浓郁的粉色雾气淹没视野。
    哭泣的异种、被感染的乘客，全都消失了。
    左手一空，黎若发现谢泠不见了。
    右手一空，泡泡也不在。
    誒？
    她这是已经死翘翘升天了吗？
    一片迷雾里她看不清任何景象，忽然传来无数小孩的声音：
    “痛痛，不想打针……”
    “只要病好了就不用打针了吗？”
    “病好了还可以去外面呢。”
    “那我们一起许愿吧，许愿我们的病快快好起来！”
    “……”
    稚嫩的童声模糊而遥远。
    黎若漫不经心听著，直到从里面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为什么他们说我们不是人，我们真的不是人吗？”
    是谢泠。
    稚嫩，还带著没褪尽的奶气，但那音调的弧度，清冽的音色——
    虽然黎若没有听过谢泠小时候的声音，但直觉就是他。
    而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所以这里是在哪里？她为什么听到了谢泠小朋友的声音？
    总不可能男主和她一起死翘翘了吧？这绝不可能！
    黎若循著声音的方向走去，模糊的童声也越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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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痛，好难受，呜呜呜呜……”
    “痛痛痛痛快消失，痛痛痛痛飞走啦~”
    “不要再唱了没用的没用的，好痛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是不是、是不是没有春天了……”
    “会有春天的，还有夏天，还有秋天，誒？秋天过后是什么？”
    “好热好冷，好、好难受……呜呜呜呜……我一定可以，春天、春天……”
    “够了！不要哭了！我告诉你们真相！”
    “骗人的，都是假的！春天就是个谎言！他们根本不会带我们出去！”
    “四七哥哥昨天不是就出去了吗？我们会出去的！只要听话我们都会出去的！”
    “四七是死了！我、我昨晚在通风管亲眼看到、看到……他被切成了一块一块……呜呜呜呜……”
    “……”
    黎若正在往前迈的脚被钉在了原地。
    四七应该也是个小孩，被切成了一块一块……
    她脑海中闪过异种的形態，粉色的肉块像是一滩肉泥，而被感染的人类身上，会出现小孩的四肢或器官。
    所以，异种就是这些小孩吗？
    或许，这些小孩不是异种，是有人把他们变成了异种。
    黎若深呼吸一口气，眼眶里满是泪，心里害怕得要死，但还是大著胆子继续朝著声音的方向走去。
    她要去找谢泠小朋友。
    可是，她却在地上看到了一只脚，一截手臂，一张嘴，一个耳朵……
    黎若目光望去，没有谢泠。
    数不清，是乌泱泱一大片的小孩肢体和器官。
    “你是谁？”
    “我没见过你。”
    “我也没有。”
    “十二哥哥你见过她吗？”
    “没见过。”
    “……”
    小孩的声音嘰嘰喳喳，问她是谁，互相问谁见过她。
    “我是……”黎若想了下，先骗再说，甜甜笑了起来，“春天到啦，我是带你们去玩的！”
    嘰嘰喳喳的小孩瞬间鸦雀无声。
    突然，有一个脑叫道：“別相信她，她是来杀我们的！春天就是死，我们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这里，没有春天！”
    黎若愣住，救命，快想想办法给自己美言几句呀。
    就在这时，一只眼睛说：“可是她好漂亮，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好看、好看、好看。”
    “我想出去玩。”
    “去玩、去玩、去玩。”
    “我也想去！（一只手蹦来蹦去）（举手）”
    “……”
    凭藉美貌收买人心的黎若：“好呀，想出去玩的小朋友都要跟紧我，不要乱跑哦。”
    她没有死。
    黎若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繚绕的迷雾散去，周围的景象变得清晰。
    彩色的摩天轮在阳光下慢悠悠转著，远处的过山车俯衝炸开尖啸，旋转木马的鎏金灯柱闪著细碎的光，空气中飘来爆米的甜香……
    这里是她的意识空间。
    她想像著游乐园的场景，这里就成了游乐园。
    异种侵入了她的意识空间，黎若猜。
    *
    另一边，废墟空间。
    原泽也半跪在地，喉间涌出的血沫沾湿了半张脸，目光死死盯著。
    死刑犯垂眸看了眼浑身狼狈的少年，想到联邦主席的儿子將死在他手里，他低低笑了一声。
    笑声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很是畅快。
    “当年那些人死的时候，也是像你这样的眼神。”
    “恨我吗。”他问，“原泽也，你释放异能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车厢里的人命吧？”
    原泽也来不及躲，死刑犯的脚掌狠狠踹在了他胸口。
    骨头碎裂的脆响混著他喉间的闷哼，他像是断线的风箏往后倒撞，后背撞在了一堵墙上。
    少年陷入墙体里，鲜血糊住了视线，他微微颤了下睫毛。
    ……没有。
    他是来杀死刑犯、杀异种的，如果发生意外死了人，他不在乎。
    死刑犯面色阴沉：“你们站在高高的台子上，嘴里说著异能者保护普通人，却踩著普通人的尸骨举杯欢畅。”
    “像你这样的人渣都能得到讚美，凭什么，就凭你生来就拥有一切，你是联邦主席之子吗。”
    他嘴角掛起嘲弄，“但很可惜，你今天就要死了，被我这样、根本不被你放在眼里的人杀死。”
    死刑犯走了过去，单手掐住原泽也的脖颈，將他提了起来。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少年像是濒死的小兽。
    “你的母亲，是联邦主席，而我的父亲，只是个没有背景、最低等的异能者。”
    “你看，就算是异能者之间都要划分等级。”
    死刑犯的表情陷入了回忆之中，“我的父亲，就因为不小心將营养液洒在了b级异能者的衣服上，就被设计被变异生物咬断了腿，没了作战价值，被踢出了执行队。”
    “之后呢，被分配到后勤，因为残疾被歧视，被造谣是因为偷窃才被执行队踢除。”
    “他收养了我。”
    “我想要他被人看得起！我想要为他报仇！我想要出人头地！”
    “很幸运，我被上天眷顾是个a级异能者。”
    “但这又有什么用，那b级异能者姓慕！三大家之一的慕家。”
    “他只要说一句话，就能將我所有的努力抹去。”
    “我，一个a级异能者，进不了a级执行队，在名单公示期被举报，职位被一个c级异能者顶替！”
    “就因为那个c级异能者，也姓慕。”
    死刑犯冷笑一声，自嘲道：“我多可笑，竟然没有早点就认清，像你们这样的人，可以隨意玩弄普通人的一生。”
    “所以。”
    死刑犯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表情越来越冷。
    “你们都该死。”
    紫金中心的三大局，是他今日工作的目的地。
    他会带著千（肉块异种的名字），感染那里的所有人。
    看著那些高高在上的中城区权力人物，变成面目丑陋的怪物，多有趣呀。
    距离星轨到达紫金中心还有一分钟。
    他该上班了，也该送原泽也上路了。
    “我要斩断你的头，寄给你的母亲。”死刑犯微笑著、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