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蓉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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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洞房花烛
古香古色的房间内张灯结彩,烛台红色蜡烛上印着个金粉双喜,好一个喜庆气派。
刚从床上醒来的贾蓉却有些慌张,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被窝里除了自己外还有一人。
这是哪?
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闭上眼睛回想了下,昨晚……在星耀ktv被灌了不少酒。迷迷糊糊地不知怎么进了这个房间,那是床边就坐个着大红喜服、披红绸盖头的女人。
“这是陈姐给安排的特别服务?”
不对劲,以他多年经验来说酒醒之后的感觉完全不像是……这特别服务也太敬业,太真实了吧。
恰在这个时候,被窝里的人翻了个身,轻柔娇怯的声音传来:“爷醒啦?”
昨晚带着些酒意,房内烛火也并不明亮,所以没太看清女人面容。
这会扭头一瞧,只见着个冰肌玉骨的人儿,纵是钗横鬓乱亦无法掩饰其如兰气质。
一时间,竟没法把目光从女人脸上挪开。
女人被看得两颊羞红,坐起身姿,肚兜外是一双秀窄修长的白皙玉手。带着娇羞轻推了他一下,道:“该起了。”
浑然一副害羞小女人模样,惹得他心痒难搔。
“大老爷和夫人还等着呢?莫闹……”女人轻推开贾蓉作怪的手,又朝外唤了声,“宝珠。”
屋外应声进来两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各抬着一盆水,把他唬了一跳,坐起身抱紧了身上的被子。
怎么进来两个小女孩,是要干嘛?
这是违法的,知道吗?
其中一个胆大的笑道:“昨晚我俩可在门外听了一夜的狂言,什么双眼皮儿、龙熊龙豚、假体必变弟的,爷这会怎还害羞了。”
另一个又道:“太太早早打发银蝶姑娘来问奶奶起来没,急着见儿媳妇嘞。”
前一个说的应该是双眼皮和隆……之类,后一个说的是什么?
这会他自己也是听得云里雾里。
女人从床上下来,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更衣,对两丫头嘱咐道:“宁府不比秦家,内院里来往的都是些诰命夫人太太们,处处得规矩些,莫要给你们爷丢了脸。”
就是在这个时候,女人口中的‘宁府’两字像是一把无形的钥匙,打开了他的记忆大门。许许多多的记忆片段浮现脑海,都不是他原本的记忆。
大燕国、贾家、宁国公府……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之子贾蓉?
这段忽然出现的记忆里,自己竟然是《红楼梦》世界的贾蓉,主角宝玉的宁府大侄子,金陵十二钗中秦可卿的倒霉丈夫?
贾蓉看向女人,试探地喊道:“可卿?”
秦可卿还未反应,两个丫鬟却把这闺乐之称听得清楚只低着头偷笑,惹得女人娇羞羞地把眼瞪了过来。
要死,要死,要死了。
既惊于秦可卿的美貌,也惊于自己的身份。猛然想起原著中的两句话来: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在众多的解读中养小叔子的人没有确定,但多数认为爬灰指的是贾珍与秦可卿。
草,是一种植物,也是一种颜色。
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自己是穿越了吗?
穿越成谁不好?偏偏是贾蓉这个既可怜又可恨的倒霉蛋。
宁府是什么地方啊。
有人直说宁府只有门口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
连都中卖古董的商人都知晓宁府太爷贾敬只爱烧丹炼汞,其他一概不在心上,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们胡羼;大老爷贾珍一味高乐不了,把宁国府竟翻了过来,也没有人敢来管他。
秦可卿又催促了声:“爷,起了罢。”
起来?
现在他只想死了再穿越一回。
只是看着秦可卿那忧虑又有些急促的眼神,一时心中不忍起来。
多漂亮的人儿啊!
贾蓉承认自己此时此刻心脏跳动得有些异常的快。
就像是明知河豚有毒,吃了可能会中毒死亡,大家都还是想吃。
还不是因为好吃吗?
这个道理放在贾蓉当前的情况上,一样成立。
河豚好吃归好吃,如果有人要抢你碗里的河豚吃,还要送你个帽子,情况又不同了。
可惜《红楼梦》一书只在学生时代翻过几次,不说里面的情节就是书里的人物也只记得几个主要的。只记得秦氏嫁过来没几年就死了,后来家里有个封妃的,然后没多久就被抄家了。
贾蓉最后是什么下场也不知道。
至于贾家的其他人,更是没多少印象。《红楼梦》一书本就没看完,加上相隔时间久远,能记得几个主要人物的名字就不错了。
自己又没有其他穿越者那样渊博的知识,这几年看的唯一一本书还是《毛选》。用自己那早还给老师的知识去改变命运,难哟!
轻叹一声,终是从床榻上起来。
今天应是贾蓉与秦可卿成婚的第二天,依古礼新婚夫妇需向父母请早安且亲手奉茶。
现在自己已到这个地步,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洗漱完,出了东边小院来到宁府正堂,只见堂上坐着两人。一个年近四十面容庄严的中年男人,一个年仅二三十的雍容妇人。
其他众丫鬟一字排开。
贾蓉与秦可卿规规矩矩的请了早安,又奉了茶。
妇人拉起秦氏的小手来到众丫鬟前,介绍其蓉大奶奶的女主人身份,又令内院几个管事的丫鬟婆子一一向秦氏请安。
贾蓉则是目光直直地盯着堂上贾珍,因为这个老色批正瞧着秦氏的身影发愣,让他又想起“爬灰”两字来。
腹议着要没收老色批的作案工具。
想从记忆里找一找贾珍最后的结局,却完全没一点头绪。反而是另一本书里的内容,直充脑海。
“男子普通要受到三种有系统的权力的支配,即:由一国、一省、一县以至一乡的国家系统;由宗祠、支祠以至家长的家族系统……”
“农会势盛地方,族长及祠款经管人不敢再压迫族下子孙,不敢再侵蚀祠款。坏的族长、经管,已被当作土豪劣绅打掉了。”
嘛呢?
嘛呢?
贾蓉心里大慌,是要成立农会吗?不敢再想下去。
自己没那么高尚情操,贾蓉这个身份也是既得利益者,总不能自己打自己吧。
贾珍余光中见贾蓉在那摇头才反应过来,恋恋不舍地从秦可卿身上收回目光,吩咐道:“你太爷今日就要回玄真观,去请了安护送一程。”
贾蓉这才记起这个常在都外道观炼丹修仙的太爷来,这位太爷不仅是贾家唯一的进士老爷,还是贾珍的亲老子,贾家宗族曾经的族长。
让太爷贾敬来管一管在宁府无法无天的贾珍,是否可行?
贾蓉可不想走书里那位被迫戴绿帽子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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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从忽悠贾敬开始
按这具身体残存的部分记忆,贾珍向来不是个和善的父亲。但凡有小事恼了这位爷,才不管什么亲儿子,把贾蓉当贼审,可谓是父慈子孝的反面典范。到了后来,贾珍也懒得训他,看他不爽时直接让府里小厮啐贾蓉一脸。
堂堂宁府长子嫡孙,让一个宁府的小厮当众啐脸,可想贾珍是多么不在乎贾蓉的尊严身份。
贾蓉把护送太爷至玄真观的事应下,脑海里却想着该如何应对这个父爱如山崩地裂的珍大爷,所以态度上慢了些,不知不觉又把珍大爷给恼住了。
贾珍竟不管今日是不是贾蓉新婚,也不管刚入门的儿媳还在堂里,当着众人的面呵斥道:“不干事的顽意。”
贾蓉脸色瞬间就黑了,直勾勾地盯着贾珍。自己可不是原来那个怂蛋,也还没完全代入贾蓉的身份,才不管贾珍是谁老子,管他娘的父慈子孝。惹急了,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太监上青楼。
冷冷的眼神,一时竟把贾珍给唬住了,又或是想起今日是个特别的日子,愣了一会才语气缓和地说:“早些送你太爷回观吧,他一直惦记着观里老道新炼的金丹。”
贾蓉见状,也规矩的道:“省的。”
这一幕令一旁的尤氏眼中闪过异色,见贾珍黑着脸出了堂,她对秦可卿交代了一句也急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这个被锯了嘴的葫芦,珍大爷管不了,小蓉大爷管不住,只能躲在院子里抄抄经书。
待人都散了,秦可卿还在发怵。刚刚这一幕给这个温柔平和的宁府新媳一次强大的冲击,等贾蓉走近,她忧心劝道:“本朝向来以孝治国,从来是父令子从,以后莫惹老爷生气才好。”
贾蓉表面应着,心里却想:如果你知道贾珍以后要强占儿媳,还会说父令子从的话吗?
“他就是个在家威风的个性,不碍事。我们以后在小院过自己的日子,你与他打交道的几乎不多,躲着点就好。”
秦可卿点点头,只觉一入豪门深似海,心底忧心起以后来。
“你先带着丫鬟们回小院吧,我送太爷到都外一趟,待我回来,还得一起去给西府老祖宗请安。”
秦可卿柔情似水的叮嘱一句路上小心,让贾蓉一时心猿意马,乐着连道:“省的,省的。”
等人走后,才自嘲一句:好个下贱样子,是什么时候自己变堕落啦?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样子,以后可不能这样,红楼姑娘……
又随便找了个角落朝着骂道:“向来是老子吃别人碗里的肉,管你娘什么狗屁,只要敢伸手,老子就剁了你。”
整了整衣冠,朝着贾家宗祠边上的净室走去。
“太爷?”
“太爷起了没?”
静坐的贾敬远远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拿起案上拂尘,满怀笑容的朝屋外走去。欣喜道:“是蓉儿来啦?”
贾蓉暗道这位修仙的太爷对其他漠不关心,见到亲孙也并不是冷漠无情嘛。随后就听贾敬急道:“马车准备好了?该去观里了罢。”
我去……
贾蓉白欢喜一场,看来贾敬真如书里所述,修仙得都要把红尘忘了。不过,他还是循着记忆给贾敬请了安,才道:“马车早已备好,太爷现在就出发?”
“嗯,早去得好,越早越好。”贾敬焦急催促道,“要不是你老子三请四请说你大婚,我哪能错过牛圭道长金丹出炉的光景,快出发罢。晚一刻,金丹药效就少一刻。”
贾蓉只得唤两名长随,请贾敬上了轿,到了府外又叫上两名小厮换马车。
贾敬见贾蓉钻进马车,埋怨道:“怎不在前面领路?你进来做甚。”
贾蓉苦笑,我能说是他娘见了这么高大的马有点发怵?自己这十多岁的小身板,还是选择坐马车稳妥点。
当然,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原因,也想着如果能劝得太爷贾敬归家来,管管那个无法无天的大老爷也好。
同时心底也有些好奇,书里鬼神一事被写得神乎其神,什么风月宝鉴、通灵宝玉,还有能做法的马道婆,难不成真能成仙?
要能修炼成仙,自己是拼了命也要试一试。哪怕学几个法术也行,贾珍敢像书里那样,自己就咒他。
于是忽悠道:“昨儿孙子成亲像是突然悟了,梦里遇上了祠堂画像上的两位老祖太爷,他们左边跟一个癞头和尚、右边随一名跛足道人,见了小子说我应有大造化。所以一早向父亲主动领了差事来送太爷,就想问问太爷可知是何造化?”
贾敬听闻脸色骤变,激动问道:“你可真见了两位国公太爷?他们可有问起我来?”
“孙子隐约间记得其中一个老祖太爷提过一嘴,说什么敬……”贾蓉停顿一下,犹豫着道:“太爷可别责我犯讳。”
“放狗屁讳,赶紧说国公们讲了啥。”
“有个老祖太爷说敬儿天赋异禀,可惜走了些歪路,若能助这小蓉儿获得造化亦可列入仙班。”
贾敬顿时激动万分,白花花的胡须在那打颤,哭着喊着:“孙儿不孝,敬儿不孝啊。”
这副模样实在让人觉得好笑。
好一会,贾敬才发泄完,忽地睁大了眼睛瞪着贾蓉。
“你有没有扯谎?”
被发现了?
贾蓉心里一慌,脸上却没表现什么,毕竟在外面混了好些年,再怎么鬼扯都没脸红过。连道:“孙子不敢骗太爷,原话如何蓉儿也记不大清,大概就是这意思。”
贾敬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非是孙儿贪功冒进,妄想一步成仙,而是宫中那位太狠心啊。”
咋地?
怎么又跟宫里扯上来?
宫中那位又是谁?
听贾敬的意思,似乎宁荣二公曾对贾敬有所交待?
“太爷?老祖们……”
“不该问的别问。”贾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挑起帘子朝外随意看了眼,道:“今儿的马车慢了些,得什么时候才能到玄真观啊。”
见其转移话题,贾蓉装模做样地叹道:“老祖还说现在宁府当家一味高乐,贾家危矣。老祖还说若是敬……太爷在府,定能救宁荣于水火。”
本来贾蓉想说让自己当家,又觉得这编的瞎话太假了,才推其次让贾敬回府。
然而贾敬闻言,却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起来,当作什么也没听到。让贾蓉心里焦急不行,连呼了几声,也不见反应。
他心底还想着,等哪天贾珍要伸手,直接找机会给弄了。
只要贾敬还在府里,不论是西府势利贪财的老爷,又或是宁国府分出的几房旁支和阴阳两面的下人们,都不敢欺自己年幼不懂家事。
第三章:这就是大造化?
到玄真观外,马车才停贾敬便迫不及待地让小厮请下马车,看也没看旁边的贾蓉,快步走进了观中。
“大爷,现在回吗?”
在宁荣两府草字辈中贾蓉最长,随从小厮们一般称其为‘大爷’或‘小蓉大爷’,玉字辈最长者贾珍由于宁府贾敬不当家,所以一般称其‘老爷’,西府下人则称其‘珍大爷’、‘珍大老爷’。
“回个屁。你在这等着,我进去一趟。”贾蓉撅着嘴说了声,也跟着跑了进去,却不见贾敬踪影。
随手在门口抓了个小道士问:“刚进来的敬老爷呢?”
小道士认得贾蓉的样貌,知是不可招惹的人,连道:“回小蓉大爷的话,敬老爷找牛、佘两位真人去了。”
“前面领路。”贾蓉也不跟小道士废话,自己还得想办法让贾敬回家管儿子,怎么也得在他身边多磨几遍。
随着小道士一路朝内走去,来到一间院子,里面养着几只大白鹅,远远的听到房间里有声音传出。
一人问:“如何?”
贾敬回:“飘飘欲仙,如登仙界。”
那人笑道:“这方我加重了红铅的剂量,不仅凑足了一百零八位仙人转世的童子尿炼成秋石,又补足九九八十一个处子的经血与硫磺、丹砂合炼,加以灵芝、茯苓、熟地等中药才炼出这十来枚,比前朝世宗皇帝所食金丹还要好上一层。”
贾敬略带沙哑的赞叹声传来:“妙及,妙及。”
院里的贾蓉听得心惊胆颤,自己的化学知识虽仅到石灰遇水放热的水平,物理也只懂串联并联。可不是傻子,又是童子尿、又是经血,还有红铅和硫磺炼出的金丹,这特么是人吃的顽意?
简直跟牛尿治百病一般离谱。
当下推门而入,只见着三个老男人敞着衣裳,袒胸露乳瘫坐在那里。一个个脸色赤红、双目无神。还他娘的飘飘欲仙,明显就是食金丹中毒了。
其中一个老道见了门口的贾蓉,还痴痴笑道:“我看见神仙啦,可是来接引我等?”
就他娘的无语。
自己还想着贾敬回家去管贾珍,就这样子……别妄想了。失望,极度的失望,活该宁府要完。
可笑的是贾敬听了老道的话,也朝贾蓉看来,打量许久才认出脸来。
“蓉儿,你怎来了?快、快、快……”贾敬艰难地给贾蓉招手,从怀里摸出一枚金丹来,道:“牛圭、佘慎两位道长新炼出的金丹,大造化……这该是大造化,快吃了它。”
这是大造化?你怕是想让我死。同时也明了红楼梦里的修仙,都是狗屁。
至于那风月宝鉴与通灵宝玉,别最后只是一面刻着春宫图的镜子,一块被王夫人请人刻上字的石头。
贾蓉真想此刻从观里一走了之,又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救一把眼前这个宁府太爷。快步走到门外,扯着小道士问:“观里有牛奶没?”
小道士摇头,不知其意。
“马奶、羊奶呢?”
小道士还是摇头。
“我特么……”
自己真是糊涂了,一个道观哪有这些东西。连忙跑到观外找上几个还在等自己的宁府小厮,从怀里摸出几两银子,吩咐着:“你们快马加鞭到周边寻些牛奶来,马奶、羊奶亦可,要多,要快。”
有小厮道:“奶水可以吗?”
“嗯?”
“小的是这县里的,记得附近有户人家刚养了个孩子,那里应该有。”
贾蓉也不知道可不可以,估摸想着都是奶应该差不多,道:“快去,凡是有奶的都找来。”
观里一众小道士看贾蓉风风火火地,不知所以,还以为是贾蓉的特殊癖好,突然想喝奶了。
……
当日,大内南书房。
显德皇帝一边看着折子,边听下边人汇报。
“那几家今日倒没异事,贾家宁府反出了件奇事。”
“哦,可是宁国公贾演那家?”
“今上英明,奇事就生在宁府长孙贾蓉身上。”说话的人轻笑着说道,为显示自己对四王八公情报的掌控,继而道:“昨儿贾蓉大婚,今儿一早不知怎么就惹恼了其父,偏偏这小子像换了个人样,面对其父贾珍的呵斥竟不像往常那般畏缩。”
现在朝纲不稳,太上皇虽已退居大明宫,但义忠亲王及其党羽依旧虎视眈眈。
显德皇帝虽然已经登基三年有余,但朝中百官的心却不是全在他这里。甚至不少官员都想着太上皇继续执政,又或是义忠亲王登极。
所以神京城内遍布着显德耳目,用来防备神京百官谋划大逆不道的可能性。
显德帝没听到自己担忧的内容,便而淡淡道:“这算什么奇事,许是成婚之夜一时悟了。”
那人又道:“圣人说得一点不差,那贾蓉也是这般说辞。他清早送贾敬回那玄真观的时候,亲口跟贾敬说到自己昨夜梦见了宁荣两位国公,经老国公的指点才悟的,还讲老国公们道他应有大造化。”
若是贾蓉在场,定会啧啧称奇。自己在马车里跟贾敬胡诌的话,竟还能传到深宫大内来。
显德帝表情微凝,让当下把贾蓉与贾敬两人的对话全还原出来。
下边人也是神奇,嘴里所说竟与当时原话几乎不差,顺道还说了贾蓉将贾敬送入玄真观后发生的事情。
“贾蓉花钱找了数个奶娘,还找来不少牛羊奶水,轮流给贾敬三人嘴里灌奶,才从登仙途中拉回?”
“后来贾敬还怪贾蓉坏了自己好事,将其拉到房里好一顿训斥。”
显德帝沉思片刻,问:“可听到二人房内所说内容。”
“当时观里动静太大,贾敬又将所有人赶出了院子,说是要亲手教训那小子。所以未曾听个具体,不过等贾蓉离开后,那院里养着的白鹅死了一对。”
显德帝淡淡道:“这小子有些意思。”
下边人顿时懂了,又道:“贾蓉现已回府,这时正领着其妻给贾老夫人史氏请安。”
显德帝摆手令其退下,顿了顿又命内监取碗鲜羊乳来。
……
“嗯……让我想想,西府老祖宗有两个儿子,一个是赦老爷,一个政老爷,跟太爷一辈。赦老爷的儿子……我也不记得了,待会你见了就知。”
“你又逗我,那里有记不住家里亲戚的。”
贾蓉倒记得有个比自己大一岁,体态风骚、宛若神妃仙子的婶婶姑姑叫王熙凤。却不好单提,只能笑着打趣道:“还不是见了你,那些亲戚估摸着要有段时间记不得了。”
秦可卿脸色羞红的呸了一嘴,不再理贾蓉,只当他是在胡扯。后面宝珠、瑞珠两个丫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地对视一眼,脸上也飞红起来。
一时几人安静下来,贾蓉也想着把西府各位与记忆里的人像对应起来,别叫错人就尴尬了。
至荣府,步入穿堂,转过屏风,后面是正堂大院。
台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都笑迎上来道:“刚才老太太还念诵呢!可巧就来了。”
一人打帘子,又有人喊:“小蓉大爷、小蓉奶奶来了。”
第四章:初见西府众姑娘
贾蓉、秦可卿方进房,就见两个人扶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不需多介绍,两人齐齐下拜请安。这应是西府二代荣国公之妻史老太君了。
贾母连忙将秦氏拉起,上下细细打量一回道:“真真个标致人儿,蓉儿娶了你,是他有福。”
房内众人应声齐赞,独独拜在那的贾蓉没人管。
“蓉儿起来吧,还等着我们老祖宗请你不成?”还是贾母旁边个生着双丹凤三角眼的年轻妇人给了个台阶。
感激地认去,只见这人年纪与自己相仿,一身彩绣辉煌正是与自己最相熟的凤姐姑姑。
凤姐儿只说了这一句,也携上秦可卿的手,说:“瞧瞧老祖宗的这个重孙媳妇,细看下还有点家里林妹妹的气派,难怪才进门就让蓉儿换了个人般,该是我们家有福。”
“你又胡说些什么!”贾母笑着瞪凤姐儿一眼,哪不知她话里意思,给秦可卿介绍道:“这是你琏二婶婶,打小就是蓉儿他们几个中的孩子头,也可跟蓉儿叫她凤姑姑。”
秦可卿忙赔笑见礼,叫了声:“姑姑婶婶”,自个儿却琢磨哪个是林妹妹。
一边的贾蓉在这期间粗略扫了眼房里众人,清一色的姑娘太太,不过他也没不自在。这种场面扎根女人堆的场面见多了,习惯下已如鱼得水。
待贾母携着秦可卿见了赦、政家两位叔祖母,贾蓉也领着秦可卿在年轻一辈里,左一个婶婶,右一个姑姑的叫着。
哪怕自己也分不清哪个姑姑是迎春、哪个姑姑是探春,哪个又是林家姑姑,凡这些八九岁的姑娘统称姑姑就对了。
凤姐见了忍不住笑道:“你到会省事,才夸过你,这会丢起人来。”
贾蓉也只是干笑,这些姑娘年纪只相差一两岁,自己是不大分得出来,就怕万一给喊错了。若是自己那个宝二叔在场,至少也能认出个林黛玉来。
正想着,房外忽然跑进一个面若中秋之月的小胖子。
胖子身上带着的一块玉在跑动间一跳一跳的,格外惹人注目。他跑到一个娇喘微微,两靥生愁似西子捧心的姑娘边,道:“听说今个蓉哥儿与他媳妇要过来。”
贾蓉心中一乐,来得正好,携手秦可卿到其身边道:“见过宝二叔。”
秦可卿也跟着叫了声“叔叔”。
哪想贾宝玉见了贾蓉身边的人儿,一时挪不开眼来,刚刚的生气顿时化作腼腆的样子,轻轻嗯了声。
卧槽,又一个小色批?只怪自己媳妇魅力太大啊。
没想贾蓉还未作反应,贾宝玉身边个身材娇弱的小萝莉不满起来,伸手朝宝玉腰上掐了过去。顿时小胖子吃痛一声,惹得秦可卿捂嘴偷笑。
这下,小胖子更看呆了。
贾蓉却在感慨,此时的颦儿才这点大啊,可惜了。也不再理小胖子,拉着秦可卿面向这吃醋的小萝莉,介绍道:“这是林姑姑。”
林黛玉收回宝玉腰间的小手,两颊稍红的点点头。她知道刚刚这一幕定被贾蓉夫妇给瞧见了,此刻多少有些羞涩。
秦可卿想着这位就是凤婶婶口里的林妹妹,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贾蓉则是想起颦儿的病来,也多停了会。
不成想让林黛玉误以为两人在笑话她,轻轻的哼了声,也不理呆子贾宝玉与贾母谈心去了。
最后两个认不出名的,一个是温柔可亲,一个是眉眼出众。
正不琢磨哪个是迎春时,眉眼出众的先笑了,她走近来对秦可卿道:“我是蓉哥儿的三姑姑,你以后多来这边走动才好。”
三姑姑自然是探春,剩下的就是二姑娘迎春了。
与之一一见礼,贾蓉心里却感慨万千。刹那间记起些许《红楼梦》的部分内容来,一个机敏能干,最后只能清明涕泪江边望;一个平日里遭下人欺负,最后还落到中山狼之手,最令人心疼。
秦氏与这些姑娘太太们,没一会儿也算熟识来聊开了。
贾蓉也渐渐成了被忽视中的两个之一。
“蓉哥儿?我们出去罢。”另外一个被冷落的走了过来,稍显落寞。
“跟林姑姑闹矛盾啦?”
宝玉白了一眼,像是在说明知故问。
贾蓉看向这小胖子,想起书里似乎这家伙对秦氏还意淫过,顿时有要吓唬他的心思。轻声笑道:“今天你一早从族学里出来,让政老爷知道了,免不了找你茬。”
宝玉一愣,立马紧张起来,偷偷朝房外看了眼,小声道:“蓉哥儿,可别跟老爷说我今早回来了。”
“嗯。”
小胖子见贾蓉点头应下,才稍稍放下心来。
忽然,又听贾蓉说:“可就算我不说,房里的姑娘、房外的丫鬟都知道你回来了。还有族学里的那些人,保不齐有告状的。”
这会小胖子是真的怕了,眼睛里竟流出两行清泪来,嘴里喃喃着:“我得回去,得现在就回去。”
说着就急冲冲跑了。
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畏父如虎。
虽然报复了宝玉有些逗孩子般的快感,贾蓉却也笑不出来。整个贾家,哪一个不是畏父如虎?从贾敬、贾赦那代开始,向来接受的是暴力教育,打骂都是平常事。
其实又何止是贾家,整个封建社会皆是如此。
甚至到了他生活的年代,还有着严父棍下打出一对清北兄弟的传说。当时一度被奉为育子圣经:学习成绩排名倒数,打;排名第二,打;哪怕只丢了0.5分,也要打。
不打,不是自家儿。
如此想来,刚刚的行为有些索然无味。
不过,也不知道怎么的。蓉大爷天生对宝玉没什么好感,只是碍于身份辈分才敬着他。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除去年长的几位太太们,就连旁边服侍的丫鬟们都个个漂亮。贾蓉正在边上欣赏着,凤姐儿找了上来。
凤姐道:“你还呆这里作甚,老祖宗要留着你媳妇在这吃晚饭,你自己先回去。”
…………
“不像话。”
“太不像话了。”
“我是那种蹭饭的人吗?把我当成那那那谁嘞。”
“明明我只是想在那欣赏美景。”
实际上宁府虽是贾珍当家,有些事儿也都是贾蓉在跑腿。更别说正值新婚,他自己的事儿也不少。
明天还得带着秦可卿回秦家一趟,这是礼,也得准备礼。这些事虽说由贾珍、尤氏两人主操办,自己也得上心。
回到宁府,想着要去见贾珍,不免有些遗憾。
今天好说歹说也没能把贾敬忽悠回来,还是得自己面对贾珍。
“先回房罢,想想对策。”
刚进院子,有丫头找了过来,说是老爷叫。
第五章:一个个都不是人
“蓉儿来了?”
贾珍唤贾蓉来的地方既不是正堂,也不是尤氏院,而是位于会芳园的逗蜂轩。这个地方很特别,是宁府招待显贵客人的房间。
只是贾蓉进来时,房内只有贾珍一人,桌上却有两杯凉过的茶水。
“老爷有事吩咐?”
在这个社会里,‘老爷’几乎是一个万能的称呼。管父亲叫老爷,管岳丈也叫老爷;官绅是老爷,当家男主也是老爷;神灵是老爷,出家人还是老爷。
甭管认识不认识的,觉得对方尊贵,叫老爷基本差不了。
贾珍这位宁府老爷漫不经心问:“听下人说,玄真观里生了些事,你太爷安好?”
“暂时无碍,只是……观里牛圭、佘慎两个老道乱改古方,加重些有毒的剂量,才差点直接原地飞升。就怕有个下次,没人在场时,太爷就……”
贾蓉故意将事情说得严重些。
其实贾敬等人出事,完全是因为吃自己瞎炼的金丹好几年,属于慢性中毒,只要不作死加重其中红铅、丹砂的剂量,短时间内不会上天。
贾珍闻言嘴角抽了抽。“你为什么不叫当地县令把人给锁了。”
“那老道说方子跟前朝世宗皇帝服用的一般,还道当今圣人也食。而且……若锁了道士,就怕其中会牵扯我们家。”
“他们道人害你太爷,怎还会牵扯我们宁府。”
贾蓉苦笑道:“方子里有两味引子,一是百零八个童子尿炼制的秋石,另一味是九九八十一名处子的经血。”
所谓经血,又叫下红,后世俗称大姨妈。
“这与我们何干?”
“老爷还记得府里每年送到观里的上千两银子吗?这些钱大半被道士用来买人了,牛鼻子们为了保证处子纯洁、天人感应,每日只让人食桑叶、饮露水。”
贾珍不以为意,道:“既然是买来的,就算闹出人命也不算事。不过,传出去难免被人讲虐待奴仆的闲话,坏了我们府里的名声。明日,我去观里说道说道。”
贾蓉闻言,心里无比的悲凉。
自己虽然把事情夸张了,虽然只是每到天葵之日才仅食桑叶露水,可这些被买来的姑娘也依旧可怜。
这珍老爷却想着出了人命也不算事,反而怕坏了府里名声。
一个个都像人,一个个却都不是人。
只因签了那卖身契,她们在这封建社会就没了人权。死了,也就死了。在这些同样不是人的老爷眼里,也就损失了几十两银子。
这是大时代的悲哀。
知道这事时,他也曾想解救这些人。可卖身契在观里,没有观里主持的同意,他也没法。以势压人,贾蓉这个身份也不够看,观里还有个宁府太爷了。
唐律定:“奴婢贱人,律比畜产。”
本朝大燕律定:“凡家生奴仆,印契所买奴仆,或婢女招配生有子息者,俱系家奴,生生世世,永远服役,婚配俱由家主,仍造册报官存案。”
翻译过来就是:奴仆奴婢的一切,不论是子孙后代,还是自己的生命都是家主的。
“老爷,尽早将太爷接回来罢。”贾蓉又道,“太爷要想静修,在园子里修个观也好过在外头被假道士哄骗的好。”
贾珍微蹙着眉头,有些不大乐意。
他想着:敬老爷不在府里,自己就是宁府的天。若是敬老爷回来后,每日呆净室静修也罢,万一听了些闲语管教起来,岂不是砸了自己的脚?
于是对蓉哥儿敷衍道:“吾知了,你且回罢,我明早去观里请安时问一问。”
贾蓉又问了明日归宁礼的事,得到贾珍已准备的回复,才撅着嘴回了自己院子。
要不是自己身在宁府,才不管这家死活,都死了才好。可自己不想死,更不想被这群猪队友连累。当初自己也有把事情捅出去的想法,可宁府名声毁了,自己名声也坏了。
或许惜春那个小姑姑才是有大智慧的人吧,早早的与宁府撇清干系。
虽是无奈,自己日子还得继续过,更何况娶了个美娇娥。
忽地想起,今日去西府怎没见到这小姑姑?
莫不是还没出生?
不应该啊,小姑姑只比三姑娘略小几岁。
难不成是不想见自己这个大侄子?
唉……
蓉哥儿这会儿心底接受了自己来到红楼的事实,也接受了自己就是倒霉蛋贾蓉的身份。
没办法!
这些东西无法更改了!不过他还是为自己以后打算着。
前世劳累一辈子,也混出了名堂结果……现在来到这么个烂家……不……红楼梦里,首要的就是先把贾珍弄掉,想办法清除贾家被抄和落败的危机,然后护着红楼梦的众位可亲可爱的媳妇、婶婶、姑姑们……
过自由自在,恩爱幸福的生活!
也不枉来一遭!
在院里食过晚饭,才见秦可卿带着身后两丫鬟回来,丫鬟手里还捧着西府老祖宗送的赏赐。
“还以为你舍不得回来呢?”
“没有的事,新媳过夜不归,还不得去太太跟前立规矩。”
“什么立规矩?”
丫鬟宝珠笑道:“还能有什么立规矩,坏了礼呗。我们回来前,政老爷家的太太给姨娘在立规矩了,还教我们奶奶说以后爷娶的妾不听话,就要狠狠的让她涨涨记性。”
贾蓉顿时汗颜,哪有才成婚就教人这些的。
婆媳、妻妾,一个压一个,都是复杂关系,难搞。
“谁说我要纳妾的,你们爷就喜欢你们奶奶。”
瑞珠心直口快道:“谁晓得,琏二奶奶可跟奶奶说了,爷打小没少偷吃胭脂,要奶奶看着你点,别三天两头往家里带人。”
“瑞珠。”秦可卿责备的喊了声,才轻声对贾蓉道:“别听她们胡诌,婶婶只是在打趣罢了。”
自己又不是种马,怎么可能三天两头往家里带人。
贾蓉不以为意,只是稍有些底气不足,以后的事情谁敢保证。
反而是凤姐儿把贾琏看得紧了也没用,还不是该偷吃偷吃,想出火就出火。
“凤婶婶管家的才能有,这个可以向她学学。其他的,还是不要学的好。”
什么弄权办事、放印子钱,这些东西可千万学不得。
“省的。”秦可卿轻轻点点头,在西府应酬半天,此刻明显有些累了。
贾蓉道:“天色渐晚,要不早些休息?”
不知怎么的,秦可卿顿时飞红了脸,令宝珠、瑞珠到外屋候着,道:“今日轻点。”
“嗯?”
秦可卿低着头,支支吾吾半天道:“明早还得赶去秦府,今日……今日……爷轻些。”
瞧着秦氏羞红的脸,整个害羞的模样,贾蓉哪里还不懂。一时哭笑不得,谁说休息是那个休息了。
明明是我担心你困了乏了,把我想成大色狼啦?再说就自己好色,昨日才温存过,也要替两人身子考虑。
第六章:谁是我们的敌人
贾蓉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人类的身体反应是不可控的,特别是在某些特殊情况下,越想忍耐就越发难耐。
只能聊些其他转移着注意,忽想起秦可卿的弟弟秦钟来,问:“鲸卿今年几岁了?”
“鲸卿与宝二叔同年。”秦可卿说着,自然地把头靠了过来,轻声述说着其弟秦钟的情况。“前些日,鲸卿业师辞了管,家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加之公务繁忙也无时间管他,自己在家温习罢了。”
这样啊!
秦业五十多才得了秦钟,老来得子,想管也有心无力。公务繁忙时甚至连日常也难得问上几句。
秦可卿嘴里吐出的暖气惹得他痒痒的。这年代想要有出息就两个方向,一是读书,二是入伍。现在秦家没了能力供秦钟读书,贾蓉倒是想拉他一把。他心里想着,家里的亲戚多一个读书的,总比多一个富贵闲人的强。
不然等将来秦钟年岁大后,没讨到什么功名。待秦老爷一死,秦钟就会成了依附在宁国府的米虫。这是贾蓉绝对不想看到的。
“家里倒有个私塾,族里好些子弟都在那上学,宝二叔也刚进去。不如把他接来,到里面学着。”
过了许久,秦氏才缓缓道:“怕是会坏了规矩。”
“那里除了族里子弟,还有西府几个家生小子。难道正经的亲戚还比不过他们?准备些束脩拜师就好,能坏什么规矩。”
又是片刻安静,只能听到秦可卿无奈的叹息声。
秦家不比贾府,秦业虽在工部营缮清吏司任职,却只是个六品下的小官。加之秦可卿婚嫁,秦家银两多做了秦氏嫁妆。最近秦业抱病,算上每日的医药,怕是秦家几十两现银都难拿得出来。”
二三十两束脩的钱,贾蓉还是拿得出来。这对宁国府的哥儿来说真不算什么大钱。
于是笑道:“我存有些体己钱,不算多,作拜师束脩足够了。”
秦氏慌忙连道:“哪能用爷的体己。”
“你兄弟也就是我兄弟。”贾蓉安慰道:“府里另一个兄弟蔷哥儿前些时日搬了出去,府里还安排了个值几百两的大院子,比起来不算什么的。”
贾蓉想着宁府有两座大山压在上面,外面局势也不大好,总要拉拢些助力。
书里说得好:“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自己现在首要的敌人是贾珍。
既然贾敬暂时无法团结过来,那么就培训自己的力量,同时去团结其他一切可团结的。
只要团结的,哪怕一时没用,以后总有用处。
这会儿自己能用能亲近的人太少了。
秦钟将来长得几年,或许也是个能信任的人。
至于女性方面……
只要能一时为自己所用,品格上稍差点都行。没有谁生来是圣人,能够同走一段路,就是朋友。
贾蓉正想着,突察觉一直小手探了过来,在自己身上游走。同时,一个如娇似媚的声音传入耳中。
“爷,谢谢你。”秦可卿听了贾蓉为自己兄弟着想的话,一时感动不已,这会竟羞涩的主动起来。
这……贾蓉才被压制的火气顿时冒了上来。
有过经验的都知道,火势起了就不易消,特别有人在一直添柴的时候,最是危险。
贾蓉索性不装了,一把抓住作怪的柔软小手,化作夜里豺狼扑了上去。
不到片刻房里就传出猫狗打架声,差点把通房外屋的两个丫鬟给惊起。待听清是自家老爷和奶奶时,才红着脸躺下。两双小眼睛直盯着里屋发呆,像是在随时待命般。
打闹至深夜,秦可卿喘着娇息让瑞珠舀水进来。
过了夜,一早起来。
临近巳时,蓉、秦两人到尤氏院里请了安,同尤氏吃了前晌饭。听老爷来了,贾蓉就带着秦可卿回了院。换上回门服,带一队人马招摇过市。
由于是归宁,这次贾蓉不得不上马,坐在上头十分小心,吩咐着牵马小厮稳妥些。这要是从上头摔了下来被惊马踩了,以当前医疗水平,基本上可让贾府亲友再次吃席。
二世为人,必非常惜命。
红楼里众多姑娘还未见着,贾蓉也不想因为这种低级意外挂了。现在去了,得多可惜。
还好是在城内时,牵马的小厮走得慢。到了城外,贾蓉也慢慢熟悉下来,没了牵马人也能坐得住。不然一路慢慢走,二三十里地的路程,不晓得要走到什么时候。
贾蓉也深感万幸身体正年轻,昨夜累了一宿,也没察觉什么腰酸背痛。否则自己是有小厮牵马,也在上头坐不住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终是到了秦家。
秦家人丁不旺,却也依然热闹非凡。进门给秦业请了安,秦可卿就被一众远的近的婶娘拉进了内宅,打听房事和睦否。
正堂里,剩下秦业、贾蓉及可卿几位远近叔伯。
贾蓉将回门礼单递上,又道:“昨夜听老爷近来抱恙,特意一早去换了几副名贵药材加上。”
“贤婿有心了。”年过六旬的秦业显得极为满意,让人将回门礼运进后堂,又聊了些家常问可卿在宁府表现如何。
回门是古代婚姻中的最后一礼,也代表着两家婚亲正式成立,从此嫁出去的女儿就是男方家人了。
贾蓉一一回了,说可卿深受两府长辈喜欢,连曾祖老夫人贾母还赐了不少礼。让秦业终是放心下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就怕女儿在男方家不招喜欢、受人欺负。
贾蓉在屋里看了眼,问:“怎么没见她兄弟?”
“那小子在房里温书了,我这就叫他出来。”
“不急。”贾蓉说道:“我有事跟老爷商量,商量后再见也不迟。”
“关于鲸卿的?”
“嗯,听说兄弟老师辞了。我就想着不如让兄弟到宁府去,一来他们姐弟有个照应,二来可去贾家私塾听课,事两全。”
“这……”秦业犹豫着。
贾蓉又道:“老爷放心,我跟媳妇商量过,我们拿些银两给兄弟把束脩备上。进学时吃住在宁府,放假时回来孝敬。”
这下秦业没做犹豫,直接同意下来。
贾蓉又问:“老爷可知水泥?”
他以前听过一个传言,说什么明朝城楼多是用糯米砂浆修建的,也不知真假。水泥在后世可是用途最广、性价比最高的东西,不比糯米砂浆好多啦?
宁府财政大权都是贾珍管着,贾蓉以前潇洒惯了没留多少体己钱,想要做什么都不大方便。普通水泥原材料易得,制作也简单,用来运作自己的体己钱库,再好不过了。
“没听说过,是什么用的?”
贾蓉解释道:“就是用石灰、黏土之类东西做的,用来修路建房皆可。”
秦业这番才恍然道:“是三合土罢?你问这做甚?”
啥?
啥意思?
这世界已经有了水泥?
第七章:蓉儿懂个狗屁好事
贾蓉算是问对了人,没有谁比秦业更清楚所有工程工料的事情了。
营缮清吏司是工部下属的执行部门,秦业作为其中一位小官吏,是除各所的所正以外,与工程工料物料直接打交道的人之一。
如果说所正是工部修筑技术最好的工人,秦业则是监督各所、核点工料的监工。
贾蓉无奈道:“其它也不是,只是意外得了个叫水泥的方子,说是把它制出来,只要将其混水干透,便是拿大锤都砸不出痕迹来。只是没想到,工部已有了这顽意。”
“且,打住。”秦业越听越觉不对劲来,对堂中各族内兄弟拱手道:“这儿还有些事,得暂且失陪一下。”
在场秦家兄弟不是秦业直亲,又只有秦业在官。此话一出,其他人自是退去。
秦业还觉不稳妥,更是领着贾蓉进了书房。锁紧房门,吩咐众小厮让人不得靠近书房。
秦业劝道:“以后勿要轻易将这等秘要说与他人。”
贾蓉这时反应过来,“莫非?”
秦业说了三合土制法,自古有之。各代配方配比有所改进,不过皆是材料一层层夯实。又解释道:“你口中水泥一物,或许与三合土物料相同,制法不一。属你贾家秘方,不可轻易示人。”
贾蓉这才听懂,原来秦业口里的三合土就是夯土,虽然也坚固,但与水泥用法天差地别。
贾蓉又问了当前常用建筑材料。当前用得最多的就是糯米石灰浆,其它还有用牡蛎壳煅烧而成的蜃灰。
听过以后,贾蓉心里一对比。觉得蜃灰虽与水泥相似,坚固上却差了点。糯米石灰浆虽然很好很牢固,可制作麻烦,需极有经验的工匠才能造出好的糯米浆来。加之运输困难、制作成本颇高,与水泥比来还是差上一些。
这事可为!
贾蓉心里一乐。想着让秦业帮忙看看配方,秦业却怎么都不愿瞧,总说这是贾府之方。
“老爷想差了,这方子是我得来的,与贾家、与宁府没半点干系。这方子要对了,我与可卿的小院也算是有了自己的进账。”
“这……”秦业犹豫着。
按礼法来说,家族子孙不蓄私财。实际上操作起来,家长族长却也难管。除非家长族长跟你有仇,一心要整死你,那就没法。
不过贾蓉心里早有打算,如果贾珍愿意参与、投资进来,自己也乐意。
谁让贾蓉自己没钱呢?
连买石灰、沙石之类的材料钱都没有。
贾蓉与秦业在书房聊了半晌,又问了工料买卖一事。秦业自己不肯看秘方,却愿意找些熟悉的工匠过来帮忙。
得了这个消息,贾蓉更喜。
在秦府与秦业吃了后晌饭,贾蓉心满意足地带着秦可卿回了府。
在这年代,一天食两餐,早餐前晌饭,晚班后晌饭。
当然,像贾家这类豪门还会经常举办晚宴活动,算是夜宵,也能称得上一餐。
等回府时,天色已晚,贾蓉听下人说起老爷从玄真观回来后,一时开心去外城买了几个女人来,正在天香楼顽着。
贾蓉听了,瞬间无语。
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果自己现在跑过去叫他,定然有点意思。
于是,迫不及待地朝会芳园走去,要主动去见贾珍。
才到楼下就听着上头女人的嬉笑声。
贾蓉也不等楼下的丫鬟说话,扯着嗓子大喊:“老爷在否,老爷在否?蓉儿来了。”
贾珍在天香楼与几个姬妾正顽乐着,听到蓉哥儿的声音,心里颇有爽快。
楼上也一时安静下来。
贾蓉心里得意想着,来得真是时候。
眼看要上垒,却被强行从床上拉下来,这该是个什么滋味?
一定很爽吧!
贾珍打发个丫鬟来说:“小蓉大爷,老爷说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贾蓉也不回丫鬟话,对着楼上大喊道:“老爷,我有要事回报,不如你明天再日?”
贾珍一时没听明白,琢磨一下就懂了。顿时红了脸,怒气上来,在房里大喊着:“给你老子滚!”
几个新买的歌舞姬妾也羞红了脸。
贾蓉这会却在楼下得意笑着,却并不打算走,继而喊道:“老爷,是关系府里进项的好事。”
进项?
贾珍愣了会,谈钱?
钱哪有这几个姬妾重要?
贾珍从来不是个会经营的人,钱对他来说就是用来吃喝玩乐的,用来买女人的。
宁府缺钱吗?
贾珍不觉得缺!而且他也不觉得贾蓉能有什么子进项好事!
蓉儿懂个狗屁好事!
贾珍瞧着塌上几个欲拒还迎的样子,这特么才是好事,只想着蓉哥儿赶紧滚蛋。
贾蓉哪里肯,打定主意贾珍不下来的话,自己就一直在楼下嚎着给珍老爷助兴。
“蓉爷,快回吧,该老爷生气了。”有小丫鬟忧心道。
论身份,贾蓉是东府嫡长,未来的承爵人;论样貌,贾蓉也是上等,是除外相既美的贾蔷外,贾家里最俊俏的人了。
府里不少的丫鬟想与蓉爷亲近,若哪天成了姨娘,也觉得改命了。
所以有院里楼外的几个年轻的丫鬟暗里也向着贾蓉,这会在出声提醒。
贾蓉却道:“不会,不会。我有正经事,真真的正经事,老爷不会生气。”
说着,又对楼上嚎了一嗓子。
气得贾珍顿时没了兴致,推开旁边人从床上起来,怒气冲冲的下了楼,让楼内丫鬟开了大门。指着贾蓉鼻子大骂:“你要做甚?要做甚?”
又看了贾蓉无辜的双眼,真有种想抽他的冲动。
贾蓉却瞧着贾珍袍子中某处,心里直乐。脸上却一副天真可怜样道:“老爷,真不是故意坏你事,是我意外得了个配方,若能制出这物来,府里必然有大进项。”
贾蓉掏出早准备好的纸张,上面就是最原始的土法水泥配方,还不停跟贾珍说着水泥的好处。
显得格外焦急的样子,仿佛错过了这物,便是宁府天大损失。
贾珍只想早早将他打发,哪里听得进去。贾蓉却拉着他袖子不撒手,气得贾珍急不可耐地直吼:“狗屁的好事,我们宁府缺过钱?各处庄子与冰敬、炭敬等,一年少说有二三万两银子,哪里要做这些有辱身份之事?”
二三万两,听上去很多,实际上也很多。可架不住贾家这么挥霍,贾蓉成亲的一万两消费不提,单说府里几百张嘴巴,每日饭食消耗,每月月钱也不是小开销。
而且由于贾珍管理散漫,宁府不少人多领冒领,账本上是一塌糊涂。
贾珍还动不动从外头买几个漂亮歌舞姬戏子来顽乐。
生动漂亮动人、技能高超的舞姬戏子,一个就要近千两。还没算上府里托人办事、请客喝酒的钱。
宁府不缺钱才怪了!
第八章:父慈子孝真珍假蓉
贾蓉对珍大老爷不缺钱的说法嗤之以鼻,撇着嘴道:“老爷手里自然是不缺钱,我跟媳妇的东小院缺啊。儿子才成婚,院里添了不少人,又没外来营生。每月只等老爷发的十来两月钱,有些不够啊。不如老爷投个一千几百两,待水泥制出来后孩儿府里留些日常开支,其它都交府里。”
“讲这么多不就是要钱?”贾珍自以为看穿了贾蓉的想法,只想打发蓉哥儿赶紧走,挥手道:“以后你的月钱提到二十两,方子你自己去顽,别再因为这事找我。”
贾珍转身就要走,却发现自己左手袖子还被蓉哥儿拿着。
贾蓉后面又问道:“我媳妇的月钱?”
性急的贾珍听到提起秦氏,像是吃了药:“一样,跟你一样,每月二十两。”
说罢就要往楼上跑,哪知贾蓉还不撒手,“老爷,不如……”
“放手!”
贾蓉被吼了一声,脸上依旧挂着笑,用商量的语气道:“老爷,不如这样,把我们院里涨的这部分月钱这会折现过来?按每年增加二百四十两,十年就是二千四……”
“月钱各算各的,你每月二十两,多了一分没有。滚!”
贾珍要不是今日开心,又因买了几个迷人舞姬,哪里会跟贾蓉说这么多。这会贾蓉得寸进尺,贾珍火气上头,根本不想多说就要赏贾蓉一脚。
贾蓉见势只得放手躲开,等贾珍背影急冲冲地消失,贾蓉看着牌匾上“天香楼”三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别小看只是每月只有二十两,事实上可不少,在寻常人家足够一年的生活费了。
待楼上女人的笑声响起,贾蓉伴随着这嬉闹声中离开了这里。
这番折腾,不仅提高了院里月钱,也明白贾珍看不上工料方子,至少短时间内会任由自己去顽。
唯一遗憾的是制水泥的钱还没着落,贾珍又不想出这个钱。
只希望贾珍知道水泥的厉害时,不要后悔才好。
同时心里那根刺,怎么都消不了。特别是刚才自己提起秦可卿时,贾珍的反应太让人怀疑。
“老东西迟早死女人肚子上!”
第二天起来,贾蓉生龙活虎地去找了贾珍,昨儿还有事没问。
“给老爷请安。”
贾珍见了贾蓉,想起这家伙差点坏了自己好事,气不打一处来。又没看到贾蓉身边那个自己惦记的人儿,失望与怒气齐发。
“你媳妇怎么没过来?”
“额……”
贾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冷淡道:“昨天来回赶路累到了,晚上又着了凉,我让她多睡会,自己过来向老爷请安了。”
贾珍闻言,脸色闪过急色,道:“请了大夫没?我去看看她。”
贾蓉不着痕迹地挡住他去路,淡声道:“媳妇说休息一天就好了,来前她还特意嘱咐,勿要让老爷挂心。老爷过去看她,是老爷念儿媳的好,本不该拒绝。可媳妇天生是个心思重的人,什么是都怕麻烦了别人,又担心自己哪处没做好。还请老爷让媳妇静养着吧!”
其实秦可卿根本没病。只是贾蓉想起贾珍昨日样子来,干脆让她避开着贾珍。哪怕是尤氏那里也是早早请安就回了。
男人某些方面的小心眼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也罢,你让院子里的丫鬟们贴心伺候着。”贾珍停下脚步叮嘱着,其它也不好说什么。“你到库里去拿些补品给你媳妇吃,待会我会差人给你送几百两银子过去,库里没有的就到外头买点。”
“我替媳妇谢谢老爷。”
眼下研制水泥的钱是有了!可一想到贾珍老色批对自己媳妇这么上心,贾蓉就开心不起来。
“少在这假惺惺,没照顾好你媳妇,拿你是问。”
“必然上心。”贾蓉恭敬回了话,表面工作还得做。又问,“昨儿,太爷怎么说。”
“不回来,不回就不回罢。观里几个老道士被我斥责了顿,以后不会再做有辱我们府里名声的事。”
宁府名声还要别人辱?
贾敬不回来,府里就没人管贾珍。
贾蓉又怕玄真观出事,万一贾敬把自己磕挂了,又或是观里姑娘被逼急了生出惨事来。
前朝的“壬寅宫变”,可是让世宗皇帝差点宾天。是什么样的惨痛折磨,才会让宫女们要去谋害当时国君?
现在太爷贾敬也要走这路,若激起民怨是他活该,可贾蓉自己与之无关啊。
“真不回来么?”
“不回了。”
一群猪队友,猪狗肏的东西!
贾蓉最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那天路上贾敬言语里透露的东西,明显贾府跟宫里某位不在一路上。能够让贾敬忌惮的狠心宫里人,必不会是公公內监。
就怕的这是还一个巨大无比的坑,比在观里与道士胡羼严重得多的巨坑。万一贾敬突然挂了,或那事爆出来,会不会引起连锁反应?
不然,贾蓉也懒得管他。
还恨不得想拿个大炮来,把贾敬贾珍两货一齐炮打了。
这两日。
贾蓉总让秦氏避着珍老爷,也从库中拿了着补品吩咐大厨房做些送来,把戏做足了。闲时,也让秦氏多去西府走走,跟着凤姐儿学着如何管内宅。
“小人见过蓉爷。”
“你们可算来了,让我好一阵张望。”贾蓉在偏厅接待了几人,他们都是秦业推荐过来的老匠人。
这几个样子憨厚的很,也不敢说什么,拘束等着吩咐。
“别愣着,快坐下。”
众人却不敢,其中一个道:“老爷折煞我等,小人哪敢与蓉爷同坐。”
贾蓉这个真忘了,红楼世界虽模糊了士农工商间的界限,但依旧阶层等级分隔明显。
一个名唤宗成的老匠解释道:“小的们以前在工部打活,后因牵扯了些事,现在城外做着生意。蓉爷招我们,是小的们荣幸。”
贾蓉现在对牵扯了事极其敏感,眼皮情不自禁地跳了跳。问:“是牵扯到了什么?”
宗诚叹道:“我们这些做活的人也不懂,只听说工部有几个老爷与义忠老亲王有什么事,我们也就跟着倒了霉。爷放心罢,我们都是干净白身。”
贾蓉心底不放心,打定主意稍后去找几个亲近的人去调查一番。用人之前,先做背景调查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决不能因为是秦业推荐的,就完全放下心来。
第九章:屁股后面叫着姑姑婶婶
“请姑姑婶婶安!”
院里房中帐内,软榻上斜躺着个美艳妇人。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妆扮上与贾府其它太太皆不同,她更显风流富贵。
“你这大忙人一早到我这来,今儿是个什么说法?”塌上女人正是比贾蓉年长一岁的凤姐儿。
“想婶子了,就来请安罢!”
“少在我面前扯你娘的臊。”凤姐儿素来泼辣,除了府里几个老太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往常哪天不跟我屁股后面叫着婶婶姑姑,至你娶了媳妇,除了头天,什么时候见到过你影子?”
这话说得暧昧,贾蓉却知凤姐不是那意思。凤姐在府里颇有手段,曾经的贾蓉贾蔷都以她为马首是瞻。这会说这话,不过是抱怨自己手里少了两个贴心应手的使唤人。
贾蓉装作不知其意,道:“婶子是吃我媳妇醋啦?侄儿以后定常来给姐儿姑姑请安。”
“什么时候学着你老子那套花言巧语?婶婶就婶婶,姑姑就姑姑,现在还叫起姐儿来了。哪个喂你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调戏老娘?”
“侄儿哪里敢,只是一时被婶子迷了眼,才叫出声姐儿来。”贾蓉呵呵笑道,“婶子这般年轻漂亮,让不知情的外人见了,莫说以为婶子是我姐儿,说是妹妹都有人信。”
“好话跟你媳妇说去,在我面前不打用。”凤姐儿啐了一口。她虽胆大,这种话也只在贾琏哄她做些羞人动作时听过。被个年岁相同的胆大小辈哄上两句,从夜里贾琏听的体验又不同。
没哪个女人不在意岁月容颜。
凤姐儿得意地瞪了贾蓉一眼,没不再跟他瞎聊,正经道:“这回又是你老子要借着什么?赶紧说了拿去,别在我院里丢人。”
“难怪老爷从小就教我说凤姑娘最是贴心,人才提了一,凤姑娘就猜到了三去,心思透亮的很。”贾蓉说,“这回不是老爷求你,是侄儿想来问几个人。”
“你们东府几百人不够使唤?找我要人,怕是找错了。”
“没错,没错。这事只有婶子办得了。”贾蓉在凤姐儿面前又胡扯了一通,说自己意外得了个仙人方子,若能制出来,这物不仅对贾家对朝廷都大有益处。
所以需要几个靠得住的办事人。贾蓉才到红楼,对许多人又没印象,只能向凤姐儿靠谱的人。
如果能从她这诓……拉到投资,那更好了。
“世上哪来这么多仙人……”凤姐儿才说到这,忽地愣住,一双丹凤眼直直地看着眼前贾蓉。她突然想起平儿从下人那里听来的话,说什么东府小蓉大爷在新婚夜遇见了两位老国公。严肃道,“你当真见了家里两个国公老祖?”
额……我这特么是随口编的,用得着这么大反应?
这会儿,只能硬着头皮说:“是的,那方子就是那晚得来的。”
撒下一个谎,就需要更多的谎去圆前面那个谎。贾蓉继续胡诌道:“那天睡下后,迷迷糊糊听人招唤。起来后见着两个金甲仙人,仙人背后跟着两个摸样奇怪的和尚道人。金甲仙人委托一僧一道,说我乃他们嫡亲后人,要送我一场造化。”
“平儿。”凤姐儿猛然站起,一双丹凤眼里闪出明眸之光,急忙对随身的丫鬟吩咐道:“把院子里的人都赶出去,任何人不得靠近房间。”
“省的。”平儿姑娘急忙出去,院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把房间里的贾蓉给吓了一跳,眼下这个谎的威力似乎有点太大了。
贾蓉意识还没转换过来。在他生活的时代,就算真能到祖辈先人也没多少个说法。当下觉得凤姐儿小题大做。
待人都散了,房间里只剩下凤姐、贾蓉、平儿三人。凤姐才问:“然后呢?你手里的方子就是那场造化?”
“侄儿不知。”贾蓉挠头,憨笑着哄骗凤姐,说:“婶子知道侄儿素来愚笨,两个金甲仙人与僧道说得许多,我都听不大懂。后来僧道两人领着我去了一处叫‘离恨天’的地方,在那里过了好些年头。我那方子就是在离恨天时,一个被称作公输子的人赏的。”
凤姐儿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离恨天,不识公输子。只觉事情极其重要,又问:“除了这方子,你还得了什么?”
贾蓉也不知凤姐是什么意思。谨慎回答道:“在离恨天时,侄儿确实识了不少人,也听了许多课程。只是我知识浅薄,没能听懂几分,好些方子也都忘了。现在研究的方子还是在那日携媳妇回门时,才突然想起。”
“罢了。”凤姐儿长叹一口气,看向贾蓉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随我去见老祖宗吧。”
凤姐院里赶人的事早已议论纷纷,不过这些丫鬟下人们多是嚼贾蓉与凤姐之间有什么,毕竟这种事情是老少都爱听的八卦。
待见到凤姐领着贾蓉、平儿急冲冲的朝荣禧堂而去,丫鬟们才噤声不言,脸上还是露着某种怪异表情。
“琏二奶奶来了,小蓉大爷来了。”打帘人给正堂通报。
堂内,贾赦家邢夫人、贾政家王夫人、珠大奶奶都在贾母跟前伺候着,与贾母聊天的却是贾蓉媳妇秦可卿。
“刚才还念叨你男人,这会他不就跟着你凤婶子来了。”
秦可卿羞着低下头,好奇朝外看去。只见凤婶子急冲冲进来给贾母请了安,在贾母耳边小声说了许久。贾母脸色骤变,看向秦可卿的眼神更发不同了。
贾母问:“可有验证?”
凤姐儿回:“早些日子府里下人们就在传,今儿蓉儿求到我这来,才交了底。因不知真假,所以着急到这来报告,请老祖宗定夺。”
贾母对着屋里伺候的丫鬟们扫了眼,王熙凤会意,荣禧堂也上演一出赶人大戏。只留了几个大丫鬟在门外候着,才把贾蓉请到正屋来。
珠大奶奶李纨见了这场面知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她向来不掺和贾府诸事,过好自己院子就行。当即便向老祖宗请示:“孙媳突感身体不适……”
秦可卿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似乎还与自己爷有关。待见了贾蓉对自己微笑,稍放下心来,也跟着当下请离随李纨一起退下。
没一会工夫,正屋里除了刚进来的贾蓉外,便只剩下贾母跟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几个。
王熙凤说:“蓉儿,把你在那晚发生的事,跟老祖宗说下。”
第十章:世上真有离恨天?
同一个谎话说上三遍,就跟真的一样。不是讲只要你一直撒谎,别人就信了。而是当你反复讲诉一个谎言,会一次次改漏谎言里的错误,以至于到最后连自己的记忆都被骗到了。
贾蓉在来的路上又完善了自己的瞎编的梦境。在贾母跟前,把这个谎言再重复一遍,就像讲述自己亲生经历一般。
“其中一个金甲仙人样貌上与家里宝二叔相似,只是金甲仙人更英武,宛若天地战神。仙人看守离恨天,说我是他们子孙后人,容许我进入离恨天呆上些时日。”
贾母杵着拐,颤颤巍巍的起身,在王熙凤与王夫人的搀扶下来到贾蓉面前,湿润的双眼仔细端详着贾蓉的脸。
“好孩子,他们是我贾家宁荣两府的第一代国公,他们是特意来点拨你的啊。”
正听着,贾蓉就见眼前这个七旬老祖的眼角流出花花泪水来,一时心里不忍,也跟着眼角湿润了。不论自己以往对贾母的印象是什么,此刻贾母就像是自己的亲奶奶。虽说贾蓉身份上是贾母的重孙,可那种感觉是对的。
其他众人跟着贾母劝导,一个个脸上也都挂着泪痕。
有人说贾府的落败里,贾母要付很大的责任。他不否认,从某些方面来说,现在的贾母就像个独宠孙子的昏庸老人。
事实呢?
贾母的几个子女,一个娶了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之妹,一个嫁了科第探花出身的林如海;孙辈的贾琏更与王家亲上加亲,只要王子腾不倒,贾府也难败,还有一个被送入宫里的元春。
这些布局难道就没贾母的功劳吗?
只是谁会知道将来的不久,林如海死了,王子腾死了,元春也死了。三个靠山全没了,贾家又人才凋零无以为继,这才彻底倒了。
贾母道:“好孩子,老国公们还有说什么没?”
贾蓉想着自己记得书里的一些情节,隐晦的提示一句。
“两位仙人要给离恨天守门,只请了一个跛足道人与一个癞头和尚带我进离恨天,让重孙在天上多看多学。只说了一句:待那日地陷东南,天上所学或有用处。”
贾母闻言,身子不由自主的抖起来。
旁边的王熙凤见了,以为老祖宗是在担心东南姑苏林家。老祖宗向来疼爱林家妹妹,林家再出意外,老祖宗该多心疼。不管不顾,对着贾蓉就开口大骂:“放你他娘的臭狗屁,东南能出什么事。”
贾蓉苦笑,自己虽不学无术,可地陷东南的出处还是知道的。不过王熙凤这一点也不算错,再过一年半载,东南姑苏林家的姑太爷就该出事了。
实际上‘地陷东南’跟两则神话有关。
一是《山海经》里说的:“共工触不周山,使柱折,地维缺,天倾西北,地陷东南。”
二是《论衡》与《淮南子》中记载:“共工与颛顼争为天子不胜,怒而触不周之山,使天柱折,地维绝。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天不足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足东南故百川注焉。”
大概意思是说:上古有共工、颛顼两位大神争夺帝位,共工败了,一气之下怒触天柱不周山,导致天塌地陷。最后由一个叫做女娲的大神炼制五色石补天,给共工和颛顼二神收拾了残局。
贾母踉踉跄跄退后两步,无神地坐在软榻上。她知道的事情比所有人都要多,也在第一时间听明白了贾蓉口中的‘地陷东南’之意。
共工与颛顼争帝?
当前大燕不也有两位圣人吗?
当年太子结党案牵扯众多,最后结果是广熙帝传位于显德,广熙帝退居太上皇。结党案的两个主角,前太子与义忠亲王都没捞到半点好处。
贾家是义忠亲王党,虽赢了前太子,但龙椅上当今的却是显德。
贾母不敢想下去,直以为贾蓉诌的内容是两位老国公在提示着什么。尽力稳住自己颤抖的身子,转移话题道:“你手里那方子也是从离恨天得来的?”
贾蓉点头回了。
房间里的人各个精明,都不是傻子。没有谁一说就信了,邢氏冷笑着质疑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不去跟你太老爷说,跑到我们府里来找人?”
总结起来,邢氏的意思就三个字:我不信。
“婚后头天,送太爷去玄真观路上时说了,太爷当时也没在意。我便以为不算什么大事,也就没再提。”
贾蓉哪里会想到随口胡诌的一个梦,会被这些人重视。
王夫人也问:“方子为何不交给你老爷做主?”
“给了,老爷也不在意,只让我自己把顽,还说以后莫再用这事去打搅他。”贾蓉满脸无辜的说着,“比起这方子来,老爷更在意天香楼里新买的舞姬。”
贾珍是怎么个性子,在场皆知。索性邢、王两人不再问话,等看贾母意思。
……
“世上真有离恨天?”
显德帝像在问底下人,又像在问自己。他是愿意去相信的,否则他如何得长生。不能长生还怎么当真正的万岁,大内的金丹可一直吃着了。显德帝清楚自己能继任,还是沾了自己儿子的光。现在儿子成了太子,每日还在太上皇跟前学习治国,时刻等着继位了。
只是当听人来报宁府的长孙去过离恨天,又觉得不可思议。
“据影子来报:今日前晌,贾蓉去了西府贾琏院,想求几个靠得住的人,顺便查一查宗成几人的底细。因而托出他去过离恨天的事。”
“有说过离恨天是怎样的光景?”
“贾蓉说仙人的飞行法器是可载数百人的铁鸟,短途代步的是一种会着火的车子。还有一种叫兽鸡的东西,可以在万里之外跟他人对话。”
“呵……”显德神情复杂的轻笑了声,又问:“他还提起过什么。”
“有说……地陷东南,让贾府早作准备。”
“什么?”显德帝猛然站起,怒视眼前这人。“他当真这么说?”
那人跪在下边,震于显德气势,身子止不住颤抖,急忙道:“回当今,贾蓉确实有讲。”
“好,好的很。”显德咬牙道,“那人最近有做什么?”
“义忠亲王近来与北静王来往密切。”
“哼,是吗?太上皇近日可有出宫?”
“未曾。”
第11章:一不小心坑了宝玉
不过半天时辰,贾蓉夜里遇上两位老国公的事情就在两府传开了。具体老国公与蓉哥儿说了什么,除了府里老爷太太们和宫中某位外,再无人知晓。
贾母与府里众老爷觉得事情严重,决定进行一场祭宗祠,以谢仙恩。
不仅把玄真观的贾敬给强行请来,还通知了所有在京都的贾家八房族人。
“如此一来,贾蓉这个名字该要在神京出名了。”
贾蓉无奈看了眼贾府宗祠正殿前的对联:‘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宁荣’。
“若你们真有灵,应该会原谅我撒下的这个谎言吧。”
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怎么就弄成这局面了?
好在,蓉哥儿这里编的瞎话让贾家人都高看了几眼。真把贾蓉当成被仙人看好的贾府未来梁柱。
因此也算是因祸得福。
贾珍要顾半点脸面,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出格举动。西府的长辈也皆传达了照顾之意,让蓉哥儿多去各家走动。
祠里贾家子孙见了贾蓉,脸上皆露异色,他们也听说了老国公托梦一事,心情复杂的很。
宝玉、贾环等几个年幼更是几次欲言又止,满心好奇。
这次祭祠阵仗极大,由宁国公贾演之嫡孙贾敬主祭,荣国公贾源之嫡长孙贾赦陪祭,贾珍献爵,贾琏贾琮献帛,宝玉捧香,贾菖贾菱展拜垫、守焚池。
经乐奏、迎神、三献礼、四兴拜、焚帛、奠酒,至此礼毕。足足花费大半天时间。
到了后晌,贾母先携众女眷回府。离开前,贾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发现宝玉的母亲王夫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冷意。
等女眷走完,贾蓉又发现了来自宗祠内不的善目光,是贾珍。
“为什么不先跟我说?”
“嗯?”贾蓉装傻充愣,问:“老爷是指什么事?”
贾珍哼了一声,脸色不善的离开了。
贾蓉明白珍大老爷的不爽是什么原因。
无非就因为贾蓉的这个谎言,贾家众人看贾蓉眼神都不同了。连老祖国公都亲自指点的人,必然不能再任由贾珍随意打骂。
贾母、贾政、贾赦等人也教贾珍以后宽待着贾蓉,让贾珍觉得自己的父权受到了一些影响。同时贾珍也明白,从此就算再惦记儿媳,暂时也不能做什么。
否则影响的不仅是他所拥有的父权,甚至可能会牵扯贾珍在贾家宗族的族长权力。
贾蓉看着贾珍的背影,脸上露出的微笑。贾珍不开心,他蓉哥儿就开心。
“由阎罗天子、城隍庙王以至土地菩萨的阴间系统以及由玉皇上帝以及各种神怪的神仙系统,组成了支配百姓的第三种系统权力。”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段话。
记起这三种权力——政权、族权、神权支配着封建社会的每一个人。
宗祠祖先就占据了其中族权与神权两项,贾珍虽是族长也一样要受这种权力制约。
“蓉哥儿,你在笑什么?”
活泼的小胖子不知识什么时候溜到贾蓉身边,随着贾蓉目光朝宗祠外看去,只见着外面一众小厮。
“我有笑吗?”
“有,我看到了。”宝玉非常确定的点头道。
“哦。”贾蓉想了想,说:“我刚刚想起了两位老国公的一句话,为宝二叔感到高兴。”
“为我感到高兴?”宝玉疑惑的问着,又突然兴奋大叫道:“国公老祖有提起过我?”
宝玉的声音引起了宗祠内其他的人注意,贾环、贾兰几个年幼的先凑了过来,贾政、贾赦等也好奇的走来。
贾蓉却不知身后众人已围上来,打趣道:“当然。宝二叔乃我贾家宝贝、麒麟才子。老国公自然对你上心。”
宝玉闻言,顿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眼前的蓉哥儿想坑自己。将信将疑的问:“老国公说了我什么?”
此时,贾环、贾兰等也围在了一旁,贾政也已靠近。
就听贾蓉在那大言不惭的说:“老国公教我,家里衔玉者前世乃离恨天赤霞宫神瑛侍者,口中之玉更是昔日女娲大神补天时留下的最后一块石头。”
宝玉不信,道:“是你杜撰的罢。”
旁边贾环却一脸震惊,看向宝玉之玉时眼里说不出的嫉妒。更别说听到这话的宝玉父亲贾政,一时也愣在当场,宝玉竟是仙人转世?
贾蓉笑道:“仙人之语,我岂敢杜撰。”
反正都是以前在《红楼梦》书里看来的,写书人设定如此,自己只是照实说了,哪里管他是真是假。
宝玉终究年幼,又加之社会最敬鬼神,听了话也信了大半。脸上顿时堆砌起笑容来,拉着贾蓉的袖子,急切道:“老国公还说了什么?”
贾蓉轻叹一声,胡诌道:“仙人说宝二叔喜温柔爱胭脂,又厌四书恶八股,否则以神瑛之灵补天之宝,必然可高中状元成为振兴贾家的一大助力。”
宝玉傻了!
贾环傻了!
所有听到贾蓉话的人都傻了。
自然也包括贾政、贾赦两人,他们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少年得意的贾敬老爷也不过二甲进士,贾珠十四岁进学后也没能考个举人,连家学渊博的书宦子弟林如海也才探花及第。
能够让先祖国公认可的状元之才,宝玉将拥有何等天赋?
贾政很开心,很欣慰。看向宝玉的眼神也越发不同,只觉贾家该兴,以后要在宝玉读书方面更抓紧些才行。打定主意,日后督促宝玉学习时要更加严苛,至到考取状元为止。
小胖子似乎有所感应,一回头就对上政老爷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心里大呼不妙!
再看向贾蓉,顿时哭丧着道:“蓉哥儿,你害我,你害我。”
贾蓉这才发现,后面不知不觉已经围了不少人。也看见了神色各异的贾政、贾赦两人,当下只能干咳一声,暗道:宝二叔一路走好,侄儿给你送行了。
贾政此时挤上前来,宝玉见状急忙跑了,要去贾母那儿寻些安慰。
贾蓉只听政老爷问:“两位仙人当真说了这话?”
“额……”好在贾蓉脑子转得快,为了不影响自己在贾府众人眼里的地位,道:“老祖们在与那癞头和尚说话时提过一次,侄孙也没听个真切。只记得有个老祖说,衔玉人本该状元之才,却重情难悟,不然遭劫时也能轻松不少。”
贾政听了,心里冷笑:祖宗之言、仙人之语,岂会有错?既然重情难悟,那我就打到他悟。
贾蓉看到贾政脸上发狠,心里更加为宝玉默哀起来。
唉……
我真不是故意的。
第12章:会芳园里菊花开
旁边的贾环欲言又止,想起自己平日跟贾蓉等人也顽不到一块,撅着嘴就要拉贾兰一起回去。倒是最年幼的贾兰更有礼数也更显成熟,临走前特意与贾蓉告别。
角落里的贾芹、贾菖、贾菱等人清点着祭宗祠分下的东西,三个好赌之徒商量又可一齐去赌上几天。
贾蓉听了,真想把这些败家之子一杆扫出去,皱着眉头道:“家族宗祠不是你们的顽乐地,赶紧滚出去。”
三人听了也不恼,反而献媚道:“蓉哥儿莫气,我们这就走。”
“蓉哥儿真真是受了老祖们的点悟,像换了个人般。”外貌既美的贾蔷走上前来,径直搭上贾蓉的手,幽怨道:“好些日子没见,蓉哥儿可有想我。”
咦……贾蓉顿时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尴尬地看向身边这个貌若女子,眉骨风流的贾蔷。记起一些信息来,原来这贾蔷是宁国府正派玄孙,自幼父母双亡,从小跟着贾珍过活。以往的记忆里,贾珍待贾蔷这个子侄,比待自己这位亲儿子还好。
后来因为府里传出些不好口风,贾珍才忍痛割爱,命贾蔷搬出了宁国府,自立门户去了。
贾蓉这些天也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有说贾珍贾蔷的,也有讲贾蓉贾蔷的,总之三人关系在多嘴的下人口中格外暧昧。
自己与贾蔷应是没什么的,顶多是兄弟间走得亲密些。
应该是贾珍,他一个连儿媳都敢窥视的人,惦记自家子侄也不算意外了。
“是蔷哥儿啊,在外面生活可还习惯?要不,我跟老爷去说声,让你搬回府里来。”
“真的吗?”贾蔷顿时眉开眼笑,正想应下,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叹道:“还是算了,在外过活也挺好。”
有时候,男人生得太漂亮也不是一件好事。
“在外过活也好,比在府里自在些。”贾蓉安慰道,“以后多来府里走动,一家人莫疏远就行。”
贾蔷点头应了,又凑上贾蓉耳边道:“听说蓉哥儿最近想找些靠谱的人办事,瞧我怎样?”
“你不是在私塾里听讲吗?”
“我又不是宝二叔那等状元之才。”贾蔷道,“不过是为了族学里每年那几两银子罢,不然哪有这么多人去听那神经。”
去上学,还有钱发?这种事贾蓉是第一次听。
结合到当前社会其实不难理解,各家族为了来保证子孙后代荣华富贵的延续,都会想尽办法让族里子孙去考功名、建功业。只要其中有几个出头的,其他房支也能享受部分特权。
每个宗族都是利益共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所以一旦当宗族里出现个有出息的,就会受到整个宗族的厚待。同时也就产生了另外一种不好的思想:宗族大过天,国亡家不亡。
现在的贾蓉就是这位将受到厚待的人,这种感觉真好。
他不露痕迹的将手从贾蔷怀里抽出,明白自己这兄弟不是读书的料,笑道:“私塾不准备去啦?”
“去,当然得去。一年八两银子,干嘛不去。不过……也不妨碍到蓉哥儿这讨差事。”
“才出去多久,就成这般没脸没皮了,也不知跟谁学的。”贾蓉笑骂道,“我手里差事累人,钱也不多。你若真想办,明日来府里找我就是。”
“省的,省的。”贾蔷连连点头,又道:“三房五婶家的芸兄弟近来手头也紧,能不能给他一个差事?”
“他怎么不自己来?”
“芸兄弟孝顺,早抱着分下的东西回家照顾生病的婶子了。他又是荣府那支的,不好找过来,所以拖我来问。”
贾芸这人,记忆里没印象。贾蓉想来,既然是个孝顺的人,品格应不会太差,也就同意了。
贾家的人虽然信了贾蓉遇上老国公的事,对水泥方子却一点也不关心。这个事也得由他自己做。自己也仅知制作水泥的材料、工序流程有哪些,具体配比还得实验研究。
贾蓉需要几个读过书识字的人,记录每次用料配比和使用效果比对。
这种事情,交给外人他也不放心,只能在贾家找人。贾蔷、贾芸或许是他能找到最合适的人选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来了。
不用想,贾蔷这家伙定是只去族学里报了道就回了。贾蓉不忘打趣道:“不怕学钱被人扣了?”
贾蔷不屑的说:“他敢少我的。又不单我一个回了,宝二叔连去都没去。”
今日,宁府会芳园极其热闹。不仅贾蔷、贾芸等人来了。闲得无事的凤辣子也带着一众姑娘来顽,好奇贾蓉口中的水泥奇物。
好在贾蓉早得了消息,有几个没出阁的姑子要来,把宗成等人都安排进了旁边院子避嫌。
贾蓉还未来得及向众人请安,人群里就冲出一个瘸着腿的小胖子。
“蓉哥儿,你害我。”
小胖脸上又悲又怒,除了宝玉还有谁。
“呀,宝二叔腿怎么啦?是哪个不开眼的把你伤啦?快告诉我,我替你出去气。”
小胖子咬牙切齿道:“是你,就是你。你害我被老爷打了,都怪你。”
“是你老爷揍的啊……是伤了腿,还是伤了屁股?可不能到处跑,我唤人送你回院去,好生休息着。”贾蓉一脸关心的模样,完全闭口不提是什么原因让宝玉挨了打。
不用想也能猜得到,肯定是因为贾政问课业时,宝玉没答上来,赏了一顿板子。
宝玉哼了声,怨怨地看着贾蓉。
人群里的林黛玉忍不住笑道:“他是金贵惯了,昨儿晚上赚了舅母几斤眼泪,今早还去老祖宗那讨可怜,结果老祖宗不听他的,这会生着气要找你要说法了。”
宝玉听到林黛玉拆穿自己,气势顿时下来,尴尬道:“妹妹又笑我。”
“让你喜欢弄鬼。”林黛玉回了句。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红晕立即上了脸,不再与宝玉说话。园子里打量了眼,好奇问:“奇物在哪呢?怎没见着?”
贾蓉道:“奇物现在还看不到。”
闻言众人都也些失落,贾蓉又道:“我媳妇在来园子的路上,正值菊花盛开。奇物看不到,不如在这园子里赏花游玩,正好尝一尝新制的菊花茶。”
这些人也是一时兴趣上来,对水泥没什么关心的。贾蓉跑到研究水泥的院子里跟贾蔷、贾芸、宗成几人交代几句,领着众人朝园子内走去。
只有王熙凤在路上拉着贾蓉问:“这方子真能赚钱?”
赚钱肯定是能赚的,贾蓉想的可不光是挣钱,水泥的用途可不小。
当年晚清时洋务派上章说:水泥是修筑炮台楼房等项为“必须之物”,“至于桥梁、闸坝、河工海塘各项工程更是合宜”。
于是才引进西方水泥技术,成立细绵土厂,逐步将水泥运用在住宅建设、桥梁工程、水利建设等领域,被当时称为工事神物。
不仅利于民生,更助于军事。
第13章:光天化日下……
贾蓉问:“婶子屋里还会短钱?”
王熙凤笑道:“你不当家哪里知道其中的苦,每年宫里打点、公侯们府里的来往,哪一处不要钱?”
“不如婶子来合一股,等赚了钱按比分了。”
“影都没见着个就想我掏钱,把我当傻子糊弄呢?连你老爷都不信这顽意,还想来唬我。”凤姐讥讽地笑道,“等你做出来再说吧。”
等做出来,可就不一定有你的份了。
贾蓉想起旁边净室里的贾敬来,觉得当下的自己求凤姐办件事,应该不难。于是说:“婶子既不肯出钱,有一件对婶子来说举手之劳的事儿,可得帮我。”
凤姐儿让贾蓉说了所求,原来事关玄真观和贾敬。
贾蓉道:“当下太爷在府里净室修养,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要闹着回观里。我想着这忙也只有凤姑姑能帮了。”
凤姐儿心思细腻,哪里猜不出贾蓉心里的打算。
“我们这样的人家,谁府里不养些道人和尚,炼金丹的也不在少数。你是被自己老爷打骂怕了,想把敬老爷请回来对付珍大哥吧。”
贾蓉被拆穿心事也不尴尬,只提了一嘴。“我也可怜那些被卖来的女孩。”
“天下可怜人多了去,哪里各个管得了?先管好你自己吧。”凤姐儿见众姑娘们与两人隔了些距离,才小声问道:“听说珍大哥因为近几日你媳妇没去给他请安,心里有些脾气?”
贾蓉苦笑着点头。
可不心里有脾气嘛?要不是昨儿做了个祭宗祠,贾珍可就要治自己个不孝之罪了。
凤姐儿叹道:“按理说,你们东府的家里事,我们西府本是管不着的。这回你开了口,我这个做婶子的也不能当作没听着。我会去老祖宗那说一声,她老人家毕竟辈分摆在那,要你媳妇平日里过去孝敬,珍大哥也挑不出毛病来。”
“侄儿替媳妇多谢婶婶了。”
“你受了老国公的指点,也成两府的宝贝了。既有些担心观里的事,我明早就差人回王家府里走一趟,请节度使老爷秘密帮你办了。”
宁府太爷那些狗屁事,别人不在意,他却一直觉得是隐患。如今贾敬隐患暂销,一时心情大好。等哪天自己有了实实在在的底气,贾珍这种人……
贾蓉笑道:“凤姐姑姑想得周到,侄儿以后有什么好事定不忘了姑姑的情。”
凤姐儿啐了他一口,远远见到尤氏、秦可卿带着一众丫鬟进了园子,道:“你忙事去罢,不须在这陪着我们了。”
贾蓉得令,到尤氏跟前行了礼,又拉着秦可卿到边上亲密地说着悄悄话。
一切都被王熙凤看在眼里,一时五味陈杂,想起刚结婚那一两年来。
贾琏在样貌上虽不如蓉儿,却也风度翩翩。刚成亲时与自己也算恩爱,只是……没过两年本性就出来了。外宅的事虽管得不差,风流的债却也不少。今儿勾搭这个,明儿勾搭那个,表面上敬着自己,底子里指不定怎么咒自己了。
瞧着蓉儿与秦氏在后面恩爱的样子,心底倒有些羡慕了。
只是……是在羡慕两人的感情,还是在羡慕秦氏,连王熙凤自己也弄不清了。暗叹:“蓉儿成亲后,真变了许多,完全没了以往窝囊的样子。”
看到蓉儿偷偷在秦氏小脸上亲了一口时,王熙凤也羞红了脸,心里直骂:“光天化日下……害礼的东西。”
这一幕除了王熙凤见了,还园子里某个小胖子看见。小胖子被蓉哥儿大胆的举动吓住了,红着脸儿久久合不拢嘴,反应过来后眼光一一从众姐妹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几个容貌姣好的丫鬟脸上。
…………
“蓉爷来了。”
这个小院里摆着一堆堆碎石砂土,正在研究石头的宗成等人立即起身,齐刷刷向贾蓉问礼。
“让你们久等了吧!”贾蓉与几人打了招呼,也在一个石堆前蹲下。对着院里身材最高挑的人问:“芸哥儿,这些石料都认得了吧。”
贾芸跟贾蔷差不多大,十五来岁,面容清秀像电视里的穷书生。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贾芸在京中八房里,绝对算得上穷人了。贾芸父亲又早丧,母亲身子不好,人又老实,导致贾芸连族学都没去几年早早出来讨活。
旁边贾蔷虽父母早亡,却得贾珍宠爱,从没正经缺过钱。
所以,贾芸得知蓉哥儿许了他事,就打定主意要认真的干。
一来给贾蓉留下好印象,下次有活时还找他;二来他自己也想与身为东府长孙的贾蓉亲近些,若能因此攀入贾府中心,也是一遭际遇。
因而在此,贾芸格外上心。
不论是贾蓉说的,还是旁边低贱工匠说的东西,他都细心记下。
贾芸回道:“蓉哥儿放心,都记下了。”
石灰青石、黏土、飞灰、煤渣、铁渣等是制作简易水泥的常见材料,把几种东西配比煅烧能得到不同类型水泥。
贾蓉点头,道:“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宗成。”
贾芸应下,当下就对着宗成拱手行礼,让他多指教。
士、农、工、商,四阶级在封建社会是难以逾越的沟壑。贾芸是读书人,又是荣国公后人,正经的士族子弟。
宗成哪敢托大,见到贾芸行礼,差点没直接跪下。
贾蓉道:“在我这没那些规矩。古人言达者为师,这些事你们几个比我们精通。要换在几百年后,指不定还的给你们拜师叩礼。”
宗成是个老实的中年汉子,用一种不知哪里的地方话喃着:“不敢,可不敢。”
听上去就像在说:不干,客不干。
宗成身后工匠里年纪最老的人,开口道:“蓉爷能把老国公赐的方子交予我们来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每月还给我们定下一人二两银子的工钱,这……”
说道此处,老者泪流满面,带着众人感激涕零的跪下了。
贾蓉哪里见过这阵仗,连连起身去扶。
“老人家快起来罢……宗成,起来吧。大家都起来罢……”
工匠的地位在这个时代十分的尴尬。前朝大明末年,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士农工商阶级出现了大的变动,商人地位急剧上升,且士商阶级掌握了大量的钱财。
到本朝,虽然废除了匠籍制度,可千百年来带来的影响却一时无法改变。
工匠不论是在各部为吏,还是民间手工,总是被剥削的那个。许多匠人甚至连养家糊口都不行,最后沦落为商人赚钱的工具。
“快起来吧,我还有事给你们吩咐嘞。”贾蓉有些无奈,故而问道:“难道还要我一个个把你们请起来?”
第14章:会芳园里逗蜂轩
宁国府,秦氏院。
房中弥漫着一股细细香甜,朱红宝塌上依着个秀雅绝俗的女子。女人眉头微蹙,像有万般心事。听外屋打帘‘爷回来了’,才打起精神走至门前盼着来人。
贾蓉才进屋里,柔弱无骨的身子便扑了上来,依偎在其怀中。
“才一两时辰没见,就想我了?”贾蓉打趣道。
秦可卿发出如蚊子般的轻嗯声,脸上愁容我见犹怜。
“是哪个欺负我媳妇啦?跟我说说,爷给你出气。”
贾蓉轻抚着秦氏的背,安慰道:“可是后晌在园子里凤姐儿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她那人没读过书,从小跟男儿混在一起,说出的话也粗鄙的很。实际上人不坏,别跟她一般见识。”
秦氏摇头,红唇轻启。“不干婶子的事,只是一时心里堵得慌。”
“那你定是想亲人了。”贾蓉笑道,“可不用担心,明早我就差人去秦府请鲸卿,让他早些过来。”
秦氏点点头,靠在贾蓉怀里一言不发。
“今儿让你招待凤姐儿她们累着了,先休息罢。”贾蓉一手揽起秦氏细腰身子,不由分说将她抱上了塌。在秦可卿脸上亲上一口,细声道:“且先睡下养足精神,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夜里过来找你。”
秦氏听了贾蓉的言外之意,片刻间上了头,羞红着脸嗯了声。
贾蓉出了内屋,脸色就变了,黑着脸儿把瑞珠宝珠两丫鬟叫到跟前。
“出了什么事?”
瑞珠、宝珠二丫鬟皆低着头,不敢直视贾蓉的眼睛。
贾蓉冷声道:“你们奶奶素来把你们当妹妹看待,从没哪里亏过你们。如今她受了委屈,你们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把头抬起来,说说。”
两个丫鬟这才仰起头来,只见着身材丰硕的瑞珠脸上挂着两行泪水,急着跪在贾蓉身前,道:“求爷帮帮我们奶奶吧。”
“怎么回事?”
旁边的宝珠见状也跟着跪下,才抢先道:“是奶奶不让我们告诉爷的。”
贾蓉哼声道:“我不管你们奶奶怎么交待的,我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们不说,我也能找其他丫鬟问出来。你们作为她的身边人,不为你们奶奶考虑,以后也就没必要待这了。明儿我就在府里给你们找个小厮配了。”
两丫鬟闻言,急道:“求爷开恩。”
宝珠说:“奶奶从没把我们当下人看,我们又哪里会不为奶奶忧虑。只是今儿……”
贾蓉见她犹豫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哼道:“瑞珠,你说。”
瑞珠哭着道:“是大老爷!”
贾珍?
一听到这个名字,贾蓉怒火中烧,寒声问:“他对你们奶奶做什么了?”
“今儿傍晚,大老爷在逗蜂轩里招待贵客,喝多了酒。听说我们奶奶回了院就差人来请,说要我们奶奶去给大老爷煮茶伺候。我们奶奶说天色已晚,不便过去,那人就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诸如‘别以为嫁了进来就是府里的主子了’之类。”
这特么不是封建社会吗?怎么一个丫鬟都敢欺负到主子头上来了。
贾蓉笑了。
当下离开了院子,问了行廊里的丫鬟得知珍大老爷所在,又命丫鬟备壶茶水送到逗蜂轩去。
贾珍不是要煮茶吗?老子煮给你吃。
…………
会芳园里逗蜂轩。
喝多了酒的贾珍在一个样貌妖艳的女子伺候下喝茶,女子还不停在贾珍耳边数落着秦可卿的不是。
贾珍醉眼迷糊,双手却能精准的抓到女子衣裳内的顽处。贴着嘴儿安慰道:“美人别气,明儿老爷我就让那个不懂礼的儿媳来向你请安。”
“妾身可不敢,她院子里那个叫瑞珠的丫鬟可凶着呢?”
贾珍的双手还在女人身上作怪,呵呵笑道:“是哪儿凶?这里?还是……这里?经老爷的手确认,府里谁都没你凶。”
“才不信你的……老爷心思都不在人家身上,还要人家去请东边院里的人。分明……”
啪的一声,逗蜂轩正屋的大门被人踹开。一个黑着脸的十七八岁少年走了进来,冷声问:“分明什么?”
突然起来的一幕,将屋内两人都吓了一跳,贾珍的酒都醒了半分。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贾珍连忙抽出双手,对着贾蓉喝道,“滚出去。”
哼!
贾蓉却不应,冷眼看着两人。问:“刚刚就是你去了东边院子?”
女子见了贾蓉衣着打扮隐约猜出其身份来,虽胆颤着,却又想着自己有贾珍撑腰,脸上也不惧怕。媚声怪气道:“老爷,他吓死人家了。”
“我吓你妈!”贾蓉最见不惯这种傻缺贱人,气上心头一脚就把女人给踹开了。“你爷爷从不跟女人计较,就见不得你这样煞笔。”
贾珍见了,踉跄着站起身喝道:“孽子,你要造反吗?”
“造反这词可不能随便说的,万一被人听了去,这贾府就全完了。”贾蓉冷笑道,“我劝你老实坐下,你那身子骨摔一下可不得了。”
“孽子,你无法无天了。”贾珍喝了酒,又着了气,现在还被坏了好事。气急败坏的,抬起手就要给贾蓉一巴掌。
贾蓉身子虽不健硕,比其被酒色掏空的贾珍来却好上无数倍。自然不可能被贾珍给打到,只待贾珍近了,也给了他一脚。
被踹到在地的贾珍抱着肚子哀嚎,加上酒精的作用只觉天昏地暗,肚里翻江倒海。
“哎哟……孽子,孽子……你这畜生,大逆不道的畜生。你那死了的老娘怎么养出你这样个不孝东西,竟然敢打老子。”
“我说了,别站起来。你这老身子骨,再摔一下不一定还有命在。”
贾珍指着他,手指微微颤抖。“你个畜生,还想弑父吗?”
贾蓉又笑了,只是这种笑在贾珍看来格外恐怖。不仅手指在颤抖,连身子骨也跟着抖动起来。
“放心,这种事我做不出来。”贾蓉说道。就算他心里气急了,亲手弑父也还是做不到。不过当下这都逗蜂轩里左右无人,甚至可以说这样的深夜里整个会芳园也没几人在。
贾珍听了蓉哥儿的话心里稍稍放心。
不成想,贾蓉接着又说:“真想做掉你,没那么麻烦。你知道的,我在离恨天待了些时日,天上的毒药配方也记了些,随手配上一两副在你日常茶水饭菜里混上,就算是大内的人来了也查不到什么。”
“你……”贾珍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内容。另一边的妖艳女人更是被吓傻了,大老爷都要死了,自己还有命活?
第15章:天下第一孝顺人
“焉至如此?焉至如此?”贾珍急切道,“蓉儿,且听为父一言。若害了我,我们宁国府定然会被其他几房分个干净,你以后焉有好日子过?”
“是啊,我就是怕别人欺我年幼,才一直忍着你。不过,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打明起太爷就不回玄真观了。有太爷坐镇,不论是其他几房还是府里下人哪个敢放肆?加上族里都知我得了老国公教诲,又祭了宗祠,西府在明面上也得帮扶着点。”
贾珍恐惧至极,一时无言,只听贾蓉一人在那说着。
“曾经许多人说我是老实人,是个好人。我也自认为是个善良的人,从不忍心伤人,更谈不上去害人。不过……”
忽然间,贾珍听到逗蜂轩外传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顿时喜出望外,连忙大呼:“救我,来人救我。大逆不道的孽子要弑父……”
“不急,该是茶水到了。老爷不是要喝现煮的茶吗?我差人送了水来。”
说话间,走进一个丫鬟了。见到屋里一幕,心中大骇差点把装水的壶给打了。
贾蓉对进来的丫鬟说道:“别怕,把门关了。你在边上伺候着,我跟老爷喝喝茶聊聊天。”
丫鬟哪能不怕,屋里两个主子她都惹不起。自己来送水的路上在整个园子里都没见到人影,看到这种事,万一被沉了井都不会有人知道。
这也是逗蜂轩的功能用处,专为贾珍顽乐而建。由于偶尔接待公侯将军来顽乐,除了行廊过道有几个丫鬟守着外,根本不让任何人靠近逗蜂轩。
以至于现在外面根本没他人。
丫头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老爷你瞧瞧,丫鬟都被你吓哭了。怎么能这样,你不是平日最疼这些姑娘吗?”贾蓉打趣一声,觉得自己有几分当反派的天赋,又对丫鬟道:“行啦,多大点事儿哭哭啼啼的,又没让你洗干净伺候谁。”
“大爷若要奴婢身子,奴婢求之不得。”也不知这丫鬟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贾蓉都整无语了。
“胡说什么,把这屋里最好的茶叶拿来,让我给老爷亲自泡上。”
丫鬟红着脸找了茶叶回来,候在贾蓉身边等吩咐。
这时的贾珍酒也醒了大半,旁边的妖艳女子也缩到了贾珍身边。烛光下,两人就看着贾蓉一人在那汤杯洗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良久,贾蓉给贾珍斟上一杯,道:“老爷尝尝我泡的茶与你儿媳泡的茶有何不同。”
贾珍很无奈,心想自己还没吃过秦氏亲手泡的茶了,当下也只好伸手去拿。
只是……
他的手还没触到茶杯,就见着那个装满滚水的大壶砸了过来,正中曲骨处。
惊嚎的一声响起。
伴随着壶里刚沸腾过的滚水飞溅而出,更多的是在砸中曲骨后从壶里流出,一瞬间将贾珍身体的中间地带浸透了,上至肚子,下至大腿。缩在贾珍身边的女子也遭了殃,飞溅的茶水湿了她半身。
一时间,男女间的惨叫声响彻整个会芳园。
贾蓉不紧不慢地跟身边憨丫鬟说道:“老爷被心怀歹念的女子伤了,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叫人、请医生。”
憨傻的丫鬟这才大叫着跑了出去。
贾蓉缓缓站起身,看着地上挣扎的两人,悲怜道:“这样挣扎是没用的,滚烫的茶水湿了衣裳。需得即时把衣裳脱了,否则衣裳与伤口粘连在一起,那时只怕无药可医。”
贾珍哀嚎着,“蓉儿,帮我。蓉儿,帮我。我是你老爷啊,你的亲老爷啊……”
旁边的女子反而机灵,加之创伤不大,听了贾蓉的话也不顾在场有没有人,一两下就脱下了衣裳捂着羞处喘息。
贾蓉也不想看她,道:“我去外头等医生,你帮老爷把衣裳脱了,不要让伤口接触任何东西。否则唯你是问。”
言罢,他带上门走了出去。
这时的宁府已经乱作一团,憨傻的一路大喊惊动了不少人。各院灯火展起,不论是太太尤氏还是府里管事婆子丫鬟的人都直奔会芳园。
贾蓉在门外等着,夜里秋风拂过,淡淡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
天气转凉,明儿该添衣服了。
等了好一会,太太领着一众人终是到了。见到贾蓉在这,急切问道:“蓉儿出什么事啦?听府里丫头说老爷被伤了,现在可还好?”
才睡下没多久的秦可卿也换了衣裳跟着赶来了,看了贾蓉一眼,神色复杂。
贾蓉脸上也是揪心,伤怀道:“老爷顽乐时出了些意外,滚烫的茶水烫了一身,医生可来啦?”
尤氏听了心中焦急,虽说她平日在府里也没什么地位,老爷也不宠她。可尤氏毕竟是贾珍续房,尤家一家子也都指望贾珍过活。
“我进去看看老爷。”
说罢尤氏便带着一众婆子丫鬟上前。
秦可卿也想过去,却被贾蓉拉住。“你们就不要进去了,在这里等着吧。”
秦可卿不明所以,只听片刻间想起一连串的惊呼声,还伴随着尤氏的咒骂声。还有一群丫鬟退了出来,一个个都红着脸儿。
房里那一幕给众丫鬟的冲击力太大了。一进去就看到老爷光着身子,成大字形在地上躺着哀嚎,旁边还有一个同样赤身的年轻女人。
退出房的丫鬟脸上异样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秦可卿也不例外,好奇问:“里面发生了什么?”
“别问了,没看房门都被关上啦?”贾蓉回了秦可卿的话,又对着那些从房里退出来的丫鬟道:“今晚看见的事情,你们都给我忘了。谁要是敢传出去,你们自己知道后果。”
人群里某个憨傻丫鬟听了,身子一颤,连忙捂住小嘴。
其他众丫鬟也都低声应下。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贾蓉知道这种事不论怎么封口,也定然封不住。而且他心底也没想过真正的去封口,传吧,只要传言里不要捎带上自己就行。
又过了许久,房里骂声没了,哀嚎声也渐小。宁国府的管家赖升请了一名太医火急火燎的跑来。
因为有外人进来,贾蓉让瑞珠宝珠先送秦可卿回去,又散了逗蜂轩外的大半丫鬟。才迎上太医,恭敬的请了进去。
这副姿态,俨然一副关心老爷的孝子模样。
“请先生看一看脉息可治不可治?”贾蓉悲到深处,落下下两滴眼泪来。道:“我家老爷素来好顽,这次出了这种意外……不论什么昂贵药材,只要能治得好,我们宁府就算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总管赖升只当贾蓉急糊涂了,安慰道:“我们宁国府什么样的药找不来?老爷不会有事的。”
王太医听到两人的话,暗想:“宁国府大公子果真是天下第一孝顺人,难怪能受老国公看好。”
第16章:给蓉哥儿纳几个妾
贾珍烫伤的面积太大了,又包含了某处敏感位置,最惨的是在贾珍挣扎间把烫伤处的皮肤给抓烂了。
王太医认真看过之后,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先给珍大老爷用些治烫伤的药膏。加上珍大老爷又喝多了酒,还在冰凉的地板上躺了好一会,只能看贾珍自己的造化了。
贾蓉为表孝心,陪着太医忙到半夜才回院子。
“是爷做的吧。”忧心半夜的秦可卿双眼通红,像刚哭过的样子。“这种事传了出去,爷的名声就全毁了。”
“瞎想什么,是老爷顽乐时不小心伤的罢。”贾蓉安慰着道。
都说女人是感性的动物,秦可卿这一晚既是感动,又是担忧。
在以孝治国的封建社会,别说是殴打伤害父母,就算是顶撞兄长都不行。
在各朝律令中,都有相关的条例,不论哪一朝,忤逆都是大罪。
不过贾蓉自己却不担心,所有人都知贾蓉向来惧怕贾珍,根本不会想到他身上去。而且他知道今晚发生的事,哪怕是苦主贾珍醒来后,也只能咬定是不小心烫到的。
只因忤逆之罪,牵扯太大。
一旦认定罪名,凡是贾蓉的长辈都要跟着倒霉。
所以哪怕贾府里有人猜疑,也不敢声张?不仅不敢,还得努力压着。
贾蓉可不像某个傻叉那样国孝家孝期里偷娶,明摆着证据给别人。捅到宫里去了,那就是整整齐齐一家人的脑袋。
…………
第二天一大早,外屋的丫头就报院子里就来了新人。
贾蓉出去一看,正是昨夜那个送水的憨傻丫鬟,生得十二三岁,个子单薄却长着张小圆脸,像包子。
丫鬟才见贾蓉,连忙爬上前扒着贾蓉的腿,哭道:“求大爷救救雀儿,雀儿不想死。”
秦氏梳妆出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丫鬟雀儿低着头不敢看秦氏,只在那哭诉着。
“昨儿大老爷的新妾因为说了几句胡话,被太太打了嘴巴,还关了起来。大爷,奶奶……我不想死。雀儿昨晚什么都没看到,都忘了,忘了。”
贾蓉干笑一声,“能够让菩萨心肠的太太打嘴巴,看来她定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胡说。你又没说胡话,谁会害你?”
当即雀儿就要给贾蓉磕头,说着:“雀儿一定不说胡话,哪怕是大爷想要雀儿身子的事,也不会跟任何人说。”
这叫不跟人说?
谁特么要你身子啦?
贾蓉看到秦可卿那复杂的眼神,顿时无语起来。连忙把跪着的雀儿给拉起来,解释道:“她昨晚受惊了,记忆出了岔子。以后就留在我们院子里伺候吧,在外面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来。”
秦可卿早有猜疑,这会听了雀儿的话更是认定了事情与自己爷有关。
也怕这蠢丫鬟哪天说出去,于是也同意了下来。“就让她在爷跟前伺候吧。”
“额……”贾蓉哪里想得到秦可卿会是这态度,连忙否决道:“我跟前不要丫鬟,留你身边吧。”
“等会去太太那请安时,会把你讨过来,以后你就是我们院子里的人了。今早以前的事情就全当没发生过,全忘了吧。”
秦可卿到底是个善良人,既然自家爷不想害她,索性留在院子里管教也好。
雀儿听奶奶收了自己,哭花的脸上顿时扬起灿烂的笑容。忙与秦氏行礼,“谢奶奶,给奶奶请安。”
“行啦,以后你就在院子里呆着。”
到了尤氏院,贾蓉、秦可卿一同请了安,也把丫鬟雀儿要了过来。
离开时,尤氏突然开口道:“蓉儿,你留一下。”
“太太何事叫蓉儿?”
“那个女人被关在西边小院里。”尤氏叹了一声。也许所有人都不会相信那女人说的话,但是尤氏信。从贾蓉成婚后的第一天起,尤氏就已经发现了贾蓉的变化。
曾经的蓉儿见了老爷就跟老鼠见了猫,处处躲着;可成婚后的蓉儿变化太大……做出这种事来,未必没有可能。事情已经发生了,尤氏不在乎真相,只想着家里不要再出什么事儿。
尤氏断断续续的说:“她虽蛮横,但终究……若以后不再说胡话,就在那院子里呆着,若再胡说……蓉儿看着定夺。”
“省的。”贾蓉点点头。原来心肠再好的菩萨,到了某些时候也会心狠。
…………
昨夜的动静自是一早就传到了西府,秦氏来西府请安时,贾母问道:“蓉哥儿的老爷身子怎样了?”
秦氏脸上闪过尴尬,总觉此事因自己而起,怕累了贾蓉。黯淡道:“听王太医说清早醒过一次,只是三魂未归,意识模糊。又说老爷身子羸弱,精力已空,昨夜又染了风寒。外面伤,还有三分药可医。可身子……养上半年,若好了也就好了。”
“王太医医术高明,他说的话自是差不了。”贾母叹了声,“都怪他自己造的孽,早早空了身子,也没给蓉哥儿留下两个帮亲的兄弟。你们府里人丁单薄,你与蓉哥儿要早生出几个儿子来才行。”
秦可卿红着脸嗯了声。
在场红脸的却不止她一个,还有凤姐儿。
王熙凤嫁进贾府已有四年了,肚子却没动静。家里邢夫人已经不知埋怨过多少次了,贾母虽没正经提过,凤姐儿心里知道是老祖宗宠着自己才没敲打。
没眼力的邢夫人这时突然开口道:“想要孩子,事情简单的很。我们两府姑娘这么多,给蓉哥儿纳几个妾,人丁不旺也旺了。”
这会儿,凤姐不仅是脸红,而是脸黑了。
王熙凤这么精明的人,哪里听不出太太话里说的是给蓉哥儿纳妾,实际上却在怪自己总盯着他儿子。一味要专宠,却又生不出孩子来。
贾母像是没听懂似的,拉着秦可卿的手,笑着安慰道:“可别听她瞎胡说,人各有各的缘分,胡乱着急缘分没到也急不来。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怕没人投胎过来不成?”
下边几个小的也在笑着,闹腾中探春抢出来,道:“刚林姐姐说得好了。”
林黛玉素与探春亲近,见她要报出自己的话来,追着探春讨打不让说。
黛玉哪里拦得住她,只听探春抢着道:“刚刚林姐姐说:那些投胎的人定是因为抢着要来咱们家,所以在半路上打起来,才耽搁了时辰。”
众人听了,皆是大笑。
独邢夫人冷眼看着,怪贾母偏心,又记恨上了探春。
秦可卿是个心思重的人,没听出邢夫人话里的话,只以为是自己没做好。这会儿经贾母安慰又得两个小姑姑解围,感激的朝探春、黛玉两人看去。
心里觉得跟她们亲近了许多。
第17章:眼睛都长头顶上了
会芳园的旧院子里,贾蓉正与宗成几个工匠商量怎么如何搭建水泥窑。只见着贾芸急冲冲的从外头跑来,道:“蓉哥儿,有事须你出面才行。”
“有人为难你?”贾蓉问。
贾芸无奈点头,今个怕要让蓉哥儿给轻视了。蓉哥儿交了他几件事,其中一个便是去贾家族里的砖窑托砖。可他去了族里窑厂,不仅没要到砖,还被赶了出来。
“没报宁府名号?没说是我要砖?”
这事倒奇了。京中大族人家,都外的庄子里都有自己的砖窑。一来供与族里子弟一门进项的差事,二来砖石可供族内各房各家建院修庙之用。
现在宁国府里要砖,族里还不给了。
贾芸道:“讲了,都讲了。哪怕我对六房管窑的老爷讲,可以用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购来,他们也不愿。说是芹哥儿要修庙,早把砖都订了。除非我们出上几千两银子,他们才愿意把砖让出来。”
“真是好计算,钱都赚我头上来了。”贾蓉又对宗成问,“按图上的样式,大概需要多少价钱的砖?”
宗成心里也不忿,普通的青砖价格便宜得很。又不是要那修皇宫的‘临清砖’,几千两银子,这些人真敢开口。嘟囔着回道:“一二十两银子也应够了,花三十两银包含建窑的工钱也绰绰有余。”
“听到没,我们族里六房的老爷是把我当土财主忽悠啊。几十两都能在外城买个老旧的小院子,几千两怕是两府街外普通的小院子也能买上十个了。”
贾芸苦着脸道:“我也是这般说的。可六房的珖老爷讲,两府何曾缺过银子,每天吃喝顽乐花去的就要几百两,几千两银对宁府来讲不过九牛身上的一毛尖尖。”
平日小钱上宽些,贾蓉也不在意。特么开口说要几千两银子,就很离谱。“你去附近旁边的砖窑问过没?能不能买到砖。”
“我们庄子外大多都是皇田,最近的一个砖窑是仇都尉家的。那边窑主听是姓贾的要砖,说是得回问仇都尉定夺。”
“仇都尉是什么人?跟两府关系亲厚否?”贾蓉问。
一直闲着无事的贾蔷这会儿走出来,对着贾蓉使眼色道:“蓉哥儿,你忘啦?”
“蔷哥儿,怎啦?我与仇都尉家关系很不错?”
贾蔷被呛着咳了好几声,才道:“不错的很!早几个月你还跟仇都尉的儿子拿拳头亲对方脸蛋,要不是被冯紫英拉开,你们都要在一起滚草地了。”
“额……能在一起打架,应该是一处顽的吧?”
“顽不到一处去,姓仇的跟我们姓贾的历来不对付,有一两代的恩怨。”
世仇?那没法子了。
贾蓉只能退取其次,向宗成询问:“官窑那里可有门路?”
“自前朝始,各处官家砖窑都被民间窑主承包,买是能买得着,只是那价格比自己建窑烧砖还贵。”宗成说道,“蓉爷其实哪需为砖发愁,我们从工部营缮司出来的,都是烧砖的好手。连宫里所用的‘临清砖’也是我们营缮司制的。”
其他匠人也纷纷附和,水泥他们不懂,烧砖他们还不懂吗?营缮司是做什么?第一个活就是烧砖,专业烧砖。连生产‘临清砖’的临清地界都立了个营缮分司。
贾蓉点头,族里那些人绝对不能惯着,他们不是要几千两银子吗?
现在半个子都别想要了。不仅如此,贾蓉还在心底记上一笔,要好好清清这些人的陋习。
“芸哥儿也别去其他地找砖了,蔷哥儿去找赖升问个地广的庄子,干脆砖窑水泥窑弄一处。赖升若不给你,就问他现在珍老爷病着,府里谁在做主。”
贾蓉就要看看这些旁支外房和府里下人给不给脸,真等到自己亲自去找,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过了片刻,蔷哥儿带着赖升亲自来了。
赖升见了贾蓉便急忙道:“我虽是府里管家也只做点府里琐事,各处庄子向来是老爷在管着,庄子情况……除老爷外没人去过几次。历来是各地庄头把银钱送到府里,各处山水田亩具项,怕老爷自己也不大清楚。”
赖升在府里呆了几十年,许多事也看得通透。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府里也一样,一代家主一代仆。瞧瞧曾经劳苦功高的焦大,那可是救过老国公命的忠仆,现在还不是狗嫌的顽意?
封建社会仆人的一切都是主子赐的,你的主子有权,仆人也能跟着被瞧上几眼。你主子失了势,当仆人的哪有好日子过。
诸如什么‘伺候过家里长辈的人,哪怕是猫儿狗儿的,都比年轻的主子尊贵。”
这种话,在宁国公府行不通。
老管家生怕贾蓉误会,急切解释着:“老仆只能亲自领着大爷到庄上看看,寻个可建窑的地。”
“也好,正好看一看家里各住庄子情况。听老爷以往提过,这几年来多地的庄子总会受些灾,送来的钱一年比一年少。”
赖升闻言心里一惊,暗道这位爷今儿又被谁惹着啦?但愿几个庄主懂事才好,不然……
“备车吧,我们一起都去看看。”贾蓉笑着,对宁国府在都外的庄子好奇起来。
路上,身为府里总管的赖升给贾蓉介绍着宁国府几处庄地的来历。
“东北黑山村的庄地是本朝起事时赏的,神京都外的庄地有太祖皇帝赐的,也有老国公挣来的。一代代分下来,只剩这几处庄地了。
到了敬老爷这一辈,各地庄子与府里联系也少了,只在进租是来一趟。等珍老爷当了家,来进租的也就只剩几个庄头了。”
贾蓉知道很大几率外面的庄主庄头都不是东西,可这些话从赖升口里说出来,总听着不舒服。这老家伙在给自己上眼药了,也不想想你们赖家是什么情况。
当贾珍病重,贾蓉在府里的角色也开始转换,个人的利益也与宁府利益靠拢。赖家和庄主们偷的宁国府的钱,就等于是在偷贾蓉的钱。
贾蓉也没给赖升好脸色,讥讽道:“可不嘛?天高皇帝远,总有管不到的地方。我就听说你们赖家也有一个出府的,不仅在外头买了庄子,建了园子。自己在府里过公子哥儿的生活,从小由丫头、婆子、奶妈捧凤凰似的养着,一双眼睛都长头顶上了。”
赖升尴尬的笑了笑,道:“全凭两府厚恩。”
第18章:学着他老子
贾蓉从赖升的口里也得到些秘闻,原来本朝先在燕地起事,最先盯上的就是东北黑山广阔的肥沃之地,诛了女真各部后论功行赏,诸王公在东北黑山皆分下大片土地。
因此黑山村庄地是宁国府拥有的最大一片地,也是宁国府的主要进益。相比起来,神京因为地少官多,府里又分房消耗,在都外剩下的几顷只能算是薄地。
“蓉哥儿!”
马车后面突然传来贾芸的声音。
贾蓉掀起帘子一看,见着贾芸骑着马儿追上来,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庄子道,“前边就是我们贾家族里的砖窑了。”
那贾芸指着的方向看去,那里确有一个庄子,屋子不多,却也不少。屹立在一大片田亩之中,虽在乡下田间,却也显荣华。
“这里就是六房家的地?”
“蓉哥儿误会了,这是族田。”贾芸解释道,“这周围的田地都是宁荣两府历任老爷袭爵时捐置的,用以接济贫穷,赈恤孤寡及协济族人读书应试的赡族田。”
“这么说,等哪天我袭爵了,也得在捐一块地?”
“也不一定非要在这,像赦老爷就是在金陵买块地捐了。”贾芸笑道,“蓉哥儿要不要去族里义庄看看?”
义庄?
贾蓉脑海里率先想到的是停棺材的房子。当即便摇头拒绝,一堆棺材板有什么好看的?
蔷哥儿这会也骑着马上来,拱道:“蓉哥儿,我们去看看吧。顺便也瞧一瞧到底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东西,敢喊出几千两的买砖钱来。”
贾蔷也郁闷着了,他在宁国府里生活了十多年,从来也没摸过几百两银子。现在给蓉哥儿办事,也才拿了几两跑腿钱。现在有人开口就要几千两,别说是蓉哥儿,他听了都恼。
贾家都外义庄里,贾珖与贾芹正悠闲的喝着茶,还在期待着贾芸送银子来。
“等钱到了,侄儿可得分四成。”
“他能从贾蓉那里拿多少银子来还一定,不急,我们叔侄慢慢谋划,最好事能从宁国府掏出上万两银子来。”
贾芹听到万两银子几字,眼睛都放光了,点头如捣蒜。“宁国府有钱,前些天珍老爷买女人都花了几千两。昨儿的事,珖叔应听了吧。”
“现在族里谁不知道,珍大老爷昨儿买了个新妾在逗蜂轩高乐,为了追求刺激要试什么新花样,结果被烫伤了根。现在生死未知,醒不醒得来还是问题。”
“应他活该,每天就知道玩女人。这可好了,就是他醒了,他那顽意也用不成了。”贾芹咬牙切齿的,仿佛与贾珍有着某些深仇大恨。
贾珖见了贾芹这般样子,心里也一惊。哑然道:“芹哥儿?莫非你被……”
贾芹白嫩嫩的小脸一红,连忙摆手否认:“侄儿又不是贾蔷那种孬货,再者我也不往宁府跑,只是看不惯他罢了。前些天不过在祠堂里错领了几两银子,就被他训斥一顿,可恶的紧。”
两人聊得兴起,完全不知道贾蓉等人已经进了义庄,还听了他们的对话。人群里的蔷哥儿是又羞又怒,恨不得冲进去打人。
贾芸脸上则是臊的很,这贾芹跟他同出三房,是嫡亲的堂兄弟。
蓉哥儿笑道:“再听听他们能说出什么来。”
只听里面两人又说了几句,终于是把话题转到贾蓉身上来。
“东府的蓉哥儿跟他老爷性子一样,见色忘义又弃礼。他老爷与贾蔷不清不楚,他未必就干净。蓉哥儿现在要炼方子找的不就是贾蔷、贾芸吗?一个生的貌美如花,一个生的剑眉星目,学着他老子了。”
……
屋外的几人格外的安静。
不。
准确的说,是寂静。
贾蓉冷着脸,贾蔷、贾芸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只是贾蓉没动,蔷芸二人也未敢动。
这时只听贾芹的笑声传出,“难怪我每次去宁国府时,总见着蓉哥儿与蔷哥儿混在一起。原来他们父子俩都有这爱好,幸好幸好,只可惜了我那堂亲兄弟。”
贾珖又问:“莫非你?”
“珖叔多想了。”贾芹故意叹气,又道:“就蓉哥儿那副小身板,他就算有想法,我还能让他得手不成?”
“依我看啊,蓉哥儿和贾蔷一样,都是躺下面的。不是他想对你怎样,而是想你对他怎样。”
贾蓉转向此时已满头大汗的赖升,从嘴里逼出几个字来。
“赖总管,这些话可都听清楚了?”
赖升连连点头。蓉哥儿本来心情就不好,还在这里乱传污言,两个倒霉蛋要遭劫了。只希望等会去了庄子,那些人都识相点,别让这把火最后还烧到他们赖家去。
贾蓉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都说宁府名声不好。宁府本身就脏是一回事,还有这些旁支外房天天造谣也是关键。
这种心态,贾蓉很不能理解。你们把宁国府名声臭了,自己又能得什么好处。宁国府名声臭了,你们这些依靠宁国府过活的人,名声就能好?
天天造谣,是能发财,还是能当官?
哪怕每造一次谣,就有人送给他们上五枚铜钱,贾蓉心里还能好过点。
正要领着众人推门而入,又听到贾珖的大笑声,推门的手停在了半空。
“芹哥儿就住后街都没听到过?消息也太不灵通了。想当初贾琏媳妇还没过门,蓉哥儿就跟着凤姐儿屁股跑,等贾琏凤姐儿成亲了。他们……咦嘻嘻,来往的更加频繁了。”
“啊?哈哈哈……可怜的琏二叔哟。自己天天偷姨娘,却没想到有个偷婶子的。”
两人的笑声竟如山涧响泉有着无尽回声,在义庄的上空环绕着。
只是他们笑着笑着,就不笑了。
“蓉……蓉……蓉哥儿,你……你们……怎么来了。”突然看到贾蓉等人的贾芹突然从座上跳起,三魂尽失,傻在了当场。
贾珖也早收起了笑容,虽说从族谱上算是贾蓉长辈,可要认过去也离得太远。东府大爷身份在那摆着,这情形下面对面撞上了,也是冷汗直流。
芹、珖两人都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蓉哥儿听了去没,一个惊惧不已,一个强装镇定。
贾珖道:“蓉哥儿,几时来的?正好,我刚还和贾芹商量着,让他迟些时间修庙。族里义窑的砖,你们先拿去用。”
贾蓉冷笑,“是吗?得多少钱两?”
第19章:宁府哥儿借刀杀人
贾珖到底脸皮厚,上前就要拉贾蓉的手,没拉着也依旧扬着笑颜。
“都是一家人,谈什么钱两。这不生分了吗?蓉哥儿要做天上的方子,我这个当叔的怎么也要支持一个。如果蓉哥儿手头紧,一文不出先拿去使又何妨。”
贾蓉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来。说道:“是吗?那我得谢谢珖叔了。”
到这时,贾珖终放下心来,觉得刚才的聊天没被听了去。蓉哥儿到底是宁府公子,真听了那些话哪会这姿态。
当下笑容更甚了。
“谢什么,不说了嘛。一家人,不用客气。”
“嗯,对。一家人。”贾蓉重重的点头,将‘一家人’三字咬得极重,低声哼笑道:“既然珖叔客气,我这个做侄儿的也不能什么便宜都占。你原先说的是几千两?三千?五千?还是八千?都记账上,写个条子欠多少钱,买了多少数目砖块。”
“蓉哥儿……”贾蔷焦急喊了声,他们哪里有这么多钱?就算有,也不能花几千两买几方砖头吧。
“不愧是将来宁国府的袭爵人,大气,敞亮。”说着,贾珖就迫不及待地就拿来纸笔记上。
只有旁边傻眼的贾芹觉得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以往从来没见蓉哥儿这样过,其中有诈啊。他想提醒贾珖,偏偏又怕遭受更加严重的报复,只能心底儿着急。
同时又在妄想珖叔能吸引走蓉哥儿的怒火,然后放过自己。
干脆不吱声,看蓉哥儿到底要做甚。
只听蓉哥儿又道:“砖块数量是多少也写上,别免得以后多了少了麻烦。”
“是得写上,是得写上。”贾珖心里只记着钱,火急火燎地把数目银两写上,然后递到贾蓉跟前。
贾蓉仔细看了不过几万块青砖,收了五千两银子,合计一块砖七百多枚铜钱。
要知道一块上等‘临清砖’经二十多道工艺,还需多次反复苛刻验收,达到“以体质坚细、色白声响、断之无泡”才算合格,价格也不过四百多枚铜钱。
自己这位族叔是个会做生意的人,把一块普通青砖卖出比上等临清砖还贵三百文的价格。
贾蓉手指弹了弹欠条,道:“我们现在可以找人去运砖了吧。”
“可以,当然可以。”贾珖哈哈大笑,还对角落里被吓傻的贾芹使眼色。“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也好。”贾蓉让其带路领着贾芸过去,又对赖升吩咐道:“你把这欠条收着,先去西府琏二叔院里,把刚刚听到的所有内容,原汁原味地给琏二奶奶说一通。然后去找赦、政两位老爷,他们若不在府里,就把欠条送到西府老祖宗手里。一定要亲自当面说,当面送。”
“这……”赖升傻眼了,哪里愿意去趟这险。
贾蓉笑道:“赖总管还愣着干嘛?难不成怕自己忘了内容?这样罢,我让蔷哥儿陪你一起去。蔷哥儿记性好,什么话都记得。让他说,一定没问题。”
蔷哥儿肯定记性好啊,方才贾芹与贾珖两傻冒说了蔷哥儿这么多坏话,哪里忘得掉。到了西府,蔷哥儿不来个添油加醋、火上浇油都是仁慈了。
赖升看着前头一个兴致勃勃,一个如痴似傻的两位,不由的默哀一句。
蔷哥儿自然领会贾蓉的意思,这会正摩拳擦掌,咬着牙要让他们好看。“赖爷爷,我们走吧。”
赖升这会听了贾蔷喊自己赖爷爷,心里都是颤的。连连道:“蔷哥儿,还是叫名吧,叫名吧。担不起,担不起。”
唉……变天了。
赖升直摇头,在小厮的搀扶下上车,就听贾蓉喊了一声,“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们好消息。”
差点没从车上摔下来。
带路的贾珖闻声回过头来,问:“他们是去?”
“他们去府里找人来运砖,不碍事的,我们先去砖窑看看。”
贾芹此时却要哭了,蓉哥儿今天太反常了,那些话肯定被听了去。
这会不会是去府里告状吧!
……
贾蔷骑在马上,归心似箭,跑的飞快。后面跟着的马车里,赖升就遭了殃,颠簸的车子晃得他头晕眼花。
贾蔷还不停催促着马车车夫驶快点,耽误了蓉哥儿的事,谁都负责不起。
不到一刻钟,贾蔷先到了西府。也不等后面马车里的赖升,直奔贾琏院子而去。
告状!
贾蔷就是为告状而来。
今天不弄死贾芹、贾珖两个麻批,他就不会开心。
“二婶婶,你得给蔷儿做主啊。”
一声哭喊,把贾琏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惊起了。正在打盹的王熙凤差点没从塌上摔下来,张口就骂道:“是哪个死了爹娘没心肝的种子在外面鬼叫。”
贾蔷记着义庄的仇,被王熙凤骂了也不在意。跑进屋子里就在凤姐儿跟前跪下,哭着喊着,道:“婶子,是我,是蔷儿。”
王熙凤微微蹙眉,道:“你怎么来了?蓉儿没和你一起?”
“蓉哥儿在族里砖窑的义庄那,我先回了。”
贾蔷本就生得美貌,这番梨花带雨地让王熙凤都有些动容。问:“是出什么事啦?现在珍大哥病着,你们哥儿谁受了委屈,婶子给你们出头。”
贾蔷自以为机敏,耍心思哭着道:“就是六房的珖老爷,他骂我也就算了,还骂蓉哥儿、骂珍老爷,最后还骂到婶子头上来了。我委屈啊,也替婶子委屈。”
凤姐儿哪看不穿贾蔷的花式,只以为是贾蔷在义庄受了委屈,这会儿在扯虎皮找靠山。冷笑道:“他敢骂我?说来听听,骂我什么了?”
“婶子,蔷儿不敢说。”
“哼,还在我这扯虎皮了?跟我面前打鬼眼,你道行还不够。你在外面受了委屈,吵我的事就不责你了,滚出去罢。”
这会蔷哥儿急了,状还没告就被赶出去,哪行啊。
不行,绝对不行。
贾蔷心急之下,直接把关于凤姐儿的重点部分捡出来,说了。
“婶子,蔷儿没骗你。宁府大总管赖爷爷也听到了,他在来的路上。我先到,就直接来婶子这了。
那珖老爷和贾芹骂琏二叔是偷个姨娘的,说琏二叔却没想到蓉哥儿是个偷婶子的。还说蓉哥儿从小跟着婶子屁股跑,婶子嫁……”
凤姐儿先前还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蓉儿的婶子不就是自己时,脸唰的一下就黑了。
抬腿就给了贾蔷一脚,骂道:“放你他娘的屁,野牛肏的东西,谁教你说的这种混账话。”
贾蔷抱着吃痛的肩膀,跪那哭喊着:“婶子,蔷儿没说慌。不信,你可以问赖总管,他也听到了。都是那珖老爷和贾芹说的。”
正好,外院的丫鬟报,“东府赖升赖爷爷来找奶奶。”
“我去找你们府赖升问问,你要敢撒谎造谣,今个就跪死在这里。”
王熙凤说罢,带着满腔怒气扭着自己的小蛮腰朝外院走去。
赖升是不能进这些院子的,不论是西府东府各位奶奶姑娘的院子都进不得,只能在外院候着。
第20章:二叔怎么来了?(修改,二合一)
门口的丫鬟告诉赖升,不久前,小蔷二爷才进去。
赖升只得苦笑,小蔷二爷估计把什么话都说了吧。等见了王熙凤,也只好省去那些污言秽语,如实说了。
“这么说蔷儿讲的是真的啦?”
赖升也不好问贾蔷具体讲了什么,只得点头。
把王熙凤气得当即就要让赖升把贾珖、贾芹二人给带回来好生教训。赖升道:“琏二奶奶,这事怕不行。我还得去找大老爷、二老爷一趟。”
“你找他们作甚?莫不是那两个混账顽意还犯了其他事儿?”
赖升把贾珖诈蓉哥儿银子的事说了,王熙凤冷笑着道:“真是荣国府里的好子孙,一个个有出息的很。也不用去找大老爷了,直接去找二老爷罢,让二老爷处理。”
王熙凤素来就看不起自家的公爷,这种事情到了贾赦手上,说不定等赦老爷赚上一把银子后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啦。
得要政老爷处理才会公道,珖、芹两人也耍不出什么花招了。
王熙凤回了院,见到房里还在那跪着的贾蔷。哼了声,“起来,赶紧给我滚了。”
贾蔷抱着肩膀委屈的告退了,想着原来告状也这么危险。
平儿知自家奶奶脾气,劝道:“奶奶莫要因这事生气,等把这两人抓来了,叫上几个小厮轮着给他们打嘴巴。”
王熙凤哼道:“你懂什么?今儿有贾珖传我,明儿就有甄珖传我。这些被野牛肏的东西,嘴巴里没一句能进耳朵的话。”
谁让你平日跟小蓉大爷走得亲近,不被人误会说闲话才怪了。平儿心里叹道,却不敢说出口来。这时候的奶奶就跟火药罐子一样,一点就炸。
王熙凤骂道:“你们爷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什么不干不净的都往房里拉,也不怕吃坏肚子。”
…………
“这些砖可够?”贾蓉只懂制作流程和部分原理,其中是如何具体操作还得问宗成他们这些匠人。
宗成拿起一块砖掂量了下,心里就有低。“按蓉爷说的,方子里石料配比还需试验研究,当下也用不上大型的窑子。有了这些砖石,找个来往便利地建出个简易的小窑来绰绰有余。我们暂时也不需要再建一个砖窑。”
站一旁的贾珖听了他们还想自己建砖窑,当即不乐意了。你们建了砖窑,岂不是不会到我这儿来买砖了?我还怎么赚钱?
“岂是暂时不用,是本就用不上。族里砖窑有砖,何必大费周章去弄那些事。下次蓉哥儿再来,珖叔给你再便宜些。”
贾蓉侧目看去,只觉可笑至极。这狗屁的族叔良心被蛆吃了,珍老爷派他个窑主的活,结果还坑骗到宁国府头上来了。
这会儿还想着怎么从自己手里掏银子,等着吧,待会就让你们西府的老爷们来好好收拾你!
蓉哥儿庆幸自己这会儿在两府与族里都讨了些名声,贾珖又自己作死说了那些话,否则还真就拿他没办法。
穿越前,他是被宗族制度毒害严重的南方某地人,家里族中也有一大帮子。表面和和气气,背后各怀鬼胎。各种龌龊事情见多了。
甚至还看了不少家里没了亲长的,被近的远的亲戚打着各种各样的名义侵占家产。
这也是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先留住贾敬的原因,哪怕贾敬不管事,在宁府里当个活人招牌都十分管用。
否则就算各房亲戚不来,府里的各处田亩庄稼人、几百个仆人丫鬟,都没那么容易管得主。
贾蓉笑道:“多谢珖叔,侄儿只怕芹哥儿庙里用了,等我这里要时就又缺了。”
“不会,绝对不会。”贾珖把自己的胸膛拍得当当作响,极其认真的说:“你珖叔是个贴心的人,下次要时提前差人来招呼一声,都给你留着。”
贾蓉点着脑袋,当贾珖的话全在放屁。让宗成等匠人清点砖头,自己则与贾芸二人在周边转了转。
贾芸道:“这里倒是个好地方,车马进出也方便,后面又有个小山丘。再从旁边族田引些水来,用来建水泥窑再好不过了。”
贾蓉摇了摇脑袋,笑道:“这可不行,公器私用是大忌。是族里的就是族里的,还是去宁府的庄子里找地吧。这里……你要看得上,不如来做窑主?”
听闻这话,贾芸确实心动了。如过把珖叔换下去,自己来当窑主,比起现在来稳定得许多。只是……当了这窑主,以后估计就只能在义庄了.
蓉哥儿迟早要自己建砖窑,又有营缮司的匠人帮忙协助,族里的义窑哪里还有竞争力。又想到蓉哥儿这般信任自己,将制作水泥的物料采购都交予自己了,哪里能来族里做事。
贾芸道:“蓉哥儿在笑我罢,我又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与蓉哥儿干才是明智的选择。”
两人在周边转了一圈,发现砖窑周围还有不少土渣废砖。蓉哥儿给贾芸说道,“这些渣子都可以运回去,添加到材料里一起烧了。”
贾芸点头,对着蓉哥儿拍马屁。“蓉哥儿真与外人不同,见了废渣也能想起用处来。莫非天上的人都有变废为宝,点石成金的手段?”
蓉哥儿不回他这话,只教他以后马屁少拍。再回到砖窑时,宗成等人也把砖头数目点清,与条子上的数量相差无几。
贾珖这才厚着脸皮问:“蓉哥儿,那钱什么时候结?”
“五千两银子得好几个箱子才能装得下,蔷哥儿他们去拿钱定需些时辰。”贾芸一脸等着看戏的表情,说道,“珖叔,不用着急,应快到了。”
“不急,不急。”贾珖嘴上这么说着,一双贼眉鼠眼却忍不住朝道上瞄去,透露了他的心底想法。
蓉哥儿与贾芸对视一眼,都觉得好笑。
不过多时,果然来的道上出现了不少车马。贾珖见了,连连搓手,还不忘拍了拍贾芹的肩膀。小声道:“芹哥儿,我们要发财了。”
贾芹却要哭了。
发财?
发个屁财!
珖叔,你没认出来前面的马车很眼熟吗?
马车没认出来,车上的那面旗帜还认不出吗?是荣府来人了。
我就知道,就知道。
今儿蓉哥儿太反常了,不对劲。
那些话定是全被他们听去了,这次惨了。也不知道是请了荣府哪位老爷过来,若是赦老爷跟前还能说几句好话,出点肉痛的银子也就过了。万一……
忽然,贾芹紧捂着嘴巴。
那辆金碧辉煌的车,不是西府琏二婶婶的吗?
莫不是……她也来了?
啪的一声,贾芹突然对着蓉哥儿跪下,急切道:“蓉哥儿,救我。”
突如其来的一下把贾珖吓了一跳,道:“芹哥儿,你这作甚。我们的银子来了,快起来。”
蓉哥儿面无表情,贾芸却接贾珖的话道:“是啊,你们的银子来了。赶紧叫人来搬箱子吧,我们也好拿车运砖。”
“对对对,我去叫人来搬箱子。”
“蓉哥儿,救救我吧。看在我们是同族兄弟的份上,绕过我这次吧。我向你陪罪,那些钱我都不要了。是珖叔,珖叔叫我来的。”贾芹却不肯起来,心凉了半截,磕着脑袋把贾珖给出卖了。
王熙凤的性子,贾芹是听说过的。眼里最容不得沙子,手段也狠辣得紧。这些年荣府里不知道多少人恨她,却没几个敢在她背后说句坏话。因为被凤姐儿盯上了,哪有什么有好下场的。
贾蓉黑着脸,对旁边人喝道:“还看着干嘛,把他拉起。我又不是官家老爷,也不是他亲长,跪我像什么话。”
“哥哥,蓉哥儿你是我亲哥哥,好哥哥,救我这次吧。”
贾蓉冷笑道:“可别乱攀关系,你要认珍老爷做爹,得去宁府问他同意不。”
贾芹哭闹间,车马人群都进了义庄。
一名长随将最前面车里的人请了下来,正是宝玉的亲老爷、贾母的二儿子贾政。
他看了眼地上跪着的贾芹,又在人群里寻了一圈,喝声问道:“贾珖人呢?先跑了吗?”
正找了人来卸货的贾珖,听到了声音急急忙跑来,嬉皮笑脸地给贾政请了安。问:“二叔怎么来了?”
贾政哼了声,喝道:“跪下!”
“二叔?”贾珖还沉寂在发财的喜悦中,不明白政二叔为何要让自己跪下。
站在一旁的贾蓉、贾芸等人都冷眼看着,贾芹的身子却抖了抖,立即跪到贾政面前。哭喊着:“二太爷,芹儿知道错了。”
贾政脸上挂不住,脸色十分不好看。
这两个倒霉家伙都出自荣国府,甚至当初贾珖来义庄当窑主是他给安排的。本想着给荣府的子侄讨个差事,结果闹出这等事来。
政老爷看也没看贾芹,骂了声:“跪一边去,等我处置了他,再来管你。”
“侄儿犯了何错,二叔竟要处置我。”贾珖心底虽有了不好预感,却依旧嘴硬道,“二叔若要罚侄儿,侄儿不敢违抗,只是至少得说出侄儿的罪名来。”
贾政从怀里掏出一张条子来,丢给贾珖。
“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几块砖头,你就敢张口要五千两银子?还有你中伤琏儿夫妇的话,真当我不知道?”
“这……”
“勿要狡辩,给我跪好。蓉儿得了国公们的指点,要给家里做些事,你们就这般阻拦?我看你是在义庄当惯了霸王,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贾政极怒之下,拿过马鞭就朝贾珖身上使去。
一顿啪啪啪!
贾珖倒地哀嚎,大叫着:“二叔别打了,珖儿知道错,再不敢了。”
没一会儿,贾珖身上华丽的锦袍就被打烂,整个人在地上疼得打滚。
贾芹见了惨状,坐那里一动不敢动。见政老爷打一下,他身子颤一下;听珖叔惨叫一声,他又颤一下。
不论东西两府的下人长随,还是贾芸等人皆不敢直视背过身去。只知政老爷把贾珖当做宝玉给打了,实在太惨!
老子打儿子是天经地义,叔叔代为教育,也一样道理。
贾珖不敢躲,硬生生受了。
贾蓉却当没事人一样,待贾政打累了,才好心道:“二太爷,动用私刑传出去可不好听,不论珖叔犯了什么错,先压进祠堂里再说。”
政老爷嘴角抖了抖。还不是你把我请来的,若不是为了给你个交代,自己何必这样做?这种俗事,我根本就不想管。
现在好人又让你当了!
“现在你老爷病着,族里的事也没人管。贾珖出自我们荣府,这次我就替你老爷管教了他。”贾政弃下手里的马鞭,板着脸认真道:“蓉儿且放心,现在只是让他涨点记性,进了祠堂,他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这次贾珖贾芹二人骗钱也就罢了,还中伤长辈,简直大逆不道。
定然罪罚不会轻了!
关键王熙凤还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的嫡亲侄女,这事传入王家,麻烦可不会小。
“劳烦二太爷了。”贾蓉恭敬回了,又道:“本来也不算大事,只是珖叔连宁国府的钱都敢敲,族里其他房的叔伯兄弟家,不定受过多少委屈。这义窑本是为族人谋方便的,若成了某部分人谋私利的工具,才真寒了族里各房的心。”
真是这样?贾政有些怀疑。
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蓉哥儿应该不是什么公报私仇的人,顿时便欣慰的笑了。甩了甩手,刚刚把自己手都打疼了。
蓉哥儿说得对,如果任由贾珖在这里胡作非为下去,迟早要寒了族里其他人的心。当即撤了贾珖窑主的职务,又命人收了义窑账簿,一同送往宗祠去。
等到了宗祠,再与各房老爷商量后再做处置。
贾政不忘对蓉哥儿赞道:“蓉儿受了仙人指点果真不同,你宝叔叔有这般出息就好了。”
蓉哥儿知贾珖还要倒霉,又听提起小胖子,笑着安慰道:“宝二叔有状元之资,只要二太爷多督促二叔学业,定能一鸣惊人。”
贾政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蓉哥儿也没忘了贾芹,从地上捡起马鞭递到政老爷面前,道:“二太爷,芹哥儿身为晚辈,不仅中伤族兄,还造谣族长、叔婶。比起珖叔的错来更重。珖叔遭了痛,芹哥儿不遭,怕是珖叔心里会不平衡。”
“这……”
众人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蓉大爷是魔鬼吗?
贾芹更是差点被吓尿了,直喊着知道错了,再不敢犯。
两府跟来的长随小厮们都窃窃私语,小蓉大爷实在太可怕了,竟为了让珖大爷心里平衡些就药打人。刚刚还让政老爷多督促宝二爷的学业,这不是要了宝二爷的命吗?
才听前两日宝二爷被政老爷打了,估计也跟小蓉大爷也脱不了干系。
莫不是宝二爷哪天得罪过小蓉大爷?
两府下人们想到此处,一个个都觉得以后要躲着点贾蓉。这里才挑了个珖大爷,地上还坐着个贾芹,顺便还坑了宝二爷一把。
立即把贾蓉划分到危险人物行列,仅次于琏二奶奶。
贾政到底再下不去手。
蓉哥儿却不肯放过贾芹,自己拿起鞭子抽了几下。打过之后还问:“我做为你族兄,打不打得你?你说的那些话,该不该打?知道我这几鞭子是替哪些人打你的吗?”
贾芹颤抖着不敢之声,只在那点头,生怕又挨几鞭子。
贾政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反而有了个主意,把蓉哥儿邀到一旁,说:“你老爷病着,族里许多事都要人管理。我欲向各房老爷提议让你暂领族长之位,你如何想法?”
还有这等好事?
贾蓉心喜,脸上却为难道:“府里还有太爷,不如请他出来主持。我尚且年幼,又无威信,对族里诸事也不大懂得。”
“无须过虑,你迟早要接这位置,就当先熟悉罢。有疑难处,可去问你太爷,或是来西府问我与你赦太爷。”
贾政心底清楚自己能耐,也不想管这些个俗事。每天在府里吃茶顽棋不好吗?族里的事情谁爱管,谁管。
别说族里的了,就连荣国府里那些家事,无非必要的,他也一概不过问,全由凤姐儿与贾琏处理了。
在贾政的眼里俗事家事皆是麻烦事,自己督促宝玉学习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贾蓉对此麻烦却浑不在意,反而欣喜若狂。
自己真若当了代理族长,加上府里又有贾敬坐镇,岂不是又多了一层保护色?
至于贾珍……
第21章:木樨香里起涟漪
“侄儿刚还在心底疑惑,莫不是天上哪个神仙来了,竟有着辆这般光彩夺目的宝车停这,整条道上都添了缕木樨香的韵味。”
“快进来罢。”王熙凤听到夸赞自己的宝车,心里见喜,得意道:“今儿便宜你了,这车连我自己都用得少。”
宝车外头看着华贵,里头坐上两人却有些挤着,蓉哥儿只得贴凤姐儿腿在对面坐下。闻到车内,除了木樨香外还有股若隐若现的玫瑰花香。
是凤姐儿的熏香罢!
两人挨得近,贾蓉只好低着眼睛避嫌。问:“婶子怎亲自来了。”
凤姐儿没好气嗔责道:“怕你把他们打死了。”
贾蓉道:“两个没大小的死了倒好,免得以后惹出事来连累两府。”
“没头脑的顽意儿。他们到底是家里人,有个好歹不得找你太爷告状去,连老祖宗都要被吵了。”凤姐儿伸出手指在贾蓉脑袋上点了下,训责道:“这种事情让政老爷处置就好,你掺和进去污自己的手做甚。”
贾蓉哪里听不出凤姐儿是在关心自己。可车里坐下两人后有些狭窄,只能膝盖贴着膝盖。一时间,贾蓉心底有种异样感受。
凤姐儿是红楼里有名的美人,她的美不同于可卿的袅娜纤巧,是风流高贵的像个后世的御姐女强人。
两人虽说隔了辈,可到底年岁相仿。这会儿近距离的脸对脸看着,在狭窄的空间里,直面这样一张脸,贾蓉略有些尴尬。
低着头回:“听婶子教诲。只是这两人实在可气,不打上一顿,心里总不会舒服。”
“还道你受了国公们教导,怎么还没长进。他们犯下错,自有族里拿捏规矩罚的。”凤姐儿正训着,见贾蓉头上歪了,细心给他摆正头冠。
又语重心长的道:“你打他们为婶子出了气,婶子念你的好。族里人却会当你是霸王,从此躲着你。”
贾蓉知道凤姐儿是为自己好。贾珖贾芹的行为打死也不为过。
说别人也就罢了,说到凤姐儿头上,她可是正经的奶奶。
贾蓉看着凤姐这举动,心里着实感动。
干笑着道:“他们怕着我也好,以后就不敢乱来了。”
“哪有这便宜事,凡是都有代价。别看府里族里的人都怕你婶子,我的苦你又何尝知道。他们表面上怕了,实际上都在心里恨着了,一个个在等机会报复。你以后是宁国府当家,莫走婶子的老路,以至于身边连贴心的人都没有。”
“道理侄儿也懂得,只是不打一顿怕心底憋出病来。”贾蓉嬉皮笑脸道,“以后婶子看谁不惯,告诉侄儿一声,我给婶子出气。”
凤姐儿又笑又气,抬起小脚儿往贾蓉小腿上踢。“刚说的都被你当耳旁风了。”
“侄儿可是真心的,婶子身边没个贴心人,我来做婶子的贴心人。”
王熙凤嫌弃的骂道:“你能做个狗屁的贴心人,脑袋没根弦的东西,只会惹事儿。我要不叫住你,这会你已经杀到庄子上去了。”
贾蓉挠了挠耳朵,他真有这打算。
连族里的兄弟都打了,哪还能放过庄子上那些弄虚造假的家伙?
凤姐儿骂道:“别人是杀鸡儆猴,你是想把猴子跟鸡全宰了。还要不要人干事?方子上的事让蔷哥儿他们去办就行。婶子虽没读过几本书,也知道恩威并施,不能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逼紧了。像你这么干,迟早闹出大麻烦来。”
贾蓉哪里懂这些,以往都是谁干不好事,就找谁好看。责任到人,一切以指标说话。谁管不好人,就把谁给踹了。
这些人弄虚造假阳奉阴违的,按他的性子就一杆子全扫了,再换新的人来。
只是贾家里外上下关系复杂,利益纠葛多的很,与以往的地不同。照以往的做法来,确实不太妥当。
“我被这些人给坏了心情,也就没想那么多了。只当是眼里的沙子,要一下全挤出去。”贾蓉笑道:“婶婶七窍玲珑,侄儿哪里比得。以前也没处理过这些家里事,好婶婶,不如来东府帮忙整顿一遭。”
王熙凤听了贾蓉的话,当即骂道:“你这蒙了眼的蛆,嘴巴里灌黄汤的东西。我贴心为你想着,你就要来害我。”
凤姐儿骂人功力深,贾蓉都深深佩服,比起后世的用词更有创意。只是听着确实恶心,无奈道:“侄儿哪里敢害婶子。”
“你们东府一个烂摊子,自己管不好,就让我来做坏人。嫌婶子得罪的人不够多吗?我去管你们东府的事,家里大太太、二太太该怎么想。”说着凤姐儿就要敲贾蓉脑袋。
蓉哥儿求饶地抓住凤姐儿小手,告罪道:“我知错了,婶婶别生气。”
王熙凤不满的哼一声,转过头去不想理他。
贾蓉将凤姐儿一双白嫩小手握在手心,前倾着身子,请求道:“婶子也知东府情况,太爷又不管事,老爷不知什么时候能好。太太深居简出,媳妇刚入府里多数也不懂。现在没个理事的人,蓉儿也只能想起婶子来了。”
王熙凤本也没生气,又听了蓉哥儿暖言软语的好话,也不忍再故作姿态。
想起蓉哥儿这些年的难处来,又替自己办了许多事。
抬眼对上蓉哥儿的目光,只觉明亮且真诚,直入人心。像在银湖里丢下一枚小石子,荡起一阵微波,心里起了涟漪。
王熙凤正要答应,突然想起一些事来。猛地从贾蓉手里抽出自己的细嫩小手,骂道:“当我什么都不知?你家太太什么都懂,只是以前珍大哥强势,她难插手而已。”
尤氏能管家?
贾蓉真不知道。他刚刚的话也是一时兴起,所以凤姐来不来东府管家并不在意。当下又道:“婶子,我先下去了,有事与他们交代。”
“有甚子交代的。有赖总管在,什么处理不来?你是想去庄子里宰鸡作妖。”
凤姐儿不听贾蓉的借口,逮着他,掀起帘子让平儿回府。又劝贾蓉说:“贾珖他们还在祠堂里等着受审,你去说几句话,让各房的老爷记你点好。待以后你承了宁府和族长,也离不开各房老爷支持。”
蓉哥儿点了点头,知凤姐儿是在想着他好,便也听了她的。到底是成年男女独处一地,虽然凤姐儿坦荡,贾蓉多少有些异样。
干脆眯眼休息会,只是闻着车里的香心里总难平静。
凤姐儿见贾蓉合眼寐着,只盯着他脸发愣了一下,才看向自己刚被蓉哥儿握过的手。回想起贾珖造谣的话来,有种莫名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回府,路,很长。
第22章:踢出贾家,删族名
贾蓉假寐着并未睡着,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目光,也不好装睡下去。“婶子,你……盯着我脸看什么?”
凤姐儿自己也不知刚刚在看什么,红着耳朵呸了声。
到底是个泼皮破落户,张嘴便骂:“空了心的种子,好心叫上来教你,却在那里装睡。老国公们真是瞎了眼,指点你这么个不发芽的坏种。”
蓉哥儿不知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姑奶奶。“婶子,侄儿……”
“别想着跟我弄鬼说好话。”王熙凤抢先喝道,“今儿才请王府处置了玄真观,又告你如何交好各房老爷,自己半片心也不上。”
贾蓉无奈道:“婶子不是让我莫着急,不能一次把所有人给逼急了。加上今天跑了一圈累着了,所以借婶娘的地眯上两眼。”
“把我当傻子糊弄?你比宝玉过得还金贵,能坐车就不骑马。去哪里不是坐着车去的,能累什么。”凤姐儿冷着脸道,“那你继续睡吧。”
贾蓉不傻,这会儿自然听出其中意思来。凤姐儿哪里是怪自己不上心,而是她见自己坐在这儿合眼睡了,没人陪她说话无聊了。
“好婶婶,是蓉儿的错。”说着,贾蓉就起身移到凤姐儿那边去给她敲肩膀。
“动手动脚,没人伦的东西。”凤姐儿满脸嫌弃的推开他,“回家给你媳妇敲去。”
蓉哥儿心中大汗。
好家伙!凤姐儿也是个嘴上没把的,什么话都敢乱说。外面的平儿姑娘听了,还不得以为我怎么你了。
正当他犹豫着要坐回对面去时,王熙凤又发话了。“动作轻点,当是这两天我为你奔波的酬劳。”
额……
贾蓉只好坐下帮凤姐儿敲肩膀,嘴里说着:“这些天麻烦婶子了,玄真观那群假道士会如何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这群人晌午时就全锁了,几个军士从他们房里搜出几条罪证来,两个老道士当场登了仙,一群小移交给了顺天府。”
“几条罪证?”贾蓉心里一惊,不知道这几个字是何意思?是真的罪证,还是假的罪证,会不会牵扯到贾敬。
“跟你太爷无关,不用担心。”王熙凤淡淡道,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观里所有的事都是牛圭、佘慎两人做的,你太爷毫不知情。”
也对,王家做事,应是能放心的。贾蓉给凤姐儿敲肩膀的手顿时更有劲了。
“别敲了,没个轻重。”
蓉哥儿再次被嫌弃,这回是真被赶到了对面坐下。扬着笑脸,道:“等回了府,我去练练手艺,下次保证让婶婶舒服。”
“别说空好话讨我欢喜,这事我可记心里去了。”
贾蓉嘴角抽了抽,随口一句玩笑话竟然还当真了。想来也没什么为难的,也就认下。
“好婶婶,蓉儿又不是那等轻狂人,定是说到做到。婶婶可知玄真观里买来的那些姑娘,后来怎么处理的?”
王熙凤斜眼瞧着他,“你还想把这些人带回宁国府去?”
“没……没有的事。”
凤姐儿伸了个懒腰,换姿势倚靠。随口道:“所有丫鬟都还了自由身,被送回原籍去,你就算想带回宁国府也晚了。”
这样最好,玄真观的事就算完了,贾敬以后也别想着再去那里。
才放心下来,又听凤姐儿在那道:“待会到了宗祠,合该贾珖两人也挨过板子了。若是各房老爷要除他们的族名,你就求上一求。给这两个嘴里嚼蛆的东西一条生路,让他们到各处去监查族里的不正之风,若办好了也不亏待他们。办不好,那就罪上加罪,踢出族去。”
好家伙,难怪既要把自己带回府里,又让马车驶得这么缓慢。凤姐儿在那里恰时间了!去快了他们还没受打,去慢了他们可能已经被逐。
这个时间,正好两人都挨了打,自己再去救他们。
贾蓉不禁想到,凤姐儿的技能点是不是全点这方面去了?难怪贾芹见她马车来了,都要吓破了胆。
有一说一,凤姐儿今天的举动,让他心里有些感动。
“别用这样眼神瞧我,那些各老爷们也都这般心思。不过是吓唬这两人一下,然后在家里禁足一段时日。真把他们除族了,那两房的老爷定不会答应。你是宁府长孙又是事主,他们自然要先问你的意思。由你开口,两房老爷便承了你的情,其他人也会觉你大度。”
“谢婶子教导,蓉儿知了。”
凤姐的话给贾蓉提了个醒。
世界变了,社会变了,规则也变了。
不能再用前世的思维方式做事情了。
……
贾氏宗祠,正堂。
上面正居中悬着荣宁二祖遗像,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像。下边贾珖、贾芹二人趴在凳子上,木制的板子一下一下拍着他们的屁股。
两边坐着有贾赦、贾政等,贾敬也在,其他众老爷里,贾蓉只识得私塾里的贾代儒。
贾蓉看了眼哀嚎吃痛的两人,又向众位老爷请了安。
“你正好来人,有话问你。”说话的是贾赦,荣国府的袭爵人,现袭一等将军爵。也是贾琏的亲老爷,王熙凤的公爷。
乃荣国府里最大的坑货,不仅坑外人,还坑女儿,坑儿子。比起贾珍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当堂里,就数贾赦眼神最冷。
因为贾珖所说的贾琏偷姨娘,就是在指贾琏偷了亲老爷贾赦的小妾。
“交代了些正事,所以晚了点。”贾蓉不卑不亢回了,“要问蓉儿何事?”
贾赦对蓉哥儿也没好脸色,心底怪他把事闹大,导致各房老爷都知道了。哼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们绑着打了,还要让赖升来府里找人。”
贾蓉当时只想如何让贾珖两人罚得最重去了,谣言部分还真没多想。事实上传谣的何止这两个,贾家上下都在传,名声早坏了。
“蓉儿当时听了心里也气,想冲上去罚他们。可是珖叔到底是族里长辈,蓉儿哪里能拿的定主意,只能让赖总管来请两位太爷。”
贾赦不是一个爱惜名声的人,可他不能容忍别人传他被戴帽子。在贾蓉的话里找不出毛病,只能把气撒在贾珖二人身上。
“打完了没,打完了丢出祠堂去,删掉他们在族谱上的名字。”
贾蓉见赦老爷咬牙切齿的模样,完全不是做戏,看来凤姐儿想错了。贾赦是真想把这两人踢出家族,不让他们享受一点贾家族里的福利,也不再受贾家庇佑。
第23章:蓉儿可比孙仲谋
没有嘶声力竭的呐喊,也没有催死挣扎般的反抗。贾芹二人就像是两只病了的狗,任由小厮从长凳上提起。嘴里虽喊着求饶,声音却断断续续的,虚幻无力。
“不要……别把我逐出……家族……”
宗祠正堂的老爷里,贾敬依旧闭目神游,一脸与自己无关的意思。边上贾赦、贾政两人,一个目色阴沉,一个面无表情,显然早已达成共识,铁了心要将他们逐出族去。
只有三房与六房的老爷们脸上又气又急,一个找贾敬说话,一个请贾代儒说情。
贾蓉暗暗摇头,两房的老爷在病急乱求医了。
为什么都不来问我呢?
把我当空气吗?
好歹我也是受过两位老国公指点的人,又是宁府长孙。在你们眼里,半点面子都没有吗?
唉……
贾敬诚然是最有话语权的大宗,偏又是个修道神仙哪里会管逐不逐的事。贾代儒虽然辈分最高可他管教最严,最得老国公的育子真传,见了贾珖、贾芹这种不孝子孙,没直接一棍打死就算菩萨心肠了,哪里会去说情。
其他几房在族里也没什么话语权,只当是什么都没听见,在椅子上当木头。
眼看着贾芹、贾珖两人就要被拖出正堂,堂里的老爷们依旧没有要阻止的想法。蓉哥儿快步走上前去,将小厮们拦下。“先把他们放一边吧,再到外面寻个医生过来治治。”
“你要做什么,他们已经不是我们族里的人了,怎能让这二人待在族里宗祠。”贾赦站起来喝道。
“大太爷,不如先听蓉儿说几句。”
“如果是给他们求情的废话,就别开口了。”贾赦不满哼道。
“两人所犯之罪,自是不可饶恕。”贾蓉款款道,“宁国府身为族里大宗,二人污我名声也就罢了,还污府里老爷名声,污家族族长名声,实乃大逆不道。蓉儿怎么会为此等人求情。”
贾珖、贾芹二人闻言心沉谷底,这会儿连求饶也不求了。
蓉哥儿吸气提臀挺着胸步入正堂,立于宁荣两国公遗像之前。缓缓道:“想我宁荣两府近年传出的名声,难道都是他们传的?污名的何止他俩,不论上下里外,到处都是嘴里嚼蛆的。”
众人脸色皆变,外房的老爷以为蓉哥儿在骂他们传谣,贾赦则是认为贾蓉在说自己不检点。这会儿都没了好脸色,唯独政老爷问:“蓉儿欲何为?”
还能怎么样?
自然是趁着这个机会,把贾家的谣言杀一杀,最好是不论两府旁支里都不再有人传这些东西。
贾蓉可气了。
传自己跟凤姐儿有什么就算了,竟然敢说自己跟蔷哥儿那个。
传这个的人是傻叉吗?
老子的取向正常的很,红楼漂亮姑娘这么多,何必去找男人。
蔷哥儿虽说长得确实漂亮,上了妆比起荣府几位漂亮丫鬟来也差不了。可是贾蔷毕竟是男的,哪里有下得了手。
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一群没脑子的东西。
贾蓉转身对着国公遗像磕了头,回道:“族里造谣中伤的人多了,难道要一个个全逐出去?神京八房毕竟都是两位国公的后人。不如让他们代罪立功,只要年末大祭前,族里再无谣言恶语,便饶过他们这会。”
政老爷好奇道:“如何施行?”
“让珖叔与芹哥儿去监察,有犯造谣污蔑中伤者,当场罚打了。有不悔改,逐出族去。当然若是珖叔与芹哥儿因为谋私利,身为他们亲长的三房、六房老爷需捐族款,这两人也没必要再进宗祠了。”
贾蓉见三、六两房老爷这会犹豫起来,对众人道:“各房老爷本就有教导之责,难道两位老爷是怕他们不知悔改?”
贾蓉这话完全是把人架在火上烤。
他的心里打算,所有再传谣的人,一个都不放过。自己以后可是要袭爵的,万一宫里那个听到名声不好,最后连个四品爵都不给了。
那特么就亏大发了。
三房、六房的老爷很为难,贾珖、贾芹的性子,他们还不知道吗?
可当下,他们不忍看自己子孙被踢出族,也不想自己被罚捐族款。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总不能袖手旁观。
三房老爷咬牙喝道:“贾芹,你听到没?”
“芹儿听了,定不再犯。”芹哥儿有气无力的回了句,贾珖比起贾芹来更机敏,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路爬了过来,喊着:“珖儿知自己罪大,一定将功补过。”
贾蓉听两人应下,随即笑道:“宁荣两府的名声好,给贾家的庇佑也多。宁荣两府名声不好,若在失了势、失了宠,你们哪里又会有现在好过?”
“说得好。”贾政率先站起来,笑道:“不亏乃我贾家长孙,蓉儿有这般见识想法,国公们也能慰了。”
算个屁的见识想法。贾蓉心里吐槽了一句,这个政老爷既没管事的本领,又没管事的心。只想着在房里看书顽棋,最好什么事都丢给别人管才好。
不过他还是露出乖巧的笑容,回道:“谢二太爷赞赏。”
贾政含笑点头,现在是越看蓉哥儿越顺眼,要是自家宝玉有他般知进退懂礼节该多好。又问:“各房意下如何?”
蓉哥儿把道理都说清了,外房们都是靠两府过活,哪里还能不同意。
就连一直黑着脸的贾赦也缓和不少,冷声对珖、芹二人骂了句“这次放过你们”算是同意了这个决定。
贾珖、贾芹对众人一一谢了,自然也不会忘了像贾蓉道谢。
蓉哥儿命小厮寻了个软垫给二人,道:“有得罪处,请珖叔、芹哥儿谅解着点,我也是一心为我们贾家着想。”
两人哪里敢说别的。反正各房老爷听了贾蓉的话,一个一个也露出赞赏的眼光。
迂腐顽固的贾代儒都开口赞道:“蓉儿可比孙仲谋。”
偏这话听在贾蓉耳里总觉不是滋味。
我跟孙十万可差远了,要知从汉晋隋唐宋元明诸朝各代里,能与孙十万相比的也没几个。
贾蓉连连摆手摇头道:“不如,远不如,可折煞蓉儿了。”
第24章:雀儿愿意伺候爷
“爷回来了。”
贾蓉的脚才迈进院子,一道慵懒的女人声音在耳边响起。深夜的秋风带着些冷意,沿着风中摇晃的灯笼光亮,左右看去,古香古色的院子里根本没个人影。
一时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谁?是谁?谁在说话。”
“爷,是我。”
贾蓉还是未曾见到人影,只闻其声。是自己走错了吗?还是……
心里越想越害怕,难不成真碰上邪祟啦?
就在这时,门边角落的树荫下走出一个女人,头发缭乱看不起面容。贾蓉认得女人身上的衣服,是府里丫鬟的装扮。只是这人身上的衣服的袖子烂了,苍白的手臂伤还有一道猩红的痕迹。
贾蓉壮着胆子道:“你是谁?”
莫不是曾经院里冤死的丫鬟回来报仇啦?他浑身绷直,紧握着拳头,一步步逼近。
女人又开口了,这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好似幽冥之声。
“大爷,我是雀儿。”
擦,差点被傻丫鬟吓个半死。
蓉哥儿把从树上折下的枝条偷偷丢掉,不满地道:“你在这里装神做鬼干嘛?”
雀儿从树荫下完全走出,身上极其狼狈。她胡乱抓了把脑袋上头发绑成两个小发髻,又极其不雅的揉了揉屁股,道:“雀儿在这里等爷回院。”
看这小包子脸的丫鬟睡眼迷蒙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在门口等人的时候睡着了,然后把自己摔进了树下面。
贾蓉总觉得她脑袋里少了某些东西,这样的丫鬟养在院子里真是丢了宁国府的脸。
“我回来了,你自己忙去吧。”
雀儿听了贾蓉的话却是摇头,羞红着脸走上前来拉住贾蓉的衣袖,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道:“雀儿等了爷一晚上,爷什么时候要雀儿的身子?”
啥?
这姑娘吃错药了,还是我听错了?问,“你刚刚说什么?”
门口灯笼光下,雀儿姑娘的脖子被照得通红,低着脑袋不敢看他。细声道:“雀儿愿意伺候爷……”
这回没听错,就是他刚刚所想的那个意思。贾蓉差点吐血,小姑娘你才多大……年纪才多大,就想着……
贾蓉轻轻在雀儿脑袋上敲了下以示警告,“瞎想什么,回自己屋里去。”
雀儿重重的点了点脑袋,羞着脸跑回了房里。把门关上后,用小手轻轻拍了自己发烫的脸,又嘟了嘟嘴,脸上才露出憨憨的傻笑。
她突然想什么,急急忙忙跑到房间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找出奶奶赏赐的名贵胭脂来,雀跃地坐回镜子前打扮。
蓉哥儿哪里会想到雀儿误会了自己意思。
雀儿这种年纪在后世可是要进小黑屋的。虽然来了这世界,他也对雀儿生不出什么想法来,只把对付当作小女孩看待。
也没再管她,就回了正屋。
“爷今儿怎么没去雀儿那里?”秦可卿在他身上闻了闻,好笑道。
“说什么胡话,她才多大点。就算长成了,也该在外面找户好人家配了。”贾蓉轻轻掐了秦可卿的白嫩小脸,道:“上次只是个误会,以后别再拿这事打趣你爷,不然又要罚你。”
秦可卿也不做反抗,反而十分享受这种亲昵的动作。笑道:“进了我们院里,哪里还有出去的道理。她现在还小,该长的地方过两年就长起来了,到时够爷吃的。”
“还笑我,看我怎么罚你。”说罢,贾蓉抬手往秦氏后腰下打去。
秦氏欲逃,蓉哥儿追着打。
“呀……别……饶命……”
“看你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
贾蓉与秦氏在房里嬉闹着,外面的某间屋子里雀儿却盯着房里的门望眼欲穿。
爷怎么还不来?
待会爷来了,我该说什么?
这种事应该是爷主动吧!
嗯呢,好害羞!
可惜等了许久,小蓉大爷都没来,最后雀儿只能打扮整齐的躺床上等着。这个天真的憨丫头直到睡着都没等到她的大爷。
正屋里。
秦可卿神色迷离的唤了声:“我的爷!”
这一声风情万种,这一声妩媚妖娆。蓉哥儿一把将其揽入怀中,却也没再动。他实在困了,这会儿只想与可卿说说话儿。
“这两日,鲸卿也该来了吧。”
秦氏的声音温柔如水,跟她的腰肢一般细软,道:“明儿就过来。”
“平日我不在院子时,也有人陪你说话,不会让你孤单单在院里无聊了。”
这社会女人的日子实在无聊,哪里有曾经看过的电视剧里精彩。
每天早上先到婆婆那儿请安,吃过前晌之后再谈话听几句训,剩下的时间便是再自己的小院里打发。府里若有几个相熟的朋友倒是能串门一两时辰,若朋友少了,整日里就只能对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房里的桌椅床凳。
若让蓉哥儿每天过这样的生活,迟早要憋出病来。
你要说要去逛街。
在这个年代,大家族里的女人逛街是非常困难的。凡大家女子出门,只能坐轿或乘车,脸不能给别人见了。出行时,还得有家族男子陪同。
相比之下,府里的丫鬟婆子反而自由许多,因为不受礼数束缚,她们去街上也没人指点。所以,府里的姐儿奶奶们想自己买些什么,只能拖身边丫鬟婆子或男性的亲友去买。
秦可卿笑道:“哪里会无聊,家里婶婶姑姑多,多走动几下还怕聊晚了。今儿个二婶婶还到我们院子来了,吃过后晌才回的。”
凤姐儿?
“她来做什么?”
“婶婶爱我们爷呗,说什么什么快到太爷寿辰了。让我和太太多操心,别让府里的俗事累着了我们爷。”
“凤姐儿的醋你也吃,要酸掉牙齿了。”贾蓉掐着秦可卿的小鼻子道,“现在府里老爷病着,她又是长辈,上心过来问了也是为我们府里好。”
秦可卿轻轻哼了声,把自己的小脑袋靠在贾蓉肩膀上,撅着嘴道:“我才没吃那酸汁,是太太说二婶婶操心太多了,反弄得她像是我们府的女主人一样,拉着我一通抱怨。”
“原来是这个,你就当她爱管闲事呗。”贾蓉听了哭笑不得,凤姐儿的好心还被你们给冤枉了,她要知道了还不得打上门来。
比起凤姐儿的架势,秦可卿与尤氏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可卿款款道:“婶婶要过来帮忙,我自是打心底的欢喜。只是太太每次与婶婶见了就要吵上一回,争个输赢,让我在中间为难。”
难怪今儿提起这事的时候,凤姐儿说家里太太什么都懂,原来两人一直就不对付。贾蓉笑道:“凤姐儿强势张扬,太太低调内敛,她们谁都瞧不上谁。我们不去管她们的事,让她们吵她们的。”
秦可卿轻嗯了声。
她虽也内秀含蓄,但见了凤婶婶来心里羡慕的很,或许是太太也是一样的心理吧。
第25章:春宵一刻值千金
翌日清晨,蓉哥儿携可卿去请尤氏的安。
“那个傻丫鬟怎啦?”路上贾蓉好奇的问道,“今早一出房间就用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搞得像是我欠了她银子不还!”
可卿提手捂着小嘴儿轻笑道:“可不是爷欠了她银子。”
“哪有的事,我怎么会欠一个丫鬟钱?”蓉哥儿当可卿在说笑,“几天之前我都还不知道她的名。”
瑞珠的脸上也笑开了花,趁机打趣道:“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昨晚雀儿在房里等了我们爷一晚上,可不是爷欠了她银子,还是不少银子了。”
宝珠咧着嘴笑着说:“爷和奶奶是没见着,今儿早上起来时雀儿的样子,脸上的胭脂胡乱涂得就跟庙里菩萨一样。本还想着等爷醒了好生看看,结果被瑞珠姐姐好心帮她给洗了。”
贾蓉轻声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那个傻丫鬟像是做这样的人。
转过了仪门,就算来到了尤氏院。进入正房,请了尤氏安。
尤氏这两天也过得自在多了,若非昨儿凤姐儿到这来放爆竹,心情还可以更开心。她邀着蓉哥儿夫妇落座,命银蝶、万儿端上许多奇珍异果上来,留着夫妇俩在院里食前晌。
“我也不是硬要跟凤辣子吵。”尤氏叉着腰,忿忿不平道:“她一个王家府里出来的姐儿,说的话比我这个乡下来的还糙。她又跟你媳妇走得近,我是怕她带坏我宝贝儿媳妇。”
“太太息怒,凤姐儿下次再来吵你,蓉儿给你骂回去。”贾蓉笑道。
“你恨不得天天跑去给她捶腿按肩,还舍得骂她?”尤氏轻哼了声,她又哪里没听过蓉儿与凤姐的传言。
否则也不会骂出什么凤姐儿反更像是宁国府的女主人这话来。
贾蓉瞧了身边秦可卿面上无异,连忙剥了颗提子。给尤氏送上,要堵她的嘴。“太太尝尝这提子,比以往的要好吃许多。”
尤氏瞧着蓉儿给自己拿提子的动作,微微有些失神。也考虑到儿媳还在这里,也就消气了。想起自己当初刚嫁进来时,珍大老爷也是这么体贴的,可惜没过多久儿老爷就有了新欢。
她拿起手里的小提子送入嘴巴,的确清甜得很。
看着蓉儿俊秀的容貌,又瞧儿媳袅娜风流的样子,心底忍不住叹气。
尤氏道:“两府人多,嘴巴也不严实。你们不论去哪儿做什么,也得为两府的名声考虑。”
“省的。”贾蓉完全没有听出尤氏的画外音来,自信道:“太太以后不用太过当心,昨儿在族里说了。以后还有乱传谣言的,全抓起来打了。不管是两府的下人,还是外房的亲戚,全都一样。”
尤氏也点头叹道:“是该处置了。这些天,我也整一整内宅的风气;蓉儿也要与赖总管说道,让他看好外宅的下人。就因为府里名声不好,你小姑子才从不回府里看看。过些时日是你太爷寿辰,她该回一趟了。”
贾蓉点头道:“蓉儿省的,小姑姑那里会记得请。”
“你请得动她?别看你小姑子才几岁,心里主意比谁都多。你去西府这么多次可曾见到过她?她连我这个做嫂子都不愿见,何况你个做侄子的。”
额……
说起来还真是,贾蓉来到宁国府这么多天,也去了荣国府好多次,却一次也没见过惜春。要不是偶尔听凤姐儿提过一两句,他还以为这世界没有惜春这个人。
“她要铁了心养在西府也就算了,如果还念半点亲情。”尤氏摇了摇头,“过几日让你凤姑姑带你媳妇去请吧,她还没见过自己侄媳妇,一家人总是要见的。”
这样也好,说到底是惜春是贾敬太爷的亲女儿。新入门的侄媳妇去请,她也抹不开脸拒绝。贾蓉还真不信一个四五岁大的女孩儿能有多固执。
只能委屈可卿去说几句中听的话,哄上一哄就好了。
“后日是你凤姑姑的生辰,你们院子的礼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蓉儿媳妇来这领了一同捎带去。”
怎么九月份扎堆过生日?
贾蓉笑道:“劳烦太太操心了,倒是给我们省了笔钱。”
尤氏指着贾蓉对可卿道:“瞧瞧你家大爷,就是跟凤辣子混久了,也成了个守财奴。”
可卿捂嘴笑了,如花盛开。
回院的路上,可卿与瑞珠宝珠道:“太太的话你们可听了,以后嘴巴都牢实些,不论什么话都想清楚在说。”
贾蓉知秦可卿心性,知她又担忧起这些个琐事来。
“你是过于紧张了,我们院子的人的还能传出什么花去,平常的玩笑话也没什么。只是两府里的瞎话如果听了,就当是放屁,也别瞎传。”蓉哥儿笑道:“昨儿六房的贾珖、三房的老四贾芹差点被逐出族谱,就是因为传老爷们的瞎话。”
瑞珠宝珠听了,心里被唬了一跳。传几句流言就要被逐出族谱,要她们这些下人被抓了,还不得卖出去。
当下连连点头,心底发誓以后什么玩笑话都别乱开的好。
“大爷。”
贾蓉听有人唤自己,便让瑞珠宝珠先送着可卿回了院,才朝宁国府正堂走去。
“赖总管昨日可睡得好?”
赖升咧着自己的老嘴,尴尬笑道:“大爷就会笑我。蔷哥儿让我来传话,说水泥窑已经选好地址。匠人说过两日大吉,问大爷要不要去观礼。”
“建个窑还得祭一场?”贾蓉无语的问道。
“这是匠人们的规矩,不论建窑修房,确定地方后都会杀鸡祭土地拜神仙。”
“让蔷哥儿与宗成主持吧,我就不过去了。等开窑了,再来叫我。”
这种事情,贾蓉可没兴趣。估计也就和后世村里修房一样,摆上祭品烧点纸钱,能有什么看头。贾蓉见赖升就要离去,又道:“先不急着走。”
赖升问:“大爷还有事吩咐?”
贾蓉当下把昨天族里定下的规矩跟赖升说了,以后宁府外宅若再有传谣的,自己就要拿他这个宁国府总管问责。
“这……”
贾蓉心底也清楚,东西两府都一样,不论内宅的丫鬟婆子,还是外宅的小厮长随,其中关系错综复杂。可能这个小厮是某个奶娘的儿子,某个丫鬟又是哪位太太的亲信,全都不能轻易得罪。
哪怕让两府的总管去处置,也一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一个没处理好,可能就得罪两府里的某个太太。
“你也不必担心,论起来关系来,谁能比得过你们赖家。就算是告到西府老祖宗那里去了,有赖嬷嬷在,你又占着理,不论哪位太太也拿不了你。”
赖升却在苦笑,拿不了是拿不了,可得罪了总会被惦记上。赖家的在两府终究是下人,被府里的太太们记仇上了,以后日子也没那么好过。
小蓉大爷这么说了,又是祠堂里定的规矩,他也只能叹气去执行。
第26章:心里没凤婶婶的位置
“你们俩倒是悠闲的很,还有工夫在园子里享受。”
午晌,凤姐儿与众姑娘才从会芳园西边角门进来,就看到贾蓉躺在水榭亭台里的椅子上,后面一个小个子、包子脸的丫鬟给他按摩。一边的秦氏也没闲着,瑞珠宝珠给她扇风。
夫妻俩连忙起身向众位姑姑问安,贾蓉接着凤姐儿的话道:“侄儿是心里有感应,知道凤婶婶与众位姑姑要来,特意与媳妇在这里等候。”
“哟,在这里装神仙了。”凤姐儿在亭子里坐下,眼睛却在雀儿的身上不断打量。“这就是你新纳的小妾?干干巴巴的,连一两肉都没有。”
咳咳咳……
雀儿这丫头跟宝玉身边的袭人、晴雯差不多大,现在也就个十二三岁左右,他可不像某些禽兽。连忙道:“婶子可误会了,这傻丫头进府没多久,媳妇看她做事不灵敏,怕冲撞了来府的各位姑姑所以留在身边教导。”
雀儿前面听了凤姐儿说自己没一两肉,又听了贾蓉说自己傻。心里不开心,低着脑袋看自己的胸脯道:“迟早会长大的。”
雀儿的声音很小,王熙凤的耳朵却很灵。当下看贾蓉的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笑道:“你媳妇这么心善的人哪里管得好丫鬟,不如送婶子院子去,婶子替你们好好教导。”
秦可卿还未开口,听到凤姐话的雀儿心里一着急,也不看凤姐儿的身份便喊道:“我才不去,雀儿要留在大爷身边,大爷说过雀儿身子是大爷的。”
噗……正在喝茶的贾蓉直接喷了,坐他对面的凤姐儿就倒了霉。
“婶婶……婶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凤姐儿狠狠剐了他一眼,扯出自己的手绢擦干脸上的水渍。秦可卿上前去帮忙,旁边的三个小姑娘却笑疯了。
“凤姐姐来时还说要找蓉哥儿麻烦,这会怎么自己倒成了落水的凤凰了。”林黛玉用绢子捂着嘴不停的笑,这种玩笑也只有她敢开口。
一边的探春却是起哄:“凤姐姐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快罚蓉哥儿,这回要他好看。”
憨厚的迎春虽也笑着,不过没黛玉探春这般夸张,还问凤姐儿道:“要不回府换了衣裳再来?”
可卿拉着凤姐儿的手说:“来都来了,哪能就走。这儿离侄媳的院子不远,婶婶要不嫌弃找件侄媳的衣裳换上?”
凤姐儿打量了自己与秦可卿的身材,除了上下丰韵些,其他也差不了多少。对着罪魁祸首踢了一脚,“好生陪着你姑姑们顽。”
凤姐儿与秦可卿换衣裳去了,瑞珠宝珠也跟着过去,小包子脸的雀儿则是跟在贾蓉身后寸步不离,俨然一副贴身丫鬟的做派。
林黛玉几人倒也没觉得异常,只拿着蓉哥儿顽笑:“蓉哥儿还不趁着这机会快逃?等凤姐姐回来了,可饶不得你。”
探春也道:“是啊,蓉哥儿快逃罢。凤姐儿午憩时被人吵了就一肚子的不欢喜,要找你这个罪魁。你现在又喷了她一身,还不得把你剥了皮挂城墙上。”
贾蓉听着两个天真的小姑娘打趣,心里也欢喜的很,活泼的小女孩果然最可爱。相比起来,迎春就木讷许多,她不得宠的原因除了出自贾赦一房外,其性格因素也很大。
“就算凤姐姐回来要拿我开罪,侄儿也愿意在这里陪三位姑姑。就算等会婶婶把我剥了皮,现在能够与三位姑姑多呆上一会,也觉得自己值了。”
林黛玉她们哪里有贾蓉会说,没几句话就将三个小姑娘羞了个脸红。
探春道:“难怪凤姐姐说男人的嘴最不老实。你跟宝哥哥一路货色,就知道用嘴巴哄人。”
林黛玉蹙眉道:“你怎么又提起那坏人来。”
哎呀,这什么情况?
两人又闹矛盾啦?
贾蓉却没想到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还是他,就因为他昨晚在祠堂里说了各房要好好管教自家的子孙,又提议了族学改制,导致今天一早政老爷就把宝玉拉过去训话后,一直没了踪影。
导致宝玉放了黛玉的鸽子,现在林妹妹正恼着呢。
探春连连向黛玉告罪,才算翻篇。
几人顽了一会,凤姐儿与秦可卿也换好衣裳来了。
贾蓉一见却看呆了,以往凤姐儿浑身上下处处透着辉煌艳丽。可卿的衣裳虽然也颇为华丽,比起凤姐儿的来却显得素了不少,穿在凤姐儿身上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与之前的扮装比来,变得更脱俗非凡起来,颇有画中仙子的气派。
凤姐儿身材又比可卿丰韵,穿上可卿的衣服更先身材。特别是某两处,与园子里一众小姑娘比起来更显不凡,哪怕是可卿也差上许多。
跟在贾蓉身后的雀儿见了又嘟起嘴来,盯着凤姐儿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
“凤姐姐可算来了,再不来蓉哥儿可就逃了。”林黛玉找上凤姐儿告状说:“蓉哥儿刚刚还与我们讲,他从来就没怕过凤姐姐,就算一直站这里等着凤姐姐也不敢拿他。”
贾蓉怎么也没想到瘦瘦弱弱的林黛玉还有这样一面,心底又觉好笑。见凤姐儿似笑非笑的看过来,蓉哥儿道:“林姑姑可不能这样,哪有话说一半的,我后面的话怎么不讲出来。”
林黛玉这会也愣住了,刚刚的话全是自己开玩笑诌的,哪里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
贾蓉对凤姐道:“蓉儿刚刚的确说了从来没怕过婶婶,因为婶婶是要放在心底去爱去敬的,哪里能怕。婶婶也爱护蓉儿,自然也不会真拿我怎样。”
呸……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凤姐儿骂了声。同时也对贾蓉的回答十分满意,只拉着秦可卿的手道:“瞧你嫁了个什么东西,真是委屈你了。”
凤姐儿这话里的语气微妙的很,秦可卿没听出来,只当二婶婶在调戏自己,只能红着脸不答。
林黛玉听了这话,不知怎么又想起被宝玉放鸽子的事情来,心里莫名的委屈。“她们的关系都好的很,互相心底装着对方,却没人心里装着我。”
贾蓉察觉了黛玉脸上的失落,以为她是想起寄人篱下的孤苦来,说道:“林姑姑可别因这话气身子,我的心底也是爱着敬着林姑姑的。林姑姑多来东府几次,我心里也就没凤婶婶的位置了。”
三位姑娘哪里听过这么大胆的言论来,一个个被闹了个脸红,就数林黛玉的脸儿最鲜艳。
第27章:好妹妹,我来了
秦可卿心里记着几日前林姑姑在西府的解围之恩,对上贾蓉嗔嗔白了一眼,携着这位年岁虽小外貌淡美的小姑姑。
“听姑娘们说林姑姑喜欢顽风筝,侄媳特意让家里兄弟送来些,我们那边顽乐去。不跟他这个油嘴滑舌、只晓得对我们女子逞口舌之利的人处一块。”
林黛玉听了反而更不从容,颇有受宠若惊之意。蓉哥儿媳妇虽只是送些不值钱的小顽意,黛玉里去却觉与众不同。
素日里,府里姐妹有的,黛玉也没缺过。不论老祖宗还是其他长辈、姐妹都处得极好。
可像蓉哥儿媳妇这般心里连小事也惦记的,却少有感受。
一时脸上红晕未消,面上又喜,半羞半喜姿态极其可爱。黛玉轻声道:“有心了。”
可卿道:“都是应该的,心里记着姑姑的也不只是我。别看我家爷嘴里没个正形,对姑姑可比谁都上心。”
贾蓉听了可卿的话,老脸一红。
哪有可卿说得那么夸张,只是他受书本记忆的影响,怜爱林黛玉罢了。又为了秦可卿在府里是不那么无聊,才让她与林黛玉多走动。
林黛玉也不知秦氏的话是真是假,不过对他们夫妇俩的好感提升不少。
边上的凤姐儿似笑非笑的道:“可不是嘛。我这个做婶婶的处处为他好,却当面说什么我们林妹妹多来几次,心里也就没我这个婶婶的位置了。不是真爱的紧了,哪里会说这种话。”
听到凤姐儿打趣,众姑娘又欢闹起来。
林黛玉偷偷瞄了蓉哥儿一眼,瞧他爽朗大方的样子,更觉亲切。嘴上却道:“他只是哄人罢。”
可卿命人去抬了风筝来,几个姑娘与丫鬟们都在那挑着,热闹非凡。
可卿在照顾林黛玉等人之余,也没忘了王熙凤,道:“婶婶也一起顽吧,侄媳特意给婶婶留了只五彩凤凰。”
秦家送来的风筝画上都是些吉祥图案,不外于凤凰、朱鸟、大鱼、大雁、蝙蝠、螃蟹、蝴蝶、沙燕、美人等。
林黛玉挑了个美人风筝在手,美人风筝上是麻姑献寿图,出自麻姑在绛珠河边以灵芝仙草酿酒祝寿的故事,寓意着添福添寿。
迎春选了个缤纷蝴蝶,寓意福气源源不断,且未来婚姻幸福。
探春寻了一圈没找到满意的,最后瞧上了给凤姐儿准备的五彩凤凰。凤凰是瑞鸟,寓意天下太平、至高至上、爱情美满。
因为凤姐儿不去,凤凰就给了探春。
可卿为了陪她们一起,也选了只朱鸟。朱鸟寓意尊贵、吉祥、祥瑞好运。
凤姐儿道:“你留在作甚,也去挑个。”
看女孩子玩不比自己玩更有意思吗?贾蓉才不愿意去,道:“还不是怕婶婶在这里孤单,蓉儿陪婶婶重要。”
凤姐儿呸了声,“有平儿在这里陪我,你在这里只会坏我心情。”
贾蓉笑道:“平儿姑娘也可以挑个风筝一道跟她们顽去,姑娘们人多玩得才有趣。”
平儿虽然常年呆在凤姐儿身边,到底也还年轻,也有玩意看着姐儿们心生羡慕。
听了蓉大爷的话,又见奶奶点头才兴致勃勃地挑了个寓意富贵吉祥的沙燕风筝跑了。
凤姐儿在原先贾蓉躺着的椅子上坐下,伸了个懒腰,由于衣服太紧前端格外显目。
她指着跟着贾蓉身后的雀儿道:“让你丫鬟给我锤锤腿,今天走了几步,有些酸了。”
能不酸吗?
贾蓉心道虽然自己也懒,可比起凤姐儿来还是勤快许多,这女人只要能坐轿子就绝不走一步。仿佛下了地,就把她脚给脏了。
贾蓉撅嘴在旁边椅子上躺下,雀儿的服务这本该是自己享受的,现在也只能让给凤姐了。
雀儿虽对凤姐儿抱着一丝敌意,在给凤姐儿按腿时却也尽心尽力。
只是没敲一会,凤姐儿就蹙起了眉头。
“用得什么劲儿,跟没吃饭一样?起来吧,蓉儿你来。”
我?
我来?
这不好吧。
平时敲敲肩膀也没什么,敲腿……在露脚即失贞的世界,似乎有点出格了。蓉哥儿嘴唇不自觉的抖了抖,这可是在园子里,旁边姑娘丫鬟们进进出出的。
早知道就不把平儿姑娘叫走了。
如果只有两人独处,让贾蓉给凤姐儿敲腿……别说敲腿,就是按腿捏脚都没意见。
“要不蓉儿去把平儿姑娘叫来?”
凤姐儿闭着眼睛,像是没有听到,也不回他的。
贾蓉十分为难,这……敲?还是不敲?
敲吧,反正当下也……只有雀儿这个傻丫鬟在,其他人都放风筝去了。别人看见了,也只会当是自己蹲着在与凤姐儿说话。
心底虽这么想着,一时也下不了决心。
看到凤姐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贾蓉才没再做过多想的,怀着忐忑的心情蹲在一旁给王熙凤敲腿起来。
王熙凤突然开口道:“力道重些。”
“……”
蓉哥儿增加了力道后,凤姐儿似乎对此很满意,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上面也敲一敲!”
膝盖上面就是大腿了啊。贾蓉心里吐槽,你是正大光明,我一男的可忍不住会歪想。而且不远处还有自己媳妇在,被她看到了,不得胡思乱想?
贾蓉左瞄右望两下,像是做贼般,发现没人注意亭子里。才将手向上挪了些,轻轻敲着。
贾蓉的心里还是顾着点影响的。哪怕没传出去,被府里人知了也不好。
只有跟在一旁的雀儿睁大了眼睛,看到着这一幕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是真实的,狐疑地盯着王熙凤的脸。
雀儿想从琏二奶奶脸上找出些别的意味来,可是王熙凤只顾闭眼享受,面色不改依旧泰然自若,完全看不出什么。
敲上一阵,凤姐儿终于喊了停。
贾蓉心里长舒一口气,又不满的瞪了凤姐儿一眼。也没离开,反在旁边的椅子上躺下。
你是享受了,舒服了。可把我整的提心吊胆!
蓉哥儿心里哼着,招呼雀儿过来:“给我锤腿,我也眯上一会。”
说罢,他就赌气般闭上了眼睛。
王熙凤却是扭过头来,朝他看着,嘴角微微上提。
“林妹妹……好妹妹……颦颦……”
突然间,园子西边过来一个小胖子,身后带着几个丫鬟气喘吁吁的跑来。一边跑,一边招手大声叫唤:“好妹妹,我来了。”
第28章:宝玉怒摔补天石
宝玉来了之后就跟在黛玉身边三赔礼四道歉,左一声好妹妹,右一声好颦儿。像一条讨食的胖金毛。
黛玉却只顾着与雪雁、紫鹃顽风筝,宝玉又求着紫鹃劝黛玉。可这会黛玉玩得正高兴,也不好开口。宝玉再求雪雁,雪雁却也不理他。
一来二去,宝玉也心生忧烦。
气林妹妹不通情,气颦儿不懂自己的心。
“又不是我要失约,是家里老爷拿了有事,我不脱得身。要怪也只能怪到老爷头上去,他要不拿我,我哪能失了妹妹的约。”
探春与其他丫鬟们在边上看戏,知道这俩人三天两头的拌嘴闹别扭。有时甚至会气上几日,互不搭理,今天这场面反倒不算稀奇事。
宝玉心里却也渐生怨气,自己好话说尽了也没用。园子里这么多人看着,只觉失了脸面。越想越气,当下扯着项圈上的石头就要摔。
这一幕可将几个姑娘吓了一跳。
身为主人的秦可卿更是心凉了半截,她自然也听过宝玉之玉的传闻,石头可是宝二叔的命根子。石头摔在了宁国府园子里,西府太太们还不知要怎么怪罪。
其中最紧张的莫过于林黛玉了,当年才见时就摔了一次,现在又要再来一次。她魂都要吓丢了,愣在那里连麻姑献寿的风筝也落了下来。
贾蓉更是脸的气黑了。
这小胖子要干嘛?蓉哥儿心里大骂,你特么的摔玉滚回你自己院子摔去,别在这里摔啊。看把我媳妇吓的!
贾蓉最不想跟西府的太太们打交道,宝玉在这里摔了玉传到西府太太们的耳里,又有没完没了的事儿。
凤姐儿知道事情的严重,一众姑娘是跟她来的,宝玉是宝贝,一众府里姑娘也是宝贝。宝玉摔了,姑娘们委屈了,最后老祖宗和太太们怪罪的还是她。
这会儿也没了好脸色,凤姐儿当下起身喝道:“你摔个试试。”
宝玉被凤姐儿这一哼,反倒晃神过来。这里不是在老祖宗房里,太太们也不在,现在摔了林妹妹以后还不得更躲着自己。
这样做得不偿失。
想到此处,赌气的撅着嘴将石头丢给身后的袭人。哪怕是这一丢,也差点让园子里的众人吓出病来。接住石头的袭人此刻双手更抖得里厉害,同时又大呼幸运,幸好没事。
小胖子却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嬉皮笑脸地向贾蓉、凤姐儿打招呼,捡了个与黛玉相同的美人风筝跑了。
“好妹妹,看这个风筝与你手上的一样。”宝玉在众姑娘的瞩目下拉着线跑,却怎么都飞不起来。
刚受了惊吓的姑娘们哪里还有放风筝的心思,一个个对宝玉恼得很。林妹妹眼里更落下几滴眼泪来,伤心不已,心里责着宝玉不通人心。
“好颦儿,别哭了。瞧着你哭,我心都要被碾碎了。”宝玉也顾不上顽风筝,上前去安慰。
这个时候哪里能安慰得住。
林妹妹反而是扑进了可卿怀里,不想搭理宝玉。
“林姑姑不如到侄媳院子休息会。”
“我……”宝玉愣在原地,只看着一众姑娘都走了,却没一个与他招呼的。此番滋味,只有他能懂。
凤姐儿也不想在这呆着,也一同去了。园子里就剩下宝玉、贾蓉及他们身后的丫鬟。
“蓉哥儿,林妹妹为什么哭了?”宝玉怎么也想不出林黛玉哭的原因,只觉得见了林黛玉哭,他心痛,很心痛。却偏偏找不出林妹妹哭的原因。
贾蓉心底无语的很。
为什么哭?
还不是你这傻冒没个轻重,气上心头就要摔玉。我他娘的倒想看看你这破石头能经得几次摔。
不过,到底宝玉是贾蓉长辈,贾蓉心里再气也不能这么回他。没好气道:“是林姑姑想起一些伤心往事罢。”
从袭人手里拿过石头看了几眼,虽包着金刻着字,也不觉多稀奇。随手给宝玉戴上:“二叔以后莫要随意取下,被太太们知了,可又有一顿训斥。”
宝玉点了点头,也没多在意。只当石头是自己发泄的工具,摔了它,府里太太们一定都得挤上来哄自己。
现在林妹妹都走了,宝玉深知自己再做什么也没了观众,心里也平静了许多。反倒关心起宁府老爷来,“珍大哥醒了没?”
“老爷每日清晨都会醒上片刻,只是三魂七魄还没归位,每次醒了也无法言语。宝二叔要去看老爷吗?”
宝玉咧咧嘴,摇头拒绝道:“我与珍大哥素来关系最好,见了他样子,怕自己忍不住伤心。还是不见的好。”
我信了你个鬼。你能跟贾珍关系好?不想去看就不想去看呗,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贾蓉面上却点头叹气:“不去看也好,我每日过去见了老爷,心里也异常悲痛。怎么老爷好端端的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是我们贾家的不幸啊。”
宝玉却忽然曾经秦可卿提过一嘴的秦鲸卿来,问:“蓉哥儿,你媳妇家兄弟不是说这几日过来,可到了没?”
“二叔怎么想起他来,秦家兄弟正在书房里看书了。”
宝玉笑了声,兴奋道:“上回在老祖宗那里,你媳妇将她兄弟说得各般出彩,心里早想见他。我们快去见见那兄弟罢。”
可卿在贾母那里提过秦钟?
贾蓉想了片刻倒也懂了,可卿性子就是这般,虽然自己跟她说了秦钟的事会处理好。她估计心底还不放心,又怕秦钟是个外姓的亲戚在私塾受人欺负,于是拉着让宝玉照顾秦钟。
这回可卿是多虑了。
自己昨晚才在族里宗祠接了代理族长,与各房老爷和议了,对义学、义窑、义庄、义田、山场、畜场、庙宇、祠堂等族产立下新规。
贾家义学但凡出了什么乱子,身为馆主的贾代儒皆得负责。更别说贾蓉的妻弟入学受欺负,贾代儒哪能不管?
不过,有宝玉护着些也好,那样彻底清除了隐患。
只是……
贾蓉担心秦钟这家伙跟宝玉走得太近,万一染上宝玉这偷吃胭脂的习惯,又或是与宝玉在夜里细细的算账。
自己把秦钟拉来还有什么用处?
当下宝玉要见秦钟,贾蓉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自是领了他去。
第29章:不如今晚我呆东府
宝玉随蓉哥儿过了仪门、穿堂,在书房里果然见到个年貌相仿的男儿。比自己瘦弱,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便是比蓉哥儿也不差。
只需这么一眼,小胖子就看呆了。
秦钟见了贾蓉与宝玉,怯怯羞羞地有些女儿之态,与两人请了安问好。
蓉哥儿见宝玉还在发痴,轻推了他一把。给鲸卿介绍道:“这是西府的宝二爷,你管他叫二爷便是。以后一同在义学里听讲,带来让你们先熟识着。”
却不知宝玉才见了鲸卿,心中早有所失。痴了半天,才问了鲸卿学名叫做秦钟,心里又起了呆想,暗道:
“天下竟有这等的人物!如今看了,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可恨我为什么生在这侯门公府之家?要也生在寒儒薄宦的家里,早得和他交接,也不枉生了一世。我虽比他尊贵,但绫锦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枯株朽木;羊羔美酒,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富贵’二字,真真把人荼毒了。”
那秦钟见了宝玉形容出众,举止不凡,更兼金冠绣服,艳婢娇童。
也不由得暗想:“果然怨不得姐姐素日提起来就夸不绝口。我偏偏生于清寒之家,怎能和他交接亲厚一番,也是缘法”。
二人一样胡思乱想。
宝玉又问他读什么书,秦钟见问,便依实而答。你言我语,十来句话,越觉亲密起来了。
贾蓉不知这两人心里所想,唤了丫鬟捧上茶果送入书房来。
宝玉便道:“不消这些顽意,留下几副就行。蓉哥儿去瞧瞧林妹妹罢,我们在这儿谈天。”
什么个顽意?
这是赶我走的节奏?
他自是不愿走,宝玉又催得急。
想着两个十来岁的小子应也闹不成什么来,嘱咐了宝玉道:“兄弟还年轻也无没见过大阵仗,倘或说话没个防头,宝二叔也别怪着他。”
宝玉哪里搭理贾蓉,催着道:“你走罢,我知道了。”
贾蓉又嘱咐了秦钟几句,方在宝玉嫌弃的目光下离了。叫了几个小丫鬟在一边伺候宝二爷与秦钟兄弟,自己回东边院子找自家媳妇和凤姐儿去罢。
进了屋子,林妹妹、探春与可卿在房里聊画,尤氏不知何时来正与凤姐儿在炕上一边互相嘲笑、一边吃果儿。
凤姐儿问贾蓉:“宝玉可安抚好了?”
蓉哥儿挠头道:“哪需我去安抚,他听了侄儿媳妇的兄弟过来,拉着我去见了。才聊上几句,就随便找个理由把我打发出来了。”
“你媳妇兄弟到也不凡,能让宝玉看对眼的可没几个。”凤姐儿笑道,“他难得在府里遇上聊得来的,今儿就顺了宝玉心意好好在这顽着。”
凤姐儿唤平儿找个跑腿的去西府回报,今儿宝二爷和姑娘们全在东府吃晚饭,暂且不回了。
没多久凤姐儿就闹着玩牌,要吃宁府的东道。贾蓉又看了会,到了掌灯时分算账出来果真是可卿与尤太太输了。
一道吃过晚饭,贾蓉才送着凤姐儿与一众姑娘回府。
临上车钱,宝玉却是不舍秦钟,“蓉哥儿,不若今晚我呆东府,便不回那劳子地方了。”
想得美!
蓉哥儿不与他二话,拉起宝玉上了与凤姐儿上了同一辆车。这马车日常来往两府,坐下三人来也轻松。
宝玉心里记着秦钟被强行拉来却不开心,凤姐儿哄道:“秦钟来家里是去义学听讲的,你若想跟他一处顽,不如请明了老太太,找秦钟作个伴读的朋友,以后也好到我们府里来往。”
宝玉听了两眼放光,连连点头道:“好姐姐说得极是,莫不如让府里给秦钟找处离我近的院子,我们从义学里回了也好一起看书。”
贾蓉听着总觉得不对味。
“宝二叔可不用担心,我早在宁国府给秦钟备了个适合看书的僻静院子。两府也不远,宝叔叔若念着他,便到我们东府来顽也是一样。”
宝玉听了也不说话,只是两个眼珠子乱转不知在想什么。
到了荣国府,宝玉与一众姑娘回来。贾蓉却在车上叫住凤姐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道:“侄儿方记起婶婶明儿庆生,这些天多得婶婶照顾,这是侄儿的一点心意。”
凤姐儿接来轻轻掂量一下,冷笑道:“你们院子就这么打发了我?”
“好婶婶,可是误会了。太太和媳妇自然各备了礼单,这顽意只是侄儿的一点心意。”
凤姐儿打开一看,不过一枚普通的金簪子,簪头用的是翡翠玉雕花。
“虽是不值钱的顽意,也算是你有心了。”王熙凤说罢合上盒子,收了起来下车,又换了轿子才进了府。
凤姐儿院里。
“奶奶,你看手里的簪子都半晌了。要平儿说,二爷也太没眼光了,买个这样的簪子来送奶奶。奶奶房里随便拿一支来不比它金贵?”平儿以为这簪子是贾琏送的,于是乎对着凤姐儿打趣。
“就你这蹄子嘴长。”凤姐儿笑骂了声,亲自摆放在了妆台上。也没解释簪子的由来,只是让平儿勿要让其他丫鬟碰了它。
“二爷要知道奶奶这般喜欢它,不晓得要乐上几日。”
凤姐儿没好气的冷笑道:“他自是欢喜,这会儿又不晓得在那家媳妇的床上乐着。”
听了这言,平儿也不敢再说话了。
到了次日起来,平儿与另外两个丫鬟给王熙凤梳妆时,凤姐儿突然道:“头上的朝阳五凤挂珠钗她们也该看腻了,换台上那枚玉簪子吧。”
两个梳妆丫鬟心底奇怪也没说什么,奶奶既然这般吩咐了只得招办。平儿却是欲言又止,这碧绿色的簪子若是奶奶平日兴起时戴戴倒无妨。只是今儿可是奶奶庆生,各家太太姨娘婆子们都要过来的。
头上戴这样个簪子,奶奶难免跌了些身份。又以为簪子是贾琏送的,犹豫之下还是没开口,只是让梳妆的丫鬟挑了其他的簪子搭配上。
第30章:凤姐儿生辰贾珍病
“老爷怎么了?”前往贾珍修养的院子路上,贾蓉蹙着眉头询问。
赖升回道:“王太医说老爷病理复杂,具体情况也未与老仆明说,只让请大爷和太太过去。”
贾蓉又问:“可有去恼太爷?”
“太老爷曾吩咐过,除大爷外,外人不得入那净室。”赖升低着脑袋,快步随着贾蓉说道:“也怕太老爷听了这消息心生悲痛,所以未曾去请。”
悲痛?
不至于吧。
不过就是被滚水烫上了腹部与根子,又再冰凉的地板上躺了些时辰,会这么容易死?
“王太医不是说只需躺上几个月以后便可好的?怎么才短短几天就出事了。”
这种事情赖升哪里知晓,摇头道:“太医王鸣徒在两府里颇有名声,祖辈就与两府交好,其家传善治汤火外伤,据传荣府老国公的火毒之伤也由其祖父所医。前些日子王太医还在两府里找门路,想谋个军前效力的去博名声,好入太医院混个官身做御医。王太医治起老爷的伤,定是尽心尽力。”
贾蓉听着不对劲,感情这个叫王鸣徒的太医不是太医院出来的?
蓉哥儿哪里知道太医院的医师叫御医,反而如王鸣徒、张友士这般与太医院毫无干系的民间医师反被称作太医。
心里是又气又怒。
这些个倒霉家伙,请的什么鬼玩意医生。要是自己哪天病了也是叫来这种太医,那他娘的岂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同时蓉哥儿的心里又有着一丝暗喜。
若是贾珍被这个倒霉太医给治死了……
突然,好似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
蓉哥儿与赖升进屋子,就见着贾珍上下盖着,只有中间烫伤地方敞着。那丑陋的顽意被滚水烫过后,更加丑陋狰狞。
能不狰狞吗?
贾珍这会儿口歪眼斜,口水连绵不绝的从嘴巴里流出。面色赤红,手足震颤肢体抽搐,似乎想努力说些什么,却嗯嗯呀呀半天也听不清一个字。
“怎么回事?”贾蓉找上王鸣徒问道,“老爷怎么就这样了?”
“老爷体内有内伤杂病长久未愈,又加年老精亏以至呈偏身麻木、舌强言蹇的阴虚风动之症。”
王太医说了一大堆,贾蓉也听不明白,问:“我只想知道老爷之症可治不可治?”
王鸣徒为难道:“才喂食了大定风珠,暂未好转。只怕是……”
要死?
是要死了吗?
贾蓉很想听到这个两个字,也很怕听到这两个字。终究是一条人命啊……不论如何,心里不论如何都会有负罪感,这种负罪感可能会傍人一生。
《毛选》的矛盾论里说:“矛盾是对立统一的,这种对立统一是贯穿在各种事物的方方面面的,所以才推动事物的发展,成为了推动发展的源泉和动力。”
矛盾具有普遍性,又有其特殊性。
他现在就很矛盾,非常的矛盾。想找一个答案,一个可以合理解决这个矛盾的答案。
贾蓉看向塌上煎熬的贾珍,有不忍,也有怨恨。
他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灵魂,其不忍来源于对生命的珍视。
怨恨则来源于多个方面。有他自身来自红楼故事记忆的仇视,和可卿被窥视而起的怒意,也有曾经那个贾蓉记忆里的怨恨。
蓉哥儿轻叹一声,你若不这么荒唐,何至于此?
在就他天人交战时,王鸣徒终于说出了后面半句话:“难以熬过今年,若是老天顾怜明岁春天痊愈了,也会留下呆痴之祸。”
刚赶过来的尤氏听到王太医的话愣在了门口,深深看了眼贾蓉,又瞧了瞧贾珍难受的样子。她心里各般滋味,流下一滴眼泪来。
尤氏声音颤抖的唤了声:“蓉儿,过来。”
蓉哥儿心里复杂的给尤氏请了安。他知别人或许皆不了解事实的真相,但尤氏一定能猜到一些。毕竟当初逗蜂轩的那个女人还是她给关起来的。
人从来是复杂的,没哪个只有一面。
尤氏咬了咬银牙,紧盯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高的继子,低声道:“老爷不论有何种错,他终究是你父亲。若是真无药可医,也不要让老爷承受这般痛苦。”
贾蓉心里惊着了,想说些什么,却见尤氏早已远去。
在不远处的净室里打坐的贾敬忽然睁开眼睛,望向自己儿子所在的院子方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荣国府,贾母院。
“今儿这样的日子,怎么蓉哥儿没来就罢了,怎么连你家太太也没到?”贾母拉着秦可卿的说,“莫不是你家太太昨日又跟凤辣子吵架了?”
可卿闻言低头,还以为是西府老祖宗怪罪。
只听王熙凤哈哈笑道:“还真有这可能,老祖宗是不知道,她们家昨儿可给我输了不少银子。估计这会儿,还在房间里生闷气了。说怎么就次次赢不过我。”
这才方知刚刚老太太说的是顽笑话。
几人说话间,门外的打帘人报:“东府珍大奶奶到!”
秦可卿方见到尤太太让丫鬟拥着进了屋,太太先给老太太请安,直接了凤姐儿的话道:“今儿你生辰,不消得与你争。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谁还能管的住你的嘴。”
屋里的姑娘们乐着,可卿也跟着笑。
朝凤姐儿看去,凤姐儿也毫不在意的大笑,只是她那一双丹凤眼忍不住总往屋外瞄去。可卿好奇,却不明白凤姐儿到底在看什么。
秦可卿不是个善于聊天的人,只安静的听着屋里众人闹腾。
又听打帘人报:“赖嬷嬷到!”
赖嬷嬷?
这个人听过,她却没见过。只知道这位赖嬷嬷是宁荣两府管家赖大与赖升的母亲。
只见着赖嬷嬷浑身也颇为华丽,虽年老,脸上也光彩照人。若不说是赖嬷嬷,外人见了还以为是哪个大家里的老太太。
接下来更奇的一幕发生了,可卿只见着凤姐儿竟站了起来给赖嬷嬷让座。完全一副讨好的样子,嘴上还说着:“以后我这脸不论走哪都有光了。”
赖嬷嬷笑了声,也送上自己的礼,更让凤姐儿受宠若惊。
老太太的这个屋子,今日的客人源源不断。有见过的史家姑姑,也有来自王家的寿礼,只是贵客满门,凤姐儿也总是心不在焉的朝屋外望去。
第31章:扶醉酒的凤姐回房
临近晌午,贾家四姑娘由婆子牵着进来,可卿方才见到了太太口中的四姑姑。这位姑姑比环三叔年小,比兰哥儿年长,性子却沉稳的很。
进屋后先给太太们请了安,也到嫂子尤氏那问候,只是半字不问抱病的兄长贾珍。凤姐儿灵通先与小惜春介绍了可卿,又为她寻了个理由。
“四妹妹早些日子不舒服,见不得风。一直没出屋子,今儿才好了些。”
可卿也就这番听着,心里记得太太说过小姑姑不喜宁府,平日里有宁府的人去她都躲着。只行了晚辈礼请安,想多交流,却怕反惹小姑姑厌恶,因此没说上两句话。
今日院里热闹,除了黛玉三春外,贾兰、贾环也都到场,反而没见着宝玉。
有人问起,王夫人却道:“也不知今日犯了什么,往常家里老爷打他也不愿去义学读书,今儿一早就起来去了。”
说着王夫人的眼睛就往秦可卿身上斜,脸上并无好色。
史老太君乐呵笑道:“他老子逼他念书时,你又怕生生儿的把个孩子逼出病来了。现在他愿意去学,你在这里又摔脸子。再宝贝的孩儿总有长大的一天,哪能时时刻刻守在你跟前。你孩子出息了,你脸上也有光。”
王夫人见老祖宗给可卿解围,心里虽有不满,脸上也稍好看了些。只给贾母,满心委屈地回着:“老太太平日不也心疼他外头好里头弱,珠儿就是读书读没的,难道要让他也步珠儿的后程?”
王夫人的话一出,热闹的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王熙凤趁时安慰着道:“宝兄弟不过是突然兴起,等他在义学里玩上几天过了劲就不会去了。”
王夫人至此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记恨着贾蓉。她从老爷那打听到不少消息,贾蓉混了个代理族长的名不仅让两府出钱在义学请大儒,还要搞什么排名奖学金制度来。一心就要哄贾家的子弟去读书,去考功名。
其他外房的子弟去读书考功名她管不着。可宝玉是她的亲生儿子,从小娇生惯养的老二哪里受得住那样的苦,那样的痛?
万一又跟他大哥一样学出个病来,出了好歹,王夫人觉得自己那时也没活下去的心思了。
角落里的珠大奶奶李纨听了众人对话,低着头轻抚着兰哥儿的脑袋,让外人看不清她表情。只在兰哥儿耳边轻声道:“以后你可得好好听讲,莫要学他们的。”
兰哥儿仰头看到母亲眼角湿润,只当母亲想父亲了,认真道:“兰儿省的,兰儿以后一定会像父亲一样考上举人,给母亲脸上争光。”
李纨悄悄抹了抹眼角,笑了。
屋里宝玉的话题也翻了篇,拱着一起去北边院子看戏。
院里摆着许多席面,贾母想着要让凤姐儿痛乐一日,吩咐尤氏道:“让凤丫头坐上面,你们好生替我待东,难为她一年到头辛苦。”
尤氏答应了,又笑回道:“他说坐不惯首席,坐在上头,横不是竖不是的,酒也不肯喝。”
贾母听了,笑道:“你不会,等我亲自让她去。”
凤姐儿忙也进来笑道:“老祖宗别信她们的话。我喝了好几盅了。”
贾母笑着,命尤氏等:“拉她出去,按在椅子上,你们都轮流敬她。她再不吃,我当真的就亲自去了。”
今儿虽然欢乐,凤姐儿心里总有心不在焉。最后还是问了可卿,才知原是东府珍大哥病重,蓉儿前去照顾,只怕今日不能过来。
凤姐儿嗔尤氏道:“何不早说。”
尤氏回刺她:“一年到头,难为你孝顺老太太、太太和我。今儿是你好日子,我这个作嫂子的怎么也得为你想着点,哪里能拿这些事来坏你心情。”
凤姐儿不信她的,嘴里笑骂了她一声。席上又给她敬酒,凤姐儿只能喝了,不再想其他。
尤氏敬完,众姐妹也来,凤姐只得每人喝了两口。赖嬷嬷见贾母尚且这等高兴,也少不得来凑趣儿,领着些嬷嬷们也来敬酒。
…………
贾珍多半是治不好了!
不仅常在两府的看病的王鸣徒和鲍仁杏是这般看法,连今日给凤姐儿祝寿的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推荐过来的太医张友士也只能给珍大老爷开些定风、安神、减痛的药。
宁国府里,贾蓉与将太医张友士、王鸣徒、鲍仁杏三人送走,才算疏了一口气。
如今也请了多名太医过来诊治,就算是自己在自欺欺人,心底也少了许罪恶感。
治不好,挺好的。
贾蓉回院子换了衣裳,派去打听的丫鬟回来报西府的宴席还没散,想着自己还是过去一趟。
在他对红楼书里的印象里依稀记得一个情节,只是忘了发生在哪一年凤姐儿的生日当天。凤姐儿喝多了酒,因早回了家时撞上了贾琏正在偷人,然后……
忘了好像是跟贾琏偷的别人媳妇打起来了,还是跟贾琏打起来了?这一点记得不太清,反正似乎有这么个情节,打吵中贾琏还拔了剑。
忘了他是要杀谁来着!
贾蓉虽知贾琏不敢真伤了凤姐儿,但也只怕万一或是无意。在红楼里对自己好的人可不多了,不管凤姐儿是不是抱着别样的目的,哪怕是凤姐在用计差使或想笼络人心,也不舍得让凤姐儿伤了。
于是领着雀儿急急忙忙朝西府赶去。
才到西府北院,就见着凤姐儿被平儿扶持着往房门后檐下走出来。
“婶婶这是?”
凤姐儿这会喝多了酒,脑袋昏昏沉沉,心里突突的往上撞。白嫩的玉颈泛出点点红晕,随着轻轻的打嗝声一抬一缩,胸膛也跟着起伏,有股子特别的迷人。
“蓉儿来了?”王熙凤也不避讳,见了贾蓉便伸出了手,让他在另一边搀扶。“今儿你来晚了,看在你是在照顾珍大哥的面上便不罚你了,搀我回院吧。”
贾蓉应下,与平儿一左一右扶着凤姐儿回院。
这路上,蓉哥儿不停再想,万一真在今日碰上了贾琏在偷人,这该怎么办?要怎么处理才好?
走着走着,贾蓉就感觉自己手上越来越吃力。原来是凤姐儿完全醉了,整个人的重心都往贾蓉身上靠,这股子重量全靠手撑着实在费劲。
贾蓉道:“要不唤个轿子来。”
凤姐儿轻摇着脑袋,迷迷糊糊道:“才几步路,扶我走回罢,顺便醒醒酒。”
贾蓉无法,只能依她的。为了好使力换了右手,慢走一步,左手腾空护着凤姐儿肩膀不让她摔了。
快到凤姐院子时,贾蓉并没看到守在外面为贾琏把风的丫鬟。
难道贾琏偷吃被抓不是在今年?
第32章:贾蓉?凤姐?怀孕?
贾蓉抱着种种疑问,搀扶着凤姐儿来到院子外。
里面没有任何的异常,反倒是院里丫鬟见了奶奶回来,急忙上前搀扶。送到了这里,贾蓉心想着应该算任务完成了吧。既然贾琏不在院子里,也就说他们俩口子还没发生大的冲突。
“小心。”
凤姐儿或许真是喝醉了。丫鬟们尽力搀扶,却还是一个不小心,差点把琏二奶奶摔在地上。
好在贾蓉手疾眼快,一把将凤姐儿的细腰揽住。对丫头们道:“还是我来吧,你们去给婶婶准备些鲜乳和蜜糖送来。”
旁边的平儿姑娘心里也被吓了一跳,骂了两个丫鬟一句,又对凤姐儿道:“奶奶过穿堂了。”
穿堂的门槛是用来隔离院内院外的,门槛外府里众人皆可过,门槛内非请不得入。所以这个门槛比起房屋的门槛来会高上许多,需要提起脚儿才能迈过。
贾蓉看着凤姐儿这会迷离的样子,哪里像是能自己迈开腿的。为难的看向平儿,问:“琏二叔在家吗?请二叔来把婶婶抱进去吧。”
“二爷前几日收了大老爷的差遣,今儿晌午就出发去平安州了。”平儿笑道:“也不需那么麻烦,小蓉大爷先扶着,我蹲下将奶奶背进去。”
蓉哥儿这才想起,这些个丫鬟对于主人来说不过是工具。随时需要,就随时改变功能的工具。
只点点头,轻扶着凤姐儿让平姑娘背上,自己在后头护着。
这时,他终于发现王熙凤今日的装扮风格不同于往日,少了许多华丽金贵。其中最显目处的簪子竟然还是他送的,只是这个簪子与其他簪子比起来,朴素很多。
凤姐儿似乎为了配这个簪子,连今儿身上的衣裳都换成了金中带翠的百蝶穿花洋缎窄裉袄。
贾蓉心里不由得一暖。
进了房间,平姑娘唤道:“小蓉大爷帮把手,将奶奶放榻上去。”
说着平儿将凤姐儿轻轻放下,或许是王熙凤喝多了酒的缘故如软泥般倒在贾蓉的怀里,两人的身子紧贴着。
贾蓉甚至能清楚的闻到酒气中凤姐衣服上的熏香。
他有些尴尬,将她尽力扶起。
只有扶过酒醉的人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似乎对方整个人的身体都变重不少。
他都不由得叹起平姑娘的力气来,这小小的身子竟然可以轻松背动王熙凤。
蓉哥儿想扶正凤姐儿,凤姐儿就越发的乱动,以至于两个身体间有了些摩擦。
蓉哥儿脸红了,呼吸也急促起来。
心里默念道这些都是无意间的碰撞,巧合式的接触。
不能乱想!
不能乱想!
“小蓉大爷?”平儿姑娘见贾蓉脸上有异,好奇的喊了声。
蓉哥儿连道:“没事,就是婶婶有点重!”
突然,凤姐儿双脚一软趔趄一步,正要踩在贾蓉的脚上。
嘶……
这是故意的吧!
小蓉大爷与平儿姑娘两人将凤姐儿扶到塌上后,蓉哥儿嘱咐平儿道:“等她稍清醒了些,就服侍婶子喝些蜜糖鲜乳。渴了就喝温水,别让婶子喝茶。”
说罢,贾蓉就急慌慌的弓着身子离开了。
平儿点头都记下,又去给凤姐儿打水洗脸。回来时就见凤姐儿已经从炕上坐起了,惊奇道:“奶奶,你这就醒了?”
凤姐儿微微晃了晃脑袋,吩咐道:“送一壶热茶进来。”
“可是刚刚小蓉大爷说……”
凤姐儿骂道:“你这么听他的,我干脆把你这蹄子送他院子里去。他懂个狗屁!”
“……”
不一会,蜜糖、鲜乳、热茶都送了过来。凤姐儿正要喝茶,放在嘴边却停下了。
“奶奶怎么啦?”
凤姐儿犹豫片刻,终是放下了茶杯,伸手朝装有鲜乳的碗探去。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晕眩,肚子也有些不舒服,还有一股恶心感。
平儿看出了不对劲,连忙吩咐院子里的丫头去找太医。
外面的贾蓉还未走远,就听到凤姐儿院子一阵喧闹。不一会儿冲出个丫鬟来,问了情况,干脆让丫鬟去北院找老太太们,最好能请个御医什么的过来。
当下也让雀儿去把张友士、鲍仁杏、王鸣徒三人都请来。
自己先回了凤姐院子,只见这凤姐无力的仰在炕上,脸色煞白。
不一会北院太太姑娘婆子们都来了,房间里围着大圈人。
“你怎么在这?”王夫人率先开口质问道。
贾蓉本就担心凤姐儿,又见大家一窝蜂的涌进屋子,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样下去屋子最里边的凤姐儿还不得缺氧?
再听王夫人打搅,更是没了个好脸色。看了眼众人不回她,反而喝道:“房间里的姑娘婆子都出去,留下两个照顾就好。一个个都进来作甚,都给我出去。”
“你什么态度。”王夫人大声骂道,“没半点教养,你家老爷就是这么教你与长辈说话的?”
贾蓉轻骂了声:“傻叉。”
“你……”
“都别吵,让开。”贾母开口喝住两人。
贾蓉也不再理王夫人,对着贾母好声道:“婶婶这会经不住吵闹,请将大家都劝出屋去,重孙已经叫人去请了太医过来。”
“就按蓉哥儿说的做,大家都先散了。”老太太由尤氏、可卿搀扶着在边上坐下,又朝贾蓉问:“凤丫头是怎么啦?”
“重孙也不知,只是刚把婶婶送进来还是好好的。还没走多远就见着一个丫鬟出来找人,跑进来就见了婶婶这样了。”
凤姐儿身子这会虽弱,却也不是不能起身说话。她轻轻摇头道:“是蓉儿紧张我,小题大做搅了老祖宗的乐子。”
贾母也没介意,笑道:“蓉哥儿紧张你,说明蓉哥儿重亲情。你也别开口了,先躺着待太医们来了再说。”
王夫人虽不喜贾蓉,可王熙凤却是她嫡亲的内侄女。这会也说道:“你休息着吧,我已经唤人去请了宫里的王御医过来。”
邢夫人见了王熙凤没大碍,贾蓉也不跟王夫人再吵,觉得没了乐子看没意思。也没半句关系儿媳妇的话,领着自己院里的人走了。
黛玉、探春等人也都回了自己院子,房间里就剩下贾蓉可卿夫妇、尤氏、贾母、王夫人及平儿几个照顾人的丫鬟。
不久,张、王、鲍三位太医来了,依次给凤姐儿诊了脉。
贾蓉紧张问道:“如何?”
身边的秦可卿幽幽的瞧了蓉大爷一眼,又看向凤姐儿,一时心底乱得很。
三位太医的给的结果出奇的一致,从脉象上看有可能是有喜了。
凤姐儿怀孕了?
贾蓉蹙着眉头问:“婶婶今天喝了不少酒,会不会对脉象有影响?”
张友士点头回:“正是考虑到这点,我们才无法确定。琏二奶奶脉像圆滑流利,是酒后的正常脉象,也与喜脉相同。”
凤姐儿看着贾蓉紧张的样子,不知想起什么,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挑了起来。
这个表情被王夫人发现,脸唰的一下黑了,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内侄女。特别是当听到太医说可能是喜脉,又想到以往的传言与现在贾蓉关心的样子,怒火在眼中燃烧。
第33章:被抓住了把柄
王熙凤的房间里丫鬟都被赶出去,只有王夫人与凤姐儿在内,丫鬟们都不敢靠近屋子半步。
“我只将蓉儿当侄子看待!”凤姐儿严肃地回了王夫人。
王夫人浑然没个好脸色:“谁又知他把不把你当婶婶?跟他们府里老爷一样的祸害。像他这样的哥儿我瞧得多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没人伦的顽意。”
王熙凤道:“我是太太的亲侄女,太太不信蓉儿,还不信侄女吗?”
“张口闭口一个蓉儿,何时听你说过琏儿半句好话?”王夫人咬牙切齿,新仇旧恨交加恨不得将贾蓉给撕碎了,冷笑道:“这次算是虚惊一场,既然没怀上就跟他远着点,别到时让琏儿来替他养孩子。”
王熙凤听了王夫人的话心里悲伤,自己虽与蓉哥儿确实亲厚,可从未有过越轨之事。当下连侄女也不愿自称了,只道:“太太就这般不信任侄媳?”
“我信不信有何用?你家太太能信?琏儿能信?还是说尤氏能信?”
凤姐儿悲道:“太太,侄媳入府这些年来,不仅要管自家的院子连太太家的院子也兼管着。整个荣国府内宅大小事务,哪一件不得我去操心?还请太太教我,不笼络着人,怎么使唤?”
……
“笼络?”
贾蓉请刮了可卿的小鼻子,“我就知道不说明了,你又得自个儿想上几天几夜。凤姐儿虽张扬,心底却最正派守节,万做不出不检点的事。任何有心要亲昵她的,只会被她当作耗子给逮了。”
“婶婶心底没那想法,大爷心里呢?”秦可卿幽幽道,“我观大爷那紧张的表现可做不得假。”
这妮子还在吃着醋了。
贾蓉将其紧紧的揽在怀里,轻咬着她耳朵道:“难怪凤姐儿说你有林姑姑的气派,吃醋的样子竟一模一样。”
秦可卿感觉耳朵上的痒意,身子一激灵打了个哆嗦只往下面躲去。
贾蓉只觉自己把柄被抓,连忙解释求饶道:“凤姐儿要笼络你家爷,我也笼络凤姐罢了。好可卿,快快放手,那顽意可不能把玩。”
秦可卿哼了一声:“我虽做不到像林姑姑那样不理人,可能学着林姑姑掐人。”
“那里更不得掐。”贾蓉汗都出来了,这被掐一下可有得罪受。
可卿从被子里钻出来,却未松开手里把柄,继续道:“你们爷们的性子我也晓得,可院子里已经养着三个了,还不知足。你要跟婶婶再传出点什么,莫说婶婶见不得人,连我也要遭人嫌。”
“哪里的话!”贾蓉陪罪的轻笑道,“我们院子哪儿养着三个,不就一个好可卿吗?”
“哼,瑞珠宝珠她们,还有你身后那条跟屁虫雀儿。不是三个是什么?”
“她们以后可是要许人家的,可不得胡说坏她们的名声,以后嫁不出去可就真砸我们手里了。”
“什么叫做砸手里,话这般难听。她们嫁不出去,那不正得了大爷的意,直接留在家里做姨娘,给宁国府增丁添口皆大欢喜。”
说着,突然秦可卿的脸色变了,因为她感觉到自己手里的把柄直立了起来。哼道,“还要作怪!”
你一直抓着,能不作怪吗?
贾蓉瞧着可卿脸上尽显羞意,翻身过去,又是一番闹腾也才安心睡去。
没再纠结蓉哥儿与凤姐之间的事了。
接连几日或许是两人都有心避嫌,也未互相走动。直到这日凤姐儿找上门来,贾蓉却不在府里,去了水泥窑所在的庄子。
“芸哥儿他们呢?”
贾蔷道:“蓉哥儿来时没见着吗?周边几家庄子的人说我们运石料的车子把路压坏了,芸哥儿带着庄上的人修路去了。”
难怪坐在马车里的时候感觉这里的路格外颠簸。
“这般说来石料已经运进来不少?”
贾蔷正要回他,工匠里领头的宗成来了,大声笑道:“蓉爷可算来了,我们的火窑已经建好,各种石料也来了大半。”
贾蔷、宗成两人又领着他去了窑址。
看着眼前这个东西,贾蓉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很土,很别扭。跟他曾经在乡下见过的老式土窑比起来寒酸的很。
在水泥窑旁边还有这两个工坊,宗成解释道:“我们按照蓉爷的构想,在窑厂的左右分别建立了这两个磨石坊,一个用来磨生料,一个用来磨熟料。只要把生料配比就送入第一个石坊磨细,再送入窑厂煅烧成熟料,再由最后这个石坊磨出蓉爷所需之物。”
蓉大爷点点头,又对蔷哥儿问:“所需的钱两还足否?”
“蓉哥儿放心罢,我们知这银两金贵要用来做大事,定会省着花。我与芸哥儿、宗成师傅都商议了,任何开支都需三人签条按印,不得浪费。”蔷哥儿说道:“购买这些石料没花不上多少银两,只是外面道路崎岖,运送起来不仅时间久还需得不少人工钱。”
庄子外,路是碎石泥路,车是牛马驴车。
装载石料的畜力车在这样的路上走上几回,路面就回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运送重物确实很不方便。可他也没本事造一个比畜力车更强的车来,安慰说道:“等第一炉的熟料制好了,先试着铺一小截路面,一来方便牛车通过,二来可试验水泥成效。”
蔷哥儿点头:“到时自会差人去请蓉哥儿。”
贾蓉笑道:“可别糊弄我,贾珖贾芹的下场你是知道的。贾珖贪墨了义窑的钱,不仅让他们六房的老爷赔了,打也没少挨。你们有贪墨的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谁真要缺了银子使可直接找我来拿。”
“省的,蓉哥儿的威名在庄子上都传开了,哪个敢贪。”蔷哥儿笑了笑,又道:“听说蓉哥儿给义学改了规矩,每月排名最高的那个可有十两赏钱拿。”
贾蔷一脸期待,就差没直接说他不想在这干了,要回去读书。
以往一年才八两,现在一个月有十两,哪个听着不心动?还在这里干什么事儿,去读书还不好吗?
连这庄子的人都起了心思想托关系将儿子送入贾家义学去,不为其他,就为了赚那每月的十两银子。
“确有此事,凡贾家义学生员在当月文章第一,且经、史、策、论、判、表、诗皆为前茅,即可获得十两银子。若其中有一项极突出者,也可得二两奖学金。”
“额……”
贾蔷傻了,听上去似乎没那么简单。这十两银子谁爱要谁拿去,自己肚子里这点墨水可不敢奢望。
提及此事,贾蓉心里也有无奈。
他何尝不想在义学里设一些更适用的科目,比如算学术数、工农艺学等。可是提出来之后,完全得不到支持。所以当下义学里设定以八股为主,经史策论判为辅。
第34章:跟着宝二叔厮混
贾蔷知义学钱难拿,索性也不再问了,与贾蓉商量配比第一炉生料。
蓉哥儿并非专业大佬,虽知以青石为主,具体比例还得因料配比需多番尝试,找出几种既然便宜又坚固适合大规模生产使用的配方比例。
“蔷哥儿可得规把每次配比记录给记详细了,还有生料颗粒大小及煅烧时长,全得记录下来,不能有一处马虎。”
“省的,不会让蓉哥儿失望的。”贾蔷顿时心底压力骤升,但还是依然点头,给了蓉哥儿一个笑脸。
这一笑千娇百媚。
贾蓉打了个寒颤,悄悄与蔷哥儿挪开点距离。
贾蔷心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他不敢深想下去,只觉后菊一紧叹一声:在男男问题上,这世界的男人观念真的好开放啊。
只与蔷哥儿、宗成等工匠一起配了第一方生料送入磨石坊,还亲自动手磨了第一下完成这个只有象征意义的动作后就急冲冲的离开。
再与蔷哥儿待一处,他怕身子不保。回城路上,听到车外一阵喧闹。
原来是到了贾芸修路的地方,有人趾高气昂的叫嚣着:“今儿你们可得把这一截补好了,否则我们仇家定不会让你们姓贾的好看。”
马车也不用贾蓉喊停,掌马小厮已经拉停了。贾蓉掀起帘子只见到一个与自己年岁相当的锦衣少年,在那里指挥着贾芸一干人等修路。
贾蓉跳下马车,不满的看了眼缩在旁边的贾芸,又冷眼对上说话的这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猪在这里乱叫,也不怕被人猎了去。”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一个月前被我揍过的蓉大爷吗?”少年郎听了贾蓉的话也不怒,拉起自己两个袖子讽刺着笑道:“听外面的人传你得了你们贾家两位老国公的指点,快到让咱试试你最近长进没?”
贾芸黑着脸低着脑袋走到贾蓉身边,道:“我给贾家丢脸了,这人就是都尉仇绅之子仇及衡。”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仇及衡原本只听说贾家庄上的人把外面的路给压坏了,想着过来找贾家的气,没想到能遇上贾蓉过来。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仇及衡想着,上次因为冯紫英的关系自己挨了罪,这次冯紫英不在场,看这家伙还怎么躲。
贾蓉道:“也就你这般粗人好动武,没开化的顽意,幼稚的很。”
哪来的傻缺顽意,我这么金贵的命跟你动手。我的大好生活还没正是来临,万一被下黑手嗝屁了,可划不来。
把我也当傻子了吗?老子可最惜命了。
他知自己情况,仇及衡这家伙看着就身强体壮,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哪里会是他对手。贾蓉又喝道:“所有贾家庄上的人听着,这家伙要胆敢在这说一句贾家的坏话,大家也不要客气。只要没打出人命,就算他告到顺天府去也不怕,反正是他们先挑事。”
“你……”
仇及衡一时竟噎着了,也不看看仇家庄上才多少人,他们贾家庄上有多少人。咬着牙想激蓉哥儿,说道:“你莫不是怕了?前些日子嚣张的劲哪里去了?”
“无聊的把戏。”贾蓉转身对着芸哥儿痛心疾首的道:“你连这种傻冒都对付不了,太让我失望了。比人多,我们贾家旁边有几个庄子会输?不把这傻冒打出屎来我就不信了,如果事情闹大就去找九门步军统领衙门告状,反正是他们姓仇的挑事,最好找上京营节度使求求情,最后受罪的也是他们。”
才不到一个月时间没遇上,仇及衡怎么都没想到贾蓉变得无耻了起来。京营节度使不就是他们贾家的亲戚吗?擦……嘟喃着道:“这里管事的是三河县令。”
贾蓉听不得这傻冒说话,骂道:“我就不找三河县令,你怎么滴。我就要回神京找统领衙门,气死你。”
上次蔷哥儿也说了反正贾仇两家积怨已深,基本没有和好的可能性。骂了也不会给贾家惹事,这会儿不骂白不骂。
仇及衡听着骂声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心里憋屈。
非常的憋屈。
想动手,看看对面人多。自己再神勇,哪里敌得过对面这么多庄家人。
可不动手,好似自己真跟个傻缺似的过来找骂。
仇及衡走了,很憋屈的走了,毫不回头的走了。走的时候低着脑袋,像一头斗败的公鸡,很狼狈。
“看看,这不就走了。”贾蓉道,“以后遇上这傻冒别被嘲了也不吱声,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贾家好欺负。只要他们敢先动手,就给他把屎打出来。”
贾芸挠了挠脑袋,蓉哥儿骂仇及衡,对付真不敢直接动手。毕竟身份摆在那,自己什么身份……这种事情蓉哥儿可以做,他却做不得。
只在一边干笑着点头,也不说什么。
“这家伙不走,我还得骂。”贾蓉道。自己跟王熙凤相处了几日,骂人功夫虽学的不到一层,骂人可学了不少词。
很多恶心的词还没用上,这货就走了,没一点战斗力。
蓉哥儿看了下这崎岖的路面,道:“行啦,这路先随意修着。天天车跑牛踩的,总没个头。等过几天水泥制出来,可以大规模生产了,再来补这玩意。”
芸哥儿点了点头,等贾蓉的马车走远,也没修多久也就回了庄子。
等蓉哥儿回府时才知道原来今日凤姐儿找过来了,说的是秦钟与宝玉的时。宝玉那边央求了贾母同意,让秦钟陪着宝玉一同读书。
“好家伙,真是个好家伙。”贾蓉啧啧称奇,“宝二叔还真给鲸卿在西府找了个小院子?”
秦可卿道:“可不嘛。婶婶替老太太来传话,这些日子有鲸卿陪着宝二叔,都越发好学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你没答应吧。”
可卿摇了摇头,“我哪里能答应二奶奶,鲸卿是来府里学习的,又不是给宝二叔当伴读书童的。”
“没答应就好。”贾蓉道,“明日我就给鲸卿身边安排两丫鬟照顾,每晚必须得让他回府来,不能总跟着宝二叔厮混。”
秦可卿犹豫道:“这不好罢?”
“就这么定了。”宝玉的玩心大,心思也不在进学上,蓉哥儿自然不能让他带坏了秦钟。
宁国府人丁少,外戚家里又没个有出息的能帮衬。秦、尤俩家可比不上荣国府姻亲王、薛、史这三家,明明宁国府是长房却整得像要依偎荣国府一般。
以后秦可卿可是要在府里当家的,秦家没个有出息的,她在两府的众太太奶奶面前都没话语权。
贾家这样的大户,可是最现实的。
总不能贾蓉时刻盯着,给秦可卿在内宅站台。那样反而会让两府太太轻瞧了她。
第35章:宁府太爷贾敬寿辰
又过了几日到了贾敬寿辰。
一早儿贾蓉先到了尤氏院请安,又至宗祠边净室去请了贾敬安。
“今儿乃太爷寿辰,太太特意吩咐孙儿一早就来请太爷。过些时辰家里各处亲友也该来了,全都想着给太爷磕头了。”
贾敬闭目打坐,浑然似没听见般。如入定老僧,半晌也不应答。
蓉哥儿等了会,又道:“有先行的小厮报话,四王八公几家的人都在路上了,连北静王也亲自来了,太爷总该见见。”
贾敬还是未答,到时嘴鼻发出了轻响,像是刚醒来。
“我与人间早无牵挂,生辰俗宴只会再惹尘埃。”贾敬也不睁眼,慢慢悠悠答了。“你会罢!”
我就知道!
贾蓉心里早有的预料,宁国府的太爷虽没再食用金丹,气色也好了许多,可依旧不理俗事。若不是贾蓉每日来请安,这太爷怕连家人都要忘了。
贾蓉再道:“前两日孙儿媳妇已去西府请了小姑姑,小姑姑今儿过来,太爷也不见一面?”
“不见。”
说罢,贾敬再次进入神游之中,任贾蓉如何说词也不应答。只在贾蓉走后,才款款站起身来,停在窗边不知看向如何。
宁国府渐渐的就有人来。
先是贾蔷、贾芸来看了各处的座位。蔷哥儿问:“有什么玩意儿没有?”
下人答道:“我们爷命奴才们找了一班小戏儿并一档子打十番的,都在园子里戏台上预备着呢。”
次后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儿、宝玉都来了,尤氏、秦可卿接了进去。尤氏的母亲已先在这里,大家见过了,彼此让了坐。
除了这几位夫人太太外,一众姑娘也跟着进来,各个脸上洋溢着喜气,唯独年最小的惜春冷眼看着。
由于今儿没去义学,宝玉才与众人招呼便迫不及待找鲸卿玩去了。又惹得林黛玉看着远去的背影许久,哪怕没踪影也不舍挪开目光。
只轻叹一声幽怨。
秦可卿见了,携上林姑姑坐下。
因宝玉总在义学后来东府找秦钟,因此林黛玉也常来可卿院子。她二人自此更加亲厚,甚至黛玉许多心底话也与可卿来说。
王夫人则是向尤氏问起贾珍来:“前几日听你大妹妹说,你家老爷身上又有些不好,到底怎么样了?”
尤氏道:“老爷自那时受了伤,请了王太医调理几日也算醒了。只没过两天又发了病,嘴也不说,一天比一天没精神。凤姐儿生日那天,突然不知怎么的老爷更痴了。又请了冯紫英的先生张友士和鲍太医看过,吃了几味定风、固元的药,只能每日睡着。”
几人说上几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的话。
没一会,贾蓉进来了,给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儿及众姑姑都请了安。回了尤氏的话,“方才我给太爷送食去,太爷嘱咐修道关键处,不得受打搅。让各家小的少的勿去请安,只叫太太好生伺候着太爷太太们,叫我好生伺候叔叔婶子并哥哥们。”
尤氏点头与众夫人说了声见谅,今日怕是一面也见不上了。
惜春依旧如旁观者一样看着,既不说话,也不笑颜,冷淡的很。
贾蓉瞧了这位小姑姑一眼,没说什么,与众人告离退了出去。
这里尤氏向邢夫人王夫人道:“太太们在这里吃饭,还是在园子里吃去?有小戏儿现在园子里
预备着呢。”
王夫人向邢夫人道:“这里很好。”
尤氏就吩咐媳妇婆子们快摆饭来。门外一齐答应了一声,都各人端各人的去了。不多时摆上了饭,
尤氏让邢夫人、王夫人并她母亲都坐上,她与凤姐儿侧席坐了。邢夫人王夫人相笑道:“我们来原为给大老爷拜寿,这岂不是我们来过生日来了么?”
凤姐儿说:“大老爷原是好养静的,已修炼成了,也算得是神仙了。太太们这么一说,就叫作‘心到神知’了。”
一句话说得满屋子里笑起来。
另一边蓉哥儿并贾蔷、贾芸接待着。
贾蔷原就在宁国府长大的,与蓉哥儿一同接待亲友也属正常。反倒是贾芸原先在贾家也不受待见,如今在蓉哥儿手底做事,大家也都客气了许多。
贾家宁荣两府除了远在平安州的贾琏外,都到了外房的子弟也来不是少。如贾菖、贾菱、贾瑞等更是不曾缺席,甚至差点被踢出族的贾芹、贾珖也来了。
贾芹畏畏缩缩地走到蓉哥儿身边,问道:“蓉哥儿,近来可好?”
蓉哥儿心里虽瞧不上他,但也没给贾芹甩脸子。今儿终究是贾敬的寿辰,来者是客。
贾蓉笑着反问道:“芹哥儿了?可好?”
“不好。”贾芹苦笑着摇头,道:“蓉哥儿应知自从我接了那差事,得罪了族里不少人。各房太爷都瞧不上我,现在手头……”
“没钱啦?”
贾芹不好意思的点头道:“是。”
他与贾珖自从接下在族里清理谣言的活,家里的子弟也不跟他一处了。成了人人嫌弃的对象,生怕哪天说错了话,让贾芹抓到把柄来两府告密。
贾珖则怨恨贾芹让自己赔了银子,也不待见他。
现在唯一两个还跟他来往的也就剩下贾菖、贾菱了。这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贾芹相处不过是想赢他手里的银子。
现在贾芹手里银子输光了,家里又不富裕,母亲孤寡在家也没太多进益。现在是真的穷,连平日自己的开销都支撑不住了。
蓉哥儿也多少知一些他的遭遇,问:“那芹哥儿的意思是?”
“我想在蓉哥儿手里讨个差事,就跟芸哥儿、蔷哥儿那样。”
“他们的活,不是不让你做,而是太累了。你做不了!”贾芹现在虽然惨,可蓉哥儿可不信任他,哪里会让这家伙到自己水泥窑去。笑道:“你今年的任务就是好好整整那些嘴上没把的,做好了,到大祭时我私人多分你些银子。”
芹哥儿脸上为难,从现在到除夕大祭可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哪里等得了。
“那个……我现在很缺……能不能先支点?”
“……”贾蓉疑惑的看了眼这家伙,好歹就住在后街的荣国府外房子孙,怎么会混到这份上了。“可以先支,不过你要是事情没做好,可别怪我那时不客气。”
芹哥儿这才千谢万谢。
等一起吃过饭了。
贾赦急急忙走了,只称家里有事。贾政则不喜看戏,也不爱热闹,也回了家。剩下的都被贾芸、贾蔷拉着过去听戏了。
不多时,南安郡王、东平郡王、西宁郡王三家王爷,并镇国公牛府等六家、忠靖侯史府等八家,都差人持名帖送寿礼来。
贾蓉一一接了,将各家礼单都上了档子。领谢名帖都交给各家的来人,来人也各照例赏过,都让吃了饭去了。
又听北静郡王到,宁国府大开中门,贾蓉领贾蔷前院亲迎。
不多时,贾蓉就见着门外进了个生得美秀异样的华服男子,年岁与他相当,气质谦和。
水溶才进门就阻了众人大礼,道:“世交至谊,何需见外。”
北静王说着让王府各官抬进寿礼,与贾蓉道:“你该是受老国公指点的蓉哥儿了,气质果真不俗。”
贾蓉谢了王爷夸赞,又要领王爷进堂。
北静王心急问道:“老世翁可在?”
“太爷在净室修行,今日也未出来。”
水溶似乎早有预料,真情笑道:“小王五更入朝,公事一毕,换了便服急急前来,只为给老世翁贺寿。说来小王乃世翁晚辈,今日应当前去请安的。”
宁国府里众人听了这一言,皆是一惊。连贾蓉也忍不住对水溶刮目相看。
眼前这个郡王不仅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还说要自己前去请安。
贾蓉犹豫着不知怎么答应。
水溶却催着要见老世翁当面贺寿,他身份甚高,宁国府里也不敢不应。贾蓉到也没多想,只当别人来贺寿想见寿翁一面而已。
蓉哥儿让贾蔷招待了北静王府的各官,自己领着北静王水溶前往贾敬净室。
才过仪门,就见着这个偏僻院子穿堂紧闭,让贾蓉硬生生在自己家里吃了会闭门羹。
怎么回事?
门咋关上了?
早上过来还是好好的!
“我去喊门吧。”贾蓉道。
北静王水溶却摇了摇头,拉住贾蓉,紧盯着穿堂大门叹了一口气。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老世翁道行越来越深,是小王无缘吧。”
水溶没再强求要见贾敬,又问了贾珍的现状,蓉哥儿一一回了。
“你我都是年幼当家,以后两府得多走动才是。”水溶说着,从腰带上解下一面玉来,交予蓉哥儿手上。“将来若有不便之处,可去王府寻我。”
贾蓉的脑子是嗡嗡的,什么个情况?
就看着北静王水溶对着这院子穿堂大门行了晚辈礼,把姿态做足才罢!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水溶既没见到贾敬,于是在宁国府里未曾停留。
“可真是奇怪。”贾蔷将北静王府的礼单递上,“他家的贺礼过分贵重了。”
“是啊。”
贾蓉联想道水溶奇怪的举动,只觉得手中的礼单分外的沉重。
看来宁荣两府还有许多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自己不应该收他玉佩的。
蓉哥儿暗道一声,现在收了以后指不定出什么事儿。
心底又觉得贾敬这人奇怪起来。
若说他荒唐不理家事,也确实是这样。可贾敬偏偏又曾透露自己避世修行和宫里某位有关,当下又有北静郡王亲自贺寿。
偏这位太爷还让人把穿堂大门给关了,不见任何外客。
面对堂堂北静王,未免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事情一时想不通,也不去想了。与贾蔷先回了天香楼,楼里听邢夫人、王夫人、尤氏并凤姐儿一块听戏,各房老爷则在凝曦轩唱乐喝酒。
尤氏问:“北静王离了?”
“送了礼,没聊上几句就离了。”
尤氏不再多问,凤姐儿先开口了,道:“可见着你宝二叔没?才一转眼工夫人就跑了。”
蓉哥儿回道:“宝二叔与秦家兄弟在楼外与一众丫头小子采菊花了,侄儿见他们玩得兴起,也就没打搅。”
王夫人斜了贾蓉一眼,没话说,只专心看戏。
贾蓉也没在这里多停留,找上可卿林黛玉几人说说笑笑。
晚时,戏全点完,方才撤下酒席摆上饭。吃毕,喝茶,荣国府众人又辞行。
角落里,宝玉拉着秦钟的手儿,小声道:“说好了,明日可得到西府来。”
偏这话被贾蓉给听了,扭头看去只见秦钟一副女儿姿态羞着脸道:“今晚我便跟姐夫姐姐求一求,让我搬你那一同住去。”
贾蓉眉头跳了跳,先将荣国府众人送上了车。回头却见宝玉与秦钟还不肯松手,心里大骂:这野牛肏的!
蓉哥儿闷声道:“宝二叔,该上车了。”
“哦,我就来。”宝玉回了声,又在秦钟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惹得秦钟羞红了脸满怀期待。
气得贾蓉当即将宝玉抓上了凤姐儿在的车上,回来时又给秦钟瞪了眼。
第36章:沐浴的狄安娜
秦钟当晚没敢与贾蓉说去西府的话,怕再惹恼了蓉大爷,可怜兮兮地回了院子。
“鲸卿现在一味跟宝二叔顽乐,也不在读书上用功,把他接到府里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秦可卿忧心忡忡,双眸里的担忧顾虑一览无余。
“他还小嘛,正是好顽的年纪,过上两年就好了。”蓉哥儿双手环着她的腰,轻笑着将她抱进屋子。“这些天我让府里的小厮在义学守了几天,在学堂上鲸卿表现还尚可,连族学馆主都称他有悟性。”
“都是我不好,让大爷还要来操心兄弟的事。”秦可卿被贾蓉抱着,感受到后面作怪的双手,脸庞有些红。可想起大爷对自己兄弟事这般上心,心里感动至极,竟还迎合着扭动腰肢。
贾蓉在可卿的后面掐了一下,笑道:“以后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早说过鲸卿是你兄弟,也便是我兄弟。秦老爷年岁已高看管不住,与其让他在秦家荒废来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秦可卿嗯了声,脸上感觉到贾蓉呼出的热情,稍动情了。却也依旧不忘秦钟的事情,道:“只怕鲸卿见惯了神京繁华,又享受了贾家荣华,过了两年也无心思上进了。”
“你也学着凤姐儿耍小心思。”蓉哥儿听出了秦可卿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想让蓉哥儿好好管一管秦钟宝玉两人吗?他在可卿的臀上拍了巴掌,道:“这是惩罚你的。我们之间哪里还要耍这样心思,鲸卿那里会安排好的。他们现在厮混完全是闲得,我明日亲自到义学找一找义学馆主,让各科业师每晚多留些课业,第二天一早交上。”
“大爷真坏!”
贾蓉也听不懂可卿说的是自己哪里坏,是她衣服里的那双手,还是自己的主意?
他也没停,享受着细腻与温暖。呵呵笑道:“学生的课业多了,也就没时间瞎想胡闹了。一次没交上课业的,就当众惩罚。两次没交上课业的就让学生叫家长,三次没交课业的直接踢出义学。”
蓉哥儿似乎能想到宝玉以后痛苦的模样。如果宝玉被义学通知请家长,传到了贾政耳朵里……
唉,我真坏!
手掌指尖所触之地皆是一片柔软!
再看可卿的脸儿粉面含羞春意动,身子都要软化了般,倒在贾蓉的怀里。
屋外的小丫鬟嘟着嘴儿盯着窗上剪影,时不时发出轻哼声。
“这人儿真有意思,是赖上我们爷了。”外屋的瑞珠轻笑着道。
宝珠则是笑道:“我们爷生得俊俏,又是府里嫡长哥儿,想赖上的人多了。就她这身子骨想做姨娘还不知要排多少号去。”
雀儿听了两人对话,又哼一声走了。
不出三天,西府里就传出宝玉撕心裂肺的声音。
贾母、王太太知了又是哭成一片。
“都是东府那人害的!”王夫人抱着宝玉,心疼道,“瞧他把宝玉害成什么样了。”
“哪里能怪到蓉哥儿头上去。”贾母虽然心疼孙子,却也并不怪贾蓉。
她知道贾蓉的做法是对的,贾家别看着现在依旧辉煌,可比起她当家那会可差多了。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没很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若是族里能多出几个在官的,贾家也不会落到这般。
贾母看得透彻,现在全赖两位老国公的名声撑着,又靠着王家才能过得自在。可老国公的名声总有用尽的一天,外戚的支持也不会无穷无尽。
贾母毕竟年岁已高,精神一年不如一年。许多事想管,也管不住了。
都说儿大不由娘,贾赦、贾政各有各的家。老太太顶多在内宅里说些话,外宅的事情还是得由这两位老爷做主。
宝玉也只能在王夫人和贾母这里哭诉一顿,回了院子还得去写课业。
“林姑姑、三姑姑怎么来了?”贾蓉与可卿带着几个丫鬟在园子里顽乐,见了黛玉、探春过来,连忙招呼问好。
现在宁国府内宅有尤氏管着,她虽慈厚却也整得有条不紊。宁国府外宅的事儿不多,除了四王八公及交好的几家侯府来往外,其他也不曾有太多联系。贾蓉只吩咐赖升不论那家公侯府里有喜,宁国府礼单与以往照旧。
所以现在的贾蓉每日悠闲得很,用可卿的话说是‘只许大爷放火,不许宝二叔点灯’。
蓉哥儿给自己找的借口是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一时半会也谋不到官身,先让蔷哥儿他们把水泥造出来再说。偏偏他也没去那水泥窑几次,终日在府里打发。
黛玉与贾蓉也熟了,才听了贾蓉话就怼了起来。“不欢迎我们俩个吗?”
这丫头年纪轻轻,嘴巴却跟刀子一样,说出的话格外锐利。贾蓉哪里会不欢迎,这么个漂亮的小萝莉来了,他心里也喜。道:“可从没说过不欢迎的话,林姑姑可别诬我。”
探春道:“你家林姑姑最近心里不好受,可别恼她。她要急了眼,可是会哭的。”
“就你有嘴巴。”林黛玉嗔了探春一眼,又对蓉哥儿道:“今儿是找你媳妇学画的,可没你什么事。”
原来黛玉这两年习惯了与宝玉在府里大闹,这些天宝玉去了义学,就算回了也是与秦钟一处顽。现在宝玉每晚的课业也多了,连与黛玉顽乐的时间也没了。
黛玉在府里无聊,每日下午就会到会芳园来找可卿。两人性格有相似处,而秦可卿在秦府时曾看过不上画作且擅画,于是黛玉就让可卿教她。
秦可卿轻笑道:“是林姑姑捧我,我哪里能教她,互相交流还差不多。”
“绘画啊,我也懂一些。林姑姑找她教,不如来问我。”贾蓉笑道。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两项技能了,一个是书法、一个就是画。这就当了几年美术生的好处,虽然最后没有参加艺考,可凭着学过几年的技术还哄了不少天真妹妹。
只是好些年没画,不知道还有以前的技术没?
他心里叹着气,是该好好练练了,哪天可以给可卿照着《沐浴的狄安娜》画一幅,旁边丰满的侍女可以请凤姐儿……
等等,为什么是凤姐儿?
他正想着,黛玉与探春就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蓉哥儿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心里气得很。吩咐丫鬟去准备纸笔水墨,当即要与林黛玉打擂台。
第37章:凤姐儿真怀上了
“瞧他的傻样!”黛玉与探春笑道。
贾蓉的动作实在有些羞人,他坐在一个黄花梨木制的交杌上,双腿膝盖间夹着一块小板子,用左手扶着。板子上贴着一张白纸,蓉哥儿右手捏着炭笔在上面乱涂。
可卿、黛玉、探春三人在一旁围观,后面一众丫鬟也忍俊不禁。
大家都知蓉大爷改了性子,现在也不爱动手动脚做羞人举动。现在瞧了他这动作,总忍不住歪想。
“这画的是什么?莫不是地里的泥鳅?”黛玉指着蓉哥儿纸上那一条条的黑线道,“泥鳅也没这样的啊。”
蓉哥儿心里也是无语,这些纸张用来做水墨和书写都可,用炭笔做画着色效果并不好。
失算了。
练习了一会儿排线,也找到丝以往的手感。
蓉哥儿让丫鬟们又换了新纸,道:“你们这会儿瞧好了。”
众人只见他在纸上用炭笔轻轻勾勒着,不多时一张人脸逐渐成型。蓉哥儿涂上阴影高光、勾勒头发,画里的人儿竟有些秦可卿的影子。
大家不敢相信的看着纸上的人,雪雁惊呼道:“这是蓉大奶奶。”
整个作画过程大家都亲眼看到了,寥寥几笔,一条条细线组合在一起就成了现在这样。简直神乎其神。
贾蓉的画技并不高,但也足以让在场众人惊叹。主要是大家都没有见过这样作画的,被其新奇的方式给惊住了。
再见着他将炭笔放下,伸出手掌再纸上涂抹。这还不够,又让丫鬟拿了布来,继续擦拭。
渐渐的……
瑞珠兴奋道:“画里的奶奶活了。”
画里的秦可卿含着羞,一双眼睛好似活了般看着画外的人。众人的眼珠子瞪得老大,饶是不信贾蓉会作画的黛玉也惊住了,瞧着画里人出神。
可卿是懂的画,也擅画。她根本无法想象,不需要任何色彩只用一直炭笔,画上简单的线条,用手抹上一抹就成了一幅微妙微翘的画来。
第一次见到素描的她们,显然心灵深处受到不少的冲击。
贾蓉对大家的表情很满意,正想着要怎么装逼说上几句大话。
他亲爱的林姑姑不给机会,撅着嘴不服输的说道:“这种画法我曾父亲说过,属于西洋人的画法,没什么稀奇的。比起宫里那几个西洋和尚画的东西,可差远了。”
额……
蓉哥儿也没想到林黛玉小小年纪连这些都懂,一时差点被她唬住。转念一想,不对啊!我又不是去跟西洋和尚比绘画功力,我是在证明自己会画画啊。
只是现在让蓉哥儿再去问一句“林姑姑看我画得如何”,总觉得不是那么对劲,一时哑口无言。
贾蓉有些难过,林黛玉小小年纪嘴巴就这么厉害,等再过得几年到了嫁娶年纪还得了。谁要收了她进房,就她的这个性子不仅嘴巴不饶人还爱吃醋,以后可有得受了。
突然为以后林黛玉的夫君难过起来。
再见林黛玉拉着可卿、探春自己到桌案上绘画去了,留下蓉哥儿一人在原地发呆。不是说古代的女人都很大度的吗?怎么自己遇上的都是这样的人。
贾蓉不由得想起另外一个醋罐子来,凤姐儿吃醋可比谁都猛。
这时,雀儿却急忙上来,羞着脸道:“大爷,能不能给雀儿画一幅。”
“不要脸的小蹄子。”瑞珠轻骂了声,也跑了过来道:“大爷,给瑞珠也画一幅吧。”
一会儿工夫,丫鬟们见奶奶去了轩里,一个个都学着雀儿瑞珠给围了上来。
贾蓉一阵愕然。
几个有所图谋的丫鬟装作请教绘画的问题,有意无意的往他身上凑,淡淡的水粉胭脂的味道,让蓉哥儿心里一阵恍惚。
这些人太可恶了。
蓉哥儿在内心谴责,太不懂礼数了。又想着内宅里这些伺候太太奶奶的青春年少丫鬟们,一年也难得出去一趟,天天在院子里伺候着更见不到男人。于是抱着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心思,耐心地给她们讲解绘画技巧。
“哼!”
突然起来的一声冷哼,将众丫鬟吓得作鸟兽散。
蓉哥儿心底疑惑,怎么都走了?又看着瑞珠宝珠雀儿三人也离了自己几步,才扭头看去,是林黛玉林姑姑过来了。
林黛玉对着身后的雪雁紫鹃道:“各院里的人都有各自的心思,你们以后也学着她们这样,我可没蓉哥媳妇那样好脾气,迟早一个个撵出去。”
林姑姑这话明显是在指桑骂槐,瑞珠几人也羞红了脸,不敢抬头。
蓉哥儿也反应过来,还未说什么,就见着林黛玉又回了楼里与秦可卿说笑去了。原来她是在给可卿出头管教。
这时瑞珠宝珠也知自己犯了错,连跟着回了楼里在可卿身边伺候着。
接下来几日,林黛玉每天下午都会到宁国府来与可卿闲聊作画,有时贾蓉也陪着。直到这一日,陪林黛玉过来的不是探春也不是迎春,而是凤姐儿。
“婶婶这样的大忙人怎么舍得来东府走动。”说来凤姐儿已经好些日子没来宁国府了,虽然有时秦可卿与贾蓉去西府会遇上,却也不会聊上太久。
林黛玉欣喜道:“姐姐有喜了,太太给姐姐放了假,所以一齐来了。”
有喜了?
这话一出,不仅是贾蓉愕然,秦可卿的脸色也是微变。蓉哥儿见可卿眼神里透着一丝怀疑,心里大呼冤枉。我跟凤姐儿从没发生过什么啊,唯一的亲密接触还是给她锤肩膀。
哦,还有上次她喝醉是抱了一次。
抱一下不会怀孕吧!
贾蓉率先道:“恭喜婶子了,可有几月了?”
凤姐儿肚子上尚无痕迹,白了贾蓉一眼,携着可卿道:“今儿感觉身子不适让太医院的王济仁御医把过,说是怀上了,下回该轮到你们家了。”
“婶婶说笑了,侄媳妇才嫁进来,哪有这么快的。”秦可卿红着脸回了。她心里虽对凤婶婶与大爷的传闻多少有些芥蒂,当面却从未表露什么。
凤姐儿也不客气,对蓉哥儿道:“前两日听两府的丫鬟说蓉儿会一种西洋的画法,可以将人画得微妙微翘,今儿特意来找你画我的。”
“这……”
“不愿意?”凤姐儿问。
“岂能不愿!”只是蓉哥儿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特意来找自己画像?
第38章:给凤姐儿按摩
“可没逼你哟。”凤姐儿轻笑着眯起眼睛,“择日不如撞日,我好不容易得闲一次,现在就去准备吧。”
“婶婶何故着急?如今怀上了,二太太也该让你歇着,以后有的是时间画像。”蓉哥儿说道。
画画绝对算得上是无聊的特长之一了。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贾蓉曾经刚入艺术班那年,过年亲戚来拜年,家里的父母要求着展示。别人学的唱歌、舞蹈什么的都好,当场几分钟表演完了。就怕那些让你给他当场画人像的,简直是无语。
随便一幅人像画,就算是画速写也得二三十来分钟,更别提素描人像了。不是贾蓉坐不住,而是怕被画的人做不住,最后还只能获得一个敷衍的好评。
凤姐儿嗔着道:“才怀上哪能天天歇着,今儿还是太太特允的假。等过上一些时日肚子慢慢显了,你再请我我也不画了。”
秦可卿也是女人,能懂王熙凤心里的担忧。都说怀孕前与怀孕后的女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不仅精神面貌换了,甚至不少的人身材也会走样。更别说这年代,每年难产意外的人有多少。
怀孕到生子,处处惊险,一不小心就会落下病根都算轻的,还有人直接进了鬼门关。
凤姐儿这是想留住自己最美的样子。
她虽然有时吃凤姐儿的醋,当下也为凤姐儿说话道:“你就给婶婶画了吧。”
林黛玉虽然上回怼了贾蓉的画技,实际上她的心底也好奇。毕竟西洋和尚们只在宫里给娘娘们作画,不是寻常人可以见得到的。
“择日不如撞日,蓉哥儿今天给凤姐姐开开眼,免得姐姐总说你是条没用的米虫。”林黛玉打趣着,嘴里发出呵呵呵呵一连串笑声。
面对众女的盛情,贾蓉也不再矫情,那便画呗。好在那日过后他让人作了个画架,不用再放在双腿间夹着了。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专业的素描纸张,无法呈现线条的表现力,也不能很好的体现层次感。
要求这么高干嘛?贾蓉心里暗笑了声,她们懂个锤子,只要表现差不多就够了。
当下做好架势就开画。
“婶子,你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也行,可能需要一些时辰。”贾蓉道。
凤姐儿点了点头,一切都听蓉哥儿安排。在罗汉床上换了个姿态,半倚着床上围栏,一手撑着脑袋摆出副慵懒的样子。
蓉哥儿见了,果真真是个睡美人儿。
画画是很无聊的,看别人画画更是无聊。如果自己懂这画法还好,看上半个小时也不会觉得无趣。可秦可卿与林黛玉只是好奇画出来的样子,对贾蓉作画的过程看了一段时间也不感兴趣了。
主要是贾蓉坐在一个小交杌上,姿势不太雅,根本不是他们女子能学的。
两人在一旁看了会,也觉得无聊便携着各聊各的去了。其他丫鬟也跟着过去伺候,平儿今儿没来,房间里就剩下凤姐儿与贾蓉两人。
贾蓉怕凤姐儿坐不住,又怕她睡着,一边作画一边聊着。“家里有喜,琏二叔也该回了吧。”
“好端端提他作甚。”凤姐儿嗔了口,“远去平安州,长则两三个月,短则半月。那里具体是个怎样光景也只他们几位老爷知,今日差人送了信过去,或许过不了十天他便又该来烦我了。”
凤姐儿对贾琏总是在外偷吃早已心生不满,知他回了府又要与外面的媳妇儿偷嘴了。心里烦着,也不与贾蓉聊他。
贾蓉画里才出了个雏形,王熙凤显得有些困了。贾蓉只得自己寻了个袄子给凤姐儿盖上,画是画不下了。
谁知才盖上袄子,王熙凤就挣开了自己的一双丹凤眼。见了是贾蓉才轻轻合上,懒散着道:“乏了,过些日子再画吧。上次你还欠着我的,蓉儿继续给我锤锤腿吧。”
凤姐儿双目微合着,粉面红唇露着若有若无的浅笑。此起彼伏的身姿就横在罗汉床上,妖娆又诱人。
瞧着眼前的睡美人,又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香气,贾蓉心脏跳动得厉害。就算见惯了美女,与王熙凤独处时,他总免不了心跳加速。
她可是王熙凤啊。
不论是书里的印象加成,还是因为某些滤镜效果,的确是个让蓉哥儿心动的美人儿。
“我给婶婶锤锤肩吧。”
凤姐儿眼也没睁,道:“锤腿。”
“哦……”贾蓉收敛着心神,握着拳头轻轻的在凤姐儿腿上敲着,“力道可还行。”
“勉强,再上一些。”
贾蓉又搬了交杌往右一点,他已经早有了经验,就算是给凤姐儿敲大腿也没觉得什么。才敲了一会,凤姐儿似乎是察觉到蓉哥儿手抬起酸了。她忽然换了个姿势正面躺着,道:“这次算惩罚你的。”
嗯?
惩罚我?
我犯什么错了?有这样的惩罚?
蓉哥儿哪里知道凤姐儿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得继续给她敲着腿。可他心里又免不了想入非非,面对这样个美人若无半点反应倒不正常了。
也不知怎么地,他鬼使神差地不在轻敲着,而是用手指在给凤姐儿腿上按摩。
蓉哥儿一直观察着凤姐儿脸色,心里打定主意,若是凤姐儿有了反感就说自己不小心按到的。哪知凤姐儿只是微蹙了下眉头后又释然,并不无其他,也任由贾蓉按着。
这出乎意外的反应让贾蓉都惊呆了。
沉默与安静让他心里的邪念更大胆起来,伸手往凤姐儿腰上按去。
这次凤姐儿的眉头皱得厉害了,不过也没作任何表示。
难道她睡着了?
贾蓉正想着,却见凤姐儿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一把打掉了蓉哥儿在她腰间的手。
“肩膀。”
好吧,这女人真把自己当成盲人按摩点的技师了。蓉哥儿只得走到床头俯着腰给她按肩膀,只是这样的动作下,两人的脸靠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互相间的呼吸。
蓉哥儿闻着凤姐儿的吐出的气息,更有些意乱情迷。盯着眼前这张精致的脸蛋,怎么也挪不开眼。
甚至怀疑起自己前身的那个倒霉蛋难道真与凤姐儿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关系?
他决定做一个更大胆的举动,给凤姐儿按着肩膀的双手慢慢往下推去,目标是……
“咳咳……”
凤姐儿突然咳的两声将贾蓉吓了一跳,连忙把手缩回。
心想着应该是自己猜错了!到这里也有将近一个月时间,两人间稍微亲密点外,完全不像是有其他关系的感觉。
凤姐儿这时却打了个呵欠,轻嗯着:“怎么停下了。”
第39章:双手不听使唤
贾蓉弄不明白凤姐儿这是什么意思,又心里有些痒痒。像是在做某种解谜游戏,还是很香艳的那款。
双手再轻轻放在王熙凤的肩膀上,推、拿、按、捏。
嗯~~
嗯?蓉哥儿以为自己听岔了,一边按着一边仔细打量凤姐儿的脸。
每用力一下,凤姐儿的脑袋就轻抬一下,同时嘴里发出细微的轻嗯声。这种声音传入耳朵,让贾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口干舌燥的。
一道道微弱的轻嗯声,一次次反复刺激着贾蓉脆弱的神经。
蓉哥儿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突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触碰到了凤姐儿颈项处的皮肤。是凤姐儿衣领上的扣子因为贾蓉太用力给崩开了。
不小心的,我真是不小心的!
一定是凤姐儿的声音甚至影响到了自己的双手,以至于手指都有些不听使唤。想抽出手来,可手指自由想法迎着颈项朝锁骨处探去。
近了!
近了!
就在蓉哥儿感觉自己的手指即将完全掠过了凤姐儿脖子后,凤姐儿威严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今儿就到这吧。”
贾蓉霍然抽出手来,做贼心虚的将手藏背在了身后。
一滴冷汗迎着蓉哥儿的脸颊正好滴在凤姐儿双眉之间,绽放出一朵晶莹的白莲花。
凤姐儿款款做起身子,拿出自己随手携带的丝帕将额头的莲花擦去,其表情似乎完全没发觉刚刚蓉哥儿失礼的举动。
反看了眼贾蓉脸上的汗水,不满道:“没半点用处的东西,让你给我锤锤也能弄出满头汗来,自己擦擦。”
说罢,凤姐儿将自己的丝帕丢到了贾蓉脸上,还不忘道:“帕子给我洗干净了,等我哪天过来时,闻到上面有你的臭味,定饶不了你。”
“我待会就让丫鬟洗干净给好姑姑送去。”
“丫鬟们的手没个轻重,你自己去洗。”凤姐儿严正道,又问:“画像怎样了?”
额……
贾蓉又是冷汗直流,刚刚被惊吓的后遗症还没过去。暗想画板上才只画出个人形来,罗汉床也只用线条留了个框子。这凤姐儿不会以为我在糊弄她吧,说道:“给蓉儿几日时间,便是通宵达旦也给凤姑姑画出来。”
凤姐儿冷着脸看了他一眼,道:“晚上时间还是留给你家媳妇吧,等我哪日闲得了过来,你再接着画。”
凤姐儿离开了,几乎是踩着点走的。院里才掌灯,想留着凤姐儿与林黛玉在宁国府吃晚饭,也被拒绝了。
翌日清晨,蓉哥儿带着几名小厮出了府,朝城外的庄子而去。
水泥窑第一炉的熟料已经被磨成了粉,今天该去验证一下成品了。
贾蓉想着能够在这个世界见到熟悉的东西,心底还是有一种莫名激动。多说人生有三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
水泥的出现对与蓉哥儿来说,几乎等同与他乡遇故知般的欣喜。
也许随便换一个人来,只觉得这等东西稀疏平常,可在贾蓉眼里水泥就是证明他曾经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那个世界的一切,熟悉的一切,不论事务还是人,都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再也难见到了。
现在水泥出现了,贾蓉在这个世界就又有了一项熟悉的东西。这个东西与素描绘画不同,是这个世界上以往没出现过的,也就意味着将来后人在编写水泥发展史时绕不开贾蓉这个名字。
不论水泥将来如何发展,被人们创造出多种类型的水泥,也都绕不开贾蓉。除非等到未来许多年以后世界上出现了一种完全能代替水泥的东西。
在前往庄子的路上,蓉哥儿不停的催促着驭马小厮更快点,再快点。
“水泥在哪呢?快带我去看看。”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瞧一瞧这世界上的第一炉水泥是何模样。也不待宗成等工匠问安,也不理蔷哥儿的招呼,只想着水泥。
“是这个吗?”蓉哥儿冲进了磨石坊内,只见着地上摆放着一堆青灰。用手摸去,有明显的细小颗粒感,不似前世那种水泥般细腻。
他微微蹙了眉头,这世界的磨粉技术不行,想要做出前世那样细腻的水泥怕是难了。
“蓉哥儿,不是那里,那儿是还需再磨一次的半品。”蔷哥儿走过来,让匠人们搬出一个木箱子来。
贾芸道:“磨粉的工程极大,这些天宗成他们烧了好几炉,然后磨出蓉哥儿说的粉状还不足两成。剩下的都是眼前这种半品,全需要再次研磨。”
“辛苦你们了。”蓉哥儿轻轻拍掉手上的灰,又想起水泥灰对人体皮肤和呼吸道有伤害,心底后悔忘记跟他们提了。连忙问道:“你们细磨时都戴了面罩和护手?”
“蓉哥儿放心,宗成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老匠人,这些事自然会注意到的。”芸哥儿回道。
贾蓉却蹙起了眉头,因他见到有几个工人低下了脑袋。叹道:“这事是我疏忽了,竟忘了这般重要的事情,差点害了你们。”
说着贾蓉就朝着众人鞠躬。
“蓉哥儿,你这是作什么?”贾蔷、贾芸连忙上来拉他。
一种匠人工人哪里敢受他的礼,当即就跪倒了。
贾蓉虽说不是什么好人,天天往会所ktv里钻,各种服务了然于胸的家伙哪能是什么好货色。可他也不是坏人,谈不上有多坏肠子。见到工匠们跪倒在地,心里滋味极其复杂。
本是自己疏忽,就这点恩惠便跪下了?
蓉哥儿赶紧将为首的宗成拉起,又让众人都起来。神色复杂的说道:“所有工匠都多补一个月工钱,有受伤的再补上医药费。”
宗成连忙道:“我们都是些皮糙肉厚的野蛮人,哪里有那般金贵,沾上了这东西也就手上感觉烧了点,没什么大碍。”
“按我说的做吧。”贾蓉瞧着宗成脸上的笑意,暗道真是个心口不一的小可爱,不,老可爱。
“谢谢蓉爷仁慈。”说着宗成又要下跪,幸好贾蓉连忙拉住阻止了。也不知这从哪里来的礼,想自古以来就算是皇家宫里也没有说动不动下跪的。
真他娘的恶礼。
“以后在这庄子上就别再行这虚礼了,我不喜欢。”贾蓉摆了摆手,又与贾蔷贾芸道:“后晌差人去神京些麻布绢纱来,用麻布制护手,绢纱制能遮口鼻的小面罩。以后凡是靠近窑厂的人全面得戴面罩和护手。”
第40章:秦钟离贾府
“省的。”贾芸道,“蓉哥儿考虑得周到。虽然我与蔷哥儿也给买了些护手,可没几天就有的用烂了,是得多备上些。”
蓉哥儿笑着看了他一眼,贾芸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瞧这话说的,既表明了早准备了护手,又给自己拍上一通马屁。既然这里有护手,蓉哥儿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麻布绢纱该买的还是要买,如果导致工匠们病重了可是罪过,还会影响水泥窑的产出速度。
当下蔷哥儿让人拿了护手面罩来给贾蓉戴上。
他很看重水泥,因为这是他仅有几个能做出的东西。宁国府家大人多,仅靠每年各庄上送来的租钱,迟早坐吃山空。贾蓉才不管什么商贾贱业,先把自己腰包装满再说。
蓉哥儿是个自私的人,也不想着去当官。他可不愿受那些罪,好好多赚些银两让宁国府不为钱所困,尽力避开被倒霉蛋连累,自己在院子园中与一众美丽的年轻姑姑婶婶顽乐不好的很?
我怎么像宝玉一样颓废了?
都怪这该死的社会腐朽了我的斗志。
贾蓉暂时抛开脑字里的念头,让窑里的工人们着手准备碎石砂砾,运水过来与水泥灰搅拌在一起。
要试验水泥成果了!
“全部得裹上了,搅拌要均匀些。”蓉哥儿在场指导着,有时也拿过铲子和上一和。“再加些水。”
庄主梅毛炳早提前准备了几个用板子隔出的左右三尺的方框。
蓉哥儿看着眼前搅拌过后的有点前世混凝土的样子,兴奋道:“差不多可以了,把搅拌的混土倒进框子来,第一个三寸厚度,第二个四寸厚度。”
“好了,快……将它抹平。整个抹平了,不要留空。”
像模像样!
就是不知道等干了之后牢固不牢固。
贾蓉在这里与众人一起忙活了半天,也沾了一身的泥土。给贾蔷吩咐道:“这里得每天留人看守,每隔四个时辰在上面洒一次水,绝不能忘了。”
蔷哥儿问道:“每个配方的都按这一炉的方法测试吗?”
“当然。所以各种生料比例你可得记清楚了,具体数额谁都不能告诉。这玩意做出来了,就是我们宁国府的大进益。”贾蓉携着蔷哥儿在一边道,“我们这一支人丁单薄,我与你做亲兄弟看待。这水泥成功了,以后也有你一份,可万万要上心。”
蔷哥儿听闻,顿时感动不已,看向贾蓉的眼神都柔和许多。似乎眼里随时要落下泪水来,泣声道,“我省的,府里老爷可还好。”
这些天贾蔷为了做水泥除了那日贾敬寿辰外,一天也没去过宁府。甚至连神京的院子也没回了,也没再去义学里,直接在这庄子上住下。不想有半点马虎,害了蓉哥儿的正事。
“他的事,你莫要操心。”贾蓉拍了拍蔷哥儿的肩膀,道:“我观这庄上的庄主还算个实诚人,你也不要怕他欺主,需要人手的就找他使唤。若这姓梅的不听从,尽管差人去神京找我。不管他有什么关系,我都罢了他庄主的位置。”
贾蔷嗯了一声,心底复杂着。问:“蓉哥儿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等过几日这混土全凝固了,我再来。你在庄上也莫要担忧,有芸哥儿陪着,拿不定主意的就去问他。他鬼精着,心里比谁都看得透彻。”
贾蓉大小事项都跟蔷哥儿吩咐一遍后才回了城了。才回了院子,就听到房间里有人哭。
“怎么了?”贾蓉急忙上前道:“可是谁欺负了你?快告诉你家大爷是哪个挨天杀的,竟然敢欺负我们蓉大奶。”
秦可卿见了蓉大爷回来,连忙用手帕抹去眼角泪水。脑袋扭到一边,不让贾蓉见了自己样子。只道:“是我自己想到些伤心事,与别人无关。”
贾蓉才不信她,攀上可卿的玉手,拉过来揽在怀里。道:“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想到些伤心事?总有个引子。”
瑞珠见了自己家奶奶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心里干着急,当下就说了。“还不是义学的事儿,今儿馆主不在义学里,由馆主孙子瑞大爷管事,却没想闹出了大麻烦。西府宝二爷与我们家钟大爷把璜大奶奶的亲侄子给打了,璜大奶奶刚到太太那儿告状了。”
璜大奶奶?
贾蓉死命搜刮大脑里的记忆,也没记起璜大奶奶是两府里哪位太太。
既然叫璜大奶奶,应该就是她家老爷就叫贾璜。难道是贾赦的某个儿子?也不对啊。贾赦只有贾琏、贾琮二子。贾政家虽然有个叫贾环的,可年纪还小,稍微娶妻。
“好人儿,别哭了,我这就给你出气去。”贾蓉安慰着可卿道。
“不要,大爷别去。”秦可卿的眼睛早哭红了,伤心道:“都是我那兄弟顽劣不争气,还把府里亲戚给打了,受罚的应是鲸卿才对。都是兄弟不懂事,又给爷惹麻烦了。”
原来可卿担心的是这个,贾蓉安慰道:“哪有的麻烦。”
他心里却十分的不爽。
这贾政、贾代儒是怎么干事的。不是说好两府出钱请大儒来管教,怎么还会在里面闹出打架的事情来。
蓉哥儿也没再多问,直接让丫鬟把秦钟给叫到院子来。
“哪里是我们打他,都是金荣爱造谣生事,说我与宝二爷不干净。自己又拉着一派人跟我们作对,我们去争辩,反倒是他先动手了。”秦钟这会儿也气着,他显然也挨了一拳,不停的揉着脸。
金荣?
贾蓉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似乎这家伙原是薛蟠的好基友,后来失了宠就把气怪到秦钟身上,还整出一回闹义学来。
可是……他娘的现在薛蟠那大傻子还没来,怎么就闹起来了。
擦!
他看着一副女儿姿态的秦钟,心里也累得很。这男不男女不女的玩意,生得又秀气,不管跟哪个男得走近了,必然少不了闲话。谁不知道大家老爷们都喜欢这种秀气男儿。
没一个省心的东西,好好在里面读书不好吗?
蓉哥儿冷着脸问:“太太可有说什么?”
瑞珠回:“太太倒是没说难听的话,反而还训了璜大奶奶一顿。说他们家的侄子嘴里不干净活该挨打,太太还道再听到这种话,让璜大奶奶也别来宁府走动了。”
其实秦可卿心里委屈也不是为别的,只是担心秦钟打了贾家的亲戚,会让贾蓉在家族里不好做人。心里难受,找了个借口要秦钟离开,不让自己弟弟影响贾蓉在家族里的名声。
秦钟虽是可卿的弟弟,但自从她嫁入贾府起,以这时代风俗来说就算是贾家人了。她关心弟弟,但考虑更多的是贾蓉。
只道:“昨日有信传来家里老爷病又发了,我想着让兄弟先回家去伺候着老爷。”
第41章:宝玉失秦钟(一)
贾蓉劝了好一会,可秦氏心意已决,反而更激动了。哼着她的小琼鼻道:“他既学不进去,就别在府里招摇了。好生回家呆着,还能在老爷跟前孝敬。”
秦可卿是打定主意要送秦钟回去,等秦钟什么时候愿意学了再进贾家义学来。
“年轻人嘛,贪玩是正常现象。”
秦可卿却不这样认为,撅着嘴道:“秦家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他心底却没一杆秤,留在这里三天两天与宝二叔厮混,偶尔又闹些事情。因了我的关系,还不知道两府的人怎么看待大爷。”
蓉哥儿发现可卿固执起来也是难劝得开,只能先同意下来。
“大爷身份不比他人,将来要承了整个宁国府,来往的都是公侯将军们。家里老爷都说在朝堂上的多是好虚名的势利眼,大爷若是因这种事亏了个纵容妻弟的名声,待将来我哪里有脸见贾家的祖宗们。”
蓉哥儿讶然。
哪有可卿说得那般严重,只是向来可卿顾虑得多,什么小事都挂在心上。这回若不应她,贾蓉真怕她因为这事害出病来。
鲸卿暂时离开一阵也算好事,至少不会与宝玉加深某些畸形的情感。
翌日,蓉哥儿亲自去了义学。
大儒在上面讲经,贾家的子弟在下面各玩各的。甚有亲密者,两少年男子携手拥在一起咬耳朵。反观那位大儒坐在堂上一手拿着书本,摇头晃脑自己说自己的。
连贾蓉进来了都没发现。
蓉哥儿脸色阴沉的很。这野狗肏的贾政与贾代儒就是祸祸两府的银子?给贾家子弟请了个这样的狗屁业师?
他又在角落里找到了宝玉,宝玉单独坐一桌,旁边空着的位置应是原来秦钟的。宝玉显得心不在焉,左顾右盼完全没在听业师讲经。
就在宝玉扭头之际,余光中见到了堂后面的贾蓉,面上先是一惊,又是一喜。然后竟不顾讲课纪律悄悄跑了出来,来到贾蓉身边。笑道:“蓉哥儿,你亲自送鲸卿来了?他现在在哪儿?”
还想着鲸卿,想尼玛呢!
就这样讲堂纪律,不打个架都是奇事了。
上面的讲经的大儒终是抬头看到了贾蓉,停下道:“可是新来的学生?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今日所讲的是《学而第一》。”
义学里其他的学生也转过头来,见了是贾蓉,一个个心里一跳。特别是昨日参与了打架事迹的金荣等人。
贾蓉其实连金荣是在场哪位都不知道,也不在乎谁是金荣。今日他来是向馆主贾代儒给秦钟请假的,顺便来瞧一瞧义学被搞成个什么模样。
好得很,真是好得很。
唯一用心听讲的反而是两个年纪最小的,珠大奶奶李纨的儿子贾兰与同桌的孩童。贾蓉也不想理会这个义学的业师,转身直接找贾代儒去了。宝玉还想再问,可见蓉哥儿不搭理,反跑出义学训秦钟去了。
贾蓉气得牙痒痒,学子跑了,做讲师的也不管管?简直不为人师。
“蓉哥儿怎么来了?”贾代儒与贾母同辈,是二代荣国公贾代善的庶弟。他见了贾蓉面上欣喜着,还要给贾蓉介绍义学里的几位先生。
“诸位先生可都有何功名?”贾蓉只冷笑着问了这一句,在场的几个先生脸色皆变。只有一人昂头挺胸道:“吾,辛卯科举人。”
哟?还算不错嘛。竟然有个举人大老爷。举人厉害啊,中了举就意味着随时有机会步入官场,成为真正的大老爷。只是他算了算,以这人的年纪,最近的辛卯科应是在十三年前。
十三年的举人都没能某个一官半职,也未能考上进士。贾蓉心底颇为复杂,还是拱手唤了声先生。
这位举人倒是灵通,知贾蓉是宁国府长孙也稍稍欠身回礼。虽年过四旬竟与蓉哥儿以同辈相论,谦称小弟。
其他几人知贾蓉身份不凡。虽然刚才蓉哥儿语气稍有傲慢,几人也抬不得头来。见状,蓉哥儿哪里还不明白,这些人别看着四五十岁年纪,一个一个顶多是老秀才。
虽然秀才对贾蓉来说也是很厉害的人物,至少他肯定考不上。虽然珍老爷曾给他在国子监捐了个监生的名,一次也未去过。
但是放在贾家来说,秀才还真不怎么值钱。
姑苏林家黛玉的业师是进士贾雨村,东府修仙的老太爷贾敬爷是进士。宝玉大哥贾珠十四岁就进学成了秀才,眼前这个贾代儒也是个老秀才。
特么的上千两银子就请了几个秀才过来,哪怕加上一个举人也用不了这么多啊。贾蓉简直是气到吐血,请秀才还不如继续让贾代儒教,还节约银两。
贾蓉冷漠道:“这些日子义学学子可有长进?”
贾代儒本还以为贾蓉是因为昨日的事情过来兴师问罪的,突然听了蓉哥儿这话,心里没个准备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没计算过便算了。家里太爷见了您老都要叫声叔叔,两府老爷听了还得怪我不懂礼数。”这个问题注定是没有答案的,他也没想真要找个答案。
几位业师刚来不久,学生能有多大长进。
只是看了义学这种情况蓉哥儿痛心疾首,道:“我刚去了讲堂,各种情况也见了。多好的一个地儿,多神圣的一个地儿,不知诸圣见了是何感想。”
身为馆主的贾代儒老脸透着羞色,长长的叹气一声,当下心里就想立即辞了义学馆主之位。
蓉哥儿哪里猜不到他的想法,这样的例子还不多么?凡是一问责来,第一个应对措施就是请辞。他才不给贾代儒说这话的机会,贾代儒毕竟辈分摆在那里,说了请辞的话反而是把贾蓉放在火上烤。
蓉哥儿悠悠道:“蓉儿本是为妻弟秦钟请假而来,并非为此事,只是见了这般样子心里不痛快。”
这时,那位举人却开口了,回了贾蓉道:“小弟入馆以来,发现馆内天资聪慧者有三,分别是政老爷家宝二爷与贾兰、贾菌,此三人近日有明显长进。”
没听到秦钟的名字,蓉哥儿心底稍稍有些失望。不过却对这位举人刮目相看,原来整个义学里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干事实。
“未请教先生名讳?”
“小弟姓段,单名一个浪字,字良声。”
段浪?
段良声?
蓉哥儿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心里觉得待会去找贾政,让他知道贾家义学都成了什么样。除了段浪段良声之外,那些请来没半点用处的秀才全部踢走。必须换人,不要求一定是进士或者三甲同进士出身,至少对教学要用心啊。
贾蓉颇有些无耻的想着,如果家族里再出个举人进士,自己也能沾沾光。到时候哪怕两府真犯了抄家的罪,只要没牵扯到整个家族就还能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第42章:婶子,蓉儿来了
到了西边的荣国府里,贾蓉随着小厮去见了贾政。他到时,贾政正捧着《晚亭弈谱》自己与自己对弈,玩得不亦乐乎。
贾蓉进来半天也未见贾政抬头,终是忍不住道:“二太爷好高的雅兴。”
贾政这才从自弈中回神过来,因被人打搅面上稍有愠色,不冷不淡的问:“蓉哥儿来了?可是有何事情?”
当然是有事!贾蓉讲义学的情况跟贾政说了,偏偏贾政也不在意,神情淡然道:“这等事情蓉哥儿与儒叔决策便好。”
瞧他的意思是别拿这些事来打搅他顽棋。贾蓉真真的感觉到心累,这个政老爷一心想要宝玉走征途,却又只是做表面工程。连对宝玉业师如何也不上心问一句,却又一味找着宝玉要上进长进。
老师没水平,对学生又不管教,学生能有多大长进?家长不做好带头作用,儿子能学到个什么好?
真特么的牙疼!
如果不是为了以后能有个安全的轻松的自在生活,他真不想管贾家如何。继续让贾家一代代烂下去,或者直接等上几年两府抄家直接玩完。
蓉哥儿咬牙切齿。这些个煞笔玩意,比老子还会偷懒。一个个都在比***急了我就带着可卿卷了宁国府的钱跑路到岭南去当土财主。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如果还不够远,就去安南当野猴子。
顺便带上凤姐儿、林黛玉,还有迎春探春她们……
可惜哪有这么简单,说带走就能带走的。虽有抱怨,可事情还是得做。
“二太爷总想着要宝二叔成才,若是这请业师上不用心,宝二叔也未能有多少长进。蓉儿这次来是想请二太爷寻几个在家的进士或者未能入衙的庶常吉士到义学来讲经。”
贾政听了贾蓉的话却愣在那里,哭笑不得道:“蓉哥儿有这心是好的。可凡是入殿出来哪个不想着去谋个官,更别说那些入不了翰林的庶常,他们去地方上讨个老爷还是轻松的。哪有人愿意在人家义学教书,蓉哥儿有些天真了。”
贾政是官场中人,对这些事情了解的多。事情却不如贾蓉想得简单,凡是考上进士的,除了像贾敬这样的奇葩外,要么去了地方做老爷,要么进了各部入职,或者是在翰林做庶常。哪怕是庶常吉士两年后不能正式入翰林,也会找其他门路谋官。
贾政道:“这事我也帮不上忙,不如去求你大婶婶,他们李家是书香门第,族内无论男女都通读诗书,李家老爷曾任国子监祭酒,门下学徒无数。说起来你也算他半个学生,找他问去罢。”
额……
贾蓉哪里想得到贾政就这样把事情又推到了自己身上。我特么的国子监大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算哪门子的半个学生。再说李纨还是贾政的亲儿媳妇,凭什么让我去找她。
唉!蓉哥儿想着以后的潇洒生活,自己还是找李纨去了。
哪知还没到李纨院子,正路过凤姐院子的穿堂外,就听到穿堂里的丫鬟急忙给院子里报:“小蓉大爷到了。”
嗯?
什么个情况。
蓉哥儿脚步瞬时就止住了,不知是该向东边继续走去李纨的小院,还是转身进凤姐院子。穿堂处守门的丫鬟道:“小蓉大爷进来吧,奶奶正好午憩醒了。”
我……不是来找凤姐的啊!他这会是左右为难,到底要不要去凤姐院里?
去吧!
丫鬟都报名了,不去,反而说不过去。
蓉哥儿深吸了一口气,细心整理的衣冠,才迈入凤姐儿院子。
凤姐儿一幅刚睡醒的样子,还睡眼朦胧着,懒着身子好奇的问:“今儿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侄儿有事来找珠大婶婶,路过婶子院子,特意过来请安。”
凤姐儿听罢微微蹙眉,脸色透着怀疑之色。“你找她作甚?”
“二太爷让侄儿向珠大婶婶往李家传封信去,推介两个义学的业师来。”
“哦!”凤姐儿听了这话才算放下心来,“你先去罢。”
蓉哥儿应下,就要告退。
凤姐儿又道:“蓉儿快去快回,晌午憩息了会,腿上有些麻了。”
“……”
感情凤姐儿敲腿按摩上瘾了!蓉哥儿眼神里也略显兴奋,一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着。
蓉哥儿急忙出了院子,一个左转进了李纨的小院。
李纨的小院比不得凤姐儿的院子,不仅不如凤姐儿院子大,也不如凤姐儿的院子装潢华丽。这里别有一番滋味,素雅的很。
院里丫鬟也不多,还是等贾蓉进了院子,才有丫鬟去报名。
李纨这会还憩着,被丫鬟叫醒听了蓉哥儿过来,心头疑惑。东府与她院子来往的少,她也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不知贾蓉找自己何事!
蓉哥儿进来,见到李纨,却也是个漂亮人。比凤姐儿长几岁,如今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也无过多装饰,跟她院子风格一样清素。
贾蓉连忙给请了李纨安,才与她说了义学之事。
蓉哥儿见李纨面上犹豫,半天也没应下话来。道:“听外人道学子启蒙极为关键,兰哥儿如今也在义学里听讲,若义学业师无能,兰哥儿学业也难有进益。若是李家太爷能推介一两个名师来,两府定不亏待,就算是让蓉儿亲自抬着轿子去请也愿意。”
贾蓉见李纨听了这话脸上稍有动容,心知李纨如今一心只记挂她年幼的儿子。趁热打铁道:“蓉儿所做亦是为了婶子与兰哥儿,婶子也不想兰哥儿与宝二叔那般在家里做个富贵闲人吧。”
李纨与蓉哥儿虽说是婶侄关系,实际并不相熟。李纨只是悠悠叹气,不与多说。“辛苦蓉哥儿跑一趟,婶子省的。”
这算是答应了吧?
蓉哥儿心里想着,与李纨辞了便急不可耐地去了凤姐儿院里。
“婶子,蓉儿来了!”
凤姐儿早合着眼躺在塌上,平日里无比威严的王熙凤听了蓉哥儿的声音这会竟如小猫般清嗯了声,轻声道:“蓉儿过来吧。”
贾蓉进了房间,却没想平儿姑娘也在。心里却慌了,平姑娘可是贾琏预定的房里人。按摩免不了碰手碰脚的,让她见了自己与凤姐儿这般还不得去贾琏那告状?
蓉哥儿心想,凤姐儿是睡糊涂了吧。
第43章:宝玉失秦钟(二)求收藏,求票票
进了房里,幸好凤姐儿只字不提敲腿的事,让蓉哥儿悄悄松了一口气。好险,好险!心里又有些不舍,来都来了……
贾蓉反复抿着上下唇,要不想办法支开平姑娘?
那也不行!
这毕竟是在凤姐儿院里,平姑娘走了还会唤其他丫鬟过来。
天是那么的蓝,树是那么的绿!心里好遗憾。
犹豫之下,蓉哥儿与凤姐儿随意聊了会。又与平儿姑娘嘱咐了许多孕期的禁忌,贾蓉才恋恋不舍地回了东府去。
蓉哥儿的表情落在平儿姑娘眼里却是另一种意思,还与凤姐儿打趣道:“奶奶这侄儿真真是孝顺,东汉的孝子江革怕也比不过他,事事都惦记着奶奶。”
王熙凤脸上也含着笑儿,也开着顽笑:“你这小蹄子莫不是看上蓉儿了,跟我讲他好几次好话,是想着哪天求我把你送他房里去?”
平姑娘臊着脸儿,道:“奶奶就会拿平儿取笑,平儿自然是一心为着奶奶,哪也不愿去。哪个对奶奶真心的好,平儿就说哪个的好话。”
…………
贾蓉本以为这一日也是平常的过了。没想到了后晌,王夫人差人过来将他请回了西府。来请蓉大爷的是一个叫绣鸾的丫鬟,蓉哥儿问她,“你家太太可有说因为何事?”
绣鸾比宝玉年长几岁,现在是王夫人手里的干将。因为是王夫人房里的丫鬟,平日也自视甚高。虽因为年纪稍大些,做不了宝玉、贾环房里的姨娘,却也少拿正眼瞧人。
这会见了贾蓉开口询问,这绣鸾竟因为自己伺候过王夫人,就把自己当成了府里的主子。面对贾蓉的询问也是仰着高高的脑袋,随口回道:“小蓉大爷去了便知,我们太太找来自然是有要事。”
贾蓉也索性不再问。也犯不上与一个不懂规矩的丫鬟置气,毕竟他又不是宝玉、贾环,只知道在丫鬟跟前威风。
蓉哥儿当然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丫鬟的态度就代表了她家主子的态度。把一切都算在了王夫人头上,他倒要看看今儿把自己叫过去可是何事。
王夫人院里,宝玉也在。这会儿他哭成了泪人,像个失恋的孩子。
“你媳妇兄弟回去了?”王夫人端着茶,漫不经心的问道。
贾蓉道:“回了,一早派焦大送了兄弟回去。”
“怎么就回了?他不是在义学听讲的吗?”
什么时候回关你西府屁事,管得多。
蓉哥儿心底翻了个白眼,悠悠叹道:“秦家老爷病发,特意送兄弟回去孝敬。估摸着还有一个多月义学就放假了,便让他提前回去也好。免得兄弟在义学里听讲时也静不下心来。”
王夫人虽然不喜欢秦钟,不喜欢所有与贾蓉相关的一切。但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宝玉哭得伤心,她早心都碎了。一心只想着安抚儿子,问道:“何时回来?”
蓉哥儿蹙眉道:“兄弟这番回去,得等到过了大年才来,还有差不多三个月时间。”
宝玉听了悲从中来,脸上泪水哗啦啦的往下落,喃喃自语着:“三个月,足足有三个月。我要与鲸卿要分离三个月时间,呜呜……”
贾蓉听了宝玉自言自语的声音,气不打一出来。哼道:“若是宝二叔想他了,自可出城去寻。”
宝玉见到太太脸上神情也是骤变,脖子一缩,这会儿是什么都话都不敢说了,强忍着泪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等见到太太没有发怒,才小心翼翼道:“我找林妹妹顽去。”
说罢,宝玉便溜了。
王夫人可以允许秦钟来西府玩耍,却绝对不会允许宝玉去城去找秦钟。只冷声让贾蓉以后莫与宝玉说这样的话教坏了他,便把蓉哥儿放了。
贾蓉心底反倒不乐意了,回道:“虽说蓉儿是晚辈,东府也比不上如今王家的气派,可到底是宁国府未来当家,又要管着族里的诸多事务。若以后非是要紧事儿,只唤丫鬟来去传话即可。”
反正意思就是这种小事就别特么把我叫过来了,虽然宁国府你们王家现在辉煌,但我也很忙的,和你家宝玉不一样。
王夫人哪里想到这东府的毛头小子怼上了自己,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还偏偏挑不出贾蓉话里的毛病来。看着贾蓉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无法无天,竟因小事埋怨长辈。东府怎么就养了个目无尊长、狂妄无礼的家伙。”王夫人嘴里喃喃着。
可惜一个家里,内宅和外宅就如皇宫里前庭与后宫的区别。内宅归府里太太当家,外宅归附近老爷当家。内宅的太太只能管内宅的事儿,偏又管不到贾蓉头上,气得进了佛堂念经。
蓉哥儿从王夫人院里出来,宝玉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
“蓉哥儿,我们去找鲸卿吧。”
“……”蓉哥儿对宝玉也气得痒痒,没好气道:“宝二叔出城可得有太太允许吧,若是未得太太允许,侄儿哪里敢待二叔出城。”
“我……”宝玉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他哪里敢与王夫人说这些。虽然王夫人平时都依着他,可他也知想得太太允许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宝玉也不会这么傻真去问,眼睛转悠两圈,越想越伤心跑回了自己院子哭去了。
蓉哥儿回府时,半道上有人叫他。
“小蓉大爷。”
原来是后面来了辆马车,车边的丫鬟雪雁与他招手。车里的黛玉也掀起帘子,欣喜问道:“蓉哥儿打哪来?”
蓉哥儿见到黛玉脸上泛着笑容,心里的坏情绪莫名地消失的干干净净。“刚见了宝二叔,正要回去。林姑姑要去哪?”
“去找你媳妇。”黛玉轻笑着,让车夫仆人请蓉大爷上车。
车里宽敞,蓉哥儿在黛玉边上坐下,便闻到一股幽香袭来,恰是‘芳气笼人’之意。问:“姑姑车里怎这般的香?”
“这天气,谁带着香呢!定是你被宝哥哥烦得一时闻岔了他身上的香。”黛玉笑道,“宝哥哥方才也去烦我,我便想起来蓉哥儿这了,没想到同病相怜的两人在这遇上了。”
蓉哥儿脸上也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强。
听到林黛玉提起个病字来,突然想起了她身上的病。
书里称是不足之症,是个极其笼统的说法。他对这方面也无研究,只是隐约觉得与肺结核、先天性心脏病、心功能不全、慢性气管炎等。
只是她与府里姐妹时常相处却未传染给其他人,应能排除肺结核之症。若是慢性气管炎倒有得治,可若是心脏处出了问题,以当前医疗水平……
瞧着这可爱的小姑娘,心里也不是滋味。
第44章:宁府走水贾珍死
自秦钟回了秦府,宝玉先几日还总念着他,时间一长便又将秦钟忘得干干净净。每次想去找林妹妹顽,却总不凑巧,林妹妹都去了蓉哥儿媳妇院子。
于是宝玉每从义学回来,总少不了与袭人、碧痕几个丫鬟抢着吃嘴上胭脂。想着林妹妹气上几日便消了,还能一起继续高乐。
“却不想离义学放假还有半个月,学馆里的业师又换了,只剩下举人段浪和一个新来的李姓老儒。李姓老儒据说是珠大嫂子的族叔,十多年前因牵扯到了江南舞弊案里被夺了进士身,一身学识确是真材实料,现为义学副馆主。”
黛玉与可卿聊着自己的宝哥哥情况,“李副馆与段先生都是严师,宝哥哥受了这重压,今日一早就病了。”
秦可卿热心肠的问道:“宝二叔可还好?姑姑怎么没陪着?”
“对外说是因为义学课业,我哪里不知道是他昨儿与碧痕洗了两三个时辰的澡,就差没水漫金山。病了也是活该,才不去看他。”林黛玉撅着嘴儿咯咯笑道,又问:“蓉哥儿今怎么不在?可是说好要给我画像的。”
“大爷去了城外的庄子上,得夜了才能回,今儿怕是不能给姑姑画像了。”秦可卿牵着林姑姑来到旁边的屋子,那里立着一块画板。“他给二婶婶画的像都没完,姑姑恐怕还得等上些时日。”
林黛玉哼声道:“凤姐姐都来几次了,还没画完,蓉哥儿是在偷懒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可卿牵强笑了声,为蓉大爷辩解道:“大爷是想给凤婶婶画真切些,处处细致,定然要些时日。”
黛玉来东府的次数多了,与蓉大爷秦氏都越发亲近。听秦可卿为蓉哥儿说好话,黛玉又笑她是情痴。
秦可卿心底却打着主意下次凤婶婶来了,要留两个丫鬟在房里随时伺候着。到了晚上蓉大爷泛着满脸喜气回来,林黛玉却早回了西府。
水泥窑的进展愈来愈快,工匠们也越发熟练。短短一两个月时间,蔷哥儿他们已经找出一个凝固性强且原料便宜的配方。在春耕之前再多建几个窑煅烧,春耕之后就可大力生产。
“今儿林姑姑来过,要找大爷画像。”秦可卿哼着鼻音道。
“近些时日可不行。”蓉哥儿鼻子灵得很,才听可卿的话就闻出了其中的酸味,笑道:“你家爷最近都要去庄上忙着,就算有了时间也是给我们可卿画像,林姑姑还得往后排。”
“那凤婶婶了?”秦可卿才不吃林黛玉的醋,是在吃王熙凤的醋。
这些日子虽与凤姐儿还是老样子,最出格的那次也是第一给凤姐儿画像时‘不小心’触及了锁骨。贾蓉还是做贼心虚地道:“我不是在拿着你凤婶婶练手嘛,想着熟练了给你画出最美的像来。”
见了可卿神色好转,空气中的醋味淡了。蓉大爷脸上也挂起了笑容,揽着她道:“我们家奶奶今儿陪着林姑姑顽了一天定累了。你家爷在离恨天时学了种解乏除累的方子,还能通经疏络。让爷帮你通通经络。”
“谁是你们家奶奶,也不怕瑞珠她们听了去。”可卿吱吱笑着,却听大爷让自己躺床上,脸上一时又羞红了起来。
日子又这般过了一个月,天更冷了,神京早已下起大雪。蓉哥儿也不愿再去庄子里,成天赖在炕上,连门都不出了。
这日,天还未亮,蓉大爷正揽着蓉大奶奶舒服地做着美梦,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走水了!”
“园里走水了!”
贾蓉连忙爬起,抓了袄子斗篷披上便冲出了房间,只见着院子后的天空一片火红。院子外的丫鬟小厮们一个个提着水桶往会芳园跑去。
“瑞珠宝珠护着你们奶奶,我去园子里看看。”
……
贾蓉才冲进园子,就见着了急急忙忙赶来的赖升。“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逗蜂轩怎么会着火了?”
赖升急忙道:“大爷,先去看看老爷吧。”
“老爷怎么了?”
赖升哭丧着道:“老爷不中用了。”
嗯?
贾珍要死了?
蓉哥儿这会也顾不上已经熊熊大火的逗蜂轩,只让赖升指挥着丫鬟小厮们隔出条道来,别让逗蜂轩的火蔓延到其他地方。
与会芳园只一墙之隔的净室里,贾敬脱下斗篷,扬了扬上面的沾上的雪后在炕上盘腿坐下。似乎没有听到会芳园的喧杂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才有小厮过来敲门。
“太老爷,太老爷……老爷不中用了!”
贾敬款款睁开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满是皱纹的眼角湿润了。右手颤抖着抹了抹,强装镇定隔着门道:“知了,让蓉儿处理吧。”
贾珍死了,死得很突然!
甚至贾蓉还没到,贾珍就已经咽了气。
说实话,贾蓉对贾珍的死亡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真见到他胸口完全没了起伏,反而愣在了那里,久久不敢相信。
在贾珍尸体的旁边,除了尤氏外还有许多贾珍的房内姨娘正围着哭泣。乱烘烘的哭声摇山振岳,房外的丫鬟人来人往,一片杂乱。
贾蓉伸着手儿在珍老爷脖子上探了下,感受不到一点儿动静,确定是死了。蓉大爷将尤氏拉起,道:“老爷已辞世,再哭也无益,且商议如何料理后事要紧。”
尤氏又哭了一通,情真意切悲痛至极,喃着道:“差人先去族里报丧吧!”
一边是府里老爷登了天,一边是会芳园逗蜂轩走了水。宁国府上下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事无条理更是乱作一团。
大内深处,朝事议罢。
显德帝便去了南书房,得知宁国府请了钦天监阴阳司的消息,又拿了贾家送来的《陈情事表》。贾家表册上记录了贾珍的死亡时间,表里又为贾蓉求了皇恩。
显德帝找人问来:“贾珍之死可有异常?”
“回当今的话,贾家无异常。”回话的人额头上布满了小汗珠,低着脑袋不敢抬起。
“袭四品爵骑都尉。”显德帝与内监道了句,并未再问,继而翻看其他奏折。
回话人出了南书房才长舒一口,怒气冲冲的回了衙门。大骂着:“宁国府里的三号去哪了,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宁国府逗蜂轩的火又是怎么回事?”
第45章:贾珍丧事
宁国府里逗蜂轩的大火没有波及周边的建筑,只是这楼却被烧了个干净。青灰在宁国府上空飘浮,旁边建筑白雪上落着黑点,犹如崭新白布发了霉。
宁荣街上人们议论纷纷,凤姐儿并邢夫人、王夫人一行到宁国府前,只见府门大开,府内挂着白绸。在大雪之下,显得格外凄凉。
贾代儒、贾代修、贾敕、贾效、贾敦、贾赦、贾政等各房老爷,并贾琮、贾珖、贾琛、贾琼、贾璘、贾蔷、贾菖、贾菱、贾芸、贾芹等各房晚辈都早早来了。
凤姐儿因怀有身孕未入府中,只是遥遥透过府门往里瞧了眼,心里担忧着。众太太奶奶去了停灵之处,见着里面蓉哥儿在那痛哭。这模样比尤氏方才哭得还厉害,人群里宝玉也受蓉哥儿哭声感染,不觉间落下泪来。众人亦是如此,当蓉哥儿不舍老爷。
皆红着眼儿给贾蓉安慰几句。
不多时,秦业、秦钟并尤氏的几个眷属尤氏姊妹也来了。
尤氏安排秦氏接待了众太太奶奶,又吩咐贾琼、贾琛、贾璘、贾蔷四位宁国府正派子孙去陪客。钦天监阴阳司择准腊月十八大寒之日,停灵三七二十一天。
贾蓉听到自己还要在这里演上二十一天的孝子,哭得更厉害了。所谓是闻者伤心,见着落泪。无不在心里称其为大孝子,只觉珍大老爷在天之灵见了蓉哥儿这悲痛欲绝的样子也该安息了。
内房的黛玉听了蓉哥儿哭声心里也及不好受,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来,一时竟同病相怜落滑下泪珠。近来可卿最与林姑姑想熟,两人无言拥着,等黛玉抬头时可卿衣裳湿了一片。
可卿携着她道:“姑姑不如随侄媳到另屋歇息。”
黛玉摇头,总忍不住去看大哭的贾蓉。只越瞧他身影,便想起自己素日在东府里深得蓉哥儿夫妇照顾,眼角的泪水就越藏不住。
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道:“我与你在这赔着蓉哥儿吧。”
秦可卿倒是没做多想,点头应下。
一旁的宝玉却是见了秦钟,才哭花的脸上就有了些许笑颜。找了机会拉着秦钟偷溜出了屋子,两人在廊檐下互道相思之苦。
宝玉牵着秦钟,问:“这几日会在府里住下?”
秦钟羞涩道:“需听老爷安排。”
宝玉见了,一时又失了神。听有婆子寻来,才与秦钟急忙进了屋子。
当日,宫里下来旨意,贾蓉袭了四品爵骑都尉。蓉哥儿心里虽有喜意,嘴上却依然嚎啕大哭,又是谢皇恩,又是谢祖恩、父恩。
蓉哥儿这番做派,让传旨内监都不禁动容,连忙招呼着:“小蓉大爷快起来罢,快起来罢。”
贾蓉心里觉得这戏也差不多了,才肯罢休。又哭了两声,遮面起来。
林黛玉偷偷看着他,自言自语道:“蓉哥儿定是伤心透了。”
待蓉哥儿送了内监,林黛玉便去安慰他。
宁国府里宾客更是赞蓉哥儿知恩大孝。
贾珍的丧事多由尤氏主办,府里又有赖升家的帮衬,凤姐儿也让来旺家的过来帮忙。从刚开始的乱作一团变得井井有条。
太爷贾敬不愿出来,谁也强求不得。只对外宣称敬老爷丧子悲痛,不愿见客。停灵二十一日里,宁荣街上白茫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
忠靖侯、锦乡侯、川宁侯、寿山伯皆有来祭。至大寒日,送殡的除自家宁荣两府,剩下四王六公后人皆齐。史、蒋、谢、戚、司、韩、冯、陈、卫等诸王孙公子,皆来相送。
贾蓉看着路边这些人马,心里止不住的担忧。
这阵势不是一般的大啊。一个小小三品爵爷,竟有这么多人来送,太夸张了点。
没多时,蓉哥儿又遇见了北静王水溶。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郡王与蓉哥儿道了声节哀,得知贾敬在府没来,才兴致缺缺地去找了贾政一家。
总觉得这家伙不简单。蓉哥儿瞧着北静王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又细看了其他诸位公侯子孙,心里更担忧了。
希望今天的事情不会引起宫里非议才好。
只是谁都不会想到,贾珍下葬后的第二天。王家的王子腾突然升了九省统制。这消息还是凤姐儿因心里记挂着画像,来东府时告诉蓉哥儿的。
这时间也巧合了吧!
贾蓉实在没理由不去想,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
“发什么愣?”凤姐儿十分不满地哼了他声,让蓉哥儿继续作画。
贾蓉瞧着凤姐儿今日头上的那只玉簪子,心里有些暖意,一边画着一边笑道:“婶子也太不体贴侄儿了,这大冷天里还要让侄儿提笔,手都僵了。”
“瞧你个没良心的,我请你作画都两三个月了还没画好。倒是爱怜你家媳妇,都给她画了好几副图了。”凤姐儿白了蓉哥儿一眼,哼道:“若是你今儿不把图画好了,定让你没个好年过。”
边上的可卿羞着陪笑道:“大爷便从了吧,若不给婶子画好,还不知怎么拿我取笑。”
“知道就好!”凤姐儿道,说完又看向可卿。自己最近两次过来画像,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觉得秦氏眼神中有些异样。
不过王熙凤也没太在意,只想着让蓉儿赶紧把画作了。再过些时日,自己肚子也该显了,怕不能再多走动。
花费整整一个下午时间,蓉哥儿手指都没了血色,僵硬起来才算把画完成。
“瞧着像另外一个我。”凤姐儿对蓉哥儿的画先称赞了一番。又瞧见画里自己头上的玉簪子被改成了现在戴的这个,哼道:“谁让你把上面改了的。”
“蓉儿看凤姑姑换了簪子,就顺手改了,还以为是姑姑要改。”蓉哥儿厚着脸皮道,“姑姑不满意,要不蓉哥儿换了去。”
“算了,就这样吧。”凤姐儿嫌弃道,“为了惩罚你擅作主张,今儿护送着我回去。”
秦可卿酸溜溜道:“这哪是惩罚。侄子这般待婶子上心,就算是婶婶不说,我家大爷也会亲自送去。”
凤姐儿携着可卿手道:“哎呀,瞧你这酸味,还吃婶婶醋了。等你哪天怀上了,你家大爷还不得时时刻刻捧着你。”
“婶婶就好顽笑,即将当族长的人哪能时刻陪着娘们。”言罢,秦可卿红了脸。
凤姐儿笑着与可卿聊了几句私密话,贾蓉无法听清。等护着凤姐儿登了车,才在车里问:“姑姑刚刚与媳妇说什么?”
“就你管得多!”
第46章:逗蜂轩里的尸体
瞧着凤姐儿不愿说,蓉大爷也没再问下去。搓了搓因为画像拿笔而僵硬失了血色的手指。
这一幕被凤姐儿看在眼里,将自己随身的暖手铜炉递了过来。“把手烤暖和了,给我按按肩膀,这些日子颈上总不舒服。”
蓉大爷知道这些都是怀孕后的正常现象,不仅颈部容易感受疲劳,精神也会稍有萎靡,甚至全身乏力。
贾蓉笑道:“好婶婶,你现在怀着,肩膀可不好按得。哪怕是手脚也得小心着,在院里的时候也别请平姑娘乱敲。”
“平日里哪会让她们碰了,当你婶婶是个没轻重的人?”凤姐儿白了贾蓉一眼,“不愿就算了,找诸多借口。”
蓉哥儿将铜炉放下,并凤姐儿边上坐下。讪讪道:“蓉儿给婶婶轻揉下小腿吧,婶婶这个时期一般是脚上累得多,容易有脚酸脚痛的症状。”
王熙凤这些日子也确实觉得腿上有些缺力,走不得几步就犯酸。疑惑问道:“这也是你在离恨天学的?难不成天上还有孕妇不成?”
“听天上人提过几句这方面禁忌!”好在马车为了照顾怀孕的凤姐儿驶得极慢,让蓉大爷在车里蹲下也不觉摇晃。蓉哥儿捧起凤姐儿左脚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揉着。
虽然隔着袍裤,凤姐儿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蓉哥儿握着,脸上多少泛起红晕。除了贾琏之外,蓉儿是第二个握过她腿的人。这与蓉儿平时的轻敲很不一样,小腿肌肉上感受到的轻微力度,脸上发烫起来。
“好婶婶,可舒服?”
蓉大爷见王熙凤逼上了眼睛,只微微点头,手上的动作更轻了点。又时时防备着马车摇晃,做好撑扶凤姐的准备。
好一会,蓉哥儿将王熙凤左脚放下,绕到她的右边揉了起来。道:“婶婶,蓉儿再给揉揉右腿。”
贾蓉注意到程凤姐儿并没有作声,也没点头,像是靠着马车似乎是睡着了。
她应该是累了吧,怀着孕还总在西府里忙前忙后的。贾母与王夫人又不管内宅的事,每天除了立规矩就是立规矩,大小事情全靠凤姐儿来。
唉……
蓉大爷轻轻将凤姐儿右腿放下,并凤姐儿坐着。王熙凤似乎感觉到了身边的贾蓉,稍稍将脑袋靠在了蓉哥儿的肩膀上。白白的玉手也搭了过来,轻声道:“蓉儿给我揉揉手掌吧。”
一个荣国府上下几百号人,各房各院事务又多,还要应付上下每个人的小心思。年仅二十的凤姐儿要操心这么多事儿,确实也不容易。
蓉哥儿小心握住这只手,却并未有其他动作,只将它握在手心抱着。
贾蓉惊奇的发现,王熙凤竟然也没说什么。手也没抽回去,像是默认了蓉哥儿的这个举动。
一分一秒的过着……
时间似乎被减速了般,很慢很慢。蓉哥儿感觉到自己握着的小手越来越烫,鬼使神差地捏了捏。
很软,也很暖。
见凤姐儿没有反抗,蓉哥儿大胆的与这手十指交叉握在手里放在自己大腿上,另一只手贴着她的手背,用裘子斗篷将两人的手盖住。
直到马车停下,外面的平姑娘喊话:“奶奶、小蓉大爷,该进府了。”
这时,蓉哥儿才看到肩膀上的凤姐儿猛然睁眼,咳了一声,从蓉哥儿的怀里掌中把手抽了回去。恍然道:“就到了啊。”
蓉哥儿有些遗憾的将凤姐儿扶下车,见凤姐儿换了轿被抬进了荣国府里。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登上马车返回东府。
翌日,神京的大雪终于有了停歇。蓉哥儿找来赖升,让他安排人将烧毁的逗蜂轩清理了。
后晌时蓉哥儿正与可卿在尤氏那里吃饭,赖升家的过来道:“逗蜂轩里发现一个密室,赖总管在现场守着,请大爷和太太过去主持。”
“一个密室而已,你家男人大惊小怪作甚?”尤氏问。
赖升家媳妇走上身来,在尤氏耳边悄悄道:“楼里的火应该是从密室烧起来的,里面还有两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总管已经把进入密室的人都留在了当场,其他人全部支开了。”
听到这话,任谁都知道逗蜂轩的火有古怪了。起初大家都只以为是为天干物燥,不小心走了水。现在楼里发现了尸体,事情的性质就不同了。
蓉哥儿皱着眉头与可卿、尤氏道:“我先去看看,太太先查一查近日府里可少了什么人没。”
…………
“怎么会这样?”
一众小厮守在逗蜂轩的废墟外,蓉大爷随着赖升走下了密室。说是密室,不如说是地下室,地下室很宽敞,从烧后的痕迹可以看出以前这里放着不少的书籍。
现如今密室里的书桌、书架全部烧毁,两具尸体就倒在桌案边上。好在天寒地冻,尸体也未曾发出恶臭,只是样子依旧狰狞可怖。
“总管可知这处地方?”蓉大爷黑着脸问。
赖升连连摇头,道:“逗蜂轩是老爷用来招待贵客之地,这里的钥匙只有老爷有,没有老爷的允许外人不可进。”
贾蓉还是觉得不对劲,当初自己就是在逗蜂轩用滚水泼的贾珍,贾珍被送到了另外的院子。那么这里的钥匙就该是太太在保管,其他人没有钥匙怎么进来?
蓉哥儿又与赖升打量了密室,里面东西全部烧毁没留下一点又价值的。反而是两句尸体的样子很奇怪,尸体是一男一女,女的蜷缩着身子像在火中强烈挣扎过,而男的尸体虽然也缩着却像是被高温烧变形了。
“找人抬出去埋了。”蓉哥儿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没有那么厉害的侦察能力。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低调处理最适合自己的利益。
“那这里?”
贾蓉道:“对外说府里小厮与丫鬟在逗蜂轩偷情,不小心推到了烛火,不仅害了自己也烧了逗蜂轩。”
赖升咧着嘴巴点头,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密室着火能把整个逗蜂轩都烧掉。这个密室的墙壁明明是用石板搭建的,哪里能烧到外面去。
下午,府里终于找出是少了哪两位,一位是贾珍最后买的那位被关在府里偏僻院子的姬妾,一位是刚入府没几月的长随。
听了两人身份,蓉哥儿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按理说一个长随是不可能接触到被关起来的姬妾,他们又怎么会走到一起?更让他恼火的是,院子里被关的人失踪了也没谁发现。
第47章:会多一具尸体
“大爷,那位长随的身份查清了。”书房里,赖升小声的与蓉大爷汇报,“他是三个月前走得西府周瑞管家的路子在老爷身边作长随,是金陵人士又读过几天书,才来就受到老爷信任。新入府的小姨娘也是这长随介绍给老爷的。”
卧槽,这小子会玩啊。难不成是那些狗血电视剧里演得那样,自己进到大户人家做奴仆,然后把旧情人送上雇主老爷的床。等将来旧情人怀了孩子,名正言顺的分割大家里的财产。
吕不韦听了都想点赞!
蓉哥儿不由得瞳孔放大,问道:“莫非这个小姨娘与长随有旧情?”
赖升摇头,道:“小姨娘的身份府里查过,曾是外城万花楼里的一位舞姬。长随李颖才入神京就到了府里,因此两人并无交集。”
“不对啊。”蓉哥儿挠着脑袋,又道:“你不是说那舞姬是长随介绍的吗?怎么会没交集?”
赖升道:“老爷身边另外两名长随证实,那日老爷在外城游玩。李颖便提了一嘴道他在金陵时就曾听人说起过神京万花楼,其中以小姨娘最闻名。”
“总觉得老爷是被李颖这家伙算计了。”贾蓉叹了声道:“既然他们来历查清,人也死了。就按昨日说得对外宣布吧。李颖就是舞姬的情郎,舞姬就是李颖的情人。他们蒙骗了老爷,没想老爷在天有灵,登天之际一把天火烧了这对奸夫**。”
这番话,贾蓉自己是不信的。也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只能对外这么说了。舞姬与李颖房里都空空如也什么线索也没,没头没脑的事情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把逗蜂轩的失火暂时算在他们的头上。只是蓉哥儿留了心,又请太太尤氏好好整理一番家里奴仆丫鬟。
“老爷的那些姨娘奶奶,我们也不为难。她们毕竟还年轻,要出府改嫁的,她们可以带着自己的那点体己离开。想留在府里享福的,我们也不亏待。若是与他人传出私情来,太太也不必客气。”
尤氏欣慰笑道:“蓉儿到底长大了。府里的姨娘们,我早有打算。她们若能老实,一个月几两月钱府里也给得起。若不老实,明儿园子里就会多一具尸体。”
额……好家伙。你不是下人眼里的菩萨吗?贾蓉都被尤氏这番话给吓住了,动不动就是多一具尸体。讪笑道:“也不必如此吧。”
尤氏以为正常,教育道:“这是从前朝传下来的规矩,和奸者去衣受杖,让她们自己了断也是府里仁慈。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老爷不在了。府里的丫鬟小厮长随们,占着各自亲戚家的辈分,少不得要轻看你几眼。各项事务上都得按规矩来,不能让任何人辱了府里名声。”
贾蓉这方懂了,又提起舞姬失踪却无人发现一事。
“府里的规矩会让赖升媳妇传下去,该撵走的撵走,该罚的罚。”尤氏话题一转,又道:“以后宁国府内宅也该让你媳妇当家了,瞧瞧西府的凤辣子,当年才嫁进来就管了内宅。”
蓉哥儿没想到太太又把话转到了可卿的身上,他可舍不得可卿像凤姐儿一样每天忙来忙去的。只道:“太太年轻,还能替蓉儿媳妇多管些年头。”
“就会为你媳妇想。”尤氏哼了蓉大爷一声。其实尤氏心里何尝就没有想过要当家的年头,可她毕竟是贾珍后来扶正的,又没生下子嗣。如今贾珍已死,她还在这内宅里当家,能为自己讨到什么好处?
尤氏也是有心思的,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内宅当家的事就让蓉儿媳妇吧!
蓉哥儿笑道:“等回了院子蓉儿与就媳妇商量,让媳妇在太太跟前学上几年。”
尤氏叹了一声,点头同意了蓉儿的说法。蓉儿媳妇究竟年轻了点,只能自己先领着点罢。
没过得几日,又是贾家宗祠大祭。这回太爷贾敬连除夕大祭也不愿来了,贾珍又已离世,只能是贾蓉代为主祭。
身穿吉服、头上戴孝的蓉大爷在这一日被正式立为了贾家族长。
“族长、爵爷、蓉哥儿,这大喜日子该多发些赏钱吧。”贾芹这货腆着脸上来。
“上次交给你的事,可办妥当了?”蓉哥儿今天心情好,看了贾芹现在这副模样倒觉得可爱起来。
贾芹听了顿时拉起哭脸来,道:“蓉哥儿,你得给兄弟做主啊。兄弟也是为了家族干事,不让那些家伙传谣言,他们都孤立兄弟。兄弟这两个月过得可苦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
蓉哥儿哪里信他。像贾芹这样的人,不论做什么身边总会有几个狗友。笑道:“你又把钱输光了,他们才不与你玩的吧。”
贾芹讪讪笑,默认了这话。蓉哥儿则是吓唬道:“府里老爷才登仙,你若是敢在一年内赌钱,被我听了,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贾芹连忙大声说道:“不会,绝对不会。这一年族里子弟哪个敢赌,我就……就……来告诉蓉哥儿。”
顿时贾菖、贾菱等人纷纷侧目。
贾蓉这才拿了牌给贾芹,让他自己去族里领钱。上次答应了贾芹、贾珖只要族里不再有人传谣言,便可赏两人一些银子。还道:“举报有奖,芹哥儿可得替我监督好了。”
贾芹手了牌子止不住的点头。
早在一旁暗中观察的贾珖见状也走了过来,亲切唤道:“蓉哥儿,那我……”
“珖叔也同芹哥儿一起过去吧,族里老爷们早准备好了。”
贾蓉祭了宗祠并不能在这里多呆,他现在还在戴孝之身,不能参与这些宴会。
这年代看重守孝。蓉哥儿虽不需到贾珍墓前守上三年,却需要在宁国府内服孝居丧。俱伤不得走亲访友以及参加宴会等各种娱乐活动。所以这日除夕祭了祖先,蓉哥儿就早早回了院子。
蓉哥儿在院子里待着,晚上看了可卿回来,眼睛都在放光。
难熬啊!
只能看,不能吃。
可卿轻笑道:“这是官家的规矩,大爷今晚还是继续住旁边的屋子吧。”
十多天了,什么时候是个头?
蓉哥儿倒不是不能忍耐的人,只是一天天在面前晃悠。可卿偶尔还表现一下温柔,这太痛苦了!
蓉哥儿身后的雀儿这时小声道:“大爷,我给你留门!”
你想得美!
蓉哥儿也不是真的傻,刚刚只是在可卿面前牢骚一下,顺便占点小便宜。真要让他做某些事,他也万万不会干。不然可卿第二天就要被拉着去立规矩,甚至更倒霉的是万一传到宫里,贾蓉自己才得的爵位也会被撸掉。
我可是贾家知名的孝子,怎么能破坏守孝的规矩呢!
蓉大爷瞪了雀儿一眼,撅着嘴回了房间,深思熟虑后把门给栓严实了。
第48章:薛宝钗来京
显德四年的新春,神京的夜晚日日被烟火照亮,这种景象一直持续到上元节。
守在宁国府的贾蓉则是过了一个最乏味、最无聊的新年。不能离府,府里也不可请戏班,他甚至能不能吃肉。整个新年里,宁国府的大门都未曾开过一次,只因没有尊客来扰。
偶尔西府的亲戚过来,贾蓉也不能一处顽乐。
好在宁国府这样的家庭不缺吃的,吃食味道也不差,虽然少了进嘴的肉。贾蓉一时半会也能忍得住,可是少了其他地方的浑,一时间一长就有些难耐了。
过了春耕,以至四月。小蓉大爷在府里足足当了五个月的和尚,这五个月难受啊。一天比一天难受。
“只可怜了五姑娘!”贾蓉仰着头看着天空,堂堂蓉大爷怎么就混到这份上了,太惨了。
“五姑娘是谁?”雀儿狐疑地问道,撅着嘴道:“也是西府的吗?”
“关你什么事,小小年纪总想着歪心思。”蓉哥儿在雀儿脸上掐了一把。
雀儿也不躲,被蓉大爷掐了一下脸反而笑着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得意地仰着脑袋。“雀儿是大爷的人,自然要为大爷着想。”
也不知道这话是谁教她的。贾蓉笑道:“院里奶奶仁厚,被她听了不会罚你。可要是被太太听了,定要撵你出去。”
雀儿不知哪来的自信,道:“大爷定会护着我。”
贾蓉被这个自作多情的小姑娘给打败了,果然颜值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蓉大爷打趣道:“被撵的时候可别寻死觅活就好。别停下,继续扇……”
日子虽然过得素了点,倒也还自在。就是天气忽然热了起来,总觉得不太舒服。
后晌,蔷哥儿来了府里。
“从庄子到管道上的路已经用水泥铺好了。蓉哥儿教的法子果然不差,那路面干透后用锤子也砸不出什么痕迹来。”
贾蓉拍着蔷哥儿道:“都兄弟的功劳,若非兄弟在庄上住了大半年,研制出了最适当的方子。哪里能修出这样的路来。”
蔷哥儿羞涩一笑,扭捏着道:“曾经都是蓉哥儿护我,现实使我替蓉哥儿干事心底一百个愿意,再苦再累都愿意。”
蓉大爷看贾蔷做女儿态,干笑着收回了贾蔷肩膀上的手。“成本可核算了,只算修路的水泥与碎时成本,可与采石铺路相比吗?”
蔷二爷道:“神京周围的山石早在几百年前修都城时就采了不少,前朝和本朝又有几次大修,现在想采石得到西山才行。他们采石修一里路的钱,可让我们用水泥修十里路都不止了。”
开山采石运石的难度不小,所以神京周围也就几条主要官道用的是石头铺路。其他的也是碎石泥土夯的,遇上雨季再被木轮子压几下,使不得多久路便烂了。
蔷哥儿这时却忧心道:“现在庄子周边原料倒也齐全,只是现在才又建了几个窑子。黏土、砂石怕不以后不够用了。”
“你不是试过其他几个方子吗?到时候一窑产黏土制的水泥,其他的窑烧煤石渣和砖渣做的水泥。虽然效果差一些,但是价格便宜。而且我们族里义窑不是每天都窑砖渣,旁边姓仇的那里也有砖渣,煤石渣就更容易得了,都是没人用的废料。”
这年头的工钱便宜,一个短工一天十来枚铜钱,长工一年月也不过三千文。比两府最低级的小丫鬟每月五百枚铜钱的月钱还少。
要知道这年头一升白米的价格就要十文钱,也就是说很多人做一天苦工的钱只够买一升米回去。
“要是姓仇的不愿意卖怎么办?”贾蔷问。
“姓仇的又不是真的傻子,他们窑里留着砖渣也没用,不如卖我们换点钱使一使。如果当心姓仇的不愿意卖,就直接去找他们庄子上的庄主窑主。把他请出来,让这窑主自己得些好处,哪里还会不愿意?再说姓仇的哪里会经常去庄子上,他们窑里的事情还不都是窑主上报什么就是什么。”
贾蓉不屑的说。
这样的情况多了去。现在宁国府也一样,各地的庄主哪里有不谎报的。上面看管不严是,能用自己的私权捞点钱,没多少人有那自觉性不捞的。
只是现在蓉哥儿现在腾不出手来,等水泥窑的事情稳妥了,孝期满后把各处庄子巡一遍。
“还是蓉哥儿想得周到。”贾蔷赞了一声,又道:“再过半个月又是神京的雨季了,这次旁边几处庄子的庄主还不得羡慕死我们。”
贾蔷还想在蓉哥儿面前拍几句马屁,却被蓉大爷给赶出了府。
“都什么毛病,有一个小丫鬟虎视眈眈就算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想干嘛?想干嘛!”
又过了些时日,西府来了客人。贾蓉还是听了可卿身边两个丫鬟在传,才只是薛家的人来了,住进了西府当日荣公暮年养静之所的梨香院里。
以后西府可要热闹了。
贾蓉摇了摇头,他现在还处在守孝之中,虽有心去瞧瞧传闻中的薛宝钗,却也不好进那荣国府里。
反倒是薛姨妈与薛宝钗来了串门。
“都是亲戚,按理早该来的。只是昨儿过来的晚,又怕府里不便犯了忌讳,才拖到今日。”薛姨妈与王夫人是姐妹,同出自王家。
这次过来原是送宝钗入宫,二是收一收京中的旧账。顺便拜望亲友,不成想王子腾早两月奉旨巡边去了,于是来了贾家。被王夫人邀请住下。
尤氏回:“姨太太不需客气,东西两府本是一家,只是府里事杂。不便去西边迎接,望姨太太不要怪罪才好。”
“哪里的话。”薛姨妈轻笑了声,问道:“怎么不见你家哥儿。”
尤氏回:“蓉儿还在守孝,姨太太与妹妹都是新客,他也不便出来打搅。”
“这倒可惜了。”薛姨妈叹一声,又让身后的丫鬟拿出礼物来,道:“这些都是从金陵带的特产,虽不是些值钱玩意,却也是我的一片心意,望不要嫌弃才好。”
薛姨妈也不忘给修仙的敬老爷备一份,蓉哥儿小两口也都有。
第49章:凤姐儿临盆
“她们家都是灵泛人,以后也少不得打交道,待以后回了礼便是。”贾蓉与可卿道。
“说是金陵带的特产,可样样不是凡物,都不便宜。”可卿忧心道,“我们哪有同等价值的东西回她们。”
蓉哥儿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瞧你这守财奴的样子,我们府里虽不如薛家有钱,这点回礼还是拿得出来的。再说,我们真要回了她们同等价值的东西,才是失了礼。已经收下了就不必管他。”
说着,蓉大爷的手就乱动起来。
五个月啊。
你们知道这五个月我是怎么过的吗?
“别乱动。”可卿拍掉了蓉大爷作怪的手,嗔道:“你要做坏事,我找太太说理去。”
蓉大爷眼珠子一转,笑道:“我不是瞧着媳妇与薛家太姨陪了一上午,怕媳妇累着,给你按按肩膀放松放松。”
秦可卿将信将疑的问道:“大爷可没骗我?”
“大爷何时骗过你。”蓉哥儿笑道,拉起可卿的小手,轻轻按着。“你感受感受,可还舒服。”
可卿被他拿着手作怪,瞧到宝珠瑞珠雀儿几人都神色各异,秦可卿瞪了她们一眼。感受到蓉大爷手心里传来的阵阵热气似乎从手指手心迎着手臂传入了心里,她两颊绯红,心里扑通扑通乱跳着。
蓉哥儿当了五个月和尚,可卿也跟他做了几个月伴。可卿也许久没闻过蓉大爷身上的味道了,这会儿离得近再次闻了熟悉的气味,心里莫名慌了一下。轻声道:“大爷,您还在守孝……”
“我又没做什么坏事。”蓉哥儿厚着脸皮道,“只是想拉拉媳妇的手,给媳妇按按摩。”
秦可卿虽然觉得这般不好,却也舍不得抗拒。只是轻轻挣扎了一下,便让蓉大爷拿着自己小手作怪。
蓉大爷也不客气,一边说着这儿按了有什么好处,这里又如何如何。他的一双魔爪先是给可卿的手指上作弄,然后攀升至手心手背,其次是胳膊。
慢慢的……蓉大爷又给可卿按了肩膀,然后是腰……
“哎呀!”秦可卿突然捂着胸躲进了内屋。她的声音从内屋传出,“大爷再忍忍吧,只有七个月的时间了。”
听还有七个月时间,蓉大爷差点哭了出来。他虽然不是色中饿鬼,只是府里来来往往都是漂亮丫鬟,而且自己媳妇还是美人儿天天在眼前转悠。
这简直是折磨!
还不如去寺庙里守孝了!至少看不见就没了这些个想法。
唉……
深深的一声叹息。蓉哥儿从房里走了出来,对上三个丫鬟奇怪的眼神。瑞珠宝珠在偷笑,雀儿欲言又止。
蓉大爷哼了声,“去给我放盆冷水洗澡。”
没一会儿,房间里的水放好了。蓉哥儿才进去,就见雀儿身着清凉的立在浴桶边,羞着脸儿轻叫了声:“大爷。”
差点没把蓉大爷吓了个机灵,“谁让你在这里的,出去。”
“雀儿服侍大爷沐浴。”雀儿小声道。
蓉哥儿哪里敢让这丫头服侍,这姑娘绝对是对自己身体有所图谋。拿起她的衣服掩盖住雀儿平坦的胸脯,推出了门外。
“呼,好险!差点就犯错了。”蓉哥儿衣服也没脱坐在浴桶里冷静,“舒服,真舒服!”
外面的瑞珠宝珠见到雀儿被轰了出来,瑞珠笑道:“我就知道你这蹄子进去了,被赶了出来吧。”
宝珠挺了挺身子,连唬带吓道:“若不是奶奶知道大爷瞧不上你,又怎么会让你留在院里?这次知道了吧,以后老老实实呆着,下次再敢动歪心思我定告诉太太去。”
哼,你们知道什么。太太要知道大爷收了我如入房,高兴还来不及了。雀儿嘟着嘴,想要反驳却看了自己又与瑞珠宝珠对比。确实可怜了些,立刻笑道:“两位好姐姐,妹妹想向姐姐们求教……”
自此以后的贾蓉,平日里也不愿回院子了。天天站在水榭台里看着水波粼粼,又或举头望日,如果不是身后总有一个小丫鬟跟着,他绝对像一名孤苦的诗人。
蓉大爷一天天数着日子。半个月过后,雨季来临,神京连续下了一个月的大雨。
“我们的庄子没事吧。”
“神京周边没事,受灾的是潮河边上的几个镇子。”蔷哥儿回了。
“窑里缺工解决了没?”
贾蔷道:“今儿来就是想跟蓉哥儿说这事,夏秋都是农忙时节。现在雨虽小了,短工们都去忙农去了。”
“加工钱请人吧,总有愿意去的。”蓉哥儿道。
蔷哥儿点头,又道:“蓉哥儿可听说了今日朝议之事?当今将要把三位老亲王的罪状颁示全国,细数了义忠亲王罪状四十款、勇忠亲王罪状二十八款、谨忠亲王罪状十四款!又有一大堆人头要落地了。”
“你哪听来的这些东西?”
“当今特意命了个州府县衙门张贴公告,今日整个神京都传便了,过几日便全国皆知了。”贾蔷脸上露着侥幸,道:“幸好王家的升了九省统制,不然我们贾家也要跟着倒霉。”
贾蓉笑了声道:“这跟王家升不升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路上来时无意间听了几句城里人议论的话。”贾蔷撇着嘴又道,“只要贾府没被连累就行。”
难道贾家后来被抄家,其实与这个有关?蓉哥儿的内心突然升起一种无力感,如果真是因为这事被当今记恨上,自己不论做什么都没用啊。
夺嫡之争,败者全输,没有一点翻盘的机会。
神京的雨下了很久,直到七月才停。
七月初七,乞巧节,凤姐儿临盆。
“今儿这日子不太好啊。”尤氏则是摇头叹了声,“七月七,命主阴,生来苦,六亲少。凤姐儿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蓉哥儿笑道:“太太又迷信了,哪有这样的说法。”
尤氏却苦笑着道:“但愿是算命的胡诌吧。”
这时去西府打听的丫鬟回来,道:“回太太、大爷、奶奶,琏二奶奶生了个姐儿。”
又是一声叹息。
蓉哥儿也知道尤氏叹息的是什么,荣国府里谁都希望凤姐儿能生出个哥儿来。这会儿偏偏成了个姐儿,邢夫人、王夫人心里难免生些芥蒂。
他看着可卿也跟着蹙眉,拉着她手道:“在我看来生男生女都一样,都是自己孩子,哪有什么区别。”
第50章:突然的冲突
京郊、宁国府田庄。
贾蔷才出来就看到贾芸在挨打!
水泥窑的匠人、工人,庄子上的庄稼户全都与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厮打在一起。蔷哥儿还在愣神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脸上就挨了一记。
瘦弱的贾蔷哪里是对方的对手,只有挨打的份,根本无力还手。他抱着脸缩在地上,嘶声大喊:“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也不答,只是一个劲的揍他。
过了好一会,贾蔷才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停。抬头看去,是个五大三粗,面色黝黑的家伙。着人大声道:“既然你们不守规矩,就不要怪俺们客气,这次只是教训你们。还敢有下次,定把你们窑厂给砸了。”
贾蓉还没回过神,就见黑大个将手里铁锹抗在肩上,大喝一声:“咱们走!”
“不能走!”
这些人把工人匠人都打伤了,还怎么干活?蓉哥儿交代的事情,还怎么完成。贾蔷大喊道,“你们不能走。”
对方领头的过来,冷冷的看了身着华丽衣服的贾蔷,轻蔑道:“你就是这个庄子上的小庄主?呸!”
一口唾沫吐在贾蔷的脸上。
蔷哥儿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脸色又黑又红。嘴里依旧说着:“你们不能走!”
贾芸见了蔷哥儿受辱,心里大呼不妙。这事被传到了宁国府,大家要吃不了兜着走。
“抄家伙,打死勿论。”
宗成等人也反应过来,在某些时候唾脸可比打架严重多了。也跟着喊道:“打死勿论。”
庄子上的庄主这会儿也不得不站出来,把庄主府里的所有小厮长随唤了出来,拿刀的拿刀,拿棍的拿棍,拿斧子的拿斧子。
梅毛炳心里气得咬牙,这群脑子进水的玩意,什么人都敢打。宁荣两府的草字辈嫡孙也敢打,这事要不给宁荣两府一个交代,自己好日子也到头了。
那群方才还凶猛的人见了这架势,瞬间吓破了胆。他们只是过来教训一顿的,哪里会想到这个庄子上的人突然玩命起来。
哪里还敢与他们厮打,一个个拔腿就跑。可是总有跑得慢的,被人逮到几个,按在地上。
“混账!”
当天庄子上的事情传到了宁荣两府里,贾政拍着桌子大骂。“可查清是何原因?”
赖大回道:“暂时未明,只听说那伙人冲进宁国府的庄子就一顿打砸,庄上的人上去阻止,然后就被对方打了。”
“可报了官?”贾政问。
“当地县令哪里敢管这事,又怕闹大了,只让两府自己处置。”
“平日里一味高乐的不孝玩意,现在跑到庄子上胡闹。若不是他们惹了别人,别人怎会来闹事?”贾政骂道。
赖升小声道:“那个庄子是小蓉大爷建窑的地儿。”
贾政脸色一变,换了语气问:“可确定?”
“是的,听小蔷二爷说这群人还想砸了蓉大爷的窑子。而且……小蔷二爷脸上被为首的人唾了一口。”
这回,贾政的脸全黑了。“我们贾家子弟何时被人如此欺负过?查……让当地的县令去查,是哪里的人,谁家指使的。”
…………
“哦?还有这样的事?”贾蓉只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又问了一遍:“意思是蔷哥儿与芸哥儿在庄子上被打了,对方还想砸我们的窑?”
来人点头。
贾蓉道:“让赖总管去处理吧,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宁国府庄子被砸,宁荣两府的正派嫡孙被辱,这对贾家来说绝对是大事。这是在打贾家的脸啊,这种事情短短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神京。
不喜欢贾家的都等着看笑话,与贾家亲近的几个晚辈差点就带人去寻仇了,不过都被家里长辈喝住了。
“不许去。”神武将军冯唐喝道,“管家给我看好了他,禁足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府里任何人都不准与贾家有任何联系。”
不仅冯家如此,与贾家交好的诸王公侯各府都立下了差不多的规矩,一时间这些纨绔子弟全部被禁足了。
北静郡王府里水溶听了长史来报,只轻轻点头:“从今日起郡王府闭门谢客一个月,就对外声称小王染了风寒,不宜见客。”
说着就往自己院里走去,边走还边咳,有模有样地装着病人,
…………
大内。
“可查清事情始末?”
“查清了,砸庄子的人叫熊大,在神京郊外管着几个窑子。因为近来宁国府的窑子开了高价请工人,导致熊大手里窑子的工人跑了不少。于是心中带恨,去砸了宁国府的庄子。”
“一个窑主也敢得罪贾家?”显德帝黑着脸问。
“这个窑主与忠顺王府有些关系……熊大应该是没想到庄子里还有贾家的亲派子孙,所以……”
显德帝重重叹了声:“天意啊!”
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因为贾芸、贾蔷背后站着宁荣两府,又因为熊大与忠顺王府有着某些关系,事情变得极其复杂起来。
等贾蓉知道熊大的背景时,反而笑了。“真是天意啊!”
吩咐府里的小厮将赖升叫来,道:“这事我们宁国府不追究了,不仅如此,还得麻烦赖总管绑着我们贾家两个不孝子孙贾蔷、贾芸,亲自跪到忠顺王府请罪。”
“大爷,这……不是我们贾家的错啊。是忠顺王……”赖升连忙道。
“你知道个屁。”
才听说三位老亲王被降了罪,趁着贾家还没被算账。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不用一用,太可惜了。
蓉大爷喝了声,“按我说的做。听说过负荆请罪吗?找些荆条给他们两人背上,一定要姿态做足,卑躬屈膝地跪在忠顺王府大门前。让他们嘴里喊着,如果忠顺亲王还不满意,我们宁国府不仅砸了那几座水泥窑,还愿意拿出宁国府所有家产九成只为换忠顺亲王一个原谅。”
“这……这……这……”赖升完全看不懂了,“大爷,只是因为几个工钱的小事,犯不上这样吧。”
“犯不上?的确犯不上!我就让蔷哥儿这么喊一喊,就看忠顺王府敢不敢收。”蓉哥儿轻哼了声,“如果一天之内,忠顺王府无人应答,你便大喊。如果忠顺王不满意,我这个贾家族长可以亲自跪在熊大面前乞求谅解。”
赖升手都在抖了。大爷,你这是玩的哪出啊。这做了这样的事情,贾家以后就成为神京的笑柄了!
在不远处的某个角落里,贾敬听完了贾蓉这番话,才点着头离开。
第51章:连脸都不要了
第二天的一大早,天空还是一片漆黑,贾蓉便从院子了出来。宁国府前院里,见着赖升正拿绳子绑贾芸、贾蔷。
“捆绑技术不错,有那么点意思。”蓉大爷围着两人看了一圈,“荆条不要太多,背上一两根把意思表达出来就行了。”
蔷哥儿低着脑袋,但蓉大爷还是瞧见了他被打青了的脸,突然又有了主意。“去厨房刮一点锅底灰来,给他们把脸上伤做明显着。”
蔷哥儿本就是个爱美的人,哪里肯涂那黑漆漆的玩意。“蓉哥儿,不涂那个行不行?抹上点胭脂也有一样的效果。”
“那就多抹点胭脂。”蓉哥儿呵呵笑道,“你们也别先觉得委屈。要想报仇,就听我说的做。到时候不仅能报仇,还能帮我们贾家解决一个大麻烦。”
蔷哥儿轻轻嗯着,扭动腰身道:“蓉哥儿说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贾芸也跟着点头,道:“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
蓉哥儿又与赖升交代了几句,亲眼看着两人脸上涂满了胭脂,才道:“早些儿去吧,等会这些大老爷们都要去宫里朝议了。你们要在大小官员入宫前,到达忠顺王府外,把我们宁国府求饶的姿态做足。让所有从附近路过的大小官员都瞧见听见。”
赖升得了令,让府里的小厮长随扶着被绑的贾蔷、贾芸上了马车,直奔忠顺王府而去。
到了王府前,赖总管与小厮们将两人架了出来,在地上跪下。赖总管道:“小蔷二爷、芸哥儿,得罪了。”
说着赖总管让小厮从马车上抽出两根长杖来。
“这……这是作甚?”贾蔷、贾芸都被吓了一跳。
“小蔷二爷别慌,是大爷吩咐的。若是王府里一直无人出来,就让人给两位哥儿来两棍。”赖总管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是大爷吩咐的,让两位小爷叫得悲痛些、真挚些。”
蔷哥儿、芸哥儿两人真慌了,他们可不想挨这棍子,当即跪在地上大喊大叫着,请求忠顺王原谅。
天色朦胧,神京各府老爷都已骑上了马,正要入宫。突然听了夜里两声鬼叫,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
“何人在此喧哗?”冯唐是朝中老将,与贾家两府走得极近。
冯将军骑着马儿一身杀气腾腾朝声源处杀来。到了王府前侧身下马,走上前来。“你不是宁国府总管吗?为何在此?”
冯唐将军又瞧到了地上跪着哭喊的两人,有些脸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赖总管请了冯将军安,如实答道:“府里蓉大爷命老仆将贾家两个不肖子孙抓到王府门前,让他们求得王府原谅。”
“你们和王府……”冯唐话说一半,突然想起昨儿熊大打了贾蔷贾芸的事,顿时明白了。
心里大骂一声,好一个不要脸的东西想出这烂法子,差点坑死老子了。
自己可不能出现在现场,最好朝议也别去了。
冯家作为贾家亲派,一损俱损,心里也气忠顺王府的人不长眼。忠顺王到底是皇帝亲兄弟,冯家如果出声表态,难免不会被人告一个结党营私!
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是两不相帮,也不去朝议,免得去做和事佬!
冯将军眼珠一转,身子硬生生朝后倒去,啪的一声激起地上灰尘。大喊道:“咱怎么从马上摔下来了,哎哟啊,痛死咱了。快、快送咱回府医治……”
宁国府众人见了皆目瞪口呆,这演技还能再假点吗?
步军巡捕统领衙门的人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见了王府前的状况,当即要把一干人全带走。
却听着地上的冯唐将军在那骂道:“你们是瞎了狗眼,贾家的人来向忠顺王请罪,王爷怪罪下来你们谁来担?还不把咱送回府去,咱摔下马受伤了。对,就是你,没眼力见的家伙。你老子还在咱那当差了,快背咱回去。”
忠顺王府周围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多是要入宫朝议的大老爷。
不一会又有人听了动静过来,正是镇国公府的牛继宗,镇国公与宁国公同为八公。
两家也是世交!
牛继宗瞧着冯唐将军被人背着往回走,好奇问道:“老冯这是怎啦?”
冯唐将军哎呀着,“难受啊,这下可把咱摔惨了。”
“你这老小子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牛继宗骑着大马笑骂了声,也好奇朝着王府那边过去。才看清了赖升的脸,又瞧着地上负荆请罪的两人。
哎哟哟!我的个娘亲。
老冯太不讲义气了,然后极其果断地从马背上倒了下来。
“哎哟,痛死咱了。巡捕衙门的小兄弟呢?快帮帮忙,俺胳膊断了,快送俺回府。”
九门步军巡捕统领衙门的当差都要哭了,才送走一个,又来一个。我们巡捕是守卫神京九门,在城内巡夜缉贼的,不是来给背你们回府的。
才把牛继宗背上,其中几个巡捕就瞧见大道上又有人闻声过来。心里直骂娘,特么的没完了。
新来的那人很聪明,才见着冯将军被背走,又远远见了巡捕背上的牛继宗。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接拉起缰绳调转马头就跑。
“哎呀!”他是真的结结实实从奔驰的马上摔了下来。“救命啊!”
巡捕统领眉头直跳,只觉这王府院外有些邪门。这里不能待了,招呼着兄弟们赶紧回去守城门。
忠顺王府门前清净了一瞬间,赖总管就高声大喊着:“奉贾家族长之命擒了族里贾蔷、贾芸来向忠顺王赔罪。”
贾蔷、贾芸两人也跟着赖总管一边跪拜一边大喊。
“无耻之尤!贾家是要毁我王府名声啊!”
忠顺王早得了消息,大骂着,又让长史差人去把熊大给逮回来。自己则从角门出了府,骑上马直往大内禁宫奔去。
今日的朝廷十分诡异,武官阵营里竟然少了好些人,还一个个不是因病就是因伤缺席。
显德帝气急败坏地让内监草草散了朝。到了南书房,才听了忠顺王汇报,一个杯子就碎在地上。
“无耻!宁国府怎竟养出些无耻之徒,真是一脉相承。”显德帝也咬牙切齿道,“还有你,那个熊大赶紧抓了送宁国府去。”
忠顺王苦笑道:“臣弟已经吩咐下去,只是没料到贾敬会做出这么一手。”
“你连被谁摆了一道都不知道,蠢,愚蠢!”显德帝骂道。
忠顺王连忙跪倒在地,磕头道:“臣弟愚笨,死罪!”
显德帝看着自己最亲近的兄弟如此诚惶诚恐,心情极其复杂的叹了声,“起来罢,也不是你的错。都没料到那混小子不仅自己不要脸,连贾家的脸都不要了,真真是个无耻小人。”
“臣弟……臣弟该当如何?太上皇那……”
“你现在想的不是太上皇如何,老太妃如何!
而是要担心那个不要脸的小子,万一真在熊大面前跪下。自污了贾家门楣,自毁了两位国公名声,到时看该如何收场。
你以为今日那些没来的,真的是病了伤了,全等着看后面结果了。”
这事本来就是忠顺王府不占理,再被贾蓉摆一道。现在不仅是忠顺王想把熊大脑袋送到宁国府去,连显德帝也是恨极了这个熊大。
一时间显德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宁荣两府了。这边才升了王子腾,那边就闹出事来。若是处理不好,四王八公诸侯心里又该如何想法。
宁荣二公可是开国功勋,现在外人都当宁荣二公后人受了皇室欺辱,该得如何看待皇家?
显德帝郁闷至极,心里又骂了贾蓉一声。
宫里还有太上皇和老太妃了!他们还不得给贾家做主?
没过一会儿,有小内监来报:“工部员外郎贾政求见。”
第52章:脚上、腿上、腰上
“臣蓉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
“经仙人抚首,上观离恨天,得养全族之天物。臣之辛苦,全族鼎力……”
“天物已成,却遭人妒……”
“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愿陛下矜悯愚诚,为臣做主……”
“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好!
好一个无耻之徒,连表文也抄别人的。
显德帝看了贾蓉的所写事表,气得牙痒痒。冷着脸将贾政给打发了,才让忠顺王出来,只把贾蓉所写的《陈情事表》丢给他。
“陛下明鉴,臣弟未曾如此啊。”忠顺王跪倒在地,只觉自己背上黑锅突然变大了。贾蓉不干人事啊,不干人事啊。
“行啦,在朕面前有什么好装的。”显德帝哼了他一声,“朕知你不是那般人,可外面的人可不知。走吧,随朕一起出宫去瞧瞧这个混小子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贾蓉哪里会知道因为这个事还能把皇帝老爷给引过来,此刻他正在给可卿按摩。
曾经几次尝试,秦可卿总以为蓉大爷要做坏事,结果每次都表现似乎很规矩,可蓉大奶奶总忍不住两颊飞红,嘴里发出轻嗯声。
“脚上轻点。”
“腿上轻点。”
“腰上轻点。”
“那里……”
蓉大爷笑:“总哪哪都要轻点,哪里这么敏感的。你家大爷只学了个粗人把式,只晓得横冲直撞。”
“你又要作怪!”秦可卿羞着脸连忙坐起,躲开着蓉大爷。嗔道:“家里兄弟还在王府外跪着,大爷却在这里作弄我。被别人知道了,还不得说出什么话来。”
蓉大爷怒目看着院子里,哼道:“哪个敢说什么?明儿都卖到万花楼去。”
秦可卿白了蓉大爷一眼,近来自家大爷越来越不规矩了。偏偏自己觉拒绝不了他,只能当大爷手在自己衣裳里作怪时推开他。
“也就会吓唬丫鬟,还有两三个月,忍忍就过去了。”
蓉哥儿见秦可卿温柔的拉起自己的手,心里又是一软,其实也没说一定要做什么。只是憋久了,只想亲近亲近。
两人又玩闹了一番,很正经的玩闹,只是守门的瑞珠宝珠脸上有些红晕,雀儿则是满脸的羡慕。
晌午时间,贾蓉累了,正想在床上眯一会。
却听到院子丫鬟来报。
“可是忠顺王府那有消息了?”蓉哥儿欣喜问道,疲劳一扫而空。
正事要紧!
这次吓唬了忠顺王府一把,以后暂时应当没傻子再找宁荣两府的麻烦了。反正贾家被欺负了,贾家就丢了脸失了面,那么直接不要脸。管你忠顺王府还是什么的。
哪怕是宫里那位,只要没被抓到把柄。蓉哥儿天不怕地不怕……额,就怕西府猪队友。
“刚府里来了个小公公,说是在当今正在来府的路上,让府里准备好接驾。”
嗯?啥玩意,站在金字塔最顶层的人物要来?
他来做什么?
贾蓉猜想过事情发展的几种后续:
比如忠顺王是个脑残恼羞成怒要跟贾家不死不休,贾蓉直接以受害者身份告进宫里,然后献上水泥方子,直接搞烂忠顺亲王的名声。
如果忠顺王有点脑子绝对想着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主动让人把熊大送来。
还有一种最坏的可能就是显德帝正要打压四王八公,或者是扫干净曾经支持过义忠亲王的贾、史、王、薛四大家族。
当初四大家族也只是在钱物上支持义忠亲王,可是突然发生这个事,贾家成了被皇家侮辱的受害者。
贾蓉又让贾蔷、贾芸过去喊话分出宁国府九成家产。做足了胆小如鼠的样子,显德帝反而不太好动手了。
加之显德到如今才登基四年,勉强站稳脚跟。虽然囚禁了义忠亲王一干人等,可他与太上皇的角力还在进行。
而且才升王子腾,估计是抱着分化四王八公利益集团的想法,以后再逐个击破。
那也和来贾府扯不上太多关系啊。
皇帝到底要干嘛?
不会是盯上了水泥方子吧!
蓉哥儿心里一惊,随后又摇头。
那玩意宫里也抢不走啊,现在工部的官窑都承包给了私人。他要这方子也没用,让贾家生产和私人承包的官窑生产没区别啊。
蓉大爷也没用迎驾的经验,只能花了钱请小公公指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又或是面了圣,该如何言语。
蓉哥儿头孝未取,身上却换了吉服,宁国府正门大开,摆上香案,只待圣驾。
“起来罢,不用那么多规矩。”显德帝摆了摆手,一路过来,反倒气消了不少。只惦记着贾家表中的天物,道:“东西都撤下去,找给地方坐着说说话。”
显德帝与蓉哥儿的设想里区别很大,还以为会有什么王霸之气侧漏的。
结果很失望!
不过显德帝的身边还是带了不少人,虽然全都穿着便服,也能看得出都是侍卫。其中还有几名内监。
不过蓉哥儿对其中一个面容消瘦,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很好奇。
因为这家伙与显德一样身穿华丽便服,关键是这家伙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蓉哥儿向这人作揖问:“这位老爷怎么称呼?”
小胡子男人哼了声:“十三!”
蓉哥儿道:“当今请,十三爷请!”
到了宁国府书房,显德道:“也见到这混小子了,你们的事,十三你自己说吧。”
你们的事?我跟这个十三爷有什么事?贾蓉正疑惑着,就听十三爷不满道:“把你们贾家在王府前面的人撤了,熊大会让人送来。”
王府?
莫非这个小胡子就是忠顺亲王?号称红楼世界最有可能是抄家贾府的幕后黑手,同时也是显德帝最忠心的兄弟。
蓉哥儿眯着眼瞧了两眼,才恍然道:“原来是千岁老爷,给千岁老爷请安。”
“瞧你做的下作事,宁荣二公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显德帝哼道。
蓉哥儿道:“回当今的话,这可不是我们宁国府主动要丢宁荣二公的脸,是别人先打了宁荣二公的脸,我们才出此下策的。”
十三爷冷笑。“所以你就要使绊子打我忠顺王府的脸?”
蓉哥儿叹气。“臣下年轻哪懂那些,又是贾家族长,自然是拼死也要护贾家子弟。哪怕是舍下祖先名声,也要保贾家不被人欺负。如若怪罪,所有惩治我这个族长都担着。”
第53章:此物大有可为
“宁荣二公战功赫赫,岂能因私被辱了名声,以后休得再说这种混账话。”显德帝警告着蓉哥儿,“再出这种事,就算你们贾家各房都跟着你胡闹,朕也要让你们贾家族长换人。”
“臣下省的。”蓉哥儿点着脑袋,满脸的‘真诚’。“臣下现在就让人把他们逮回来,绝不再犯。”
“事已毕,去看看你们贾家以全族之力研制的天物吧。”显德帝心里还惦记着水泥的事情,将‘全族之力’四字咬得极重。他一直就有宁国府的情报,自然知道贾蓉在这事上夸大了些。
蓉哥儿干笑道:“天物远在城外庄子,臣下如今居丧在家,不可出府。不如待我贾家在庄上做管事的两个不肖子弟回来……”
显德帝哪会与贾蓉讨价还价,哼道:“你乃功勋之后,又袭骑都尉。以武官身份论,只需丁忧百日。”
额……蓉哥儿听了懂了。皇帝不想麻烦,直接给贾蓉找了个武官丁忧百日的借口。
这个说法也不算借口!自大燕朝从燕地起兵,北并辽东,西联蒙古。最初的将士官员源于各地各族,当朝虽以汉人为主,却又受了女真、蒙人文化影响。以至于大燕开国后丁忧制度灵活多变,不仅废除了二十七个月的丁忧制度,还分立二十七天,三个月、一年时间不等的居丧制。
加上一些其他方面的考虑,除了部分儒官执意守孝二十七个月外,其他官员大多只执一年丁忧。武将更是只有二十七天或三个月的居丧期,甚至制定出参将以下不准丁忧的规矩。
当然这些规矩只针对在职官员,蓉哥儿有爵无官,不受这些制度影响。不论是按旧礼,还是新规,一年或三年皆可。
贾蓉叹息着去了孝,也换了便服,只领着来自宫里的大队人马朝城外而去。
待贾蓉他们走远之后,贾敬才悠悠从净室里出来,在院子里大力呼吸。
“可有察觉出异常?”显德帝的马车边跟着个老内监。
老内监瞧向在最前面骑马领路的贾蓉,回:“宁国府确有些奇怪,偌大的府邸里,竟然只有东边小院里一个十二三岁的丫鬟有一丝内气,其他人全无武力。”
“贾敬不在府中吗?”显德帝问道。
“在府中。只是贾敬的气稀薄地很,怕是这些年玩废了身子,连那个十三岁的小丫鬟也不如。”老内监回道。
边上一人突然问道:“老公公可察觉,那丫头与锦衣卫比如何?”
老内监道:“差远了。”
问话的人脸色变得难堪起来,显德帝隔着帘子传出轻笑道,“或许是宁国府里的高手正好出去了罢。你只要不学着上任欺瞒,朕也不会怪你,”
问话人连忙躬身后退。他可记得那日,旁边这位老公公突然闯入衙门将指挥使提了出去,第二天就有内监传命让他去给指挥使的家人送殉亡津贴。
别看当今面上仁厚,手段可狠着。他经此一吓,不敢有半点马虎。
还未到宁国府田庄,显德帝一行人马便停了。原是忠顺亲王下了马,又请了皇帝下车,看着与官道相接的这条崭新道路。
“这便是水泥修成的路?”皇帝问身边人。
有锦衣使道:“回当今,这是此路。”
显德帝剁了剁脚,路面很硬。
又让锦衣使拔刀砍了几下,也只刮出几条轻微痕迹。前头的贾蓉见了,只觉得这些家伙是不是有病?怎么就和一条路给杠上了。
不能理解。
蓉哥儿极其不娴熟地骑着马过来。
大燕国从马上取得天下,倍崇骑射,朝廷大小官员在京除特例外,皆不可乘车坐轿,一律骑马。显德帝见了贾蓉这样,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满道:“好歹也是功勋子弟,如今还是爵爷,连马儿也驾不好。把老祖宗的东西全给丢了,下次见了你还这般,你这爵位也别留着了。”
“臣下其实这驭马的功夫了得,还懂得多种姿势。只是居丧在家许久未骑,生疏了。”蓉哥儿辩解着,又道:“庄子就在前方,再走上一段便到了。”
显德帝不听他胡诌,骑马哪里还有什么多种姿势。
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除了路面,路边的水渠竟然也是水泥造的。只是水渠表面粗糙,不如路面这般细腻。
忠顺亲王却满脸欣喜,拉着蓉哥儿问:“此物造价几何?可否便宜生产?”
这东西的造价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哪怕是皇帝问都不行。蓉哥儿脑袋微微后仰,含笑不答他,只继续道:“两位爷还是先进了庄子再问。我虽是传方子的人,真正造他的还是窑主。”
忠顺王瞧着蓉哥儿对自己态度不好,脸色一黑,正要呵斥,却又想起皇兄在场。只忍了这口气,哼了声,道:“你先去庄上准备。”
蓉哥儿得令,撅着嘴得意离了。
忠顺王才与皇帝行礼道:“皇兄,此物大有可为。应用于社稷,岂能让他落于贾家。”
显德帝点头哼道:“你也看了那滑头上书的表文,里面写得清清楚楚是宁荣二公传与他做家族之宝的。贾家传家的东西,岂能说拿就拿。,只会寒了百官的心。”
忠顺亲王叹道:“臣弟自去岁接管营田事务以来,最知当前水利弊缺。皇兄且看此物既能修筑水渠,便可建筑水坝。想我朝百姓,年年受水祸之扰,若有此物即可便宜修坝。”
皇帝看着蓉哥儿的背影,心情也复杂起来。“至我登基以来,先让你总理了户部亏空,又建会考府。即使朝中上下对你不满的人很多,你却未曾有过怨言。十三为社稷之心,朕懂。可此子是去过天上的人,不能依旧例。”
忠顺王摇头问:“事上真有离恨天?”
“若无离恨天,此物何来?”显德帝登了车,道:“先去他那庄子上看看罢。”
早到的贾蓉见了庄上变化也是吓了一跳,他近一年没来,原来旧窑的旁边又修了几个更大的水泥窑。
工匠管事的宗成笑道:“蓉爷是不知,这还是从蓉爷那得来的灵感。这几个新修的窑厂不仅比旧的稳定,同时烧制生料的量也增多了不少。”
蓉哥儿瞧着宗成脸上的淤青,拍着他肩膀道:“辛苦你们了。这窑是谁想出来的?当大赏。”
第54章:工部屯田司主事
“都是大家共同的想法。”宗成腆着脸儿害羞地说道:“当初建这窑前,我们商量了许久,最后还是芸三爷拍板建一个新窑试试。”
这家伙脸上的样子出卖了他。蓉大爷笑道:“以我看定是你主张的,若是窑不成就自己担下,窑成功劳就推给芸哥儿。敢于尝试是好的,不过别误了正事。”
贾蓉也提醒了一下,免得这些家伙不管想到什么歪点子都去试,误工不说,还浪费钱财。又特意让宗成把所有身上带伤的工匠都交出来,让他们见一见龙颜,以后好回去装逼。
不一会儿圣驾到临,领头的都尉见了,脸上说不出的怪异。忠顺王骑马进庄,看到工匠们脸上的伤痕,胡子轻轻抖了抖。
“臣下携水泥窑众匠人迎接圣驾。”蓉哥儿高声大喊。
宗成等人为低贱匠人哪里有见皇帝的机会,此刻异常兴奋,又极其紧张。深怕自己哪出未能表现好得了怪罪。
护卫锦衣使们见了庄上样子,如临大敌,小心提防着。
显德帝款款从车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排在最前面两位脸上的淤青。蹙着眉头问,“他们是何人?”
工匠们迎声跪倒,大唱吾皇。
“这些人都是炼制天物的匠人,没有他们就没有天物的诞生。”蓉哥儿回了,又感慨道:“可惜这群有功之人,昨儿都人给打伤了。又怕忠顺王府怪罪,所以今儿庄上窑子都没生产。”
忠顺王心里大骂贾蓉无耻。这事他知都不知,跟自己没半枚铜钱关系。
显德帝扫了几眼,发现大多工匠脸上都带着伤,又眯着眼瞥了忠顺王一眼。才道:“行啦,别再耍什么小聪明了。让他们散了吧,把你说的天物拿出来瞧瞧。”
忠顺王心里苦,狠狠地瞪了贾蓉一眼。想着贾家虽然昔日与义忠亲王走得近,可也和自己没发生过什么矛盾啊。就算这两年一直在查户部亏空,也碍于太上皇和老太妃的面上,没有找过贾家的麻烦。
这家伙怎么就跟自己过不去了?
他哪里会知道,蓉哥儿是受了前世某些群体的影响,认定了忠顺王就是贾家的敌人。
蓉哥儿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才让宗成等人抬出研制好的水泥灰来。“这便是天物,只要其中加入水搅拌,干后便可凝固如坚石。”
“要多久才干?”忠顺王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用法不同,时间也不一。倘若是这等气候下,浇筑三四寸的厚度,快则三天慢则五天。厚度越厚,天气越冷,所需时间也会更长。”蓉哥儿笑着答了,又让人抬出几块水泥板来。
“这些都是早些时间测试时制作的。有水泥灰混砂石的板子,也有水泥砂石混铁骨的板子,还有……”
“里面还放了铁骨?”
蓉哥儿瞧着显德帝脸色有些不好看,急忙回道:“离恨天上诸多建组皆是水泥灰加以钢筋铁骨浇筑而成,若是用之得法,波涛大水也无法将其摧毁。”
显德帝哼了声,没再说什么。让人测试了几块石板的坚硬程度,又问了大概产量。
蓉哥儿丧着脸道:“当今也知,昨儿冲突就是因这事而起。若想提高产量,窑内定需大量工匠。可是忠顺王府……”
“这事与我府没关系。”忠顺王哼道。
“好好好,没关系。”贾蓉撇撇嘴道,“千岁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忠顺王怒道:“欺我王府刀不利否?”
“够了。”显德帝喝住两人,又教训贾蓉。“仗祖上功高,竟敢顶撞亲王,你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够使得。”
“臣下知当今圣明,定会给愚臣做主。”蓉大爷脸上哪里还有报怨,说话的时候满脸献媚。
过后也没在追究其中责任。蓉哥儿领着显德、忠顺二位爷瞧了宁国府田庄的水利,对水泥赞不绝口。
“这处水坝就是今年寒春时修的,到暖春上游水来后,此处不仅可以让周围农户用水。我们贾家那个最没才能的贾蔷还让庄上修了两条引水的水渠,将河中之水直接调至周边农田灌溉。从此庄上农户再也不用因为灌溉问题打个你死我活了。”
显德帝问:“一个用水还能打战不成?”
蓉大爷道:“高居庙堂之上的老爷们哪里知这些事,农户与农户之间抢水常有的事,甚至庄与庄、村与村之间抢水。那才是真的打战,连县衙的老爷也管不住的那种。只要不出人命,老爷们只当看不见,只因这种事情太常见了。”
“他们岂敢如此?”显德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儿。
蓉哥儿道:“还不是某些在职的不管事。如果工部屯田清吏司能够多修几个水库,多建几个水坝,让每家每户的农田都能用上水。他们哪里会因为这事打战?没有水,哪里能长出庄稼,没有庄稼农人哪里活得下去?”
忠顺王脸上羞红,他去年才直隶营田事务,只觉得贾蓉这混小子就是在骂自己。
显德帝身边的侍卫锦衣多是功勋之后,反而身边的公公是农人出身。其中一个年迈老公公垂着泪道,“小爵爷说的一点也不差,老奴未入宫前家中也曾有两亩薄田,后来也因灌溉抢水父亲与隔壁村子的人打一了战落下病根,没两年就去了。”
蓉哥儿朝着老公公行礼道:“老公公节哀。”
显德帝瞧着贾蓉在这做戏,心里又笑又气,哼道:“你对民生如此上心,不如到工部屯田司作个主事。”
俗话都说:内务足、吏部贵,户部富,礼部穷,兵部武,刑部严,工部贱。
用脚趾头想一想,去工部当值,不如现在宁国府里潇洒。蓉哥自然是不愿意,连忙跪下悲声道:“臣下老爷才去了,家里太爷年岁又大,身子也不好。当今皇恩浩荡,臣下……臣下……”
说着,蓉哥儿眼里落下几滴清泪来。
显德帝咬牙哼了声,冷眼让蓉哥儿起身。又让贾蓉莫再去扰忠顺王府,否则下次定治他个以下犯上不尊皇家的罪名,这才摆驾回去。
“皇兄为何心血来潮要与他赐官?”忠顺王好奇问道。
显德帝道:“也非是心血来潮,只可惜这小子没答应。明儿你就亲自带熊大过来,从贾家买些水泥让工部各司用做试验。”
“何至于此?”忠顺王不明白。
“迟则生变,这次皇家亏了宁荣二公的名声,就怕太上皇与老太妃突然来个抬名恩赐。到时候也不知是贾家女进了皇家,还是皇家女进了贾家。”
“这……”忠顺王愣了会道,“臣记得贾家嫡系暂无适婚男女。”
第55章:好可卿,就一次
蓉大爷回府时,贾蔷、贾芸正在府里等着。
“辛苦你们了,拿了牌各去领十两银子。再给工匠们带上十两,其中二两给设计新窑的匠人,其余八两给昨日所有被打的人均分了。”
贾芸见蔷哥儿拿了牌,笑道:“这如何使得,为蓉哥儿做事,我们心甘情愿。”
“你嘴巴再甜,这赏钱也不会多一文。”贾芸这人做事能力有,可总是嘴上不着调,喜欢拍马屁。贾蓉又拉着两人道:“明儿忠顺王府里的人应该会提着熊大去庄上找你们,你们也别挑大,熊大道过歉便行了。窑里剩下几百石水泥灰,忠顺王府应该会用高价买了,那些钱你们记在账上用作窑里生产。”
贾蔷问:“价格多高算高?”
“以造价成本的十倍以上价格卖他,这几百石少说要卖个五百两,多则一千两。你们自己看着办。有了钱就多招几个老实的长工,只要做事勤快,哪怕五两银子一年的工钱也可以接受。其他人以后应不会再来搅事,熊大那边就算再跑了工人也不会来闹事。”
贾蔷都细心听着。
蓉哥儿又道:“待到工人里有了熟练的,还要给熟工加工钱,甚至可以提为小组管事。什么五两银子一年的,七两一年的,十两一年的,都看着给。以后人手定然是要扩充的,窑厂也要再建。说不得还会导致原料价格上涨,如果原料涨了,水泥灰的价格也跟着涨。”
贾芸又想到近来周边有几家也想买水泥灰,于是问道:“我们卖给其他人的价格怎么定?”
蓉哥儿道:“对外价格一样,哪怕就是忠顺王府再来买也一样价格,不能区别对待。此番高价卖是让忠顺王府赔礼的钱。定价应在所有成本的五倍到十倍之间,也不需太高了。若是卖得好了,到了年底算账,你们俩除了日常用度外再给分红。”
蔷哥儿腼腆着脸蛋,娇怯道:“哪里还需分我们银子。”
芸哥儿感谢的话才到嘴边就被蔷哥儿这一句给打了回去,贾蓉见了好笑道:“该分的也得分,你们俩日后还要娶妻的。蔷哥儿的聘礼宁国府里虽早备着,芸哥儿却又不同。好好做,定不会少了你们的。”
芸哥儿这才感激的点点头。
贾蓉道:“你们也得给我细致着些,丑话说在前头。虽然是一家的兄弟,我以后每月可是会去查账的。该分你们的不会少,但是窑上生产的钱万万动不得,否则别怪大哥不念兄弟之情。”
贾蔷、贾芸两人听了连连点头,脸上神情也颇为严肃。
交代好了一切,贾蓉又留着两人在府里吃了后晌才找了奴仆送他们回去。
庄子上的事情毕了,蓉哥儿心里想着,连皇帝都说自己已不再居丧期了。
是不是今晚能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了?
“不行!”秦可卿羞着脸儿,将蓉大爷推开。“今儿身子不行,大爷还是睡隔壁去吧。”
擦!
空欢喜一场。
“没事,我就想抱着。”
“不乱动?”
“以宁国府老爷的名声发誓,我绝不乱动。”贾蓉正色道。
“不作怪?”
“定不作怪。你家大爷哪会是作怪的人?”贾蓉轻轻揽着可卿,言语里尽显宠爱,温柔轻声道:“大爷是担心你身子不舒服,所以才在这里陪着你。”
秦可卿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在蓉大爷身边躺下,任大爷抱着。嘴里又说:“都说这时候不吉利,老爷到了深夜还是换隔壁睡去吧。”
蓉哥儿摇头,瞧着秦可卿白里透红粉粉嫩嫩的小脸,笑道:“平日里都是瑞珠她们伺候着你,到了今儿晚上,让大爷伺候你。我是心疼你,听说这个时间最难受,不过大爷从天上学了个法子只要轻揉肚子就能好受许多。”
“大爷……”
“信我的。”蓉大爷双手轻揉着,问:“是不是感觉好一点了?大爷是在给你治病,减轻你的痛感。”
秦可卿羞红了点点脑袋,又为自己刚刚的乱想自责,细声细语道:“谢谢大爷,你待我真好。”
只是没过多久,秦可卿就感觉到身后有东西杵她。秦可卿的脸色更红了,像个熟透的红苹果。
蓉大爷一时间感受到秦可卿的变化,身子僵硬起来。尴尬地干笑道:“这是正常反应。”
可卿白了他一眼。
这一眼,惊艳了时光,整个黑夜都变得温柔起来。哪怕是上亿精兵也会在这一眼下缴械投降。
蓉哥儿凑到可卿的耳边,小声地提了一个请求。
“不要。”可卿脸上似乎随时要滴出血来。
“试试嘛,你家大爷这大半年过得可凄惨了,就当安慰安慰我也好。既不会惹了不吉利,又没什么损伤。”蓉哥儿好生讲道,给可卿按摩的手也越发轻柔起来。
可卿身子微微缩起来,犹豫着道:“要不大爷找瑞珠去,她跟我时间长,样貌也标致,年岁也是院里丫鬟中最大的。”
“在大爷眼里她们全部都还是小孩,如果她们并不想一直留在院里,岂不害了她们。”
蓉哥儿在某些事上虽混账,心里却也有底线。院里的三个丫鬟太小,哪里下得去手。
起码长大再说!
可卿嗔道:“她们的心意我哪不知,早惦记着大爷。实在不行,大爷找雀儿去。”
“雀儿更小,才十二三岁,这要放在天上,可是要坐牢的。”贾蓉拒绝了,又缠上可卿:“好可卿,就一次。”
秦可卿终是闹不过他,轻轻俯下身去,问:“这样吗?”
蓉大爷的心里也随之激动起来,看着越来越近,心脏跳动得也越来越快。
不久之后,贾蓉就像在听一场只为他举办的音乐会,沉浸在轻柔妙曼的轻音乐里,飘飘欲仙。
良久,秦可卿羞着脸抬头,一对薄唇在烛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可卿一时不知如何办才好,紧闭着嘴儿,嗔道:“都是你。”
蓉哥儿给可卿拿了布擦嘴,爱怜得看着可卿,脸上露着惬意的笑。
“以后再不做这种事了。”可卿哼道。又唤了外屋的瑞珠送水来漱口。
第56章:可卿训弟
待秦可卿漱口完,小蓉大爷还有些蠢蠢欲动。
可卿紧闭着嘴巴不再理他,这一夜才勉强睡去。第二日早上起来,蓉大爷对庄子上有些不放心,怕再起冲突差了赖升亲自过去守着。
“大爷既不放心,何不亲自去一趟?”可卿问道。
“若什么事情都要我拿主意,还要蔷哥儿他们在庄子上做什么?”贾蓉捧起可卿的小脸,笑道:“昨夜食了些有营养的东西,今儿脸色都好多了。”
秦可卿呸了声,不再理他。又差宝珠去前边的小院里将兄弟叫来。
贾蓉好奇问:“兄弟今儿没去义学吗?”
秦可卿冷冷道:“前几个月他还学得好好的。昨儿后晌下了学,义学馆主家的瑞大叔把他的状都告到太太那去了。说两位先生都评他近来学业荒废,连着几月也无长进。”
“先莫急着气,不如稍会儿我亲自到义学问问情况。”贾蓉蹙着眉头道,李家家学渊博治学严谨,对教育弟子有着自己的一套,应该不会出其他的问题才是。
秦可卿道:“去倒是不必去。只是瑞大叔代传李家老先生的话,说兄弟在馆里时倒也规矩,只是学不尽心。什么文章经史也记不得几个,排名一落再落,下次就得让家里老爷去义学里领他。”
额……这个规矩还是蓉哥儿自己定下的,如果义学子弟连着几次垫底就要叫家长,用以威慑。没想到这些家伙执行得很到位嘛。
蓉哥儿笑道:“这哪算什么事儿,前面的日子我常在宗祠里守灵位。现在出了那牢房,我好好整治整治他们。”
秦可卿哪里还想再麻烦自己的大爷,麻烦的多了总觉得秦家成了大爷身上的累赘。这是秦可卿最不愿意见到的,与蓉大爷道:“大爷今日在旁边屋里听着,也别露面,我定要好好杀一杀他的。”
贾蓉自此也不好说什么,秦钟毕竟是可卿的弟弟,只道:“不若我就站旁边儿看着,不说话可好?”
“兄弟一会儿就来了,大爷还是不要在场的好。”秦可卿才不愿意,将蓉哥儿推了出去。
不多时,贾蓉就在旁边屋子见了秦钟被宝珠领来。
两人才进屋,蓉大爷就听到旁边屋子里传来可卿的冷声:“跪下。”
哎呀,真是想不到。自己媳妇还有这么刚强的一面,蓉哥儿轻着脚出了屋子,在门外偷视着。只见秦钟老老实实跪在那里,自家媳妇冷着脸坐在堂上。
媳妇道:“两府用重金请了大儒过来,你却不知好好学着。可对得起你姐夫,对得起家里年过六旬的老爷?你自个儿说,还想不想学?不想学,明儿就让焦大送你回秦家去。”
蓉哥儿只能看着秦钟低着脑袋的背影,也瞧不到此刻秦钟表情,只听他说:“我有在用心。”
媳妇可卿突然提高了声音,骂了起来。“你有用心?昨儿我让宝珠去寻你,你怎么不在院里,连书房里也不见你?如果不是雀儿说瞧见你跟一个小尼姑在园子里,我还以为你被拐子掳了去。”
我的天,还有这种事?自家妻弟可以啊,比自己这个当姐夫的还强。竟然莫名其妙跟一个小尼姑给勾搭上了。
蓉大爷想着秦钟读书不上心,这确实应该教育,只是男女私情……
谁还没早恋过?
秦钟正是青春懵懂的时候,对男女之情、男女之事向往着了。只要不是跟薛蟠宝玉一处短袖分桃整龙阳之好便可。
他正要进去劝解,却见可卿眼神瞟了过来。可卿见了他惊了一下,瞪了眼后将蓉大爷给无视了。
“今儿不管是谁来给你求情都不罢休,小小年纪学着纨绔吃胭脂。府里没给你院里安排丫鬟吗?她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你若平日跟她们亲近我也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苦去惹佛门的女尼?”
秦钟委屈道:“她们都是姐姐派去监督我学习的,我才不跟她们亲近。”
贾蓉才走了一步,脚突然就停下了。好家伙,这又是另外一个宝玉?要你上进的都讨厌,不要你上进的都可爱。
“秦家老爷打不动你,两府亲戚也没人教训你。今日就让我这个姐姐来管教。”
秦可卿气极,当下就让宝珠去取了鞭子。
蓉哥儿见状急忙上去拦下。
“暴力教育可不好。佛门女尼又何妨?他们若是两情相悦,我们也不必拆散。”
蓉哥儿安慰可卿,又对秦钟问:“女尼是哪个庙里的?你们是否真有情意?若有,我帮她还了俗送你院里做未来姨娘,你若只是一时冲动,也别害了人家名誉。”
秦钟羞着个脸,哪里敢答,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个有字来。
“瞧瞧,这就是我们秦家的好哥儿。没半点担当,今儿不好好教训……”
秦可卿冷着脸从宝珠手里抢过鞭子,就要朝秦钟身上挥去。
秦钟反倒是机智,龟缩着躲到了姐夫身后。
房间里的瑞珠、宝珠、雀儿三个丫鬟还是第一次见到奶奶这般生气,早怯生生躲到了一边,连大气也不敢出。
“有他这样一个亲戚在府里,宁国府的名声都要被他坏了去。”向来温柔的秦可卿此刻咬着牙恨恨道。“今儿不打他一顿,如何气消。”
贾蓉这辈子就不喜欢的就是暴力教育,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
蓉哥儿揽着她的腰,好声劝道:“你这是暴力教育!兄弟身子不好,别打出病来了。又不是和薛家的一起公狗打架,也不是和宝二叔厮混。我找个时间去义学与段先生聊一聊,让他每日下学后再单独辅导兄弟两个时辰课业,若是一直无长进就再别想见到那女尼了。”
蓉大爷又对秦钟哼了声:“还不到义学听讲去,跪这里做甚。”
秦可卿这才消气罢休,她也并不是真想打秦钟。只是想着弟弟不上进,还与偷交女尼,传出去指不定坏了宁国府的名声。
她看兄弟出了屋子,才红着脸道:“大爷就胡诌,哪有说人是公狗打架的,让薛家亲戚听了还不得找上门来。”
贾蓉干笑,说得不对吗?薛蟠不就是其中老手?
不,高手。
“下午我差人去打听打听是哪个庙里的女尼,如若她对兄弟真有情谊,兄弟也愿意尽心上学,那我们替女尼离了佛门接到府里来也并无不可。”
“这传出去哪像话。”秦可卿这会儿脸上的气也渐渐消了,道:“府里下人多,丫鬟又年轻,就该拿这事让下人都记下规矩。”
可卿说着,又对房里三个丫鬟道:“你们也是如此,宁国府内宅都一样。对外传出去,府里哪个丫鬟小厮有悖礼乱情的,我这个做奶奶的绝不饶了他们。哪怕是太太家的亲戚,也不会手软。”
瞧着秦可卿这模样,贾蓉笑道:“越来越有奶奶样了。”
第57章:雀儿的奖励呢
秦可卿颔首笑道:“那是自然,以后府里内宅都我管着。大爷可得伺候好我,不然我可会学着二婶婶那样一个妾也不给你纳。”
贾蓉听了只觉好笑,小声凑到可卿的耳边道:“也不知是谁经常夜里喊着让我去找瑞珠她们,现在怎么摆上架子来了?”
“哼……”秦可卿的耳朵唰的一下红了,在蓉哥儿腰上掐上一把。“她们都在这呢,张嘴就乱说。”
瑞珠宝珠二人见了大爷奶奶在打情骂俏,很懂规矩的避开眼神,悄悄离了。反倒是年纪最小的雀儿满脸好奇盯着两人的动作,似乎是在学习经验。
蓉哥儿见了这傻丫头没走,也不好再与可卿打闹下去,道:“你也几个月没出府了,一起到西府请了安,去瞧瞧你老师。”
“老师?”秦可卿疑惑问道,“我哪来的老师?”
“琏二婶婶不就是你老师吗?”蓉哥儿道,“刚你还想学着琏二婶婶不给我纳妾了。”
秦可卿轻轻哼了声,看向蓉哥儿目光稍有些意味深长。“大爷许久未见二婶婶,还不知如何牵挂着了,是得去看看。”
好酸!蓉大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道:“我就不信你未牵挂二婶婶,她又才养了个姐儿,就不想去瞧瞧她?”
“我自然想婶婶。”秦可卿自知说不过蓉大爷,也不再说了,唤了瑞珠宝珠进来给自己换了衣裳。
贾蓉却先跑会了祠堂里,从正堂后的一个角落里找出一个箱子来。箱子里摆着三个木雕的小人儿,蓉哥儿挑了其中一个放在身上,才急冲冲跑回院子里去与可卿汇合。
箱子里的木雕人偶,都是蓉哥儿平日在宗祠里给贾珍守灵位时,闲得无聊雕的。由于手上生疏,大半年时间也才雕好了这么三个,其他的都因为不满意,被他全部给摧毁了。
“才一会儿功夫,怎么就满头大汗的?”秦可卿蹙着眉头,道:“大爷今年第一次去西府,也该端庄些。西府的太太们可会挑刺,失了礼能说道几天。”
蓉哥儿想来也是,刚刚一路跑得太急了。“我去洗个脸儿,顺便换身衣裳。”
“大爷……”
瑞珠喊了一声,却不见大爷停下,反出了正屋去了旁边房里。好奇道:“大爷怎么了?还跑到隔壁屋子换衣服去。”
“你管着他作甚?”秦可卿轻笑了声。她其实早看到蓉大爷怀里那鼓起的东西,心里也猜道应是送给琏二婶婶的,却也没说什么。
雀儿却是紧随着蓉大爷跟了上去,跟着贾蓉的脚进了房间,心急下的蓉大爷也没注意身后有人就把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放在桌上。
“好精致的小人儿,像是西府琏二奶奶。”
突然的声音将蓉大爷吓了一跳,黑脸道:“谁让你进来的?”
雀儿仰起自己天真无邪的脸。“雀儿来给大爷换衣裳啊。”
蓉哥儿道:“把门关上。”
“一定是大爷雕的吧?真好看。”雀儿点点头,将门关上后来到桌边细细打量木雕,厚着脸皮问。“大爷能不能也给雀儿雕一个?”
“不能。”这丫头其他毛病没有。偏偏就喜欢跟着自己身边,还总摆出一幅未来房里人的样子。蓉大爷没好气道,“不是要为我换衣裳吗?找件广袖的出来。”
“大爷不想让奶奶知道?”雀儿突然板起脸,道。“大爷这样可不好,奶奶会伤心的,雀儿也会伤心的。”
就你事多。
蓉大爷哼了声,“赶紧去找衣裳,等我哪天闲暇了给你做个。”
雀儿这才欢天喜地的找衣裳去了。给蓉大爷换好衣裳后,她还不忘说一句,“雀儿不会告诉奶奶,一定替大爷保密。”
“哦。”
“雀儿的奖励呢?”雀儿又仰起自己的脸,露出招牌式的天真笑容。
“什么奖励?”蓉大爷觉得自己平常一定是把这丫头惯坏了,竟然敢威胁自己来。
“雀儿帮了大爷,当然要有奖励。”小丫鬟犹豫了会,脸上莫名出现一些红晕,羞着道:“就是……大爷平时掐奶奶的脸那种……”
说着,这丫头还真把自己的脸伸了过来。
这是什么毛病啊?饶是贾蓉两世为人也没见过这样的。只得伸手在雀儿白嫩嫩的小脸上敷衍的掐了掐。
“谢谢大爷。”
贾蓉看着蹦蹦跳跳出了屋子的小雀儿,陷入深深的沉思与自我怀疑之中。难道这个动作会有什么buff增益?然后他自己掐了掐脸……
什么都没有!
路道上,秦可卿不时朝着小雀儿看去。这丫鬟总是突然莫名的发笑,还露出幸福的表情,怪异的很。
“大爷对雀儿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贾蓉自己也莫名其妙,小声道:“我怀疑她脑子坏掉了,不正常。等从西府回来,我就把她安排到园子里浇花去。”
“大爷就会说笑。”
……
西府,贾母院穿堂的丫鬟给贾蓉夫妻报了名号,蓉哥儿携着可卿才进了院子。
正屋里,邢夫人、王夫人、珠大奶奶、赵姨娘等都陪着贾母。见了夫妇二人来,贾母笑着问道:“听你二太爷说这几日族里闹出了些事情,可处理好了?”
“昨儿当今与忠顺王都来了东府,已经处理好了。”蓉哥儿老实回道。
“处理好了便可。”贾母笑着道,“蔷哥儿和芸哥儿到底都是二公的后代,哪里是忠顺王府的外戚可以打的。王府若是不服,请你二太爷去东宫见一见老太妃,让老太妃给贾家做主。”
“重孙省的。”
贾母又告诫道:“下次不可再用那般的手段,虽然我们占着理不怕王府的人,使出来终究下作了些。”
邢夫人突然插话道:“可不嘛,平白给两府惹上一个亲王敌人。”
贾母听了邢夫人的话,脸上瞬间就黑了,喝道:“谁准你说话的,出去。”
“我……”邢夫人还想辩解两句,见着老祖宗的冷眼,也没再敢出声,只是嘴巴里小声咒骂着。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贾母叹道:“蓉哥儿别与她一般见识。那日你二太爷来问过,是我没让他去拦你的。不把事情闹大,王府顶多是找个不相干的下人过来随便问候。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了。偏我们贾家被人欺负,以后还要被人轻看了。”
第58章:婶婶憔悴了
蓉哥儿夫妇在贾母院里聊了会,贾母也知年轻晚辈不喜欢听自己念经,急急打发了出去。
快到凤姐儿院时,穿堂的丫鬟给蓉哥儿夫妇传报。
院里顿时一片热闹,入府没多久的宝钗正欲朝内屋躲去,却被探春拉着打趣道:“是东府的大侄子来了,到底是隔了辈的亲戚,在凤姐姐院里遇上了也该见见。”
薛宝钗不听她的,躲进内屋道:“还是避嫌的好。”
屋里林姐姐、二姐姐都没离开,探春也不好去跟她一起。还是凤姐儿发话道:“你们宝姐姐要长你们几岁,与你们不同。她又是府外的亲戚,蓉哥儿过来自然要避开着点。三姑娘进去陪着罢,免得她在内屋里无聊。”
探春这才起身掀开软帘去了内屋。
蓉哥儿携着秦可卿见来,分别请了王熙凤、林黛玉、迎春三人的安。贾蓉笑道:“婶婶辛苦,脸儿都憔悴了。”
“放你娘的屁,嘴里没一句中听的话。”王熙凤才生养了孩子,脸上确不如以往,但是说话的时的语气还是一模一样。
蓉哥儿听到这熟悉的骂声,反倒放下心来。怀孕生子对女人来说,是最大的一个难关。不仅是生理身体上的,还有心理心灵的变化。甚至在后世流传着一个种让许多女性都忧心忡忡的病——孕后抑郁症。
秦可卿走上前,拉着凤姐儿坐下道:“也就婶婶能治住我家大爷的嘴。婶婶明明是越来越漂亮了,连身上的气质也有了些变化。”
凤姐儿笑骂道:“你也被蓉儿给带坏了,难怪人家都说夫妻相,你身上也有蓉儿的影子了。”
林黛玉也道:“也就我们女的会关心自己人,他们爷们也就是嘴上说得好听,应下大半年的事儿也没见个实处。”
蓉哥儿汗颜,这林姑姑是因为没给她画像把自己记恨上了。连忙解释道:“林姑姑也晓得东府是个什么情况,我白日里又常需守在宗祠里,哪里有个时间。”
林黛玉哼道:“毕竟媳妇是自己家的,姑姑是别人家的。”
贾蓉朝可卿看去,只见自己媳妇低头羞着脸,哪里还不知道定然是这妮子拿着自己给她画的几幅像在林黛玉面前显摆了。
心里恨恨想着,下次给秦可卿画几张半遮半掩半含羞的像,看你还怎么在她们面前显摆。蓉哥儿道:“这不是好些时间未瞧着姑姑。”
林黛玉抱着自己的小扇子,扭过头面向秦可卿,却还在跟蓉哥儿说道:“我们哪有你媳妇生得漂亮,自然是记不住我们的脸了。怪不得别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们这些姑姑婶婶的更是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林黛玉的战斗力绝对是不俗的,蓉哥儿只得陪笑讨好,道:“过两日,我与林姑姑送上个特别的礼物。”
林黛玉这才肯罢休,傲娇着哼道:“这次便饶了你。”
秦可卿在一旁维护着自家大爷道:“林姑姑这些日子可是被人又放鸽子了?怎么把火发到我们家大爷身上来了。”
迎春笑道:“除了府里的小霸王,还有哪个能让林妹妹生气的。”
林黛玉听到那霸王来,脸色又板了起来。凤姐儿笑道:“这还真怪不到别人头上,若不是蓉儿给义学改了制,逼着那霸王连与妹妹说话的时间都少了,哪里妹妹又怎么会恨上你家大爷。”
贾蓉这算是听明白了,大多是因为义学里的每月排名给闹的。堂堂荣国府宝二爷,仙人口中的状元之才,结果在小考时连小几岁的兰哥儿也不如,政老爷还不得气到发飙?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每天下学回来,都被政老爷强行关在书房里,再没了以往的自由。
唉……又是一个苦命的娃。不过比起蓉哥儿的前世五六年级晚上就要补课还是好过许多。到了初中、高中哪天不是不到夜深,几乎没个休息。所以打心底儿,蓉哥儿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后世的孩子,哪个不是天天补课过来的。他还想着找义学的段先生给秦钟补课了。
不过贾蓉可不背这个锅,“若是二太爷对宝二叔的排名看得过去,定也不会这般管教,和义学可没关系。我怎么就从没听旁边小院里的兰哥儿说过苦喊过累?”
林黛玉撅着嘴道:“才不是因为那人生气,我只当他不存在。”
房间里众人哄笑起来。
这几个月来,林黛玉还真没怎么与宝玉见过几次。也只是在夏季天热义学放了一个月假的时候,两人在一起待的时候长了点。这两个月黛玉常与探春、宝钗一处玩,偶尔还有史家的姐妹和迎春、惜春。
林黛玉见了大家在笑,哼声道:“你们就知道戏弄我。”
凤姐儿劝道:“罢呦,谁敢戏弄你?你不打趣蓉儿,她们哪敢说你了?”
林黛玉仰着自己的小脑袋道:“才不管,总归是蓉哥儿欠我的。”
“是是是,不会让林姑姑失望的。”蓉哥儿笑着点头,又转移话题道:“怎么不见大姐儿?你们侄媳妇还想看看家里的小妹妹。”
听到提起大姐儿,王熙凤收起了笑颜,与秦可卿轻叹道:“她生下来身子不好,现在在旁边屋子让奶娘陪着睡觉。现在也见不得风,待过些时日我再带她去东府瞧你们。”
秦可卿瞪了蓉大爷一眼,明明是大爷自己关心,话题转自己身上来了。只道:“也好。”
王熙凤又瞧向贾蓉,问道:“你们俩过来看小妹子,就没提个什么礼物来?”
“哎呀,瞧我这脑瓜子,怎么把这事忘了。”蓉哥儿拍了拍脑门,遗憾道:“心里着急想见妹子,一时就忘了置办,只好等妹子百日时,我再补上。”
林黛玉又忍不住道:“凤姐姐可瞧见了,蓉哥儿上次也是这般敷衍我的。”
贾蓉脸上大羞,只看着林黛玉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一时哭笑不得。
凤姐儿突然来了兴致,道:“蓉儿既然欠着你林姑姑的,不如今儿晌午就到会芳园里,让你林姑姑了一桩心事。”
“这……”蓉哥儿想了想也好,当下就请平姑娘去安排了轿子、马车。
平姑娘进了内屋又问了宝钗、探春两人的意愿,探春见宝钗摇头,她也便不去了。一行人出了内宅,王熙凤唤道:“蓉儿到我这车上来,有话与你说。”
第59章:我的好婶婶(修)
蓉哥儿登了车,心脏跳动的速度忽然提了起来。想起去年冬天的那日,心里更是澎湃。他极其自然往王熙凤身边走去,正在凤姐儿边上坐下。
“哎哟……”
王熙凤朝着他小腿踢了一脚,没好气道:“坐对面去。”
额?怎么啦!是王熙凤没错啊,怎么突然这态度啦?
蓉哥儿老老实实与凤姐儿面对面坐下,撅着嘴低头揉了揉自己的小腿。
贾蓉沮丧问道:“二婶婶叫蓉儿上来是有什么事吗?”
王熙凤靠着马车懒散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儿王家来了信,关于贾家和王府冲突的事情。”
“哦!”贾蓉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将自己叫上车来,心里有些失望。
王熙凤道:“王家的信中赞了你的做法。没有贸贸然直接去王府找说法,否则闹小了被人看轻,闹大了让皇上与忠顺王都心生芥蒂。而是以退为进,表面是向王府示弱,其实是向外面示强。不过,你王家叔太爷说了见好就收,趁着这个机会王家还能为你在军中讨个都司或城门尉。”
蓉哥儿当初也是这么想的,贾蔷、贾芸毕竟不是两府长房嫡孙,把事情闹大只会让皇帝觉得贾家占着二公功高不把王府放在眼里。甚至还可能怀疑贾家与其他家与着什么密谋,不把皇家当一回事。
“谢谢我的好婶婶,定是婶婶给王家送了信罢,不然王家怎么会突然来信提这事。”蓉哥儿心里一暖,莫名其妙的就拉上了王熙凤的小手。
嗯,比去年冬天的时候肉了点。
“放手。”王熙凤怒目轻喝了声,又怕外面的丫鬟小厮听到,小声道:“都是承了爵的人了,手上没个规矩。”
蓉哥儿被她这么一吓,也不敢再去拉她了。只苦着脸,道:“昨儿皇帝老爷和忠顺王来了府里,又到外面的庄子上看了眼,提了句让蓉儿去工部屯田司做主事,蓉儿没应下。如果叔太爷这时候上书给蓉儿提到城门尉去,不会让皇帝觉得我是嫌弃工部没油水吧。”
“你们这些爷们的事情,我一个娘们也不懂。只是王家说会给你找机会提的,还说这两个月让你低调些,朝中将有大事发生。在这期间,王家不便走动,其他家也是如此。忠顺王府的事情,只要贾家不吃亏就尽快处理了。”
蓉哥儿哦了一声,道:“我们与忠顺王府之间的事儿,今日应该了结完了。叔太爷有没透露是什么事情?会不会影响到我们贾家?”
蓉哥儿对这些事情还是很关心的,现在贾家在朝中又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大老爷。唯有贾政是一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连朝议的资格都没有。而牛、冯、王几家老爷都是武官,除非必要外一般不在京中,更别说朝议了。
王熙凤说:“信里没有说明详情,只让两府近来不要与其他家频繁走动。若是府里有什么喜事,也别大肆操办。”
蓉哥儿点头表示听了,又问:“这事与西府两位太爷说了没?”
“昨儿来了两封信,其中一份是传给二老爷的,必然是提了的。否则你今日哪里那么容易从老祖宗屋里出来?”凤姐儿笑道。
凤姐儿可最清楚自家姑姑的性格,别看天天念佛抄经,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来手段可狠着了。
王熙凤的很多东西都是从王夫人那学来的。
蓉哥儿挠了挠脑袋,想着正是如此,难怪今天出来说话的是没脑子的邢夫人,王夫人竟然一言不发。定是王夫人早从贾政那里得了消息,所以干脆不表任何态度。
“劳烦婶婶又为蓉儿操心了。”蓉哥儿说着好话,言语态度都变得异常柔软起来。
王熙凤却是嫌弃道:“做鬼样给谁瞧?我哪时没为你着想过?没心肝的玩意儿,从来却不记着我的好。”
“哪有的事,婶婶的好都记在蓉儿心里了。”蓉哥儿尴尬道,又献宝似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木雕来。“本来想着再涂些金粉银粉,待婶婶生日时送的。昨儿当今过来,说我早过了居丧期,今日便迫不及待来见婶婶了。”
王熙凤将木雕拿在手中把玩,还真与她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这雕工,一言难尽啊。
“就这么个破玩意就把我打发了?我这忙前忙后的人情未免太便宜了吧。”凤姐儿随手把木雕放一边。
蓉哥儿道:“我的好婶婶,这可是蓉儿雕了无数次才做出的精品。婶婶,你瞧蓉儿的手,上面现在还有不少伤口了。”
凤姐儿将信将疑地捏上蓉哥儿的手指,拖到自己眼前瞧了几眼,上面确是有不少新伤旧疤。想着他这么个从没出过苦的人,还雕出个不错的玩意来,确实算是有心了。
虽然东西不值钱,凤姐儿心里也软了许多。虽然面上还是嫌弃着道:“就知道摆弄些不务正业的玩意,等过了这两月好好为国效力才是正道。”
蓉哥儿嬉皮笑脸地道:“一定听婶婶的吩咐,做个为朝廷、为社稷、为百姓都有用的人。”
凤姐儿白了他一眼,“讲得冠冕堂皇,也不需要你做得如何,别又是个在任上混日子的大老爷就行。我哪里还不懂你们这些公子哥儿,一个个做惯了富贵闲人,哪里还能吃得了苦。”
贾蓉抓着凤姐儿的手不放,一手又举着发誓。“蓉儿若是上任,一定给贾家博个好名声。”
王熙凤不听他的满嘴空话,只是想着蓉儿手上的伤,却也没直接甩开蓉儿的手。
蓉哥儿脸皮厚,更是不愿放手,就这般两人面对面牵着。只是由于距离问题,蓉哥儿只能倾着身子,颇为难受。
正当蓉哥儿为难,总这么牵着也不是个事,凤姐儿忽然轻咳了一声。
蓉哥儿问:“婶婶,怎么啦?”
“咳咳。”
蓉哥儿关心地靠了过去,在凤姐儿身边坐下。“婶婶?”
贾蓉才坐下,凤姐儿突然不再咳了。随口回道:“没事,可能前晌时吃多了果子。”
蓉哥儿心里偷笑,哪里瞧不出凤姐儿是在欲盖弥彰。没想到对外严厉,连贾琏都怕她的凤姐有这么可爱的一面。轻笑着自然地十字交叉握着凤姐儿的手,贴着她胳膊坐下。小声道:“婶婶可得注意身子。”
凤姐儿哼着道:“你也就是得了好处才会来关心。”
“哪有。”一种特别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
蓉哥儿干笑着,身子却忍不住朝凤姐儿挪了挪。两人越来越近,贾蓉心都提了起来,生怕凤姐儿再给他来一下。试探道:“这些日子苦了婶婶了,不如靠蓉儿肩膀上休息一会儿?”
蓉大爷还很鸡贼的手背贴着腿小心翼翼的磨了磨。王熙凤没有作声,轻轻歪着脖子靠过来。两人像一对情侣般相互依靠着。
蓉哥儿为了让凤姐儿更舒适些,轻轻动了手臂,却不成想……
第60章:真的是意外啊
蓉哥儿只感觉胳膊上传来一股暖意。
他咧嘴抱着歉意的笑容,尴尬地朝凤姐儿看去。只见着王熙凤猛然立起脑袋,眼中透着无尽的杀气,“还不把你的猪膀子挪开?”
“都是意外。”
真的是意外啊。
蓉哥儿小心松开凤姐儿的小手,缓缓抽手出来。只看着刚刚不小心挤压到的一处,衣裳面上慢慢渗出点点湿的痕迹。
难不成是……淌出来了?
凤姐儿狠狠地瞪了蓉儿一眼,立着手里扇子挡在领下。咬着牙,从双唇间的逢里迫出一句话来,“滚下去。”
尴尬,太尴尬了!
蓉哥儿红着耳朵,好心建议道:“要不要回去换件衣裳?”
凤姐儿听了这话,想起刚刚一幕心里更怒。恨不得将蓉哥儿大卸八块,同时又羞得想钻进地缝里。只当蓉哥儿是故意的,喝骂道:“滚!”
待亲眼见着贾蓉下了车,车上软帘放下。王熙凤强压下的羞意瞬间上了脸,低头瞧了眼左领下,又小声骂了一句,拿手里扇子挡着那处并不明显的痕迹。
又不好半道回府换衣裳,只望快点干了。
车下的蓉哥儿看着一行马车缓缓远去,微微要摇晃着自己脑袋。多好的独处机会就这么没了,唉……
轻轻拍了拍自己右手胳膊,低着脑袋对着它羡慕道:“也不知大姐儿尝过味没,今儿可便宜你了。”
贾蓉突然又看着才走不远的马车停下,车里伸出一只手来,将他送给凤姐儿的木雕交到了一个随车的小丫鬟手里。
心里一惊,莫不是凤姐儿一气之下要把自己辛苦做的小玩意给丢了吧。
唉……这回她真是生气了。
贾蓉垂着头朝宁国府方向走去,路上遇到那个小丫鬟,问了声:“这东西要丢哪儿去?”
小丫鬟回道:“小蓉大爷尽说笑,这雕着我们奶奶的样子,哪里能丢了。奶奶吩咐放回屋子里收好,小蓉大爷快跟上吧。我们奶奶说你要到晚了,得给你算账了。”
蓉哥儿听了丫鬟的话,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道了声谢谢姑娘,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蓉哥儿怎么是走过来的?”林黛玉拧着扇着轻笑,“可是被凤姐姐从车上赶下来了?”
可不是嘛!不过蓉哥儿不敢承认怕这群姑娘再深究被赶的原因。否认道:“凤婶婶胸襟这么宽厚的人,就算侄子做错了什么,也定不会赶我。侄儿是在宗祠里待久了,想着多走几步,透透气儿。”
王熙凤才下车就听到贾蓉在那里打屁,听到其中两字更是想起自己被蓉儿挤到之处,心底是又羞又怒。
咦?怎么感觉后脑勺有点凉。
蓉哥儿回头看去,正好对上凤姐儿的目光。心里大骇,连忙唤着两个姑姑登轿,又去请凤姐儿换轿入府。
王熙凤却不理他,冷着脸坐着轿子进了会芳园。
秦可卿好奇问道:“惹婶婶生气啦?”
“哪有的事,快乘轿进府吧。”贾蓉当场否认,帮着掀起软帘,道:“没有让客人等主人的道理。”
“已经让瑞珠先一步回了去请太太。”秦可卿解释了一句,心里却对蓉哥儿与凤姐儿之间发生的事情好奇。
她知自家老爷最懒,说什么下车走走定不是真话。
蓉哥儿见着自家媳妇脸上怀疑的表情,笑着解释道:“因为她听说昨儿当今过来,想让我到工部当值,我拒绝了这次的皇恩。所以让凤婶婶生气了,认为我与宝玉他们一样只知高乐,不知进取。”
秦可卿点头蹙着眉道:“也难怪婶婶生气,这般机遇大爷怎不抓在手中?不知道多少人想入仕途还无门路,大爷竟这般……”
蓉哥儿见秦可卿说着说着竟伤心起来,连忙安慰道:“我这不是才过居丧期,又想着与你多处一会儿。若真去了工部屯田,一年也难得回府几次,哪里舍得与你分开。”
“大爷若为了我而放弃了这大好前程,我又有何脸面做这府里的大奶奶?”秦可卿红着眼睛,说着落下泪来。“大爷当以功名前程为重,莫要为了儿女私情荒废了这一生。哪怕是几年见不得一回,大爷该上任。”
几年见不得一回?那还去个屁。
两世为人,就为了到这里来做劳碌鬼?天天在山里湖边,这儿靠考察,那儿修坝的。把美娇娘丢在家里,几年也不见一回。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蓉大爷深知自己现在要做的是什么。一是培养家族的后辈,为贾家和自己留条后路;二是赚钱存钱,不让贾家因缺钱而入贫;三是找出贾家将来获罪的原因,然后解决掉这个隐患。
不然,就算当上了工部尚书又有什么用?到时候两府该抄还得抄。显德帝可是连自己亲兄弟都不放过的狠角色。
“省的,省的。”蓉哥儿揽着她,轻轻为其抹了眼泪,小声安慰道:“我话还没说完,怎么就哭上了。凤婶婶是因为这事气了,可也早请了王家亲戚帮忙,将来给我在神京某个位置。”
秦可卿这才稍止住了泪水,哼了声,“都是你害的,让她们都看笑话了。”
蓉大爷怒视着旁边的丫鬟与抬轿的婆子,哼道:“哪个敢笑话你,明儿都送到庄上配人去。”
秦可卿嗔嗔地白了一眼,才款款抬脚入轿。
等到了园子内,太太尤氏正领着一众姑姑婶婶在玩芭蕉花。听尤氏道:“再过几日园子里菊花也慢慢要全开了,那日得把你们西府的姑娘太太们都叫来。”
凤姐儿道:“快到中秋了,这园子定闲不下来。”
尤氏道:“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哪儿都闲不下来。”
眼看着两人又要互怼,蓉哥儿携着可卿连忙过去,与众人问候了。又与林黛玉道::“林姑姑是在这里玩花,还是到旁边轩里画像去。”
凤姐儿哼道:“你林姑姑也不急,你急个什么劲。”
蓉哥儿知是打搅了她们聊天,只得讪讪坐旁边去。一双贼眉鼠眼总忍不住往凤姐儿身上瞄去,心里担忧着,那里现在应该没痕迹了,若是被人看到了印记凤姐儿可就尴尬了。
第61章:大爷,不要啊(修)
雀儿跟在蓉大爷身边,好奇地随着大爷的目光看去。“大爷为什么总盯着琏二奶奶看?”
贾蓉瞪了这傻丫鬟一眼,目光扫视了周边,发现无人听到。教训着道:“丫鬟嘴多不是个好习惯,得改。”
雀儿使劲在蓉大爷身上嗅了嗅,蹙着鼻子,轻笑着道:“大爷身上有琏二奶奶的气味,雀儿告诉奶奶去。”
这丫鬟,得打。
“哎呀,雀儿不说了,不说了!大爷饶我罢。”
蓉哥儿见雀儿抱着自己脑袋,轻笑着收回了手。“这是你大爷与琏二奶奶一起乘车时沾染上的味道,下次乱说,还打你。”
蓉哥儿与雀儿打闹的一幕正好被林黛玉给瞧见了,不知道怎么心里泛起酸来。轻轻哼了声,传入凤姐儿的耳朵里。
王熙凤也随着林黛玉目光看去,只见着蓉儿在敲丫鬟的小脑袋。不过她看得出来蓉儿的动作很轻,说是在敲,不如说是玩闹。
因为那个小丫鬟竟害羞地抱着脑袋,发出银铃般的轻笑声,边笑边求饶,喊着:“大爷,不要啊。”
凤姐儿看了看贾蓉,又瞧了瞧脸上泛酸的林黛玉,若有所思。
园子突然安静下来。蓉哥儿察觉到不对劲,往轩里看去。只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与雀儿这个小丫鬟。
擦……她们一定是误会了。
蓉哥儿先看了看自己媳妇的脸色,秦可卿面色如常,两人目光对上后可卿露着笑回避了。尤氏只是瞪了他一眼,林黛玉蹙着眉头在走神,迎春一脸好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王熙凤……她狠狠的刮了蓉哥儿一眼。
这一日,林黛玉突然没了画像的心思,在宁国府里待了会就领着自己的丫鬟走了。迎春也不好多呆,跟着离了。
王熙凤倒是去了尤氏院里,两人也是许久未见,拉扯着家长里短。秦可卿在旁边也陪着她们。
蓉哥儿又落了单,到外宅去找赖升问庄上的情况去了。
西府,探春、宝钗听了黛玉回来,携着一起去了黛玉房里。
“妹妹怎么这副苦样子,可是想家了?”
林黛玉轻轻摇了摇头,她也不是想家了。只是方才瞧着蓉哥儿与小雀儿玩闹,突然想起宝哥哥来。林黛玉虽然对外说不想理宝玉,可心底终是放不下他,毕竟从小一处玩感情深着。
想着以往两人也常常一处玩闹,可近几个月来两人间见面时间短。每次见了他,宝玉不是在抱怨二舅舅,就是在抱怨蓉哥儿,还经常怪义学的两位先生布置的课业多。
林黛玉劝了几次,慢慢的也不再劝了。想与宝玉一同说些贴心话,却只能听宝玉的抱怨,看着他耍脾气。
林黛玉心里泛着酸。
虽然她生气时,宝哥哥还是会停下嘴里的抱怨,过来讨好。
可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间每次见面就成了,先听宝玉抱怨,黛玉劝解,宝玉不听,黛玉生气,宝玉又来讨好。
现在虽然府里多了个宝姐姐,可黛玉却觉得西府能贴心说话的人更少了。宝姐姐总是一本正经,宝玉又时常抱怨,她只觉得去了东府才稍稍轻松些。
只是东府毕竟是隔着辈还成亲了的亲戚,哪能常常呆着,又偶尔瞧了蓉哥儿与蓉哥媳妇、丫鬟打闹,心底怎么能没个羡慕。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道:“许是我那病又发了。”
林妹妹的心事,除了身边的丫鬟,谁又能瞧得出来。
在宁国府的贾蓉自然也是不知,他虽怜惜黛玉,现在却也没别的想法。只当林黛玉是小妹妹,不论是画像还是别的,只因受了前世影响,而一一顺着。
赖升从庄上回来,与蓉大爷报:“今儿庄上的十分热闹,不仅忠顺王亲自去了,还唤了不少工部的官家老爷过去。那个熊大因为打了两府的子弟,被王府长史抽了大鞭子。作为陪罪王府花了三千两买下了庄上的所有水泥灰。”
三千两?蓉哥儿听了,直吸一口凉气。
好大的手笔,不愧是亲王府邸,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这水泥窑暂时应是不会缺钱了。蓉哥儿心里一乐,又问:“这点事儿,怎么忠顺王亲自来了?还有工部的人?”
赖升道:“忠顺王带着工部的官员是来向庄上学习如何使用水泥灰的。老仆怕庄上的人招待不好这些贵人,所以便在那里留了些时间,待千岁老爷离了才回。”
“如何使用水泥灰?这……”蓉哥儿本想说,这有什么好学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玩意还真得学学。不然许多人买了回去,也不知道配比和使用方法,以后还不得发生售后纠纷?
贾蓉想着,需不需卖的时候在里面放一本使用说明书?
这么做会不会太麻烦了点?
不仅要写各种各类的使用方法方式,还得全部印刷成单。
蓉大爷挠了挠脑袋,这推广水泥运用技术也是问题啊。总不能每卖一处,就找个人过去教吧。
赖升道:“忠顺王对我们府的天物极其看中,追着蔷二爷问了好些东西。甚至还有想法让蔷二爷到工部做个所正,专门指导工部如何修坝建渠。”
“所正。我记得是工部各司下各所的小吏,一般由各所技艺最好的工匠担任。”蓉哥儿蹙着眉头道,“这些人瞧不起谁了?连官都不是的小吏也好拿出手。”
“工部的老爷们也没强求,只是让蔷二爷过去指导。不过蔷二爷说要听大爷想法,如果大爷让他去,蔷二爷才会去。”
要不是贾蔷掌握着所有水泥灰的配比秘方,蓉哥儿还真想让贾蔷去工部锻炼锻炼。待到有了好机会,再找些门路将贾蔷从小吏上提拔到成正式的官身。
贾蓉叹了一声。“工部的老爷们可有问起芸哥儿,问他愿不愿意去工部任职?”
赖升摇了摇头。
擦,贾蔷他放不走,但是贾芸可以随时放走啊。
赖升道:“近些日子,工部的老爷和忠顺王恐怕会来找大爷。”
“找我作甚?”
“自然是因为水泥灰的事情。”赖升苦笑道,“忠顺王现在掌管着营田事务,准备在神京附近用水泥尝试先修一个小型的水坝,若是能成再推向全国。忠顺王特交代了老仆要将此话带到,让大爷有个准备。”
这忠顺王什么毛病?自己可是差点坏了王府声誉的,他这举动是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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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宁府中秋宴
蓉大爷将这事放在了心底,猜测着忠顺王这般的用意。好的、坏的,全一一列出,可细究下去都不太符合。
身边又没个商量的人,两府唯一靠谱的也唯剩下个贾政。
蓉哥儿找了过去,贾政听了也未发表任何有用的看法和建议。只道:“你自己看着办罢,若有了麻烦,我再去东宫跑一趟。”
好吧,蓉大爷无话可说。
去找贾赦?算了,这货色连贾政都不如。
蓉大爷也不是没想过其他的人,比如贾母、王熙凤之类。可她们都是内宅当家,根本不管外宅的事情。难不成因为这事又让凤姐儿给王家去一封书信?
可是王家真的会一心一意对贾家好?就算如此,万一王家才是导致两府抄家的罪魁祸首了?
难不成还跟着王家一条道走到黑?
蓉哥儿怀着矛盾的心情回了宁国府,只能去了宗祠边上的净室里。
“蓉儿有些困惑想请教太爷。”
贾敬仙人般打坐着,手里挽着拂尘,听了蓉哥儿声音才款款睁开眼睛。问:“何事?”
贾蓉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与贾敬说了,问:“这忠顺王特意让赖升传话回来,其中可有深意?会不会是忠顺王在向宁国府示敌?又或是示好?”
其实蓉哥儿觉得,示好应该不可能。堂堂一个亲王何必去跟没落的宁国府示好?犯不上啊。可示敌也没必要,本来就是王府有错在先。若真要这样反而显得忠顺王小家子气了,难道忠顺王就不顾及自己的亲王身份?
贾敬微微摇了摇头,“这等俗事,蓉儿看着处置罢。”
我特么……
贾蓉此刻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心里只喊着一个字:草!
他极其郁闷的退出了净室,瞧着门口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厮慌忙行礼,也没心情理他。
接下来的两日,蓉哥儿都没等到忠顺王的消息,王府也未派人来过。
可宁国府里还是发生了一件让蓉大爷心情败坏的事情,前日在净室里自己遇上的那个小厮死了。今儿一早丫鬟们在园子靠近净室的一条小河里发现的尸体。
“不过一个仆人走了,何必为此坏了心情。今日可是中秋,又是你媳妇生辰。那东西已经让赖总管差人去埋了,不用再闹心了。”太太尤氏劝解着道。
蓉哥儿哪能不坏心情,今天一早问了情况,是在净室照顾太爷的几个小厮夜里一起偷酒喝多了,结果那家伙失足掉进河中给淹死了。
贾蓉虽然已经让赖升将昨夜其他偷酒的小厮全下放到庄上种田去了,可还是不解气。
府里的下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蓉大爷找来赖升,喝问道:“赖总管就是这般管家的?”
赖升满头大汗,勾着腰,丧着脸道:“此事老仆难辞其咎,以后一定严加管教下人,决不让府里再发生这等事情。”
蓉大爷咬着牙冷声道:“这次就当看在你家老嬷嬷的面上,饶了你这次。再有下次,就算是你家老嬷嬷求到西府老祖宗那里,我也要把你送到水泥窑去,做个磨灰的老匠。”
赖升心中大苦,却也只能点头应下。
蓉大爷才又吩咐了赖总管去准备上等吃食、奇果,安排请来的戏班排戏等一切事务。贾蓉才回了院子,差雀儿瑞珠去西府请各家太太奶奶姑娘们过来。
两府的中秋宴同可卿的生辰,都在宁国府会芳园里一齐办了。
宴会也无其他特别,甚至也未与其他家发贴送牌,只是两府自己内里过。太太奶奶姑娘们不外乎在院子里玩菊花,品茗,看戏喝酒之类。
西府的老爷们则是要等后晌掌灯才来,也不过是男女分席吃了晚宴。老爷们便去了轩里作乐,蓉哥儿正要跟去。
却被内屋与姑娘们同席的宝玉叫住,原来内屋太太姑娘们有了兴致,学着雅士们玩起了吟诗作对。正值中秋,大家便提议写些中秋的诗词。
今日内屋有薛家母女,又有史家的姑姑,蓉哥儿也不便进去。只隔着垂帘道:“大家顽乐着,蓉儿去照顾老爷们了。”
蓉哥儿也知自己文化水平如何,论诗词怕是连内屋里众位小姑姑都不如,哪里敢献丑。正要悄悄溜了,那宝玉却跑了出来拉住他。
“蓉哥儿就作一首吧,大家都还不知蓉哥儿诗词功力,正盼着要瞧了。”
贾蓉觉得这小胖子一定是在报复自己,昨儿的时候自己去义学找段浪,这小胖子就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等听说了要让段浪下学后留着秦钟再补两个时辰的课业,小胖子更是黑了脸。
蓉大爷脸皮厚,从桌上拿起自己刚刚的酒杯倒上。“宝二叔就饶了侄儿这一回。侄儿虽然有个监生的名,书却没看过几本,比不得宝二叔的状元之资。”
蓉哥儿瞪了宝玉一眼,把酒干了。
不会作诗,自罚总行了吧。
宝玉见了自然欣喜。
“你知他不会写诗,还去作弄他。”却听着帘子后面林黛玉的这话,宝玉心里瞬间又郁闷起来,小声哼道:“他自个不读书,却逼着我们读书。他自己只知道享乐,却不让我们享乐。”
小胖子仰着脑袋,摆出一幅长辈的架势,对蓉哥儿教育道:“蓉哥儿如今当了家,以后少不得与各家做这些来往。诗词歌赋不能落了,莫要让外面几家笑我们。”
蓉大爷心里骂了声,这货没完了,却也不要走得。只能同意作一首给内屋的太太奶奶姑娘们开了眼才离。
宝玉又道:“蓉哥儿可不得抄别人的,要自己作才行。”
这尼玛,我不抄,自己能作出中秋诗词来才见鬼了。心里想着脑海里仅记得的几首有关中秋的诗词,苏东坡的肯定不行,辛弃疾也不可。
都怪曾经书看得少,现在要用时,竟然想不起一首明朝之后的中秋词。隔着帘子对上内屋几个亲近人担忧的眼神,饶是他脸皮再厚,也稍稍有些耳热。
突然贾蓉看到了凤姐儿那等着看好戏的眼神,想起一首词来,正好是写中秋的。
就在众人等着看戏时,蓉哥儿开口念了起来。
“碧海年年,试问取、冰轮为谁圆缺?吹到一片秋香,清辉了如雪。愁中看、好天良夜,知道尽成悲咽。只影而今,那堪重对,旧时明月。
花径里、戏捉迷藏,曾惹下萧萧井梧叶……”
前面的内容,王熙凤听不懂,偏偏这句直白的话懂了。脸色悄然一变,多少曾经往事涌上心头。
第63章:众女反应(修)
脸色骤变的何止是王熙凤,秦可卿、林黛玉、李纨等皆是一变。只是此中惊色,并非为贾蓉会作词所镇,而是惊于其中诗词内容。
秦可卿惊于‘只影而今,那堪重对,旧时明月’。她作为蓉哥媳妇,听到自家大爷说出这么一句来,心里百感交集。
王熙凤惊于‘花径里、戏捉迷藏,曾惹下萧萧井梧叶’。
这句话不正是曾经她与蓉哥儿幼时的写照吗?心里先是一软,又是一酸。又瞧到边上秦可卿满脸愁容,携上可卿的手,违心安慰道:“定是他从哪本书上抄来的浑诗,用别人的诗来糊弄我们。”
蓉哥儿待念完看到众人反应,才想起这词不对。
太踏马不对了。
自己只顾着想与中秋有关的诗词去了,却没深究其中意思。
这回糗大了。这首词听在每个人耳中,可能各自理解不尽相同。然其中‘只影而今’、‘戏捉迷藏’、‘不关离别’几句配在一起,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二婶婶见识广,这词确是我从书上抄来的。”蓉哥儿当下厚着脸承认道,又隐约看到垂帘后的自家媳妇脸上愁容。“刚脑子里一片浑沌,半晌才想起一首别人做的中秋词来,有些不应景,大家姑且当我做过了。”
李纨却是微微摇头,只道:“若是早有此词,定是天下大知才对。”
林黛玉也跟着点头,只是未作声。
宝玉则问道:“这是哪位大家作的?”
我说了名字你们也认不得啊。蓉哥儿灵光一闪,尴尬笑着解释道:“该词作者叫纳兰容若,也忘了是在哪处看过这次,可能是在离恨天时偶然记下的。”
离恨天真是个很好的借口,反正也无人可去求证。不管这世界有没有纳兰容若这人,自己已经承认是抄的了。不论是从天上抄的,还是书上抄的,都没区别。
宝玉听了,不依不饶追着道:“早说过不能抄别人的,蓉哥儿得重做一首。”
凤姐儿暗暗瞪了蓉哥儿一眼,又与宝玉道:“蓉哥儿好不容易才想出一首来,又要让他再来一首,岂不是为难了?他还得去轩里照顾老爷们,哪里能一直陪在这玩。”
蓉哥儿与凤姐儿告了声谢,又与内屋众人隔着帘子告离,下了楼才款款松了一口气。
抄诗这种技术活,真不适合自己。心里一着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想起来,也是牛头不对马嘴。贾蓉轻叹了声,正要进旁边轩里,就听到后面传来下楼的声音。
“婶婶怎么也下来了。”
下楼的人正是王熙凤,旁边平儿轻轻搀扶着她。凤姐儿道:“今儿被你家太太灌多了酒,有些乏了,提前回去休息。”
贾蓉心里一愣,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谁说过。又瞧着平姑娘扶着凤姐的样子,这不正是去年凤姐儿生日时的场景?
蓉哥儿道:“今儿没让府里抬轿的婆子喝酒,我这就给婶婶安排软轿去。”
王熙凤轻轻晃了晃脑袋,“让平儿过去就行,这等微末小事哪里总需你一个当家操心。”
平儿扶着王熙凤在天香楼大堂里坐下,才急急跑了出去唤婆子备轿过来。
凤姐儿却道:“蓉儿先扶我出去罢,里面闹得慌。”
去年也扶过王熙凤,蓉哥儿没做他想伸手将她扶起,慢慢朝门外走去。
却不想旁边轩里顽乐的贾琏正好出来,见了这一幕,脸色瞬间黑了。他平日与别人亲近还躲着了,而这二人竟然在楼里招摇。顿时气上心头,黑着脸走来。
贾琏在凤姐儿面前毫无底气,想要质问,却又不敢。反干笑着问:“怎么了?”
蓉哥儿与贾琏对上,倒没觉得有这举动有什么,与之回了。“琏二叔玩得可好,二婶婶喝多了,这会着急回去。”
贾琏见两人面上无异,偏不好发作,只道:“输了几两银子,蓉哥儿先进去替我,我先送你二婶婶回院。”
说罢,贾琏就急忙上来换了贾蓉,顺口问了声:“平儿去哪了?”
贾蓉回:“平姑娘唤轿子去了。”
贾琏脸色这才好些,信了是王熙凤要回院里。急忙催走了贾蓉,才将凤姐儿送到门外就见了平儿后面带着几个婆子抬轿过来。
平儿姑娘问:“二爷现在回吗?平儿再唤个轿子来。”
贾琏哪里有回的意愿,只是每当看到蓉哥儿与自己媳妇在一处,心里就不大开心。琏二爷道:“你先送她回去罢,我留东府再玩会。”
软轿里的凤姐儿悠悠叹了一声,心里一直琢磨着蓉哥儿词里的三句话。
“花径里、戏捉迷藏,曾惹下萧萧井梧叶”
软轿出了宁国府,又换了马车去荣国府。一路上,脑海中的曾经往事越发清晰了。等到了院中,凤姐儿在塌上躺下,又是一阵辗转反侧。
“纳兰容若?容若?蓉儿?”凤姐儿心里想着,暗哼:“定是他胡诌的,莫名其妙给自己起个女真人的名号。”
又想到两人身份,凤姐人悠悠长叹一声。
…………
“可说的都是真话,你家大爷哪来青梅竹马,从小就与蔷哥儿他们一处玩。”蓉哥儿与媳妇道。“只是碰巧想起这词,便脱口念了出来。”
秦可卿不信又有什么法子,只哭着道:“我哪里是吃醋,只是恨自己没早结识了大爷。”
“说什么胡话。”蓉大爷心想着你若早结识了贾蓉,自己再过来算怎么回事?蓉大爷一边安慰着,双手却忍不住作怪!
没过上一会儿,可卿就停止了哭声,红着脸发出轻嗯声。忍耐了大半年的蓉哥儿听了这声音……后面可想而知。
霸王敬酒;
左右逢源;
苏秦背剑;
白蛇吐信;
等等……
却不想最后秦可卿来了一式喧宾夺主,蓉哥儿瞬间败下阵来。
好在秦可卿虽然缴了蓉大爷的兵器,却也信了蓉大爷的投降状。蓉大爷作为败方,从枕头下拿出了自己精心雕刻的降礼。
“这是?”
“亲手雕的,可花了好些天时间。”蓉大爷道,“瞧瞧我为了给你做这礼物,手上可添了不少伤疤。”
秦可卿拿着木雕细看了,又瞧见大爷手上的伤。觉得自己前儿多想,感动道:“我不该那么想大爷的。”
就在这时!
让蓉哥儿只觉‘灵机一动’,大喊可卿求饶。
不是这样的……
蓉大爷心里也不服输,施展十八般武艺也要胜她一次。
…………
宁国府里总算安生了几日,忠顺王府那边也一直没有来找,蓉大爷也过了几天潇洒日子。
半个月来,庄上水泥窑的产量越来越大。宗成等人也又招了几个曾经被赶出工部的匠人过来,窑上的工人也请了不少。
到了九月初九……
第64章:忠顺王来了
“原来凤姐儿口中的朝中大事,就是这个。”蓉哥儿听了传闻,与赖升吩咐下去,“宁国府禁止任何人讨论两位老亲王之殇,如有犯者,逐出府去。”
赖升道:“如今整个神京都被轰动了,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官绅世家,没有一个不在议论的。大家都在传是当今……”
“知道外面传得厉害,我们府里更不能瞎传。朝廷已经颁下示来,勇忠亲王、义忠亲王皆是病死。”蓉哥儿哼道,“你若治不了府里的谣言,那么我就治你这个总管。”
赖升觉得自己任总管以来,从没现在这般累过。只得点头应下,只是他心里却也与外面的人一样好奇。义忠亲王、勇忠亲王两位千岁真的都是病死吗?
一个死在九月初七,一个呕病卒于九月初八,未免太巧合了一点。
可赖升也只敢瞎想不敢瞎说,只能听蓉大爷示下不许府里讨论此事。
蓉哥儿却在琢磨着,义忠亲王党大势已去,世子殿下也被流放热河,年幼的郡主也被带入宫中抚养。但愿这些残党不要再生事端才好,免得波及到了贾府。
不久,有小厮来报忠顺王府来人了。
蓉哥儿心里轻叹。这个时间来得也巧,也不知义忠亲王派的几家会如何看待贾家。来的是忠顺王府的长史,这人见了蓉哥儿倒也客气。
“我家王爷有请小爵爷。”
蓉大爷让赖升拿了些银子送上,问道:“千岁殿下可有透露是何事?”
长史不露痕迹的收了钱,怪笑道:“上个月王府买了不少天物回去,在潮河附近修了一处小水坝,要找小爵爷过去帮忙了。”
蓉哥儿斜着眼看了这长史一眼。好家伙,忠顺王要找自己帮忙,这货还敢收自己的钱?这野狗肏的,胆子是真的大。
心里却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莫不是水泥出了问题,不然忠顺王请自己去帮忙,这个王府张长史虽然表面客气,却不仅收了钱还怪笑?
到了忠顺王府的庄园里,蓉哥儿才见到忠顺王,只是看他面色不大好,也像是病了。只是瞧了蓉哥儿过来,脸上才露出一丝喜色,道:“你可算来了,快随我走。”
忠顺王火急火燎地拉着蓉哥儿往外走,让他一头雾水。
被一个大男人拉着手算什么事儿,要不是碍于忠顺王的身份,蓉大爷真想甩开这家伙。只道:“王爷何故心急,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忠顺王边走边道:“这些日子王府的工匠以及工部的官员都测试了,你们贾家所产水泥灰确有其用。”
“十三爷请小子过来是?”
“出现问题了。”忠顺王哼道,“你上次所说水泥灰可以建坝修渠,王府修了水渠确实牢固,可建坝时出了问题。”
这……
忠顺王可是贾家的第一个大客户,如果这种不好的消息被传了出去,以后还有谁来买水泥。更关键的是,自己曾经在皇帝面前夸下过海口。蓉哥儿心里也慌了,难不成是贾蔷他们把西贝货卖给了王府?
蓉哥儿这会心急起来,反催促着忠顺王走快些。
忠顺王骂道:“本王脚上有伤。”
蓉哥儿才不管他,现在可是出现售后问题了,只唤着王府长史快给千岁备车备轿。
“本王没那么金贵。”忠顺王哼了声。
修建的水坝就在庄园边上,其实不远。王府庄园位于神京潮河附近,其中有一条小河流正好从庄园前迳流而过。
王府就是在该小河上修的水坝。
贾蓉才到现场,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几处断坝停下河里,还有石头随时要从断坝上落下。
“你看看,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能建筑水坝?才让上游放了水,没两天就被冲散了。若是信了你的,用你们家的天物在外修了大坝,还不得连累周遭百姓?”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蓉哥儿来到河边连着的断坝前,用手一掰,竟然直接掰下一块石头来。怎么可能会这样?拿捏着手里的混泥土碎片,使劲一捏,粉了。
这……要么是水泥灰出了问题,要么就是……
贾蓉问道:“此处修坝,是何人主导?”
“此等关乎百姓之事,自然是本王亲自督建。这坝才修成没几日便成了这样,你可知自己是何罪名?”忠顺王咬牙切齿道,“若是报到皇兄那里去,可试想你的后果。”
贾蓉听了也被吓了一跳,心里却不服。水泥用料配比很有可能被人给偷改了,道:“王爷还是好好查一查王府的工匠有没有偷工减料罢,依我看这处堤坝被水冲了,应是有人擅自改了用料比例。”
“本王亲自督建何人敢擅改?”忠顺王哼道。
天底下阳奉阴违的事情多了,偷工减料的人更多。别说亲自督建,哪怕就算有人在面前守着,下面的人也敢偷奸耍滑。
贾蓉提议道:“王爷莫急,不如差人去把负责水泥生产的贾蔷与宗成请来,让他们俩一看便知。如若王爷不信我们贾家,大可以将此处堤坝交给我们贾家来修。又或者我们水泥窑退还王府的几千两购钱。”
当下,忠顺王让人去请贾蔷、宗成去了。
忠顺王道:“就按你说的,只要能证明水泥真有其用,我定为你请功。”
请功,没必要了吧,我就是想赚钱而已。
贾蓉干笑道:“还是等贾蔷、宗成二人来了再说。”
忠顺王哼道:“我知你们贾家与老八有旧,又听了外面传言,现在你们诸府定是人心惶惶。却也不用乱猜我心思,若是能成,为你请功只因此物可造福百姓。”
贾蓉哪里敢与忠顺王谈这些敏感话题,干脆不接茬。
忠顺王道:“今岁潮河改道,神京附近许多人受了灾。不仅如此,近来又听江南水祸。本王心急啊,为你去请功又何妨。”
贾蓉面上尴尬笑着,心想水泥修坝肯定能成。只是如果让忠顺王去因此事请功,怕是定要入工部了。自己可是要入九门步军衙门的,就在神京当值,这不比在工部有前途?
“等善了堤坝事再说。”蓉哥儿轻笑道。
第65章:外城万花楼
蓉哥儿在王府庄园里走了一圈,又看了王府修建的水渠。心里更是笃定是王府做事的匠人们在偷工减料,少放了水泥灰。
贾蓉道:“王爷还是将去查查各项管事的人吧。”
水渠应该与水坝是同时施工的,两处的混凝土开裂的情况都一模一样。不禁苦笑,原来就算是亲王府邸也一样,下面的人同样欺下瞒上。
忠顺王见了贾蓉如此坚持,心里也有所怀疑,让人唤了管事的过来。
“小人哪里敢做那等事情,全部按照贾家提供的方法使用的,更不敢私改配比。”
一群人跪倒在地,高喊着:“各处流程府里都自查过了,全无异样,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就是贾家给的水泥无用处。”
贾蓉听了此言,不禁摇了摇头。与忠顺王告了句,便到外面等人去了。
待贾蔷、宗成两人到,蓉大爷问:“可听说了这里的事?”
宗成连忙跪下道:“小人定不敢以次充好卖与王府。”
贾蔷也急切喊着:“蓉哥儿,这……”
“让你们过来不是追责的,瞧见了河里的断下的东西没?”蓉哥儿摆了摆手,让宗成起来,道:“叫你们过来,是有任务交予你们。待会去王府庄园里领了牌,明儿组织一队工匠过来,在这里修一个小水坝。”
贾蔷道:“那窑上的事情?”
“分出一队工人就好,这么一个小水坝不需多长时间。所有石料在王府都有现成的,你们只要组织施工便可。”
贾蓉看着这河水,轻笑道:“我刚想了许久,此事并非祸事。外人把握不了水泥用处,你们却很精通。若是这处修好了,名声出去,以后也可以组建一只专门的修渠建坝的队伍。往后,哪家要修坝建渠的,也可以出钱请我们的队伍去做。”
过来的忠顺王听了贾蓉的话,哼道:“你倒会打主意。”
贾蓉反问道:“十三爷可审出什么没?”
忠顺王脸上微微一变,虽然没有审出话来,心里却明了。那些人哪里这么容易瞒得过他,忠顺王这会儿有些尴尬,道:“既然你们接手了此处,也不用再麻烦你们窑里的工匠,直接领着王府匠人们做便好。”
这是几个意思?现在都查明白与水泥无关了,还要让贾家来建水坝?
忠顺王道:“水泥是你们贾家制出来的,最懂用法的也是你们贾家。可是天下之大,需要用水泥的地方多。不如你们贾家派人过来指导,工部各司各所都派官吏来学习。”
其实忠顺王甚至还想说,不如让贾家把这方子交出来,让工部在各地建窑生产。只是上次皇帝给他看了贾蓉上书的表,他也就没好意思再提。
“千岁老爷吩咐,我们自然不敢不从。”贾蓉撅着嘴道,“只是总不能拿着贾家的工钱,做忠顺王府的事情吧。我们贾家派出人来,窑里可是要受影响的。”
忠顺王怎么也想不到贾蓉竟然关心的是这个事情,心里骂了一声,又道:“不会少了他们的,窑里损失的全给你赔上。”
贾蓉方才笑了起来,与宗成道:“可听了王爷的话,明儿就组织几个老手过来,好好给工部的老爷们上上课。这机会难得,不是谁都有机会给工部老爷做老师的,如果有人不尊师重道的,你大可去王府喊冤。”
忠顺王脸唰的一下黑了,瞬间就想起贾蓉前些日子做的好事来。哼道:“此事大可放心。”
贾蓉道:“非是小子不信王爷,只是……今儿这事让小子心里没底。倘若贾家派来的熟手匠人在这里吃了亏受了气,小子可会心疼,甚至还会影响我们贾家水泥窑的生产。”
两方定下好一切,贾蓉才回了神京。
到第二日,冯紫英等人却找了上来。
“瞧不出来,蓉哥儿瘦瘦弱弱,竟有这般本事。”冯紫英揽着贾蓉肩膀,显得格外亲厚。
贾蓉自己却是一头雾水。“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此事?昨儿待你从王府庄园回来后,忠顺王大发雷霆,直接砍了好几个管事的胳膊。”卫若兰鼓掌笑道,“这等奇事可是难得一见啊。”
冯紫英道:“忠顺王眼里最容不得沙子,想当初北静王府欠了户部银子,他竟然直接命北静王府变卖家产还债,可让北静王府过了两年穷日子。如今忠顺王府里出现了败类,定然也不会手软。”
贾蓉对他们两人的话题不感兴趣,忠顺王发怒和自己有屁关系。
又看到了后面跟着的薛蟠,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和薛蟠绞在一起的。不过说起银子,各家里就数薛府有钱。薛蟠的老爹在世前可是替内务府办事的,家中的店铺遍布全国。
蓉哥儿问道:“几家叔叔怎么今日过来了?”
每次在称呼时,贾蓉都很郁闷,自己的辈分太小了。不管见了哪家同岁的,全是叔叔辈。
薛蟠道:“他们俩人今日解了禁足,我便想邀着他们一起到城外万花楼喝酒。冯世兄突然记挂起你来,道你也在家多日,便过来邀你一同高乐。”
冯紫英拍着蓉哥儿肩膀,笑道:“今日你可逃不得,我与你卫世叔被禁足,还都是你惹的祸。这几杯酒,你得敬上。”
贾蓉却没弄明白,问:“两位世叔被禁足,怎么跟我扯上干系了?”
卫若兰哼道:“还不是那日忠顺王府的人打了蔷哥儿他们,我想着去找人给你出气,结果被家里老爷给关了起来。后来又听说你差了蔷哥儿在王府前求饶,想偷偷来找你,差点被一顿好打。”
贾蓉嘴唇抖了抖,感情这两人都是讲义气的家伙。苦笑道:“有劳两位世叔担心了。”
冯紫英道:“你是不知,那日我家老爷去上朝,正好听到王府门前有动静,结果看到是蔷哥儿他们在闹,连他都在家里装病好几日。现在听了两位老千岁坏了事,又听昨日你去了王府庄园,这才解了我们的禁。”
卫若兰也道:“是啊,否则不晓要被关多久。”
贾蓉对万花楼这样的烟花地便不向往,心知肯定比不上前世的夜场丰富。只是三人怎么也不放他,只好苦笑着答应了,各骑着马招摇出了内城,直奔万花楼而去。
第66章:万花楼见闻
神京城有内外之分,内城由元大都改建而成,共九门。所以驻守内城、看守九门的官衙被称做九门步军巡捕衙门。九门之内除皇宫外,多是王公贵族、官员大臣们的府邸。
神京外城则是前明世宗年间开始修建,多商贾走卒,比之内城要繁华热闹数倍。
蓉哥儿一行骑着马儿,款款在外城行走。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体验到神京的繁华,随着冯紫英等人未走多远,边远远看着一个彩旗飘扬、灯笼高挂的楼阁耸立街口。其般建筑虽比不得内城的官员府邸气派,在外城里却是鹤立鸡群。
冯紫英像是这里的常客,轻车熟路的领着几人进去。
“冯公子,你可来了。”一个花红叶绿打扮的老鸨子立刻扭着腰身迎了上来,脸上扑的粉儿比腻子还厚。蓉哥儿瞧了,觉得竟像个妖怪,心里更是兴致缺缺。
薛蟠这货色却是向老鸨子询了一花名,显然也是这里的熟客。
老鸨子笑道:“姑娘正等着薛公子。自那日起,她心里就没少惦记,一心想再与薛公子谈词唱曲一番。”
蓉大爷听了老鸨子的话,算是开了眼界,没想到薛蟠这货还懂词曲?
卫若兰反与贾蓉一样,好奇地在楼里张望打量,显然其中对他来说也新鲜。
冯紫英没有领着几人上楼,反而让老鸨子带着去了楼后一处小院子。
冯紫英带来的随从守着院门,蓉哥儿随着进了,只见其中装饰竟与自己的小院比来也不差。这院不仅没有楼里的烟花气,反而增添了一道雅味。
蓉哥儿跟着几人进了房间,房内摆设更是不俗,屋内有着一股淡淡清香。若不是贾蓉知这是青楼,甚至会误认为是哪家公侯府中的小院。
屋内,左边挂一幅当朝名家陈中立的《玉堂富贵图》,右边一幅吕半影的《层峦山林图》。
蓉哥儿几人方才坐下,老鸨子便带着来几个陪酒的姑娘。薛蟠倒也不客气,见了其中一个喜上眉梢,一手拉入怀中。
冯紫英笑着吩咐道:“也勿需站着,还不坐到几位公子身边帮忙斟酒?”
薛蟠哪里还要等冯紫英吩咐,早伸出一双魔爪在怀里姑娘身上摸索。姑娘矜持推挽,却也只是做个表面工程,两人无视其他嬉闹着。
冯紫英见贾蓉这般正经坐着,惊奇道:“好日没见,蓉哥儿连性子都完全改了。”
卫若兰却不出声,羞着脸儿,一幅初哥模样。
蓉哥儿干笑道:“是有些不大习惯。”
“果真是被仙人点化过的,到底与以往不同。”冯紫英笑了声,又差人去问:“那素兰姑娘何时过来?今儿我们就是冲她名来的。”
老鸨子进来道歉:“告几位公子的罪,素兰姑娘正在给旁边院里的贵客唱曲,这会儿走不开来。”
贾蓉蹙了蹙眉头,不会这么倒霉,才第一次来青楼就碰上只有小说中才有的狗血桥段。什么两位公子哥同争一青楼女,于是两方争锋相对,最后又莫名站出一人来力压两方夺得青楼女的芳心?
果然听冯紫英不满地问道:“是哪家的公子?”
老鸨子歉声道:“那公子气度不凡,以前也没见过,只是他身后跟着的是仇都尉家的哥儿。”
贾蓉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这也太狗血了吧。
仇都尉家的哥儿,不就是仇及衡吗?
冯紫英此时也蹙起了眉,问了一句:“可听了姓仇的如何称呼那人?”
老鸨子道:“似乎听仇公子唤他为小三爷,也不知是哪家的。”
听了‘小三爷’这名,冯紫英反松了眉头,道:“那便算了,你也莫去催她,让素兰姑娘好生伺候小三爷罢。”
贾蓉心里大奇,这神京城里还有能让冯紫英忌惮的哥儿?问道:“这小三爷,是何许人?”
卫若兰连忙道:“不可说,我们莫再提他。”
冯紫英也是这般态度,轻笑道:“既然听不到素兰姑娘的曲,我们自己顽乐行令唱上几句也可。”
老鸨子还未走,在一旁提道:“阁里近日添了个叫羡梅的姑娘,词曲艺技不在素兰姑娘之下。”
冯紫英点了头,老鸨子才去领了人从侧门进来,直接入了侧边的白沙垂帘之后。蓉哥儿好奇望去,却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得个身材苗条的大概轮廓。
突然,只听着‘咚’的一声清响,琵琶的声音清澈悦耳,如若仙音。旁边的薛蟠这货色只瞧着那白纱后的人影,连手里乐趣也不把玩了。
只听着薛蟠怀里的姑娘羞道一声:“大爷坏,顶到人家了。”
除了这女人声音外,房间里竟无人任何声响。
冯紫英摆手示意让旁边的姑娘不再斟酒,生怕其声音扰了琴声。众人只听着那琴音,如若山涧细泉汩汩流下。
又见白纱后的人影抱着琵琶十指轻拨,又一声天籁之音飘飘来袭,由远及近。随着这名为羡梅的女子手指快速挑动,连绵琴音如若春雨淅淅沥沥。细听之下,蓉哥儿仿佛进了一处幻境,屋外是绵绵细雨,对面的窗台边立着个身姿纤娆的悲情女子在那催泪。
那女人终于是开口唱了起来,清脆温婉,孤苦悲怜,像是在诉说自己的悲惨身世。
一曲毕。
薛蟠竟猛然站了起来,直朝那白纱而去。冯紫英反应过来,喝了声,“薛世兄不可。”
再见那女人放下手中琵琶,款款起身,从白纱后慢步走了出来。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似乎有着摄人心魄的能力,饶是蓉哥儿这般的老手也稍有失神。
更别说薛蟠、卫若兰、冯紫英等人了。此刻这三人,一个比一个难受。卫若兰面色通红,竟不敢去看她。薛蟠则早一幅猪哥模样,像丢了三魂七魄。
冯紫英也没好到哪儿去,急促呼吸着。
羡梅款款与几人行礼,道了声:“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只消这一声,竟让薛蟠、卫若兰两人打了个寒颤。
这两个家伙真的是太丢人。蓉哥儿鄙视了一眼,又细细打量了羡梅,样貌妆容虽美,但是也仅此而已。
他对青楼女子虽无异眼,但以往接触得多了,也知她们的性子。所以兴致缺缺的点点头,让她继续再弹几首擅长的曲目。
等到了夜幕降临,贾蓉一行也该回府了。按大燕律例,哪个官宦子弟敢在青楼夜宿,不仅官爵全撸,还要受杖六十。所以,他们到这来喝一喝花酒,听一听小曲还行。
真要做什么,也只能是像薛蟠那样找个卖身的妓子沾点手上便宜。又或是,像贾珍那样直接花钱买了回去。
在回府的路上,贾蓉瞧这三人魂不守舍的样子,生怕他们从马上摔下来。
第67章:凤姐儿嘴上胭脂
待与冯、卫两人分了路,薛蟠才回过神来,啧啧称奇道:“没想到神京地段竟有这般的女子,就算是金陵盛地也难寻这么一个妙人来。”
贾蓉见薛蟠还惦记着,笑道:“薛大叔家中又不缺银两,若是瞧上了尽管花钱买回家里便可。”
薛蟠摇了摇头,道:“这等妙人哪能用钱物量衡,太俗,太俗。”
蓉大爷信他个鬼。这货又不是第一次买人了,那个香菱现在还跟在薛姨妈身边了。如果不是因为以后可能需要薛家的的帮忙,蓉哥儿才不想与他多打交道。
“蓉哥儿,你说这般的妙人要有多少银子才能买得下来?”
嗯?这货还真想去买?我只是开玩笑说说而已。青楼里的女人,你就算真要替她赎身,人家还未必肯跟你走了。
听那老鸨子讲这个羡梅才过来,而且词曲唱三绝,样貌身材都不差,又是清倌人。在没混出名声之前,这清倌人哪里回愿意随便跟人走了。
贾蓉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度清倌人之腹。
想着那个叫做羡梅的清倌人没有弄清自己本身价值前,应该不会随便跟人走,至少要等到名声大发,才会在一众追求的高衙公子及富商巨子中挑选一个托付终身的人。
这样才最符合这种才貌双全的清倌人自身利益。
贾蓉笑道:“薛大叔还是莫要惦记的好。像这样的清倌人,将来不是被王公贵子偷养在别院,就是入了高门衙内的房里做姬妾。这神京别的不多,就王公贵子数不胜数。”
薛蟠叹了口气,自己虽然在金陵能混个霸王,到了神京还真就不算什么了。一时又失魂落魄起来,在马背上装深沉。
到了宁荣街,两人分道。贾蓉入府前,与薛蟠临别喊道:“薛大叔骑稳了马儿,可别摔了。”
“与他们到哪儿高乐?”
蓉哥儿只听这话从宁国府角门内传出,扭头看去只见着软轿外站着个体态风骚的二十来岁贵妇人。除了他最亲厚的凤姑姑凤婶婶,还能有谁。
蓉哥儿回道:“冯家世叔怪我让他们禁足一个月,逼着去外城赔了几杯酒。”
凤姑姑身边的年轻丫鬟平儿用鼻子嗅了嗅,乐道:“小蓉大爷身上有女人的胭脂味。”
额……好家伙,你是狗鼻子吗?我都没跟那些人碰过,是妓子们在斟酒时主动靠上来几次,才沾上的味道。
蓉大爷瞧着王熙凤的脸色微微变了,不由得拿着自己领子嗅了嗅,道:“没有啊。今儿在南城与冯世叔他们在喝酒,哪能沾上胭脂。”
王熙凤黑着脸道,“那等地方还是少去的好。”
我真的什么都没干。蓉大爷郁闷了,瞪了告状的平儿一眼。这丫头好好做凤姐儿的陪房丫鬟就行了,管那么多事做什么。
蓉哥儿转移话题道:“婶婶是要回府吗?天色已晚,蓉儿送你回去。”
王熙凤道:“谁需你送,去陪万花楼的姑娘去,可不潇洒?”
贾蓉心里一惊,凤姐儿怎么知道自己去了万花楼?
平儿这时笑道,“小蓉大爷可别扯谎了。奶奶可是最见不得扯谎的人,你们府赖总管早给透露了行踪。”
这……赖升这家伙。
贾蓉赔笑道:“其实也就是在那里喝了几盅酒。”
平儿道:“小蓉大爷先上车与我们一齐回去吧,等到了院里,给薰一薰身上衣服,把上面的胭脂味盖了。不然你们院里的女主人,可又得胡思乱想好几日,最后还要麻烦我们奶奶去开解。”
“又麻烦婶婶与平儿姑娘了。”贾蓉笑着先让凤姐儿登了车,才跟着上去。
进了车内,放下软帘。昏暗的光线下,马车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听着马车底下的木轴发出吱吱的声音。
王熙凤清冷又带着一丝距离的声音传来,“以后莫要乱作诗词,让你媳妇乱猜。别瞧着她平时不作声,全埋在心底了。若不是我今儿过去,她才忍不住开口问了,也不知道她还会琢磨这事多久。”
贾蓉汗颜,那首词当天晚上就解释过了,没想媳妇还是在心底琢磨。秦可卿的性子就是这样的,喜欢一个人自己瞎想,不然原著里也不会想出心病来。
蓉哥儿轻叹道:“劳烦婶婶了。”
王熙凤道:“以前的事儿以后别提了,从小我就把你当侄子看待。”
嗯?
嗯嗯?
以前的事?
以前的什么事情?
只听王熙凤轻声道:“你母亲死的早,从小就跟着我到处玩,有些异样情感,我能理解。可是我到底是你姑姑辈的,后来又嫁了你琏二叔。蓉儿现在也娶了媳妇了,该忘的忘了。”
听着凤姐儿略有冷清的声音,贾蓉心里是五味陈杂。
说实在的他脑海里是真没有以前的记忆,他对于凤姐儿的亲近完全是因为前世对王熙凤也有稍有好感和好奇,当然也不能排除凤姐儿长得漂亮这个原因。
两人本也比较亲近,然后莫名其妙就发展成了这样。
贾蓉心情稍有些低落,沉思了起来。可是突然……蓉哥儿脑字里闪过这一年来与凤姐儿的相处,敲腿、按摩、牵手等等,自己在做这些稍出格举动的时候,她没有拒绝更没喝斥啊。
甚至有时候还是她‘咳咳’两声提醒,难不成是自己误会了?
蓉哥儿起身挪到了王熙凤的身边坐下,在昏暗光线下紧紧盯着她的脸。
凤姐儿被蓉哥儿突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轻声斥道:“坐回对面去。”
贾蓉明显瞧出了王熙凤脸上的心虚,一咬牙直接握住了凤姐人的小手。王熙凤挣扎两下无果,怒视着他。冷着脸小声训道:“放手。”
蓉哥儿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放手,只是紧盯着凤姐儿的眼睛道:“婶婶真的是那么想的吗?”
王熙凤被蓉儿用这眼神看着,眼中怒意莫名消了,心里也是一阵惊慌。却又不想失了自己底气,轻哼道:“蓉儿自重。”
“婶婶,我想吃你嘴上胭脂。”
“你……”王熙凤被这惊天之语吓了一颤,向来嘴齿伶俐的她,这会儿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红着脸,一颗心儿也是扑通扑通乱跳。
就是在这时……
“呜呜……”
第68章:贾琏传经验
马车边上的平儿听到动静,问:“奶奶没事吧。”
王熙凤一手捂着贾蓉的嘴,对外喊了句“没事”,又怒狠狠地敲了蓉儿一下。“没人伦的混账东西,竟半点不知道耻。下次还敢乱说,定要找针线把你烂嘴缝上。”
蓉哥儿讪讪坐下,凤姐儿才松了右手也被他抓在手中,虽然没吃到胭脂。凤姐儿双手被贾蓉拿着,却出奇的没有一点反抗意思。
蓉哥儿轻轻揉着她的手,道:“婶婶莫生气。是蓉哥儿莽了,给你陪罪。”
凤姐儿冷笑道:“你们贾家的男人个个嘴上厉害,哄起人来都有自己的一套。前些日子,义学的瑞大爷也想打我主意,一个个都当我是好欺负的?”
“蓉儿哪里敢欺负婶婶,更舍不得婶婶受委屈。瑞大叔敢打婶婶主意,蓉儿明日去整治整治他。”
王熙凤冷笑着道:“他被我摆了一道,又遭了他家太爷的打,现在病着了。你若真为我好,平日里少在家里人面前说胡话,我就谢天谢地谢菩萨了。”
蓉哥儿连连点头,更是拿着凤姐儿一只手按在自己心上,另一手竖起手指发誓道:“蓉儿以后定不再乱说狂话让婶婶为难。”
凤姐儿感受到蓉儿心脏有力的跳动,又瞧着他这不伦不类的发誓样子,心里又觉得好笑。态度软和下来,告诫道:“你琏二叔的混账事我也晓得,心里也气,可我终究是他院里奶奶。你见了也得唤我一声婶婶,蓉儿还有大好前程,以后莫要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西府的事情已经够我累的了,你别再给我添麻烦。”
什么是不该想的事情?
贾蓉瞧着自己手握着的凤姐儿小手,分不清王熙凤现在说的意思,到底是拒是迎。细想之后,却也懂了凤姐儿难处,王熙凤在西府内宅当家,不晓得多少人都盯着她盼不得她出点什么错才好。
她与贾琏结婚好几年,才生了个姐儿,不仅两位夫人心里不满,贾琏又何尝没有怨言?加之凤姐儿对贾琏看管的严,偏这位琏二叔越有偷吃的心。不论是贾赦房里的小姨娘,还是管事家的婆娘们,总是趁凤姐儿不注意贾琏就从房里偷拿些金银哄她们上床。
王熙凤揽着总总事情,心里哪儿没个累没个怨。
贾蓉虽然这么想着,却也开心不起来。自己这是成什么了?被王熙凤当解闷又解怨解恨的备胎了?
当下撇着嘴道:“我以后不给你添麻烦就是。”
王熙凤突然笑了起来,“不过是告诫,你怎么还耍起脾气来了。”
贾蓉撇开脑袋,轻哼道:“才没有。”
凤姐儿忽的凑了过来,蓉哥儿只感觉自己双唇一暖,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王熙凤又坐了回去,轻骂道:“这回可满意了?”
蓉哥儿的心脏跳动得厉害,哪里想到王熙凤会这么大胆,竟然还主动贴了过来。又瞧着凤姐儿那似笑非笑的脸,撅着嘴道:“蓉儿刚刚什么都没感觉到。”
“不要得寸进尺。”王熙凤骂了一声,碧玉的颈脖渗出一些红晕。轻叹一声,背着靠进贾蓉怀里,幽幽道:“我这辈子算是给你们贾家给毁了。”
贾蓉揽着细腰听耳边传来这声音,心里原本还真喜着,但一想到她和贾琏是夫妻,又难受起来。嘟喃:“你和琏二叔……”
凤姐儿惨笑一声,“他面上虽然惧着我,心里却哪里还有我。今儿不是在这个房里,明儿就是去了那个房里。你二叔虽然没纳妾,可日子过得比纳妾的还快活。”
其实贾蓉心里想的哪是这些,只是觉得怀里人若还与贾琏处一房里,总不是滋味。
凤姐儿却像是看穿了他心思,哼了声,“我又不是像某些人那般的荡蹄子,莫说以后你琏二叔碰不得这身子,你也别妄想什么再进一步。”
贾蓉听了,顿时喜上眉梢。凤姐儿手段多,她若不想让贾琏碰,贾琏还真没个办法。至于最后那句什么再进一步,蓉哥儿却不在意。他想王熙凤现在心里铁定情绪复杂,能够轻轻揽着她,已经是重大的突破,甚至还能吃上一回胭脂。
这足够让他兴奋的了,笑道:“蓉儿只要能一直瞧见姑姑就好。
凤姐儿扭动腰身,侧过脸来,冷笑问道:“嘴上说得深情,下面瞎顶,没一句老实话。”
蓉哥儿尴尬笑了笑,怀里坐着个婀娜的美人,怎么能没半点反应。刚刚凤姐儿这一扭,差点让他打了个哆嗦。告罪道:“姑姑生得漂亮,哪个见了不动心的。”
“你们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有了新人忘旧人。这会儿说得好听,得手后就避之不及。”
蓉哥儿道:“我就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人,那现在算什么?真被那两个畜生骂对了,想着偷婶婶的混账。”凤姐儿往后一摸,抓到一个东西。威胁道:“你现在媳妇也娶了,院里还有几个丫鬟,若以后也学着你琏二叔那样,我定找人剪了你这东西。”
蓉哥儿汗颜,王熙凤真真是个泼辣的人。
可是贾蓉却不知道,这王熙凤也是脑子一热,现在正后悔着。脸上通红,轻轻拍了下那物连忙收了手。
车里的气氛却是越发旖旎起来。
只是每当蓉哥儿魔爪要向上游走,就会被凤姐儿打下。多了几次,凤姐儿心烦之下,直接抓起贾蓉的双手放在凳上坐了下去,再不让他作怪。
只是没一会儿,凤姐儿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脸上越来越红。正想回头骂去,马车这时停了下来。
外面的平儿喊道:“奶奶、小蓉大爷到府了。”
凤姐儿起身羞怒地瞪了蓉儿一眼,让他赶紧下车。等马车里只剩下她之后,才起伏着身子长舒一口气。正要下车,双脚一软差点没站稳,心里骂了句小畜生。
这时又听到车外贾蓉的声音,“琏二叔。”
今儿贾琏的心情很好,嘴里还哼着小曲儿,道:“蓉哥儿?听说你今儿与薛蟠去了万花楼?那楼里当真来了个……?”
贾蓉好奇道:“二叔是听谁说的?”
“除了薛兄弟还能有谁?可在我面前一阵吹嘘。”贾琏又盯着蓉哥儿的脸,传授着自己的经验,道:“从那等地方出来了,嘴上的胭脂膏子可要抹干净,带着痕迹回院可不好。”
这……
贾蓉伸手一抹,双唇上果然沾上些许。尴尬笑道:“这不半路遇上二婶婶和平姑娘,想着到琏叔这里薰了身上味道再回去。”
第69章:这是作甚
贾琏瞧着平儿扶王熙凤下车,立马就闭嘴了,迈着小步上去扶她。
“好好的哥儿都被你们这些老爷给教坏了。”凤姐儿一把甩开贾琏的手,又对贾蓉哼声说道:“见你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姑且放你这次。还不跟你二叔回去?找个丫鬟给你熏熏衣服。下次身上再有外面女人的胭脂味,也别到我们这来了。”
蓉哥儿对王熙凤的演技佩服的很,面上完全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什么,不过他还是注意到琏二婶婶有些站不稳。忙对着贾琏行礼道,“二叔我们快回吧,我那媳妇心思重,闻了身上有其他味道有得乱想。”
贾琏也正有此意,拉着蓉哥儿快走了几步,才呵呵地小声笑道:“难不成侄媳妇也是个母老虎?”
嗯?
凤姐儿在贾琏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吗?蓉哥儿轻笑着摇头,自己媳妇可是很温柔的,其实凤姐儿对自己也很温柔。
心里回味着刚刚车里的柔情。蓉哥儿隐约看到贾琏头顶的帽子在灯笼和月光下,呈现出淡淡的绿色。
贾琏这一路,对蓉哥儿都极其热情。让他多少心底有些尴尬。
能不尴尬吗?自己才刚刚搂着他媳妇,亲了、摸了。这会儿琏二叔还如此热情,任谁也顶不住啊。
到了院里,琏二叔更是找来个丫鬟来取了蓉哥儿外衣去,才拉着问:“万花楼新来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原来是过来套消息的。
蓉哥儿心底无语,又有些疑惑,问道:“薛大叔跟二叔说吗?”
“他那浑人哪记得这些,只是一个劲不听说身姿如何妙曼,唱词如何动听,问他名字也说不上来。恰好听了你也一同去了,正要去找你打听,结果你倒来了。”贾琏焦急道,“蓉哥儿可记得姑娘花名?”
说来也奇怪,贾蓉虽然没有特意去记,竟然真还记得那姑娘花名。当下将‘羡梅’二字告与了贾琏。
贾琏拍手叫好,又念几句:“玉容应不羡梅妆……妙,极妙。”
瞧他样子,像是迫不及待想见一见‘羡梅’这人。若不是现在即将到夜禁时分,贾蓉还真怀疑琏二叔会跑到外城去瞧一瞧。
贾琏赞了会‘羡梅’这个花名,又追着问其样貌。
蓉哥儿哪里答得上来,他也只是在羡梅姑娘走出白纱来见礼瞧过一眼,这会儿记忆已经模糊了。
琏二叔偏不信他,道:“蓉哥儿是怕我抢了你的先?不必如此的,若那羡梅姑娘钦慕于你,二叔必不与你相争。”
这话把贾蓉给整不会了。他心里却是想着,要不琏二叔与凤姐儿合离了?讪讪笑了两下,道:“二叔多心了。侄儿对那姑娘浑无好感,只是二叔若要去争个倾心,就不怕婶子知道?”
贾琏闻言一愣,瞧了瞧院子外,王熙凤还没到,才终于放下心来。道貌岸然地讲:“蓉哥儿想岔了,我连那姑娘面也没见上,怎么会去争个倾心?只是听了薛兄弟之言,心中极奇,想着哪天去见识见识一番这等妙人。”
蓉哥儿将信将疑地哦了声。
贾琏拉着蓉哥儿警告道:“可不得与你婶子胡说。”
这个要求自然会答应他。贾蓉笑道,“只要不犯那夜宿青楼的规矩,侄儿哪里会多嘴。”
恰时,凤姐儿乘轿进来。瞄了正在交谈中的两人一眼,贾琏立马拉着蓉哥儿噤声。
等凤姐儿进了正房,贾琏稍稍安心,急色道:“明儿我去寻你,一齐到那万花楼开开眼。”
贾蓉对那些没个兴致,明儿又还得去忠顺王府的庄园一趟,哪里有空陪琏二叔去寻花问柳。把明儿的情况与之说了,贾琏脸上露出一丝遗憾。
琏二叔道:“可惜了,我还想请你去喝酒了。”
“有的是机会。”蓉哥儿回了,又去看自己衣服的情况。听了丫鬟说,还需一些时间。小蓉大爷让丫鬟打了水来,在凤姐儿院子的偏屋中洗了把脸。
待衣裳熏好,小蓉大爷闻了,有一股淡淡的平时熟悉气味,也闻不到其他味道才穿好。摸出几个颗小碎银子,与熏衣的两位丫鬟道了谢。
走出偏屋,正好见着琏二叔被人从正屋里赶了出来。贾蓉问:“二叔这般是怎么了?”
贾琏脸上有些挂不住,尬笑着道:“没事,今儿身子不舒服,怕给你婶婶沾染了,我去前宅书房睡去。”
贾蓉心里好笑,这贾琏在凤姐儿面前过得也是惨。这种事情,小蓉大爷也乐于瞧见。自然不会去拆穿,只道:“琏二叔可得保重身子,侄儿先告辞了。”
小蓉大爷才出院子,也见着琏二叔也跟着出来,没一会就看到琏二叔拿出枚银裸子送给了在行廊守灯的清秀小厮。
一眨眼功夫,贾蓉就不见了琏二叔与小厮的影子。
蓉哥儿摇摇头,知琏二叔定然又是与小厮玩出火的把戏去了。
待他回了宁国府。
东边小院外的穿堂的大门已经被关上,蓉哥儿喊了许久,几个小丫鬟才过来开门。雀儿跑过来闻了闻,没说话,脸上却显现出疑惑的表情。
蓉大爷上唇抖了抖道:“你这是作甚?”
雀儿回:“后晌听赖总管家的媳妇回话,说大爷跟冯家的公子去万花楼喝花酒去了。”
蓉大爷又问:“你可闻出什么了?”
雀儿摇头。
贾蓉哼了声,“就你多事。”
“雀儿也是为大爷和奶奶担心。奶奶心肠好,我自然要照顾着奶奶心情。”雀儿撅嘴道,又神神秘秘的凑过来说。“大爷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琏二奶奶气味……”
“瞎说。”贾蓉让这小丫鬟闭嘴,有自己闻了闻,没闻出来。贾蓉也不知道雀儿这傻丫鬟什么时候跟可卿站一边了,摆手威胁道:“不许乱说。”
“哦……”雀儿点点头,见蓉哥儿要进屋子。连忙拦下,道:“大爷,奶奶在沐身子。”
难怪连穿堂大门都关上了,原来是在洗澡。蓉哥儿白了这傻丫头一眼,我自己媳妇洗澡,你拦我做什么?难道自己媳妇还不能看了?又不是没看过。
蓉大爷心里雀跃起来。还真没见过媳妇沐浴的样子……
第70章:上?下两难
蓉大爷在一众丫鬟的瞩目下‘悄悄’来到窗户边,这方才想起自己院里的窗户可比不上凤姐儿正屋那样是玻璃的。这年头能够奢侈到用玻璃来做门窗的还是极少,宁国府里虽比外面奢华,也难有几件玻璃大器,更别说玻璃窗了。
白色的纱窗挡着,根本看不到里面任何东西。
蓉大爷黯然回头,却见着雀儿丫头在那偷笑。“要不要雀儿给大爷喊门,让里面的小丫鬟让大爷进去?”
我怎么会做那等事。蓉大爷撅着嘴儿,正要到旁边屋子去。恰听到正屋开门的声音的,丫鬟们打着水穿门而出。
他瞪了雀儿一眼,仰着脑袋进了正屋。穿过外屋的帘子,到了内卧正见着秦可卿坐在妆台前,瑞珠宝珠正给她整理头发。
身着寝衣的秦可卿见了贾蓉进来,悠悠道:“还以为大爷今儿在外面被谁拌住了脚回不来了。”
酸味,满屋子的醋酸味。
“哪有的事,只是在外城敬了冯家世叔的几杯酒。”蓉大爷走上前,让瑞珠宝珠退了,自然而然地给可卿梳妆。“房里有个这般漂亮的媳妇儿,哪怕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舍不得不回来啊。”
“当真?”
贾蓉见了秦可卿脸上露出羞羞的笑容,知道这事暂时算过去了。不过这还不够,他又拉了凳子在可卿边上坐下。道:“当然了,你若不信可以闻闻我身上衣裳,除了有些酒味就是原来的熏香。”
“才不闻你的,你要真想糊弄我,也简单的很。只要跑到西府二婶婶那里,找她房里的小丫鬟给你熏了衣服,谁也找不出什么来。”秦可卿小声哼笑着。
蓉哥儿着实一惊,竟然被自家媳妇猜对了一半。自己不仅去了凤姐儿院里熏衣服,路上还和凤姐儿有了些亲密。一时心中歉意涌上头,站起身温柔地帮可卿盘头发。
秦可卿很享受现在这个样子,看着自己头发在大爷的手下盘好。转过身来靠在大爷怀里,侧着耳朵静静听着蓉大爷的心跳声。
咚咚咚……结实有力的声音,让秦可卿听着入了迷。
这些天媳妇儿也累坏了吧。说一千道一万,她还只是一个连二十岁都还没有的女孩子,以前也没有管内宅的经历。
这两个月来,太太尤氏慢慢将内宅管家的权力给了她,面对这这么多的婆子丫鬟各种事情,压力也是不小吧。
贾蓉轻轻揽着怀里的可卿,心里也有些自责。小声道:“以后内宅的事情,可以多吩咐瑞珠她们去调度。连凤姐儿身边都有平儿做助手,你也不用亲历亲为。有不服管教的,也不用看谁情面,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秦可卿轻轻点了点头,软趴趴地摊在他胸脯上。
没多久,可卿就这样在他怀里睡着了。蓉大爷有些无奈,虽然今儿喝了些酒,又在车上一番嬉闹,这会早已欲火焚身。他却舍不得吵醒可卿,轻手轻脚将其抱上床,小心翼翼地为媳妇盖好被子。
蓉大爷去外屋问了瑞珠宝珠这几日内宅的情况,听到内宅没发生什么,日常都是些琐事才放下心来。
在内屋登了床,蹑手蹑脚在可卿边上躺下,在内卧的烛光下静静瞧着这么个大美人儿。虽然才洗过澡,面上未施粉黛,却也当真是玉貌花颜,美艳不可方物。
蓉大爷挪动身子靠近了些,偷偷亲了白嫩嫩的小脸一下。
睡着的可卿若有所感,侧过身来寻到蓉大爷的肩膀靠了上去,一只细手揽上了大爷的腰。这可把贾蓉给愁坏了,才静心下去的火气有蠢蠢欲动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能清楚感受到越来越热。这样下去可不行!贾蓉想着抽出自己身子到旁边卧室睡去。
睡着的可卿却是不小心拿到什么东西……
猛地一下睁开眼醒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羞意。
蓉哥儿将可卿手拿下,道:“你困了,就安心睡吧。”
秦可卿红着脸摇了摇头,长长的眼睫毛抖动两下,轻轻道:“大爷,能不能抱抱我?”
这妮子是在诱惑自己吗?
蓉大爷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是自己媳妇,可是蓉哥儿却还担心可卿太累了,不想她继续熬夜。他很无耻的想着,毕竟事起,哪那么轻易停下。
贾蓉这时上下两难,小声道:“我轻轻揽着你。”
秦可卿红唇轻启,嗯了声。脸上娇羞似傍晚夕阳下的光辉,漂亮又迷人。她轻轻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一挑一挑,像是在等待什么。
却等了半天也不见大爷行动。秦可卿心里琢磨,自己身为大爷娶进门的媳妇,哪能苦苦让大爷这般忍受着难受,岂不是坏了伦理天道。
贴心的主动摸了过去,红着脸道:“我是大爷媳妇。”
这句暗示极强的话,一下子打碎了蓉大爷心里才筑起的坚墙。
还顾忌那么多干嘛?蓉哥儿心中的火焰顿时涌出,将媳妇儿拉入怀中,只感受到秦可卿微微颤抖。
蓉大爷嘻嘻一笑。
秦可卿顿时浑身如被抽走了精气,脸上如火烧般滚烫,整个身子都酥了。小嘴微张着,轻轻道:“请大爷怜惜可儿。”
听这一声轻呓,贾蓉只觉自己血液在沸腾,如若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又如武侠小说里一时间吸收了八大门派高手的内力般,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可卿轻轻抚摸着贾蓉的脸,细声道:“大爷。”
“……”
此时已无需多言。
…………
得妻如此,蓉大爷心里无比欣喜,抓着她的小手更舍不得松开。又听秦可卿道:“若是到了可儿的天葵日,大爷若是有那需求,院里瑞珠她们也是愿意的。”
这是两种认知的冲突,在秦可卿的认知里,男人就是家里的天,绝不能在这事上委屈了大爷。
蓉大爷也懂她意思,没再说什么将来给瑞珠她们配人的话。只是打趣道:“你还没给宁国府生下继承人,就想着要找人分担了?”
第71章:无名短章
第二日,一早蓉哥儿净室给太爷贾敬请安后,又带着可卿去请了尤氏安,在尤氏院里吃了前晌。
忠顺王府的马车就到了宁国府外。
蓉哥儿原本舒畅的心情,瞧了这车子,一时兴致也提不起来了。人活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真的不知道,刚来时他还想着什么大干一番,就算不能救国救民,至少先救了贾家。
可是经了这一年,他倒觉很多东西都是虚的。能从贾珍手里救出自己,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再救贾家?真的有些累。
可也没办法,哪怕是想着安安稳稳过完作为贾蓉的一辈子,也要先保证贾家这条船不沉。
什么脱离贾家各安天命,那根本不可能的。而且他现在也不愿脱离了,放不下,很多人放不下。
今日的神京下起了毛毛细雨,他的心情也跟着惆怅起来。
马车行驶得很急,没多久便到了忠顺王府庄园上。
“蓉哥儿来了。”贾蔷见了蓉大爷下车,连忙丢下身边的众人跑过来,笑道:“来了几个工部的所正,他们要找找宗成拜师了。”
贾蓉心知事情便是如此,真正当官哪会来问这些事情。也只有各所的所正这般从工匠提拔上去的小吏才回被指使过来,还不知道这些小吏们心里乐不乐意。
只是蓉哥儿在在人群里见到个熟悉的面孔,年过六十的秦业竟然也来了。贾蓉连忙上去,“老爷怎么会在此?”
秦业叹道:“王爷得了你我关系的消息,特让我带队过来。”
“老爷辛苦。不过来了也恰好,顺便对这次修坝做个指导。”秦业官职虽然不大,但是比其其他来这里的所正还是高上一个级别。又是自己的老丈人,做起事情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贾蓉与中顺王府的长史打了交代,便让宗成等人开始操作。
秦老爷也招呼工部各所所正去学习。说是学习,只是让这群人记住步骤,以及水泥与砂石配比。
蓉大爷却是不客气,在忠顺王府庄园里找了个空处,拉着秦老爷一起喝茶。
“老爷觉得这水泥如何?”
秦业知他意思,当初贾蓉才得到方子时便与他提过。秦老爷点头道:“神乎其神!照你所诉,其中若是能再加铁渣、铁骨还能更加牢固,其不仅能修这等小坝,还能建筑更大工事。若是能便宜产出,必然能掀起一股风潮。”
贾蓉心里最近却犯愁,虽然这么说是没错。可是神京周边青石稀少,而水泥烧制对青石消耗极大。如今多开了几个窑,市面上的青石价格都上涨了一文钱。
若要说青石最多的自然是南方诸省,现在神京大部分的青石都是走水运从广南调来。若是这水泥窑想要做大,以后需要的青石更多,那么成本也会更高。虽然说售卖价也可以上涨,但终究不是解决之道。
蓉哥儿想的是让贾蔷、贾芸跑南方去,在那边再建一个水泥窑。一来减少成本,二来可以去赚江南富商的钱。可是一旦他们俩走了,宁国府庄上的水泥窑就没了人看管。
贾蓉与秦业聊了些生产之事,没过太久,忠顺王竟然一瘸一拐的亲自来了。
“你就是这般督导?”
贾蓉道:“王爷莫急……”
第72章:比昨夜还累
“怎能不急。”忠顺王叹了声,他议了朝事,便马不停蹄的朝庄园赶来。对水泥的看重,又岂是贾蓉等人可以想象的。
“黄淮两河自古难治,此物若能早日证实可用于水利,便多一处地方的百姓能免于水祸。”
听了忠顺王这般说辞,蓉大爷不好在坐着。拍了拍衣裳,对忠顺王行礼道:“千岁如此心忧百姓,实在令小子惭愧。此处水坝渠道修建,小子必不敢再偷懒。定然让今上与朝中百官见识水泥的大用处。”
贾蓉的这一番话,反倒让忠顺王刮目相看了。忠顺王如此大费周章的要在自己庄园上修建一处水坝,就是为让了百官认可这种新型的材料。朝堂之上,从来不是哪一个人说了就准的。饶是大权在握的忠顺王也有诸多顾虑。
接下来贾蓉也不能在偷懒了,不过忠顺王也给了他一个好消息。只要能证实有用,忠顺王便理出折子,宁国府庄子生产的水泥让工部全包了。
“定然有用。”蓉大爷心里一琢磨,笑颜顿出。自己庄上生产的水泥都已特供工部了,以后再开几个窑,对外卖的时候,那些富商们还不得争先购买?
天底下这么多庄子,哪一个庄上不修个水坝水渠?或者是铺上一条结识大道?发了,发了。
忠顺王哼了声,“别得意太早,若让我知你以次充好,便宜高卖。我定舍下王爵也要抄了你们贾家。”
“不会,不会。”蓉哥儿与忠顺王再三保证。自己可是有信用的,顶多是造价五十文,售价二百五十文。
得了这个许诺,贾蓉指挥起来也更有干劲了。
“蔷哥儿啊,可得处处看好了。不能出半点差错,否则我们宁国府可要倒霉的。”蓉大爷吓唬着蔷哥儿道,又与宗成说。“你传话下去,若是此处修得能让王府满意,本大爷多给两个月工钱。”
宗成咧着嘴道:“谢大爷。”
当下就与做事的工匠们大喊传了这消息。让旁边王府与工部的人听了,个个目瞪口呆心生羡慕。
贾蔷却是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与蓉大爷肯定道:“蓉哥儿交代的事情,我绝不会出错的。”
“家族众兄弟里,我就信得过你。”贾蓉点着脑袋,轻拍着蔷哥儿肩膀,语重心长道:“待做好了这里,明年为兄请两府的太太奶奶们给你说一门亲事。”
贾蔷羞涩一笑,道:“谢谢蓉哥儿,这事我倒不心急,只要蓉哥儿多来庄上瞧瞧。我便心满意足了了。”
额……
什么毛病,娶老婆的事情还不急?就像让我去庄上看看?
看什么?
不会是让我去看你吧?蓉大爷头皮发麻,对贾蔷的取向很是怀疑。讪讪地笑了声,“你也不小了,已到娶妻的年纪。我会请二婶婶她们留意一下各家府里有没有合适的女子。”
贾蔷轻嗯着应下,没再多说。
到了后晌,蓉大爷回了府。才到府里就听说了今儿冯紫英、薛蟠等人来过,只是听说自己去了忠顺王府庄园上才讪讪离去。
一个个公门侯门的贵子,干嘛了。贾蓉轻叹着,不就是一个清倌人嘛。
“大爷不想再见见?”秦可卿现在也知道蓉大爷昨日去了万花楼,悠悠道:“连宝二叔听了,都跟着一块出了府,这女子真这般的动人?”
蓉大爷见了凤姐儿、林黛玉都瞧了过来,连忙摇头道:“不知,不知。许是因为这女子精通音律,而我又是一个不懂这些的粗人,所以不感兴趣。”
自己和宝玉可不同,这家伙现在才十来岁就天天追着丫鬟们吃胭脂,偶尔还与丫鬟来个房中戏水。宝玉听了冯紫英他们的话,去万花楼喝个花酒,再正常不过了。
凤姐儿款款道:“何止是宝玉,府里的琏二爷也应是一同去了。我倒是好奇,我们这些公侯府里的,还比不上一个青楼女子出彩?”
蓉大爷也不知道凤姐儿这话到底指向谁,不敢轻易接,呵呵笑了两声,道:“今儿正好林姑姑在这里,蓉儿也得了一处闲,可以给林姑姑作个画像。”
林黛玉听了两眼中闪过些亮色,点头道:“也好,劳烦蓉哥儿了。”
只是贾蓉心里却有些好奇,这个红楼里天造地设的一对,听了宝玉去了青楼,怎么林黛玉脸上竟没什么异色。他也没做多想,让雀儿等丫鬟摆上画板画架子,又请了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姑找了地方坐下。
林黛玉被贾蓉这般认真眼神瞧着脸蛋,就算是房里有雪雁、雀儿等丫鬟在旁边伺候,她还是露出了点点羞意。
落在蓉哥儿眼中,只觉心里直突突。林黛玉现在的年纪还小,五官样貌还未完全长开,才露这点羞意也足够让人惊艳。蓉哥儿心里长叹,等这小姑姑长大了,又是一个倾城的美人。怎么偏偏就喜欢上了宝玉这货色?
贾蓉在心里编排,林姑姑应是眼神不太好。
事实上,蓉哥儿给林黛玉作画,与给凤姐儿作画,有着极大的区别。那时给凤姐儿作画,还很手生,加上每每到了半途就跑去给凤姐儿按按,导致最后一幅画用了几个月时间。
同时也得益于当初每日在宗祠里守灵位时,蓉大爷闲的无聊也给林黛玉雕了个人像。今儿只用了一个时辰,蓉大爷就给林黛玉画出个大概来,只需后续稍稍加些细节,柔化线条便已差不多完成。
小黛玉站在蓉哥儿身边,瞧着他用手指、绢布在画中人的脸上擦抹。只觉得那手摸到了自己脸上般,精雕玉琢的精致小脸上莫名红了起来。
林黛玉道:“时间不早了,蓉哥儿待下次再作吧。”
这一个时辰,蓉大爷也确实腰累了,比昨夜还累。起身活动了下,问:“姑姑觉得满意否?”
林姑姑小脑袋点了点,又瞧了正屋的蓉哥媳妇一眼,脸上露出浅笑,道:“满意。”
时间已到掌灯时分,凤姐儿过来瞧见画中人脸上露着点点羞意,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待看到林黛玉脸上发自内心的笑,才释然道:“夜了,我与你林姑姑要回府了。”
第73章:林如海病重
王熙凤牵着林黛玉走了,没有一点点停留。
蓉哥儿还想送一送的,却被凤姐儿怼了回来。“我与你林姑姑结伴,要你送个什么劳子。平时没看到孝敬,就送人回去的时候积极,是有多不待见我们?”
“蓉儿没有那意思。”蓉哥儿被这么一怼,只是讪讪笑着让抬轿的婆子们稳着些。
秦可卿道:“婶婶哪还不知道我家大爷心里最惦记二婶婶和林姑姑,瞧着这夜色深了,大爷定是心里担心着婶婶姑姑。”
王熙凤似笑非笑地瞧了蓉儿一眼,又看了看为他说话的蓉儿媳妇。若有所指道:“他的心思哪个猜得出,指不定在打什么主意。”
哪里打主意了?
贾蓉挠了挠自己眼角,勉强笑道:“哪里有什么主意打,既然婶婶不让送,蓉儿不送便是。”
林黛玉站出来道:“凤姐姐是怕麻烦了蓉哥儿,蓉哥儿还是好好陪你媳妇罢。今儿我又占了你们时间,夜里也不便相送了。”
贾蓉见到凤姐儿进轿前还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他表示自己很无辜,这回是真的没有打主意。你们两个人携手来的,自然也会一起乘车回去,有林黛玉这么个小姑娘在,哪里能动手动脚的。
等两台轿子出了院子,蓉哥儿才收回目光,携着可卿回房。
“难怪二婶婶和林姑姑嫌大爷,闻闻身上这味,就跟河里的臭鱼一般。”秦可卿打趣道,让雀儿招呼院里的丫鬟婆子去打水。
“还不都是那个忠顺王爷,还有你家老爷,这两人一直守在工匠边上。我也不能离了不是?只要在旁边看着,偶尔还指导工部几个匠人如何搅拌加水。这才累出了一身的汗。”
秦可卿轻笑哼道:“秦家老爷这般年纪了也在那监着,大爷正年轻累上一两回又有何妨?若是在忠顺王面前讨了好印象,大爷将来仕途也稳妥些。”
“以往还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官迷?媳妇要生是男儿身,一定大有出息。”贾蓉轻轻刮了秦可卿的小鼻子,笑道:“你这小娘子有了个恭人还不够?难不成还想宫里降恩升你作淑人?”
秦可卿仰着小脑袋嬉笑着,“能有自然是好的,就看大爷能不能努力建功,给媳妇换个品级。”
蓉大爷携着可卿的小手,道:“媳妇若是今儿服侍大爷沐浴,莫说是三品淑人,我让你当个正正经经的夫人。”
“要人服侍,找你那雀儿小丫鬟去。”秦可卿呸了声躲了。
跟在贾蓉身后的雀儿红着脸,问道:“大爷要雀儿服侍吗?”
“……”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浴桶里贾蓉唱着欢快的歌,唯一的缺憾就是少了个搓背的。
“上洗洗,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有空再来握个手。”
接下来几天的日子并不是这么好受,蓉哥儿每日早早的要去忠顺王府的庄园,回来的早能赶上府里的后晌饭,回来的晚的话府里已经掌灯。
每天把自己弄得臭气熏熏的,泡过澡后,却也没了别的精力。
到了九月底,忠顺王府庄园的事情才算是忙完了。
蓉大爷不仅给王府庄园修了水坝,还贴心把庄园田地里引水的水渠重修了。上游的水下来,水坝完好无损,没到半天的时间水坝已经蓄水完成。
“水渠进水了!”长史兴奋大叫着给王爷报喜。
完成了这么一个‘大项目’,蓉哥儿心底还是又不小的成就感。
虽然水坝不大,却是这世界第一个从始至终用水泥和石头修建的。这水泥还是宁国府生产的,对他来说意义更大。
贾蓉引着忠顺王走在水渠上。:“千岁请看此处,这里特意让工匠们留了个渠口,若是该处下面的良田要用水,只需将渠口挡住的石头移开,就能分出一道下去。不用时,只要将石板堵住小渠口就好。”
忠顺王点头听着。
贾蓉又道:“此处修了水渠,只要河中水不枯,水渠再不需重修。若是无人特意打砸破坏,该小渠几十上百年也不会有损害。从此为王府种地的农人,再也不用当心田地灌溉问题。若是天下所有田地边都能修上这么一个几十上百年不坏的水渠,天下所有土地都能得以灌溉。”
忠顺王听着蓉哥儿的话,顿时呼吸都急促起来。那该是多美好的景象啊。嘴上却淡淡道:“过些时日再看看吧。”
蓉大爷知道这位千岁王爷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不过贾蓉自己心里清楚。水泥一旦凝固除非大力破开,在日晒水冲下正常使用五六十年没问题,如果后期再修修补补还能延长不少。
之后的几天,每日忠顺王朝议回来都会路过宁国府将蓉哥儿接上,去看看庄园上的水坝水渠。
这个王爷真实谨慎的很。起初蓉哥儿心里稍稍有一点郁闷,连贾蔷、宗成等人都回去继续烧窑了,还每天把自己找来。
不过时间一久,他却对忠顺王生出一些敬意来。
这些天也打听了许多关于忠顺王的事情,比如在当年夺嫡之争中下过狱,也曾经带兵平过准噶尔,还与北边的厄罗斯有小规模的交战。后来接了义忠亲王在内务府的职务,等显德登基,更是主理了户部亏空,讨回上百万两白银。
眼前这个样貌近乎五六十岁的王爷,其实今年才刚满四十。
这些天一切都被蓉哥儿看在眼里,忠顺王的确是个做实事的人。他知道自己也许永远也无法像忠顺王那样,他做不到那样,但却毫不吝啬自己那小小的敬意。
到了十月初二,冬至,蓉大爷早早在门口等着忠顺王府的马车。
还没等到,西府就有来消息。
“扬州林姑爷病重了。”
贾蓉心里没来得一沉,林黛玉的父亲要不行了,或许已经不行。
他隐约记得原著里,有人提过一嘴,林如海是九月初三还是哪天没的。
却不知是今年九月,还是明年九月。
若是今年……现在都十月初二了。扬州的消息,未免来得太慢了些。
第74章:忠顺王的金边玉牌
贾蓉趁着忠顺王的马车还没来,先去了宗祠拿了东西,跑西府去了。
“小蓉大爷来了。”
林黛玉在房里听了院里丫鬟叫唤,才款款走出房间。贾蓉只见了她一张清秀小脸上哭红了眼睛,道:“请林姑姑安。”
林黛玉轻轻哼道:“蓉哥儿今儿怎么来我这了,也不怕太太们讲你坏了规矩,姑娘家的院子也敢乱进。”
这小丫头还能开玩笑,看来心情也不算太差。贾蓉心里也知这是人之常情,听了家人病重,虽会担忧伤心的,可也不能只愁着不活了。他道:“我本是想着在院外等姑姑的,谁知姑姑身边的雪雁丫鬟唤了我进院子,这哪里是乱进。”
林黛玉不听他狡辩的话,哼道:“你正反是进来了。”
“那我现在退出去。”
“进来了,就先呆着罢。”林黛玉道,“你的姑姑不是不讲理的人,一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听着一个十来岁小姑娘托大,也是有趣。贾蓉从怀里拿出自己前番时间雕的人像,道:“这木雕是我画了两个月时间刻的,本想着待姑姑生辰时间送来。今儿一早听了姑姑要回扬州去,估摸着姑姑下个生辰要在扬州过了,所以这会儿带来送上。”
贾蓉的木雕一共刻了三个,秦可卿、凤姐儿的都是在她们生日时送的,现在只剩林黛玉的这个还没送了。今儿蓉哥儿过来,可不是随随便便抡着木雕来的,还早先准备了个锦盒装着。
林黛玉听了是蓉哥儿亲手刻的,心里也好奇,让雪雁将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雪雁惊讶的递上,道:“是姑娘的模样。”
“可有几分像?”林黛玉小心捧着,问旁边的雪雁、紫鹃。
紫鹃道:“小蓉大爷待姑娘是极好的,雕刻时必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哪有不像的道理。”
林黛玉撅嘴道:“他是在讽刺我跟木头一样,心里装着坏了。”
蓉哥儿大呼冤枉,怎么也想不到林黛玉的脑回路是这样的。连忙道:“哪里敢讽刺姑姑,自古以来那些神仙菩萨不也多是木头雕的?我这是把姑姑放心底当仙子供着。”
林黛玉白嫩嫩如玉质晶莹的小脸一红,又好奇问道:“蓉哥儿做了几个这样的?”
“就这一个。”
林黛玉听了脸色微变,蹙着眉将木雕丢给身边的紫鹃,悠悠道:“前些时间,我还在你媳妇房间瞧见一个差不多的。”
“给她一个,也给姑姑做了一个,一人一个。”却不想蓉哥儿这一解释,林黛玉脸色更不好看了。恍然想起这么说出来,让人听了有些歧义。岂不是把林黛玉与秦可卿放在同一位置上了,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也给凤婶婶做了一个,总共三个。”
林黛玉这才展颜轻笑起来,道:“蓉哥儿有心了。”
贾蓉不好在这院里多呆,送了礼便急急忙忙走了。如果不是听到府里丫鬟说下午林黛玉就要随琏二爷回扬州,他也不会急急忙赶来。
雪雁见了院外没了小蓉大爷的身影,打趣道:“西府的爷没了心,反是东府爷记着我们姑娘。”
紫鹃听雪雁揶揄宝二爷,打着混道:“是姑娘性格好,两府都聊得来,自然心里记着姑娘的人多。”
林黛玉却从紫鹃手里拿回木雕,细细看了几眼,才让又放回盒子里,让紫鹃收好。
蓉哥儿赶到宁国府外时,忠顺王府的马车正等着。忠顺王杵着杖立在马车边上,没好气道:“越来越没个规矩,竟然还让本王等你。”
谁让你等了?贾蓉挑了挑眉,自己明明交代了守门的小厮让你先去庄园的。不过,他可不敢这般说。只道:“劳烦千岁老爷了,老爷脚上的伤又发了?”
“赶紧上车吧。”忠顺王哼着声,道:“天气一冷,腿上的旧疾便隐隐作痛。若非如此,本王哪会许你一同坐车?”
蓉大爷只笑不说话,小心扶着忠顺王上了马车。说来也是奇怪,就因为那次熊大惹事,自己竟然莫名其妙与忠顺王走近了。
进了车,软帘放下。
忠顺王嘱咐道:“今日皇兄与六部官员会到庄园去,今儿你可得表现好些。”
还有这事?这位老千岁怎么不早说,不然我怎么也得换一身衣裳。贾蓉道:“千岁老爷,小子要不要去换了爵服过来?”
“又不是让你进宫面圣,换什么爵服?想在百官面前显威风?”忠顺王没好气道,“爵服是能轻易穿的吗?等你哪天进宫时,再换你的衣裳。”
听到进宫两个字,蓉大爷莫名的下身一缩。连连摇头道:“不进宫,不进宫。”
忠顺王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就在贾蓉头上敲了两下。“若是能传你进宫,必是好事。等着罢,也不知你们贾家是得了什么好运,年前有你谢恩的。”
蓉哥儿听着是稀里糊涂,不明白忠顺王在说什么。一脸八卦的问道:“王爷可否透露些消息,是何好事?”
“现在还没个定论。但愿你们贾家能奢求这是一桩真正的好事吧。”忠顺王冷笑着。
贾蓉又见忠顺王从腰带上卸下一块玉牌,递了过来。他接手,只见着此牌白璧无瑕,上面刻着一个‘祥’字,另一面刻着一条蟠龙,旁边由亮铖铖的黄金包着。
我的个乖乖,这不是代表亲王身份象征的金边蟠龙玉牌吗?
这牌子拿在手里,贾蓉生怕给不小心甩了,问:“王爷这是何意?”
忠顺王面无表情道:“你虽散漫了些,到底还能瞧过得去。若是哪日遇了难处,拿出此牌便好。”
这这这……
贾蓉惊呆了。若是哪日遇了难处?什么难处?
能够让忠顺王拿出金边玉牌来作保的难处,应该不会小吧。能够让忠顺王都重视的难处,也只有两府被抄了。他一时想哭的心都有了,千小心,万小心,难不成最后还会是落到那个下场?
他心里想着,近来贾家也没做什么什么事情。是贾赦?贾琏?还是四王八公里其他几家?又或是王、薛、史哪家?
忠顺王看了贾蓉脸上欲哭无泪的表情,淡淡道:“也勿需作此态,只是本王瞧着你还算顺眼,免得你将来在朝中受了气。”
第75章:贾蓉欺君罔上
朝中?
对啊。这次忠顺王肯定会为自己请功,还有王家那里也会上册子。不久之后,可不就要赐官身了。
“谢王爷厚赐。”
贾蓉厚着脸皮将金边玉牌小心收入怀里,这么说来以后又多了一个可以罩着自己的大佬。嬉皮笑脸道:“王爷为何如此厚爱小子?”
忠顺王没有正面答他,轻轻敲了敲自己得了鹤膝凤的腿,款款道:“今年四月本王去了云南巡盐,五月勘了黄河,六月调诸省粮食送往福建、重开海禁,七月……本王才上奏要新开河道,然后你就出现了。”
额?
好家伙,前面说那么一大堆,只有最后一句话有用,是在显示自己的有多勤劳吗。贾蓉细细听下去,看忠顺王要如何吹嘘他自己的功绩。
忠顺王道:“云南地广,却石洪常发,旱季时又常缺水。黄河自古以来灾害严重,随便一处发生决堤,至少将有上百万人受难。福建雨大风多,今年受了灾,省内百姓已无度日之米。就算你宁国府此物不能为百姓筑起一道坚墙,哪怕能防御上一点,也是极大功德。”
好吧!
贾蓉承认自己与忠顺王刚刚想的东西完全不同。
他做水泥的目的,真的只是想着看看能不能赚钱。现在听了忠顺王的话,脸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道:“王爷德厚,以后工部、内务府及王爷府里来购买水泥,统统给个八折底价。”
忠顺王斜着眼瞧了这不要脸的家伙,哼道:“你一个爵爷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内务府所需,原价即可;工部缺银,售价五折。”
贾蓉掰着手指头算账。内务府管的是皇家事务,不缺钱,原价也好说得过去。可是工部可掌管着全国水利、土木、屯田、工程、交通等重大项目,需要的水泥可不少。
五折,那得是多少钱啊?
“五折售卖可会让连本都折进去。”贾蓉撅着嘴道,“王爷可不知道这水泥在生产前花了多少银两研制,而且我们贾家后续还要研究强度更大的新型水泥,不仅能用于修筑小型堤坝,还能建大型蓄水的水库。”
忠顺王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手上还有方子?”
额……
这个不能说吧。
贾蓉挠了挠鼻子,支支吾吾道:“隐约记得两个方子,却又没记全乎,需要让府里工匠多番尝试。”
忠顺王饶有兴致的问道:“你手里除了水泥方子外,可还有其他方子?”
贾蓉摇头,除了水泥他还真想不出别的东西来。最初倒是想过烧玻璃,这玩意做起来真不难,比做瓷器还简单。只是缺原料,比如纯碱。
虽然草木碱也能烧,可是量少,也造不出晶莹剔透的无色玻璃。制作起来可太贵了,也是为什么琉璃价高,还慢慢被淘汰的原因。
在没有成熟的制碱工艺前,想要大量的碱,他只知道要去蒙地与西北高原寻找。
这太麻烦了,还不如不做。
另外一个能简单做的东西就是香水。可是这玩意……小户人家用不起,大户人家瞧不上。
这年代大户人家的深闺里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熏香、赏香、闻香。这可不仅仅是为了香气,更是一种修身养性的方式与深闺社交的礼仪。
因此就算做出香水也是徒劳!
忠顺王见问不出,也没再问了,只道:“且看着售卖便好,工部用料定是为了黎民百姓,若是价高还不如开山取石,或以土夯之。”
这些东西贾蓉心里都有数。现在窑上的产量提升了,工匠们也越发熟练,成本也降低了不少。一石卖个两三百文,大家都能接受。不然按照最初造价也要一石近百文,怎么也要卖个五六百文才罢休。
临近晌午,皇帝与各部官员才姗姗来迟。
这些人里有各部院尚书、侍郎、左右督御史、内阁学士等,都是一顶一的大官。显德皇帝见了忠顺王,左右没瞧见贾蓉,问:“贾家的小子了?”
忠顺王笑道:“这混账闲不住,又怕哪儿出问题,早去了坝上检查。”
各部官员听了今上与亲王的对话,一个个面面相觑,心里被震惊得不行。皇帝与王爷何时对一个外姓小子有过如此态度?难道贾家又要崛起了吗?
不等各部老爷多想,皇帝已经让忠顺王领路朝水坝而去。
众人还没到坝上,就见到旁边的水田里苟着个青年,裤腿撸着在田里玩泥巴。显德皇帝胡子抖了抖,问:“那混账小子在做什么?”
皇帝显然是问错人了,各部官员也不懂,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在边上瞧着。忠顺王心里气蓉小子不安分呆着,突然跑田里去作甚。拱手想在皇兄面前给他说两句好话,却被显德帝摆手阻了。
“一齐下去吧,今儿看看这小子玩什么花样。”
忠顺王有心阻止,万岁之躯岂能沾惹污泥。各部官员脸上却是一幅看好戏的样子,等着显德帝下田。
这是的贾蓉终于见到水渠边的众人,看清模样,站在最前的竟是当今。连忙从泥土里拔腿出来,到众人跟前行礼。
显德帝问:“你刚刚在地里弄什么花?”
贾蓉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上面还沾着不少泥巴。讪讪道:“今上明鉴,臣下并非在玩,只是想让各部老爷瞧瞧这水渠的效用。”
显德问:“这能瞧出什么来?”
“能瞧出的东西可多了。”贾蓉露出满口白牙,嘻嘻笑着唤了王府长史过来,让他到水坝处放水进渠。
王府长史犹豫地左右瞧了瞧,在忠顺王的示意下听了贾蓉的话过去。
贾蓉这时跳进水渠,道:“可看好了。”
他搬开水渠里的一块石板,露出渠中一个小孔来。
“才修好的水渠,竟然已经坏了洞。”有官员哼了声,在寒风中当众朝显德帝跪下,道:“宁国府四品爵骑都尉贾蓉欺君罔上,需以重惩。”
站在水渠中的贾蓉满脸是懵的,这是怎么啦?
我什么时候欺君罔上啦?诬陷也要有证据的好吧。
水坝放来的水顺着渠道冲到了贾蓉的脚上,冰凉刺骨。
忠顺王却是冷眼扫了下地上跪着这人,当作没见到那人般,与显德帝款款道:“皇兄请看。”
第76章:林黛玉下扬州
河水经由水渠从水坝里引来,没过蓉哥儿一双沾满泥土的脚,顺着水渠往下而去。在流经水渠旁边的孔洞时,分出一股漫下田野。
田野之间还有条一尺来宽的小渠道,对应着左右所有田亩。
忠顺王解释道:“如今已经入冬,正是缺水的时候。修筑的水坝水渠尚且能够为田地引水,春夏秋三季雨水丰沛时自然不成问题。”
显德帝点点头,也不理会跪着的官员,走上前,又朝蓉哥儿问去:“你刚刚在田地间是在做什么?”
“臣下刚刚下田是特意挖开了所有田亩的进水口,让这处小水渠里的水能够流入田中。这大小两条水渠里即便时渠口全开,渠中河水也用之不尽。”蓉哥儿回了皇帝的话,余光里却见着原本跪在地上的那位官老爷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起了身,现在那人竟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这狗娘养的东西。是贾家什么时候得罪了你?蓉哥儿心里骂着,一开口就是欺君罔上,给老子扣个大帽子。
蓉哥儿与那人目光对上,那人却面不改色。反出声质疑道:“寒冷田地无需用水,劳钱费力做这么个东西,又有何用?若是到了雨季,遇上了水祸,这些水坝水渠反助长了水祸之威。忠顺王府上的这处庄园田地可是要变成一片汪洋。”
他瞧着这家伙少说也有五六十岁了,难不成真是越老越固执?还是他娘的,根本就是过来找茬的。
“这位老爷所虑不无道理,所以臣下在命令工匠修筑水坝水渠前,特意请教了工部多位匠人。”蓉哥儿稍稍对这老家伙行了礼,又与显德皇帝及各官道:“大家到了水坝处便知。”
庄园外的河流不过三四丈宽,水坝里已经蓄满了水。众人对比看去,这处水坝至少修了五六尺高。河中的水流从水坝中间两个缺口流下,源源不断。
只是奇怪的是水坝的一盘还修了个奇怪的深渠,旁边用石头水泥加固着。而用于田野灌溉的水渠与水坝相连处,更是弯曲的。
显德帝好奇地指着水渠与水坝相接的地方,这一片竟然比其他地方要低上一些,问:“这是何意?”
蓉哥儿回道:“这便是解决那位老爷刚刚所说的水祸而修建的。水坝旁的深渠便是为了防止暖春洪水和夏秋雨季的造的,只要水坝中的储水到了一定的量,水位上来后水流会经泄洪口流下。旁边这条几尺宽的水渠也并非只能用于灌溉,同样在雨季时可以用来减轻河里水流的压力。”
蓉哥儿心里笑着,自己为了这个水坝可以说花费了不少的心思,不仅把庄园的灌溉考虑进去了,还想到了雨季洪水等问题。
其实本来不需如此的,皇家的地可都是上好的良田,根本很难遇上水祸。不过他还是一一全做了出来,虽然用料多了,用时多了,可也觉得值得。不但能靠着这个水坝减轻了下游的受灾风险,还能在忠顺王这里留个好。
如今皇帝亲自来了,当然得‘如实’全说了,总不能只做好事不留名嘛。
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
显德帝对此甚事满意,轻笑着点点头,与忠顺王道:“不曾想到几个月前闹了一出,还让十三找到个得力干将来。”
忠顺王道:“还需时间验证。”
“不需了。”显德帝摇头道。
“……”
这两位大老爷打着什么哑谜,蓉哥儿是半句话也听不明白。随后忠顺王让庄上的人泄了水坝里的水,找来几个力士,一个个手里拿着斧头锤子。用最原始的手段检验水坝的牢固程度。
败家子啊!
一群败家子啊。
贾蓉看着心痛,这要是万一给他们把水坝给砸坏了。这辛辛苦苦一个月岂不白干了?
一锤锤落下砸在水坝上,同时也像是砸在了蓉哥儿的心上。他朝忠顺王那看去,却发现王爷面不改色,一幅极其自信的样子。
蓉哥儿才终是没说什么!
好在这群力士砸上一顿也就罢休了。水坝上只留下几处印记,并未受损。蓉哥儿才放下心来,幸好这次是自己与忠顺王两人亲自督导,没让做事的人偷奸耍滑。
不然又被做成个豆腐渣工程,在皇帝面前丢了脸,这罪可就真大了。
百官瞧了也啧啧称奇,就连前面那位找茬的官老爷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问了此处工程的造价,贾蓉直接拿了记录各处花费的账本送到了皇帝那。
“善!”皇帝看了帐本,留下这么一个字,便领着百官回去了。
蓉哥儿疑惑地看向忠顺王,这……难道就没有一点赏赐?也太抠门了吧。
忠顺王很不满贾蓉的眼神,哼道:“水泥是你们宁国府的,以后你有着大把大把的银子进账,还想要什么赏赐?”
好吧,没有赏赐就没有赏赐吧。我认了!贾蓉撅着嘴,与忠顺王行了一礼,道:“小子府中还有事儿,就不再打搅王爷了。”
这个现实的混账小子。忠顺王气极,真想找了他把那金边玉牌要回来。没好气道:“快滚。”
贾蓉笑嘻嘻地走了一半,挠了挠后脑勺。绝对事情不对啊,来时是乘王府马车来的,回去……难不成要我自己走回去?
他立马跑了回去,找上忠顺王道:“千岁老爷,能不能借小子一辆车?”
“亲王府的车岂是能随意借的?”忠顺王瞪了他一眼,又突然想起什么,唤了长史过来。“去马场给这混账找一匹马,让他骑回去。”
长史愣在当场,小声道:“十三爷,这马场上仅有的宝马可都是今上赏赐的。”
忠顺王斜着眼扫了贾蓉一眼,款款道:“送他罢,如今我腿脚不便,马儿也该换主人了。”
“这……”
贾蓉对马没有研究,也不知道长史牵来的马有什么名头。只是瞧着却是不差,皮毛油光发亮的,一看便知非是凡马。
“多谢长史大人。这马儿,明日我亲自送到王府去。”
“不敢劳烦爵爷。十三爷吩咐过,这宝马以后归爵爷了。”长史扯着嘴角,其态度比以往要好上许多倍。
贾蓉心里虽有些奇怪,却也没做他想。
等回了府里,才知晌午时贾琏与林黛玉已经出发前往扬州了。赖升却表情怪异地拿了一帖子给蓉大爷,道:“仇都尉家的公子送来的,邀大爷明日于万花楼一聚。”
第77章:贾赦问窑
仇及衡?仇都尉之子?去年没事找事的那个傻冒?
贾蓉十分的不解,这家伙给自己发帖做什么?还是去万花楼。真新鲜!第一次听到有人发帖邀人,不是去府里,而是去青楼的。
贾蓉问:“仇及衡可有留下什么话?”
赖升摇了摇问,回道:“是仇家公子身边的长随送来的帖子,没带话过来。”
蓉哥儿被仇及衡这操作给整无语了。送贴的连管事都不算,竟然只是个小厮。就连宫里派出来带话的,也会按照主人家的品级而选人来。仇及衡这家伙是真的不懂规矩?还是真不把宁国府放在眼里?
贾蓉翻开帖子,只见里面写着什么‘神交已久,万花楼一见’,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上面也没写个来由,还这么轻视宁国府。
去个屁!
“你处理吧。”蓉哥儿将帖子丢给赖升,又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还有事?”
“晌午时,上次带人到庄上闹事的熊大抬了两车东西进来,说是赔礼的。因为大爷不在府里,太太让老仆等大爷来了再处置。所以那辆车东西现在还没入库,停在旁边院子里。”
贾蓉心奇。“不是都过了几个月了嘛?上次忠顺王府也到庄上赔了礼,事情已经了结,怎么还抬了东西进来?”
“哪个清楚那熊大打着什么主意。府里人也不敢乱收乱动,本想着让熊大再抬回去的。可是他们放下东西就跑了。”赖升从怀里摸出一个礼单来,上面记着送来东西的具体清单。
诸如大雁、山羊等,不算名贵,都是些山里的土产。
这算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一个个的莫名其妙。先是仇家的人送贴来,又是熊大送礼来。贾蓉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不过熊大送来的东西折价出来也就两百两银子左右,不算太贵重,却也并不轻。
“既然送上了,那就入库吧。去打听打听最近熊大家有什么临近的喜事,找了机会回个差不多的礼。熊大终归是忠顺王府的外亲,他向府里示好,没必要拒绝。”
贾蓉交代好这些,才进了院子,就又听到西府赦老爷唤人来找。
来这里一年多时间,除了逢年过节的宴会祭祠等时间,蓉哥儿基本没与贾赦有过什么来往。虽然贾赦袭了一等将军爵,却不是西府的当家人,平时也是各自过着日子。就算两府之间有什么事情,也是贾蓉与贾政商量,尤氏与王夫人、王熙凤主持。
贾蓉带着疑惑去了西府旧院,旧院里贾赦正与两个年小的姨娘高乐。
听到穿堂守门的丫鬟报名,贾赦才款款让年小的姨娘回了内屋。自己整了整衣裳,出门来接贾蓉。
“大太爷唤蓉儿过来,可有什么事情交代?”
贾赦的老脸上堆砌着笑容,一幅极其亲切的样子,携上蓉哥儿的手,道:“不急,不急。前些时间平安州的节度使差人送了两斤上等茶叶过来,我们一边品茶一边细聊。”
蓉哥儿不知道贾赦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疑惑地随着贾赦进了旧院书房里。
这个书房可不简单。蓉哥儿还真想不到贾赦平时不显山露水的,书房里的东西却样样不简单。桌椅清一色是南海名贵木材做的,墙上书画更是有着大家署名,就连书案上洗笔的都不是凡物。
“我这书房平日里可没人来过,你还是头一个。”贾赦自信道,“蓉哥儿要是瞧上了哪个,大可以拿了过去。”
他能这么大方?蓉哥儿可不信,笑着在凳上坐下,道:“蓉儿谢大太爷宠爱,只是这等东西要落了我这么个没品位的粗人手,反是让它们蒙尘了。”
贾赦浑然不在意道:“在宝贵的东西都是要用的。蓉哥儿挑上几件,别与我客气。当日你成婚,我也没送什么厚礼,权当是今儿补上。”
蓉哥儿可不敢拿,他不是没有听说过贾赦的名声。这家伙跟他儿子贾琏一样,都是贪财好色的主。至少贾琏还多少有些底线,这货可是全无底线。
“蓉儿心里此刻都慌着了,大太爷还是先说正事罢。”贾蓉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能不慌吗?一个极其吝啬的人,突然对你十分大方起来,其中没问题才怪了。
贾赦摆了摆手,从书房里找出一小袋茶叶来,炫耀道:“这茶可是平安州上贡宫里的,也是平安州节度使与我相好,今天茶叶产量足了,才特意给我留了一斤。”
蓉哥儿嘴角抖了抖,该不是这货让平安州节度使克扣了宫里的茶叶,自己中饱私囊了?“这等上好茶叶来招待我这么个不懂茶的人,甚是可惜了。大太爷可不必麻烦,直接说正事便好。”
贾赦闻言,果真将手里茶叶放回了原处。长叹一声,满脸遗憾道:“既然蓉哥儿不喝,那便算了。”
我草!
贾蓉被贾赦的操作给惊住了,还能这样?
贾赦却不觉得自己这做法有什么问题,与贾蓉并排坐下,倾着身子问:“听说今日朝堂百官去了忠顺王府的庄园上,对我们贾家生产的天物水泥赞不绝口?”
这件事情瞒不住任何人,毕竟皇帝出宫出城可是大事,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知道。贾蓉也没想瞒别人,回道:“是有这么回事。”
贾赦的脸上再次堆砌起笑容,将满脸的皱纹都显露出来。挑着胡子道:“水泥天物可是宁荣二公传下来的,蓉哥儿还年轻。这东西,你把握不住。”
几个意思?贾蓉眯着眼看向西府大太爷。
贾赦又道:“我是这般想的,既然方子是宁荣二公传下的,那便是整个贾家的东西。蓉哥儿又是宁国府当家,事情也多,以后天物生产售卖的事情可以交予我这个闲人来管。”
哟,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蓉哥儿心道:我把握不住,你就能把握住?还不就是想要分一杯羹?说那么冠冕堂皇做什么。当初自己要做水泥,可是没一个人看好的。最后还是从贾珍那里哄骗了银子才搭起的台,现在这货就想白拿好处。
贾蓉顿时冷淡起来,道:“窑上事情蓉儿也做不得主,现在全由蔷哥儿、芸哥儿管着。”
第78章:对你感兴趣
贾赦的面色渐渐变了,脸上早见不到笑颜,板着脸的样子像是蓉哥儿欠了他钱似的。贾赦阴阳怪气道:“水泥终究是族里进益,让两个小哥儿管着,难免会让其他房的人讲闲话。”
谁还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蓉哥儿心里鄙视这老东西,不就是想从窑上分一杯羹吗?
贾蓉站起身,冷笑道:“这可不是族里的进益。方子是我得来的,钱是宁国府出的,研究是蔷哥儿与宁国府招的匠人做的。若是将来有了进益,窑上可以拿出一部分置办族产,可大头还是归我宁国府里。”
“蓉哥儿此言可讲差了,方子是宁荣二公那来的。”贾赦轻笑道,“怎么算也有我荣国府一份。”
狗屁的宁荣二公那来的,老子最初立这么个名目只是想着拉投资,结果没人投钱。后来立这个名目也是为了防止宫里强行征用,结果现在被这老家伙给抓了痛脚。
贾蓉气不大一处来,哼道:“大太爷可做得了荣国府的主?还是能做贾家一族的主?”
一等将军贾赦被这话怼得半天说出一个字来,脸色通红,却又无可奈何。贾蓉怕他还不死心,淡淡道:“最初实验方子时,我宁国府所花费银两不计其数。如果大太爷铁心要参一股,只需拿几万两银子来给我们宁国府补上这亏空,我以宁国府当家的名义分大太爷一成又如何?”
蓉哥儿想着,如果贾赦真愿意掏空家底也凑几万两出来,直接分出一成给他又有何妨?就当是融资了。有了这几万两,贾蓉还不得拿出一半在全国各地买地建窑?反正销售与帐簿掌握在宁国府里,到时候怎么分利还不得宁国府作主?
贾赦心里堵得紧,他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来。他也只是听了传言,今儿贾蓉在忠顺王府的庄园里面了圣,宁国府生产的水泥以后要被纳入内务府、工部两个衙门的采购名单上。
贾蓉见了对方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只听着一道轻叹声,随即笑道:“大太爷若是真闲着要管些事情,不如领着府里几个管事的去各地的庄子上巡一巡。特别是黑山村那出偏远地方,那里的庄头庄主想着天高地远,两府管不到他们。年年的孝敬、地租不知道被克扣了多少。”
贾赦听了半天没合上嘴来,尴尬笑了两声,道:“哪里有那个闲功夫,现在你琏二叔去了扬州,平安州的事也没人去跑,只得我自己过去。”
正经的家事不去管,偏偏盯上了兄弟家的钱袋子。蓉哥儿心里也是无语的紧,正想着,眉头突然跳了跳,暗道平安州节度使可是外官。贾赦作为个一等爵,与外官来往传出去可是要倒霉的。
蹙眉道:“大太爷莫遇外官来往频繁的好,那交通外官的罪名可不小。这要被有心人添油加醋报道宫里去,不仅大太爷爵位没了,两府恐怕还要跟着受难。”
贾赦不喜道:“吾自有分寸。”
看着贾赦毫不在意的态度,蓉哥儿差点吐血。他心里打定主意,找个时间好好查一查平安州的事情。万一这贾赦真与外官有着些什么官事上的勾结,邀趁早将其断了,免得到时候连累到自己身上来。
心里想着这些事,本身又对贾赦不喜,刚闹了水泥窑的一出,贾蓉更不想在荣国府旧院待下去。拱手告离,回宁国府去了。
贾赦等蓉哥儿走了,才破口大骂了贾蓉几声。
“蓉哥儿可回来了。”薛蟠带着薛家众人在宁国府会芳园中做客,才见贾蓉进来,连忙大喊:“蓉哥儿,快过来。”
贾蓉走近了才晓得,原来不止是薛家众人,连王熙凤、李纨等人都在。他笑道:“难怪还没进园子就听了里面热闹,原来府里来了这么多亲戚长辈。”
众人里,其他都是熟面孔,唯有一个跟在薛姨妈身边的十四岁左右的女子未曾见过。他好奇打量了一眼那女子,身着葱黄绫棉裙,颜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面上也清素,未着胭脂水粉,却亦是艳丽动人。
这位该是薛蟠的妹妹薛宝钗了。
蓉哥儿未有多瞧,只是笼统的对众人行了礼,便被薛蟠给拉到了檐廊外。
“薛大叔今日怎么舍得过来?”贾蓉轻笑着询问。这些日子,他可常能听到一些关于薛蟠的消息,不外乎是昨儿带着宝玉去了万花楼,今儿与贾琏一同去了万花楼。
只要与薛蟠有关的,定然与万花楼脱不了干系。
薛蟠叹气道:“可别提了,今儿本来打算去外城的。谁知琏二哥下扬州去了,宝兄弟兴致也不高。正好听了凤姑娘去邀我娘来你家做客,想着来找你玩,谁曾想你也不再府中。”
“现在不是回来了么?”贾蓉道。
“时间晚了。”薛蟠遗憾道,“若是现在去万花楼,喝不得几盅便要入夜。我可是在户部挂了名的,被传出不好。”
贾蓉无奈的耸耸肩,这家伙还真是惦记着万花楼的那女子。不过他也没想到这呆霸王心里还是有所顾忌,竟然还知道不宿青楼的规矩。
他问:“薛大叔这几日可博得了美人芳心?”
“天天过去照顾,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可气煞我了。”薛蟠摇着脑袋哼道,又突然看向贾蓉,道:“你与那羡梅姑娘以往是否认识?”
“薛大叔说笑了,我哪能认识万花楼的姑娘。那日大叔与冯世叔来过邀了我去,那才是第一见,大叔也是在场的。”
薛蟠道:“这倒是奇了。这些天我与冯紫英去了不少次,偶尔能与她搭上几句。偏偏羡梅姑娘却对你感兴趣,有好几次都提过你的名字。”
“大叔说笑罢,我只去了万花楼一次,那清倌人还能记得我来不成?”贾蓉只当薛蟠是在说笑,反拉着他询问平安州的情况。
第79章:蓉儿过来
“平安州那处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只听门铺里的几个掌柜提过,凡是通行南北的商队路过平安州地界,都需提前备好买路钱。”薛蟠耸了耸肩道,“蓉哥儿怎么想起问平安州来?”
“一时兴起罢。”贾蓉轻笑着回了,心里却怀疑起来,难道将来两府抄家的原因是贾赦贾琏在平安州做的事情?
这下,蓉哥儿心里可为难起来。到底要用什么方式能才能弄清贾赦贾琏在平安州到底做了什么?
薛蟠却不等贾蓉多想,搭上他肩膀诉苦道:“这些天给万花楼不少照顾,稀奇宝贝也送了不少,怎么羡梅姑娘就是不动心?”
蓉哥儿暗道,别人能动心才怪,在把你们当凯子了。笑道:“或许是羡梅姑娘不爱钱财不爱珍宝,你换个法子试试,可能会有效果。”
“能换什么法子?”薛蟠长叹一声,“冯紫英倒是写了文章做了诗词,好一个风骚人,还不是没让羡梅姑娘多瞧几眼。小爷也不信,天底下哪有女人不爱钱财的。”
贾蓉道:“你若真喜欢她,直接与万花楼的店主掌柜商量,一个清倌人罢,花钱买下不就行了?”
这种事情贾家也不是没做过,贾珍就从万花楼里买过清倌人。薛蟠自己也做过,香菱虽然不是清倌人,却也事薛蟠从拐子拿买来的。只要钱够,万花楼里店主哪里有不放人的道理?
薛蟠摇头道:“我哪里没想过这些?也偷偷去问了店主掌柜的意思,万花楼里还真就不放人。”
蓉哥儿觉得好笑,现在不放人,定然是因为那位叫羡梅的清倌人名声正火热着。万花楼里的镰刀觉得还能再割上一波韭菜,等韭菜割的差不多了,那个羡梅要没被逼着接客,要没就被人买了。
他心里倒是有个主意,不过觉得那法子太损了,也就没与薛蟠说。只是安慰道:“神京的公侯贵子们越是对羡梅姑娘追捧,万花楼里也就越不会放人。薛大叔若真喜欢,也莫要心急,只要等上些时日。待那羡梅姑娘名声渐弱,大叔再去找万花楼掌柜,哪里还有不放人的道理。”
薛蟠愣了一下,心里一琢磨,对啊。想着,等风头过了,自己再去不就好啦?可又再细细琢磨两下,薛蟠又觉得不对劲,若是冷落了一番,那羡梅姑娘万一被其他人捷足先登夺了芳心,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又是好一阵为难。
薛蟠缠着蓉哥儿,道:“你教教我罢,大家都说你开悟了,脑子聪明。给我想个法子,好事成了,不会少了蓉哥儿好处。”
蓉哥儿还是第一次见着彪形大汉撒娇,喉舌里一阵犯恶心。差点忘了这货还喜好男风!悄悄与薛蟠挪开了点距离,无奈道:“其实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那样做太损了,不是君子所为。”
薛蟠闻言,眼前一亮。猴急着问道:“是何法子?蓉哥儿快说罢。”
蓉哥儿想了想,还是摇头。这法子说出去,虽然好了薛蟠,却坏了万花楼的好事。指不定还要跟万花楼沾仇,现在还轮不到自己高调的时候。
最终还是没告诉薛蟠要如何做。
以至于,西府与薛家的人在宁国府吃过晚宴,薛蟠就急急忙催着回了。
王熙凤倒是留下了,叫来贾蓉问:“你与薛兄弟说了什么?让他求到我这来了,要向你讨个救命的法子?”
可不是救薛蟠的命吗?贾蓉也颇感无奈,薛蟠这家伙也不知是在万花楼吃了错了什么药,偏偏一心记挂上个清倌人来,连买来的香菱也没去薛姨妈那里求要了。
贾蓉心底苦笑,薛蟠这大傻子,万花楼的事情哪能跟王熙凤说啊。只道:“薛大叔夸张的说法罢,哪里要人救他,只是薛大叔玩心上来,想求我给他想个高乐的法子。婶婶最知蓉儿底细,我对高乐一窍不通,哪里还能给他出主意。”
王熙凤岂会信他的鬼话,莫名想起那日车里的情形来,自己脚都被这小混账给作软了。哼道:“你就哄我罢。只要你不跟着薛蟠鬼混,闹出什么事来,我也睁只眼闭只眼当作没瞧见。若学着他,闹出人命来,我定放不过你。”
蓉哥儿连连点头。
王熙凤又道:“今儿忠顺王府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神京,阵仗弄得大了。王家这两天里应会给你上书求官,瞧着宁荣二公与你那天物的面上,应会允与。这段时间可不得闹事,否则白白费了这一机遇。”
“蓉儿省的。”贾蓉每每听到凤姐儿关心自己的话时,心里总是暖洋洋的。有个这样的婶婶姑姑可真好!缓缓走过去,趁着无人注意拉上凤姐儿柔软的小手,轻轻细声道,“劳烦婶婶操心了。”
凤姐儿面色一红,瞧着左右无人,才松了一口气。轻声喝斥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贾蓉轻轻摇晃着自己的脑袋,道:“是因为有婶婶护着,蓉儿心里安心,所以胆子才大。若是婶婶不护着,蓉儿的胆子可小了。”
王熙凤呸一声,见了平儿等几个丫鬟走近,连忙从贾蓉手里挣脱出来。正色道:“这两日哪也别出去,老实在府里等消息。”
蓉哥儿点头,见了旁人过来,微微屈身朝凤姐儿行一礼,道:“劳烦婶子。”
秦可卿、尤氏等人跟在丫鬟们后面,正见了这一幕,尤氏问:“蓉儿求你婶子做了什么事?你婶子可是大忙人,没几个闲功夫。”
王熙凤对上尤氏,阴阳怪气道:“咱没你这么好命,有个能当家的儿媳妇,自己什么事儿也不用管,天天在院里安逸抄经。只是可怜了我们蓉儿媳妇,才嫁进来一年,就要管着这么大一家子。其中的苦楚,哪是你们这些只会抄经的奶奶太太知晓的。”
尤氏听了却也不恼,还笑道:“你也只会在我面前显威风,若真觉得苦,干嘛不找你们二太太卸了手里管家的权。蓉儿媳妇可与你不同,别把她与你放一处说。”
王熙凤听着蓉儿媳妇几个字,心里不知由来的一酸。往日里与尤氏争嘴何时输过,这会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哼着出了楼里,到了外们,才回头冷声道:“蓉儿过来,有话与你说。”
第80章:白嫩嫩的月亮
凤姐儿这突然的一声让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一个个都愣了下。秦可卿反率先反应过来,与蓉大爷道:“今儿夜色已晚,大爷送送二婶婶罢。”
王熙凤冷着脸道:“有丫鬟婆子陪着,哪里需要他送,与你们家大爷说上两句话就走。”
“婶婶还有要交代的?”贾蓉讪讪笑了下,琏二叔还真没讲错,凤姐儿真是个母老虎。脾气暴躁的很,莫名其妙的就发威了。
贾蓉才走到王熙凤跟前,一只手就伸向了他的腰上,寻着一块嫩肉一掐一拈。嘶……蓉哥儿深吸一口冷气,差点大叫出来。
王熙凤面上却是一板正经的,道:“你那窑上可要看仔细了。蔷哥儿勉强算是个信得过的人,其他人则不一定了。今儿你那出了名,族里想打心思的不会少,更别说外面的人。他们定会想着法子套水泥的秘方,这事你得留意着些。”
也太狠了吧!旁白还站着平儿了,屋里的众人也都看着啊。待王熙凤发泄完了,贾蓉才吃痛着悄悄揉了揉腰上被掐之处,抿着下唇嗯了声,不满地点头道:“蓉儿省的。”
王熙凤说得也在理。自己才从忠顺王府庄园上回来,西府的贾赦就迫不及待要找自己。同一家族的人尚且如此,外面的人只怕更无耻。若是小家小户的,可能摄于宁国府的威名不敢做什么,可神京里比贾家更强的家族有不少。
王熙凤嗯了声,又瞧了屋里一直看着的尤氏、秦可卿两人。哼道:“省的便好,那些工匠们也要留些防范。”
蓉哥儿对此早有准备,在进行生料配比环节的早全安排成了宁荣两府的家生子,这些人的父母都是宁荣两府里的奴仆婆子。他们要泄露了配方,不仅自己得不到好处,还会连累两府里做事的父母。
至于煅烧生料环节全由宗成等匠人把控,这些人只负责烧制,也不知具体配比。总的来说,整个水泥窑的生产,就像一条流水线,配料的、研磨的、烧制的各方互不联系。莫说这些人,就连购买生料的贾芸也弄不清具体的配比,贾蔷也防着他了。
交代好了这些,王熙凤才扭着腰臀上了轿,趟着夜色回西府去了。
“方才二婶婶与大爷说了什么?”房间里秦可卿试探的问道。
“能说什么,不就是水泥窑的事情。”
秦可卿轻轻嗔声道:“二婶婶怎么又掐大爷的腰了?”
这……被媳妇给瞧见了?王熙凤啊王熙凤,瞧瞧你做的好事。蓉大爷的脑瓜子里此刻在飞速的运转,终于是找到一个理由,道:“凤婶婶的性子,你还能不知道?她是那种肯服输的人吗?被太太揶揄了一阵,嘴上说不赢,就拿着我出气咯。”
“婶婶才不是那种人。”秦可卿白了蓉大爷一眼,轻手轻脚地给大爷解了外面衣裳,掀起里面的短衫瞧了。心疼道:“她下手也太狠了,都把大爷给掐青了。”
“可不是嘛……”贾蓉尴尬的笑了一声,感受到秦可卿纤细的手指在给自己揉着伤处。低头看去,这小妮子竟然伤心地落泪来。
“大爷一定可疼了。”秦可卿耸了耸自己的小鼻子,泣声唤了瑞珠寻药来,又埋怨一句:“婶婶也真是的,下手没个轻重。”
“你家大爷皮厚,其实也没什么。”贾蓉抓着可卿的小手,道:“莫哭了,你这一哭,我心里也该疼了。”
蓉哥儿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来到这世界后,情话的水平越来越高。或许是脸皮厚的原因,什么肉麻的话也能脱口而出。
“大爷尽会哄我开心。”
秦可卿终抹了眼泪,止住了泣声。让蓉大爷侧着身子躺下,她蹲在床边,神情严肃地给蓉大爷上药。动作很轻、很温柔,与她的表情俨然相反。
“我哪舍得哄你,句句都是实打实的心底话。”蓉大爷瞧着她这样子,心都被软化了。双目紧紧注视着可卿的小脸,从玉质琼鼻看到樱桃小嘴,从白璧无瑕的颈项看到眉目含情的双眼。
蓉大爷的手终是忍不住了,也想学着可卿的温柔动作在她腰上‘上药’,才透过衣裳下摆闯了进去。一阵如绸缎般细嫩光滑的感觉顺着手指传来,如若温润平滑的美玉,极其的细腻顺滑。
这轻轻一摸,就像是抚上了最滑最软的丝绸。
美妙的舒爽至极的感觉。
秦可卿有所感,扭动了腰身,白了作怪的大爷一眼。又用温柔的声音,道:“涂着药了,大爷先莫动。”
蓉哥儿心底一笑,莫名其妙来这躺真真是值了,偏偏这样的美人儿成了自己的媳妇。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单论颜值秦可卿绝对是冠绝红楼的,这细腻肌肤可真是无人可比。
心底又有些惭愧,房里有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怎么还总想着凤姐儿。
蓉哥儿当下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样美妙的时刻怎么能分心了?要好好的细心的体会才是。
秦可卿被扰的急了,脸上通红,嗔道:“大爷再闹,可不给你涂药了。”
“还涂什么药!”蓉哥儿大笑一声,抓着可卿的手拉了过来,一个柔软的身子即刻入了怀中。
秦可卿惊慌地叫唤了一声,顿时察觉身后失守。轻轻一阵颤抖,脸色如晚霞般艳丽,鲜艳的红唇小口微微一张,鼻中轻轻哼出一声。
“大爷……”
这一声深入蓉大爷灵魂深处,三魂七魄都在这一刻抖了三抖。他见自己媳妇要起身,双手揽得更紧了,更感觉到自己胸前被东西挤压着。心里顿时像是升起一团熊熊烈焰,从心脏烧到了皮肤滚烫,又烧到口干舌燥。
秦可卿也感受到了这非比寻常的温度,嗔道:“内屋的帘子还没放下了,要被瑞珠他们看了去。”
蓉大爷得意一笑,大声唤道:“瑞珠放帘子。”
他手里也不停,把床上的幔帐垂了下来。顿时外屋的瑞珠宝珠红了脸,只有正屋外院里的雀儿抬头看着白嫩嫩的月亮。
第81章:小三爷的身份
翌日,万花楼的独立小院里。
仇及衡与小三爷在那里等了一个下午,总不见贾蓉过来。小三爷茶水都喝饱了,这么硬待下去实在觉得无聊,又让老鸨子唤了羡梅姑娘来唱曲。
小三爷听着琴曲,侧眼瞧着仇及衡,不满的问道:“你到底有去给贾蓉送帖子没?”
“小三爷吩咐的话,卑下哪敢不从,昨儿就差人送了过去。”
“你没见到他人?”
仇及衡语塞,昨儿他还要在宫里当差,哪有时间亲自去。只是出门前交代了小厮去送贴,等回了府里才从府里小厮那听到送到的消息。
“本王好不容易从太上皇那得了令,才能出宫一趟。你便是这般安排的?贾蓉堂堂一个四品爵爷,你不亲自去请,他能过来吗?你在帖子上可写了本王名讳?”小三爷见了仇及衡脸上表情,气不打一处来。
仇及衡摇头,知是自己把事情办砸了。怯声道:“小三爷不是吩咐卑下不得透露是您邀请的吗?卑下……所以没敢提您,只以卑下的名义邀了他。”
小三爷向看傻子一样看着仇及衡。就算贾蓉没有弄水泥来,与忠顺王也没半点干系。至少人家还是宁国公府的嫡长孙,承了四品骑都尉的小爵爷。你拿什么脸去邀请人家?
他们却不知旁边弹琴的听了两人对话,面上表情微变。目光总忍不住朝着小三爷瞟去,一曲奏毕,羡梅姑娘走出纱幔朝两人行礼。还不等她靠近,仇及衡连忙起身拦了下来,旁边的两名近卫也挡在了小三爷身后。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将羡梅姑娘吓了一跳,花容变色直接瘫坐在地上。
小三爷余光瞄了这女子一眼,顿时被羡梅的样貌所惊。这般的人儿,小三爷从未在宫里见过,若纯若欲,挑人心弦。脸上神情楚楚动人,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起来罢。”小三爷心中虽稍有意,却无其他任何举动,又道:“继续弹唱便可,不必出来行礼。”
羡梅姑娘点头谢恩,才重回纱幔之后,只是才坐下便悠悠轻叹了一声。余光中瞄了房里的几个近卫一眼,收敛心思继续弹唱起来。
待到黄昏时分,小三爷还是未能等得贾蓉倒来,只能急急忙回了宫。只是万花楼里的羡梅姑娘,心中略有遗憾,未能与这位宫里来的小三爷搭上。
又过两日,贾蓉再次收到了仇及衡的请帖。这次是仇及衡这家伙亲自来的,满脸献媚地送上帖子。若是外人不知两家情况,还以为仇及衡是有事情求着贾家。
“仇公子三番两次给我送名帖,可是有什么事儿?若是寻常小时,直接当面说了,不必整那套繁琐复杂的。”蓉哥儿接着名帖好奇问道。
仇及衡讪讪笑道:“此次可不是我邀你,是小三爷找你有事。”
贾蓉还是第二次听到小三爷的名号,却不知道对方是谁?不过想来能让冯紫英等人都畏惧的,身份自然不低。好奇的问了一句,“某虽然承了爵,可在朝中无职,小三爷能寻某这么个闲人所谓何事?”
“自然是有好事。”仇及衡轻笑着,自作聪明的小声透露点点,道:“这好事可非是一般的好,待小爵爷见了小三爷后便知。”
贾蓉心里无语,还整得神神秘秘。又听那仇及衡继续道:“将来一处为小三爷做事,仇贾两家的恩怨也该消了。”
蓉大爷敷衍着将仇及衡打发了,又问了赖升,道:“你可知神京里这位小三爷是何等人物?”
“小三爷?可是仇家公子跟着的那位?”
“对,就他。”贾蓉蹙着眉头问,总觉得这个小三爷不怀好意。偏偏自己还不知道这人身份,得先问了身份,才能猜测这人的目的。
赖升左右瞧了两眼,凑到蓉大爷耳边道:“神京里只有一位能被称之为小三爷的,那便是当朝太子殿下。”
“太子?”听了这个身份,蓉大爷确是被惊住了。怎么太子会来找自己?目的又是什么?心中想着,太子结交公侯子弟可不好,这要传了出去太子殿下可能不会遭罪,自己可能会成为皇帝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前太子与义忠亲王的案例,还历历在目,这两个大人物倒台的后遗症现在还没完全散去。这个显德年的太子,就想着要搞事情啦?
该不该去?蓉哥儿却是为难的紧。
不去,在太子那里留下坏印象,去了……这坑爹的太子可是从小养在太上皇身边的,皇帝与太子关系可不好。
真是左右为难。
贾蓉左思右想之后,觉得到时候自己还是得去一趟。万一是自己多想了,这太子也没有结党营私的心,只是想来与自己交个朋友?
这……贾蓉自己都不信!
交个屁朋友,皇家的人哪里有朋友。都是些想上位而拉拢的工具。
前太子是如此,义忠亲王也是如此。
要不……当做不知道小三爷的身份,然后爽约不去?
蓉大爷摇摇头,这借口完全不行,若说外地人不知小三爷是太子,神京的公侯子弟还不知?
尽管贾蓉原本是真不知道,可是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蓉大爷愁着回了院子,一时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大爷何必愁这些,太子相邀,大爷若不去,只怕太子面上无光。万一传到宫里,太上皇与皇上也会认为大爷桀骜,不尊皇家。”
“这……我若去了,就怕被认为是结党营私。”
秦可卿笑道:“大爷一无官,二无权。只是见个面就结党营私了?那北静王来两府走动,两府的脑袋还不得全被摘了。大爷最近也跟忠顺王走得近,这难道也是结党营私?”
听了媳妇这么一说,贾蓉才知是自己小心谨慎过了头。真是在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还没媳妇看得透彻。
既然太子邀自己到万花楼这种烟花地相见,自然不会说什么机密要事。
蓉大爷轻轻携上秦可卿的手,笑道:“都道家有贤妻,抵过万金。我有可卿,何止胜过万万金。”
“大爷总用好听话哄我,这回任大爷怎么夸,我也不试那羞人姿势。”
第82章:秦钟智能儿
贾蓉打趣道:“现在还是白日,脸上也没个羞,竟主动提这劳子事来。真当你家大爷是个贪色之人?”
“谁让大爷每次说这好话后,手脚总是不规矩。”秦可卿红着脸嗔了声,“大爷若不是贪色之人,还逼着我夜里总换来换去,偶尔还要喊上几句羞人的话?我哪能不知,昨儿晚上瑞珠她们还躲着偷笑。”
蓉大爷不敢再与媳妇在这话题深入下去,听着可卿埋怨的话,揽着她入怀里啄上一口。道:“这事可别再说了,否则大爷真来个白日宣那啥,要你好看。”
秦可卿仰着下巴傲然白了大爷一眼,哼道:“这些天可不得行,今儿那事来了,大爷又得换地睡几天。”
好呀!蓉大爷总算是明白了,这妮子是今天来了事,心里不畅快。难怪这般大胆什么话都敢跟自己说了,知道自己动不得她,只能干忍者受罪了。
瞧着秦可卿脸上得意的模样,贾蓉也跟着轻笑起来,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身子不舒服,气了我也好不了。也不晓得从哪学的毛病,在这时候来挑事。”
秦可卿轻笑着别脸过去,俨然一幅打了胜战的模样。
“你好生歇息着罢,今儿府里的事情让瑞珠她们去督管。”蓉大爷领着她手儿往炕上拉,又问:“可让丫鬟们准备了糖水没?”
听了大爷的话,秦可卿终是舒心笑了起来,道:“丫鬟们哪里敢不准备,自从那次大爷责了瑞珠她们。现在每月的这几天都成规矩了,一早就备着。今儿早上瑞珠还说,我是府里一个存糖的罐子。”
“真的?”贾蓉疑惑地又伸嘴啄了一口,顺道吸允一下,才惊喜道:“果然是个糖罐子,嘴里甜甜的。”
“还说你不是给贪色的人。”秦可卿羞意上了拿着丝巾捂嘴,一手推着要蓉大爷出去,等不见了大爷身影,可卿脸上才露出幸福的笑容。
蓉哥儿出了东边小院,便去了会芳园边的院子里。
这两日神京天寒地冻,估摸着要落雪了。贾家义学里给先生子弟们都放了假,秦钟这倒霉玩意让蓉哥儿留在了府里,请了义学的段浪先生继续给他补习一番。
“蓉大爷来了。”
别瞧着上次段浪先生颇有傲气,现在在蓉哥儿面前还是规矩得很。贾蓉道:“先生有礼了,我家兄弟今年学业如何?”
段浪恭敬回了:“后半年来,鲸卿进益极快。再过一年,到了原籍州县考个生员。”
贾蓉撇了撇嘴,什么生员,不就是童生嘛。点头道:“这两年鲸卿可就拜托先生了。”
“不敢。”
蓉哥儿也不忘问义学礼其他的子弟的情况。
“进益最快的自然是贾兰、贾菌二人。政老爷之子宝二爷原有底子,这半年来课业也不差,只是偶尔跳脱了些。”
宝玉自然这家伙天分自然有,只是不在课业上。贾蓉挠了挠脖子,若是宝玉也能像他亲哥哥那样十四岁进学,西府倒是有了个能立家的人。
想到这里,蓉哥儿又暗笑自己管得太多。
期望宝玉,不如期望贾兰、贾菌这两人。只可惜这两人年岁太小,否则自己怎么也说动西府的老爷太太们拿钱给这二人捐个监生,到了来年八月一试秋闱。反正这也不用宁国府掏钱,还能给两府带来好处。
至于,秦钟。
贾蓉哪里会不知道,这小子是看在水月庵的智能儿的面上,才做出这般努力。不过他也不介意,总之肯上进便是好事。
别人以为蓉哥儿是伏地魔,其实他心里可有一杆秤。供秦钟入学读书吃饭能花几个钱?
这么做不仅显示了自己仁慈大度,又维护了自己房中幸福。
若是将来秦钟真有所成,对宁国府也是好事。
格局大点,眼光放长些。
反正对蓉哥儿来说,永远不亏!
不然自古以来那些当了官、发了财的,为什么都喜欢投钱给家乡办义学,甚至还要拉天资聪慧的外人入族谱。
其中可大有文章!
进了内房,里面倒是一应俱全。
门外的厚帘子一放,屋内炕上一点,房里也不冷了。他走到秦钟身后一瞧,这家伙正在记经史了。
“大爷来了。”秦钟见了蓉哥儿过来,脸上欣喜着。那日他差点受了姐姐的鞭打,全是姐夫救了他,心里记着恩。欢笑道:“大爷今儿怎么来这院子?”
“你姐姐惦记你学业,特意请我来问问。”蓉哥儿让秦钟坐下,自己也在炕上对案坐下。道:“刚听了段先生的话,你最近老实,也不负你姐姐一片苦心。”
秦钟依旧还是那般女子模样,听了夸赞也只是羞涩一笑,又问:“姐姐近来可好?”
“她是宁国府大奶奶,自然比你过得好,唯一担心就怕你学不好。”贾蓉看着秦钟欲言又止的样子,打趣道:“你应该不是想问你姐姐情况罢?难道还惦记着水月庵那女尼?”
秦钟听了满脸惊慌的样子连忙从炕上下来,正欲解释,却被蓉哥儿拉住。
“你今年也十一了,等过了冬便十二岁。男男女女情窦初开,这些我这个做姐夫的也省得。今儿你姐姐未来,不必惺惺作态,你姐夫也是过来人。懂你现在的心情。”
秦钟一时哪里知道怎么回话,只站那不敢动弹。
蓉大爷道:“十一二岁的年纪想那些男女之情,小是小了些。不过我也不责你,只要鲸卿能让你姐姐省了心,一切皆好。明年用心再学一年,等后年三年两考的县试开放,你若连过了县州两考,博了个童生,姐夫以后便与你姐姐说情,不再阻你与女尼见面。”
“当真?”秦鲸卿脸上一乐,喜不自胜。笑道:“先谢过姐夫了。”
贾蓉耸了耸肩。他曾听可卿说过,这两个月里那个叫智能儿的女尼跟着师傅来贾家时,曾有来府里问过秦钟的情况。听可卿所诉,这小尼姑对秦钟兄弟心里似乎还真有着情。
有些东西堵是堵不到的,越是堵的厉害,反而让这两人惦记得凶。如果一年后,秦钟智能儿还互相惦记对方,秦钟学业也有成,还不如让他们自由来往的好。
打趣道:“我就猜你这般好学是为了那女尼,就不怕我与你姐姐说去?”
秦钟脸上一惊,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瞧你这样子,也不知道那尼姑是怎么瞧上你的。遇上点事就慌慌张张的,难怪那次你姐姐如此生气。这几天好好跟着段先生学习,过些日子回去好好孝敬你家老爷。回了秦家也不得私自与那女尼来往,你家老爷年岁大了,可禁不住这般气。”
这事还是贾蓉突然想起来的,现在秦业已经六十多岁了,在医疗水平低下的年代,已经是高寿了。加之秦业身体也不好,听了秦钟与女尼有来往,一气病了可麻烦。
第83章:好一个世叔
听了秦钟再三保证,贾蓉才罢休。道:“这可是你自个许诺的,要让我知了你不守信,悄悄去找到痷子上去。以后你也就别再想见那女尼了。”
见秦家兄弟郑重其事的点头,蓉哥儿又与段浪先生聊了会,途中让雀儿去院里拿了前几日薛家送来的江南糕点。
“这些都是江南的特长,虽不值几个钱,但在神京里难得吃上一回。这些日子劳烦了先生在义学的教导与对鲸卿的督导,先生将这些点心拿了回去给家人尝尝。”
贾蓉又让雀儿拿了一个小小锦盒出来,与段浪道:“听闻先生娶亲不久,我们府里也未送上贺礼,就当是我这补上了。”
只见着盒子打开,里面有着一颗若大圆润的南海珍珠。段浪好些年前中了举人,毕竟已经是一只脚入了官场的人,家里钱财倒也大缺。只是这般大小的珍珠却也是第一次瞧见,当下手足无措起来。
“这……怎么使得?”
贾蓉合上盒子放在段浪手中,笑道:“先生劳苦功高,我还只怕这薄礼怠慢了先生。”
段浪是个老实人,这时只能红着脸收下。心里略有遗憾,他来贾家义学的目的可便不是为了钱财来的。只是想着哪日能接着贾家这条大船,寻个可靠的码头港口安生,哪怕得一个七八品的县官也好。
蓉大爷道:“先生在义学给贾家诸多子弟做了启蒙业师,将来这些学子哪能亏了先生?我们贾家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家,若与合适机缘,自不会忘了先生功劳。”
段浪听了蓉大爷之言,欣喜若狂,当下欲跪。
“地上凉。”贾蓉拉着他胳膊道,“先生乃是义学业师,族里好些某的长辈都是先生学子,哪能行这礼。岂不是要折我的寿吗?义学馆主年迈,李家的老儒也不年轻,义学里还得靠先生看管着。待先生年后过来,我去祠堂取一刑鞭与先生做工具。凡义学子弟有不听教者,先生尽管抽打便是。”
段浪的心底是真惊涛拍浪,久久不能平静。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蓉大爷,对义学子弟可真是狠。竟然要用族法去管教学子,这……
蓉大爷笑道:“莫惊。只是让先生将刑鞭挂于学馆,做个威慑。像宝二爷那般的尊贵哥儿,寻常也难管得住,有了这宗祠的鞭子,他也不敢放肆了。”
与段浪先生交代好一切,贾蓉才趟着夜色回了自己院子。心想自己可真是贾家福星,宝玉救星。若是这般,宝玉还学不成什么,那只能是朽木难雕了。
蓉哥儿在外面面对贾家的复杂情况,天天担惊受怕的,怎么能让义学的这些哥儿有好日子过?要苦一起苦,不然心里哪能平衡。
“唉……宝二叔,对不住了。”
…………
这日,蓉大爷精心换了衣裳,带上两长随乘宝车直奔万花楼去。
“小三爷也真是的,这冬天的里约人去青楼窑子里,半路都要冻死个人。”贾蓉自言自语抱怨着。
万花楼后面的小院里,几个便衣穿着的侍卫守在门外,屋里只有仇及衡、小三爷两人。
小三爷问:“可确定了那贾蓉会来?”
仇及衡回道:“刚刚卑下安排在宁国府外守着的人回报了,贾蓉已经登了马车正朝这边过来。”
小三爷轻轻点头,对仇及衡此事做法还算满意。淡淡道:“已经打听清楚了?宁国府那水泥窑每月可产多少水泥?”
仇及衡道:“这事在京中不是秘密,根据那日在忠顺王庄园上的人说,贾蓉曾经对当今回禀过现如今每月可产水泥百五十石,上等水泥售价八百文一石,二等水泥售价五百文一石,常规水泥三百文一石。若是以工部所需,一律八折。”
“每月才一百五十石?”小三爷听了心里稍有失落,淡淡道:“即便是全部以八百文的价格卖出去,也不过每月一百多两银子。其中还没折算工钱与原料的,这宁国府的水泥窑当真有得赚?”
仇及衡解释道:“这只是宁国府一处小窑厂每月的盈利,小三爷要得了那方子,造个月产千石的大窑厂,那每月可就是至少一千多两银子。若是在外多建得几个这样的大窑厂,每月的进项数不胜数。”
小三爷心里一琢磨。嗯,仇及衡说得对。
若是能拿了贾蓉的方子在建个大窑,一年少说能有上万两银子进益,建的窑越多,银子也就越多。银子多了,好办事!
身居深宫的皇子苦啊,他虽是太子,每年爵禄也不过一万二千两白银,虽比其他亲王多二千两,却还比不上忠顺王每年的一万五千两白银。
身居高位缺钱花。每年每月对下面人的赏赐,宫里事情打点,讨太上皇、老太妃高兴,每年一万多两白银都没个剩余。想在外拉拢些人,自己手上却没东西可赐的。
小三爷也觉得自己悲哀。
“你说,那贾蓉可会愿意将手中的方子给吾?”
小三爷是谁?
那可是当朝太子!当今登基第一天就被立为太子的存在,大燕未来的皇帝。仇及衡想着,除非贾蓉脑子抽了,才会拒绝未来皇帝的要求。
仇及衡献媚道:“若是卑下,莫说一个小小的水泥方子,就算是更大的进益项也愿意与小三爷送上。只要那贾蓉不傻,也不会拒绝小三爷的。”
小三爷听了仇及衡这话,深以为然的点头。自己也没有什么过分要求,只是让贾蓉与自己分享方子而已,又没有要抢他的。
贾蓉哪里知道太子心里所想,才进万花楼,便有认识他的近卫搜了身邀他进后边小院。
嘿?
还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贾蓉现在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一脸毫不担心的样子。吩咐了长随在院外等着,自己跟着近卫进去。
蓉哥儿才进院子,就见着一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华服男子上前,满脸欣喜道:“你可来了,可让吾等着心急。”
他瞧着屋里除了这人,就剩仇及衡了。想着这位应该便是本朝太子,行礼道:“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小三爷极其亲切地携上蓉哥儿手,拉着他同桌坐下,道:“你我两家自太祖始便来往亲近,太上皇又与代善公亲如兄弟,按民间叫法,你应唤我为世叔。”
第84章:不醉不归
听了小三爷的话,贾蓉右侧的嘴角肌肉不受控制的往上提。
这世界的人是有种给人当叔叔的癖好吗?就像后世的人总喜欢别人喊他们爸爸一样。蓉哥儿脑海里出现一个画面,太子恶狠狠的压制着仇及衡,居高临下的呵道:“快叫叔叔。”
咦……
头皮发麻。
“蓉哥儿?”
小三爷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下,打断了贾蓉的幻想。蓉大爷悄悄挪了挪屁股,与小三爷坐远了些,道:“既然殿下如此讲了,不若也照着他们的叫法,唤殿下作小三爷?”
“一样,一样。”小三爷再次攀上蓉哥儿的手,亲密挽着道:“三爷也好,世叔也罢。我们这叔侄关系可逃不了。”
小三爷给仇及衡使了个眼色,姓仇脸上堆起献媚的笑向外唤了酒菜。
“我们坐下聊,边吃边聊。”
小三爷对贾蓉早有过调查,得到消息早年间的贾蓉也是斗鸡走狗、赏花阅柳,没少与冯紫英等人出入烟花之地。只是后来娶妻传除被两位老国公点化的消息,似乎真变了性子。
不过太子爷可不这么认为,男人的本性哪般容易改得了?
安排了素兰、羡梅两位万花楼里的清倌人在一旁唱奏,又给找了几位眉目清秀的妓子陪同尽心服侍。
蓉哥儿微蹙着眉头,不知道小三爷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小声道:“小三爷出宫来烟花之地,若被朝中百官知了,御史言官们可要闹上好一阵。这些妓子们便不要安排了罢,免得坏了小三爷的名声。”
小三爷脸上一愣,干笑着点点头。摆手遣散了屋内的妓子,只留下素兰、羡梅二人。笑道:“还是蓉哥儿会为吾着想,不亏太上皇优待你们贾家。”
蓉哥儿眼皮跳了跳,什么叫太上皇优待贾家,贾家两府昔日的荣华就因为接待太上皇给败了。后来为了给义忠亲王支持夺嫡,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对着太子殿下说出来。笑道:“不论公侯子弟还是官宦世家,都全赖皇家领着我们前行,为国民社稷添上自己的一份力量。”
“说得好。”小三爷脸上笑容更甚,其中‘全赖皇家’几字更是说到了他心坎上。大笑道:“该赏,该赏。仇禁卫,将太上皇御赐给本宫的玉麒麟拿来。”
这家伙是个憨憨吧,因为随口的一句话就打赏?不过……好家伙,逛青楼还随身携带一个玉麒麟,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吧。贾蓉心里暗想:自己不管说了什么,小三爷也会找个理由送了那宝贝。
一个檀木锦盒由仇及衡小心捧来,置于桌上,小三爷将盒子打开,显露出里面一尊半尺高的玉麒麟。麒麟通身碧绿,样貌是威武狰狞。
小三爷将装有玉麒麟的锦盒推到贾蓉面前,“此乃为叔所赠,蓉哥儿可不得借口推辞。”
这尊麒麟或许本身价值并不高,可是由太上皇赠给太子的,其中意义就不同了。如今太子赠给了贾蓉,是多么大的恩宠啊。
贾蓉脸上颇显为难,这番神情被仇及衡瞧在眼里,对贾蓉是又羡慕又嫉妒。想他仇及衡借着父亲的名声博得一个禁卫出身,虽然搭上了太子的线,可从没受到过太子的赏赐。
仇及衡心里暗想着:“姓贾的真是……小三爷若能把这物送给我多好。”
蓉哥儿犹豫一番,瞧着小三爷眼神坚定,似乎对方打定主意要送给自己。只能轻叹道:“多谢小三爷赏赐。”
当下揽着锦盒到了面前,手指往玉麒麟身上一摸,玉身竟是温润的。果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心里反笑了起来,这玩意要卖出去,该值多少钱啊?起码能再建一个小窑厂了吧。
小三爷见了蓉哥儿收下,脸上也欣喜着,拉着他对饮。
仇及衡在一侧作陪,瞧了小三爷暗示的眼神,提着酒杯道:“昔日多有得罪,还请小爵爷见谅。此杯当以自罚!”
说着这家伙在贾蓉疑惑的目光下一口闷了,却不想仇及衡喝完又拿了一盅,唤道:“仇贾两家几十年的恩怨,该在小爵爷与我这终结了。”
好家伙!
这小子是想灌自己酒啊。贾蓉人精一样的,哪会看不出仇及衡的意思。这一盅一盅的喝,虽然度数不高,喝多了也会醉啊。这定是太子殿下给仇及衡下的任务,今儿的好戏估计在后头了。
有太子殿下在场,贾蓉还真不好意思拒绝仇及衡的举杯,只能饮上这一盅。
才毕!
仇及衡又换了盅来,道:“过往种种请小爵爷见谅,往后的日子还请多多照顾。”
这小子没完没了了,蓉哥儿余光扫了旁边的小三爷一眼,只见这家伙脸上正蕴着某种笑意。贾蓉举手求饶道:“仇禁卫怎么可得许我吃口菜肴罢,这两口下肚,还不得直接把我醉倒了。”
小三爷主持道:“是极,是极,怎么也得给蓉哥儿尝上两口。”
仇及衡讪讪笑一下,又给自己告罪。
蓉哥儿瞧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心里无奈得紧。这做戏能不能做真一点,有诚意一点。还没后世的数字小姐、小鲜肉们敬业。
酒过三巡,贾蓉面上赤红,脑袋左摇右摆地。
小三爷遣了屋里的素兰、羡梅出去,连左右近卫也守到了门外,房里只剩下三人。
贾蓉暗道:看来正戏要上演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功夫,小三爷脸上就变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揽着蓉哥儿肩膀诉苦。“叔叔苦啊,别人都当我是太子,其实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太上皇与父皇关系又……唉,这些天我一直想着如何做出点功绩来,讨父皇与太上皇的开心。”
“……”
“可是……本宫穷啊!”小三爷拉着蓉哥儿的衣袖,哭湿了一大片,双眼红润润的看着贾蓉道:“蓉哥儿可否帮帮本宫?”
贾蓉一手撑着脑袋,双目散漫无神地问道:“我如何帮三爷?”
小三爷听了这话脸上一喜,立即停止了哭泣,道:“本宫听说宁国府造的天物已经被纳入了工部与内务府的采购名单?”
“是有此事,过几日朝中应会出函公示。”
小三爷抹了一把眼泪,笑道:“蓉哥儿可否将那方子分享与本宫,让本宫在外建一处窑子,赚些零用钱。本宫将来定不会忘了蓉哥儿的好处的。”
“嗯……没问题!”贾蓉打着酒嗝,脑袋无神垂晃,道:“小三爷以诚待我,莫说那方子,连那窑子送小三爷都不成问题。”
小三爷心中大喜,笑道:“倒不必如此。”
贾蓉这时打着嗝道:“今儿酒喝得……额……多了,我先去解个手,回来咱们接着继续喝,继续聊。”
等蓉哥儿出了房间,脸色瞬间变了,虽然还是醉酒的样子,眼神却浑然不同。他跌跌撞撞朝万花楼正楼走去。
有相熟的近卫提醒道:“蓉哥儿,这边解手。”
贾蓉晃了晃脑袋,道:“我找长随回府说一声,本哥儿要与小三爷不醉不归。”
第85章:这才是世叔
小三爷在房间里等得焦急,好一会儿才见了贾蓉摇摇晃晃在近卫的搀扶下进来。连忙问道:“蓉哥儿可还清醒?”
“清醒得很,再喝十盅也没事。”贾蓉醉眼乜斜地将手搭在小三爷肩上,满嘴的酒气直往对方鼻子里钻。
小三爷哪里见过这样的,眉头紧凑着将蓉哥儿推开。脸上露出少许嫌弃神情,好奇问道:“那水泥方子可在身上?若不如明儿本宫差人去府上取?”
“在……在身上。”蓉哥儿呵呵一笑,伸手就往自己衣裳里拔,自言自语着:“哪儿去了?我放哪了?这方子可是宝贝……我……”
“蓉哥儿不急,不急。”
蓉哥儿在衣裳里摸了半天,突然停了下来,嬉笑道:“找到了!”
小三爷与仇及衡对视一眼,四目中皆是一片炙热。紧盯着贾蓉在衣裳中的手,只见他缓缓拿出。手里哪里是一个方子,分明是一块玉牌。
莫不成方子是记载玉牌上的?小三爷心里疑惑,自我在心底辩解道:听闻此方乃从天上而来,天上仙人自然都用玉牌记事。
贾蓉眯着眼醉眼将玉牌瞧了瞧,又举在空中细细打量。
小三爷与仇及衡颇为默契的跟着抬头看去,只是两人越看,越觉得这玉牌眼熟。
蓉哥儿酒气熏天的拿着玉牌左右打量,郁闷道:“奇怪,奇怪……奇了大怪。我怀里的水泥方子,怎么变成了个玉牌牌。莫不是让人偷了?还是刚刚解手时被人给换了这玩意。”
这时,小三爷终于认出了这玩意是什么。心里一惊,连忙抢过玉牌翻了个面,只见着上面刻着一个端端正正的‘祥’字。
这不是十三叔的亲王玉牌吗?怎么会在贾蓉身上?难不成……
贾蓉有了这玉牌,哪个不开眼的还敢打贾蓉的主意。小三爷差点吐血,干笑着道:“没丢,没丢。这便是水泥方子,蓉哥儿可得收好了。”
蓉哥儿看着小三爷心有不甘的将玉牌递了过来,心里暗笑,真想不到这玉牌的还挺管用。
仇及衡在一旁看的心急,正欲说什么。突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近卫连忙闯进了屋子,急切唤道:“有九门巡捕营的人过来。”
小三爷一愣,问:“他们来万花楼作甚?”
近卫道:“听到正楼里的动静,似乎是巡捕营在追拿要犯,正一间间屋子查房了。”
这会儿,小三爷是真被惊着了。他身为太子偷偷摸摸来喝个花酒,这没什么。可是被这巡捕营的人给瞧见了,还不得弄得满朝皆知?那才是倒了大霉。
“走,快走!”小三爷当机立断,什么都来不及整理,拔腿就要往外冲去。
“院外门口被堵了。”近卫紧张道。
一行人手足无措,整个屋里乱作一团,只有喝醉的贾蓉坐在位置上,脑袋左摇右摆的。嘴里还喃两声:“小三爷,别走啊,继续喝。”
小三爷听了,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你干脆再叫大声一点,直接对外面说太子殿下来青楼喝花酒了。
气急败坏的小三爷一个箭步冲过去捂住蓉哥儿的嘴,急切道:“别喊了,巡捕营的人来了。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可又得出事。”
蓉哥儿醉意朦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愣了一会儿,又道:“小三爷,不喝了吗?”
“……”小三爷都要哭了,求饶道:“蓉哥儿行行好,别再唤我的名号。”
好在这时,万花楼的正楼里溜出一个小姑娘,急忙道:“贵人们,院中有一暗道通往外面。”
正想着要给小三爷去解围的贾蓉,听了这话又继续装醉。小三爷犹豫之下,惶急吩咐道:“快将蓉哥儿背上,从暗道出去。”
“要走了吗?这玉麒麟可不能忘了拿。”蓉哥儿恍然道,伸手就将装着玉麒麟的锦盒抱在怀里。
小三爷差点被蓉哥儿的举动给气死。那万花楼里的小丫鬟却道:“暗道狭小,其中一段只能爬行通过。”
这……
众人再次傻眼!蓉哥儿醉成这样,哪里还能带得出去。
贾蓉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让近卫将自己放下,踉跄着扶住桌子。道:“小三爷尽管离去,我蓉哥儿在这里打掩护。”
众人也知只能如此了。小三爷道一句:“劳烦蓉哥儿不要与人将,今日我来过这里。”
贾蓉大手一挥,豪情万丈道:“包我身上。”
众人方才随着那小丫鬟钻进了暗道。
等房里没了动静,所有人也不见了踪影。贾蓉才呵呵笑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又摆正了头冠,等着外面的人进来。
“侄儿见过陈世叔。”
巡捕营带队的人正是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之子陈煦园,比贾蓉高一辈,同为四王八公之后。
陈煦园见了他,小声笑道:“来得可还及时?”
“来得真是时候。”蓉哥儿道:“世叔可得差人好好查查这院子,特别是柜子后面,可要看仔细了。”
陈煦园疑惑问道:“那位已经走了?”
蓉哥儿点头小声道:“房里柜子后面有一个暗道,一行人急急忙忙从那里跑了。世叔可差人进去装模做样追一追,只要不真抓到小三爷便好。”
陈煦园得意,当下差人进去。又让巡捕拿了老鸨子进来,喝问道:“方才这此喝酒的是何人?”
蓉哥儿突然大喊道:“方才真只有我一人在此,绝无他人啊。”
那老鸨子也聪明,见状附和着贾蓉的话,如‘实’说了。这演技可比小三爷、仇及衡他们强夺了。如果不是贾蓉、陈煦园知道内情,说不得真信了老鸨子的话。
这时,万花楼外又有巡捕过来,报道:“有见贼人踪影朝广安门去了。”
陈煦园方才放了老鸨子,又对蓉哥儿教育道:“以后少来这些地方。”
蓉哥儿点头,见老鸨子惊魂未定的出了院子,才道:“今儿谢谢世叔帮忙,改日我携媳妇到世叔府上拜望。”
再说万花楼的暗道里,小三爷一众手脚并用向前爬行,突然听到后方动静,有人下暗道来了。小三爷心里大急,催促着众人快点。
终于到了暗道的宽敞地,近卫背上小三爷奋力前奔。
好不容易出了暗道,却发现已经到了神京城外。寒冬十月,神京城外特别的冷,冻得小三爷的脸蛋通红。一阵寒风刮来,感觉耳朵随时都要掉下来了。
他心里又怕被后面人追上瞧见了自己身份,只能让近卫们拥着自己前行,快步离开这个鬼地方。
惨啊!
小三爷觉得自己太倒霉了,贾蓉的方子没得到,还白白受这么一个罪。
咦……
一阵风来,他又一个哆嗦。牙齿打着颤,骂道:“挡严实点。”
第86章:蓉大爷醉酒
“也不知道蓉哥儿现在怎么样了。”小三爷一行进了外城,才唤了马车在仇及衡及近卫们的护送下朝禁宫而去。
仇及衡去了万花楼取车,途中打听了一番,回来与小三爷道:“今儿巡捕营领队的是三品爵威镇将军陈瑞文之子,陈家与贾家同为八公,那姓陈的抓了蓉爵爷训斥了一顿。”
小三爷担忧问道:“蓉哥儿可曾透露了是与本宫在院里?”
“听万花楼的老鸨子讲,巡捕营查了院子一会儿,就有巡捕报说贼人去了广安门。只是那姓陈的训了蓉爵爷几句,以后不让他再去那地方。贾蓉似乎对姓陈的说了几句好话,加之贼人已现身影,巡捕营也没再追究院里的客人是谁了。”其中一个近卫回道。
“这番多亏了蓉哥儿在院里守着,不然巡捕营的人定会查个清楚,说不得我这身份也就暴露了。”小三爷心里对贾蓉感激的很,幸亏贾蓉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叹一声道:“寻个机会给宁国府送些礼去。”
仇及衡欲言又止,小三爷状,问:“你有话就直接说罢,这儿也没个外人。”
“小三爷……卑下的意思是,那宁国府的水泥方子,我们还讨不讨?不若趁着送礼的机会,找宁国府把那方子要了回来。”
小三爷闻言,一脚将仇及衡踹下了马车。只听着外面传来哎呀一声,车里的小三爷骂道:“没长脑壳的东西,十三叔连亲王玉牌都给了蓉哥儿,还让本宫去讨方子!”
一众侍卫们都当作没听见、没瞧见,拥着马车驶入了宫里,只留着仇及衡摔在地上抱着屁股痛喊。
宁国府的马车里,贾蓉虽然没醉,却也喝多了。坐在马车里直接抱着胳膊睡着了,等马车到府外,长随才唤醒他。
他也是迷迷糊糊的被长随抬上了轿子,中途抬轿的人由长随换成了婆子,进了东边小院蓉哥儿也未清醒。
“奶奶,让我们这些丫头照顾大爷罢。”瑞珠心疼自家奶奶,怕累着了她,于是提议道。“奶奶也忙了大半天了,歇着休息一会罢。”
旁边的雀儿急切点着小脑袋道:“瑞姐姐说得对,奶奶今儿身子不舒服,在一旁歇着吧。雀儿是大爷身边的丫鬟,让雀儿照顾就好。”
瑞珠宝珠顿时回头,她们天天相处哪会不知道小雀儿打着什么主意,纷纷怒视着这小丫鬟。秦可卿轻轻瞟了眼这三人,继续给蓉大爷擦拭着手,款款道:“你们在一旁给我帮衬着便好。”
好不容易才能见着一次蓉大爷安静的模样,秦可卿又怎么会离了去休息。瞧着大爷这张俊俏的脸蛋,她渐渐露出一抹笑容。
古诗言:侯门一入深似海。
可卿是信这话的,所以刚嫁进来是处处小心翼翼。对上下都有着些惧意,惧府里太太不好相处,惧自己所嫁非人。只是随着慢慢的了解,她倒觉得自己捡了个宝。
以往她嫁进来只能算是宁国府蓉大奶奶,这一年多里,大爷做的一切秦可卿都瞧在眼里。心里怎么会没半点感触,现在秦可卿给自己的定位不仅仅是蓉大奶奶,更是蓉大爷的媳妇。
媳妇为醉酒的丈夫擦拭手脚,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将大爷的衣服换了吧。”秦可卿道。
“我来,我来。”雀儿自告奋勇的冲上前,扬着笑颜道:“雀儿力气大。”
房中的众人里,就数雀儿个子最矮小,身子最单薄。秦可卿自是否决了雀儿的提议,道:“瑞珠宝珠将大爷扶起来,雀儿去取新的寝衣过来。”
睡梦中失去分辨能力的贾蓉只觉身子腾了空,黑暗中随手向左右一探周围似乎遍布棉花糖。
香香的,甜甜的,软软的。
空气里都充满了香甜的味道,他很久没吃过现代的产物,当下伸手抓糖!
咦……这个棉花糖怎么被人压扁了?
丢掉!
“睡着了,还作怪!”秦可卿拍了下蓉哥儿的手,嗔了声。
瑞珠宝珠壮胆继续上前给大爷脱衣裳,雀儿却嘟着嘴低头瞧了瞧,自己竟然被大爷嫌弃了。
最可气的是自己还被推开了……
瑞珠宝珠脸上一片羞红,只能小心翼翼为他更衣。
蓉大奶奶无奈道了一句:“动作快些,别让大爷着凉了。”
突然之间瑞珠发出嗯的一声轻呓,脸上羞红着要滴出血来。这时的瑞珠脑袋一片空白,不知是该躲,还是什么,只傻傻愣在那里。
由于正换了衣服,大家也没瞧见那只手探去了什么地点。
只是一路往里面去!
瑞珠哪里经受过这些,既羞怯,又紧张。才没一会,上、下一颤。
听蓉大爷讲着梦话:“受潮了?”
秦可卿这才发现了异样,将蓉大爷作怪的手拉出,对瑞珠道:“我会与太太去说,以后你的月钱升至二两。”
瑞珠低着头嗯了声,道:“谢谢奶奶。”
眼尖的雀儿却见着瑞珠这妮子脸上还带着欣喜的笑。小小的琼鼻里哼出无声的一口气,撅嘴想着要不要自己主动拿大爷的手往哪里摸一摸?
她才鼓起勇气过去,大爷早换好了衣裳,躺炕上完全睡着了。
“好可惜啊!”小雀儿自语一声,引来房里其他人忿忿注目。雀儿主动道:“奶奶今儿身子不舒服,不如让雀儿在旁边陪着大爷?”
睡着的贾蓉哪里知道房里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最后内屋里只剩着他自己睡那里。秦可卿反倒换了院里的其他房间,同时还把宝珠给带走了。
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就听到外面瑞珠宝珠两个丫鬟聊天。
宝珠道:“你怎么就没把握这个机会了?”
瑞珠支支吾吾道:“我不敢!”
宝珠遗憾道:“奶奶都特意给你留机会,结果你……太没出息了。”
“……”
蓉大爷听到这里,心中一惊,脑袋瞬间清醒。
左右看去,被窝里没人,方才大呼侥幸。自己差一点就失身了,唉……可惜可惜!
这傻丫头怎么就不知道把握机会!蓉哥儿心里暗暗叹了一声,出声唤道:“瑞珠宝珠?”
外面的声音立刻禁了,不一会就瞧着红着脸的瑞珠被人推了进来,一双小手抓着衣裳紧张至极。喃喃半天,才道:“奶奶睡隔壁屋子了……宝珠去照顾奶奶了……我……我……”
蓉大爷不明所以,半晌才见着瑞珠银牙一咬,作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道:“瑞珠愿意伺候大爷……”
“小小年纪想什么了?快给我寻衣裳来。”
瑞珠这方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没做好心理准备。
第87章:王熙凤弄权
“额……真的么?”贾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儿喝多了酒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再看向瑞珠低着脑袋,两只耳朵已经通红,知道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
作孽啊!
“这事还能有假?我昨儿已经说了,瑞珠的月钱照姨娘身份发,每月二两。”
秦可卿倒是没别的看法,她与瑞珠虽说是主仆,却情同姐妹。而且瑞珠本就是陪嫁丫鬟,后来她瞧着东院里人少,才立做了通房。就和凤姐儿身边的平儿姑娘一样,迟早要入内房的,只差一个名头的事情。
“媳妇看着安排罢。”蓉大爷哪里还能说什么!自己只是随手一探,然后每月就要多给一两银子,同时房里也加了准姨娘。
对她们这些丫鬟来说,陪嫁、通房、姨娘可是三个完全不同的等级。姨娘虽然身份地位不高,但将来身边也能配两个丫鬟伺候,还能有个自己的小院子。
旁边的小雀儿眼巴巴看着,很想说大爷昨儿也碰到了自己;连宝珠见蓉大爷这般好说话,心里也稍有意动。
一个本就盯上了蓉大爷的小雀儿;一个同样陪嫁进来,早把自己当通房的宝珠;她们哪能不羡慕。
蓉大爷有所察觉,瞄上旁边这眼露邪光的两人。
这两个小丫鬟不会也打着主意吧?自己是进了狼窝啦,只有小孩子才会想全要,成年人都知道身体受不了。
贾蓉心里一颤,囔一声:“你们不得歪想,这些事待过几年再说。”
说完便逃跑似地走了。
留下房里几个女人面面相觑,秦可卿摆出自己大奶奶的身份,道:“凡是在房里作丫鬟的,有几个不想当姨娘的?我也不是那种一味求独宠的奶奶。你们以后若能尽心为了这院子这宁国府,事情都做好了做妥当了。就算大爷不说,我也会给你们一个名分。”
雀儿率先点头,抢着道:“雀儿最听奶奶的话,奶奶吩咐什么,雀儿就做什么。”
宝珠也紧跟着道:“全凭奶奶作主。”
两人的态度是极好的,秦可卿颇为满意。点头道:“也别想着打其他主意,没有名分先有私情,这在府里可是不许的。若是让我听了有人勾引主子,我也不会留情,直接打发了出去。这内宅的事情,我这个奶奶还是能做的了主。”
“雀儿一定给奶奶看好大爷。”小圆脸的丫鬟连忙喊道。
“……”
“……”
这天是越来越冷,贾蓉也越来越不想出门。不过,即便是如此,这日蓉大爷在府里食了前晌,又问了今年庄上的租子,还兴致勃勃地跑到了西府。
那里可有一个人等他。
王熙凤院子外,贾蓉瞧见一个女尼打扮的人进去,好奇的问院里守门的丫鬟婆子。“刚刚进去的是什么人?”
“小蓉大爷不知吗?那是水月庵的静虚菩萨,每月逢初一十五便来府里走动,时常给老太太们念经。”
“这静虚菩萨倒有毅力,这般天气还在铁槛寺与府里来往。”
有丫鬟哼道:“那是自然,每次来往,念上几遍经文。可是要拿走十两银子的,能不有毅力吗?”
我去,这赚钱也太容易了吧。每次十两,每月两次,就是二十两。平时不来贾家的时候,如果再去其他地方讨个活、念念经,这些女尼不得一个月赚几百两银子?
这特么的比自己请人辛辛苦苦建的水泥窑还赚钱。一个月几百两,一年就是几千两银子。饶是身为宁国府外宅当家的贾蓉,在心里这么一算都傻了眼。
宁国府每年才进项多少?还要一大堆开支,养活几百号人。而这些给女尼有什么开支?若这庵里女尼存上几年银子岂不是比宁荣两府还富有?
“不必通报了,我就在院子里听听,不进去。”贾蓉与丫鬟道了声,自己过了穿堂,站门外听屋里人谈话。
只听着凤姐儿问道:“是什么事情?”
老尼回:“阿弥陀佛!只因当日我先在长安县善才庵里出家的时候儿,有个施主姓张,是大财主。他的女孩儿小名金哥,那年都往我庙里来进香,谁知遇见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李少爷。那李少爷一眼看见金哥就爱上了,立刻打发人来求亲,不想张家金哥已受了原任长安守备公子的聘定。”
凤姐儿道:“这张家的想求个怎样的事?”
那人又回:“张家欲待推了与长安守备的亲事,又怕守备不依,因此说已有了人家了。谁知李少爷一定要娶,张家正在没法,两头为难;不料守备家听到这消息,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去张家吵闹,说:‘一个女孩儿你许几家子人家儿?’偏不许退定礼,就打起官司来。
如今张家急了,差人上京来找门路,赌气偏要与守备家退亲。我想着长安节度云老爷和府上相好,所以特到二奶奶这问候,写一封书信,求云老爷和那守备说一声,不怕守备家不依。要是肯行,张家哪怕倾家孝顺,也是情愿的。”
凤姐儿笑声传出:“我还道是什么,就这么个事也不大。只是我们家里何曾缺过银子?也不做这样的事情。”
隔了好一会,蓉哥儿才又听了那老尼叹气道:“虽这么说,只是张家已经知道求了贾家府里。如今不管,张家不说没工夫、不希图他的谢礼,倒像荣国府连这点子手段也没有似的。”
凤姐儿听了这话,哪里忍得了,当即哼声道:“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阴司报应的,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两银子……”
蓉哥儿听到这,心知不好,也不管不顾冲进了正屋。喝道:“哪来的妖尼姑竟敢来贾家挑拨,真是嫌没尝过砒霜是什么味?”
凤姐儿说话被这一声大喝打断,心声不满,哪怕是瞧着了蓉儿,也没给好脸色。“你怎么进来了?”
蓉大爷想着自己在外面小心翼翼,不敢给人留了一点把柄。
王熙凤才被这妖尼姑一激,竟然喊个三千两银子要管这事。心里也脾气上来,冷声道:“我要不来,怎么知道你们弄什么鬼。”
第88章:这个冤家
王熙凤向来是个要强好面的主,就算明知自己被着老尼算计,被蓉哥儿这么一哼,心里也不愿服输。张嘴就骂:“天雷劈脑子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种子!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如今管起我的事来。也不瞧瞧这是谁的地,我没哼你不守规矩,你还在我的地盘张扬。”
这一声骂,将院子里的丫鬟全吓了一跳,房间里的老尼静虚更不自在。
静虚还想着打个圆场,好声问道:“这位老爷是?”
蓉哥儿与王熙凤正互相怒视着,瞧着这挑拨的老尼还胆敢开口,冷哼道:“你算得哪个菩萨,也有胆子问你大爷的名讳?院里的婆子丫鬟是死绝了吗?什么人也放进院子来。”
王熙凤见蓉哥儿浑然不给自己脸面,心中盛怒,指着贾蓉骂道:“你先给我滚出去。”
“奶奶正在气头上,小蓉大爷,先出去罢。”平儿姑娘过来劝他。
蓉哥儿心里哪没个气,虽然主要是这老尼的过错,可她这么精明的人偏还上了当。凤姐儿要真做的这事,就是把持权柄,仗势欺人。以后开了这口子,尝到了甜头,哪还会罢休?
“她在气头上,我就没点脾气?”贾蓉冷哼在着房间里寻了个凳子坐下,也不去瞧凤姐儿,反是对着屋里一种丫鬟婆子道:“今儿这事我听了个大概,这府里院里哪个要是敢给你们奶奶写信传信的,明儿我就闹到老太太那里去,不管谁的陪房也好,哪个管事的媳妇也罢。全部打发出府去,我说到做到。”
王熙凤先是一愣,随即骂道:“好个猴儿崽子,在东府当惯了大爷,现在还想到我院子来当老爷?没脸的王八蛋,我院子里的人也是你能管的。”
贾蓉也知自家婶婶姑姑性子,这会儿任她骂两句,反正当没听见。对房里的婆子丫鬟们,款款讲道:“你们也大可以试试,谁要敢传这封信,看看贾家两府是有情还是无情。
他吓唬了院里一众丫鬟婆子还不罢休,今儿就要好好杀一杀这种歪风邪气。
又寻上了静虚老尼的麻烦。
蓉哥儿冷声道:“我曾听过你们馒头庵的名声,你们若是规矩来府里念经,我也管不着。若是挑拨些歪门邪道的营生,哪日我便带人去抄了你们馒头庵,给你们建个大大的馒头坟。”
静虚老尼却不信这话,她们这些在神京附近出家的,哪个庙里庵上没相好的几户大家。
老尼只道一声:“阿弥陀佛。大爷手段通神,老尼自不敢不信。只是可怜了张家金哥,以后名声尽毁。想着求到贾家来,却也无人可帮。”
蓉哥儿意味深长地朝王熙凤看去,笑道:“这就是府里每月供奉的菩萨?可真是菩萨好心肠。”
凤姐儿哪里愿意在外人面前认输,只冷着脸,不再言语瞧着众人。只是这眼神里透着杀气,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静虚老尼被讽刺一番,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仿佛习惯了般。嘴里念着:“善生,彼止非有四事,多所饶益,为人救护。云何为四?者见人为恶则能遮止,二者示人正直,三者慈心愍念,四者示人天路。”
还别说,这老尼念经的时候还真有点菩萨样,像那么一回事。
只是方才这老尼还在耍手段,想要凤姐儿写信给长安节度使去吓唬长安守备退亲,现在却念着导人向善的佛经。
多么大的讽刺!
贾蓉何尝没听过这等事情,不过就是姓张的瞧见姓李家里有钱有势,想着退了原守备家的婚事,让自己女儿嫁到更有钱的李家去。蓉哥儿倒是不怪张家的人这么做,只是把贾家牵扯进去,他就不同意了。
王熙凤被贾蓉这般瞧着,脸上也多少有些挂不住了。心烦意乱地,寒声喝道:“别念了,平儿领着她们几个出去。”
贾蓉在后面又跟了声:“领着出府,要亲眼看着她们离了才行。”
那老尼怎么会想到王熙凤突然变了态度,终于不再念经,急切朝王熙凤道:“琏二奶奶,那张家可以出四千两请奶奶帮忙写信,哪怕传个差人传个口信也好。”
贾蓉似笑非笑地盯着凤姐儿,道:“这可是四千两,只要一封信的事情,这钱来得真是容易。想想府里在外的几个庄子,哪个庄子的租金能有四千两之多?”
王熙凤听着蓉哥儿讽刺的声音,双眼里都要冒火了,狠狠地刮了一下。她心里说没半点遗憾可惜是不可能的,白白得三四千两银子,谁能够不动心?
只是……
罢了!
罢了!
这个冤家,输他一回又怎样!
“送客吧。”
平儿闻言当下就来请静虚,老尼哪里肯走,慌忙道:“五千两,张家许诺事成了,可给我五千两银子。只要奶奶愿意送这么一封信去长安,这五千两银子,我全部孝敬给奶奶。”
听到这话,王熙凤的脸是全黑了。站起身来,骂道:“当我是那种只见了钱才睁眼的瞎子?亏你这等清净之人口口念着为善的经,做的却是这等下流事。平儿还等着作甚,把这没造化的黑心菩萨架出去,丢出府门。”
老尼静虚终是慌了心,被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台架起来,拖着出了房间。
等平儿她们走了,王熙凤也黑着脸把房里人全轰了出去。道:“如今,你满意了?”
“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只要婶子不怪蓉儿坏了这进益好事,也便知足了。”
“哎哟哟,刚刚的威风哪里去了。”王熙凤啧啧两声,嘲讽道:“一副天王老子样,还以为是戏曲里唱的霸王又活过来了。”
贾蓉挠了挠后颈脖子,既然凤姐儿没有接下这活,他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又想着刚坏了凤姐儿好事,瞄了眼门外无人,上前牵上凤姐儿小手,赔笑道:“好婶婶,这次算蓉儿的。以后,寻着机会送你个更大的礼。”
“什么就算你的,真当我不知好歹?这事就算过去了。”凤姐儿冷哼了声,感受着手上的温暖,冰冷冷的脸色反慢慢缓和,笑了。
第89章:婶婶怎么啦?
凤姐儿的这一笑,如是严寒下突然来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整个冰凉的屋子,同时将蓉哥儿的心都暖化了。
“婶婶真漂亮。”蓉哥儿轻声道,一双眼睛瞧着她入了迷,脑袋缓缓凑了过去。
凤姐儿也不躲,仰着脑袋瓜子,傲然道:“刚不是还在我这逞英雄,当老爷吗?连我院里的人也敢训,像个活霸王。这会儿知道跟我说好话了?”
“好婶婶,还再怪我?”蓉哥儿见她不躲不闪,索性低头一嘴印了上去。
先冷,后暖!
一番纠缠。
凤姐儿自那日被尝了胭脂过后,总能找出各种借口,将贾琏使唤出院子去书房睡。后来扬州来信,贾琏陪着林妹妹回家去了,蓉儿也因种种事情牵着来得少。以至于她到夜凉时,偶尔唤了平儿进内房暖被窝。
这会儿,闻着蓉哥儿身上那股熟悉的气味,竟舍不得离开。
“嗯!”
“呜!”
细细品尝……
蓉哥儿感受到怀里身姿扭动,更霸道起来。才一会,就发觉凤姐儿有些透不过来,手舞足蹈。
突然,贾蓉只觉舌头一痛,正欲说什么。
凤姐儿哼声道:“可够了!”
“这一口怕要流血了。”蓉哥儿委屈地看着凤婶婶,“你可得补偿。”
“还要作弄我!”凤姐儿白他一眼,瞧向屋外,外面几个丫鬟都打发做事去了。就算有丫鬟路过房门口,不钻头进来也看不到这里情况。“没良心的东西,一会儿,平儿她们就回来了。”
现在确实不是个好时间。贾蓉遗憾地低着脑袋,嗯了一声,却感觉有人在轻轻掐他的手背。
“婶婶怎么啦?”
嘶……
大冷天里被掐一下,痛感简直翻倍。
蓉哥儿又问:“到底怎么了?”
听着王熙凤轻咳了一声,眼睛微微瞥向内屋。莫不是凤姐儿要与我……
蓉哥儿春心就是那么一荡,激动地无以言表。一手探上那如若无骨的细腰,揽着往内屋走。才过了软帘,一会儿就见房里有猫狗打架,撕咬激烈。
蓉哥儿颇有打架经验,一只手顺着凤姐儿后背滑下,毫不做作、毫无痕迹地轻轻一拍。
只听嘤宁一声!
双手一抬一转,突然寻到暖和一处。就听到凤姐儿推开,小声骂道:“混账东西,别捏。”
蓉哥儿这方想起,确实容易出现上次马车里的情况。虽说冬日里衣裳后,外面看不出什么,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能够触及那处,他早心花怒放。
正想再寻她个隐秘的角落,就听着外面传来平儿的声音:“奶奶在房里吗?”
这可把蓉哥儿吓了一跳,手指不自觉的一用劲……
“瞧你做的好事。”凤姐儿气急败坏地将他推开,一张小脸上羞怒交加,闪烁着别样的光彩。在这昏暗的内屋里,格外诱人心动。
这时却听着屋外的平儿与其他丫鬟问了一句,得知奶奶在房里,正要进来。蓉哥儿急忙与为凤姐儿整理衣裳,凤姐却嫌他笨手笨脚一把推开,白一眼,大声唤道:“平儿。”
贾蓉被这一声吓得差点丢了魂。我的好凤姐、好婶婶,你能不能别这么彪悍啊。
“没胆的东西。”凤姐儿将他鄙视了一眼,听了外面平儿应了声,又大声道:“去打盆热水来,等会去东府做客。”
听了外屋动静,凤姐儿掀起软帘瞧了眼见没人,才让蓉哥儿出来。蛮横道:“回府准备吧,我要去找你媳妇告状。”
额……
蓉哥儿知王熙凤是在说笑,瞧着凤姐儿贴心为自己抚平衣裳的样子,像是个小媳妇。忍不住在悠悠叹一声,两人现在这么个关系……
想到这里火气也小了,垂头丧气地出了房间。
正打水过来的平儿瞧着小蓉大爷从屋里出来,心里泛起嘀咕。端水进去问:“刚刚小蓉大爷在屋里?”
这时的凤姐儿脸上红晕刚退,她哼道:“这么个不守规矩的人,不好好教训一顿,他还无法无天了。”
听到这话,平儿才没在多想。这是自家奶奶的性子,永远吃不得半点的亏。劝道:“小蓉大爷到底是东府的当家,现在又是族长,这些事他也管得。都是那老尼姑心坏,做套让奶奶往里钻,怪不到小蓉大爷头上。”
“他是东府当家,我还是他婶婶了,也不见他规矩过。”凤姐儿想着刚刚那一捏,脸上又红了。
平儿却当是奶奶又在生气,道:“奶奶也别气了,小蓉大爷不刚刚也给训了一顿?奶奶这时候再去东府,珍大奶奶、小蓉大奶奶也未必站你。”
王熙凤愣了愣,用热水洗了芊芊玉指,道:“算了,今儿就不再找东府麻烦了。”
小蓉大爷这一劫难总算化解了。平儿姑娘心想着,小蓉大爷有个这样的婶婶,也是遭苦受罪了。
蓉大爷兴致索然地回了府里。
这些天越来越冷,奇怪的是宫里浑然没个动静。说好的王家给他递折子,忠顺王也给他请功,偏偏全都没一个消息过来。
他心里倒是不急,可是院里的小蓉大奶奶为他着急。
十月十五,西府又闹出事来。
史老太君唤了自己的大丫鬟鸳鸯过来找蓉大爷。
“小蓉大爷快些吧,老太太现在还在气头上了。连府里两位太太也没个好脸色,准备找你要说法。”
“找我要什么说法?”小蓉大爷一头雾水,拉着鸳鸯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儿?”
金鸳鸯道:“还能有什么,今儿老太太礼佛,谁知道那水月庵的老尼摆架子不愿来。后来经了打听,原来是前几日小蓉大爷让人叉了这老尼出去,以至于对方记恨在心,不来我们府里了。”
“还道是什么事儿。”蓉哥儿无奈摇头,这府里老太太、太太们,当真是闲出病来了。苦笑道:“谢谢鸳鸯姑娘相告。”
金鸳鸯向来是个温柔通透的人,也知蓉大爷不比以往,浅笑道:“小蓉大爷也不必过于担心,我来的时候,正好碰上琏二奶奶过去。其中误会解开便好,只是老太太催着急。”
“劳烦姑娘走一趟了。”蓉哥儿洗了手,换了衣裳。整个人更显得精神了,才随着金鸳鸯过去。
第90章:老实跪下(四千字)
贾蓉哪里会为自己担心,那个静虚老尼要教唆贾家的人弄权,难道还有理了?俗话说有理天下不怕,这句话虽然有着很大的局限性,但是有权有势还有理,那就真的不用怕。
堂堂宁国府嫡长孙,四品爵骑都尉都弄不过一个出家尼姑,这传出去都要被笑掉大牙。
至于西府的老太太、太太们,除了贾母因为辈分高,贾蓉还敬着。一个连自己儿媳都鄙视她的贾赦续弦邢夫人,一个不理家事只会念经独宠宝玉的贾政家王夫人;这样两位除了辈分高点,贾蓉还真不放在眼里。
虽说两府一家,可就算是论亲,也隔了几代人。
院外的丫鬟打帘通了小蓉大爷的名,贾蓉才到门口就看到凤姐儿在与贾母汇报。
“我们老太太、太太都是善人,就是合家大小也都好善喜舍,最爱修庙塑神的。她真要是菩萨,我敬她还来不及,哪里又会恶出来这样的事情?”
那邢夫人向来看不惯自己这个儿媳妇,又恨王熙凤管家不与她留情。冷笑道:“水月庵的菩萨不在,还不任你怎么狡辩?反正这里也没个庵里的人,拆穿不得你。”
王熙凤在邢夫人面前哪里服过?
当即冷笑着道:“既然太太不信儿媳的话,干脆将水月庵的静虚老尼请来对峙。就算她不愿来,我那院子当日里也有不少人,听了整个事情的经由。太太何不去拿了我院里的丫鬟婆子问话?”
邢夫人被这话怼得无可奈何,她又不是内宅的当家,就算是找凤姐儿院里的丫鬟问话,那些丫鬟有未必服她。
她也不过是仗着辈分高,今儿老太太又在气头上,找着理由要让王熙凤、贾蓉两人难堪。
贾蓉恰时走进屋子,单独请了老太太安,与凤姐儿并一处站着。
“二婶婶说得不差,那日经由府里有不少人听了去。不如找知情人过来,当面问个清楚。静虚老尼究竟说了什么,才让蓉儿非要架她出去不可。”
邢夫人觉得自己说不过王熙凤,她依仗着自己是蓉哥儿的太奶奶辈,哼骂道:“你们一处作妖,院子里又都是你二婶婶的人,自然会为你们说话。”
邢氏这么说,完全就是要耍无赖了。
贾蓉又看了看贾母与王夫人,问道:“老太太与二太太也是这般认为的?”
贾母几十年下来初一十五吃斋念佛的习惯被打破,这会正气着。哪里管原因是什么,只知道今儿与她念经祈福的菩萨没来。
王夫人则是与贾蓉结怨已久,除了去岁时贾蓉自称得了两位老国公点化,在两府里赚足了眼球将自己宝贝儿子的光芒抢走不少,让她心里记恨之外。
最关键的是蓉哥儿这一年里将贾家家风整治得井井有条,连她最宝贝的二儿子都被强制在义学听讲。每当宝玉在学业上稍有松懈,义学的先生就威胁要宝玉去请政老爷来训话。
两府里,哪个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最不喜读书,也最惧老爷。蓉哥儿这左派,分明是在害自己的宝贝。宝玉不到一年时间里,从一百多斤的强壮哥儿便憔悴瘦弱成不足百斤的样子。
王夫人每每想到此处都不禁落泪,心都要碎了。
自己的二儿子太可怜了,都是贾蓉这个天杀的惹出来的。去管教别人也就罢了,竟然还去乱辈分去管教自己最疼爱的宝玉。
这哪里忍得了。她只要寻着一个机会,就想着要整治一下贾蓉。
王夫人的眼神里闪烁着怨恨的光芒,强压着怒火,对蓉哥儿道:“今儿庙里的菩萨没有请来,坏了老太太的祈福,这般比天还大的事情,可不想听你们二人糊弄。”
王熙凤在外人面前刚强的很,偏偏却在老太太与王夫人两人面前没有半点的气势。
她听了自己姑姑王夫人的话,急着解释道:“若非那老尼挑拨,又怎么会将她丢出府去?当日,那老尼找上我,说是长安一位姓张的财主……”
邢夫人哪里愿意听王熙凤去讲故事,讽刺着打断道:“你口齿伶俐,家里人谁不晓得。这故事是你在半路编的罢?为了维护东府的外人,竟然骗其家里老祖宗来,你这欺上瞒下的本领越发见长了。”
“外人?”蓉哥儿听着眉头一皱,苦笑道:“原来我在几位太太眼里不过是个外人,不说到底是这事情究竟真相如何。这一句外人,哼……我也没必要留这里了。”
凤姐儿见蓉哥儿耍脾气急忙去拉他,又对着邢氏喝骂道:“如果贾家族长也算是外人,你又算什么?蓉儿当你是长辈,才这般敬着你。蓉儿不当你是长辈,你又有什么资格问话于他。”
王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邢氏一眼,这个没脑子的蠢妇人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准备好的阵仗,全被这蠢妇给破坏了,王夫人心里是气得不行。
这时,只听老太太道:“蓉哥儿当然不是外人,正因如此,才要把事情弄个通透明白。”
哼!邢夫人冷笑一声道:“老太太是不知道,这东府的大爷作妖惯了。在东府里做霸王,我也说不得他。可这么个地不怕,天也不怕的东西。眼里完全没个人伦,连他在西府的大太爷也不放在眼里,哪里还瞧得上外面来的菩萨。有娘生,没娘养的混账,没半点儿教养,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蓉哥儿的脸瞬间黑了,黑得不能再黑。王熙凤、贾母等人也是纷纷面色有异,唯有王夫人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眼看着贾蓉正要暴走,贾母及时哼道:“到底哪个是没教养的?宁国府承爵人的名声,也是你能败坏的?”
邢夫人这次终于刚了一回,对上贾母道:“哪里还需我去败坏他名声,前些日子。大老爷寻他要水泥方子,他不仅几番推脱,还想让公务繁忙的大老爷去打理族里的琐碎俗事。连家族长辈也不敬,这岂是有教养的样子?”
贾蓉哪里想到,贾赦那老东西竟然会连自己脸都不要了,将这事还告知了邢氏。这邢氏也是个傻缺玩意,老子不给贾赦水泥方子,就是没教养了?
蓉哥儿真是被她这无敌的逻辑给打败了。
“你家老爷放着身子不保养,官儿也没好生去做,身上哪有个什么公务?我还不知他性子,蓉哥儿若给了他水泥方子,明儿他就拿这水泥方子去换了女人进来。这事以后休要再提!”贾母指责了邢氏,又对蓉哥儿安抚一番。
“你大太爷家的向来如此,嘴上从来没个好话,府里人都嫌她。蓉哥儿别把这话放心底,等事情清楚了,我罚她在这房里跪一下午。”
王夫人也顺着老太太的话,再次转移到静虚没来的话题上。
“外宅的事情,我们也管不着。为两府祈福,为贾家子孙后代纳福,这可是关系家族的大事。水月庵的菩萨想要断了与两府的联系,到底要有个明白的说法。”
贾蓉瞄了脸色发黑的邢夫人,这会儿嚣张跋扈的的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不过蓉哥儿却将这事记在了心底,想着以后如何让贾赦、邢氏这两个傻冒不再坏自己的事情。
又听了王夫人的话,发现自己竟然难与这些人沟通,蓉哥儿无奈摇头道:“请几个尼姑到府里来念念经,就是给两府子孙祈福纳福了?”
王夫人怒斥道:“我看大太太说得也不差,你是不敬天地,不敬神明。哪里还有个忠孝礼义?简直混账,这事也是你能质疑的?”
“我为何不能质疑?”蓉哥儿心里一笑,你们要说其他的,自己还真不了解。要说神仙事,老子可是在离恨天待过的。至少别人都以为自己在离恨天待过,款款道:“昔日我经由两位老国公带上天时,可不曾有仙人说过下界谁能天人感应。仙人哪里管凡人事,大燕国人口近万万数,若每个人都求个吉祥,仙人哪里管得过来?”
这……
王夫人一时语塞,她曾经听贾蓉传老国公有点名口中衔玉者,因此猜测过这混账的仙人指点是假的。因为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宝玉的玉是从哪里来的。
只是……
贾蓉瞧着王夫人目光流转却脸上无奈的样子,心里只觉好笑。你能造出个宝玉来,我也能有个仙人指点,更别说现在宁国府还研制出了所谓从离恨天得来的天物。
哪怕是现在王夫人说宝玉不是真宝玉,仙人指点也是假的,估计也没几个人信她的。宝玉可以假,天物水泥却假不了。
贾蓉哼声道:“两位老国公就被封了仙,求那老尼姑还不如去祠堂求老国公。像静虚那样只为钱财的出家人,哪里又能沟通天地神仙?就算偶有神仙听了她的求福经文,神仙们哪里又会信她?这样以权势欺人的妖尼姑给贾家祈福,只怕求来的不是吉祥,而是灾难。”
旁边的凤姐儿眼前一亮,自己怎么就忘了蓉儿身上还有这奇遇,连道:“蓉儿乃长房长孙,又经了老国公指点,这事哪能没个分寸。蓉儿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贾家。”
贾母内心总算是稍有松动,气也没之前那么大了,道:“想来是我们错怪蓉哥儿了,原来这是个误会。”
凤姐儿最能讨长辈喜欢,上前携上老太太,道:“家里人多口杂,事情传来传去就变了味。今儿这事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那些传事情的下人门,等孙媳回了院子就要好好查查是哪个嘴巴长歪的乱传,一定好好罚她。”
贾母又成了那个宠爱后辈的老祖宗,笑道:“这样的下人是该管教管家。”
王夫人却不忘问静虚到底犯了什么,会让蓉哥儿差人架着丢出府去。
凤姐儿终于有了讲述经过的机会,如实说了一通。
贾蓉想阻止却已来不及,只见王夫人眉头一皱,心里大感不妙。连上面的贾母也听出些不同的意味来,目光在蓉哥儿、凤姐儿身上审视。
蓉哥儿心里一紧,倒是怕别的,只是担心凤姐儿在西府难受。却不想凤姐儿早有准备,她携着贾母的手道:
“说来也是巧了,前些日子蓉儿造的水泥被皇帝钦点为天物,说蓉儿这次立了大功。王家的叔叔就想着趁此机会给蓉儿递个折子,去为他讨个官身,好让两府以后在朝堂有个能说上话的人。那日我本是与蓉儿商量这事的,却不想正遇上静虚来求我办事,我不肯办,这静虚反嘲讽荣国府没个本事。”
贾蓉听了凤姐儿的话,心里也不得不佩服她。短短几句话,不仅表现了王家对贾家后辈的照顾,也表明了贾蓉的功绩,还让她自己刷上一波存在感,同时又在贾母这里恶心了静虚老尼一番。
“亏得我曾经这般信她。”果真,贾母听了心中大恶,虽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众人却也知,今儿的事情实实在在的过去了。贾母好奇又问:“王家怎么说?”
“今儿王家刚又来了信。”王熙凤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来,笑道:“老祖宗也知我是个不识字的,本想着让平儿给我读了。还没来得及听,就听了老祖宗请,所以一并将信给带来了。”
王夫人将信将疑地把信封接了过去,翻开一瞧,果然是王子腾的字迹。抽出里面的信纸,上面署名也是王家兄弟的。大意扫了眼内容,才递给了贾母。
“这东西,你给我作甚?蓉哥儿在这,让他自己瞧吧。”贾母想着贾家又要出个正经的官老爷,两府的荣华更稳当了,心情好的很。又瞄上旁边的邢氏,哼道:“你还等着干嘛?老实跪下。”
邢氏这倒霉蛋,立刻就成了贾母发泄的出口。邢氏心里却记恨着那静虚,今儿静虚老尼差人传过来的话,可没有说这些。
心里记恨静虚的也止邢氏一个,凤姐儿之恨最盛。当下只是心里牵挂着贾蓉官职的事情,才暂时没做计算。
只看着蓉儿从夫人手里接过信纸,打开一瞧,面色渐渐变得怪异起来。
“信里怎么说?”王熙凤急切问道。
第91章:第一次……(四千字)
“哎呀,急死个人。”若非是老太太房里,又有这么多人在,王熙凤不然真想冲上去给蓉哥儿来一下。“就这么几行字,你看了一遍又一遍,倒是说里面写的什么话。”
蓉哥儿看了半晌,遗憾地将信件递回凤姐儿。眼睛的余光里看到王熙凤扭曲的表情,突然想起凤辣子是不识字的,灵光一闪忙道:“婶婶将信收着罢。”
贾母问:“王家信里怎么说?”
蓉哥儿回道:“舅太爷信里说王家为重孙累上保本,皇帝终许了个内城九门的差事。只是恰遇上忠顺王因水泥一事多番上书,给重孙荐了工部主事的官。舅太爷与王爷争了一茬,反让皇帝暂压了批文,把事情给耽搁了下来。”
王夫人也看了信里内容,知道贾蓉没有撒谎。只是听他说出来,脸上还是忍不住展露怪色。
王家的兄弟为贾蓉保本,也算不得稀奇事。贾王两家本就亲密,就算她再不喜欢贾蓉,也不会阻止两府出个正经官老爷。
只是这么个混账小子,怎么就和亲王老千岁扯上干系了。
这些公侯家里的太太们,哪个不知道这忠顺王可是今上最信赖的人,一人掌管数府部。贾蓉能被当朝十三爷保荐,至少也是入了十三爷的眼。
王夫人心里悠悠叹一声,这贾蓉怕是要起势了,以后自家宝玉在这混账的衬托下,光芒会越来越弱。她心里无奈,偏偏却又阻止不住。
跪在地上的邢夫人,更是吃了一大惊。论爵位,府里赦老爷是一等奖军比贾蓉要高出数等,可是贾蓉若做了官,这情形便是不同了。她心里想着,但愿皇帝老子赐贾蓉一个无职无权的散官才好,万万不能让贾蓉混个职官。
邢夫人心道这两府中势利眼最多,其中老祖宗最势利。
就因为赦老爷不去为官,就偏爱做官的政老爷。以后贾蓉真成了职官,在两府里的地位还不得哗哗哗的往上升?到那时怕是更不把赦老爷放在眼里了。
王熙凤则是眉目里透着春情,嘴角间挂着爱意。把刚刚蓉哥儿那刺她不识字的举动,完全抛去了脑后。大庭广众下,朝着蓉哥儿悄悄挪了一步,闻着蓉儿身上熟悉的熏香才作罢。
轻轻的那么一笑,宛如寒春盛雪里的一朵鲜艳梅花。烈焰红唇轻启,露出里面皓白玉齿,打着密语道:“没枉费了你舅太爷的辛劳,我们家里又要做一位官老爷了。”
这一笑,竟然蓉哥儿挪不开眼。他哪里听不出来,凤姐儿嘴里说着是舅太爷的辛劳,其实是在向自己表功了。如果不是王熙凤向王家写信,王子腾哪里会主动去做这事情。
蓉哥儿低头轻声道:“婶子可要替蓉儿好生谢谢舅太爷。”
贾母听着两人的对话却微微蹙眉,她也不知道两人话里的内涵。只是想起曾经一门双公的贾家,那时的王家也需得依仗贾家。现在偏反了过来,贾家的长房长孙还需要王家上本,当真是讽刺。
当下冷淡道:“都是家里的亲戚,互相帮衬提扶都是理中应该的。也用不着太过于客气,待过年时,蓉哥儿携上媳妇到王家拜门住两日就好。”
王熙凤精明的很,瞧着老太太这番态度。定然是误会了自己与蓉儿话里的意思,附和着道:“老祖宗说得不差,往年里我们家也没少帮扶他们王家,这大约就是所谓的礼什么往来了。一家人,不需说两家话。”
贾母听了这才罢休,展颜笑道:“你这破落户就会胡说,什么叫他们王家,你也是王家养出来的。以后我再听到这种话,就让你姑姑打你嘴巴。”
在场还有一个姓王的了。
贾蓉悄悄瞄了眼王夫人,果然现在对方脸上还挂着牵强的笑意。只听王夫人道:“老祖宗还不知道凤丫头的性子?在哪个面前,就往哪边说好话,心里倒没个你我之分。”
不得不说,这王夫人在关键时候还是会选择维护自己的内侄女。
反正,今儿因静虚老尼闹出的事儿,也就此罢休了。凤姐儿先带着自己院里的丫鬟回去了,蓉哥儿也后脚出了门,遇上给老太太挑了奇果来的鸳鸯姑娘,道一声:“今儿谢谢姑娘了。”
鸳鸯方才在房里也听了事情经过,更知蓉哥儿将要做官。当下笑道:“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小蓉大爷不用这般客气。”
贾蓉因得了官职的消息,心情还算舒畅,也没在贾母院里多停留。只看了房里的邢夫人还跪在冰冷的地上,愉悦地与鸳鸯告了别。
“你这官帽朝服还没下来,用得着这般得意吗?”蓉哥儿走到半晌,就见到前面有几人在等着他。
“婶子怎么在这停下了?”
王熙凤哼道:“瞧你样子,似乎是不想见到我?才救你一命,没想却是个忘了恩负了情的混账。”
蓉哥儿余光看着凤姐儿身后的平儿等人,笑道:“婶子又乱用词,那是忘恩负义。”
“没半点良心的东西,谁跟你咀嚼文字。枉费了我为了你给王家传信,到头来也没得到半个好处。”
贾蓉听了王熙凤这话,瞬间秒懂。原来凤姐儿是惦记着刚刚在贾母院里说的谢谢,这会是来讨债的。
蓉哥儿道:“不是蓉儿舍不得给婶子送‘谢礼’,这不朝服官帽还没送来,现在送这礼,反让人觉得奇怪了。”
凤姐儿斜着眼瞧他,薄唇微微撇着道:“你是记着回府给媳妇送好消息罢?”
贾蓉怎么可能会认这种事。王熙凤可是贾府里有名的醋罐子,只要他认了,今儿这罐子不碎也得碎。还不得被弄得个满身的酸味?
他道:“婶子这可是误会了,蓉儿心里想着,今儿这事全赖那水月庵的老尼。莫名生出这些事情来,还害得婶子差点在老太太、太太们那里讨了恶。我准备回府计算如何找水月庵麻烦了。”
一说起水月庵来,凤姐儿也是咬牙切齿,心里对静虚老尼是恨极了。
“这事我来处置罢,你如今爵位在身,又要加官,还是不要牵扯到这些事里的好。”
这事哪里敢让凤姐儿去处理,这妮子做事没个轻重,也不守什么规矩。万一弄出人命来,贾家就算在理也不得理了。
蓉哥儿忙道:“我们也不找别的害她,就差认查查这水月庵近年营生。若有什么弄权欺人的事儿,直接让当地的县老爷锁了她们。”
凤姐儿狐疑道:“她们?你是想把水月庵直接全打了?”
“若有害事的,自然全抓的。没害事的,那就让县老爷遣到附近其他寺庙去。”
凤姐儿白了一眼这家伙,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水月庵的情况。”
“这水月庵不就是一个尼姑庙吗?难道还有什么不同?”
“其中门门道道多着了。”凤姐儿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府里两位太太尊那静虚老尼为菩萨是假的?这人手段高着。水月庵离铁槛寺不远,算得上是神京城外的繁华地。能在那里混出名堂的,自然少不了与神京的大家里有干系。”
说得也是,哪行哪业里,能够混出名声的都不容小觑。只是贾蓉却不太明白,问:“其中都有哪些门道?”
“这水月庵的静虚老尼,最善《血盆经》,凡神京大家里的女子生产,都得请上几名延师念上几日。因静虚是女尼,更受豪门欢喜。因此静虚这老尼与神京各家各府关系密切,虽说像我们这样的门楣不惧她,可要拿她却也不易。”
当朝风俗迷信《血盆经》,认为只有请人念了该经,才能清除孕妇生产造出的罪孽。所以凡是请静虚老尼念过《血盆经》的公侯家族,都将视静虚为恩人。
贾蓉蹙着眉头。只怕贾家不少子弟出生时,都有请静虚老尼来念过经,消过罪孽。否则一个佛门老尼姑,怎么会让贾母、邢王两夫人如此看重。
凤姐儿道:“现在可是明白老太太为何那般态度?”
蓉哥儿点头苦笑道:“婶子,那日怎么不拉住我?”
“你这脾气上来,跟野牛一样,谁拦得住你?”凤姐儿哼道,“再说,静虚这妖尼姑在我面前弄鬼,将她丢出府去还算是轻的。”
王熙凤还是那个王熙凤。蓉哥儿问道:“婶子准备如果罚她?”
“何必罚她,她现在给贾家摆脸不过是因为府里不愿意给她传信,加之又在我这受了辱。不若我请人送一封信到长安去,向她讨几千两银子过来。”
这……贾蓉傻眼了,喃喃道:“婶子,怎么还……”
凤姐儿哼道:“你若不放心,自己写信里内容便是。传送长安节度使,一一说明其中情况,要云家勿管张、李俩家的事情。”
好吧!
这妮子还是在走歪门邪道,以前是拿钱办事!现在倒好,拿钱也不办事,反而从中作梗。不过这种事情,总比弄权的好。只是有一点,这静虚老尼若是宣扬出去,贾家可就要多一个贪钱无能的名声。
蓉哥儿犹豫道:“还是不要如此的好,婶子就将这事交给蓉儿罢。”
凤姐儿奇道:“你有什么主意?”
看着样子,凤姐儿是当真恨上了。蓉哥儿道:“蓉儿自有主意罢,婶子不要插手就好。”
“那我就等着看好了。”王熙凤阴阳怪气道,“你可能不知,那静虚老尼有一个徒弟名叫智能儿,我可听你媳妇曾经提过这女尼。”
还真特么的巧了。蓉哥儿心底无语,原来智能儿就是水月庵的尼姑。难怪当日听到水月庵几字时,觉得有些耳熟。
当下哼道:“也不管她是谁,若是没个好心肠,学着她师傅那样。谁也保不住她,该怎么罚便怎么罚。”
贾蓉听了智能儿的身份,反而更是觉得这事要严肃处理了。
瞧着蓉儿这样子,王熙凤心绪莫名的乱了起来。难怪那忠顺王会看好他!虽然平日里不着边际,当种种迹象都表明着,蓉儿的心底还是见不得别人作恶。
我做的那些事,又算不算是在作恶了?若是他知了,又会如何想我。凤姐儿心里悠悠一叹,兴致大减,勉强笑了笑。道:“你自个把握尺度便好。”
贾蓉瞧了她样子,只当她是今儿身子不舒服。唤了平儿过来,嘱咐道:“婶子今日精神萎靡,我也不知道她遇上了什么,还请平姑娘贴心照顾着她。等后晌出了城,我给平儿姑娘带些江南的胭脂来。”
平儿笑道:“照顾奶奶是我的分内事,哪里还需小蓉大爷送礼。”
蓉大爷道:“我也知婶婶脾气,姑娘陪着照顾,想来也平白受了不少委屈。婶子对下要立威,也少有什么赏赐。就当是我替婶婶送姑娘的。”
平儿心里莫名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她知自己身份,若真收了小蓉大爷的东西,那才是遭了殃。道:“小蓉大爷可莫要害我,胭脂水粉哪能随意送的。大爷若是有心,平儿哪日缺了什么东西,大爷出府时顺道帮忙买来。”
男人有某些事情上,到底不如女人心细,又或者说贾蓉一时忘了这方面的注意事项。经这么一说,他方才想起,平儿虽说是王熙凤的陪嫁,却也是贾琏未来的房里人。
蓉哥儿点头道:“那便这么说定了。”
待蓉哥儿离了,平儿追上二奶奶,听着二奶奶问:“蓉儿刚与你说什么了?”
平儿又不知二奶奶与小蓉大爷的那些关系,哪里听得出这话其中包含的意思,笑道:“小蓉大爷瞧着奶奶面上没个精神,嘱咐我好生照顾奶奶。”
“就这些?”凤姐儿面无表情问道。
“哪里止这么两句。奶奶这侄子,可真是有意思的很。为了拖我照顾好奶奶,还想买东西贿赂我。平儿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样孝顺人的!”
王熙凤面露怪色,问:“你可接受了?”
“平儿是奶奶身边的人,照顾奶奶都是分内事情,哪里敢收小蓉大爷的礼。”平姑娘没一点隐瞒道,“只是找了个借口说,若是以后平儿短了要用的东西时,请小蓉大爷回府时顺便买来。”
凤姐儿听了平儿的话,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是心里想起蓉儿来时,又忍不住叹气。问:“利银……”
第92章:如临大敌
蓉哥儿哪里知王熙凤心里纠结。
如果晓了这事,定会是好说歹说,甚至是施展几十年的毕生所学也要将她劝下。只是他哪里知道,现在元春还没封妃省亲,凤姐儿就已经在拿着荣国府的月钱去放贷收利了。
才从西府回来,进了院里,就见着秦可卿坐在半躺在炕上。
“怎么又躺着睡下了?”
瑞珠撅着嘴道:“今儿早上,尤家的老娘、大小姨妈来了府里,奶奶陪着在太太房里陪着坐了一晌。”
尤家的亲戚,蓉哥儿没怎么打过交道。也不知情况,黑脸问道:“莫不是尤家的老娘给你们奶奶甩脸子了?”
秦可卿轻轻地瞪了瑞珠一眼,摇了摇脑袋道:“别听瑞珠胡说,是今儿天太冷了。走了一趟,怕是着了凉。”
蓉哥儿探了探媳妇的额头,觉察体温正常。道:“既觉得不舒服,便着个太医来瞧瞧。”
“奶奶可不是身子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罢。”雀儿哼了一声,她才不管蓉大奶奶暗示的眼神,嚷着道:“今儿尤家的人过来,说是带了些供节的糕点。奶奶作为内宅的当家,自然也不能小气了。于是按着两府的旧例,回了尤家几十两银子。偏偏那尤家的人觉得少了,还道老爷在世时,每次来府里可不止几十两。”
宁荣两府的亲戚多,每年往来的人情也不少,不过是近的二三十两,远的十来两。这些都是两府默认的人情,若是多有的也是府里某些个人对亲戚家的孝敬或赏赐。
往日里,贾珍还或者的时候,确实没少往尤家送银子。现在贾珍不在了,没了珍大爷个人的那份人情,回的银子自然也就少了许多。
蓉哥儿问:“太太可有说什么?”
雀儿道:“太太哪里会说什么,又不是什么亲娘姐妹。神京城外的小家小户,全家一年吃穿用度也就二十来两银子。来一趟亲戚,送二三十两银子已经是最高的规格标准了。太太待尤家的人走后,还小声骂了两句了。”
蓉大爷坐到炕上,安慰道:“不过是些亲戚来往的事情,有什么好愁的。亲戚们不满足,难不成我们就得多掏银子,岂不是成府里养着他们了?凡是按了规矩来,他们也说不得什么。”
秦可卿道:“大爷也太小瞧了我,我哪里是为这些事儿发愁。那些亲戚家的过来,该赏的赏,该走的人情也不会少。只是往日老爷出手阔绰,有些亲戚家的人情会多贴上些。如今府里按规矩来,亲戚们反到有了嫌隙。这才一时心里不快罢。”
秦可卿自己家的弟弟住在府里时,也不过是从她自己的月钱拿出二两赏赐,让秦钟作日常的开支。连秦钟回秦家时,可卿也没送些贵重的东西去,只带了两盒薛家送的糕点。
倒也不是可卿薄情薄义,只是凡是都要按着规矩来。除开秦可卿自己每月的月钱,其他的都是公账,她自然做不出从公账里拿钱贴补亲戚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
可卿的做法连太太尤氏都认可了。
蓉哥儿笑道:“她们有嫌隙,是她们自己的事情。就算这些亲戚因为人情太少而主动断了,也与我们不相干。”
秦可卿点了点头,打听道:“今儿老太太差鸳鸯姑娘请你过去,是说了什么事情?”
“今儿不是下元节嘛?老太太早日请了水月庵的静虚老尼来念经,左等右等一直没到,所以请了我过去问问情况。”蓉哥儿笑道,“你既然乏了,好生歇息着。我换了衣裳出门一趟,后晌饭就不要等我了。”
提起静虚这老尼,蓉哥儿心里就来气。贾赦邢夫人那样的,因为是贾家的人,蓉哥儿暂时没机会找他们麻烦。但是这老尼挑拨了两府,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与瑞珠雀儿等丫鬟吩咐好,到了外宅带上两名长随,驾着马车直奔忠顺王府去。
忠顺王这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听了这事,还不得让人去查一查。这毕竟也是络通官员、弄权欺人的事情,只要和官员沾上干系的,忠顺王都权利管上一管。
宁国府的马车走到半途,蓉大爷唤了停下。暗道:“今儿可是下元节,自己空着手去拜访,是不是不太好?早知道从府里拿一盒糕点过来,当个敲门的礼物。”
名叫施恩的长随问:“大爷是落了什么东西?”
蓉大爷眉毛一挑,道:“掉头去外城,寻个糕点店铺。”
“……”
忠顺王便门外的小厮瞧了宁国府的马车停在门口,一个个如临大敌。几位守门的小声商量一下,十分友好的推出一个人来,要他去马车便询问。
又有一门卫连滚带爬的冲进了王府里,慌慌张张地大声喊道:“不好啦,不好啦,宁国府又有人来喊冤了。”
刚下车的贾蓉远远听到那门卫的叫声,眉头直跳。我特么……谁来你们宁国府喊冤?我是那样的人吗?
蓉哥儿的脸色很不好,这样被误会,能好才怪了。拉着脸看着眼前这个支支吾吾的忠顺王府侍卫,问:“王爷可在府中?”
过来问话的侍卫,以声壮势,高声道:“你要做什么?王爷的行程也是尔等能问的?赶紧离开,此处不是尔能放肆的地方。”
这些在忠顺王府当差的侍卫,哪个公侯府的人都不怕,就怕宁国府的人过来耍阴谋。
侍卫是有了心理阴影,早几个月宁国府与忠顺王府的冲突,他可是知道。当时闹得那么大,整个神京都被传得沸沸扬扬。说忠顺王府欺辱了宁国府,偏偏宁国府的子弟胆小如鼠跑到忠顺王府门口求饶。
那是求饶吗?
那特么的是要坏忠顺王府的名声。
偏偏王府还不能赶走他们,不然就落实了忠顺王府欺辱宁国府的名声。
侍卫都要哭了,这尼玛的。怎么今儿这日子就是自己守门,又遇上宁国府的人过来闹事。太他娘的倒霉了……
贾蓉没有那能听人心声的金手指,哪里能猜得到眼前这侍卫在想什么。虽然看着这人态度不太好,心底也没在意,想着王府的侍卫到底不同些。只道:“刚刚是有人进去传报了吧?我在这等一等罢。”
第93章:哪处惹了你
此言一出。
蓉哥儿眼见着身前侍卫双目睁得硕大。
这人退后两步,紧张道:“今儿可是下元节,尔不得在王府面前闹事。否则……否则……”
侍卫半天也没说出到底什么后果来。贾蓉无奈道:“我哪像闹事的人,你瞧还带着礼物了。”
守门的一众不过是王府里普通的侍卫,多是王府内外的亲戚子弟,也不认得贾蓉样子。他们只当这位乘着宁国府马车过来的人,又是像上次一般用的是以退为进的阴谋。
侍卫们哪里会信蓉哥儿说的话,早将心儿提着,随时防备着。
再说另一位慌慌张张跑进府里的侍卫,一路高声大喊,终被王府以为主管听了。这主管哼道:“哪里来的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敢来我们王府闹事?”
“是宁国府的人,贾家的子弟。”侍卫连忙回道。
这主管听了是宁国府的人,立马脸色一变,急切道:“你快去门外守着,又叫上一队府内的护卫在门后候着。”
侍卫连连点头跑了回去,这位王府管事的主管也急急忙忙去寻长史去了。
那长史听了主管汇报,心里疑惑的很。“莫不是你们误会了?这会儿宁国府的人怎么会到王府来闹事?”
“侍卫就是这般说的。不过,我已经让一队护卫在门后候着。”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主管也急得满头大汗,又道:“长史大人,这事要不要去通报王爷一声?”
“不用了。”
长史到便门处时,只见着门外停着一辆宁国府的马车,却不见人影。问道:“人呢?”
车里的贾蓉听到外面动静,掀起软帘一看,笑道:“长史大人可算来了。”
长史看了是蓉哥儿,脸上立刻堆砌起笑容,道:“今儿,小爵爷怎么来府了?快请进府。”
侍卫们瞧王府长史官对这宁国府的人竟如此好态度,一时竟摸不着头脑。却又听着王府长史官道:“快去通报王爷,就说宁国府小爵爷来了。”
来了熟人就好,蓉哥儿呵呵一笑,道:“施恩快把车上的礼盒拿下来,这可是我精心为王爷送的供节礼物。”
“小爵爷有心。”
长史好奇看去,发现竟然是一个糕点盒子,那嘴唇上的胡须十分无奈地抖了两抖。斜着眼瞄了蓉爵爷一眼,怎么王爷就瞧上了这么个货色?盒子上还印着‘曹氏点心’四个大字,你好歹换了盒子再拿过来啊。
他心里叹着气,吩咐守门的侍卫道:“下次宁国府小爵爷过来,先邀至府里前厅喝茶。”
侍卫们等令,连忙让开一条道。
蓉哥儿进了便门,瞧着院内一队严阵以待的护卫,赞道:“王府果然与其他的府邸不同,连来往客人的便门也有精兵随时驻守。”
长史汗颜,低着脑袋领着蓉哥儿一行直往前走,对这话当作没听见。
“你小子今儿怎么舍得过来?”才到前厅就见着身着便服的忠顺王从后堂出来,呵呵笑道:“这是拿了些什么稀奇物过来?”
蓉哥儿嘿嘿一笑,从长随的手里提过来盒子,道:“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物,只是来的路上瞧见了一家生意极好的糕点店,顺便买了一盒来给王爷尝味。”
厅里众人听了皆露出奇色,忠顺王让长史将盒子打开,里面果真是实实在在的点心。王爷却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道:“此礼最佳!既然生意极好,这味道也应是差不了。今儿又是节时,这礼我就收下了。你小子素日里,也不曾见你来过王府,今儿过来定是遇上什么难事了罢。”
蓉哥儿道:“哪会如此,回望这几月来多得王爷照顾,到了节时突然就想到王府走动,于是便马不停蹄来了。”
忠顺王笑骂道:“马是没有停蹄,你却做着车子。堂堂个骑都尉,竟然如此嫌弃骑马,实在太不像话了。待回春了,你好生练练骑术,我要领你出去。”
嗯?怎么个意思?回春领我出去,去哪里?贾蓉心里是一愣,莫不是自己的官职已经确定了是去工部?否则忠顺王怎么会说这话。如果去了九门当值,哪里还能出京。
蓉哥儿好奇问道:“王爷要领着小子去哪?”
“直隶河道要着手治理,畿辅营治水田也要开展,南北运河也需重疏,接下来几年你宁国府天物可大显身手。”
贾蓉懵了,接下来几年学着大禹去治水?治好直隶、淮扬、苏杭,还有一个更大问题的黄河,搞不好还得学着禹帝来个三过家门而不入。
这特么是人干的事情?
蓉哥儿连忙道:“千岁老爷太瞧得起小子了,小子对营田与水利工程可谓是一窍不通。跟着王爷出去了,小子怕是只会扯后腿,老爷还是将小子换个地安插吧。”
忠顺王像是早看穿了蓉哥儿的心思,哼道:“当日在庄园上修坝时,你对水利可是有着独特的一套见解。前些天我请教了水利管田府的兰雪先生,连他对你在水利方面的见解也赞不绝口。若非兰雪先生早日回了津门,今日定把他请来与你碰上一面。”
蓉哥儿这时真是欲哭无泪,只在心底大喊着:我真的不想当水利狗,更不想做工程狗。
特么的,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忠顺王道:“水利管田府以本王为总管,大学士秦若瞻为副,又有津门同知陈雪兰为指挥。十年之内,定可为天下百姓解决营田水利弊缺。自此畿辅不缺粮,江南农人不受苦,十年苦难换天下农人百年不受荒。如此大事,本王不强逼你,只待你自己掌持分寸。”
王爷的态度很坚决,虽然明说没逼,实际上却时在逼他。站在道德高点的角度在逼迫他。
蓉大爷怎会是轻易认命的人,浅笑道:“此事还没个定数,还请千岁老爷暂时莫提。今儿来,小子倒是有一个消息要告诉王爷。”
当下将水月庵里静虚老尼与长安府张大财主家做的弄权欺人一一说了。
只见着刚正不阿的忠顺王眼中冒火,在他的眼里,联通内外官员弄权的事情,绝不能姑息,当即唤了王府长史去清查。
十三爷吩咐了下去,又哼道:“这水月庵的菩萨是在哪处惹了你罢?”
第94张:忠顺王府子侄
“小子素来知十三爷公正严明,哪里敢用私事来烦?方才说的皆是实话,那自称出家人的老尼不仅揽下了长安府张大财主家的差事,还早早收了银子。这才有了这妖尼姑跑到我们贾家挑拨,想让荣国府的老爷太太写一份信请长安节度使出面吓唬一番那守备家里,好让守备家知难而退,张家闺女便可名正言顺攀上府太爷的外甥。”
忠顺王淡淡瞥一眼蓉哥儿道:“其中若无其他纠葛,你们贾家不接应便是,又何需跑我这来告状?”
贾蓉嘿嘿一笑,道:“就知瞒不过十三爷。这事本来我们贾家不接,过去也就过去了。偏偏这老尼姑不知好歹,还差人跑到荣国府老太君那里污我状。我哪能受这等气?这妖尼姑如此大胆,不仅挑拨贾家去弄权,还想坏贾家两府的关系。所以小子想着这妖尼姑以往应该没少做这等弄权的事情,所以才来请十三爷差人去查上一查。”
“行罢,本王已经让周长史安排下去。”
忠顺王对这样的事情真没多大反应,他在朝堂几十年,哪里不知道各地官员私下多少有些出格的行为。只是他公务繁忙,哪里管得过来。
相比起朝中内务府、户部、工部等衙门的事情,这种事简直微不足道。
他也不想花太多心思在上面。道:“以后这等小事,直接寻到顺天府衙门纠察一番便可。”
蓉哥儿道:“小子本来也是这般想的,只是那老尼没少给神京的公侯王府夫人太太们念《血盆经》,怕多少人都当静虚老尼是恩人了。若是我们贾家开口,还不得得罪了一批公侯王府。”
忠顺王听了贾蓉这无耻的话,气得是眉毛上挑,胡须也在抖动。哼道:“没出息的家伙,去纠察的是顺天府的官员,和你们贾家有什么干系。畏首畏尾的,怎么能成大事?”
我没想成什么大事啊!蓉哥儿心里暗道,只要贾家不倒,自己能够乘着贾家这条船过潇潇洒洒的生活就好。
大事?现在自己都已经是四品爵了,还要什么大事?等过了这些日子,官职确定下来,少说也得是四五品的职官。
还要怎么成事?辛辛苦苦再爬上几十年,混个总督统领?还是更进一步混个大学士?
贾蓉可没想过这些?也不想做什么总督统领,更不想去做大学士。
没那追求!
每天只要伸手就能报上媳妇儿亲热,那才是他想过的日子。
想要活得久,就得学会苟。
这是真理,永久不变的真理。
忠顺王看着贾蓉这般神情,恨铁不成钢。不过十三爷心里也知,既然老尼姑能直接进荣国府,未必不能进神京里其他王公侯府。
甚至可能与某些亲王郡王公侯们有着利益干系。
十三爷道:“这事我帮你办了,明年的营治水田与河道工程的事情,你别想再跑。”
额……
这账算得不对啊。贾蓉心里喊冤,自己不过是想让这位十三爷管一管弄权的事情,怎么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憨笑道:“不是今上延后了小子的官身吗?小子以后在哪当差还不确定,这哪敢现在便将明年的时间许给十三爷。”
忠顺王道:“本王知道你们贾家托了王家上本,你当真以为这事能成?连王家自己都被调出了京营,还想把你这个贾家长房长孙安插进九门当守,简直是妄想。神京九门干系重大,你们四王八公府的人够多了。”
贾蓉心里一惊,听出了十三爷的言外之意。神京内城九门直接关系禁宫安全,皇帝怎么可能会让九门被四王八公把持?这几家本就走得近,万一有了大逆不道的心思,这禁宫可就在眼前了。
现在皇帝老爷还防备着四王八公了。
也难怪提了王子腾的官,其中目的怕只是想将王家调离京营,让四王八公一脉手里没了京营的兵权。
这皇帝老子还真是多疑的很。不过蓉哥儿心里也觉得皇帝做的没毛病。若是自己是那皇帝也绝对会一步步清除四王八公在京营里的人,将京营的兵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更别说神京九门的领尉,最好是一个四王八公的人都没有。
蓉哥儿心里叹一声,看来自己注定要与九门无缘了。
忠顺王道:“你也莫要丧气,王家既然为你求了武职,到时候会赏你一个四五品的武散官。”
蓉哥儿心底无语的很,自己现在头顶四品爵,一年也有一千多两银子的爵禄。就算加一个武散官的名,拿的俸银也不会多一分。还不如去工部混个不大的职官,多少还能有些实权。
忠顺王道:“官职的事情也莫想了,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能给的,你们再求也没用。本王不管你们几家的事情,不过你能过来一趟,不管抱着怎样的目的,本王心里也欢喜。今儿恰是节时,本王已让人温了酒,咱们爷们好好喝一喝。”
王府太监闻言忙劝道:“今儿王妃特意交代了老奴,让咱看着点十三爷,莫让喝酒。这……传道王妃那去,可又要说道。”
忠顺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道:“瞧了没?本王腿上的毛病好了,少喝点便是。只要你不偷偷传告王妃,她哪能知道。快让膳房的人准备几个好菜……”
“这……”王府太监脸上为难,犹豫道:“今上也给老奴下了禁令,不让王爷喝酒。”
“蓉小子,本王上次送你的玉牌带了没?拿出给这老东西瞧瞧。”忠顺王瞪了这个扫兴的老太监一眼,哼道:“瞧好了,蓉小子以后也算我们王府的子侄。子侄来府,岂有不招待之礼,还不得坏了我们王府的礼数。”
蓉哥儿还真没想到这玉牌竟然还有这样的含义,难怪那日太子殿下看到自己拿出这玉牌后,态度都不同了。手里拿着这玉牌,只觉得沉甸甸的。
“十三爷,这……牌子……”贾蓉干笑道。“有些贵重了,您老还是收回吧。”
“贵重什么,不过是一块玉而已。这东西平时也没个用处,放王府里也是落灰。既然给你,你收着便好。”忠顺王似乎对这玉牌浑不在意,转身又对老太监道:“快去膳房传话吧。”
第95章:大姐儿像谁?
蓉哥儿从忠顺王府出来,等马车行到宁荣街时天色以晚,宁荣两府都已掌灯。正从宁府大门路过,就听到外面有人喊话,“可是蓉哥儿回来了?”
掀起帘子一瞧,竟然是北静郡王水溶。
这家伙不去荣国府,跑东府来作甚?蓉哥儿心里疑惑的很,东府里现在当家的可是自己,另外一个男主还是修仙的太爷贾敬。不过既然北静王已经招呼了,蓉哥儿也欣然下车。
“郡王如何来了?”
“平日也不便过来,今儿趁着节时来拜会老世翁。可惜老世翁沉迷修仙,不能容本王现一面。”
贾蓉看着北静王满脸的遗憾,安慰道:“自老爷登了仙,太爷便越发脱俗,有时连我早上去请安也未必见得着。或许那仙人一道,该自有章法缘法。可能是今日太爷正在闭关修行中,未到出关时机罢。”
水溶年轻很轻,心思却不少。他勉强笑了下,道:“怕是如此了,世翁如今身体安好?”
蓉哥儿笑道:“听院里伺候的小厮讲,太爷胃口好时一餐还能食两碗饭。打太爷从城外的玄真观回府住下,身子应是一天比一天好。”
“世翁安康,本王这个做子侄的也可安心了。”北静王轻轻感慨一声,又问:“蓉哥儿今日可是去了忠顺王府?”
贾蓉脸色微微变化,朝着赖升等人瞟了眼,道:“正好有些事去了那里一趟。”
赖升等人皆露出无辜表情。只听北静王道:“忠顺王府外眼线诸多,以后还是少去的好,免得被人记恨上。”
去一趟忠顺王府还会被人记恨?贾蓉脸上疑惑着,没弄清其中原由。
水溶解释道:“铁血忠顺王,世间活阎王。不论是与他作对的,还是与他走得近的都没个好下场。这位十三爷治军严谨,治官更是苛刻。天南地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若不是现在忠顺王深得皇帝信任,手里大权在握。想要参他的人不少,蓉哥儿远着他点不会有错的,免得被其他官员给捎带记恨上了。”
看着北静王脸上的表情,蓉哥儿可以猜想得到北静郡王也瞧忠顺王不惯。上次还听冯紫英等人提过,早两年忠顺王总理户部亏空时,还曾逼着北静郡王府外卖家产去填补亏空。
忠顺王还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北静王府,身为北静王的水溶哪会心里没意见。
蓉哥儿笑着回道:“多谢郡王点拨。”
“算不得点拨,只是给蓉哥儿提个醒。别看如今朝堂里风平浪静,其中暗流涌动着。我这几天又听说王家与忠顺王都为你上了本,若不是那十三爷,你如今怎么也能在九门巡捕衙门领一个正四品的城门尉。不然你在这神京内城守上几年,护了这城里周全。说不准你以后还能升个左右总尉,甚至九门提督一职也并非不可能。”
“郡王说笑了。”
贾蓉脸上尴尬笑着。北静王这小子别看年纪还没贾蓉大,吹起牛来比谁都猛。左右总尉什么官?那是正儿八经的三品大员。九门提督更不用说了,向来是皇帝最信任的人担任。作为曾经支持过义忠亲王的贾家,怎么可能会深得皇帝信赖?
北静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愣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左右看一眼,大声笑道:“你也莫要灰心,既然有十三爷这位当朝贤王为你保本,以后定有为朝效力的机会。”
蓉哥儿只笑着轻点脑袋,想不出自己该怎么回答。
好在这北静郡王说完这话,大笑了两声,道一句“哪日邀上西府的宝玉等人,到郡王府来玩。”便匆匆离去。
过两日,神京下起了大雪。
宁荣两府的人忙碌起来,一边扫着府院的积雪,一边筹备年末的大祭。
今日西府里还有一桩喜事。
原来七月初七出生的大姐儿到今儿已经有一百零几天,早些日子王熙凤并邢尤二太太特意请了城外清虚观的张道士折了日子,将大姐儿的百晬日定在了今日。
蓉大奶奶、珍大奶奶等东府一行,食过前晌早早换了袄子斗篷去西府帮忙。
今儿的场合都是女眷,又有诸多亲戚,蓉大爷反倒没过去。
等蓉大奶奶秦可卿回来时,时间已是展灯时分,夜空里还落着雪。蓉大爷给秦可卿取了斗篷,问:“今儿二婶婶院子里还热闹?”
秦可卿道:“哪能没个热闹?老太太给大姐儿送了百岁锁,大太太赠了百岁衣,各种吉祥如意的金玉衣物不知拿了多少。我今儿可是见识了你们贾家的富贵,真不是一般人可比得的。”
到底是公侯府,就算再没落在这种礼仪上也不能少了哪位哥儿姐儿的。蓉大爷道:“莫不是羡慕凤姐儿了?”
“我羡慕她作甚?”秦可卿突然叹一声,道:“都是大家府里亲情淡薄,以往我还不信。到今儿,才见识了。原来老太太她们也是第一次瞧着大姐儿的面,今儿大姐儿被她奶娘抱出来,也只是急急忙忙在房里看了一眼大家,又被奶娘抱走了。”
“这些都是规矩。孩子还小,哪里能总接触外人。向来是一直跟着奶娘的,就连亲娘也见的少。”蓉大爷早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一般大家族的孩子从小都跟在奶娘身边,父母只承担管教责任。等孩子知事了,才会让奶娘领着每日向亲娘请安。
秦可卿哼道:“你们家里规矩还真多。”
“这不单单我们家如此,哪里都一样。等你以后孩子就晓得,府里每日要处理的事情这般多,哪里还有精力照顾他们的。平日里,能够寻着奶娘问候几句,看上两眼也是难得了。”
“我知大爷说得也没错,只是觉得孩子从小养在别人身边,长大后哪里还会跟父母亲近的。”秦可卿愤愤不平道,“听几个年小的姑姑说起自己来,她们也是从小只跟奶娘亲。等以后我有了孩子,才不让他们只与奶娘亲。”
蓉大爷感叹道:“想要有孩子,看来今晚本大爷又得受累了。”
秦可卿羞着脸,啐一声道:“今儿我身子不舒服。”
“不舒服?我记得不是这几天啊。”
旁边的雀儿仿佛看穿一切,小声在蓉哥儿耳边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姑说了一嘴,大姐儿眉目有点像大爷,奶奶这是生闷气了。”
啥……?
第96章:费一番口舌
“都是亲戚家的,眉目稍有些相似也正常。而且大姐儿才多大,能看出什么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嘴上没把的,这种事也瞎说。蓉哥儿心里郁闷的很,饶是让他又费了好一番口舌。
虽然暂时给劝解下来了,蓉哥儿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至到第二天前晌,蓉大爷也没起得来。
一个眉目清秀却偏又长着一张小圆脸的瘦弱丫鬟,捧着一个瓷罐子入了正屋,小心翼翼的挤开内房的软帘,将瓷罐子放在床边柜上。这姑娘瞧着熟睡的蓉大爷,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
自家大爷长得可真俊!待人又和善,一点不像她们说的恶主子。越仔细看下去越欢喜,偶尔傻笑两下。
这个小丫头突然想到什么,稚嫩的小脸一红,嘟起小嘴慢慢俯身下去。
偏偏到了半空停下。
哎呀,不行!让奶奶知道,可要被逐出府去的。想到这里,又连忙挺起了腰身,做贼心虚的左右看了两眼,见了无人看见才又继续傻笑。
不多时,蓉哥儿朦胧着醒来,看到床边的人影,问道:“你怎么在这?”
雀儿闻言顿时反应过来,露出欣喜的笑容。从柜上拿起瓷罐,道:“大爷可算醒了!这是雀儿亲手熬的,给大爷补身子喝的汤。不仅味道好,喝了之后还能立马补足精气。”
蓉大爷听了脸上一黑。谁特么需要补身子了,只是昨晚实在睡得太迟了,哪里有精神早起。
“大爷快喝了吧,太太听大爷早上没起来,还抓着奶奶训了一顿。”雀儿将瓷罐子拿到蓉大爷面前,撅着小嘴,道:“大爷可得爱护身子,这一夜好几次可不行。要不是大爷与奶奶与雀儿好,雀儿才不会给大爷熬汤。大爷这汤可得喝完,一早起来熬了两个时辰了。”
这小丫头片子是要造发吗?蓉哥儿打着呵欠瞪了小雀儿一眼,说道:“放下吧。”
“那可不行,大爷还是先喝了汤吧。”小雀儿撅嘴道,“大爷现在年轻,不能早早空了身子。以后我们房里还要有好些人了,一个个的还需大爷照顾。”
“什么好些人?”贾蓉的脑筋一时没转过来。
小丫头睁着无辜的双眼天真道:“房里一个奶奶、一个雀儿、一个瑞珠姐姐、一个宝珠姐姐,还有西府琏二奶奶,这里就五个了!还不知道外面有没有的进来。”
“胡说什么!什么雀儿、瑞珠的,还有把琏二奶奶算上做什么。”蓉哥儿狠狠刮了这小丫头片子一眼,瞧着雀儿这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得答应道:“你将这汤放柜上罢,我起来吃。”
小雀儿方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道:“我看着大爷吃完。”
蓉哥儿就从来没想到过自己能遇上这么个‘极品’丫鬟,真就天不怕地不怕,还敢威胁主子来。说她傻吧,有时又很聪明;说她不傻吧,有时又无知的很。不知道主子随口一句话就能绝对一个小丫鬟的命运?
贾蓉让雀儿拿了件大衣披上,才捧着这瓷罐子喝起汤来。他还真是小瞧了这小姑娘,一个十二三的小丫头竟然有一手好厨艺。
“好吃吧?”雀儿仰着自己的小脸傲娇地说道:“若是大爷以后还想吃,雀儿每天都凌晨起夜给大爷去熬汤。”
蓉哥儿淡淡道:“再说吧……嗝……额……嗝……”
小雀儿见大爷打了嗝,急忙伸出自己的小手揉压蓉哥儿正胸的膻中穴。蓉大爷本来看着雀儿的举动心里还有些异样,只是看着她这么认真,也没阻止。只按揉才没一会,竟然被这小丫头给治好了。
雀儿道:“大爷现在可舒服?”
蓉大爷深吸一口气,确实感觉比方才好上许多,浑身还暖暖的。虽不至于像浑身充满了力气般夸张,却也的确精神不少。
“这是什么汤?”
“无名汤!是雀儿的师……大姨教的。”雀儿见了大爷好,心里也开心。道:“大爷喝了汤,多多走动更有益处。”
蓉大爷敷衍着点点头,问:“奶奶现在在做什么?”
“一早听说是什么黑山还是黑水的一个庄头来了送租子,赖总管代收了,雀儿回来时,太太并奶奶去了清点府里内库的进出。还说待会还要计划过年的礼单,大爷要过去吗?”
蓉大爷问:“可听赖升家的提过今年黑山村的庄头送了多少银子过来?”
“只听了个五千多两,具体的数额也没听清。雀儿心里惦记着厨房熬着的东西,也没上心这事。只是陪着奶奶去请了太太安,然后就会了厨房给大爷送汤来。”
既然黑山村的租子已经送来收了,蓉哥儿也没必要过去。估计她们这会已经在计划过年去各府来往的人情礼单了。
这时,又听着外面有丫鬟传话,蔷二爷回府来了,现在正在前厅里。
蓉哥儿洗漱了,又换了衣裳。
“大雪天里,让你过来,可是辛苦了。”
“给蓉哥儿办事不辛苦。”贾蔷这一年也明显长高许多。脸上虽然还有着些稚气,浑身的气质却也变了不少,连原来那股子女人味也淡了许多。
看来应该是贾蔷与一群大老爷们儿待的时间长了,多少受了些影响。
蓉哥儿又问了窑上情况。
贾蔷道:“窑上新建了几个瓦房,磨石坊全部迁进了房里。哪怕是在这样的寒冬日,里面也不觉得冷。不过近儿天气太冷了,又临近过年,许多短工都不愿意过来。所以我与芸哥儿计量给工人们每天提了五枚铜钱,这事还得蓉哥儿做决定。”
不知道怎么的,蓉哥儿这会身子出现了少许奇怪的变化。一股莫名的暖意在脏腑里蔓延,上及心脏,下达小腹,隐隐有点龙抬头的架势。
这丫鬟熬的东西也太补了吧。蓉哥儿悄悄用手臂压下。
“天气恶劣的时候,短工积极性定让不高,你们能想出这法子来也是极聪明的。不若这般,以后每年年底给所有长工们多发一个月工钱。短工则依旧按你们计算的,年前三十天,只要来的每天多给五文工钱。到明年开春在庄上再建一些屋子,用来安置工匠。我们窑里的工人待遇不仅要比外面的高,窑内的长工短工也要有所差别,让短工想着来做长工。”
两人又聊了水泥的生产与库存。由于蓉哥儿身子有些‘不适’,贾蓉没多久便先回了院子,吩咐了赖升将准备好的东西交给蔷哥儿带回去。有奇果、糕点,还有给贾芸贾蔷一人一件的洋绸大袄子。
第97章:蓉哥儿去火
蓉哥儿在院子里也坐不住。
完全坐不住,就像是泡在热水里一样,浑身上下都是滚烫的。
贾蓉简直是欲哭无泪,狠狠瞪着雀儿这个罪魁祸首。“你瞧什么?出去。”
雀儿则是一脸天真道:“听我大姨讲,男人喝了这汤不仅能够补足精神,还能给身子壮气。现在应该还在药效期间,大爷得动起来,动起来才能散发药力。”
这哪里是补药?听着这描述就不正经。
要不是看着雀儿年纪小,真恨不得将这罪魁祸首给就地正法了。蓉哥儿恨恨地想到,又白了这懵懂的小家伙一样。将自己的袄子挽在手中,也没穿上,准备去会芳园里透透气。
“大爷,这是喝了汤后身子不舒服?莫不是孽火上来了!雀儿的大姨说过,这补药虽好,若是少壮喝多了,心里会生孽火。”小丫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曾听过大姨提过,若生了孽火,要么以阴阳来调和去火,要么以冷香丸灭火。”
蓉哥儿早就察觉不对劲,这会听了雀儿的话,心里更明白了。这傻丫头熬的汤喝上一点对身子好,要是进补得多了,那效果就跟壮阳药一样。
被这傻丫鬟给坑惨了!
现在怎么调和?调和个屁啊,媳妇正忙着了。
去园子里走一走罢,如果还是未消,就去凤姐儿那里看看?
寒冬的会芳园里,各栋建筑都被盖上了一层白白的雪,就像是穿上了一件白鹅绒的羽衣。路道上的积雪,每天都有人清理,蓉哥儿行走在其中。内心不停的暗示自己:今儿园子里好漂亮,我的心情很平静,没一点其他的想法。
跟在后面的雀儿脸上不断变化,自责又为难。小丫鬟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银牙一咬,鼓起勇气追上蓉大爷道:“雀儿去请奶奶罢,让奶奶过来给大爷灭火。”
蓉哥儿无语的很,现在特意去可卿过来,岂不是太明显了?太太还不知要怎么想?府里的其他人又怎么看自己?
“不用了。”
“那大爷要了雀儿罢,都是雀儿惹出来的。就算今儿被奶奶开出府去,雀儿也不能眼看着大爷难受。”
贾蓉可没有那特色癖好,对年纪尚幼的雀儿哪里下得了手。正逛着,就瞧见有人引着薛蟠、宝玉二人过来。
“蓉哥儿这是作甚?大寒天里,怎么不把袄子穿上?”
蓉哥儿勉强一笑,将手里的袄子挡在腹部,道:“身子有些热,这样走着正舒畅。薛大叔和宝二叔怎么过来了?”
宝玉道:“奇事,莫不是你心里也有热毒不成?今儿宝姐姐才吃了冷香丸压制热毒,我与薛大哥觉得在府中待着无聊,想邀你一并到万花楼喝酒去。没想你身子也种下热毒来了。”
小雀儿眼前一亮,连忙道:“大爷,那冷香丸也能解你身上的火。”
“别瞎说。”蓉哥儿忙喝一声,又对贾薛二人道:“今儿估计怕是去不成了,两位叔叔也瞧了我现在样子,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
薛蟠道:“这算个什么事,我们薛家还有好些冷香丸,我去给你讨一枚来。待你吃过,再一齐去那万花楼吃酒。”
“不便罢!”蓉哥儿不想太麻烦,也不想同这两人去万花楼。
“没哪处不便的,宝姐姐素日待人极好,也极大方,知了蓉哥儿病处定不会吝啬。”宝玉显然对宝钗的印象极好,连连赞成。却不想这小胖子话头一转,道:“唯独她那好为人师、劝人上进这一处不好。若是薛大哥与蓉哥儿去求药,我便不去了,否则她又得那我说一通。”
薛蟠一愣,道:“宝兄弟要先去万花楼?”
宝玉摇头道:“他们东府的雪梨羹味道比我们西府的就是好些,可惦记好些时日了,我去找蓉哥儿媳妇讨一碗羹喝着等你们。”
小胖子真的是想吃羹?
贾蓉眼里掠过一道寒光,这小胖子的事情可没少听说。小胖子往日里凭着自己还小,可没少往他们西府的媳妇们等人身上扑过。后来长了几岁,又总拉着院里的姑娘吃胭脂。
看来一放假,没了作业压制,这小胖子就又从牢笼里出来。贾政不给力啊,宝玉怎么到现在还这么跳脱。他心里想着,以后要找机会治治这家伙才行。
他道:“宝二叔若想喝,差一个丫鬟送到园子里来便是。”
小胖子一愣,却也不知再找什么借口。总不能说自己最近日子过得‘孤苦’,林妹妹去了扬州,今儿宝姐姐又病了,想着到东府来请蓉哥儿的时候顺便瞧一瞧他那似宝钗又如黛玉的媳妇,解一解对林妹妹的相思苦?若是能再问得秦钟近日的情况,那是更妙。
薛蟠道:“蓉哥儿说得不差,都是家里人。宝兄弟以后想喝了,让蓉哥儿找个丫鬟小厮的给你送到院里去,岂不好得?我们一同去快去罢,今儿万花楼里可热闹。去晚了,可没了好位置能瞧得羡梅姑娘的身段。”
原来今儿万花楼的羡梅第一次舞戏,在神京的各府里都已经传遍了。只有像蓉哥儿这种对此莫不关心的,才不知道这事情。
薛蟠真真是盛情难却,蓉哥儿推辞一番,最后也只能跟着他讨药去。宝玉更是万般不愿,但在心急的薛蟠催促下只能跟着一同去了梨香院。
院里的薛姨妈听了薛蟠是为蓉哥儿讨药而来,表情怪异的很。
蓉哥儿脸上多少也有些尴尬,这冷香丸曾听两府人传得神乎其神。听说东西用料一概都有限,也易得的,偏偏要配在一起却难得的很。向来薛家这样的大富人家,也没少花功夫才配出这么一副来。
薛蟠虽然对外霸道,对熟识相好的却重情义的很,说道:“蓉哥儿突然发了病,身子如火烧火燎,听了冷香丸可解。我才特意拉他来的,像妹妹求一枚药暂解了这毒。”
薛宝钗在房里听了动静,也知了个大概。这会儿出来瞧见衣裳单薄的蓉哥儿,轻笑道:“不过是一枚药丸而已,整好厨房还熬着黄柏汤,让人送一碗来配着服下。”
东府与薛家来往的少,贾蓉见薛宝钗的次数更少。又怕轻狂了,时常避着,因此两人还从没说过话。
蓉哥儿还未来得及感谢,却瞧着宝玉兴奋地跑过去问:“姐姐身子可安了?”
真口是心非的家伙!
只是蓉哥儿如今看着眼前淡雅的薛宝钗,心里莫名有种特别的感觉。
蓉哥儿用袄子遮严实了小腹,暗道:或许是喝了那劳子汤的原因罢!
第98章:万花楼里点花茶
薛宝钗这人如宝玉所说,举止娴雅大方。虽然如今才十四五岁,处事行为却极为老道。不仅唤了丫鬟取了药,还多拿了两粒,与蓉哥儿交代道:“今儿可巧,竟同发了病,一粒在院里凭黄柏汤汁服下应能好的。后若是再发了毛病,让丫鬟们熬上一碗黄柏汤,并冷香丸一起服了便好。”
蓉哥儿从莺儿手里接了药,连声对宝钗道:“可得好生谢谢薛姑姑了。”
宝钗轻轻笑道:“算不得要紧事,亲戚里本就需要互相帮扶。你还是先把袄子换上,屋顶的雪还没化了,大冷天的受了寒可又得难受。那时,我们院里可没药给你医了。”
“省的,我先吃了药再换。”蓉哥儿今才是知了什么叫做血气方刚,浑不怕冷。只是他今儿不仅方刚,还特硬。
将手里的冷香丸吞服进嘴里,又从旁白丫鬟那拿了黄柏汤喝了。
苦!
这是黄柏汤入口的第一个感觉,很久没吃喝到这么苦的东西了。蓉哥儿在内心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闭着眼咽下。说来也怪,温热的汤汁混着丸子入了肚,却还觉凉爽。不多时,心里的孽火渐渐小了。
蓉哥儿这才给自己加了袄子在身,又道:“未曾想这药竟这般的苦,多难为姑姑了。”
薛蟠心里急着去万花楼,哪里给他们时间闲聊,道:“时辰不早,你们也莫要再聊了。今儿也算打过交道,等明儿你姑姑身子好了,我们家一并到你们东府做客。那时有的时间让你们聊天的。”
“不过是良药苦口这个理。”宝玉接话道。他也曾去过几次,只是后来学业繁重,也有些时日未曾去过了。他听了薛蟠的话,也着急起来。“大哥说得在理,宝姐姐今儿需得静养,我们也不宜在此打搅了。外面还有要事要干,快些过去罢。”
蓉哥儿只得应了薛蟠宝玉的邀,分别与薛姨妈、薛宝钗告离。也说了些什么‘亲戚越走动越亲’之类的邀她们来东府做客的话。
薛姨妈瞧着三人出了院子,才道:“我们配上一副也难得,怎么就还送了丸子给他?”
薛宝钗携着娘亲道:“不过是几枚丸子罢,若没了再花时间配一副便可。各地的商铺掌柜的也一直在留意,总能配得齐全。”
薛姨妈道:“东府的蓉哥儿可与你姨妈不对付,你又不是没听过抱怨的话。平日的应酬也就罢了,怎么还给他送恩情。要让你姨妈听了,还不知该怎么想。”
“宝兄弟还是姨妈的亲儿子,不一样与蓉哥儿一处玩?姨妈抱怨她自个的,与我们又有什么干系。”薛宝钗解释道:“昨日你也听了传闻,东府的蓉哥儿如今还得了忠顺王的赏识,以后前途好着。我们家现在交好他,总没个坏处。”
薛姨妈叹一声:“也是你大哥不争气,他若能有你的一半,我也得意了。”
薛宝钗沉默片刻,道:“哥哥虽好高乐,却也重情义,他能与这些公侯家的哥儿玩到一处也是好事。只是可怜了娘亲,将来女儿入了宫,娘亲身边却没了照顾的。”
薛姨妈微微摇了摇脑袋,她哪里会不知今儿宝钗的病就是因为一直没听收到宫里的消息,是急出来的。瞧自己女儿的样貌,在这神京一众公侯府里也是出挑的。在她的眼里,贾、王、史三家的姑娘里能够容貌气质与自家女儿并齐的,几乎没有。
怎么的,宫里却还不传消息来!
女儿若是男儿身该多好!
薛宝钗安慰道:“今上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这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仕宦名家何其之多,虽是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却也是天大的要紧事,宫里与礼部自然要计划妥当了,许是要等到开春之后罢。”
大燕朝规矩不同他代,历任皇帝都会降恩挑选亲王子女入宫。连昔日义忠亲王、义勇亲王,他们虽坏了事,子女却也被显德皇帝接入宫中抚养。又如忠顺亲王,其有一女被今上收为养女,极得太上皇与皇帝宠爱。该女虽是郡主出身,却现居大内深宫,序齿为四公主。
这次选秀,除了觅后宫妃嫔外,其他的秀女多是被安排进这些公主郡主的房宫里。
此时的薛宝钗还想着,只要能进得宫中,自己一定能扶摇而上。可惜久久听不到一点内幕消息,她嘴上虽能安慰娘亲,自己心里却即焦急又紧张。
等大年一过,她也满十五了。
若是错过了这次,下一次选秀就得等到三年后。到那时,她已经十七八岁,不在十三至十六岁的选秀年龄范围里了。
再说蓉哥儿自从吃了冷香丸,竟感觉身子通透凉爽,即不觉热也不觉冷。直呼神奇。
等到了万花楼里,见了一众莺莺燕燕,出奇的是浑无半点杂念。只见着薛蟠寻着一个先来位置的小厮,问了房间。
小厮道:“此处最妙,以往例来是王公哥儿霸占着这地,今儿却被薛大爷抢到了。大爷可以与朋友在此处喝着茶酒,同时欣赏着对面楼下的歌舞。算得上这万花楼里最好的一处位置,待羡梅姑娘献舞献唱完,她还会亲自到这房里陪几个大爷喝上一杯,一千五百两的价格可谓是极其公道。”
一个房间就要一千五百两?看着薛蟠混不在意的样子,贾蓉被简直是瞠目结,久久不敢相信。
“今儿是什么大日子?就一个普通的厢房就炒到了一千多两银子!”宝玉虽然不懂这钱到底多是,可是听了一千多两的数字,也稍稍被吓了一跳。他作为荣国府最得宠的哥儿,一个月也不过二两月钱。
薛蟠见宝玉、贾蓉都一头雾水的样子,得意显摆道:“你们都不懂,这叫点花茶。以往来万花楼里只能隔着纱幔听羡梅姑娘弹唱,经了此次点花茶,以后羡梅姑娘也能同其他清倌人一样,出来‘做花头’,不仅能在面前弹唱还能同客人陪酒陪牌。若是有看上,只要能与老鸨子商量出个数目,甚至还能选个吉房点上一对鲜红大花烛‘梳栊’羡梅姑娘。”
梳栊是清倌人的破瓜仪式,有点类似于婚礼。
薛蟠笑问道:“蓉哥儿可有兴致?”
第99章:你这个棒槌
蓉哥儿摇了摇头。管对方有多迷人,或许确实经万花楼的老鸨子调教的很好,技术十分高超,但是他对这事还是没个兴致。
在这楼里听听曲,喝喝酒酒行了。毕竟这氛围在府里是难有。
贾蓉笑道:“薛大叔可就别试探我了,这种事情还得让大叔这种风流人物来。我今儿不过就是陪衬。”
薛蟠摇头道:“我虽有个兴致,却也懂这地方的规矩。如今羡梅姑娘名声极大,想一亲芳泽的人太多了。有话是怎么说的,水涨了,床就高了。要想爬上那床,只有金银还不够,还得让羡梅瞧得入眼。我肚里空空,哪能让她倾心。”
恰在这时,外面走进一人来。正是冯紫英,他道:“你哪是肚里空空,明明里面装着太多的姑娘。”
“紫英兄弟也来了。”薛蟠欣喜问道,“如何知我们在这房里?”
“今儿来得晚了,没抢到好位置。”冯紫英遗憾的说道,“幸而有个老鸨子认得你们,才告了我地方,所以寻过来了。”
宝玉见了冯紫英也是欣喜,道:“你来了正是时候,来前薛大哥还提及你,不知在万花楼是否能遇上。还真见着了,如今也有伴,一同吃酒高乐。”
贾蓉与冯紫英道了声‘世叔’,笑道:“没想到这羡梅姑娘竟如此有魅力,把冯世叔也招引来了。”
冯紫英道:“来的可不止是我,神京里好些公侯家子弟都来了。大家伙以往只听了羡梅弹琴,也少听其唱乐,更是没见过舞姿身段。一个个都期待着了,若是今晚羡梅表现得好,以后定让是万人追捧。表现不好,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土财主。”
像贾、冯这样公侯府里,论财力自然是比过薛蟠这样的皇商,甚至连神京里不少的商人家族也比不过。
宝玉问:“此话怎讲?”
冯紫英解释道:“青楼里的倌人背后都有一个老鸨子,许多事情自己是做不得主的,全由老鸨子掌控。要是今晚羡梅表现得好,能够让来的一众公侯子弟及富商子弟强烈追捧,让老鸨子见到有大进益,那么羡梅才有一点点的选择自由。”
或许是吃了冷香丸的原因,蓉哥儿对几人聊的话题一点也提不起兴趣,只是一个劲的拿桌上果子吃。
担任好一名实实在在的吃瓜群众。
薛蟠又唤来几个妓子,都是什么红、绿、云、彩之类的,蓉哥儿也没记名字。妓子们分别落座几人身边,薛蟠最为手熟,妓子才坐下,他就已经伸手乱探。
让旁边的宝玉大开眼界。
冯紫英骂道:“这个莽子。”
“莽的还在后头了!”薛蟠也不在意冯紫英的骂声,继续摸索,又问道:“羡梅姑娘什么时候出来?”
那不知名叫小红,还是小绿的妓子妩媚的瞥了薛蟠一眼,在薛大爷怀里一阵扭捏,嗲声嗲气的哼道:“嗯,大爷与我在一起,怎么还要关心羡梅妹妹。哼,人家不管,今儿晚上人家赖上你了。”
薛蟠哈哈大笑一声,从抽出自己探索的手,找了个小坠子送给妓子。道:“小蹄子,心慌什么。今儿大爷不过是来瞧羡梅姑娘舞姿的,用不着干吃飞醋。待瞧了好戏,哪里还要等到晚上?”
卧槽!
贾蓉真是大开眼界,这小子真……
只见着那女子腰身摆动的幅度更大了。
贾蓉再看宝玉、冯紫英两人,到底不如薛蟠放荡,又自持着身份,一个个稍显规矩。只是宝玉、冯紫英他们身边的女子,虽然在给两人斟酒,动作上却不太规矩。
这些妓子们都看到薛蟠打赏了,自然也要争个高低,寻个赏赐。
于是乎,没两下闹得宝玉面红耳赤。
冯紫英则是老手,任怎么闹,也依旧表情自然的很。
蓉哥儿也突然有感,旁边的女人轻触自己,只道:“斟酒就好。”
他也不是有什么洁癖,只是府里哪个不比这妓子漂亮?于是兴致大缺,倒是对那未出场的羡梅有些好奇。
虽然曾经见过一两次,现在却也没了印象,更多的是从薛蟠他们口里听说的。眼睛总不由自主地朝下面瞄去,瞧瞧情况。
在万花楼里喝酒,羡梅还未出现,自然不能干等。几人一边吃酒,冯紫英又笑着行酒令。
贾蓉和薛蟠在这些人面前,基本算是个文盲,哪里懂那些。本是不依的,不过宝玉与一众妓子去欢笑闹着要来。
只听一人打样先唱:“女儿悲,将来终身指靠谁?女儿愁,妈妈打骂何时休!女儿喜,情郎不舍还家里。女儿乐,套了箫管弄弦索。
豆蔻开花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不得进去,爬到花儿上打秋千。肉儿小心肝,我不开了你怎么钻?”
蓉哥儿听得莫名其妙,其他人却是大笑。
宝玉也在一旁叫好,跟着也唱了。
只是蓉哥儿越发听不明白了,冯紫英唱出的也是如此。待到薛蟠,这家伙半天也没憋出几个字来。贾蓉觉得好笑,反正他自己是准备罚酒一杯了。
旁边的妓子起哄催得急,又有人闹薛蟠罚酒,薛大霸王哪能丢了这脸。
哼一声唱道:“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女儿愁,绣房撺出个大马猴。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女儿乐,一根棒槌……
一个蚊子哼哼哼,两个苍蝇嗯嗯嗯……”
“粗鄙!”冯紫英笑骂道,“你这个棒槌。该罚酒,你这还不如不唱,得罚三盅。”
妓子们也随着起哄,要与薛蟠灌酒。薛蟠也是机灵人,闹了一阵,又突然听了楼下乐起。薛霸王叫道:“羡梅姑娘出来了。”
果然,万花楼里瞬间安静。
蓉哥儿只听着对面楼里传出乐声,突然看到正对面的房门缓缓打开,一道珠帘静垂下来,隐隐望去,珠帘后端坐着一个美妙的身影,未见其人,未闻其声。
但是大家都知道,那便是羡梅姑娘。
只是这么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便已让楼上楼下的男人们疯狂了起来。
贾蓉摇头,这羡梅姑娘如今的名声,实在不可估量。
对面房里的羡梅先是弹奏了一曲,让万花楼里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却不想,等那珠帘拉开。身着彩衣的女子走出,楼下多人已经大叫起来。
仿佛要把万花楼给镇倒一般!
第100章:将香菱赠你
彩衣女子正是羡梅,她走上台前,退下彩衣露出里面白纱透现的粉色舞衣。水蛇般的细腰若隐若现,一双长长的白腿隐约可见,万花楼现场再次被推向了气氛的顶点。
冯紫英笑道:“到底是妓子,这装扮同他人比起来格外不同。”
蓉哥儿白了这货一眼,明明想看,嘴上还要调侃一番以显示自己守礼。
虽然羡梅的打扮却是有些诱人,却也只是隐约显露腰腿,并未真的露出来。和后世的高丽女团比起来,可是差得远了。
若是这些家伙有幸能见着高丽女团跳舞,还不得一个个流鼻血?
薛蟠的手在怀里妓子身上取暖,也不忘与蓉哥儿打趣:“听府里人说你娶亲一年多,房里也没添个姬妾,要不要我资助你些银子,将这羡梅姑娘拿下带回府去。”
冯紫英也道:“是极。上回还与卫若兰提起你,让他莫要步你后程。好歹也是个国公府哥儿、四品爵爷,怎么房里就没个正经的姬妾。瞧我们这些人,哪个房里没收几名小妾的。”
你们懂个屁,我们追求不一样。
不过听着这俩个家伙揶揄讽刺,他也没好气道:“薛大叔也莫要说我,大叔向姨太太求了快一年了,那买卖的人还是没得手。”
薛蟠一愣,提起那香菱来,他心里也郁闷着。当初还闹出官司,现在却不是自己房里人,一时脸上挂不住,哼道:“你懂什么,我的心思早不在那丫鬟身上。”
众人也知薛蟠是个极其好面的人,呵呵笑了两声,没在这事上继续打趣。
薛蟠却不依起来,连取暖的双手也拿了出来,上面还带着余香。叹道:“往日我也不好意思提及,我倒是有一事想要求蓉哥儿。”
薛家这么有钱,什么事情搞不定还要来求自己?蓉哥儿想不明白,问:“大叔也莫要说一个求字,今儿从薛姑姑才说亲戚家里互相帮扶也是应该的,大叔能有什么难事,若我能帮上的但说无妨。”
在场的几人里,冯紫英隐约知道是什么事情。笑道:“他还有真一件事,只能你能帮他。”
宝玉这小胖子也来了神,支着耳朵好奇的打听。心道:难怪今儿薛大哥执意要叫上蓉哥儿来,原来是有事情求他。
“哦?是什么事情?”蓉哥儿这会儿更好奇了。
薛蟠瞄了一眼楼下的羡梅姑娘,那里正在摆着琴瑟萧鼓等乐器,姑娘的舞还没正式开始。抓着这时间空挡道:“蓉哥儿应听说了这几年来,我们家在各省的买卖渐亦消耗,已大不如从前。”
蓉哥儿自然听说了这事。
自从薛家的姨太爷死后,他们家在各省中所有的买卖承局,总管,伙计人等,见薛蟠年轻不谙世事,便趁时拐骗起来,以至于亏损了不少。就连京都中几处生意,也渐亦消耗,这才有了薛蟠来京。
只是这些事情,自己能帮上什么忙?总不能让自己去帮忙管他们家的店铺吧。
又听冯紫英道:“你既然开了口,就快些说正事吧,楼下的羡梅姑娘可要跳舞了。”
薛蟠这才叹道:“我听了府里人讲,你们东府造出的水泥分为三等,一等二等专供内务府、工部,其中三等作为民间售卖。所以想着在你着寻个三等水泥的总理,让我们薛家将此物卖到江南等地去。”
额……水泥这东西,又不如奇果、奇石、胭脂、珍珠等物,是卖不出高价的。
蓉哥儿道:“按理说,这样的事情就算大叔不讲,我也该寻大叔走门路的。可水泥只是贱货,就算运到了南方,也难得卖出去罢。”
“蓉哥儿这便不懂了,水泥在你眼里是贱货,可在江南的士族眼里,可就是与皇家沾上边的宝货奇货。江南大族好攀比,谁家修了大园子,另一家就要修个更大的园子。”
薛蟠急切道:“我也是听了各省的总管传信过来,说是有不少的大家训问水泥天物。蓉哥儿不用担心盈亏,只管将三等的水泥卖我,我们薛家有多少消多少。”
贾蓉却是摇了摇头,这水泥虽说好用,可是不懂得用却也徒劳。最后只怕会跟忠顺王府庄园的那些人一样,搞出个豆腐渣工程来。
“水泥用法特别,需得有人教他们才行。若卖到各省去了,总不能让我们窑上的人跟过去教他们如何使用吧?”
薛蟠一愣,轻叹一声。薛家向来商队向来是交通南北来赚取差价,他哪会想到其中还有这个。
冯紫英、宝玉等人听了也是叹气,直道可惜了。
薛蟠怀里的妓子却是笑道:“不过是用法,大爷们哪里要愁这劳子。不过是写上本秘籍,同那天物一并卖了出去,还能收两份钱。”
薛霸王眼前一亮,道:“是极,是极。你这妮子想得周到,该赏该赏。”
说着这呆子从随身的袋里找了个银裸子给妓子。
那妓子更是喜上眉梢,难得遇见这般大方的人,腰姿扭得更来劲了。
贾蓉却是苦笑,没想到妓子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真不是我不想交与大叔,这三等的水泥价格不高,却又占地,也不易保管,运到了南方也未必能赚到什么。”
蓉哥儿心里倒是有其他想法。现在庄上的水泥到底产量太小,若是能够在煤矿、石矿等地附近建厂,不仅能节约制作成本,还能就地售卖减少运输成本。
他道:“我这倒有个另外的法子,可以让你我两家同有大进益。”
薛蟠急切问道:“是何法子?”
冯紫英提醒道:“这万花楼里人多口杂,等回府再议。”
贾蓉也是正是此意,点头道:“回府再讲罢。”
薛蟠听了有戏,心里得意道:“蓉哥儿若是能帮扶了我这把,怎么也得帮蓉哥儿讨了这个羡梅来给你做妾。”
“呸。”
“呸。”
几人同时呸了一口,蓉哥儿道:“莫要此说,我对这羡梅可没兴趣。”
其它几人自然是露出不相信的怀疑眼神。
薛蟠眼珠一转,道:“不若将那香菱赠你,那姑娘买了一年多,我一直也没求到,在院里看到了只会惹我闷气。若是我们俩家的事情能成,再去求,太太定会愿意转出那丫鬟。”
这家伙把我当什么人了?人怎么可以赠来赠去!
蓉哥儿无语的很,再说自己身边可有两个大醋坛子。
只道:“再议,再议罢,快瞧楼下羡梅姑娘要起舞了。”
第101章:圣教转世明王
楼下左右琴师已到位,羡梅也不说话。看她折摆纤腰微步上前,白洁皓腕轻轻抬起,后面一众乐师忽然奏起。
羡梅脸上平静如水的表情忽然变了,眸目含春似水的一笑,芊芊玉指妖娆的在空中舞动。
随着乐曲变化,羡梅的身子轻轻转动将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中扬柳般婀娜多姿。腮边的两缕发丝,也随身姿在空中飘动,偶轻柔拂面,更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这样的舞蹈,蓉哥儿还是第一次见着。虽然没有高丽女团那么大胆直白,但论诱惑力却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
难怪自古君王公侯们府里都会养上一群舞姬,虽然到了这时代王公贵族们多是养戏子,但舞姬也依旧没有退出历史舞台,这其中自有其特别。
忽然,贾蓉只见得那羡梅姑娘狡黠一笑。
眉目神情力透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还有几分得意洋洋。羡梅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圆形小扇面,扇面拍胸,抬头浅笑,饶台而行。步伐也极其讲究,脚尖点地,身姿左右轻摆,让人觉得亲近可爱,同时体态修长又勾人魂魄。
就在众人还在痴迷之中,蓉哥儿只见这羡梅迈步而跃,一双细长的腿在空中画出一个圆。
灵动、调皮、可爱,这是蓉哥儿对这羡梅整个舞蹈印象。
也难怪冯紫英等人会如此褒扬一个清倌人,确实与众不同。这时间女子,或温柔如水,或跋扈泼辣,偏就少了这等自信、灵动又调皮的女子。
万花楼里原本嘈杂吵闹的人群此时安静至极,羡梅姑娘一舞完毕,大家仍旧沉浸在那美丽的境界中,久久未曾回味过来。
冯紫英与宝玉两人,已经完全看呆,眼神涣散竟看出在想什么。至于薛蟠更是直白,脸上显露着他招牌式的痴笑,十足的痴汉模样。
其中最清醒的恐怕莫过于贾蓉了。
这羡梅的舞姿虽美,也确实惊艳。但是对于蓉哥儿这样见过各式各样劲爆舞蹈的人来说,却也只能算是被惊艳一下下便回过了神来。
“真真是个妙人啊。”冯紫英叹道。
宝玉也说:“若是能与这般的女子结识一番,也不枉此生了。”
薛蟠嘿嘿笑着,凑到蓉哥儿面前道:“如此妙人,你但真没个兴致?”
蓉哥儿道:“大叔有意,自个出手便是了,何必在意我们。”
冯紫英也笑:“既然蓉哥儿无意,你自己去争一争就好。”
薛蟠道:“哎呀,咱不是那意思。莫不成紫英忘了,那日我们谈起蓉哥儿来时,这羡慕姑娘从纱幔后走出见礼,还搭了几句话。分明是对蓉哥儿有意,我才有此一问。”
“大叔又在说胡话,羡梅一舞已毕,下面就该唱名了罢?”蓉哥儿转移话题道。
“应是如此,在房间的客人都会通人报上名衔与银两,若是羡梅姑娘有满意的便会收下其中一个房间的牌子,到房间来与客同乐。”
薛蟠笑了声,让房间力的小丫鬟拿了木牌,走到旁边填上几字让丫鬟将牌子送去。
蓉哥儿感叹道:“这玩法倒也新奇,向来是客人挑陪客的,没想到这里偏偏却是陪客的挑客人。”
冯紫英道:“新奇的多了去,比如薛兄弟竟然还真领了牌子,估摸着怎么也有百来两一个字罢?”
“神京的青楼没江南的楼里会玩,在江南的时候,房间与木牌都单独算钱,今儿这牌子竟然是免费送的。只要花上一两百两提字费,就能争一争。”薛蟠嘿嘿一笑,“拿这一两百两搏一个与羡梅姑娘同桌的机会,何乐不为?”
众人白了这家伙一眼,不就是显摆你们家有钱吗?
贾蓉笑道:“如今曲也听了,酒也喝了,舞也瞧了。咱们该回了罢,莫不成她还真能来我们这里不成?”
同贾蓉等人一样,其他房间的人也在关心这个问题。不止这些男人,万花楼里的羡梅同样在纠结。
“姑娘选好了吗?”这老鸨子在羡梅身边献媚着,完全不像是能拿捏清倌人的妈咪。
羡梅在一众牌子上挑了挑,每一个木牌上的名衔都仔细看了看。先是去除了无官富人,又排了小户门楣。
等她拿起薛蟠的木牌时,突然愣了一下。上面除了薛蟠的名字外,竟然还有贾蓉二字。
这时的羡梅脸上完全没有活泼灵动的表情,反冷着脸问:“可是宁国公府的那位哥儿?”
老鸨子恭敬回道:“这房间的主人是紫薇舍人薛公后裔,房里还有几人,分别是神武奖军冯唐之子与宁国公府嫡孙贾蓉与一个荣国府的小哥儿。”
羡梅又问:“宁国公府的人可传了消息来?”
“自去年慕兰姑娘进去,第二日就没了消息。后来才知这慕兰与宁国府一个长随有私,在逗蜂轩里殉情了。至此,宁国府再没从外买过丫鬟小厮,我们的人混不进去。荣国府那边的人手也不得势,也打听不到贾蓉的真实情况。”
“殉情的话你也信?”羡梅微蹙着眉头点点脑袋,问:“可有了小师妹的消息?”
老鸨子讪讪笑了笑,回道:“不曾有佛母消息,或许是回平安州总坛去了罢。”
羡梅听了这话,心烦意乱哼道:“她好不容易从总坛逃到神京,怎么还会回去?教里怎么偏偏就选了她做佛母……暂时不要派人去宁国府了,我去接触接触这位受仙人指点过的贾蓉。”
老鸨子从众牌子里找出一块,左边写着‘罗容安’三字,右边写着‘三千两’。
她道:“这人可是云贵节度使罗泰之子,怎么能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言,而浪费了眼前这好机会?”
“罗容安常来,贾蓉不常来。”
羡梅留下这么一句,呆上一名丫鬟朝楼上走去。
老鸨子哪里知道羡梅所想。去年神京里传出贾蓉受了仙人指点,教中信众虽有怀疑,却也立刻派了慕兰进去。结果慕兰离奇死了,然后贾蓉还真造出了天物,更让圣教信众以为贾蓉是转世明王。
若是能将贾蓉拉入圣教之中,不比接触一个云贵节度使之子更重要?
第102章:神京小文远
不多时,只听着楼下唱名,羡梅姑娘去了楼上天字三号房。
万花楼里众人都懵了圈,其中天字一号房与二号房的客人更是傻了眼。这羡梅姑娘不会是个瞎子吧?竟然跑三号房去。
纷纷都在打听三号房的客人是谁。
当听说是一个叫做薛蟠的人时,不少人都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这羡梅姑娘竟然会选择一个在户部挂名的行商!
当即有人摇头感叹:“盲了眼,盲了眼啊!”
同房里的陪客也纷纷点头:“论财力,薛家也不是今日客人里最盛的,论家府官职地位,他们薛家更算不得什么。”
又有人不满的揶揄道:“还当羡梅姑娘是什么清客,原来也不过如此。那姓薛的论才华,在众客人中只是下等,论容貌……呵,他那样子。羡梅姑娘之眼光,不过如此。”
万花楼里嘈杂的很,这种各样难听的话围攻着天字三号房。
冯紫英气不过,走上楼里台廊,骂道:“你们又算得老几,一个个在那里牙酸,有种的来冯某跟前当面说说。”
有人喝声回道:“你又是哪个?如此嚣张,给你爷爷报上名来。”
冯紫英大声哼道:“冯某正名紫英,你又是哪家的,敢在老子面前称爷?”
万花楼里众人听了冯紫英的名字,突然安静片刻。
蓉哥儿笑道:“冯世叔这名字没想到还有如此功用,怕是比上张文远的小儿止啼来也毫不逊色。”
冯紫英得意道:“可不敢比,张文远是八百破十万,溃江东于丧胆。某仅仅是打遍神京纨绔,顶多算个神京小文远。”
这时,外面又有人喝道:“姓冯的莫要嚣张,上次的恩怨还没了结。”
冯紫英听出声音是谁,才在蓉哥儿面前夸口就被打脸,挂不住就要去争雄。
贾蓉连忙拉住他,这有什么好吵的。对外道:“也莫说这些徒劳的,不过是一个位置罢,真想要,出上一万两银子,我们就卖与你们。”
那人回道:“你又是何人?”
贾蓉还没答话,就听一个熟悉声音喊道:“原来是蓉哥儿在场,不过是一场误会。仇某这朋友今儿喝多了,还请蓉哥儿见谅。”
这时旁边天字二号房里也隐约传出什么“招惹不得”、“连忠顺王也敢阴”、“他就是个阴货”之类的话。
其他房里一些与贾府没甚来往的,也是纷纷与蓉哥儿等人客气告离,更让冯紫英等人对蓉哥儿刮目相看。
这……
我特么……
蓉哥儿脸很黑,心里很郁闷!
你们全家都是阴货!
听了楼里动静的羡梅,更是打定主意要摸摸贾蓉的底细。
房里的薛蟠却还愣在那里,怎么也不敢相信,竟然羡梅真要来这房间。喃喃道:“宝兄弟,掐我一下,怎么听着不实切。”
薛蟠怀里的妓子一副吃醋的模样,哼道:“就晓得大爷心里惦记着羡梅妹妹,原来方才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假的。”
宝玉兴奋点头,可算能与这姐姐结识一番。笑道:“真要来了。”
薛蟠听了宝玉的话,连忙拉起怀里的妓子,安慰道:“待会再找你,我去见见羡梅姑娘。”
同席的其他妓子酸道:“大爷莫用着急,我们万花楼哪有让客人去前见姑娘的道理,羡梅妹妹会主动过来。”
众人听了连忙摆正头冠,收抚了鬓眉。
唯有蓉哥儿看着几人动作,直觉好笑,自顾着让旁边妓子给自己斟酒。
一个清倌人而已,又不是与什么大家闺秀初见,还把自己身上收拾一通。这些个家伙,真真服气了。
果不多时,只瞧着有人推门而入,款款走进来一个绝美女子。正是方才在对面房间楼台起舞的羡梅姑娘。
冯紫英、宝玉、薛蟠几人连忙起身,急切吆呼着羡梅入席。
羡梅姑娘顾盼左右,其神态妩媚,与蓉哥儿上次见时,浑然不同。
蓉哥儿想着,这不是清倌人的常用手段吗?
在刚开始时总是做神秘样子,给人吊足了胃口。让别人去幻想,去期待。等时机成熟,有了一定的关注,就需要打造更吸引人的人设。有的是清纯,有的是性感,各种各样,只待凯子上钩。
眼前的这个羡梅的人设就是又纯又媚,正好符合大部分公侯子弟对烟花女子的想象。
再看同房间的薛蟠宝玉几人皆沉醉在她美丽的笑容之中,那几名妓子也是脸上难堪,这妹妹才来就把她们风头全抢了。
偏还说不得什么。
羡梅笑道:“几位姐姐也莫要离了,一同陪着房里的大爷们,岂不更好?”
妓子们这才干笑着应下,各自靠着几位大爷坐下,做出与贾蓉等人极其亲密的样子。
羡梅也知这些人的心思,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脸上露着轻笑。蓉哥儿却是自在随意的很,对次很在意的冯紫英三人脸上颇有挂不住,却也不好推开紧靠着自己的妓子。
薛蟠一副猪哥样子,连说话也不利索了,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姑姑……姑娘,亲亲……请坐……”
这绝对不是薛蟠紧张,这家伙久经风月,哪里会紧张。分明是瞧着羡梅的又纯又媚的样子,心情过于澎湃了。
羡梅姑娘极其有礼的与薛大爷道了声谢,让旁边的丫鬟拿了杯盏。
只见她红唇轻启,从那樱桃小嘴里冒出带着南音的轻灵之声。“多谢各位大爷捧场,方才羡梅舞姿可还能入眼?”
她倒是个不怕生的人。蓉哥儿心想,也对,一个清倌人如果还怕生,哪里会有凯子上钩?这可不像是后世,有着多种交流渠道。能够在网络上私聊勾引,见面后欲拒还迎,能把凯子们耍得团团转。
薛蟠赞道:“让我等大开了眼界,原来天底下还有这样绝妙的舞蹈。”
冯紫英也道:“甚妙!”
宝玉却是人小鬼大,道:“姐姐之貌若如天仙,这般的舞姿也合该天上才好。莫非姐姐是那飞燕玉环的弟子,这一曲舞足以迷倒天下浊物。”
羡梅听了这位圆脸小哥儿的赞成,更显高兴,一双媚眼透着春光,笑道:“这位小大爷口里说的浊物又是什么?”
宝玉道:“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姐姐这般光彩,定然是天上瑶池里的圣水作的。”
羡梅听了,笑得直不起腰来。冯紫英宝玉等家伙竟不敢直视,薛蟠却被人拿捏住,与旁边的戏子纠缠。
蓉哥儿则是用一种欣赏的目光赞叹:真大啊。
跳舞时怎么没看出来,这会儿……莫不是跳舞的时候用东西绑着了?真是可怜了那两姐妹,长这么大却活着这么憋屈。
羡梅察觉蓉哥儿的目光,拿着扇面往胸前一档,脸一红,娇滴滴的嗔了他一眼。
真是个妖精!
第103章:红粉都是骷髅
这几人笑闹了一阵之后,冯紫英等人也自报了府邸姓名。蓉哥儿白了这几个家伙一眼,估计万花楼早收集了你们的家世信息。
就算是窑姐还会打听清楚客人的家世家底,更何况是在神京繁华地屹立的万花楼,不然怎么寻找出最合适的那一头猪?
蓉哥儿同薛冯等人过来,也不过是陪着喝酒罢,不想被归类到待宰的肥猪里。呵呵笑道:“咱可比不上他们,一个个都是公侯家的哥儿。我只是他们请来助兴的陪客,家世门楣不值一提。”
羡梅微微一愣,没想到贾蓉会这么说。她心里怎么不知贾蓉的身份,就算不知,刚刚楼里的闹剧还是因为他的名号才平息的。
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身份不简单。
她紧紧的盯住蓉哥儿的眼睛,浅吟低笑间,眼中射出一股魔幻般的光彩。贾蓉看了她一眼,便再难移开。
只听羡梅伤怀着叹气道:“原来奴家还不配知大爷的名,倒是奴家自作多情了。”
这女人会妖法吧!贾蓉不再与她对视,身子外斜了一步。
只见眼前的羡梅姑娘杏眼娥眉,桃脸玉腮,羞涩中泛着淡淡的幽怨。若不是在座的都是知情人,甚至会怀疑蓉哥儿曾是抛弃对方的负心汉。
薛蟠心里懊恼,只叹:我便知道,羡梅姑娘果然不是冲我名来的。他笑道:“蓉哥儿莫要戏弄姑娘了,方才的牌子上可写了你的名字。这羡梅姑娘可是冲你来的。”
众人一听,再看羡梅表情,纷纷大笑。
冯紫英揶揄薛蟠一番,道:“原来如此啊!这就说得通了。”
薛蟠心里虽有苦涩,面上却也不显恼,笑道:“男人爱貌,女人爱才。蓉哥儿有才有貌,他的名头自然比我的好使。我也是好意,若是蓉哥儿能与羡梅成双,这又是一番才子佳人的美谈。”
羡梅也是个机灵人,直接换到了蓉哥儿身边,羞涩一笑往他怀里倒去,道:“也不知大爷瞧不瞧得上奴家。”
只需这一言,冯紫英等人便起哄了起来。
薛蟠也笑,唯独宝玉心里却是不平,嘟着胖脸在一旁吃味。
蓉哥儿朝着扫了一眼,只见羡梅颈项洁白如玉,项下更是高耸温柔,实在是惹人遐想。她娇艳的红唇一张一兮,似在是在对情人低语,丰满的身体紧靠在他身前,一阵淡淡的女儿幽香传入蓉哥儿的鼻孔里。
只是不知何故,蓉哥儿却觉得这位清倌人太过主动了些,完全不符合清倌人的利益。
这个时候,清倌人应该是不与任何客人有肢体接触才是,否则传了出去,其名声将大大降低,其身价也会不断下滑。公侯府的哥儿最看重这些,哪里会去追捧一个与其他男人有过接触的青楼女子?
应是越发诱惑,却只能看,不能摸,将一众哥儿的胃口吊足了。这样才最符合清倌人与青楼的利益。
贾蓉可不觉得自己如何有魅力,能够让一个清倌人为止倾倒。或许是因为吃了冷香丸的缘故,蓉哥儿觉得自己此时竟然清醒理智的很。
什么红粉都是骷髅。
蓉哥儿苦笑着,轻轻将羡梅姑娘推开。
“我就知是薛大叔与冯世叔在作弄,等着我出丑罢?明知我家的那位管得严,还联通羡梅姑娘开这等顽笑,莫不是想着以后去我家里告状?我可是表里如一的人,心上只有自家的媳妇,以后这等顽笑莫要开了。”
羡梅面上轻笑着,心里却已生起惊涛骇浪,自己的诱惑对这贾蓉竟浑无用处!
她只能乖乖坐一旁,与大家嬉笑高乐几句,便匆匆告了离。
“可惜了!”薛蟠看着羡梅离去,埋怨道:“明明人家姑娘瞧上你了,怎么就这般不懂情趣,只要说上几句甜言蜜语。说不得,今晚就能成了好事。”
宝玉则是心里稍觉侥幸,乐道:“大哥也莫怪蓉哥儿,蓉哥儿是个深情种子,心里只有他媳妇一人。”
冯紫英也为蓉哥儿可惜,不过却也没多说什么。
过了几日,终于有内官到宁国府传旨。
“奇怪,皇帝怎么给你封了个二等侍卫?”王熙凤听了消息,赶到东府,好奇问道:“可有说是调任何处?”
蓉哥儿苦笑道:“估计是王家叔舅太爷与忠顺王通议后的结果罢,让我既留了四品武职,又调任至忠顺王身边差遣。”
王熙凤听了是调任忠顺王身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道:“虽然比不得禁宫的侍卫,若是在忠顺王身边倒也不算差,总好过在其他没权没势的亲王郡王身边强些。”
虽是这么说,蓉哥儿却还是叹气。看来明年注定是要跟着忠顺王去治水开河了,若是在神京附近还好,还能偶尔回府来。
若是去了淮扬地界,那里离神京可就远了。怎么舍得可卿、凤姐儿两个妙人?
王熙凤又问:“朝服可领了?”
蓉哥儿道:“刚刚传旨的公公交代了,明天去部里凭领了朝服,再进宫谢恩。”
秦可卿也道:“大爷等出宫回来,也得去忠顺王府与舅太爷家走一趟。”
贾蓉点头,是该去这两府一趟。虽然不是自己最想要的官职,可是他们人情的总该得记心上的。再说上次忠顺王也提过,四王八公的人想再进九门当差,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能有个二等侍卫,眼下最好的,总好过一直留在工部监守工程的强。
凤姐儿笑道:“王家叔叔不在京里,怕是过年也回不来。明儿也就不必去他府上了,你写封信差人送去,等过年时你们夫妇同我一并到王家走亲。”
“如此也好。”凤姐儿这婶婶对自己的好是没话讲,蓉哥儿笑道:“还是婶婶考虑周到,这事又劳婶婶费心了。”
桌下,凤姐儿悄悄踢了蓉哥儿一脚。
蓉哥儿没反应过来,只见着凤姐儿轻轻白了他一眼。又听凤姐儿酸溜溜道:“我为你费心的事儿何时少了?嘴上讲着谢我这婶子,却不见有半点实惠。”
秦可卿也道:“莫说婶婶恼,我这个做媳妇的在内宅忙前忙后,这些日子也没见上大爷几面。若不是昨儿那万花楼一个叫羡梅的姑娘差人送来名刺,也还不知道大爷这些天都跑哪里去了。”
冤枉。蓉哥儿心里大喊:天大的冤枉。
我这些天都在跟薛蟠讨论在各省买地建窑的事情,哪里去了万花楼。
她们没注意到的是,房里的雀儿听到这万花楼羡梅几字,脸色骤然一变。
上架感言
从开书到现在,时隔两个月,终于要上架了!
上架时间8月1日,零点!
在这里先感谢一下编辑舟舟,刚改状态才两三万字就来了分强试水推。虽然成绩并不出挑,舟舟也一直没有放弃,让这本书一直在推荐上挂着,都被大家戏称为分强钉子户了!
关于更新和加更:
上架第一天暂时先定万字更新!
定个小目标,首订超过四百,每增一百加更一章
(ps:每天均订超过四百,每多一百均,后面一天在两更的基础上加更一章!均订越高,加更越多,不吃不喝也要给你们码字加更。限八月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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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以上三条永久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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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上架前献祭几本书,首订成绩会爆炸,我来试试。
(ps:其实这是很严肃的推书)
第一本:
《大秦,造反被祖龙窃听心声》
简介:王远一梦汉朝就成仙,但他的心声却能够被秦始皇听见。
一本作者都精神分裂的搞笑小说,看着绝对欢乐的一本书!
第二本:
《我在万族打造气运神朝》
简介:种田流,运朝流,我朱天命要建立无上运朝,吊打诸天万族!
第三本:
《成长系神豪》
简介:好吧,没简介……这货没给我发简介,狂的一批,就这样!
……短小分割线……
最后,最重要的,感谢一下从开书以来一直在支持小鹅的书友们。
我脸皮薄,所以问一下自称小鹅,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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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没记录昵称的书友们,请不要怪罪。
书友名单很长,就不一一例举了!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心声:其实首订才是我真正想说的话!快吃不上饭了,只有靠大家捧场才能有点吃饭钱!)
编辑说最好不要放群号,所以群在最新章节的作者的话里。
第104章:王熙凤生气(求首订)
雀儿是个小丫鬟,她的神态自然无人注意。反倒是蓉哥儿无意中瞟了一眼,却也没在意。
“这些日子一直在黎香院了,宝二叔和薛大叔都能与我作证。”
凤姐儿将信将疑地看向他:“薛家里面还有个宫里备选的,你无故跑那里去作甚?”
蓉哥儿无奈道:“还不是水泥窑的事情,如今庄上的窑子虽然成了,可是产量太小。而且神京的工人价钱一年比一年高,我想着让蔷哥儿跟着薛家的商队到各省走走,买下几块事宜的地,再建些大型的窑厂。”
王熙凤听了原来不是去找薛宝钗的,当下笑道:“蓉儿以前说的还算数吗?”
“什么?”
贾蓉装傻充愣的样子让凤姐儿咬牙切齿,又悄悄踢了他一脚,阴阳怪气道:“才说我帮了你不少,才一会儿功夫就翻脸不认人啦?”
秦可卿本来也没有生怨,只是看不惯王熙凤对自家大爷这般热枕。现在又见着二婶婶这副模样,面上虽是阴阳怪气,她却觉像是在打情骂俏。瞧着两人总不大舒服,与蓉大爷道:“婶婶多次帮扶大爷,大爷也该谢上婶婶一次才对。如今婶婶既然提起了,不论多难也该拿着机会一并回报婶婶才对。”
谁也不会想到秦可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王熙凤听入耳中更不是滋味,什么叫做一并回报了,是要断清干系吗?
“婶子别见怪,媳妇只是想着婶子数次帮忙,才急着要谢。并无其他见外的意思!若是婶子想要在新窑上参一股,也并不是不行,只是如今还未寻着地界。”
凤姐儿这脾气,哪里还听得进蓉哥儿的劝。态度冷淡了许多,款款道:“随你的吧,平儿,我们回府。”
唉……小婶婶真生气了!
等凤姐儿离开,秦可卿还不甘休,嗔道:“哪个没有小心眼,只是种种因果取舍了罢。她倒是好的,对大爷比对琏二叔还上心。”
“她也是好意。”蓉哥儿违心说了一句,又道:“你大爷这官职,琏二婶婶可在其中出了不少力。连他们西府的几个老爷也没讨官,要没她出面,王家哪里会给你大爷上本讨官。”
秦可卿撅着嘴,点着脑袋,委屈道:“都怪可儿没用,帮不得大爷什么。若是秦家比王家势大,哪里又轮得到她来做好人。”
“你怎么会没用?这些天将府里整治得干净,连太太也赞你。不仅如此,前两日我去了太爷那里请安,说了一些杂事。太爷也提起幸亏有你这样一个孙媳妇在,把府里管治的井井有条,风气远胜从前。还夸我命里有福,娶了你这么个好媳妇。”
“太爷当真这般说的?”秦可卿脸上透出一点笑颜,却只是一闪即逝,又道:“大爷莫要安慰我了,太爷一味修仙,哪里知晓府里的事情。”
蓉哥儿携手泄气的可儿,笑道:“太爷虽在修仙,哪能完全断了俗事。我每月都会在净室里呆上一两天,莫不成你也忘了?前两日便聊到了府里近来变化,恰好谈到你这位太爷眼中的得意孙媳妇来。”
秦可卿这才露出了笑脸,她觉得没有什么比得到长辈认可还开心的事情。问道:“太爷在净室里打坐,还能一心二用,关心府里的事情不成?”
蓉哥儿手上乱探,闹笑道:“你也一心二用,平日里管着内宅,夜里还要锁着我。”
“锁着?”
秦可卿一时还没听懂,等瞧了蓉大爷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才想起什么。红着脸嗔道:“丫鬟们还在,尽说下流话。”
旁边的瑞珠瞧着打闹中的大爷奶奶,脸上羡慕的很。
宝珠见了,小声道:“让你上次不抓着机会,现在在这做样子有什么用。”
瑞珠倔强道:“我听奶奶的。”
“大爷就要到忠顺王身边当值了,说不准还得护着忠顺王去外省巡查,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有个机会。”宝珠悠悠叹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告诫瑞珠,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房里的雀儿却一直在沉思着,不知道想什么。
再说秦可卿虽然与蓉哥儿嬉闹着,心里还是对这事上了心。等到第二日一早,她就写了信送秦家去了。虽然秦家比不上王家,可是秦家老爷是工部的人,或许能帮上大爷点。她自己更是下定决定,要将府内事务整治好,不仅管内宅,以后还要兼管外宅事务。
如果蓉哥儿知道秦可卿闹着这心思,一定无语的很。自己娶的是媳妇,又不是管家。虽然许多事情不用亲历亲为,可到底事多了烦恼也多。
到了晌午。
秦可卿见蓉大爷穿着侍卫官服回来,好奇问:“怎么就回了?”
“别提了,先去了部里,侍卫内领讲我不归他们管。又去了宫里,皇帝忙着改折子,只抬头看了我一眼,让我以后好生待在十三爷身边。出宫后,又去了忠顺王府,结果十三爷也不在府里,反倒是让长史官传话让我先在家休两个月的假。”
“这是何意?”
“哪里晓得。这赠了官,又不要立即上任。还偏偏拖到年后去,为什么不等年后赐恩?其中谁晓得哪里出了问题。”贾蓉心里也觉得莫名其妙,叹了一声:“不管他了,既然给了两个月的假,这年前时光,总不能虚度了。”
他摇摇脑袋的,既然这两个月不需当值,那么趁着这时间好生计划去外省买地建窑的事情。
当即出了府,去黎香院找薛蟠了。
“蓉哥儿这些时日,身子可还有异样?”自从上次讨药后,薛宝钗也不再避着蓉哥儿了,虽然两人谈不上亲近。但两家显然都有意愿拉近距离,特别是薛姨妈与宝钗都听了蓉哥儿要在各地买地建窑厂的事情,更是打定主意让薛蟠同贾蓉一处合作。
“劳得姑姑的药丸,再没除外状况。”蓉哥儿执礼回了,又问:“薛大叔在否?”
“他找宝兄弟玩去了。”薛宝钗轻笑一声,见蓉哥儿欲走,又道:“倒不急着,蓉哥儿是来谈论各省建窑的事情罢?恰与我谈是一样的。”
额……
第105章:蓉哥儿来了
蓉哥儿搞不清这薛家是什么情况,怎么宝钗还管起府外的事情来了。他只犹豫片刻,便也随着宝钗进房间。房间里不止宝钗一人,还有薛姨妈及身后几个丫鬟。
“蓉哥儿来了!”
薛姨妈与王夫人样貌相似,到底是一双姐妹,不过比王夫人年轻许多,气质也不如王夫人的冷漠刻薄。只是蓉哥儿觉得这薛家的夫人眼里透着的精明,是王夫人无法比拟的。
薛姨妈笑着解释道:“这些日子常听蟠儿提起你们的合作,只是你大叔这人终究玩性大又急性,几日没商量出眉头来,便委托了你姑姑来计算。”
真是这样?蓉哥儿并不在意真相是什么,只要能谈得了,一切都好说话。
“说来也不算什么大事。那日大叔想着要三等水泥的总理,所以才计划不如一起合作。只是在合作方式上一直没说给通透,或许这才让大叔着急了。”
薛家的人想着一起买地一起建窑,最后在薛家的渠道售卖。蓉哥儿自然不愿意把销售交给合作方,就算薛家的人不弄鬼,薛家下面的总管仆人难免有弄鬼的。
薛家自己都被各省总管坑了不少钱,他才不会这么傻跟着薛家一起被坑。
蓉哥儿想的是借助薛家在各地的影响力,在各省买几处地建窑。等窑里水泥生产出来后,可以相对较低的价格让薛家代理去销售。至于薛家能卖多少钱,那就是看薛家的本事。
几人闲聊笑了几句。
蓉哥儿近距离闻着学薛宝钗身上淡淡的香气,神情稍有恍惚,总忍不住朝她那洁白玉璧的手上瞧去。
瞧看肌肤丰泽,与可卿、凤姐儿两人的纤细不同,却又是另一种美。再扫一眼宝钗清素的面容,虽无彩妆却也显妩媚,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想亲近的想法。
也难怪那时自从薛宝钗来了,能够惹得林黛玉吃酸。
他也没多看,怕坏了礼数。却不想薛宝钗早已注意到贾蓉的眼神,只是宝钗与其他女子不同,并无扭捏之态。也没做歪想,反忽然提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大哥早几日说过,蓉哥儿院里缺人手,想着要将香菱换过去。”薛宝钗朝着旁边奉茶的香菱瞧了一眼,看着她脸上懵懂,笑道:“这丫鬟身世可怜,却又难得天真,在我们家里也算是让人极顺心的。”
这什么意思啊!
薛蟠这家伙还真跟她们说了这事?
贾蓉心里都快无语了,这又怎么算!瞧着那香菱终于懂了宝钗话里的意思,脸上透着无辜,还有一点迷茫。
他道:“大叔确实提过,不过我想着香菱姑娘年幼离家,又被拐了回,好不容易在薛家落了脚。这也是的福分,转到宁国府来,却也不大合适。”
薛宝钗却不这样认为。
“这丫鬟纯真的很,我与娘亲见了也喜。若是平时自然不舍,可娘亲也晓大哥心性,凡是皆是半刻钟的欢喜。丫鬟真跟了大哥,倒是害了她。不若今儿我认她做个干妹妹,也不管两府辈分,做个小红娘将这妹妹许你做姨娘。我们结成一家,那水泥的事情也各让一步,皆大欢喜。”
这妮子果真是个精明人。说到底还是为了水泥,为了薛家的利益。认一个丫鬟做干妹妹,结成一家都是屁话借口。大家族里,从来不没把姨娘的家人当成过亲家,也不会真把一个丫鬟当作妹妹。
蓉哥儿道:“姨娘的事情,可莫要再提。也不知姑姑口中各退一步,是怎么个退法?”
“事情也简单,寻地买地的事情薛家包揽了,建窑生产全由你们贾家负责。生产出来的水泥,再由我们薛家总理出售。”
贾蓉静静等着,知道薛宝钗定然还没有说完。因为这本就是贾蓉提出来的方案,后面的细节才是关键。
果然,只瞧着未着胭脂的双唇轻启,说道:“其中水泥窑建好之后,所有生产的水泥灰,我们薛家占两成。蓉哥儿有莫要心急,待我说完。同样的我们薛家售卖渠道盈利,你们宁国府也分两成。”
还真小瞧了这妮子,这样置换股权的方法也能想得出来。如此一来,就算薛家不做任何售卖,只要占着宁国府水泥窑的两成也够薛家赚一笔的。
还有售卖一事,虽然渠道完全掌控在薛家手中,这点蓉哥儿不怕。但是要想分薛家售卖得利的两成,怕是里面有不少门道。
这一时间,蓉哥儿也不知该如何决定了。
“这事,还得考虑考虑。”
他从黎香院出来,长长吐了一口气。薛家的商队、船队,他是有所耳闻的。不仅能南至琼州、安南,还能东渡大八洲、琉球、苏禄等地。在大燕内陆,商会驻地遍布各省,早有名声。
“哟,今儿刮的是哪门子的风,竟然把东府的小蓉大爷给吹过来了。”
蓉哥儿走着,突然听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原来是一路乱走,来道了凤姐儿院外,正好遇上刚要回院子的王熙凤。这会儿,凤姐儿正阴阳怪气的讽刺着他。
蓉哥儿张嘴便笑道:“今儿刮的是武侯刚接来的东风,正好顺道将我带来,向婶婶赔罪。”
“平儿,我问你个事。这东府的小蓉大爷何时得罪过我?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啊。”王熙凤也不理蓉哥儿,一个劲的问平儿,“平儿可记得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宁荣两府本是一家,竟然还要让宁国府的小蓉大爷亲自来赔罪,看来事情不小啊。”
王熙凤完全不给贾蓉面子,蓉哥儿虽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着瞧着凤姐儿进了院子。
又听着王熙凤哼道:“平儿,将院里大门给关了,不要放什么不三不二的人进来。”
这妮子!事情都隔一夜了,怎么还没消气。
平儿看着小蓉大爷还站院外,小声道:“大爷快进来吧,奶奶也不是真气,大爷进去赔个不事多说几声好话。气也消了,以后该怎样,还是怎样。”
这真的可以吗?
蓉哥儿道:“婶子不是让平姑娘关门,不放我进来。”
平儿道:“小蓉大爷既不行三,更不行二,心底还是想让小蓉大爷去道歉的。”
还能这么理解?
只听平儿又道:“小蓉大爷快进去吧,我便不一并进了,不然奶奶还拿我当借口。”
嗯?
岂不是现在房间里就王熙凤一人?
啪!
蓉哥儿给了自己一耳光,想什么了!
第106章:盼过年(第三更,求打赏)
“小蓉大爷?”平儿被贾蓉的举动给吓坏了,连忙道:“不必如此,奶奶没有真生你的气。”
平儿连忙拉着蓉大爷进到院子里,将他推进了正屋,站门口念到:世间能有如此孝义的人不多见了,奶奶与小蓉大奶奶都是有福分的。
她却不知道蓉哥儿才进了屋子便携上了琏二奶奶的小手。
“好婶婶,好凤姐儿,莫要生气了。瞧你这手都在外面冻冷了,我帮你暖暖。”
王熙凤斜了一眼门外,轻声哼道:“少作怪,一会婶婶,一会姐儿的。没人伦的东西,嘴里嚼……草的顽意。我一直抱着暖壶,手怎么会冷!”
“那就是我的手冷了,要婶婶暖暖。”蓉哥儿恬不知耻的笑道,将凤姐儿双手握在手里,轻声道:“媳妇昨儿那话也不是有心的,昨晚我已经狠狠地惩罚了她。好婶婶莫要为这一句话生气了,这让我夹在中间难受。”
“难受?夹在两人中间是享受罢。”王熙凤哼了一声,结果自己愣一下不知想到什么画面,脸上一红。骂道:“别人不知道你什么性子,我还没看透?什么惩罚.....”
贾蓉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婶婶怎么就这么聪明,连这都想得到。只道:“我哪敢骗婶婶,昨儿媳妇却是说了不少的‘知道错了’。不仅如此,还哭着流了眼泪。她是悔不当初,只是今儿不好意思来见你,不然早来道歉了。”
“当真?”
“千真万确,绝没一个字是假的。”
王熙凤虽然听着蓉儿的话里意味怪怪的,却也没找出个哪儿不合适来。一双灵动的丹凤眼在蓉哥儿身上扫视,瞧着他不像扯谎,才态度缓和下来。仰着脑袋,傲然道:“这次就算饶了她,若有下次,绝不让她好过。”
蓉哥儿细细打量这两弯细长的柳眉,一对魅惑的丹凤眼,眼里含春,眉间透笑。秀直的琼鼻伴着粉色的红腮,衬映出晶莹透明的如雪肌肤。娇润粉嫩的樱唇嘴角微微上翘,映衬得凤姐儿之美更与众不同,更刚强,更妩媚婀娜。
其中又带着点大女人的可爱!
蓉哥儿由衷赞道:“凤姐儿长得真美!”
王熙凤听惯了蓉哥儿这话,但再次听了,依旧心中犹如电流经游,竟是酥了一半。傲然的脸上涌出一点羞涩,嘴角上翘的弧度更大了。嘴里却说着:“在我面前恭维个什么?这些话,留给你家媳妇去说罢。”
“我哪是恭维,凤姐儿之美在神京里也找不出第二个。蓉哥儿在天上时曾听某大神教导,要坚持实事求是的思想方法。从不对婶婶说假话!”
“鬼才信你,尽会胡说八道。”凤姐儿白了他一眼,偏过头去。半晌不见蓉哥儿反应,又转了过来,瞧着这呆着看自己出神了。不满地轻咳了两声,这呆子却没懂她意思,气得仰着脑袋轻哼。
这回,贾蓉终于懂了。
还没等凤姐儿反应过来,将她脑袋摆正了,堵住了她嘴,不让她再哼下去。
轻挑细啄。
凤姐儿回应了一声,这一声外人无法听见,传入蓉哥儿耳朵,却是直接抱起说话之人进了内房。
蓉哥儿的手很巧,才一会就给王熙凤换下了大袄子。只见着自家婶婶两颊羞红,若一个成熟待采的鲜艳果子。蓉哥儿正要行下一步动作,恰时却被凤姐儿推开,质问道:“你以后如何安排我们娘俩。”
如何安排?蓉哥儿以前还真考虑过。
只是这问的不是时候啊!
那时他想的是怎么想办法让凤姐儿和离了,然后……只是没曾想到,两人的进展会如此之顺利。如今贾琏去了扬州,也不知道在那里是个什么情况,要何时回来。
现在听了凤姐儿问起这问题,蓉哥儿却不知道怎么答。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算了。当我盲了眼,怎么就……我以后带着大姐儿回王家去。”王熙凤赌气道。
“你要回了王家,我就去把你接出来。”蓉哥儿斩钉截铁的道。这个时候还考虑别的做什么?能让凤姐儿回王家,自然与西府断了。到那时随便都能找到借口将她接来,就算西府的人有意见,只要两人没公开行个大礼谁也没话讲。
“可是你说的。”说罢,王熙凤撕咬上去。
厮打间,寝衣扣子也松了。
蓉哥儿寻着机会埋头进去,轻拱一下,寻到食处。
“虽是多次相逢,却如初次相见,比想象中的高大巍峨。”
凤姐儿听了蓉哥儿传来的声音,脸上又是害羞,还有着点骄傲。不过嘴里却是呸骂了声,突一阵酥麻,颤抖着骂道:“今儿我也算是做了一会你的干娘!以后你若不孝,我打死你。”
骂了这一声,王熙凤反而笑了,蓉哥儿还真像个孩子,又给寻了被子盖在身上。
突然凤姐儿察觉小蓉大爷欲往他处作怪,狠狠踹上一脚,道:“莫要得寸进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儿去了黎香院,我可告诫你薛家丫头不是你能招惹的。”
贾蓉再次解释道:“我当然知晓,薛姑姑要入宫的嘛。才没招惹她,今儿是去谈水泥窑的事情。”
听到水泥窑,王熙凤又来了气。哼道:“可是谈妥了?”
蓉哥儿用舌头润了润双唇,声音从这头传过去。“哪里谈妥了,薛家想着要窑里两成,再让宁府分薛家商铺售卖的两成。我哪里愿意!”
凤姐儿猛地打了个机灵,骂了句‘这臭小子’,想再次去踢他,却使不上力气。
贾蓉的脑袋突然钻了出来,小啄一口,道:“若不然好婶婶与我去跟薛家好好谈谈?”
“我才不……呃……”凤姐儿银牙一咬,骂:“滚出去!”
“……”
“薛家我应下了,下次再乱来,我剪了你的。”王熙凤看着蓉哥儿不甘的眼神,宽慰暗示道,“王家还留着我的闺房,等过年回去,在王家留宿一晚。”
蓉哥儿虽然心里万般不愿,却还是依了她。
只是……
还不等他失落!
这……贾蓉深吸一口气。瞧着凤姐儿脸上妩媚笑容,蓉哥儿更喜,伸手指了指她红唇。
可惜凤姐儿终究不是可卿,哪能轻易同意这事!
第107章:平儿撞见(四千字)
一日。
神京大雪,宁国府外来了一人求见。
秦可卿听了消息,醋意满满,当着蓉大爷面问道:“可又是女子?”
蓉哥儿也是无奈的很,这万花楼的羡梅像是发春了一般,每隔上几天就送一名刺来。不仅让神京的公侯子弟好生羡慕,又让东西两府的秦可卿、王熙凤好生吃醋。
他对羡梅是毫无心思的,只当这姑娘是在管撒网,也没理会过。只是这么一直被纠缠着也不是办法,又看着秦可卿面上吃味的样子,与传信的丫鬟道:“以后万花楼的再来送帖子,不要接她们的便是。”
传话丫鬟道:“不是万花楼的人,是个小尼姑,穿着单衣楚楚可怜,想求见大爷。”
秦可卿蹙着眉头道:“这点事你们传过来作甚?若是看着可怜,寻赖总管给几钱银子打发了,也足显我们宁府仁义。”
丫鬟回:“赖总管也赏了银子,只是那女尼不肯收钱。跪在雪地里,颤声嚷着求见大爷一面。赖总管讲我们府也是积善之家,不好直接将这苦命人架到一旁去,所以唤了婢子来奶奶院里通报。”
秦可卿自是不信自家老爷能与女尼有纠缠,道:“既如此,你们将那女尼接到这院子来,今儿倒要瞧瞧是什么妖魔在弄鬼。”
贾蓉心里也疑惑的很,自己与尼姑道士之类的出家人,向来犯冲。怎么还有小尼姑找上门来?
不多时,丫鬟们领着一个十三四的小尼姑进来,模样清秀,长一双含春媚眼。只是单薄的衣裳让她在寒冬里瑟瑟发抖,连嘴唇都冻紫了。秦可卿却比贾蓉看得仔细,好发现这小尼姑手指生了冻疮,已皲裂开来,十分凄惨。
她在秦家时过得清贫,嫁入宁国府来也未改心中善意,唤了声:“给这小菩萨寻一件袄子穿上,再送壶热茶来。”
小尼姑进了这东府豪门,到了东边小院心里更是紧张惧怯,又因寒冷止不住的发抖。才听了蓉大奶奶的话,小尼姑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善人们好心,求求饶过小尼师傅。”
这番没规矩的举动,瞬间让秦可卿想起一人来,变了脸冷声道:“你就是水月庵静虚老尼的弟子?今儿不在庙里带着,怎么跑这里来了。”
小尼姑哭着道:“今儿一早水月庵便被应天府给查封了,因小尼外出提师傅办事,才逃过一劫。求求大老爷饶了水月庵,给师傅留一条生路罢。”
蓉哥儿却是突然笑了起来,自己都快忘了这茬了,这水月庵的事情总算有了结果。
“若不是你们水月庵为非作歹,应天府怎么会突然将你们锁了?”
小尼姑一时无言,不知如何回答。贾蓉还未开口,蓉大爷身后的小雀儿却先指责道:“大雪天里,虽说生个冻疮不奇怪,但是你说自己外出办事,身上却只着一件单衣。怕是有人教的罢?瞧你还有如此心思,想来水月庵现在也不难。”
房里人都是一愣,这方才觉察起其中不对劲来。众人瞧了小雀儿一眼,没想这丫鬟竟还有些急智。
她们哪里知道,雀儿可是实实在在经历过这样事情的。当初她逃到神京来时,天气远不如现在冷,同样衣裳单薄的她差点冻死在外面。更何况一个身体羸弱的小尼姑?
房里这些人也想到,自己呆在房里也要身穿大袄,手捧暖炉才能维持下去。偏一个衣裳单薄的小妮却能一路走过宁国府来,事情太过奇怪了。显然这尼姑是到了宁国府附近才换的衣裳,不然早冻僵了。
秦可卿觉自己善心被利用,更是气极。若非看她样子也确实可怜,蓉大奶奶真连一盏热茶也不想送她。
可卿银牙都要咬碎了,哼道:“是哪个指使过来的?莫不是你师傅要你来求情?她可到好,自己拉不下脸躲在背后不面,却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蓉哥儿道:“先给她件袄子披上,免得在我们府里冻出了毛病,反让人说宁国府欺负小尼姑。”
小尼姑跪地上冷着发颤,紧紧低着脑袋不语。
雀儿道:“大爷、奶奶,这有什么问的。就算她不讲,在宁荣街上总能打听到消息。陪她来的是什么人,出自哪家府里的。实在查不去,直接上报到应天府衙门去,让衙门的人将她一并带走。”
小尼姑经雀儿这么一下,顿时心慌了,早准备的好言辞,现在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哪里会想到一个与她年岁差不多的小丫鬟,能有这么多的心思。一边求饶着,一边托出道:“是赦老爷夫人,她给小尼出的主意。”
邢氏?
蓉哥儿与可卿两人的脸都黑了,要说东府最不待见的人就是邢氏。
蓉大奶奶问:“大太太怎么会与你这个小尼出主意?”
小尼姑道:“那日师傅赌气不来,却也给了大太太银子让她将罪过推在小蓉大爷身上。等后来再有消息时,师傅才知应天府的人在寻庙里的麻烦。虽然走了好些关系,却也是徒劳。这两日才听说原来是大爷托了人查庵子,所以师傅让小尼送了几百两银子到西府,找西府的太太们通情。”
秦可卿冷笑道:“所以你们就找上了大太太,于是大太太给你出了这注意。”
小尼姑胆怯地点点头。
贾蓉得知了真相,竟是哭笑不得。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贾家众太太奶奶里,最没头脑的,邢氏行第二,没人敢行第一。
她的主意也有人信!
蓉哥儿冷着脸道:“你也莫要再求情,去应天府衙门也好,回水月庵也好。你自便!既然水月庵的事情已经交衙门管治,我们宁国府也说不上话,好自为之罢。”
“大爷……”小尼姑悲切喊道。
院里走来几个婆子,就要拖这尼姑出去。这女尼心知求不动贾蓉,又爬向秦可卿,大喊:“大奶奶,求求看在秦钟秦大爷的面上,饶了我师傅一回吧。”
“嗯?”秦可卿一愣。
却见着女尼挣扎着从怀里掏出秦钟以前给的信物,高高举着,喊道:“求奶奶开恩啊。”
“好啊!”秦可卿看了信物,果真是秦钟的不差,怒极反笑道:“你应该就是那个智能儿罢,难怪瞧着有些眼熟。你以为拿着这东西就能求得情面?莫别说你还不是秦家的人,就算是秦钟他亲自跪这里,也没半点情面可言。”
秦可卿却怎么想怎么气不过,先是写了信让雀儿叫人送秦家去。
小尼姑脸上一红,想要再说什么,却被两个强壮婆子给抓着。又见蓉大奶奶喊上瑞珠宝珠两丫鬟,就要带着直奔西府,找邢氏算账去。
贾蓉欲说些什么。
蓉大奶奶哼道:“这是两府内宅的事情,大爷莫要插手的好。”
贾蓉还是第一次见到秦可卿这么剽悍的样子,还真是被吓了一跳。只是这种事情,他怎么能让媳妇去出头,虽然说是内宅的事情,其实也不全算是内宅的。毕竟还牵扯到了蓉哥儿他自己,笑道:“我陪你过去。”
倒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怕媳妇在西府吃了亏。看着秦可卿倔强的样子,又退一步道:“我去通告一下太太,让太太陪着一同过去。”
“告她作甚?她去了只会和稀泥,西府不给个说法,今儿我砸了西府的破院子。”
“……”
秦可卿带着一众人气冲冲的朝西府去了,蓉哥儿也唤了马车从另一半快马加鞭绕过去。邢氏终究是长辈,又是贾赦夫人,蓉哥儿还是担心。虽然秦可卿不让他过去,但不妨碍他去西府给媳妇找帮手。
“婶子在院里吗?”
“小蓉大爷又来了。”院里的丫鬟跑过见了是蓉大爷,脸上笑道:“二奶奶前晌睡了会,恰好起来,大爷快进来罢。”
正屋门口的平儿见了蓉哥儿进院子,笑着给二奶奶说道:“奶奶的侄子又来了,还真没见过这般勤快的人,大雪天里也不往来给奶奶请安。”
他哪是请安?还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来的。
王熙凤悠悠想着,脸上稍稍一哄,嘴角却是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去给我换盆热水来罢,房里的有些冷了。”
等了平儿出去,凤姐儿将妆案上的一个与她样貌相似的木雕收进了柜子里。这些天那坏小子总往她梦里闯,凤姐儿都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轻轻叹了声,早知那日便让他得手了也好,免得现在这般难受。
又看了内房里挂着的那副素描画像。算了,太高,让他看见就看见吧。
王熙凤款款走了出去,只听着蓉哥儿在门口喊话:“婶子起来没?”
“进来罢。”
贾蓉进来便看到凤姐儿一副才睡醒的朦胧样,脸上也为着妆,与往常见到的样子大为不同。他心神晃了晃,暗道怎么美的人为什么一定要上胭脂?又道:“蓉儿请婶婶安。”
凤姐儿打了个呵欠,白了这坏小子一眼。“房里也没外人,叫什么婶婶。”
“姑姑?”蓉哥儿换了个称呼,却见着凤姐儿挺着白皙的玉颈,脑袋稍稍后仰着瞧着他。连忙改口道:“凤姐儿?”
这……
贾蓉见王熙凤脸上更不好了,心知不妙,自己可是来求人的。媳妇再过一会儿就跑西府旧院,或者贾母院里去了。急忙道:“凤儿。”
王熙凤脸上一羞,只觉心里酥酥软软,轻声道:“今儿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蓉哥儿犹豫了片刻,道:“凤儿,还记得那日的静虚老尼吗?”
“怎滴?”
蓉哥儿无奈,将事情一并说了。又说了现在媳妇正在来西府的路上,怕媳妇在府里受委屈,想让凤姐儿过去帮忙压阵。
“呀哟,你倒打着好主意,让一个女人去帮另一个女人。最后功劳还是她的,我不仅没在东府得着好,还在西府惹人烦。”王熙凤酸酸的哼了一声,“不去。”
贾蓉牵上凤姐儿的手,好生道:“当我求求凤儿了,这大太太收了静虚老尼的几百两银子,出了鬼主意不仅扯上东西两府,还拉上了秦家。这事宁国府若不回应,哪里忍得了这口气。”
再说凤姐儿被蓉哥儿这一拉,又想起方才的梦来。夹着双膝上下厮摩,竟一副动情样子,脸色如彩霞般鲜红艳丽,粉嫩未着胭脂的双唇微微张开,从喉鼻中轻轻嗯出一声。
蓉哥儿都看傻眼了!
眼前的凤姐儿确实很诱人,可是媳妇也快到西府了。
却不想王熙凤靠在了他怀里,闻着那熟悉的气味,脸上稍有痴迷。一股炙热的火焰从心底生起,瞬间点燃了全身。她双眸如水,小嘴张合轻语,埋怨道:“都是你这坏人,让我着了你的道。”
怎么怪我了?
蓉哥儿心想,自己还不是被你牵着鼻子走,才发展到这地步?虽然这也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其中原由主次可得分清了。
又听凤姐儿似娇如媚,轻轻一声喘。“都是你害我几夜没睡好,今儿不清了这恩怨,别想让我帮你媳妇。”
什么啊!我怎么害你了?蓉哥儿没听懂她前面半句,却听明白了后面两句。
这事自己擅长的很!
双手寻着寝衣一滑,蓉哥儿找着被遮挡住的彩色云朵,分别挑拨离间。
王熙凤整人酥了,粉了。连侧颈也呈现出粉红色,血脉涌动,挺着脖子主动撕咬上来。
蓉哥儿也不忘正事,心里无耻的叹息:我的媳妇啊,今儿都是为了你啊。
一手向下一探,一路所遇如牛奶般顺滑到底。
“去内屋。”
“嗯!”
人生不过赤条条的来,又赤条条的去。
可惜王熙凤却忘了自己才吩咐平儿去打热水。
等平儿捧着盆子进到正屋里,便听到奶奶熟悉的声音。连忙关门把守住门口,只是越听越不对劲。
带着疑惑轻轻走了过去,只听小蓉大爷抱怨的声音传来:“是想把我闷死我。”
她掀起内屋软帘一角,只见着琏二奶奶还睡着,脸上神情激动,只是那被窝深处还蹲着一人。
平儿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悄悄放下帘子,轻手轻脚的走开。心里暗道奶奶怎么能做这种事,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能红着脸守在门口,袅袅仙音却不断地往平儿耳朵里钻,像是在被成千上万的虫子从全身皮肤爬过。
第108章:平儿,端水进来(该看书了!)
那是小蓉大爷吧!
是他吧。
一定是他,那声音不会听错的。
平儿的心里很乱,很紧张,以至于手脚都在颤抖。她又怕院里的其他丫鬟突然靠近正屋,听了那‘嗯嗯’‘呃呃’如娟娟泉水般美妙的、沁人心扉的妖媚凤鸣。
虽然奶奶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平儿还是害怕被其他人听了去。
奶奶怎么可以这样?奶奶怎么可以这样?
二爷怎么办?
几个念头一直缠绕在平儿的心中,像是一个死结,怎么也打不开。替奶奶隐瞒下去?还是?
平儿不知道!
她现在很慌,很迷茫,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她是凤姐儿的陪嫁丫鬟,按理来定然是向着王熙凤的。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就算府里早默认了她是贾琏的姨娘,只差摆宴席正式收入房中。
可……以后该怎么面对奶奶和二爷?
突然,内屋的深处传来一身连绵的、缠绵的、如风拂杨柳般淋漓尽致的、轻柔又妩媚多情的魅惑一声。
让同是身为女人的平儿都忍不住踮起了脚尖,身子微微颤动。好一会儿,平儿回过神来,连忙端起铜盆朝外面跑去。免得让二奶奶发现了自己,无意间撞见了这秘密。
只是还未走多远,就听了内屋里传来奶奶的声音:“平儿,将水端进来吧。”
这……
平儿想哭的心都有了。自己该不该端着水进去?小蓉大爷还在房里了!
蓉哥儿听了凤姐儿的喊话,心里也是猛的一颤。这妮子怎么就这般大胆,你衣服都还没穿了,让平儿见来看着。这还怎么解释得清。
凤姐儿又白了他一眼,哼了声“没胆的东西”,又对外道:“进来吧,还得赶到老太太院子去,别再拖沓。”
蓉哥儿一听,果然平姑娘就在软帘后的外屋里。连忙穿上衣服,今儿这算是被人捉了奸吧。这要传了出去,凤姐儿名声就全毁了。
现在已成了事实,只能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事。难不成将平儿给……
“别在脸上发狠了,省的吓着这蹄子,你先出去洗把脸。顺便去漱……漱口。”凤姐儿想着刚刚的事情,疲倦的脸上红晕还未消,便又起了新的羞意。又道:“我既然能叫她进来,自然有我的打算,不需得你来担心。”
好吧,哪怕变成了自己的凤儿,在外面王熙凤还是那个王熙凤。蓉哥儿整了整衣裳,又捡起床边那顶冠帽戴好了。
“老爷……不,大爷……小蓉大爷。”软帘外的平儿见蓉哥儿出来,手足无措地喊道。
蓉哥儿脸上也颇不好意思,尴尬道:“快进去罢,她刚出了一身汗。”
才说完,蓉哥儿便发觉了自己话里的不对劲,也见着平儿脸上一红。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尴尬了,蓉哥儿只得无声干笑两下,出了正屋,寻院里的其他小丫鬟给自己打水去。
没过得多久,蓉哥儿从侧厢房洗脸漱口出来,只听着正屋的平儿唤了两个小丫头进去给凤姐儿梳妆。
他也不好得这时进去,只能继续回了厢房,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免得去了老太太屋里被人瞧出狼狈。
又过了些时间,凤姐儿才在平儿的拥簇下出来。
“也不知道你媳妇是直接去了那老别院,还是去了老太太那里。先到老太太院子去罢,若是你媳妇在老太太那里还好。若是去了老别院,也好叫上老太太过去今儿说一说理。”
蓉哥儿笑道:“谢谢婶子了。”
王熙凤听了这称呼面色正常,反倒是知道内情的平儿小脸儿一红,不敢抬头看小蓉大爷。
一行人等到了荣禧堂,王熙凤让蓉哥儿在外面等着,自己带着平儿进去。
贾蓉守在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等了会,突然传出王熙凤熟悉的骂人声。请这妮子来真是没错,只是为难了她。邢氏到底是贾赦的续房,从关系上还是凤姐儿的假母。
他支着耳朵听了一阵,反倒是没听到可卿的声音。这妮子平时说话不如凤姐儿这般有中气,都是轻轻柔柔的。
又等上了好一会,正堂里总算有了大动静。原来是金鸳鸯这姑娘出来了,两人远远地便对视上了。这丫鬟露出亲和笑容,走过来轻声笑道:“老太太还让我去请小蓉大爷,我便知道小蓉大爷定在附近。”
蓉哥儿好奇问:“老太太请我作甚?”
“还能做什么?小蓉大奶奶受了委屈,老太太要将小蓉大爷请去,当面给小蓉大奶奶作主了。”
额……当面做什么主!蓉哥儿想了下老太太此举地目的,瞬间明白了,这老太太又是要当面和稀泥了。就算老太太再怎么不喜欢贾赦与邢氏,到底还是自己亲儿子,总不能让邢氏在东府的晚辈面前太过失了颜面。
只听金鸳鸯笑道:“小蓉大爷是让我去府里请,还是这会儿直接进去?”
蓉哥儿道:“谢谢姑娘提醒,只是今儿还得麻烦姑娘去宁国府一趟。可莫要说今儿瞧着了我,我这会儿应该在忠顺王府里。”
金鸳鸯点头道:“既然如此,小蓉大爷便快离去罢,免得撞上了院里的丫鬟们。小蓉大爷也不必担心,放在琏二奶奶没来,或许老太太还会护着点大太太。琏二奶奶到了,二太太也得护着自己的内侄女。”
蓉哥儿嬉笑着告辞,偷偷摸摸离了。
府里人一多,关系就变得复杂。又是内侄女,又是侄媳妇;又是填房太太,又是亲戚家侄女儿媳;胡乱扯上一通,各有个的纠葛。
贾蓉也没去哪里,这么冷的天气,还是直接回院里暖和。
等到后晌,蓉哥儿也不见可卿回来,反倒是外府传来消息:秦业老爷压着秦钟大爷来府上了。
“这大雪天气,老爷怎么带着兄弟来了。”蓉哥儿热情了邀着秦业、秦钟到前厅,让管事的送上上等的好茶,以及一些奇珍吃食。
“蓉儿勿需得客气。今儿带这个不孝的家伙过来,也没别的。只向你们府里借一根罚棍,今儿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秦老爷脾气还真是火爆。
蓉哥儿想拦下,却也拦不住。只听着前厅里,秦钟痛彻心扉的大喊。
等秦老爷将秦钟亲手打了一顿,蓉哥儿才让总管赖升去找了太医来给秦钟瞧伤。自己则是邀着秦业老爷去了书房里喝茶。
“都是我疏于管教,才让他变成了如今这样。”秦业打了儿子一顿,说不心痛是不可能。又打累了力气,年过六旬的他,这会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蓉哥儿给秦业斟茶道:“老爷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兄弟与那女尼的事情,府里也多少知道一些。其实早几个月就听了这事情,只是没想道今儿那女尼因其他外事闹到府里来。所以媳妇才会这般的生气。”
秦业听了不是秦钟惹出的祸事,才稍稍安了心,又有些后悔没问原由地打了儿子一顿。他在蓉哥儿面前又不好表露这情绪,又将话题转移到了水泥窑上。
前些日子,秦可卿给秦家送了信。
秦业别得帮不上,但是他有着几十年的工程经验,这是许多人无法比拟的。
“老爷若是能到窑上做指导,蓉儿自然欣喜。只是窑里每日与泥石土灰打交道,老爷真要去了那里,蓉儿与媳妇又哪能放心的下?想来媳妇也是为了与我解忧,才想着劳烦老爷。这事,以后莫要再提。贾秦一家,不需的如此。”
可惜秦钟现在又帮不上什么忙,秦业只能无奈叹息,自己身体也差,不能强求。
贾蓉好生招待了秦家父子一番,又安排了一个院子给他们好生休息。特别是刚挨过打的秦钟,更需要休息。
后晌饭时间,秦可卿也没得回来。至到天黑掌灯,蓉大奶奶才带着俩丫鬟回来。手里还拿着不少老太太送的东西,算是邢氏赔罪的一部分。
“可还闹得顺心?”蓉哥儿笑道。
秦可卿白了大爷一眼,怪气道:“琏二奶奶怎么会突然到老太太院子去?是大爷去了请她罢。”
额……
怎么个情况!
本大爷今儿可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连以前很少做的事情,今天给凤姐儿安排上了。可是在这世界的首次,很珍贵的。怎么媳妇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蓉大奶奶娇娇地哼了声,不再理蓉大爷,自顾让瑞珠宝珠将东西都收拾了。
贾蓉拉着傲娇的秦可卿,道:“今儿秦家老爷、兄弟来府里了。老爷还在府里拿棍子给鲸卿打了一顿板子,现在他们都在西边的院子里休息。”
秦可卿道:“来便来了罢,大爷替我孝敬招待了,这也还要过来请功?”
蓉哥儿拉着这妮子狠狠拍了一下。“还不是你写信让他们过来的,还私自请秦家老爷帮忙,想得什么歪主意。”
秦可卿娇嗔一声,护住后面,又白了大爷一眼。道:“秦家没有王家的底蕴,只能是有什么帮什么,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哎哟,这酸酸的味道。”蓉哥儿打趣一声,又对瑞珠几人笑道:“你们可闻到了,今儿屋里可是打翻了什么罐子,怎么一股子酸酸的气味。”
瑞珠几人也没好脸色,反哼了蓉大爷一声。
这几个小妮子也要跟着造发吗?
蓉大爷咬牙。
又听着秦可卿道:“那些太太们只当她跋扈惯了,又本就与大太太心底不和,才会帮着我。她却瞒不住我,莫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今儿她瞧我的眼神明显不对。在老太太维护东府的样子,反倒她像是东府小蓉大奶奶。”
蓉哥儿找借口道:“她向来是个爱管闲事的,又比别人和我们东府走得近,这种事情自然要参和一把。”
秦可卿板着脸将瑞珠等人打发出去,才轻轻着道:“其实我也不是要吃她的醋,也没想跟她比什么。她要能帮得上大爷,我自然也欢喜。只是她那表现,不是我要多想,两位太太就永远也不会误会?若又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她误了自己也就罢了,到时还误会了大爷。”
这……以后确实得要凤姐儿收着性子才好,也不知道她将如何处理平儿姑娘。
唉!
蓉哥儿思索片刻,又安慰着媳妇道:“既然老太太已经罚了那罪魁,以后应是不敢再乱来了。也莫再想这些徒劳的事情了,大爷给你顺顺气。”
秦可卿小脸一红,轻轻刮了他一眼。
“有大爷这般顺气的吗?”
蓉大爷嘿嘿一笑,“平时多揉揉,对身子有好处的。若是可儿不喜欢,我再换一个。你家大爷这顺气手段,足足有十八种之多。”
“帘子还没拉上了。”
第109章:瑞珠宝珠齐盘头(加更)
秦可卿才板起的冷脸,在蓉大爷的嬉皮笑脸间瞬间松懈下来。不仅完全没了怒气冲冲前往西府讨说法的架势,竟也生不起一点的拒绝反抗之心。
蓉大奶奶那圆润的小嘴一瞬间被火热的大嘴包住。
只听着帘子外两个丫鬟说笑:“奶奶这么爱极了大爷,怎么真舍得罚他。瞧你输了罢,快拿银子。”
秦可卿又羞又气,瑞珠宝珠这两人简直是无法无天了,竟然将这做赌约来。
可偏偏她才被大爷抱住,瞬间就融化在了这个火热的怀抱里。哪里还管得了外房的两个臭丫鬟,闻着大爷身上她最喜欢的男子气息,竟舍不得脱离,更没了半点的力气。
只浑身瘫软如泥的倒在他怀里。
暖炕是冬日里最好的取暖措施,可卿只觉上下温暖,舒适下半分不想动弹。忽地,可卿露出少许惊怯神情,只见小蓉大爷此刻青筋乍起,样貌比往日见时更狰狞恐怖。
蓉大爷眼中冒火,又有些洋洋得意。只听得媳妇儿又惊呼一声,才温柔安抚。
“不要怕!”
可卿面色粉红,点了点,感受到大爷的充实爱意。轻唤一声:“大爷怜惜可儿。”
贾蓉嘿嘿的一笑。更觉可卿乖巧迷人,这般媳妇哪里能寻得?这一瞬心里闪过凤姐儿、宝钗等人身影,却连忙被他抛之脑后。她们哪里比得上自己媳妇这般温柔可人、这般贴心迷人。
可卿的温柔、顺应,却又带着一点小性子。累之总总,全都深深刻在贾蓉的脑子里。只想着今生定不负了可卿,若是将来凤姐儿她们要闹什么,一定得先护了这可卿这傻妮子才行。
轻轻一动!
像是亲耳听了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海浪汩汩,又感知警幻仙子所居的放春山遣香洞里泉水淙淙。
再看可卿,已是娇若春花,媚如秋月。
如登仙境,仙音、响泉齐奏。
外屋的瑞珠听了这动静,她早已将自己当了房里姨娘,担忧着自言自语道:“今儿大爷的未免太粗鲁了些。”
旁边的宝珠听了,揶揄道:“你这蹄子是动春心了。”
她才说完,内屋里鼓声大奏,又伴连绵凤鸣。
宝珠连忙缩下脑袋,用被子蒙住,想要隔绝了这声音。
瑞珠却是脸上担忧着,以往从未听奶奶这样凄惨叫声,今儿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才好。时刻细听着内屋情况,哪怕身上有异,却也一直坚持。
旁边厢房的雀儿不知道怎么突然从床上爬起,耳力极好的她此刻心烦意乱,从厢房的柜子里寻出一个木雕来。上面竟是她自己的模样,底座上刻着一个‘蓉’字。
雀儿将木雕抱在怀里,撅着嘴躺床上喃喃自语:“明儿的补汤,药性得再轻一些,只补了大爷一夜亏空就好。免得让大爷又跑去西府的狐媚子那求药……”
雀儿这一夜,熬了好些时间听奶奶屋里动静小了,才安心睡下。
“大爷,饶了可儿罢。”
蓉大爷苦笑一声,只见媳妇胸口一起一伏,喘着大气,真瘫成了一滩烂泥般。他道:“今儿真苦了你,我换了湿透的床被,你安心睡罢。”
秦可卿脸上露出慵懒的笑容,抱着大爷胳膊,羞着脸道:“不苦,还……很舒服。”
只是有觉被顶住,蓉大奶奶脸上再变,道:“让瑞珠进来吧,不然我身子都要散了。”
一直打听内屋情况的瑞珠听了此话,脸上通红,心里竟莫名期待,又对奶奶感激。
“不合规矩罢!”蓉哥儿道。
可卿白了口是心非的大爷一眼,提着嗓子加大了声音道:“大爷今儿兴起,也是瑞珠宝珠她们的职责。不过是先有了实,再给名分。等到明儿寻个合适日子,摆了香炉,请几个奶奶太太做个见证便好。”
外屋的瑞珠听了奶奶这话,心里跳动得厉害,一时耳朵里竟再听不进什么声音。一股特别的感觉从心脏处涌上胸口,蔓延至全身,整个酥了软了。
听她反应过来时,又听了奶奶的声音:“瑞珠宝珠也到结亲的年纪,总不能让她们像平儿那样一直拖到二十,却还没个准确的将来。她们俩从小跟着我,今儿便许了大爷,只是她们未经人事,不要这般鲁莽冲撞了。”
瑞珠感觉自己的脸都被烫得肿起来了,突然又听了旁边床榻上的宝珠被子里传出两声偷笑。
这个时候,蓉哥儿哪能真就直接答应了。笑道:“媳妇还不知我的心吗?一个你便装满了,哪里还有位置给她们。”
秦可卿靠在蓉哥儿手臂上,轻声道:“瑞珠宝珠也是知底细的人,样貌也好,府里还能管着些事情。大爷若真为了我,才更要收了她们。虽说姨娘算不得正经主子,可有了这关系,她们在府里也顺应多了。”
还能这么算的?蓉哥儿是真没想到。
只听蓉大奶奶接着道:“我入府一年半了,肚子也没个动静。太太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定然有着不满。若是将来瑞珠宝珠有了孩子,一样是要认我作亲娘的。那时,不论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原来着妮子是担心着这事情。安慰道:“不论瑞珠她们做不做姨娘,府里的一个孩子自然得从你肚子里爬出来。”
“我又不是挑嫡庶的轻狂人,只要是大爷的孩子,也便是我的孩子。”秦可卿又咬牙警告道:“除非那孩子学着西府的环三爷那样,连嫡母也不认了,那时虽然待遇上不会亏了他,可也别想有其他好脸色。”
秦可卿到底是一个极其传统的女人,把嫡母、姨娘、正妻、小妾之类的分得极其清楚。蓉哥儿倒也不是说这不好,当前风俗社会便是如此,连朝律也是保护着正妻嫡母在内宅的统治权力。
所以可卿这话,虽然不太好听,却也没半点毛病。
外面两人听了,却也是各有滋味。
最后,蓉大奶奶也没唤谁进去,反倒是将身无片缕的赶出了内屋。
冷啊!
媳妇是想冻死我!
他连忙掀起软帘,在外屋寻到一个床榻钻进了被子里。只觉上面的人身子一僵,不动不敢动。等扭过头去,才见了这里睡着的是瑞珠。
瑞珠与蓉大爷对视一眼,连忙偏头转开,害羞着唤了声:“大爷。”
“……”蓉哥儿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这事太尴尬了。从来没有经历过,苦笑着道:“没打搅你休息吧,你家奶奶太狠心,将我赶了出来。外面太冷,我进来取取暖。”
瑞珠面色入血,点点头,身子僵硬地靠了上去,想要温暖蓉大爷。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贾蓉也没了太多顾虑,本又不是个老实人。手上一下子乱探起来,只是这瑞珠一动不动,让他少了许多兴致。
蓉大爷轻叹一口气,正欲作罢,却听着瑞珠开口道:“瑞珠不是不愿,只是有些害怕。”
说着就拿起了贾蓉的手,放在了在暖和处。红着脸道:“大爷教我罢。”
小蓉大爷突然兴致高涨,只觉怀里僵硬的人儿慢慢软化。
嘶……
宝珠掀起被子一角,看着隔壁床榻上两人,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既羡慕瑞珠的好运,又恨自己怎么就不得宠。听着那靡靡之音,十分不得劲。
听着那边闹了好一会,宝珠轻哼了声闭着眼睛,当眼不见心不烦。
隔一会那边突然安静下来,宝珠心里正奇怪,就察觉有人爬了上来。
是大爷!
宝珠心里大喜,连忙抓住了大爷的手。
哎哟……这妮子,往哪里抓!
也太主动了点吧!
蓉大爷深吸一口气,唤道:“轻点。”
宝珠也知自己抓错了地方,脸上一羞,却没放手。幽怨道:“大爷终于来了。”
宝珠的心思向来比瑞珠重,也比瑞珠懂的多。她虽未经历过这些,却比起媳妇秦可卿来,还更要主动。虽然一切极为生疏,也没任何技巧可言。却可谓是有求必应,有应必达。
蓉大爷欣赏这种好学的人,关键是身材还极佳。只当她坐起身时,蓉哥儿竟挪不开眼。
以至于用眼过度的蓉大爷,第二天醒来精神萎靡。
“大爷快喝吧。”雀儿一早就熬汤过来,只是她看着瑞珠、宝珠头上都盘了头发!傻眼了,怒火中烧,死死盯着这两人。
蓉哥儿却怕这汤又惹出毛病来,只道:“休息半日就好。”
“大爷不要担心,这次雀儿增减了药量,正好补大爷的亏空。”雀儿转过头来欣笑回了一句,再扭头时,暗暗咬牙,小声嘀咕:“还不一定能补足大爷昨夜的亏的了,这两个骚蹄子太可恶了。”
蓉哥儿将信将疑,心里决定再信这丫鬟一次。大不了再吃一粒冷香丸,上次薛家可是送了三颗。
喝了进去,反倒不觉有异,反而精神了些许。
连着两日养了身子。
秦可卿又主持着给瑞珠宝珠摆了香炉,请了一席,从此两个丫鬟便是蓉大爷房里姨娘了。
这又是让雀儿好生羡慕,又惹得王熙凤冷笑连连。
直到这日,王熙凤与薛家说了情,算是把宁国府与薛家的生意定下。凤姐儿也拿了自己一部分嫁妆参合了一股,算是作贾薛两家的中间桥梁。
只是她却没想到,宝钗又说起:“既然生意已经定下,那么我们贾家也合着约定,将香菱认作我的干妹妹。等摆了酒席奉了茶,折了日子将香菱送宁国府里去。”
王熙凤起初也没明白,听了解释,又看着香菱红着的脸。心里大怒:合着自己忙前忙后,贴进去一万两嫁妆不说,还给那混账小子找了个小妾?
这……
凤姐儿怎么忍得了这口气!
第110章:薛宝钗送香菱(加更,求月票)
“媳妇,你这般看着我作甚?”蓉哥儿瞧着秦可卿脸上神情不对劲,讪讪笑道:“今儿秦老爷想到水泥窑上瞧瞧,我先陪老爷过去。”
这些天,秦业还是想着先去窑里看看,能否帮上什么。蓉哥儿劝了一通,没有劝下,便选了今日一同准备过去。只是没想着,听西府传来关于香菱的消息。
秦可卿淡淡道:“大爷先去罢。”
都是那莫名其妙的薛家人,硬是想要把香菱送来,还搞出了声势浩大的认亲礼。不仅让香菱认了薛宝钗为干姐姐,还认了薛姨妈为干娘。
认亲就认亲吧,这也没什么。薛家不仅给香菱准备了单独的房间,还从西府寻了个小丫鬟转给香菱。真真一副干女儿的待遇!
偏偏还给西府说这香菱以后是要进小蓉大爷房里做姨娘的。
这算什么个事?
现在搞得凤姐儿也不理他了,秦可卿现在态度也冷淡。蓉哥儿估计秦可卿在气自己前几日才刚睡……不,刚收了院里的瑞珠宝珠做姨娘,竟然又要在薛家找小妾。
可我明明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都是薛蟠这傻子,还有薛宝钗这个女人,多事的很。
蓉哥儿心里想着,这样的法子,薛蟠这傻大叔定然想不出来,只有薛宝钗这么精明的人,才能想出这计谋来。估计上次在万花楼里,薛蟠说的那番话,都是薛宝钗教的。
这女人啊,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窍窍都装着精明。
等薛家的干女儿真来了东府,能当成普通姨娘对待吗?
真打着一手好算盘。蓉哥儿还是现在才想明白,为什么薛姨妈与薛宝钗认干亲还要如此大办特办,这是给香菱抬地位了。
或许薛家本来的意思,根本就不是与自己做水泥生意,而是想着让薛家与宁国府也结上干系。贾蓉以自己最大的恶意想到,薛家看着宁国府有即将崛起的意思,所以想着法子与宁国府拉上关系。
其中最好的就是借着做生意的名义结盟,这样一来,就算是再不喜欢东府的王夫人,薛姨妈的亲姐姐也挑不出意见来。现在再送出一个奉过茶的干女儿、干妹妹,两家更是名正言顺的绑定一起了。
贾蓉也不怪秦可卿脸上这般难看,谁遇上这事也好看不了。可卿做为宁国府的女主人,突然冒出一个不好管教的姨娘来,没有吵闹已经算是温柔性子了。
蓉哥儿才挠着后颈出了院子,却不成想后面还跟了一条小尾巴。
“你跟来作甚?”
雀儿斜着脸蛋笑道:“还不是奶奶怕大爷在外面过得不自在,反而又找了个庄稼女子伺候,所以干脆让雀儿一路照顾大爷。”
什么伺候?还不是让雀儿看着自己不要在外面沾花惹草。
只是可卿也真是的,派谁不好,偏偏派雀儿这个丫鬟。就不怕小雀儿监守自盗?
蓉哥儿摇了摇脑袋,自己这大爷当得也太失败了。竟然还给自己媳妇给派人监督了!贾蓉白了小雀儿一眼,没好气哼道:“那就上车罢。”
小雀儿却道:“奶奶是让雀儿过来伺候大爷的,自然扶着大爷登车,哪有丫鬟先上车的道理。”
“也没有丫鬟否定主人做决定的道理。”蓉哥儿没好奇道。
雀儿小手一挥,跳上马车,笑道:“那就让雀儿先为大爷探路,免得车里躲着宵小之辈对大爷不利。”
蓉哥儿没有理她,等雀儿登了车,才款款上去。只是一见车厢,就只见雀儿在坐上铺上软垫,又拿出两个烤手的小铜炉。他想到这小丫鬟也不是全无是处,虽然总是迷迷糊糊,但是有时候也极其贴心,还懂那劳子奇奇怪怪的补身子汤药。
“大爷,雀儿已为你查明马车无异,又铺上了舒适的软垫,还有小铜炉。”雀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腔调,怪模怪样的。
等瞧了前面秦家父子所在的马车款款离去,他也唤了车夫一路跟着。
车里,小雀儿起初还规矩,没过得多久就坐到了蓉哥儿身边,等马车出了神京。小雀儿更是胆大妄为地靠在了蓉哥儿手臂上,美名其曰靠一起暖和。
正在闭目养神的蓉大爷突然听了旁边丫鬟问道:“大爷真的要纳梨香院的憨丫头做姨娘?”
这样的话题,蓉哥儿是不想聊的。
没意思!
雀儿笑道:“其实大爷不用担心,奶奶也不是不让大爷带人进来,只是这消息来得突然。大爷又没和奶奶通过气,奶奶觉得大爷不把奶奶当内宅当家,所以才生气的。”
“你怎么知道?”蓉哥儿将信将疑道。
“大爷不懂奶奶心呗,总是把奶奶也想成是琏二奶奶那样的人。奶奶虽然有时嘴上冷了些,心里可热着。只要奶奶一天是府里女主人,那么不论谁来,都得先给我们奶奶奉茶。谁说梨香院的憨丫头被薛家认了干亲,可她就算来了府里,也和雀儿一样是姨娘,还不是得听奶奶的指挥。”
蓉大爷无语的很,说可卿就说可卿,说香菱就说香菱。“谁准了你姨娘的身份?是月钱涨到二两了,还是给你奶奶奉过茶了?”
“早晚的事嘛。”雀儿脸上一羞,讪讪又道:“其实奶奶很大度的,不然也不会让雀儿过来。奶奶心里虽然气着,却也怕大爷多想,才特意嘱咐了雀儿,将一切都说清楚。”
“不会是你假传奶奶的话罢?”
“怎么会!”雀儿粉嫩嫩的小脸上神情极其的认真,“奶奶在府里做的一切,哪件不是为大爷?既然大爷想要那憨丫鬟,奶奶也不会拒绝,甚至还会帮着大家去薛家讨人。”
“今儿怎么尽帮着你奶奶说话了?”贾蓉疑惑地看着小雀儿,这可不是着丫鬟的性子。
雀儿脸上一羞,她现在是看明白了。这内宅的事情,到底是还蓉大奶奶说了算。谁要想做蓉大爷的姨娘,都得先通了蓉大奶奶那关。雀儿更清楚,自己可没那么好命,能有薛家做靠山,所以只能躲在奶奶与大爷面前表现。
只要等到奶奶许了那日,也就可以跟着瑞珠她们一样盘上头发,做东府蓉大爷的房里人。
雀儿琢磨着,只要盘了头,那圣教的人也就不会再找自己当佛母了。圣教怎么可能会要个不洁的佛母了?她才不愿意去给一个莫名其妙的转世明王做妻子。
总不能堂堂仙人现世的转世明王,最后娶一个被别人睡过的女人做正妻吧!
雀儿想着想着,心里乐了。
自己还真是幸运,能够才逃到神京就遇上心地善良、还长得如此俊俏的大爷!自己在宁国府做丫鬟也比在圣教当佛母过得轻松自在,还能天天看着这样一张帅脸,哪怕以后做小妾做姨娘又怎么样!
蓉大爷不仅样子好看,又是宁国府承爵人,以后更是前途无量。跟着蓉大爷,比跟着那些一心想要造反的家伙,天天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强多了。
如果蓉大爷能知道雀儿心里的想法,绝对不会再认为这是个傻丫鬟。
等到了宁国府庄子上,蓉哥儿才下马车就见着赖升总管扶着秦业从车上下来。只听秦业看着眼前建筑,称赞道:“没成想,在此地竟生出这么个高大的家伙来。”
水泥窑上每天都在变化,不仅加盖了磨房,现在还在给工人修建砖瓦房子。
此处光景也与别处大不同,整个庄上见不到一片积雪,到处冒着热气烟火。仿佛与外面处于不同世界,进了庄子,甚至感觉都比外面温暖许多。
此庄的庄主梅毛炳听了蓉大爷过来,连忙到跟前行礼,乐道:“难怪今儿庄上热闹,说是有喜,没想是大爷来了,这可是大喜。”
“勿需多礼。”蓉哥儿笑道,“今儿过来,对你来说未必是喜。”
梅毛炳一愣,当蓉大爷在开顽笑,继续道:“大爷能来,便是小人的大喜。”
蓉哥儿微微摇了摇头,没再接这话,问道:“蔷哥儿、芸哥儿可在?”
“二爷与芸大爷不知大爷要来,这会应该在窑厂里。”
蓉哥儿点头道:“行罢,我先带这秦老爷在窑厂转转,等会再寻你说些事情。”
等梅毛炳走了,赖升才问道:“大爷真要整治一番神京的几个庄子?”
这事虽然与他们赖家没关系,但是却也是一个苗头。说明蓉大爷终于要对在府外的各地宁国府家产进行整理了,这会不会也影响到西府,导致西府也对各庄上进行整治?
赖升无法预测,但是心里很担忧。他们赖家可是依靠荣国府过活的,宁国府整治不到赖家,可是荣国府可以啊!
这日子越发不好过了!赖升心里长叹了一声。
蓉哥儿却不管赖升怎么想,神京的几处庄子是必须要在年前整治了。等到年后,自己可能就要随着忠顺王离京,可不能给可卿留下一个不好管理的摊子。
正在忙碌的贾蔷见了蓉哥儿过来,起初还以为自己眼花,是朝思暮想出了幻觉。等蓉哥儿上来搭话,他才回过神来。脸上露着少许羞涩,连道:“蓉哥儿,我先去洗把脸。”
蓉哥儿哪里知道蔷哥儿的各种心思,只领着秦业父子一一看了窑里各处。他却没想到,秦钟这小子对这些石头玩意,十分感兴趣。竟然不停的问东问西,有时还拉着领头的匠人问上几句。
“真是神奇,原来天物便是这般造的。”只听秦钟感慨,又用收拿起几块粗生料,讲道:“既然这些石头能做天物,那么其他的石头,是不是也可以加进来?”
“其他方子,我一直在尝试中。”匆匆洗了脸过来的贾蔷,回答道。此番摸样竟像是在向贾蓉邀功,傲然地讲道:“近日做了不少尝试,用那铁渣敲碎加入灰中,凝固后更胜之前。正好验证出个便宜的方子,还想着哪日去给蓉哥儿报喜,没想你们今日便来了。”
蓉哥儿与秦家父子介绍了贾蔷身份,又让蔷哥儿带着两人在厂里转转。他自己则是出了窑,便见着雀儿这丫鬟在窑外贴心守着,碰了面才瞧着雀儿样子明显松了一口气。
“去梅庄主这园子里瞧瞧。”蓉哥儿又问赖升,道:“神京其他四处庄子的庄主可来了?”
第111章:宁国府抄家
“回大爷的话,外面各庄丁户都是府里罪奴,自然不能宽了他们。若是生产不力,定然得重罚。大爷是菩萨心肠,那些罪奴却未必会好心受下。”
神京郊外几处庄主早早到了,有人委屈对贾蓉说道:“咱们这些做庄主的也是为了府里着想,并无其他的心思啊。”
贾蓉冷着脸笑了声。这一声让几个庄主都预感大事不妙,他们在蓉大爷到来之前早通了气,每个庄子上的租金都少报一些。其他的减产全推到天灾之上。
蓉大爷道:“你们在庄上吃得肥头大耳也是为了府里着想?既然你们管理庄子这般麻烦,那么以后你们也不必守在庄子上了。今年,你们神京几个庄子加一起,一年也不过几千两银子。除此之外就是几只鸡鸭鱼鹅,想来也确实是件苦差事。换人来管罢,整好宁国府的主管也多,削几个出来替换了你们。”
“这……”
庄主们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事情,虽然他们在庄上势力已然坚固,可宁国府恨了心要换人。他们也没法子,只有一个人道:“大爷三思啊,庄上罪丁农户不易管理。若是换了新人,怕是要一两年内无法周全。”
“那就等上一两年,这两年里,谁没管好,继续换人。”贾蓉是打定了主意要实行轮换制度了,款款道:“赖总管,将今年府里在各庄调查的帐簿给他们对一对,看看哪个庄子上缴的租金与帐簿不符合?”
宁国府什么时候做了这事?这会五位庄主是真的慌了神,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赖升却是一愣,他手里哪有什么帐簿,疑惑地看向蓉大爷。
贾蓉恍然道:“哎呀,今儿出门走得急,忘记让你去拿帐簿了。可还记得贾珖、贾芹这二人,早些时日因为传谣被族里发了一顿。后来又惹得各房鸡犬不留,别人也不与他们来往了。所以年中时寻了我,便给了他们这个差事。可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各位庄子可真会过日子,有手段的很。”
宁国府真有帐簿?
几个庄子心里紧张到不行,这么多年来,仗着祖辈与宁国府关系亲厚,才得了庄主管事一职。后来府里的老爷越来越不理事,他们几家每年给的租金也时高时低,从中抽取了不少。
贾蓉道:“你们放心,既然你们都说我是菩萨心肠,你们祖上也曾跟着宁国公出生入死,哪能忘了这情谊。所以年岁久远的事情,我也不追究,只当用那些银子买断了你们几家与府里的关系。不过,今年府里是我当家,今年的租金一份不能少。还有,你们搬出庄子的时候,庄园里一个铜板也不能带走。”
庄主们傻眼了!
一个铜板也不能带走?这……这些庄主的祖辈就在庄上做管理,也一直在经营着庄子。他们历辈经营所得,最后都投入道庄园里,还有吃穿用度上。想着反正每年都能从租金里抽上一笔,他们这家奴的身份又不能置办私产,所以在庄上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不能带走铜板对他们来说不打紧。
几人心里却又还存着侥幸,只要带走几件袄子,几幅字画,几张桌子,也是大有盈余。
贾蓉道:“你们也不用担心太多,这会估计他们已经到你们庄上去了。”
“他们?”
“对啊,贾珖、贾芹他们,陪同的还有宁国府何、吕、施、张、孔、曹、严、华几位主管。我怕人手不够,又从西府琏二婶婶那里找了来旺、来喜两人帮忙。”蓉哥儿轻轻道。
这是抄家的大阵仗啊!
赖升都被蓉大爷这话给吓了一跳。因为这事情,他完全不知道。颤颤巍巍问道:“怎么没听到半点消息?”
“哦!今儿一早才临时绝对的。”蓉大爷淡然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看看这么多年,梅、盛、林、刁四家在五个庄子上积累了多是财富。”
天下事物都能找到例子,蓉哥儿还是从贾府抄家的危机中找到的灵感。
既然将来皇帝能抄了贾家,同样的道理,贾家为什么不先抄了这些阳奉阴违的庄主的家了。想当初忠顺王整理户部亏空,可是连北静郡王府都差点变卖了,自己只是扫一扫宁国府的蛀虫而已,比起十三爷来差了许多。
十三爷真是个好老师。
这一会儿,梅氏兄弟、盛、林、刁几位庄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躁动不安,却又无可奈何。只听梅氏兄弟中的大哥梅毛炳求饶道:“请大爷开恩,老仆自从那个接受这庄子来一直兢兢业业,未曾有过出格之举。”
蓉哥儿叹道:“梅庄主这庄上情况,我是知道的。却是比不得其他四个庄子那么弄虚作假。可梅庄主瞧瞧自己身下坐着的这椅子,瞧瞧这房里的摆设,怕是有些连我们宁国府爷未必拥有。这些物件是怎么来的,我想梅庄主应是清楚。”
“这……”梅毛炳一愣,心里苦笑。这些物件却是和他没关系,却是他的祖辈父辈一路积累下来的,虽说其中有些是宁国府赐的。但是其中大部分也是从每年租金里抽了来用度置办。
“各位庄主也勿需得担心,你们的家人,府里也会贴心安置好。宁荣后街还有几处小宅院,你们先搬到那里去罢。”贾蓉也不想再跟他们废话,又道:“至于梅庄主,暂时先继续代理了庄主一职,若是明年各庄情况改善,哪怕提你总理了神京几处庄子,让你做个庄头也无妨。”
说得是让梅毛炳先惊后喜。
蓉哥儿瞧着其他几人脸上既羡慕又嫉妒的表情,继而轻笑着对梅毛炳说:“听闻你有一幼子,如今才五六岁。只要你将这几个庄子管得好了,我去衙门给你幼子消了奴籍,还可以将他接到贾家义学去,将来捐个官身也不一定。”
对于这些再庄上收租的庄主管事来说,这是最大的诱惑。
果然梅毛炳喜笑颜开,更没有什么愁的,就连自家弟弟也没管了。
蓉大爷又道:“不过,你以后可不能在住这园子了。换其他庄上住罢,这园子留给窑厂的蔷哥儿他们。”
梅毛炳哪里会庄园的事。俗话说千金难买自由身,哪怕倾家荡产给后人换了自由,也是值得的。更别说还能有希望做官,当下跪地给蓉大爷磕头。
赖升瞧着梅毛炳的样子。他算是明白了大爷此举的意思,不过是先吓唬一番,而赏些好处。让这些庄主都死心塌地的为宁国府做事,别再想什么歪主意。
果然另外的梅、盛、林、刁四人爷跟着跪到地上,哭着喊着自己知错了,只求蓉大爷开恩。
这些人虽说能够在庄上逍遥,却也仅仅是在庄上。家奴身份是他们永远的枷锁,有再多钱也打不开的枷锁,更何况大部分的钱还是从宁国府租金抽用的。
“大爷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吧。”梅毛炳看着弟弟的样子,终究忍不住求情道。
蓉大爷斜着眼瞧了他,点头道:“既然梅庄头求情看了,那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接下来三年能够将四处庄子打理好,以往的便不再追究。”
几人面上一喜,蓉哥儿却又道:“不过,庄园上的钱物今儿是要被抄空了。这也不打紧,只要做得好了,你们与梅庄头一样,可以提一名来,将来给他送到义学,顺便在衙门脱了籍。”
大爷真是好手段啊!不仅将五位庄主的所有私家给抄了,还让五位感恩戴德继续办事。赖升在心里暗叹。他不由得的又重新审视了蓉大爷,打定主意要与西府的大哥好生说说得规矩些,免得将来抄到了赖家头上。
赖家现在有一个脱了籍的不容易,将来还指望着依靠宁荣两府,去捐一个官身。
赖升也不愿意看到赖家这些年的努力,就这么地功亏一篑。
蓉哥儿出了庄园,众位宁国府的庄主才喘过气来,大呼侥幸。但几人也已经瘫坐在那,心里经了这一起一伏的变化,早没了力气。
雀儿看了全程,笑道:“大爷可真聪明,就这么把这些家伙给吓住了。”
蓉哥儿却摇摇头,从袄子里拿出一本帐簿来,意味深长地道:“可不是吓唬他们,我知道的事情可多着了。这几处庄子弄鬼,也是有实据的。只是一时撤了他们,换其他人顶上去,未必能有这几人做的好。所以才只抄了他们的家私,让他们继续为宁国府办事。”
雀儿被蓉大爷瞧得有些不自在,道:“大爷想得周到。”
赖升听了两人对话,比雀儿更盛难受。原来大爷还是不信任自己,这样的事情都没有透露分毫。轻轻叹一声,却又无可奈何。
贾蓉也没理会赖升与雀儿心里所想,回了窑厂,又得知秦家父子竟然与贾蔷聊得火热,竟然一时不舍离去了。
秦钟与蓉哥儿道:“大爷可否到姐姐那帮忙求情,我这底子自己清楚,哪怕在经史策论上再用功也未必能成个秀才。倒不如来窑里研究石头,为姐姐姐夫做一点微末的事情。”
不想当官?想做工匠?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秦钟犹豫片刻,道:“我瞧了石头,便觉欢喜。又听了蔷二爷在窑里的所做,脑子里不知怎么竟有千万个念头,觉得这事比看经史有趣,也比经史八股更实用。老爷也讲我有天赋,来窑里帮忙也不是不可。”
蔷哥儿走过来,携上贾蓉的手,做亲密样子道:“蓉哥儿就许了钟兄弟的意愿吧,今儿钟兄弟才来,便给提了好些想法。连秦老爷、宗成等匠人也是认可的。”
贾蓉只好先让秦家啊父子在庄园里住上几日,再听他们的想法。
等回到宁国府时,便看到府外排着一长车队,上面绑着大大小小的货物。
贾芹上来邀功道:“今儿可发财了,从那几个老砍头的家里共抄出几万两银子的货物来。”
第112章:王家夜宿的礼物?(二更)
“多少银子?”
蓉哥儿以为自己听岔了,又问了一遍。
施崇、来旺两人一并过来,与蓉大爷解释道:“尚未清点,只是一通全抄了过来。大约钱物可折三四万两银子,还有不少借据,多是几两十几两一张,约百来张。梅、盛、林、刁四家物资钱货应可折算三五万两银子。”
贾蓉深吸一口凉气。
格老子的,难怪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总奇怪那些皇帝老子怎么都喜欢抄家。他娘的,才四个在神京郊外管庄子的奴才,竟然可以抄出好几万两银子来。
这都是宁国府的钱啊。
蓉哥儿这会有些后悔,应该将这四人给拉了过来,直接乱棍打死才对。
贾芹却笑道:“他们几家从祖辈年年累积,才这么点银子。也是这几个家伙没卵子用,太傻蛋了。有了钱尽买字画石头去了,也不知道经营。我瞧刁家的借条上写着,借出九两,月还十五两。有这等门路,也不知道多做些,不然我们可以再多抄许多钱货来。”
贾蓉瞪了贾芹这傻叉一眼,九出十五归,这不是抢钱吗?哼道:“莫不是你也心动了,想着拿钱去放贷?”
蓉哥儿的脸色很黑,贾芹与来旺等人都吓了一跳。
只听贾芹讪讪道:“不想,不想。我向蓉哥儿发誓,有钱也绝不做这等黑心事,我若是做了,让雷公给劈死得了。”
蓉哥儿道:“你知道就好!若是我以后发现贾家哪个胆敢在外面放贷,不管是九出十五归,还是母子钱,绝不轻饶了。将钱货搬到前厅去,赖总管……差人一一清点出来。”
贾芹笑道:“定不敢违逆族长。”
来旺脸上却是怪异的很,只是摇摇头,交了差到西府回话去了。
这次宁国府的动作太大了,不仅将东府的尤氏、秦氏震惊,连西府听到消息的众太太奶奶们也吃了一惊。
“他怎么就去抄家了?”王熙凤找着来旺家的问话。
“也不知是何缘故,只说小蓉大爷拿了奶奶的牌子,将他调去。等着一行人去了宁国府的庄子上,才知道原来是抄家。听他说起,从那四家里足足抄出三五万两银子。”
如果不是小蓉大爷对着凤儿说了好些好话,哪里会给他借人过去,香菱的事情还没完了。
凤姐儿冷着脸,道:“他今儿倒是发了一笔小财,又可以得意一阵子了。鲁莽的家伙,也不怕府里的下人造反。也罢,既然已经回来了,便不要管他们东府的事情了。”
来旺家的点了点头,瞧了旁边一眼,小声道:“听了男人说,方才回来前,小蓉大爷训斥了芹哥儿一番。说是若让他知道了族里有哪个放贷的,小蓉大爷定不会轻易饶了。”
凤姐儿瞥上来旺家的一眼,哼道:“他还能管着我不成。”
来旺家的讪讪道:“奶奶是小蓉大爷长辈,小蓉大爷素日也多孝敬,自然不会与奶奶为难。只是怕小蓉大爷又派遣着芹哥儿他们去清查这些事,到时捅了出来,被府里的老爷太太们知了。也是不好的。”
凤姐儿道:“只要你们家不说,哪个能知道?”
来旺家的平白讨了个无趣,被琏二奶奶给打发了出去。
王熙凤心里却不像脸上淡然,小声咒骂着道:“这小混账真要断了我财路不成。”
平儿劝道:“奶奶还是莫要再放了罢,免得到时大爷又来与你置气。这种事,传了出去,对两府名声也不好。”
王熙凤冷笑道:“你还没成他房里人了,现在就这般护着他?等你哪日去了东府,还不得跟我叫板起来?”
“平儿不论去哪都是奶奶的助手。”平儿脸上一羞,红着小脸道:“大爷也是为了两府好,再说东府今儿发了笔几万两的财,奶奶还怕以后没银子使?”
“心里就知道给男人说好话的蹄子,你懂个屁。东府库里的主人是那位蓉大奶奶,可不是你我。以后还不是要靠着房里的体己过活,这空了心的没良心的黑心石头,我为了他的生意还贴进去一万两嫁妆。还给他添了一个小妾不说,现在还想断我财路。没门!”
房里无人,平姑娘也打趣道:“奶奶也就是嘴上说说,等哪日大爷过来,还不是最后什么都听他的。平儿在外屋可听了,奶奶不仅手脚试过了,胸脯也试过了,下次估计就得答应大爷用嘴了。”
王熙凤听了脸上微微一红,瞪了这蹄子一眼。
傻平儿哪里知道,在被平儿撞破与蓉儿的好事之前的早两日,她身上比嘴更私密的,那混账小子也进去了!
更可恶的是,还就在这房里。
曾经凤姐儿与琏二爷的新婚房里,坏小子还动了几下。
想到这里,王熙凤身子便有些火热,打着呵欠指使平儿,道:“今儿困了,将门带上,到炕上给我暖暖。”
平儿听出奶奶话里的意思,脸上也是一红,却无法拒绝。
乖乖照做!
只是心里十分不解,为什么奶奶和大爷都走到那份上了,怎么就坚持不肯到最后一步。平儿姑娘带着疑惑,拴上了正屋卧室的门,走进内屋给奶奶整理的床榻,窸窸窣窣声中卸下身上夹袄钻了进去。
也许是炕太热,平儿的小俏脸越来越红。
没多时,琏二奶奶进来,平儿红着脸给奶奶换下了袄子,又拔了头饰,王熙凤一袭长长黑发垂落下来。
“要怎么做?”
“陪我躺着罢!”王熙凤轻叹一声道。脑海里全是蓉哥儿影子,这坏小子虽然坏了点,对她倒也规矩。那日都已那般……
凤姐儿脸上露出一抹绯红的笑容,计算着,还有几日过年,离回王家还多天!
“真希望时间能过快一点!”
“奶奶在说什么?”平儿疑惑问道。
王熙凤轻轻摆了摆脑袋,盯着平儿这张清秀俊俏的小脸。问:“你当真决定了跟我?可不要中途后悔。”
平儿也不傻,自己撞破了琏二奶奶与小蓉大爷的事情,那么只能省心啊一个选择。就是跟着琏二奶奶一条道走到黑。如果她说了选择留在琏二爷房里,琏二奶奶又怎么会放过他。
她们这些做丫鬟的更看透彻,什么对自己有利,什么对自己不利。就算没有琏二奶奶这层关系,如果让平儿硬要在现在的小蓉大爷与琏二爷中选一个,她也会更倾向于小蓉大爷。
以前没得选,现在也没得选。
平儿道:“奶奶去哪,平儿就去哪。”
听了平儿表了忠心,凤姐儿才算满意的点点头。平儿的样貌虽比不得香菱,却也好过东府那两个丫鬟。她想着,要不要将平儿当作补偿礼物在王家送了那混账,只是这个念头才起,就被她压了下去。
暗想自己真是入了魔,这怎么可以。
王家那夜,可是计算了许久的事情。
王熙凤轻声道:“外面的钱,哪天把本金收回来便停了吧。免得他又来寻我的不是,最后闹得都不好受。这些年为难你了,等过年从王家回来,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不为难!”平儿点了点头,能够得到奶奶的一个承诺已经足够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等过年从王家回来再说。
“睡吧!”
平儿脸色更红了!
再说宁国府里,赖升总管指挥着众人清点完几车东西,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蓉哥儿看着手里的清单,嘴里不停发出啧啧之声。
“枷楠寿佛一尊。枷楠观音像一尊。佛座一件。枷楠念珠二串。金佛一堂。镀金镜光九件。玉佛三尊。玉寿星八仙一堂。枷楠金玉如意各二柄。古磁瓶炉十七件。玉缸一口。小玉缸二件。玉盘二对。玻璃大屏二架。炕屏二架。玻璃盘四件。玉盘四件。玛瑙盘二件。淡金盘四件。金碗六对。金抢碗八个。金匙四十把。落款字画六十卷……”
贾蓉一路往下翻,清单上的物件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最下面统计写着:外有欠据九十三张,连本带利并所有钱货折算共计三万二千余两。
蓉哥儿就怎么也想不懂,几个管租的,尽买些观音佛像,又是玉缸金碗玛瑙盘!还有那六十卷字画。
他娘的!真把自己当大富大贵之家了?
宁国府虽然也有一些金贵玩具,可是却也没他们几家显摆。四个家奴,反倒搞得比宁国府还辉煌了。
贾蓉咬牙切齿,哼道:“没想到啊……真真是没想到。这些家伙简直是胆大妄为,赖升明儿给梅毛炳传话下去,如果往后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要有一个,所有庄主都给我去当庄丁,几家老小都给去下田种地去。”
不过想到抄出三万多两银子,蓉哥儿心里也乐呵着。
难怪有的皇帝总是有事没事抄家玩,这东西有了第一次,就会想来第二次。他记得当今的显德帝登极前两年,可是在江南抄家无数。
难不成自己也学着当今来一出,一路向东,一个个庄子抄过去?
先去祖地金陵走一趟,那里不仅置办了不少贾家族产,连宁国府在那还有两个庄子。去了金陵,再去辽北黑山村,黑山村可是肥沃地,也宁国府众庄子里田地最多最广的一处。
能抄的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贾蓉想着乐开了花,打定主意以后要到剩下几个庄子上抄一通。只是他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多久,薛家又闹出事来。那薛蟠、薛宝钗一并到东府,商量香菱过府的事情。
第113章:秦可卿求子
蓉哥儿邀着薛蟠去了会芳园里一处临水的建筑,牌上题着凝曦轩,往日是用来招待宾客的。如今薛家兄妹来了,又有众女眷,自然分开招待。
薛蟠知晓这事已是板上钉钉,两家合作也全全订下。
“凤姐儿这回倒是奇了,她这般的人儿竟也会舍得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一万两银子,来给我们两家做个担保。我们薛家已备好了送她的谢礼,你们府里可计算好了?约着日子一同送去?”
贾蓉心里惭愧,自己还真没有想过给王熙凤备礼的事情,反倒是薛蟠这个粗人记起了这种细节。
他又想着,前几日里每次见了凤姐儿,都送上了数万万的珍惜宝贝儿。虽然随后都被凤姐儿直接浪费了,也算是自己表达了意思了吧?既然薛家的有心送了,自己明儿从库里挑几件抄来的稀奇玩意送去罢。
蓉哥儿道:“是该给她表示表示,各送各的吧。她定也不想让西府的太太们知了这细节,虽说嫁妆是她从王家带来的,要让府里几个太太知了。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怨气来,在外还是莫要提的好,就算是送谢礼也需换个名头。”
“蓉哥儿想得周全,我家妹子也是这般说的。不需大张旗鼓,心意到了即可。”薛蟠呵呵一笑。如此一来薛家又多了一门营生,还与东府多了一层……不,两层关系。加上西府的亲缘,薛家与东府也越发亲密了。
薛蟠道:“妹妹她们聊她们的,趁着今日无事,不如到万花楼走走?”
“西府的金荣几个小厮不够大叔高乐?莫不是还惦记着万花楼的羡梅姑娘?”薛蟠这货色真是来者不拒,贾蓉对此也无奈的很。劝道:“虽然大叔家里家底丰厚,也可经不住这般挥霍。我可听前几日,你还赏了金荣一件大袄子?可值个一二百来两。”
薛蟠乐呵道:“那日宝兄弟也在场了,他先送了茗烟玩物,我自不能落下。身上又无他物,只好将大袄子送他了。反正都是些俗物,用宝兄弟的话说,这些不过是人间里的肮脏东西。有诗言,那是人生得意床第欢,千金散尽销根愁。”
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好好的一首千古佳作,到了这货嘴里就成了邪诗。要是李太白听了薛蟠念的混账东西,不得气得从天上下来给他个千里不留行?
真他娘的败家子!
蓉哥儿道:“天儿太冷,不想出府。薛大叔若想去万花楼高乐,自便去了就是。又或是找上宝二叔同行,我便不陪同了。”
“你若不去,还有什么意思。现如今整个神京城里,哪个不知羡梅姑娘瞧上了你。只可惜你不懂风情,三番五次送来的名帖也未曾赴约过。后来干脆直接不接帖子,让一众公侯子弟要一阵羡慕怨恨,又是惊喜的。”
“没劲儿。”
薛蟠有些气馁地道:“你若不去,我自个去那,怕是见不着羡梅姑娘了。如今她来往的都是新贵子弟,有事连冯紫英也未必能排得上。”
薛蟠在凝曦轩里喝了茶,既然蓉哥儿不去万花楼,他在东府又找不到自在,只觉无趣的很。托了丫鬟去东边小院给妹妹传话。自己则是与蓉哥儿告离,回西府找乐子去了。
贾蓉待他走了,才找来赖总管问话。
赖升道:“如今梅毛炳的宅院让小蔷二爷、秦家老爷们住着。庄上的梅毛炳搬到他兄弟庄园住去了,原来院里的下人也全跟着一同走了。小蔷二爷担心没人伺候秦老爷,所以差人来问,要不要到城北买几个丫鬟婆子。”
“那倒不必了。那些牙子的嘴都利索着,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既然他们换到庄上院里住下,直接从府里转几个丫鬟婆子过去伺候就好。外宅也挑选十多个可靠的小厮,身强力壮些的,到庄里护卫着。虽然是神京地段,却也难免有些不怕死的宵小。”
赖升问:“那银子?”
“转调过去的丫鬟小厮的月钱用度,让蔷哥儿他们自己负责吧。”贾蓉又问:“秦家父子当真没有走的意思?”
“听小蔷二爷的说法是这般的,说那秦家小大爷对石头极有兴致,说通了秦家老爷想留在窑上帮忙。秦家老爷这些时日也向上报了病,一直未去职上报到。又说秦家府里既无人丁杂事,一并留窑上指点。”
“唉……随他们罢。不过得交代好了,送去庄上的人可得照顾好秦家父子。”
贾蓉心里颇为纠结,秦钟愿意在窑里帮忙,他必然是的高兴的。等明年薛家选好了地方,贾蔷去了外省,窑里也有了新的负责人。只是也有遗憾,秦家看来是出不来一个官了。而且秦钟年纪也尚小,不知能不能当得起重任。
不过倒也有些许欣慰,秦钟如今遇上有兴致的事情,也愿意做正事了。总好过在外面荒废度日强上许多,又隔绝了宝玉这家伙。
蓉大爷突然想起那水月庵的女尼来,问:“水月庵上的事情,可有了进展?”
“静虚老尼前几日被应天府衙门锁了,以往的事情都被翻了出来,现在还在牢里。还牵扯出不少以前的事儿,其中与之有关的几家,正想着走门路。年前怕会求到大爷这里来!”
“求我作甚?”
赖升道:“这事因大爷而起,外面都在传是大爷指使了应天府拿人,他们自然会找上门来求情。”
“我能指使得了应天府?传这话的人也没个脑子。静虚老尼的几个徒弟了,可有消息?”
“她们都是给老尼办事的,府衙太爷清缴水月庵了所有账款,便将几个小尼姑放了回去。只是如今也没了营生,水月庵里也没了钱财,这些小尼姑最后只能散去,从此便没了消息。”
蓉哥儿唏嘘一阵,不再关注。
后晌时,薛家母女在东府食了,贾蓉才听了她们确定的结果。
原来薛家考虑的是,香菱到底是买来的丫鬟。虽然认了干亲,但终究不是薛家的人。梨香院里又有薛蟠住那,难免坏了香菱名声。所以今日便搬到宁国府住下,至于何时入房再由蓉大爷与蓉大奶奶决定。
至于,原本从西府王夫人哪里讨调来的小丫鬟,自然是代替了香菱在梨香院住下。
尤氏道:“如今蓉儿房里也有了不少人,那东边小院自是住不下了。宁懿堂的正房大院也早收拾了干净,蓉儿媳妇以后就搬那里住下罢。”
小蓉大奶奶推辞道:“这如何使得?”
“那里曾是老国公的住所,敬老爷也曾在那里住了一段时日。后来你们太爷搬到了净室,宁懿堂便一直空着,如今蓉哥儿也承袭了爵位,又是外宅的当家,你们住那里也合适。明儿一早,蓉儿到净室请了安,与太爷说了亦无问题,便搬进去罢。”
“劳烦太太忧心了。”蓉哥儿点头,瞧着身后这个一脸懵懂的小丫鬟,今晚只能委屈着她与小雀儿同住一房间了。
尤氏瞧了秦可卿身后的瑞珠宝珠一眼,她们已经盘上了妇人头,神色怪异道:“蓉儿节制点才行,莫要年纪轻轻亏了身子。今儿我替你媳妇做个主,香菱暂时在你媳妇身边伺候着,什么事情等她过了十六岁生日再说。”
蓉哥儿脸上一羞,太太是把自己想成什么人了。小香菱与宝钗同年,如今一样才十四岁。而且这女娃娃瞧样貌就是个纯真天真的人,还懵懂的很。自己哪里会去下那黑手。
香菱却不懂这些,以往也没人教。凡是都应着,太太奶奶们什么就是什么,她只照办。
香菱旁边的雀儿则在偷偷掰手指头,小声数着:“十三、十四、十五、十六……我还有三四年?”
三四年时间,可会发生许多事情啊。小雀儿心里瞬间失落起来,又有着一些担忧。
这个冬日,时间似乎过得十分缓慢,寒冬也格外漫长了些!
过两日,正是十一月初一,神京的天气终于稍稍转暖。
秦可卿打着主意要往清虚观去。她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还是愁着一年多未曾怀孕的事情,想着去清虚观打醮祈福,为自己求个孩子。
“又是哪家出的骚主意,冰天雪地的跑轿外观里去,莫要把身子冻坏了。”蓉哥儿道,“怀不怀得上孩子,这是机缘问题。每夜我再多努力两次,便提高了怀上的几率。”
秦可卿羞得脸上通红,身后两个丫鬟一个在偷笑,一个满脸好奇。原来自前日秦可卿搬到了府里正房大院里,外屋的两个丫鬟便换成了雀儿与香菱。瑞珠、宝珠则是分住了旁边厢房。
蓉大奶奶嗔了声:“大爷莫要再说这些冲撞神明的话。也不是谁家出的坏主意,那日府里的连宗贾笑家的过来,说起了这清虚观求子特别的灵。所以想着去打醮三天,恰巧被琏二婶婶听了,决议一并过去。”
这就冲撞神明啦?蓉哥儿撇撇嘴,他隐约记得书里还说可卿是哪个仙子的妹妹,也算是神明了。自己岂不是夜夜在冲撞?
“二婶婶也去?”
“可不嘛,估计还有好些人。都是爱凑热闹的,宝二叔、薛家姑姑、还有西府二姑姑、三姑姑也跟着过去顽。”
宝玉这家伙也过去?都是些女眷,这胖子过去做什么?
蓉哥儿问道:“这一去可要多长时间?”
雀儿哼道:“这清虚观也不知顽什么把戏,应是要女子选了天葵来临的半个月前去求子,还要在观里住上三个夜晚。我看是包藏祸心,就跟平安州所谓的圣教一样,都是骗人的把式。”
秦可卿对着雀儿怒斥一声:“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
第114章:宝玉逃跑,宝钗中招
蓉哥儿听着也有着些不对劲,脸上也没表露出来。又斜看了眼雀儿,神色间意味深长。
“跟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置甚么气,她能懂什么。清虚观的张道士,以往时常来两府走动。两府与这道长有着极深渊源,宝二叔他们见了张道士还得唤一声爷爷。他自然不会害了两府。你来府一年多也未如何出府走动过,就当是冬游赏雪、踏径寻梅高乐一番,住上三夜倒也不必,观里总比不得府里舒服。”
秦可卿点头,回:“那就依大爷的。真要在观里住上三夜,想来那些年小的姑姑也耐不住性子。”
蓉哥儿看着媳妇指使着瑞珠宝珠收拾东西,悄悄将雀儿拉到一边,道:“你叫上几个小厮,拿着这玉牌到忠顺王府一趟,若是王爷不在府里,便与王府的长史官或者王府太内监要一队身手敏捷的人马过来,混在随行的小厮中。”
雀儿眼前一亮,道:“大爷也觉那张道士有问题?”
“张道士自然没问题。”
“那大爷为什么要?”
“张道士年幼时以老荣国公之名出家,替老国公消灾除业,几十年来与两府走动也密切。”蓉哥儿向着雀儿解释了一句,又道:“只是如今张道士年过八旬,清虚观事务自不能一一主持。其他的人却未必信得过,若无事一切皆好,若有猫腻也能及时防住。”
雀儿连连点头,从蓉大爷收了接了一块金边裹着的玉牌牌,急速跑外宅叫上两小厮备了马车朝忠顺王府赶去。她心里焦急,一刻时间也怕浪费了,不停催着小厮们赶马。
贾蓉也让香菱收拾了一些出行的顽具,自己则是跑宗祠边的净室一趟。
等秦可卿等人收拾了完毕,贾蓉才从净室回来。
宁荣两府外已经集结了一大队马车,还有数软轿子。可谓是熙熙攘攘,一眼竟看不到头。
蓉哥儿先让瑞珠宝珠等人陪着蓉大奶奶上了车,才左右张望,不多时才见了几车飞奔而来。
“劳烦数位同僚了!”蓉哥儿对着一行便衣打扮的男子拱手道。
为首的那人回礼,笑:“也不必客气,以后还请蓉侍卫多多担待。只是不知此次过来,是有何机要?”
“说来也惭愧,今儿家里的媳妇与姑婶们要去清虚观打醮,本是府里的家事。但其中听出了一些不对味的事来,想着以防万一才让丫鬟去王府请了众位。大伙们也不必紧张,只是麻烦诸位混在人行里,陪同在清虚观度上一夜。”
那人道:“此事便也好办,不算麻烦。来前十三爷亲自吩咐过,我等定好生护此行周全。”
蓉哥儿身后走出人,给前来的侍卫们一个一个金裸子。
众侍卫收下,顿时喜笑颜开。首位一人点点头,一行人瞬时融入人群,外人竟然看不出大致分别。见了如此,蓉哥儿才上了马车,正式启程。
冬日大雪里,难得见这般大规模的出行。
宁荣街上的人听是两府的奶奶们去烧香,都站在两边观看。那些小门小户的妇女,也开了门在门口站着,七言八语,指手画脚,似乎就想数一数这两府的车队有多长。
她们只见浩浩荡荡,行道上一片锦绣香烟,遮天压地而来。却是鸦雀无闻,只有车轮马蹄之声。清虚观位于城西门外,距离不远,两府车马一路向西,穿了大半个内城。
不多时,已到清虚观门口。贾蓉只听钟鸣鼓响,车马停住,他下车只见有一青年道士执香披衣,带领众道士在路旁迎接。
“蓉爵爷也一同来了。”青年道士颇有意外,呵呵笑道:“快请众人下车罢,恩师早已等候多时。”
青年道人领着蓉哥儿一行,一层一层的瞻拜观玩。
说是打醮做法,清虚观却先让一众奶奶姑娘们看了一晌午的戏。今儿这戏也是奇怪的,道观里不排神鬼,竟然排什么《长生殿》、《牡丹亭》、《桃花扇》之类情情爱爱的故事。
青年道人解释道:“听闻今儿都是两府的奶奶姐儿们过来,所以先备了这些,以免她们在这里无聊。”
宝玉陪着年轻的姑娘在楼里看戏,楼外却守着几个王府的侍卫。蓉哥儿则是与秦可卿、王熙凤一并去见张道士这位老神仙了。
“是你们来了。”张道士白发苍苍,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模样。他邀着几人坐下说话,问:“好些日子没去府里请安,老祖宗身体如何?”
王熙凤笑道:“劳张爷爷记挂,老天拔地的,跑什么呢!有爷爷在观里祈福,老太太身子硬朗着。”
“如今你这嘴怎么改了,难得从你嘴里听几句中听的话。”张道士大笑,又打量了蓉哥儿几眼,道:“当真是个有福之人,两位老国公没选错,贾家之福怕要比往日更盛。”
蓉哥儿连忙行礼。
张道士呵呵笑道:“听你们是来求子,按说应是老道主持。只是老道几十年也曾修过这术法,还是那远房的侄孙从江南游历归来学的,有无用处也是不知。你们全当是出府游玩,人各有福缘,这些事儿也莫要放心上。”
贾蓉却是来了兴趣,问:“可是今日接我们进山门的那道人?”
“正是他,在外游了几年,混了个红尘道人的诨名。这两年投靠到清虚观里,一直主持着求子的斋事。”张道士说起自己的侄孙来,忍不住摇头。
几人又是聊上一通,蓉哥儿几人才款款告离。
等会到侧殿,那姓张的年轻道人已经摆好了祭坛。贾蓉、王熙凤、秦可卿三人先是跪拜了神像,才听张红尘道:“所谓心诚则灵。小道先作法通了诸神,求子的贵人只需在此殿面朝神像念上一晚《文昌救劫集福宝忏》,便然已成。”
贾蓉道:“若是夫妻同忏,岂不是来年得双子?”
张红尘轻笑一声,道:“男晦,女洁。若是同行,神灵之福无法降也。”
贾蓉又问:“若是我家婶婶与媳妇一同求神了?”
张红尘一愣。他还真没遇上这样的事情,尴尬笑了一下,道:“小道法术贫微,一次只能为一个贵人求来缘福。”
贾蓉晃着脑袋点点头,瞧着身后这宝殿,道:“我家媳妇生来胆小,深夜她一人独自在殿内面对着巍峨神像,怕是会心生恐惧。我怕她待不住一刻钟便要离了!”
“若是心诚,自然心无杂念,通读一夜宝忏,应是不成问题。”
贾蓉道:“说来我也曾在离恨天待过一些时日,不知这殿里奉的是哪位神灵。说不准某在天上时还与他一同喝过酒。”
“殿里供奉的是送子张天官,又号张仙。”张红尘被蓉哥儿追问给整烦了,连忙道:“要起坛了,小道先告辞。”
蓉哥儿在后面喊道:“张天官啊,我跟他在天上的时候熟的很,是拜把子兄弟。”
“……”
贾蓉身后的雀儿眼睛眨了眨,好奇问道:“大爷在天上的时候可认识一个叫治世无当佛母的神仙?”
这是什么名字?又治世,又无当,还佛母。听都没听过,不过这些都不影响蓉哥儿胡诌:“自然认识,说来昔日在天上的时候我与那无当佛母有过一场情缘,可惜啊……后来她转世人间。也不知投生在了哪里,今生还能不能见着她。”
难道世间真有神仙?我能遇上大爷因为前世的情缘?
想到这里,小雀儿脸上一红,也没了心思去辨别真假。脸上喜不自胜,靠在墙上双手捂脸,一会儿就乐出了声,消瘦的双肩不停抖动。
罪过啊!
蓉哥儿摇摇脑袋。没想到我竟然会说这样粗劣的谎言去骗一个小姑娘。罪过,罪过!
张红尘真不愧亏是时间管理大师,起坛做法结束,正好天色已黑。贾蓉饶有兴致的看着张红尘卖弄,他早让王府的侍卫们细查过侧殿,其中却是有着一些常人无法发现的猫腻。
现在就等这红尘道人露出马脚。
张红尘让众小道士散去,又交代了蓉哥儿几句,嘱咐道:“神仙识缕最容易受惊,侧殿有任何声响也会让神识溃散。蓉爵爷早已看过侧殿,殿内闩上后,外人若不暴力破门是无法进入的。爵爷大可在侧殿的旁边房间休息,若有异响即可出来查看。”
蓉哥儿点点头,等张红尘离去,走入侧殿神像之前,与静坐着的可卿道:“我先离去了,你闩好了门。若是有情况,大声叫喊便是。”
他见了可卿点头,才放心离去。回到旁边的房间,看着早已睡着的蓉大奶奶,偷偷亲了下小嘴。自言自语道:“先躺一回吧,你家大爷等会夜里还有事要忙!”
显然蓉大奶奶早已熟睡,无法回蓉大爷话。
临近午夜,旁边侧殿里也没个动静。蓉哥儿开始怀疑,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多想了?
管他了,反正媳妇在我旁边。其他人都住后院去了,房里都有不少丫鬟陪着,院外还有几名侍卫监守着。若是不出事最好,免费麻烦。
蓉哥儿却是不知,今夜薛宝钗怎么也睡不着,心中火毒隐隐有些发作的样子。寒天冬夜里出房散散心,身后只有莺儿陪着。
旁边房间的宝玉听了动静,也起来了,带上袭人追了过来。“宝姐姐,去哪?”
宝钗悄悄蹙眉,随即又展开,笑道:“睡不着,瞧瞧山门夜景!”
院外监守的侍卫眉头直皱,与另一人打了手势后悄悄跟上。
两人带着丫鬟一路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到了观里正殿附近。
宝玉突然想起蓉儿媳妇在侧殿念忏,道:“去侧殿外瞧瞧怎么个求子?”
宝钗摇了摇头,正要拒绝。却听了侧殿传来动静。
只看一华服男子冲出,后面跟着一持短刀男子追砍。
宝玉见了,顿时慌了神。又看那两人朝这边奔来,直接将宝钗身后的莺儿推出,自己拔腿便逃。
袭人在那喊:“二爷!”
房里的蓉哥儿也瞬时清醒,还在另一屋子的雀儿也睁开了眼。
等蓉哥儿出了门,外面追砍的两人早不见了踪影,不见得还有小胖子宝玉和袭人。
再说那宝钗因看了两男人从侧殿出来,心里大惊,急忙到侧殿内查看。
只是看着地上倒着一个身着女装的男子,正奇怪时,突然察觉身体里涌现一种莫名的感觉。
第115章:与薛姑姑的梦
一路追赶张红尘的侍卫,此刻也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一路追下去,那种感觉越老越强烈。眼看着张红尘要没了身影,暗道不好,应该是刚刚的侧殿里香烛之类有问题。
又追了一段,最后只能一咬牙跳入雪地。
反观张红尘见后面没了踪影,也悄悄松了一口气。跳入林中,躲在树后悄悄观察。只是尴尬的是他在进侧殿后,外面大袄子就脱了,甚至还卸下了裤子。
结果翻开地上的人一看,竟然是个身材瘦小的清秀小厮。得知上当的才拉上裤子,暗门就被推开,冲进来一人。几番打斗,身上的衣服也被那人给划破了,还吸了不少侧殿里的香气。
现在只感觉肚上凉飕飕,肚下火辣辣。
所谓冰火两重天,一点也不为过。
就在他想着该如何解决现在的问题时,月光下,只见雪地里爬来一个小胖子盯着他,问:“你也是被那坏人追杀吗?”
张红尘看了看小胖子身上的着装,想起来这是今儿同贾蓉一起过来的贾家子弟。心中带恨,又看了宝玉身上的衣裳,小是小了点,但是能保暖。
红尘道人心里又觉奇怪,这胖子怎么不怕他。
他哪里知小胖子此时心思。红尘道人虽然此刻看着稍显狼狈,然而样貌却俊秀,在去侧殿前更是精心打扮一番。在宝二爷的眼里,其中气度更是不俗。
又因宝玉想着两人同受人追害,心里更有同理之心,瞧着张红尘狼狈,更愿亲近。
张红尘却没想那么多,只恶狠狠道:“将袄子脱了。”
宝玉一愣。却也不知这位红尘道人憋急了火,想着自己受这冰火双重折磨,哪里还有理智。
宝玉袄子被夺,还被晃过神就被这俊秀男子推上了一把,扶着旁面的松树才站稳。回过头,宝玉正要问怎么了,只见月光下的张红尘犹豫片刻后脸上一狠,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侧殿里。
薛宝钗没有对自己身上的异样多想,只当是热毒作祟,在殿内寻了一个软蒲坐下歇息。历经几次深吸吐气,却也不见好转。她是一个极理智的人,方才见小蓉大奶奶不见了才乱了脚。这会看着地上着女装的清秀小厮,勿需思索便明白了事情经由。
不多时,又见莺儿与小蓉大爷一并进来。
“宝兄弟逃了,小心那贼子掳了宝兄弟做威胁。”
“我送你们回房罢,宝兄弟已有人过去寻了。”蓉哥儿也看出了薛宝钗的异样,让莺儿将自家姐儿扶起。香菱与秦可卿还在旁边房间里,这里需要一个看守的。
又与殿外过来的雀儿及几个侍卫道:“雀儿回屋看着你奶奶去,房外劳烦一个同僚兄弟守一会,其他的兄弟去追那贼子吧,还有意外跑散的宝二爷。”
“大冷夜里,那贼子跑不远。身上又没什么衣裳,最后还是要溜进观里来的。”有侍卫说了一句,吩咐剩下两人去找宝二爷去了,这事比抓贼子更紧要。
这时,雀儿却小步走来,在小蓉大爷耳边小声道:“薛家的姐儿应该是中了媚药了。”
媚药?春药?
她怎么会平白无故中了媚药?夜里待大殿的人可不是薛宝钗,而是自己安排的小厮啊。只是看着薛宝钗如今的样子,又有些怀疑,脸色稍红却像是吃了那传说中的药一般。
侍卫将小蓉大爷拉到一边,道:“某曾听人提过,前朝时有的寺庙道观为了保证女香客不大喊,会制作一种特别的香烛,上半截与普通的无异,后半截便会加入不少让女子动情的媚药。只要香烛燃至下半截,媚药就会混着香味被香客慢慢吸入肺腑。只要香烛燃烧一段时间,整个大殿都会充满媚药。”
听了剩下那边侍卫说的话,蓉哥儿也傻了眼,连忙问道:“该如何解决?”
侍卫道:“这药也没有民间传的邪乎,时间一久药力也就消散了。只是在这期间,会有一些异常举动。”
“自然能散便好!”贾蓉松了一口气。这时他猛的回头过,看回侧殿里,那还躺着一个小厮了。
侍卫道:“某将他拖到一旁吧,今儿这小子应该能做个好梦。”
“劳烦兄弟了。”蓉哥儿一拱手,让雀儿留在这里,自己送宝钗、莺儿两人回去。
冬日的深夜里寒风飕飕,宝钗却觉得身子异常灼热,腰肢扭动不断往莺儿身上厮摩。莫说是扶着宝钗的莺儿,就连护在两人身后的蓉哥儿也稍有尴尬。
这动作惹人犯罪啊!
“你们走我后面吧,跟紧了。”蓉哥儿越过她们俩,在前面带路。心里不停的暗示自己,可不要乱想,不要乱想,忘了刚刚的画面。
莺儿虽然比宝钗长两岁,但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丫鬟,本来力气就不大。宝钗身材本就稍较厚实,不如其他姐儿般纤细,体重自然也更重了些。莺儿又被宝钗这般折磨,更是心底泄气,使不上劲来。
没走多苦不堪言的莺儿,便再也扶不住宝姐儿,更走不动了。只能求助喊道:“小蓉大爷。”
贾蓉道:“我去院里唤两个婆子过来罢。”
薛宝钗听了,立即摇头阻止,紧咬着牙关,艰难从她淡淡红唇中迫出几个字来。“不要,别吵了她们。”
“这……”
蓉哥儿现在也确实为难着。
薛宝钗现在这样子除非唤一个婆子过来,否则只能让更有力气的男人将她带回去。
偏偏这里又无宝钗的兄弟亲人,除了贾蓉外,剩下的都是忠顺王府当差的侍卫。
宝钗身体稍不受控制,但此时的内心还是极为理智。
她知道,多一个人看到今天的情况,自己的名声就多一分威胁。这些侍卫们未必知道她身份,但是两府的婆子却不同。如果看了自己现在这般,还不知道私下里添油加醋编出什么故事来。
她道:“不回院里了,免得吵着她们。蓉哥儿带我回侧殿边上的房间歇息,等药力散去再回去。”
“姑姑莫怪!”
今儿这计划怎么偏偏就遇上薛宝钗和贾宝玉两人出来。
若是无他们,抓不抓得到那张红尘也无所谓,至少没人受难。
现在是宝钗受难了,自己也跟着受难!还有那宝玉,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贾蓉轻叹一声,款款了走过来,拉住宝钗白嫩有稍圆润的手腕。
宝钗脸上稍有羞意,因药力作用,又显迷离之色。嘴上却坚决道:“走不动了,你抱我回去吧……走暗处。”
“嗯,省的。”
贾蓉一手拉起薛宝钗,顺势从腋下穿了过去,抱住她的身子。他却发现这般也不宜走动,心里叹了一声,既然都已经抱住了,和直接抱起也没差别。
当即侧下身子,另一手穿过双脚腘窝,用力……再用力,将宝钗整个抱起。
没曾想宝钗的体重比蓉哥儿预料的还要沉重一些,穿再另一边腋下的手不小心触及到旁边软肉。贾蓉连忙道歉:“姑姑得罪了。”
薛宝钗知这情况无法避免,只道:“别出声,从暗处过去。”
等到了黑暗处,薛宝钗牙关里那口坚持已久的气悄悄松了。这样的后果就是神思越发迷离,身子不停的在蓉哥儿胸膛蹭上蹭下。
可苦了蓉大爷了。
贾蓉暗咬牙关,怀里抱着的薛宝钗身子不仅比秦可卿重,甚至比王熙凤还重上不少。偏这么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是个没经人事的,对这方面一点不懂。只是因为身上又痒,又闷,不仅脑袋脖子乱动乱蹭,还扭着腰臀摇摆。
怀里这么个香甜软糯的美人,蓉哥儿哪里会没有半点反应。
还没走几步,蓉哥儿便有些走不动了。因为薛宝钗不知怎么得撸起了袖子,一只手钻进了蓉哥儿的衣裳内里,肌肤相贴着。
似乎是这样让能薛宝钗感觉到一点舒适,这妮子竟然悄悄解下两枚扣子,侧过身又扒开蓉哥儿领子。贾蓉正欲阻止,薛宝钗却双手揽住了他脖子,两人面向面紧贴在一起。
薛宝钗喘气轻哼着,道:“抱紧我腰,别乱动,别乱想。”
蓉哥儿感受到膛前那从未有过的压迫感,怎么可能不乱想。只觉得怀里宝钗双腿蹬了一脚欲下来,急忙听了她话紧紧揽住腰肢,不让她掉下去。
这腰肢比凤姐儿、可卿两人都略粗一些,但也更软一些。还不等他体会,就感觉薛宝钗夹住了自己。
“托我起来,你那坏玩意收收。”
蓉哥儿苦笑着用力将她托起。又哭笑不得的想着,那玩意哪能说收就收,又不是孙大圣的如意棒。
宝钗却拿着小脸在蓉哥儿面上轻轻蹭着,能感觉到汗毛与汗毛的接触。还有她的轻喘呼吸出来的热气,直扑贾蓉的耳面。
这种特别的体会让蓉哥儿心里很痒痒。
虽然蓉哥儿照做托起了宝钗的身子,只是那支起的丑物件却偶尔还能碰一碰宝钗。这不仅让蓉哥儿心里更事火热;也导致宝钗心中那一片火也更炙热,也越发的难受。
宝钗在药力与自身热毒的作用下,终于要忍不下去了,在黑暗里用自己的小脸寻找到蓉哥儿的嘴。
贾蓉连忙唤了声:“薛姑姑!”
宝钗方才稍稍恢复片刻理智,咬牙道:“今儿什么事也没发生。”
贾蓉当然明白她意思,今晚这机缘巧合的事情,永远只是一场虚假的梦。明儿醒来,该怎样还怎样。
又听了宝钗给后面的莺儿道:“莺儿,去侧殿那边找东府的雀儿姑娘,让她整理出一个空房间来。”
“啊?哦……好的。”
说着黑暗里传出莺儿奔跑的脚步声,薛宝钗急切地一抬身子,咬上了蓉哥儿的嘴。
第116章:薛姑姑爱咬人
薛宝钗咬着半天不动。
蓉哥儿却受不了,又无法言语,情急之下腾出一手来往她身后一打。薛宝钗终于松了牙劲,轻嗯地一声,身子酥酥软软趴在贾蓉身上。
贾蓉趁时撅起双唇扭了扭,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嘴上真的好痛。唇边本就痛觉神经敏感,被薛宝钗这么一咬,若不是蓉哥儿意志力坚强,早在这样的痛觉刺激下将她丢在了地上。
他道:“先送薛姑姑回房歇息罢。”
“快些罢。”薛宝钗点了点头,刚刚一痛,反又清醒了一些。
贾蓉也知道不能再托了,抱着她快步奔向前。尽管薛宝钗这柔软非常的身子在他怀里一颤一颤,却也没心思多想。心里不知怎么背起书来:“在对于时局的估量和伴随而来的我们的行动问题上……”
靠!
背书也无法静下心来。
突然,薛宝钗一口咬在了蓉哥儿的肩膀上。
若是薛宝钗嘴巴再大一点,若是蓉哥儿身上袄子再薄一点,都没有现在这么的痛。这薛家姑姑这一小嘴,只咬到他肩膀上的皮肤。
蓉哥儿嘶的一声长深一口气。
这种感觉……这酸爽……真他娘的痛。这个薛家的姑姑,怎么就爱咬人了?
抬手又给了那里打一下!
啪的一声,只感觉怀里的人儿一抖,又听着耳边传来一声松了气的喘息。
蓉哥儿现在没了半点幸福的感觉,只有痛苦,皮肉与精神折磨的双重痛苦。反而时刻担心宝钗在次出口,别人是出口成章,她是出口成伤。
好在走了几步也没再受到牙齿的攻击,只是怀里的薛宝钗同样没有安分,时而扭扭腰肢,时而拿滚烫的小脸在颈项处蹭擦。
蓉哥儿终不耐烦地又拍了她一下,没好气道:“别乱动了。”
薛宝钗一愣,忽然又开始咬起来。还是蓉哥儿肩膀上那个位置,不偏不倚,极其精准。
真要被她折磨死去!
蓉哥儿欲哭无泪,全当是自己考虑不周而遭受的罪过吧,忍了!
薛宝钗半天不没感觉到后面受袭,先是一愣松了嘴,又对着原来处咬下去。原来她后面几下咬蓉哥儿的目的,就是为让蓉哥儿继续打那里。虽然很羞,但蓉哥儿每拍打一下,心底的火提一下再泄出去。虽然觉得身子酥酥麻麻,感觉非常奇特,但意识清醒了不少。
“草……是真的绿。”
啪啪啪几声,使得薛宝钗接连颤了好几颤。蓉哥儿打完却有些后悔,自己这粗鲁的样子别把娇嫩的宝钗给打伤了。他却不止,薛宝钗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这时,黑暗里蓉哥儿只听了耳边传来一断断续续的的话。
“再打……再打几下……应是无事了。”
嗯?
还有这要求?还有这操作?
蓉哥儿怎么都想不明白。难不成自己这手还能解药力?
啪!
“继续”
啪啪……
薛宝钗忽然一下身子猛的一弯,弓起腰后再猛得朝蓉哥儿胸膛撞去。这一下,蓉哥儿脚底一个不稳,后倒坐地上。太尴尬了。
虽然浑身很痛,他却想努力将身上的人儿抬起,要脱离这种尴尬的局面。
“别动,我缓缓。”薛宝钗软倒在蓉哥儿身上,就这么糯如软泥趴在他怀里。
你是舒服了,没事了,我现在可难受着。蓉哥儿无奈至极,偏两人还是这般奇怪样子。这要是怀里抱着的是自家媳妇,那是享受。哪怕换成凤姐儿,他也能解一解这问题。
可这是薛宝钗!
真不是他怂,而是心里有着底线。哪怕刚刚拍打对方,也是情急之下。更别说另外的,一直是对方在扰蓉哥儿。
贾蓉只能一动不动,轻轻揽着她。
薛宝钗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事情发展到这样,蓉哥儿也未在做其他举动,让了她放心不少。又觉察那坚硬如石的东西完全没消散的迹象。
心里轻松之余,又莫名稍有些失落。
过了好一会儿。
薛宝钗晃过劲来,从蓉哥儿身上爬起,想要起身,却哪里站得稳脚。只道:“扶我起来罢。”
蓉哥儿听着清晰到毫无其他情绪的声音,知道薛宝钗又回复了原来的样子。从地上爬起,在昏暗的光线上寻到薛宝钗的手,扶稳了她。
两人慢慢朝着前面走去。
快到前面的侧殿时,薛宝钗眼看着外面一片光亮,突然停下了脚。
“薛姑姑怎么啦?”
“没事,扣下衣服。”
蓉哥儿这次想起自己身上大袄子里面的那衣裳,也被宝钗给解了几个扣子。蓉哥儿连忙也低着脑袋,寻着袄子里的扣子系上。
心道一声:幸好不是到侧殿那边才发现,否则会露出马脚来。
黑暗里,薛宝钗冷淡的声音传来:“今儿什么都没发生。”
“嗯?”蓉哥儿看着距离不远处黑暗里模糊的人影,情绪十分的复杂。叹一声:“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
薛宝钗听了这话,心里很满意,却觉又空空的有点提不起劲来。终究是第一个有肌肤之亲的男人,饶是薛宝钗再理智,稍琢磨片刻,心里突有一种悲意。很淡的一种悲意,但这悲伤之情只在她心里停留了片刻,就被那分理智给完全击溃散去。
这时,她的身子猛然一僵,只知自己再次被蓉哥儿抱入怀里。她暗想自己才理智一会儿,心又乱了。感受着温暖又熟悉的怀抱,双臂像是不受控般,不由自主的轻轻揽住了蓉哥儿粗壮的腰。
蓉哥儿心里更是悸动,双手贴着她背一路滑上,捧着了薛宝钗的脑袋,低头含了下去。
“呜嗯!”
原来不是用咬的!薛宝钗正想着,牙关莫名一松。
“唔嗯……”
好一会,宝钗坚决将他推开,从腰上拿出一丝巾擦拭了嘴。冷声道:“刚刚的就作蓉哥儿今夜的报酬。”
什么意思?这小妮子变脸速度也太快了点吧。想要问个清楚,却看着薛宝钗已经走出了黑暗。左右侧殿以及大雄宝殿里的烛光照在薛宝钗的身上,只觉宝钗的背影光彩夺人。
他正欲追过去,就见了一侍卫同雀儿赶来。
雀儿见了宝钗已然无事,稍显好奇,只是又见了蓉大爷。兴奋道:“大爷,那贼子抓到了。”
“哦!”蓉哥儿脸上却没什么高兴的表情,问旁边的侍卫,道:“可找到的宝二叔?”
“是在林子里找到的,应是摔了一跤,衣服被划破了。估计还摔到了腿脚,这会儿行道也不方便,换到观里大雄正殿里休息去了。”
宝玉没事便好。蓉哥儿复杂地看了一眼现在由莺儿搀扶着的薛宝钗,薛宝钗此时神色自然,哪怕是与他对视,却也毫无异色。
同以往一般,不远不近,不亲不疏。
蓉哥儿先让雀儿回去照顾秦可卿,又去大雄正殿里看了宝玉无恙,袭人正在一旁伺候。
“宝二叔可受了惊吓?”
宝玉猛的一抬头,瞧见了蓉哥儿,脸上闪过一抹羞意。摇头道:“无惊,只是一时闹了误会。又在林子里摔了一跤,这会儿……屁股有些疼。”
“让侍卫们送二叔会院里歇息吧,时间也不着了。”
宝玉嗯了声,问:“蓉哥儿可知那贼子被拿哪去了?”
“二叔关心贼子作甚,那贼子现在已经被人带到别处审问去了。放心,这样的贼子定然不会让他好过的。”
宝玉哦了一声,虽然感受着后面火辣辣的,心里却为张红尘担心起来。
两名侍卫送着宝玉、宝钗、袭人、莺儿到了后院外,才着折回。这一路奇怪的很,不仅宝钗、宝玉不说话。连袭人、莺儿也闭口不言。
当然更奇怪的是宝玉那奇特走路姿势,似乎每走一步便痛一下。宝玉、宝钗各自回了房间,两人却皆有心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蓉哥儿则是在一众侍卫的带路下,来到了张红尘所在的地方。此时的红尘道人,极其狼狈,脸上却浑无惧色。
“你们锁着我也没用,我家太爷是先皇亲封的‘大幻仙人’,当今圣上又封他是“终了真人”,就算各路王公大臣见了都得喊他老神仙。”
贾蓉最恨打自己媳妇主意的人,哼道:“我建议你老实些,今儿打醮的主意是谁出的,你还有什么同谋。以往祸害过多少妇女?一一报出,免受皮肉之苦。”
“我若全盘托出,能有活命吗?”张红尘呵呵笑道,“没有罢。今儿是我失算了,不该接你这生意的,某认栽。不过今儿这事我只是未遂,按本朝律例,不过是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这些条例,我比你们任何人都熟悉。”
贾蓉道:“今儿你是未遂,以往了?听人说起,你这求子宝忏可是通灵的很。不少夫人在这祈福求神之后,回去便怀了孩子。只要将所有来这祈福的一一查下去,岂会找不出你的罪责。”
张红尘笑道:“天真,原来世上还有你这般天真的人。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某为何在清虚观两三年也没暴露过?此事若爆了出去,多少家庭就此分裂。还有那些家中有爵,却一直无子继承的……你若掀开了这面目,多少朝中王公大臣要找你拼命?”
蓉哥儿眉头一蹙,又听他道:“瞧瞧多少公侯老来得子,瞧瞧多少老爷小妾纳了一个又一个也没生出孩子的,我这可是行善积德。她们都感激着我!”
有侍卫小声道:“蓉哥儿,这事确不能随心处置。这清虚观来往皆是朝中诰命夫人太太,若是直接传了出去,恐怕引起朝中震动。不如等明儿一早将他压至王府,由十三爷定夺。蓉哥儿虽然抓了贼,那些受害的却未必感激你。莫要拿这事出头!”
蓉哥儿疑惑地看向他。
那人又道:“某方才记起。去岁时,朝中有一大员的新妾到此求过子,次月便怀上了。今年才生一个大胖小子,是那大员家里独子。”
卧槽!
“那劳烦兄弟们将这混球瞧瞧带走。宁荣两府今儿知道这事的人,会一一去下禁口令。至于清虚观里的其他人,也只能请十三爷拿主意了。”
那侍卫都这么说了,贾蓉哪里还想趟浑水。宁荣两府没有人受难就行了,这样的大事情,还是让忠顺王去解决吧。
自己抱着媳妇回去,准备过年。
算算日子,也该准备去王家了!
心里冒出这年头,蓉哥儿暗道:都是薛宝钗这妮子惹起的火。
第117章:蓉大爷论送子
蓉哥儿从关押张红尘的地方出来,让在外守着的雀儿回去休息,自己独自进了房间。
为了不吵着房里人,进去后也未掌灯,退下袄子就往床上去。伸手抱向自家的媳妇,掐了两下感觉不对劲,媳妇怎么突然变丰硕了一些。
黑暗里左右一摸,床上怎么有两个女人!
蓉哥儿心里一惊,喝问道:“什么人?”
只听着怀里这人小声委屈道:“大爷,是菱儿。”
原来是香菱,难怪今儿的手感有些不对劲。还以为是因为拍了一顿宝钗后,上天惩罚让他失去了对尺寸的把握。突然又回过神来,问:“你怎么和奶奶睡一起了?”
香菱嗡声道:“是雀姐姐让我陪奶奶一同睡下的……那个……大爷,能不能掐轻点,菱儿有点痛。”
“是雀儿让你叫她姐姐的?”
蓉大爷尴尬地收回了手,听了香菱轻轻嗯了声,心里也无奈了。这丫鬟怎么就这般的憨实,问道:“你比她还长一两岁,叫她姐姐作甚。”
还有雀儿让香菱进来陪秦可卿睡下,那意思也应该是陪同在房里,不是陪同在床上吧。
这房里又不是只有一张床!
这时却听了香菱天真的道:“雀姐姐说奶奶是正房,宝瑞两位姐姐是一二姨娘,雀姐姐是三姨娘,菱儿是第四姨娘。菱儿入房晚,是房里的小幺,唤大爷房里三位姨娘都叫姐姐。”
都是些什么歪论!咧着嘴苦笑,问:“于是你便同意叫她姐姐了?”
憨香菱嗯了一声,像是理所当然的这样点点头。又小声道:“大爷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到床上来,戳着菱儿难受。”
这傻丫头真是半点不懂,连宝钗还知道那是坏玩意。蓉哥儿从床上爬起,小声道:“是不小心带了东西过来,忘记丢了。我丢屋外去,你闩了门好生在房里呆着。等大爷叫门,才开。”
香菱点了点头,嗯一声,也不知道蓉大爷到底要做什么。等他出去了,才老老实实闩门守在门后,随时等大爷回来叫门。
蓉哥儿站在门外,看着观里几座大殿金碧辉煌,心里无奈的很。
今儿这邪火难消了!
准备去大雄正殿坐一晚,却听隔壁又出来一人,唤了一声:“大爷。”
原来是瑞珠。
她此时睡眼朦胧,身上外面套着的袄子也歪歪扭扭。
蓉哥儿心里一喜,“你怎么起来了?”
瑞珠打着呵欠,道:“是雀儿妹妹叫我来的,说是大爷有事唤我。”
这小丫鬟还这般贴心?
“也没听雀儿妹妹说个真切,只是将现在侧殿里通了门,什么药散了。只需把门关上,外面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说这话时,瑞珠脸上闪过一丝羞意。
哪里是没听清雀儿说的,是瑞珠不好意思直说罢。
蓉哥儿正难受着,听了瑞珠的话,哪里还不知道她的意思。嘿嘿一笑,道:“夜里外头冷,我们进侧殿待一会。”
瑞珠红着脸点点头。
侧殿的大门一闭,里面任何声音也传不出来。也没人知道今儿,侧殿里发生了什么。
是谁扶了墙,还是扶着了神像。
无人知晓!
还有那摆祭品的桌案,案上的珍果全部被撤下!
谁也不知是何原由。
侧殿里两道人影合成一个,其中场面,也只有那送子的张仙人瞧了真切。可惜泥雕金塑的他,到底是一件死物,没有思想也不通人情。
或许送子张仙在天上时,也与警幻仙子打过交道。
但张仙一定没品尝过离恨天上放香山顶的樱桃,但蓉哥儿今儿又尝了。所以他比张仙人更懂:“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张仙也一定没深入遣香洞到达太虚幻境与警幻仙姑做而论道,但蓉哥儿今天又论道了。所以他比张仙人更懂:“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
说是仙人,张天官哪里洞察人间的风情月债,也许对送子一事,半点不通。或许懂个皮毛,但绝无蓉大爷如此精通。
只是今儿蓉大爷这小心眼又犯了,哪怕学富五车,也不愿教张天官半点。只光溜溜地披着大袄子从侧殿里扯下一条纱幔,爬上那神像将张仙人的眼耳蒙住。
让着泥巴造的仙人,再瞧不见瑞珠那珠翠辉辉、满额鹅黄,也听不到蛾眉颦笑,将言而未语。
如此一来,蓉大爷可自在吟唱:
“松生空谷,月射寒江。
龙游曲沼,霞映澄塘。
春梅绽雪,秋蕙披霜。”
好一番淋漓尽致、逍遥快活,岂是一个爽字能形容得了的。
也不知多少光景,也不小殿里烛火降了几寸。瑞珠已经说不出话来,蓉哥儿怕她着凉了,仔细给她着上衣裳,才给张天官通了耳目。
侧殿的一片狼藉,却是无法恢复。
蓉大爷也不再管这些,只抱着自己的爱妾逍遥离去。
只留下殿里金砖、香案上那点点奇怪痕迹。
第二日!
秦可卿悠悠醒来,发觉自己竟躺在蓉大爷怀里。
“怎么?不认识你家大爷啦?”蓉大爷轻笑道。
蓉大奶奶心里却疑惑着,“我怎么回房了,不是在侧殿里静坐吗?”
蓉大爷笑道:“早说了我与那送子的张天官认识,你们也不信。昨儿你在那静坐,没一会就入了梦,张天官才请了我去你将你抱来。”
蓉大奶奶嗔道:“大爷又胡诌,昨夜求子可顺利?”
“顺利至极。”蓉哥儿想着自己在侧殿里的战绩,嘿嘿一笑,等回去了要雀儿熬一锅药汤才行。
天色已亮,几个丫鬟打水过来洗漱。
秦可卿又问:“今儿怎么没见着瑞珠?”
宝珠瞧了大爷一眼,神色间颇有怪异。雀儿却接话道:“今儿瑞姐姐身子不舒服,所以还没起的来。也不急着离去,奶奶就让姐姐再睡一会罢。”
秦可卿奇怪地看了这小丫鬟一眼,“以往你总与瑞珠不对付,怎么今儿为她说情讲理了。”
“都是奶奶的身边人,自然要和睦相处着,免得奶奶忧心才好。”雀儿嘻嘻笑着回了,她心里却想着自己何止是为瑞珠说了情。
不多时,观里后院的人也起了,凤姐儿领着一众姐妹过来。今儿宝玉却不晓得发了什么病,一早醒来竟走不得路了,只得唤了婆子用软轿抬着他。
凤姐儿悠悠看了蓉哥儿一眼,道:“你们今儿便回去?”
秦可卿道:“应是回了,府里还有众多事务处理。只是不知今儿那小张道士哪去了,也没过来交代后面的事宜。”
王熙凤点头道:“宝兄弟昨儿可能感了风寒,几个姐妹先一并陪他回去。我留这同你们一道,顺便与观里的神仙道别。”
蓉哥儿瞧着这妮子的眼神总往自己身上瞟,不由得瞎想。凤姐儿又打什么主意?莫不是她也想真正来一番求子罢?
不得把自己累死去?
蓉大爷暗示道:“还有些时日也快过年了,今年东府还得跟着婶子到王家拜年,婶子这事可要记挂在心上。现在也还没一个具体眉目,该送什么的,还得劳烦婶子这些天写个单子来。”
王熙凤听提起王家,心里又是火热。白了这小坏蛋一眼,道:“两府去王家的礼单自然早备好了,等今儿回了府里,你来我院里拿就行了。”
凤姐儿就是凤姐儿,这赤裸裸的话也敢说。若是在以前,蓉哥儿还能开开玩笑,现在两人间有了什么,反而畏首畏尾,怕了误会了。
旁边的薛宝钗娴静看了一会,像是真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一般。平静道:“既如此,我们先陪宝兄弟回府去。凤姐姐待这也好,观里应是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她们几个姊妹要要先回去,带走了两府的大队人马,只留了下两车两轿以及抬轿赶马的几名婆子小厮。
前晌蓉哥儿一行去拜见了那位张神仙,那张神仙还不知昨夜发生的事情,也没聊上许多。蓉哥儿与这神仙也无太多话讲,只是张神仙听了张红尘失踪,又让了观里小道士去寻人。
秦可卿还想着拜谢一番,却也只能作罢,让丫鬟门回去收拾行廊,在观里吃过早饭就回去。
凤姐儿叫出蓉哥儿道:“昨夜发生了不少事情?”
“嗯?”
凤姐儿见蓉哥儿装傻,哼道:“莫以为我不知道,今儿一早就听薛家妹子在跟丫鬟说把昨晚的事情烂肚子里,对谁都别提。她昨儿与我们一同回的后院,之前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法说。等今儿宝丫头见了你面,神情可不对劲。”
怎么就不对劲了?不和以前一样吗?
蓉哥儿道:“婶子多想了,昨夜我可没见过薛家姑姑。”
凤姐儿狠狠剐他一眼,“让你别招惹她,你偏要招惹。薛家送了一个香菱还不够,你还想要薛家的姐儿?”
“这如何说起?”
“你撒谎的时候眼睛总是睁得极大,又一脸正经,外看去确实真诚。一般人都能骗得住,却骗不住我。如果不是昨夜你们有什么,你又何必特意说昨夜没见过。”
凤姐儿生气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警告道:“林家的妹妹回去了,你又招惹薛家的。是不是以后还想再去逗一逗史家的?你是把自己当皇帝了?什么好的都要占了。”
“这大逆不道的话,莫说了。万一被人听了可不好。”贾蓉悄悄拉上凤姐儿的小手,道:“什么薛家、林家的,我眼里只有王家的这个姐儿。昨儿却是闹了一出事,与那失踪的小张道士有关。凤儿莫要再提问了,等你回了府也找上宝二叔与他身边那个叫袭人的丫鬟,说一声,最后把昨夜的事忘了。”
“哟,这些差事就想起我来了。怎么不请你那薛姑姑去说,平日她最热心。”王熙凤咬牙道,“我瞧她看你时冷淡样子,就知道你们有鬼。莫不是有鬼,她对谁不是和和气气的笑颜?”
第118章:凤姐儿言讽
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很明白,意思到了就行。
蓉哥儿也听明白了凤姐儿的话,反正自己在她心里就是跟薛宝钗有着些什么了。硬要说有什么,也对,也不对。自己不过是帮忙的,只是场面稍稍香艳……
准确的说是受罪,最后的火还是瑞珠帮的。可怜的瑞珠现在还没起来了!蓉哥儿有些心疼,这样乖的丫头谁不喜欢。
又稍稍看了小雀儿这家伙一眼,眼神中多少带了点感激。
蓉哥儿委屈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般的人吗?”
“哟哟哟?你在我眼里是什么人,还要我亲口讲?没人伦的混账东西。我可是你外亲的姑姑,同宗的婶婶,还不是被你甜言蜜语哄了过来。可把你那死了的老子那套学的精明了,莫不是昨儿又许了她什么好处?”
凤姐儿甩开贾蓉的手,歪斜着一双凤眼,冷笑着声音也没停。
“你也别为她说话。她们家夫人还是我嫡亲的姑姑,我还不知道她们家人的底细?不关己的事,绝不多嘴。没好处的事情,也从不插手。若见了益项,比谁都上心。最擅长做的就是无本的买卖。说是嫡亲的亲戚,真要遇上难事比谁都无情。”
贾蓉厚着脸皮又拉上凤姐儿的手,深情款款道:“还在因为那一万两银子的事情生气?等将来窑厂建好了,卖了钱,我不会让你亏本的。”
凤姐儿张口骂道:“瞧你这样子便是与薛家的呆久了,什么都用银子论。老娘我连人都亏给了你,那一万两又算什么玩意东西。将来也不过是将来给孩子们嫁娶用的,一万两银子没了,顶不过我丢个脸,让大姐儿出嫁的时候嫁妆薄点。”
“薄不了,薄不了。”蓉哥儿急忙道,“哪舍得让凤儿丢这脸,大姐儿的嫁妆,府里备一份就是。”
“少在老娘面前充大爷,你们宁国府的银子是给蓉大奶奶孩子留着的,我可不敢拿。咱有什么身份去使那银子,大姐儿又不是宁国府出的,指不定某人心里怎么想她。”
论说话,蓉哥儿绝对说不过凤姐儿,这会已经有些无力接招了。“一样,都一样。”
“可不一样,咱也没个身份。按论,大姐儿算是你妹妹,还是算是你女儿?就算你认,西府东府还隔着一条街。”
蓉哥儿道:“四姑姑不也养在西府,以后大姐儿住东府过来也是一样的。她是你女儿,也便是我女儿,哪有两论的。等咱有了孩子,她便是那孩子的亲姐姐。”
“谁跟你有孩子。”凤姐儿羞了下脸,对他这回答还算满意。又听旁边的平儿咳了两声,狠狠甩开了蓉大爷的手,头也不回地带着平儿回观里后院去了。
路上,平儿道:“奶奶将来离了西府,太太们也不会放了大姐儿吧。”
王熙凤对此脸上稍有愠色,道:“她们只恨生的是姐儿不是哥儿,又听了那些道士和尚胡诌的话,说什么乞巧不吉。她们眼里哪有这个姐儿,放东府养着,以后怕更是求之不得。”
听了这话,平儿再不言语。
今儿,凤姐儿原本还想在借口在这住上一日,在外面可比在荣国府轻松的多。只可惜张红尘这道人失踪了,她既没了借口继续停住,贾蓉夫妇也准备回去。
她的心思都在蓉哥儿身上,贾蓉都不在,她更没必要留这里。
一行人回了两府,贾蓉也没做停留,让雀儿给他熬汤,自己则先去了忠顺王府。
“回来了?”十三爷仔细瞧了瞧这小子,见了眼睛无神,道:“年纪轻轻多护着点身子,莫要就酒色亏空了。就你这样的小子,我府里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打你十个不止。”
昨日那时特殊情况,自己还是很在意身体的。蓉哥儿讪讪一笑,道:“请十三爷安,近日睡得可香?精神可好。”
十三爷哼道:“本王在说你,你却讲起本王来。罢了,那些事你自己好自为之。今儿过来是为了张红尘的事情罢?他已经被压入了王府大牢里,没什么好询问的。”
“可是这道人以往犯了不小的罪过,总不能就此饶了他吧。”贾蓉叹息道,“十三爷想想那些被他祸害的无辜妇人,想想那些到现在还蒙在鼓里的倒霉丈夫。十三爷再瞧瞧小子,为了擒他,小子一晚没睡好。现在还是一副憔悴样子。”
十三爷早看穿了他的小心思,道:“你也不用在本王面前说什么正义的话,不过是心里有气嘛。你要想出气,自己找段玉去,就是昨儿领队的侍卫。让他动手,只要别弄出人命也就罢了。”
蓉哥儿心里琢磨,这忠顺王话里的意思。畏缩着笑道:“十三爷可别取笑小子了,这可是私刑。小子可不敢这般做派。”
“你还想把这事闹大了,弄得人尽皆知不成?”十三爷哼了一声,又道:“虽然已经明了那张红尘到神京才两年,可这两年里,你们贾家的人去清虚观的也不少。莫说是不是去求子的,只要沾上了边,哪里还有个好名声?还有那清虚观的老道士,可是替代你们老荣国公出家的,也算是你们贾家人。”
这怎么扯得上干系。贾蓉又不是傻子,虽然是替老国公出的家,但是当年早就给了张家一大笔银子。事情在那时候就已经两清。贾家人对他可气,才叫声张爷爷,不客气的话他又算哪门子爷爷?
蓉哥儿道:“十三爷莫要哄小子,替人出家的事情在各府都有。难不成只因挂了个名,就能牵扯上来?”
忠顺王喝退左右,见正堂里没了人,才道:“这事儿只能低调处理。清虚观是什么地方?那老道士不仅受过太上皇册封,连当今也有加嗯。宫里不少嫔妃也曾让母家的人去那里打醮,那里不仅与神京公侯牵扯大,宫里何尝没有?张红尘这罪首活是活不成了,你要出气便趁早。”
原来是这样,都是为了各家各府的名声,所以只能低调处理。
贾蓉是明白了,如果太高调了,不仅去过清虚观的各府名声污了。连太上皇、当今也被打脸。还要有些嫔妃的母家,谁就能保证那些家里没个去清虚观求子的?
这清虚观的名声可是太上皇与当今立起来的,闹大了,民间怕是会笑话两位圣人都识人不明。
蓉哥儿问:“那清虚观该如何处理啊?”
“这不事你可以担心的事情了。今儿你们贾家的人从那里出后来,本王已经将那里锁了,暂时内外不能进出。等查明了张红尘再有无同党,才会决议清虚观的处置结果。至于那位老神仙,这会儿已经被送入宫里了。”
是啊。这张红尘还是他们张家的人,如果不是老神仙的关系,张红尘又怎么能在清虚观为所欲为。
蓉哥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和结果,心里也满意了。道了声:“多谢十三爷了。”
“先别急着离开。”忠顺王见了小子问了结果就要走,心里十分的不满。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才得了消息就要走。从没见过这般无赖的人!上次府里王妃听了你新婚夜被点悟的事迹,想着哪天见见你家夫人,等正月时挑日子一并过来。”
王妃怎么会听说这事的?贾蓉很疑惑,只问道:“不知王爷王妃哪日便宜,我与家里媳妇也好择日过来。”
十三爷淡淡道:“初三初四吧,再往后,府里客人杂。”
额……
初三初四?这日子不太巧啊!
蓉哥儿初三暂定的是携着可卿回秦家一趟,初四再带着可卿同凤姐儿一同去王家拜会。
这撞日子了,怎么办。
秦家,不能不去。
王家……
那更必须得去,凤姐儿还心心念念等着了。
可是忠顺王府!
蓉哥儿抑郁了,这三家里,哪家都不能少啊。
“那个……要不……”
“别支支吾吾,有话就说。”忠顺王极其不满地道,“一个个男人支支吾吾拖拖拉拉,像什么话。你要是不方便,不来也行。这种事,本王也不强求。”
“方便,方便。能带着媳妇来王府拜会,怎么会不方便呢?”蓉哥儿讪讪笑道:“要不改到初五初六去?”
“滚!”
蓉哥儿真的滚了,不过没滚远。而是找了府里的周长史问了大牢位置,对张红尘做亲切探问去了。
“到十三爷那去过了?”
“去过了。”蓉哥人咧嘴一笑,问道:“那贼子可还老实?”
段玉傲然道:“进了牢房,再不老实的人也会变得老实。别瞧他现在嘴硬,等上了刑,从来没有人不开口的。”
“开口?你们还要问他什么东西吗?”
有些事也不宜多说,因此段玉也没说得透彻明白,只道:“十三爷将案件呈宫里去了,因为牵扯较多,虽然不能公开处置。但是先得让这贼子将他从哪里所学,还有所有受害的名单写出来,宫里有需要。”
蓉哥儿这一听,就是要上刑审问的样子。若是换了别人,蓉哥儿也不感兴趣,但是听了张红尘要被问刑,心里有种莫名的激动。
难不成今天可以瞧见正正的古代酷刑了?这种罪大恶极之人,怎么重罚也不为过。
“可否让咱开开眼界?”
段玉道:“只怕你觉得残忍!”
“怎么会!”
段玉笑道:“咱们这里虽然不如锦衣处那么多法子,什么剥皮,腰斩,车裂,俱五刑,凌迟,缢首,烹煮,宫刑,刖刑,活埋,鸩毒,断锥,灌铅,抽肠,骑木驴之类,咱们做不来。但是插针,弹琵琶,棍刑几项,府里兄弟也能试上两手。”
插针?弹琵琶?都是些什么啊,听着怪怪的。
第119章: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求月票)
“太残忍了。”这两日宝玉身上的伤好全了,不知是何缘故跑东府来打听那贼子的消息。蓉哥儿如此对他说到。“这种贼子怎能有个好下场,宝二叔还是不要问的好,怕污了你的耳朵。”
宝玉的小圆脸上面却是充满了求知欲,犟不死心,硬是要问他贼子的下场。
只因房间里也无其他人,蓉哥儿才肯对他说,于是道:“其实也没啥,我想着那日二叔因贼子受了惊吓。又听了拿他的人细数了贼子的罪孽,于是给了追审的一个小小建议。”
宝玉好奇问:“是何建议?”
“二叔真想听?”
宝玉思索着,也不知红尘道人如何了,到底情缘一场,不要太受责难才行。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瓜子,道:“蓉哥儿与我说说吧,若不听了他如何的消息,这夜里我也睡不安稳。”
“也好。”蓉哥儿只当宝玉是受了惊,现在还在担心后怕。安慰道:“如今二叔不用惧他了,前两日我到那地去见了。那人先是被人打了几十棍子,这人还嘴硬得很,犟着不肯说实情。后来,那名叫段玉的官爷,本还想先断了贼子的玉。却被我拦下,暂时包住了他宝贝。”
宝玉以往没听过这些,但是书里关于断玉一事曾有看过。曾经亲密接触过的宝贝保住了,心里稍松了一口气。
“后来又如何了?”
“后来才给了段玉一建议,贼子的玉犯了不少的罪,自然还回来。其实我也是有着私心,唉……”蓉哥儿含笑看了小胖子一眼,有所暗指道:“只怪那贼子竟将主意打到我媳妇身上去,所以建议段玉找上十来个好男风的大汉,先轮番罚了贼子祸害妇人的罪孽。”
宝玉听了只觉后菊一紧,又莫名想起那夜细节。
“他……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昨日我听那段玉讲,本来到也无事。只怪贼子生得细皮嫩肉,模样也俊秀,那些个鲁莽汉子又不懂怜惜。才过了两夜,贼子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后来段玉实在瞧着他可怜,但这贼子咬牙不肯交代,才狠心换了个花样。”
宝玉这会心里已有悲意,颤声问道:“是何花样?”
“也算不得新奇,只是从贼子房间搜出不少媚药来,段玉将这些媚药混入贼子饮用的水中。那贼子喝了媚药,身子却被绑住,日夜时刻难耐。又听了要继续送那几个大汉进去,才慌忙给招了。可惜没过得一两夜,这贼子突没了气息,一命呜呼过去。”
“啊?”宝玉心里极悲,不知不觉中竟流下一滴泪来。
“二叔怎么哭了?”蓉哥儿好奇问道。
宝玉连忙擦拭眼角泪痕,肥肥胖胖的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喜极而泣,日后夜里不需得做噩梦了。”
蓉哥儿道:“二叔其实哪里须得忧心这玩意。那贼子冲撞了贾家的人,还想窥视我那媳妇。这般还算是便宜了他!”
宝玉看了蓉哥儿脸上发狠,心里又悲又怕,连忙告辞道:“蓉哥儿,我先回府了。”
出了书房,贾宝玉马不停蹄地冲了走了。踩着一块湿润的石板,摔在地上,吃痛一声。只听旁边有一熟悉声音惊问:“宝兄弟可还好?”
宝玉扭头过来,已是泪流满面,样子狼狈地揉了揉自己屁股。也不回宝钗的话,当看到宝钗身后的秦可卿更是心里一惊,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出了前堂。
与宝钗一同从正院里出来的袭人见了,心里紧张得很,连忙跑上去照顾。
贾蓉从书房里出来,心里也是疑惑。宝二叔是怎么啦?
“你们这般看着我作甚?我可什么都没做,只是让宝二叔年后在义学好好听讲。”
府里这会人多口杂,蓉哥儿自是不会说实情。也知秦可卿是个心思重的人,虽然现在比以往好了些。这事就暂时不让她知了,等寻着机会再给她提醒多提防着些。
秦可卿倒是没做怀疑,悠悠道:“你也知二叔不好学,家里老爷又管得紧,好好得个假期,你还吓唬他作甚。出了好歹,西府的太太们又得寻着理由上门来告状。”
宝钗轻笑着道:“哪里会闹到内宅那去,他自个也怕面着了太太,平日也都躲着。宝兄弟还是孩子心性,他回府生生闷气,过两日自己就好了。”
贾蓉可不想同她们一起聊宝玉,这家伙有什么好说的。跟几人打了招呼,自己又跑忠顺王府去了。
薛宝钗看着蓉哥儿离开的背影好一会,才又与秦可卿聊起两府家事来。
说来也怪,这些日子,蓉哥儿总能见着薛宝钗打着教导香菱儿的名义来府里。起初蓉哥儿还有些自作多情,以为宝钗的目的是在自己身上,结果每每与这妮子套两句话,都遇上了冷屁股。
薛宝钗总是脸上带笑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和往常一样,若无必要事,没见了蓉哥儿都稍稍避着。
反正蓉哥儿瞧她那态度,似乎真真在心里把那夜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那日凤姐儿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这妮子心里透亮的很,这会儿估计又打着什么主意。蓉哥儿觉得与薛宝钗相处,还不如听薛蟠聊说几句浑话自在。
因此贾蓉也不再惹她。蓉哥儿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虽然也确实花心,但若是对方无意,也莫要白白惹人才好。宁国府里已经有了一个奶奶了,西府还有着一个婶婶。就像凤姐儿说的,总不能想了王家的,还要薛家的。难不成将来还要添个史家的?
再说薛宝钗现在可是备选的秀女,在选秀结束之前可不能传处半点不好的风声。否则就对皇家大不敬……虽然自己已经不敬过了。
要是万一,这薛宝钗真就被选上了。不管是去给公主郡主做陪读,还是送到哪儿。这不是自添麻烦吗?同时还给薛宝钗添麻烦。
看着现在薛宝钗也是无意于自己的样子,贾蓉才不会找这不痛快。
先敬而远之罢!
日子也就这般过着,两府也没生什么多少新鲜事。
唯一出的一件奇事,也忘了是在哪日里,宝玉找丫鬟去买了元宝蜡烛在自己院里摆祭,却不知道祭得是谁。只听说,那两日宝二爷悲痛欲绝,人形憔悴不少,连身材也以往消瘦了些。
这些日子,宝二爷更是常在自己院里,也不出门。连梨香院也不去了,东府也不来了,曾经活泼的宝二爷如今反倒成了西府里的隐藏人。
等到了年末,蓉哥儿将秦家父子一同接到了府里。
如今秦钟的模样,许是在窑里呆了些时日,脸上那股子姑娘般的胭脂气淡了许多。更是个能担事的哥儿了,因此秦老爷还多次谢了贾蓉。
只是贾蓉却想不明白,同样在窑里做活的,怎么贾蔷却还是以前那样子。每次见了自己都一副小女儿模样,总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一年麻烦了你们俩了。”蓉哥儿让雀儿捧了银子过来,道:“到年后等薛家在各省的总管寻到了地,我们的窑厂也窑朝外省转移。那时恐怕还得让你们俩过去主持。”
贾芸听了面上欣喜,贾蔷却不自在。
贾蔷心里哪里舍得离开神京,这一走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见上蓉哥儿一面。他只觉自己心里空空的,道:“有芸哥儿过去,应是无碍,倒时宗成他们这些匠人也都全调配过去。不需得两人一并去罢。”
蓉哥儿不是傻子,若是贾蔷待所有人都这样,他也不会多想。只是这哥儿偏偏就对他这样,分明是狼子野心想棒槌吃。
关键是贾蓉不是宝玉,不好这口。
“如今说这事也还早,等年后看情况罢。”蓉哥儿无奈摇了摇头,贾蔷不愿去外省,他也没办法,总不能强求。
秦钟却道:“蔷二爷想留在神京也无妨,我在二爷这也学了不少,到时候我换到外省新窑去也是一样。”
蓉哥儿眼前一亮,秦钟能够自己提出去外省的要求,对他来说确实是件好事。只是想到秦钟年幼,恐怕压不住阵,道:“还是年后再议罢,芸哥儿、蔷哥儿你们先领了银子,到外面喝酒去罢。”
末年大祭后,贾蔷、贾芸等人早早回了,秦家父子则是留在了宁国府里过年。
因此这个正月的初三,贾蓉没有回秦家,而是去了忠顺王府拜年。
“蓉哥儿,早听说你今儿要来,我特意一直在门口等着。”
贾蓉才从便门进来,就看到这后院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曾见过一次的人称小三爷的当朝太子。
“今儿可巧的,殿下怎么也到王府来了?”
小三爷乐道:“可不是巧的,往年也是初三初四这两日来十三叔这里,我正好听了婶婶说你们全家今儿要来,所以在门口等你。”
蓉哥儿暗想,小三爷口里的婶婶应该就是忠顺王王妃了。笑道:“殿下这般举动,真是让认受宠若惊。”
“有什么惊的。哪日若不是蓉哥儿给打掩护,本宫早就被送到父皇面前打板子去了。”小三爷携着蓉哥儿的手,道:“快随本宫进去,十三叔和父皇还等着见你了。”
“圣上也在?”
小三爷解释道:“这日子里,何止父皇在这里,连母后并一众姐妹也来了。她们难得出宫一趟,到十三叔府里才自在玩乐。”
看来今天的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啊。蓉哥儿苦笑着,十三爷这个安排定然是有深意的。
蓉哥儿心里惦记着自己媳妇,怕她第一次见着这些大人物心里胆怯,于是道:“小三爷莫急,先让我与媳妇说说话,免得等媳妇去了王妃那处冲撞了娘娘与公主。”
小三爷瞧了蓉哥儿身后跟着的那顶轿子,道:“里面坐着的是蓉哥儿媳妇?蓉哥儿也用不着担心,娘娘极宽厚,宫里的姐妹也大多随娘娘性子。”
“……”
这太子殿下真是口无遮拦,竟然对他说点评起娘娘和公主们来。贾蓉可不会去接这话,走到轿子便轻声与秦可卿说了王府又不少宫里认的情况,让她心里有个准备,也不至于到时候受惊。
等轿子朝着后宅去了,小三爷又做亲密地携上蓉哥儿的手,问道:“蓉哥儿最近可有到万花楼去?”
“许久未曾去过,小三爷怎么还想着到那高乐?”
“没有,绝无此意。”小三爷小声道,“今儿蓉哥儿可得帮帮叔叔,莫要在是十三叔与父皇面前提起本宫去过那里的事情。”
见了蓉哥儿点头,小三爷才又拉着蓉哥儿进了正院。
贾蓉确实在想着,这时代的人是不是都有毛病?两个大男人手拉手,不觉得怪异吗?偏偏还不能甩开这货。
他甚至怀疑太子殿下是不是也跟贾蔷一样,某方面取向不正常。
“蓉哥儿这般瞧我作甚?不会以为本宫也好男风罢。”小三爷被蓉哥儿看的也不自在了,松了手,哼道:“本宫今年便将迎娶太子妃了,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不是最好!
生活在一个男风盛行的时代,长得帅真的很惨!
蓉哥儿跟着太子殿下进去之后,倒也没什么奇怪事情。甚至忠顺王与皇帝都没怎么搭理他,反倒是太子殿下对他的所研究的天物感兴趣。
全因两人聊到蓉哥儿年后将跟着十三爷去治河道,所用的便是那水泥。因此小三爷显得格外的上心。
等到了夜深,蓉哥儿夫妇才从王府里出来。临行前,小三爷还找上蓉哥儿,要贾蓉去宫里找他玩。
马车里。
“是个什么物件,都瞧了半天了。”蓉哥儿瞄了眼,吃醋地揶揄道:“应不是个值钱的玩意。”
秦可卿今日显然是开心极了,哼着道:“可是王妃亲自送的,哪能用银子衡量。大爷要敢诋毁,我到干娘那里告状去。”
“什么干娘?”
蓉大爷心里疑惑的很,秦家的状况他早摸了个清楚,秦业的夫人早病逝。秦可卿这个可怜人,可谓是一个娘都没有,又怎么冒出个干娘来。
秦可卿含羞笑道:“就是忠顺王妃,她说瞧着我就想了她在外的女儿,于是认了我做干女儿。还道以后大爷要是敢欺负可儿,就让可儿到王府找干娘告状去,让干娘收拾你。”
贾蓉撇撇嘴,不知道忠顺王又在打什么主意。今儿在王府里的时候,忠顺王怎么也没提过。总之,今儿这个年把蓉哥儿拜的是莫名其妙。
想了一通没有想明白,也干脆不再深想下去。只惦记着明儿要去王家过夜了,凤姐儿这妮子到底神神秘秘准备了什么,明夜回有什么等着他。
满脑子疑问和期待!
第120章:神京王家拜年(加更,求月票)
到了大年初四,蓉哥儿特意换显精神的衣裳大袄,秦可卿也是一身粉黛,好个漂亮。
等这夫妇俩到了西府,才听说今儿王夫人不知怎么身子不适,今年又不去王家了。李纨见自己婆婆不去,她与贾兰也不过去。
于是今年去王家拜年的,只有薛姨妈领薛蟠、薛宝钗,凤姐儿并宝玉、探春同贾蓉夫妇。
领头的是骑白马的薛蟠,后面依次是宝玉、贾蓉。其他所有女眷一人一乘软轿,吱嘎吱嘎由外府小厮抬着。
“正月里,蓉哥儿怎就心事重重?”原本在前面领头的薛蟠拉着马与蓉哥儿并排,宽解道:“今年舅舅不在家里,王家的兄弟姊妹也是好相处的,今儿应是为难你。”
蓉哥儿哪里想得是这个,他想的是凤姐儿。淡淡瞥了眼薛蟠,道:“过年走亲怎么会为难的。”
薛蟠这才想起蓉哥儿是东府人,与王家来往并不密切,也不知道王家舅舅的性子。嘿嘿一笑,点了点头。他其实是自己有些紧张,舅舅虽然不在家里,但是那舅母的性子也和舅舅一样,都管得严。
这也是为什么薛蟠来了神京这么久,也不愿去王家的原因。
今儿是没有办法,总不能来了京里,连过年也不去舅舅家走一趟。那太说不过去了!
蓉哥儿似乎看穿了薛蟠的心思,笑道:“莫非大叔还怕去王家的?”
薛蟠尴尬的笑了笑,道:“也不是怕,蓉哥儿是不晓得舅母和舅舅一样极爱说教,偏我在他们眼里也不是个争气的,每次去了都有一顿说词。蓉哥儿倒是不用怕,现在几家亲戚里都在传你的好,甚至还听到消息说你前些日子还给朝中立了功。”
立什么功,误打误撞给遇上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抓他。只是想着不让媳妇受到半点伤害,结果逮到一个红尘贼子!
后来也是抱着私心去帮他们审问了出来。可惜也没个赏赐,一个个小气的很。
蓉哥儿微微摇头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贾蓉心里也郁闷,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到底是有功的。哪怕奖励小点也没关系,但是不能没有。
薛蟠传出羡慕的呵笑声,突然不想跟蓉哥儿并排了,又到前面找宝玉去。
蓉哥儿却看着宝玉今儿依旧萎靡不振,像是被情人抛弃了般。停下马等后面的轿子过来,才寻着宝玉的丫鬟问:“今儿宝二叔是怎么啦?”
袭人远远看着前面的二爷,心里心疼得紧,忧心道:“也不知怎么的,问了他也不回。那日从清虚观打醮回来,足足一个月过去,依旧是这个样子。”
这可怜见的,想来是那夜被吓得还没回魂啊。蓉哥儿无奈摇了摇头,又问:“这些日子他也没出过院子?”
袭人奇怪地瞧了马上的小蓉大爷一眼,“大祭的时候去了,初一到老太太那里请安,初二倒是去了东府一趟。”
“二叔去东府干嘛?”小蓉大爷眉头一皱,莫不是那天还没吓住他,现在依旧不死心?
“二爷听了秦家钟大爷在东府,才去了见他,只是回来时更颓废了。昨儿在院子整整呆了一天,要不是太太让他今儿去王家,估计这会儿还在床上睡着。”
蓉哥儿心里好笑,看来是这小胖子真失恋了。自己那妻弟最近变了不少,宝二叔怕是在秦钟身上吃着了闭门羹。
贾蓉在向袭人问话的时候,前面那轿子旁边的平儿却时不时回头,又对着轿子里的人儿报告。当平儿听到里面人说:“莫理他,爱找谁说话找谁说话。”
不一会儿,平儿果然不见了小蓉大爷的身影,回头寻了好几次,才再最后一个轿子旁边见到了那骑马的身影。
“初二的时候宝二叔去府里找过鲸卿了?”
秦可卿听了轿外熟悉的生意,掀起一看,乐道:“大爷不是在前面走着的吗?怎么落到这里来了。”
蓉哥儿道:“他们都是王家的正经亲戚,自然走前头,咱们不过是亲戚家的亲戚,关系隔了一层又一层。自然要落在后头,哪能抢了他们的风光。”
“没你这么编排的。”轿子里传出可卿的一阵轻笑声,又听可卿道:“那日府里客人多,倒是记得宝二叔去过府里一趟,不过没呆多久,好像是与鲸卿闹了不愉快。他们才多大点人,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闹了是不愉快就好啊,万一闹出一个各个欢愉,那才坑了大爷。
王家离贾家并不远,都是在神京内城的东区,乘着轿子过去,其实用不了多久。没多时,蓉哥儿就见了王家的正门,路过正门,一路向东就见着几座软轿都停着。
正疑惑,王家府里东边的便门里走出一行人,替换了原来的轿夫将软轿一一抬进府里。
贾蓉与薛蟠、宝玉三人则是下了马,由王府里的管事领着朝正堂去。过了两座仪门,一行轿子又停,这会抬轿的全换成了强壮的婆子。方才一行人全进了正堂里。
蓉哥儿好奇打量这王府,果然不同一般人家的富贵,正堂的门窗上镶嵌的竟然全是玻璃。从屋内到屋内,处处显得金碧辉煌。前厅院子的花草也比寻常人家讲究的多,有着一种特别的美感。
这种美感的特别之处,在于里面的装饰风格竟然与传统的中式不同,许多物件上带着明显的西洋色彩。
若不是看着王府的小厮丫鬟们来回走动,蓉哥儿甚至以为自己来到了某处古风古色的现代建筑里,忽然有一种穿越的感觉。
薛蟠解释道:“我听长辈们说,当年王家在金陵时掌管着海外各国的朝贡,这些个物件都是东西两洋的番人送的。我们薛家也有不少这种东西。不过最辉煌的还要数王家在金陵的祖宅,只是这些年祖宅的物件被王家大兄变卖了不少。否则等你哪日回了金陵,还能瞧上一瞧。”
蓉哥儿点了点头,他好像记得曾经听谁说过。当年王家不仅管着各国的朝贡,闽粤琼等地的货船也大多是王家的。
也不知道以后王家现在还有没有船,或许将来也能用得上。
见了那边的女眷一一下了轿子,由王府的丫鬟们领着进去。薛蟠、贾蓉两人也急忙跟上,只有宝玉心不在焉,时而低头叹息。
王子腾夫人也是个极其富贵的,身着一件紫貂昭君套,头上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
见了她,蓉哥儿方才明白王熙凤衣着打扮都是跟谁学的。
众人一一请了夫人安,轮到贾蓉夫妇时,这夫人笑得更甚。道:“真真是一对碧人,赏心悦目。也难怪你们家婶子总跟我提起,今儿你们俩可不能回了,定要在府里住上一晚。”
秦可卿也落落大方的嗯声应下,王家夫人乐呵呵地给众晚辈给了礼,又派了座。
与薛姨妈道:“妹子心里该是惦记着我们家几个姑娘了,多次请你们家,也请不过来。前些日子家里几个小的还念叨着宝姐姐什么时候过来,这会儿她们应该正躲在后堂偷看了。”
薛姨妈也笑着道:“也不是不愿来,今儿我们全家不就到了。才来神京时事情也多,尽打理各处店铺去了,铺子里的旧账到过年还没算完了。说来,妹妹也惦记着家里几个小姑娘,还特意挑了些小玩具过来讨好她们。”
王家夫人见了宝钗也欲往后堂去,及时叫住,浅笑着训道:“你这丫头,平日你母亲不来,你怎么也不来走动。也亏得几个妹妹惦记你,今儿你也莫回了。”
薛宝钗笑着道:“今儿舅妈不说,我也要留下来,谁来劝都没用。”
只是蓉哥儿感觉宝钗在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看向了自己。
错觉吗?
应该是吧。
这妮子最无情,怎么会突然盯着自己看了。一定是错觉!
王家夫人听了却是很满意,笑道:“你家舅舅去了外省,我在府里也无聊着,正好今儿多些人热闹。三姑娘你们也全留下,年前我便与你们太太说过的,可得在这里陪我这讨嫌的婆子一晚。”
“哪个敢说舅母是讨嫌的,外甥女第一个不同意。”探春回了一句,又与夫人聊上一会儿。才跟着薛宝钗去后面找王家姐儿们去了。
此时,正堂里只剩下贾蓉夫妇与王熙凤三个客人,另外的薛蟠、宝玉早不知去了哪里。
“你们俩个好生过来让我瞧瞧。”夫人对着王熙凤与秦可卿道,“你们在贾家过得可还贴心?”
要说这王子腾夫人也是有意思,刚刚这番话说的明显是在表示对王夫人与薛姨妈不满。这会儿对王熙凤与自己媳妇的态度又浑然不同。
凤姐儿大大咧咧道:“今儿他们两口子认了门,以后常来就是。”
“瞧你这张刚口,全被你叔叔宠坏了。今天怎么没把大姐儿带来,也好让我瞧瞧外孙女。”
王熙凤对着她婶子一点也不客气,笑道:“有什么好瞧的,不过是两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又没长出三头六臂。若是养了个哪吒,我定抱过来让婶子好奇。”
“大过年的说什么浑话。”夫人轻轻哼了声,“瞧你最近的憔悴样子,这两天又在他们家受累了吧。你那姑姑也事,自己不管事,偏要去累你。等明儿去了府里,我定要寻着她好生说道说道。”
“也就婶子最疼我。”凤姐儿笑着道,“你也别拉着我讲了,反冷落了两个新客。”
蓉哥儿真吃着瓜,突然被点名还没反应过来,反倒可卿早被王家夫人携着手了。果然自家媳妇就是受长辈们喜欢,也不知道是何道理!
昨儿才来了个忠顺王的王妃,今儿又来了个王子腾夫人。
只听夫人道:“你可别见怪,你们家二婶婶从小跟着我长大,她就跟我亲闺女一样。所以今儿见了,一时有些激动。”
秦可卿规矩的嗯了声。
贾蓉却从这些话里听出一些信息来。难怪每次跟王家通信的都是王熙凤,原来不是因为凤姐儿在西府内宅当家的缘故,而是凤姐儿原本就跟王子腾家亲熟。
现在也想明白为什么凤姐儿一定要让自己留到王家来,这里对她有着许多不一样的意义。
贾蓉看了王子腾夫人一眼,这算是见家长吗?
不过带着媳妇来见另一个女人的家长,感觉有些怪怪的。不是有些,是非常怪!
王家夫人确实是个能说的,比之王熙凤的嘴巴还要厉害。她的说不同于王熙凤这般胡搅蛮缠,她是有条有理的,但听多了却也觉乏味。
也难怪薛蟠、宝玉这家伙早早跑了。
蓉哥儿终于熬到了夜宴,到这时,精神已经有些萎靡不振了。
凤姐儿瞧了他这样子,暗暗咬牙,路过他身后是,狠狠掐上一把。
正在喝酒的蓉哥儿吃痛一声,隔壁席上的薛宝钗眼里却闪过异样光彩,忍不住朝着凤姐儿、蓉哥儿两人身上打量。
宝钗瞧了好几眼,又没瞧出个东西来。等王熙凤在她对面落了座,薛宝钗才若无其事的与姐妹们继续顽乐。
凤姐儿拉着婶子道:“今儿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婶子也不提些好酒来招待侄女?”
贾蓉在外面听了这声音,寻着看去,差点没惊掉下巴。凤姐儿竟然会撒娇?有点吓人了。
又听王子腾夫人道:“就知道拗不过你,旁边早给你准备着上好的黄酒。”
薛蟠见蓉哥儿总回头朝里面看,拉着他道:“这些事儿用不着担心,她们喝她们的,我们喝我们的。难得来王家的时候舅舅不在,咱们喝个痛快。”
同桌王家的认听了,咧了咧嘴,却对这么个浑人没有一点办法。
蓉哥儿受仙人指点,又弄出了天物水泥,还有家里老爷为他上本的事情,他们也都知道。又瞧着风度翩翩,于是乎对蓉哥儿的态度与对薛蟠的态度大为不同。
只是这么一来,却苦了蓉哥儿。
他心里一直念叨着今晚还有大事了,怎么能这么就灌倒了。最后只能使出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装醉……
装醉这事,蓉哥儿从没服谁,那可是他无数个夜晚历练出来的。真若喝醉了,后面的精彩活动哪有他的份。他上辈子,只失手过一次!
贾蓉没喝醉,宝玉却是真喝多了。等蓉哥儿被雀儿扶着踉跄着出去,宝玉已经被人背走了。
只是他还没走得几步,却看着宝钗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小妮子今儿是怎么啦?
本大爷最近也没惹她吧。
贾蓉见有人过来,赶紧继续装醉。等后面人到了,才见了今儿自家媳妇也喝得有些多了,此刻小脸微红。反观旁边的王家夫人却依旧端庄,听她道:“今儿可得借一借你堂客。”
蓉哥儿醉熏着脸,看向秦可卿,想她意思。
秦可卿羞着点头。
夫人笑道:“酒宴也散了,还再我们面前装醉作甚。你也莫怪,你媳妇虽然心里通透,但到底没与各府夫人打过交道。这些事儿,总得有个教的。以后不论是见了宫里娘娘们也好,见了各府夫人总不会再胆怯,遇着了事情也能随手应对。”
贾蓉得知自家装醉被看穿,嘿嘿一笑,道:“可麻烦夫人了。”
秦可卿见了,脸上又嗔又羞,想不明白自家的大爷怎么就这么不要脸。
夫人也没怪罪,轻笑与可卿道:“你也莫多心,不过装醉而已,不算失礼。你家二婶婶经常做这事,今儿是她闹着要喝酒,结果最后又是她装着酒劲逃了。她那么精明的人,从来不会真的喝醉,这是心里有度。”
这话传在贾蓉耳力,却觉得有些不对。那此凤姐儿过生日不是喝醉了吗?后来还是半道遇上自己,才把她送回房间的。
蓉哥儿有些疑惑地看向夫人。
只听夫人道:“你们也莫要不信,这妮子从小有个外号叫凤哥儿,便是因为寻常哥儿也喝不过她。行罢,你也莫要继续装了,今儿夜宴到处为止,我带你媳妇走了。”
等了两人离去,贾蓉还是没回过神来。
刚刚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难不成去年凤姐儿生日的时候,是……在装醉?
那自己……
好个阴险的女人,我竟被她骗了。什么我花言巧语哄了她过来,明明是她先勾引的我。那怪那些动作会那么的精准,那么的恰到好处。
蓉哥儿感觉自己这些日子过得太失败了。咬牙切齿地,想要去找王熙凤报仇。
“雀儿,你先回房间给整理一下,本大爷出去办点事儿。”
雀儿看着自家大爷迈着豪情的步伐,小声喃喃着:“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要去找琏二奶奶,干嘛把我支开。”
蓉哥儿才走到王熙凤在王家的院子外,就见了旁边屋外站着一个人。
“宝姑姑,你怎么在这。”
“蓉哥儿怎么到这边来了?”
“刚喝多酒,想着走走醒醒。不知不觉到这里来了,宝姑姑晚安。”蓉哥儿招了招手,继续向前走。
这几个院子可是王家特意给他们准备的,所以一路也没遇上丫鬟小厮。等过了墙角,蓉哥儿如同一匹夜行的狼,围着这小院转了一圈。
终于见薛宝钗不在,脸上嘿嘿一笑,进了院子。
平儿见了他,欣喜地像是在给房里人报信号,说道:“大爷回来了!”
蓉大爷只见房间里灯色一变,由原来的淡淡的橙光换作了淡红色的烛火,颇有点喜庆模样。
他推开房门,看外屋空荡荡,急不可耐走进内屋里,只见着一个身穿大红袍子的绝美女子。脸上红妆淡抹,明眸似水盈笑。
“凤儿!”
第121章:谁在外面
蓉哥儿见了这女子,迫不及待要揽入怀中。却被女人芊芊玉手推开,稍退两步,展现自己一身镂金细刻牡丹大红袍,若非少了凤冠霞披,说是新娘喜服也不为过。
“我今儿可漂亮?”
“嫡仙风姿,倾城卓越。”这般风采,足见凤姐儿之用心了。蓉哥儿拉着凤姐儿的小手,嘴里尽挑好听的赞美。
贾蓉这才看了房间摆设与众不同,一双大红烛火在左右跳动,正似贾蓉此刻悸动的心。红烛光火下,粉面红唇的美人更显妩媚诱人。
此时的王熙凤竟浑然不同于贾蓉印象里的凤姐,不仅少了许多张扬霸道,其妩媚中竟然带着一种不同以往的羞涩和点点的泰然。
真是一个妙人!一双细细的柳眉长挑,明眸清澈,同那傲然上扬的嘴角更多几分得意。跟秦可卿比起来,不论是处事还是为人,王熙凤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两人在这红烛灯火下,旖旎的气氛渐渐浓厚。
蓉哥儿唤道:“我的好媳妇。”
王熙凤嘴角笑容更盛,这轻轻的一声从耳边钻进心里,让整个人都酥了。却又拍掉了蓉哥儿作怪的手,揽上蓉大爷的胳膊在方桌前坐下。
“特意让平儿备的,今儿当是我们的新婚夜了。”凤姐儿自得笑道。
哪个女人心里不想要一个正式的仪式,王熙凤知道自己与贾蓉现在的身份是前行路上一条深深的沟壕,所以她精心准备了这一切。只想对蓉儿表明自己的心意,在她心里,以后只是蓉儿媳妇。
“凤儿待我真好。”蓉哥儿只觉心中暖意上涌,由衷道。
“凤儿给大爷斟酒。”王熙凤欣然一笑。
“互斟,互斟。”
贾蓉嘿嘿地一笑,握住凤姐儿的手一同拿起银壶。稍稍倾斜,壶中酒水哗啦啦落下,在酒杯里浮现朵朵酒花。
双人持杯深情对望,各饮半杯,再交杯换饮。
至此,这简陋的礼成了!
“委屈凤儿了。”
蓉哥儿揽上苗条细腰,只见了怀里人烛火光线下左耳发红,轻轻吻上一口,又听怀里人嬉笑。“该合寝了。”
“长夜漫漫,不急一时。”蓉哥儿嘿嘿一笑,今儿怎么也不能亏待了王熙凤。低头含上她的小嘴,一手滑进,却发现大喜红袍内竟空无一物。
这妮子也不怕冷。
蓉大爷心里埋怨一声,发誓要将她挑拨热了才行。
王熙凤面色羞红,此时任蓉大爷如何作怪,却也不反他,全全依着。又看着蓉儿一手抓着自己舍不得松开,又一手脱衣的狼狈样子,脸上羞涩一笑。
“凤儿为大爷更衣。”
“互更!”贾蓉很不要脸的说道,却也没真去了凤姐儿身上衣裳。她穿着这大红袍子的模样很美,他舍不得去掉。只是借着更衣的名义,双手都钻进了袍中。
只听旁边的凤姐儿轻嗯了一声,双腿儿前后一扭,道:“该出袖了。”
蓉哥儿才遗憾的暂时舍下两瓣柔软,任由王熙凤依次给他换下了大袄与外衣。顿时感觉身上一冷,连忙拉着凤姐儿到床上去。
这时却听了外面传来声音:“宝姑娘怎么来了?”
薛宝钗道:“喝了些小酒,夜里睡不着,特意来找姐姐聊聊天,姐姐还未睡下罢?”
床上两人听了这对话,手上动作急忙停下。蓉哥儿心里无语的很,都马上进正戏了,这妮子怎么跑过来了。
外面的平儿笑着回道:“今儿可不巧,奶奶晚上喝多了。一早就躺下,这会儿应是入梦了。”
薛宝钗道:“当真是不巧了,今儿心里乱糟糟的,还想让姐姐给我解一解。我进去瞧瞧罢,若是姐姐真睡下了,也不打搅。”
“这……”平儿急了,房间里还有小蓉大爷在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奶奶与大爷到哪里了,让宝姑娘进去撞上,岂还了得。
平儿跨步向前挡着,道:“宝姑娘,明儿再来罢,奶奶吩咐了别让人打搅。”
“也不是外人。”薛宝钗饱含深意笑道,“小时候我还与姐姐同睡过一张床。今晚再同姐姐聊上一宿,并床睡了也无妨。”
平儿拦了一会,薛宝钗却完全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劝着平儿道:“这夜里心绪难安,若不寻个答案,怕是一夜也难睡下。姐姐心肠最热,她不会怪你放我进去的。”
这坏了奶奶好事,怎么可能不怪啊!
平儿都要哭出来了,要知道夜里还有人过来,不如先关了院门,等蓉大爷回去时再开。
这时,房里传来王熙凤朦胧的声音声音:“是谁在外面?”
“姐姐,是妹妹来找你了。”薛宝钗连忙回应,趁机掠过平儿,来到房门外。却发现房门竟然从里面闩着,眉额上浅浅的一皱。又道:“平儿还没进房间,姐姐怎么就关门睡下了?”
王熙凤裹着一件大袄子,交代了蓉哥儿别出声,款款从内房走出。拉了门闩,开门道:“妹妹今晚怎么有闲情到姐姐这来。”
薛宝钗浅眼打量了王熙凤身上奇怪的穿着,又像是没有主意般,携上凤姐儿的手。“凤姐姐可否让妹子见去,外面凉了些。”
王熙凤虽然有心拒绝,却是不好直言,只得让薛宝钗进了房间。笑道:“你若再来晚些,便是打死我也不会给你开门了。这会儿头脑勉强清醒,妹妹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薛宝钗进了屋子暗暗扫了眼外房,里面空无一物,正欲朝内里走去。王熙凤拉着她道:“你这丫头,也不说遇上什么事儿,就往我房里钻。”
“姐夫不是去扬州林家了么?他又不在姐姐房里,妹子见去又有什么关系。今儿,妹妹还想同姐姐一块睡了。”
凤姐儿气极。好你个薛宝钗,今晚来这里地目的也不似这般单纯。
内房里的蓉哥儿听了两人对话的声音离这房间越来越近,心里更是紧张。薛宝钗这小妮子今儿是吃错药了,往日行事不都是适可而止的吗?
又听了脚步声贴近,贾蓉心知床上已不安全。万一宝钗这妮子真要到床上躺躺,岂不是被抓个正着?
又看了床边自己的衣裳,连忙抱起。从床上跳下,房间里又看了,连个躲的地方也没有。偏偏这架子有是一奢华的镂雕鎏金花鸟拔步床,床底下连躲人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塞下贾蓉的一双软靴。
他无法,只能无奈地抱着衣裳又回了床上。
做完这一切,正好从纱幔缝隙里见了薛宝钗、王熙凤两人见来。
凤姐儿怎么也不拦一下!
贾蓉心里郁闷着,他却不知凤姐儿想的是,如果宝钗没撞见就没撞见,就算撞见了还能对外说不成?
这两姊妹互相太了解了!薛宝钗不是多嘴的人,王熙凤却也不是怕事的主。
王熙凤虽然不怕被薛宝钗发现,但真见了宝钗朝床上去,心里也慌了一下。连忙携上她,道:“妹妹今儿是打定主意要我一同睡了?”
薛宝钗道:“以往在金陵时,我们经常同床睡着,等到姐姐跟着舅舅来了京里。能见面的次数也少了,后来姐姐又嫁给了琏二哥,姊妹里连说几句贴心话的机会也没了。趁着今晚爷儿们不在,所以妹妹就来找姐姐了。”
看着幔帐后的影子越来越近,蓉哥儿的心却被完全提了起来。不多时,已经见了一只白白的玉手抓住了幔帐了,只要对方轻轻掀开,自己就要原形毕露。
正紧张着……
薛宝钗突然停住,回头看了王熙凤一眼,问道:“姐姐床榻上怎么还拉上了幔帐?”
凤姐儿手疾眼快揽着宝钗在床边坐下,道:“妹妹到底遇了什么难事,一个劲往姐姐床上爬,悉幸好你是个女子,不然我还得怀疑你适何企图。”
宝钗摇头:“倒也不算难事,只是想着明年开春,也不知自己能不能选得上。”
“原来妹妹担心的是这,哪里用得多想。妹妹容貌才华品行都是一等一的好,三四月后便能乘风而上,连薛家也能蒙恩。”
宝钗听了轻笑了声,若是能选上自然最好,只是……脑海里莫名想起了那晚的情形。脸上一热,眼睛却无意中瞧到了床榻对面的长桌,上面还摆着一壶酒、两个杯子。
“姐姐这里来过客人?”
哪里是来了客人,是这房间的未来男主人来了!好事全被你给搅了。
凤姐儿平静道:“睡前与平儿喝了一杯。”
薛宝钗哦了一声,似乎没有怀疑,拉着凤姐儿讨论起什么女子的三从四德来。她们两人说得是有来有往,可就是苦了床上的蓉哥儿。
贾蓉躲在被子里,刚刚受了一惊,此时稍稍放下心来。又闻着两女人的香味儿,看着幔帐贴着她们身子显现出的弧线。蓉哥儿内心骚动不已,前面好事被坏,火还没消了。
外面的薛宝钗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蓉哥儿却从后面看着两人凹凸有致的诱人背影,心里难耐不安。
寻着声音,找上了凤姐儿。
正在说话的王熙凤只感觉自己裙子慢慢被人抽动!稍稍一愣,就想到了是床上的坏人,身子轻轻一抬,没想那坏人胆大包天地伸手进去。
第122章:强忍着痛楚
“嗯呢!”
薛宝钗突然听了凤姐姐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好奇看去,只见着凤姐姐歪着细腰,眉头微微蹙着,颇为难受的样子。
“姐姐莫不是着了凉,肚子不舒服?凤姐姐穿着太单薄了些,怎么不加件夹袄子。”薛宝钗贴心地摸了摸下王熙凤身上的衣裳,怪异道:“记得姐姐今儿穿的可不是这衣裳,怎么换了这个,像是新婚娘子的礼服。”
王熙凤脸上难看,用力压下那作怪的手,暗暗咬着牙关。
可不是新婚娘子嘛,你今儿不就是给我来压床的?好好的洞房夜都被你破坏了,一点也不知趣。你若是今年进了宫还好,要是以后真被那坏人得了手,等你的新婚夜,瞧我怎么整死你。
凤姐儿被蓉哥儿一番作弄,又怕被薛宝钗看出什么,什么话都只能在心里暗想。嘴上又对着宝钗道:“妹子等以后便省的,婚前婚后可大不一样。若寻得良人还好,换了不良的,这辈子就毁在那里了。”
薛宝钗道:“从小儿姐姐就爱说这些歪理,礼仪讲:‘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外面人也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里个个都能如意,这外面当家的总是男人,里面才归了我们女人。”
王熙凤最听不得宝钗说这些,感觉她像是在骂自己。冷笑着道:“妹子读过的书比咱吃过的米还多,大道理懂得一箩筐。妹妹既然这般懂礼,又何故跑我这来逞威风。”
凤姐儿这人就是说翻脸就翻脸,除了贾母与二太太面前,她完全是谁的面子也不给。蓉哥儿听了这新媳妇的话,探入凤姐儿湿润妙曼间拨动两下以示鼓励。
王熙凤被他这么一弄,刚刚的气势一下子全没了。
薛宝钗本还红着脸尴尬地不知所措,忽然听了凤姐姐轻喃一句“这坏人”,愣神片刻,颇为委屈道:“妹子也是好心,姐姐何故将妹妹当坏人。”
贾蓉暗暗摇头。薛妹子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点,凤儿这小妮子骂的是本大爷嘞。
王熙凤摇头道:“没讲你的,我今儿喝多了酒,在说胡话了。妹妹先回罢,我要先睡下了。”
对对对!
赶紧走!
我们要做正事了,那可是人间最重要的事情,甚至会因此影响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进程。
宝钗却也不恼凤姐儿的态度,斜着眼瞄向幔帐,自顾着道:“妹妹进府几个月,也偶然听了姐姐的一些传闻。作妹妹的自然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只是姐姐已经嫁了琏二哥,与蓉哥儿还是留着些距离才好。”
薛宝钗这妮子大大的坏,竟然挑拨凤儿离自己远点。蓉哥儿愤愤不平地想着,要不是今儿是凤儿的好日子,非打这妮子屁股不成。
贾蓉壮着胆轻手轻脚的向前挪了挪,停在凤姐儿身后,另一只手贴着细腻的腰背滑了进去,游到前面。
瞧大冷天里,可把我心爱的宝贝冻僵了,都怪宝钗这妮子一直拉着凤儿聊天。
蓉哥儿心里暗叹一声,滚烫的手掌专心帮着凤姐儿暖身子。
“额嗯!”
凤姐儿这轻轻的一声,让蓉哥儿停下了动作。
薛宝钗却没听个真切,继续说着:“姐姐素来胆大,夜里宴会上众人都在,也伸手与那人嬉闹。若是被其他人见了,传回了府去,两位太太该怎么想姐姐。”
凤姐儿这会儿上下失守,哪里还有心情听她说教。只觉得自己浑身痒痒,无比难耐。
薛宝钗心里犯酸,悠悠道:“那人也不是个守规矩的,他在府里有个奶奶了,还来挑逗别的女子。姐姐莫要着了他的道,将来还要受他要挟。”
蓉哥儿对这话极为不同意,那夜自己可是规矩的很,明明是你这妮子挑逗的我。再说他也没要挟过任何人,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蓉大爷岂是那等下作人?
贾蓉心里越想越不爽。
只是却不知,在他进来的时候,可都被薛宝钗看在眼里。
尽管薛宝钗的理智告诉她,不要管这些事,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可是心里却总是放心不下,想要问个究竟。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情绪复杂过,更没有像今天这样无法抉择。
为此薛宝钗在门外等了许久,也对这个问题思考了许久。偏偏一直不见蓉哥儿出来,心绪复杂的宝姑娘才决定进来瞧瞧。
这也是为什么薛宝钗进来后一直东看西看,只是在寻贾蓉的身影罢。后来到了内房,里面能躲人的也就剩下这个拔步床了。她本是气着要直接掀了幔帐,后来又觉得会让凤姐姐太尴尬才犹豫着停了下来。
故而一直拉着王熙凤说什么三从四德,嫁鸡随鸡之类的话。一来这些话是在警告凤姐,同是也是说给后面的小蓉大爷听的。
“呃嗯!”
听着凤姐儿又轻唤了声,宝钗脸上终于红了。她对这声音太熟悉了,不就跟自己那夜的情况一样吗?
薛宝钗从凤姐儿身上看出了猫腻,咬牙切齿轻声骂道:“贾蓉这混帐!”
宝钗的这一声很轻,动情沉迷的凤姐儿没听清。在两人身后的蓉哥儿心里着实一惊,自己被这小妮子发现了。
脑子飞速运转,立即相通了这妮子刚刚的所作所为。原来宝钗今晚一直在外面守着,妈蛋,自己还是不太小心了。
但他也只惊了这么片刻,既然宝钗一直没有声张,反而进来说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倒是助长了蓉大爷的胆子。
这可是一对可人的表亲姐妹,一个风韵,一个丰韵。想到此处,心里莫名的激动。蓉大爷手指一拨抽出一只手来,径直打在了薛宝钗身上熟悉的位置。
“呃!”
薛宝钗哪里会想到这混账会这么大胆,竟然敢对她下手。感受那熟悉的轻揉动作,心里又羞又恼。伸手探下,抓住蓉哥儿的手不然他作怪。
这混帐怎么能同时对凤姐姐和自己这样!
蓉哥儿见薛宝钗还是没声张,也不逃,这会儿更是轻轻抚上,更有朝里面钻的架势。
薛宝钗到底是女子,又怕被王熙凤发现,哪里挡得住他。一会儿腰上顺滑的皮肤就触及了那混账的手指,虽然努力向下拖拽,却也没能阻止魔爪向上的步伐。
贾蓉心里大喜,好一双绝世双姝,各有各的风采。
“哎呀!”
宝钗突然叫了一声,将旁边的凤姐儿惊住。
“怎么了?”
“没事,应该被房里的虫子咬了。”
凤姐儿奇怪的看了眼薛宝钗,借着整理身上袄子的动作推开贾蓉作弄的手。一手携上宝钗,另一手便往后面掐去。
“想来是王家这几年没好生帮我打理房间了,让蚊虫在里面生了窝,连这么冷的天也没把他冻死。”
这也太狠了吧!蓉哥儿强忍着痛楚,不敢叫出声来。
凤姐儿道:“今儿时辰也不早,妹妹先回去休息罢。”
薛宝钗一手撑着下巴挡着正前面,心里正苦。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好声道:“方才的话,姐姐莫要放在心上。”
王熙凤道:“妹子向来是个热心肠的人,也没有过坏心,哪里会怪你。”
贾蓉见两人欲走,连忙从亲爱的宝钗姑姑那抽出手来,临末又轻轻掐了一下。
薛宝钗被凤姐儿送出房间,与平儿打了招呼,悠悠地出了院子。回头时平儿已经将大门给关上。轻骂一声:“这混账东西,色胆包天,连凤姐姐都去惹。”
只是她说完这话,心里落落空空。轻轻揉了揉被掐痛的地方,打定主意以后离贾蓉远点,最好是连面都不见。也不再管蓉哥儿凤姐姐他们之间的事情,反正等了四五月自己就要进宫了。
再说王熙凤送宝钗出了房,见平儿将外们关上,才回内房就被贾蓉急急忙忙拉了上去。
“可冷坏了吧,快到被子里暖暖。”
王熙凤哪能就这么放过他,狠着脸一把抓住小蓉大爷,逼问道:“你方才是不是对宝钗动手脚了。”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说是,否则一辈子的幸福都要没了。
蓉大爷苦笑道:“我躲她还来不及,怎么敢去触她。”
“就算如此,也不能轻饶了你。”凤姐儿沉着声道,“若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她会选这个时候来坏我好事?今儿的兴致全被她毁了,这事我跟她没完。”
贾蓉无耻地笑道:“今夜漫漫,来日方长,大爷定会伺候好你这媳妇的。”
王熙凤听了这一声媳妇,方才的怒火顿时全消了,羞着脸埋头到蓉哥儿胸膛。
“蓉儿,该合寝了。”
两块焚身的干柴,当他们相遇,引起的火势将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凤儿的新娘礼服莫要脱了,我怕你冷着。”
王熙凤也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只是依他。
蓉哥儿却又阻止王熙凤的其他动作,抱着凤姐儿转了身。也不让凤姐儿取下头上簪钗,朝下一掀
,毫无遮拦的美景立现眼前。
贾蓉笑道:“我喜欢凤儿这身妆饰模样。”
小蓉大爷作势嚣张,比蓉哥儿还狂!
“嗯!”
凤姐儿身子微颤,抱住了蓉大爷的腰,追着他肩膀咬上一口。蓉哥儿看不见的是,凤姐儿此时泪珠盈眶,只听耳边有声音:“为何现在才来!”
第123章:平儿进来(万赏加更,求月票)
一个是这样,两个是这样,怎么都喜欢咬人!
贾蓉扭头看了下,还好没出血。捧起凤姐儿的脑袋,才看了她脸上的泪水。心里一揪,不知怎么回事,心疼道:“凤儿莫哭。”
轻轻给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捧上一吻。
王熙凤却丝毫不领情,伸手给蓉大爷脸上赏了一个脆响。“谁让你停下的。”
说是脆响,其实凤姐儿的手在到他脸上前收了势,只是轻轻拍出了声音。那嫩如葱白的玉指顺势停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道:“都怪你。”
蓉哥儿声音一沉,问道:“怪我什么?”
只瞧着凤姐儿粉色玉颈稍稍微抬,长呃一声,脸上那神情是悲喜交加。双手连忙揽上他脖子,不停拍打着蓉哥儿的肩背。
“怪你来得晚,都怪你,反正都怪你。”
贾蓉被她的举动作弄得莫名其妙,只能靠着内心去猜测,却又不能停了。
幸得凤儿只打了一会,便紧紧抱住他,身上做礼服的大红袍子早皱做一团,隔在两人之间。似乎只有听着蓉哥儿的呼吸声,才能让她安静。
正当蓉哥儿以为王熙凤作妖结束时,肩上再次被咬上一口。
真见鬼了!
以前也没见到过王熙凤有这癖好!
任她打吧,任她咬吧。
这会儿蓉大爷也管不得这么多,有些东西根深蒂固,只能展现那坚韧不拔的意志去处理。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王熙凤已经没了心思打人咬人。
她只看着镂刻精雕的花鸟拔步床上,那木头雕刻的花儿鸟儿,突然之间全活齐了。鸟在花间叽叽喳喳的叫唤,花在丛中绽放芬香。
花香鸟语,如梦如幻。
她紧紧抱住男人的身子,紧贴着不想留一丝缝隙,去感受两人间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听着这颇有节奏感的韵律。凤姐儿才觉得自己与蓉哥儿的心连在了一起,浓情中轻呓着道:“蓉儿,再叫我一声媳妇。”
“媳妇!”
这一声媳妇像是一股霸道的内劲,猛然输送到王熙凤的身体里,突然的一下让她挺直了脚背。闷着声,唤道:“大爷!”
“媳妇!”
“大爷,好狠的心。你好狠!”再听一声媳妇,凤姐儿感动之下泪水瞬时流出,不知是幸福还是悲伤,流着泪诉说:“再狠一点……”
随之而来的是那镂刻精雕的木架子一阵颤抖,木头上镂刻的小鸟儿受到惊吓,木雕的花骨朵也渐渐失去色彩。
也不知到过了多久,那镂刻精雕的花鸟拔步床才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外房一直守着的平儿却仿佛依旧置身在花香鸟语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突然拥有了一项常人无法掌握的技能,她可以听懂鸟语了。
一只鸟儿在说:“我们去那里吧。”
另一只鸟在笑:“那里又有什么果子?”
只是两只鸟对话持续了许久,平儿没记得几句。
隐约记住几个词:镜子、桌子、椅子,樱桃、蜜桃、蟠桃。
突然间听了内房里安静,正疑惑着,结束了吗?这时奶奶的声音传来:“平儿进来!”
平儿想着终于结束了,她也能松一口气了。这么下去,奶奶要被蓉大爷折磨得不成人样去。
才进内房,却看着奶奶坐在镜子前,蓉大爷身披着袄子给奶奶梳妆。细瞧了奶奶脸面,这会儿竟神采飞扬,精神奕奕,更是显露着难瞧上几回的幸福笑容。
王熙凤白了一眼蓉哥儿,对着平儿道:“去将金陵带来的凤冠霞披寻出来。”
平儿问:“奶奶今儿不是嫌弃那玩意不好看吗?”
凤姐儿脸上一羞,嗔道:“让你去就去。”
没多时,平儿过来带着疑惑的心情给奶奶梳妆,霞披上肩,凤冠上头。才又被奶奶打发了出去,只隐约听了一句:“这会儿,你可满意了?”
内房里的蓉大爷嘿嘿一笑,作势将身着正式喜服的凤姐儿抱在空中,道:“这才有了新娘的样子。”
凤姐儿嗔声道:“哪有新娘里面什么都不穿的。”
贾蓉轻打了她,道:“管它里面什么样,戴上了凤冠,可别再多想了。以前那些事儿,哪是我们能做得了主的。以后凤儿只认是我媳妇,莫再提什么来晚了去早了,又或是迟了的扰心话。”
王熙凤羞着点头,突然感觉腿上一凉,又听蓉儿声音道:“我的新娘,扶好了凤冠。”
这坏人!
凤姐儿连忙扶住梳妆台案,却隐隐觉得头上凤冠有落下的趋势,连忙双肘撑在台上抱着凤冠不掉。抬起后来,只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粉红,妥一个幸福新娘模样。
凤冠上的凤羽珠子等在疯狂抖动,从镜子里透过凤羽只瞧得那坏人揽着自己腰身得意猖狂。
外面的平儿听到房里动静太大,像是柜子桌子都在不停撞墙,好奇见去瞧了一眼。顿时面上羞红,只见着奶奶身上披霞肩,头上戴凤冠,以一个羞人姿势趴那里。
平儿方才理解了那声音的由来,连忙出去,双手捂着滚烫的脸。
忙碌的蓉大爷和凤姐儿却不知道平儿又进来过。贾蓉轻拍出一声脆响,见凤姐儿回头,揽上腰肢抱椅子上去了。
没完没了了!外房的平儿内心怎么也平静不下。
至到深夜,平儿才听了奶奶有气无力的唤道:“平儿早点歇着吧。”
翌日清晨,蓉哥儿才从这院子里出来,谁知就遇上同样刚出门的薛宝钗与莺儿两人。
真是好巧不巧。
蓉哥儿主动招呼道:“没想才请了二婶婶的安,出来就遇上了宝姑姑,还想着去你院子请安了。”
薛宝钗脸上一沉,轻蔑笑着道:“蓉哥儿有心了,这般请安大可不必。”
蓉哥儿脸上闪过尴尬,道:“宝姑姑是去夫人那吗?不如同行。”
薛宝钗摇头,道:“刚我想起忘带了东西,得回去一趟,蓉哥儿先去吧。”
“呃……”
贾蓉也不强求,刚刚说的不过是打消尴尬场面的客套话。
莺儿见蓉哥儿走了,好奇道:“姑娘怎么避着他?小蓉大爷不是与我们府里交好的吗?”
外人哪会知道宝钗的心思,自那日从清虚观回来,她总会莫名其妙梦到那个坏人。昨儿又受了轻薄,她怎么忍得,自然是冷脸相待。
贾蓉先回了自己房间,唤上雀儿香菱,一并去了正堂里。
要说这两丫头也是极其贴心了,自己一夜未归,竟然也无半点疑惑。只是那小雀儿寻上来问:“大爷今日要不要熬汤?”
蓉大爷被自己丫鬟打趣,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哼道:“熬什么汤,多事!”
小雀儿小声道:“等今儿回了府,雀儿熬上点给大爷送去。今早,雀儿也跟那个憨妹妹说了,大爷回来的晚,出去的早,所以她没见着。”
蓉哥儿玩味瞧了这鬼灵丫头一眼,“你又憋着什么坏心眼。”
“哪有!”雀儿脸上一羞,抓着衣角小声道:“雀儿今天偷偷用了奶奶的胭脂,大爷尝尝是不是一样的味道。”
“你是在威胁我?”
“雀儿一心都在大爷身上,哪里会威胁大爷。”雀儿撅着嘴,道:“以往雀儿帮了大爷,大爷都会给奖励的。最近雀儿又是熬汤,又是给大爷做掩护的,却一次奖励也没得到。”
“等你长大再说。”
雀儿猛然抬头道:“憨丫头也不过比我长一岁多,大爷上次也摸她了。这是憨丫头自己说的,要不是雀儿拦着,憨丫头差点就自己盘头了。”
“……”蓉哥儿瞧了眼不远处的香菱,这姑娘未免也太单纯了点吧。又对雀儿道:“我说的长大,不是年岁上的大。”
雀儿低头一看,脸上失落神情挥之不散。
等跟着大爷一同到了正堂里,这小丫头还是闷闷不乐。
那边的蓉大奶奶却是像王子腾夫人的亲女儿般,双手被捧着,只听夫人乐道:“瞧你家大爷这不是来了吗?到底是新婚夫妻,不过一晚上没见,心里就不自在。”
蓉哥儿见了秦可卿这深情款款的模样,心里竟生出点罪恶感。果然再人渣的家伙,也会有被降伏压制的一天。
只可惜小蓉大爷不是一般的人渣,王熙凤、秦可卿,他都要。如果现在抛下任何一个,他觉得那才是真的渣。
渣男也是有自己坚守的底线,只是贾蓉心里的这条线给自己划得低了点。
蓉哥儿请了王子腾夫人的安,又坐着聊了会,才见了宝玉、薛蟠两人带着自己的丫鬟堂外进来。
奇特的是薛蟠、宝玉两人脸上的黑眼圈竟然比贾蓉还严重。
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昨天做什么去了!
反倒是今儿的宝玉总算没前几日那般消沉,能见到一些笑容了。
又不多时,薛姨妈并薛宝钗、探春同来,薛姨妈问了安,薛宝钗、探春也随后请了安。
王子腾夫人道:“这凤丫头,今儿到现在还没起来?”
薛宝钗朝着贾蓉瞥了一眼,又匆匆挪开,笑道:“凤姐姐往日在府里什么事都要管着,想来是累坏了,昨儿是回了家里才能睡个安心的觉,这会子估计正香着了。”
第124章:这口气难消
“让她好生歇息吧,大家伙儿也不急着回。给凤丫头备着些前晌送去,咱们在园子里好好唠唠。”
夫人也未在这事上多说什么,她本就将王熙凤当女儿宠着。虽然凤姐儿此举失礼了些,她心里却只有心疼,又跟着三姑娘薛姨妈等人埋怨了几句荣国府的夫人不仗义。
凤姐儿就是被王子腾夫人给宠坏了,所以这有了现在的胆大妄为。蓉哥儿微微摇头,昨儿实在闹腾得太久,且不说腰酸不酸,困是真的困。
一同食了前晌,打着呵欠也失礼的告退,回房补睡去了。同他一起的自然还有蓉大奶奶,这小妮子一晚上没见着蓉哥儿,心里惦记得很。
“大爷昨晚没睡好吗?”秦可卿被大爷揽在怀里,疑惑地看向旁边的雀儿与香菱。
香菱哪里回答得出来,雀儿回道:“昨儿夜里奶奶不在房里,大爷哪里睡得着,心里惦记得很。又一早早醒了,也没睡上两个时辰。”
秦可卿听了心里颇有感动。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如此,昨儿听了夫人半夜的教导,等到夜深便再没了心思。一心记挂着蓉大爷睡得安不安稳,甚至还想着夜里回这边来。
所谓新婚夫妇难舍难分,便是这道理。
只是秦可卿想着夫人才跟自己说过的,夜不过院、晚不穿堂的几个规矩,加之想着前后院子间的仪门早关了,只好同夫人一个房间睡下。
如今夫妻两安稳地小憩了会,等到晌午才被丫鬟们叫起。
原来是那薛宝钗今儿一早见了贾蓉从王熙凤房里出来,心里总觉得哪里有着些不对劲。后来猛然想起薛家与宁国府的水泥生意,凤姐姐原本是计算出一万两做中间人的。凤姐姐在两头都占着分,一来不会让宁国府的水泥窑亏本,二来也能避免薛家高价从宁国府拿货。
如今凤姐姐都和贾蓉那样了,那个中间人还有什么作用。算来算去都是宁国府的,只是薛家白白让凤姐姐分了一份出去,还白送了一个香菱。
觉查上当的宝钗,心里一气之下,这会来找贾蓉麻烦了。
蓉哥儿睡得真香被人吵醒,也没个好气,道:“到底是亲戚家,还怕宁国府坑了你们不成?若是你们薛家不愿意,我们宁国府也能自己去寻地建窑,到时对外招经销,这货还能卖出个高价来。”
宝钗道:“若没了薛家帮忙去寻地买地,宁国府的新窑一时也难立起来。外省的地可不好买,若是拖上一两年,少去的银子可不止这么一点点。”
两人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怕自家吃了亏。
蓉哥儿无奈道:“不是有二婶婶的一万两银子做担保吗?她在两家各占些份子,既保证新窑的水泥优先供应你们薛家,又保证薛家能将水泥卖出去。”
说到那一万两,薛宝钗脸上稍稍闪过一些愠色,若非她涵养极好,此刻指不定要指着蓉哥儿鼻子骂了。凤姐姐的银子还没见着了,凤姐姐的人却已经到他床上去了。
这算是个什么事情。
心里讲实在的,宝钗还真不是怕宁国府过河拆桥,不过是帮忙寻个地,将来就算不合作也没什么。她主要生气的是,感觉自己受了欺骗,严重的欺骗,像是被蓉哥儿与凤姐姐联手玩弄了一般。
这口气难消!
她看着房里的秦可卿也在,到底也没将贾蓉与凤姐儿的关系抖搂出来,说上几句后生着闷起离开。过后,回了房间,她又摸着脸恨自己怎么就失了方寸,竟让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恼怒。
心里又悔又恨又矛盾。
等回了贾家,薛宝钗才让了莺儿拿了冷香丸过来,以黄柏汤汁送服下去,终是冷静了下来。
“大爷,汤来了。”
宁国府里,蓉大爷也吃着药,是雀儿小丫头悄悄送来的。
经了几次,如今蓉大奶奶也知了小雀儿对汤补颇为精通,虽然疑惑好奇小雀儿打哪学的。问了里面的用料都是对身子无害的,才放心让小雀儿继续造着,偶尔给大爷补上一补。
“大爷快喝了吧,喝了这个,大爷再休息上一日也就完全补足了。”
小雀儿左右张望着,生怕奶奶突然出现,抓个正着。
“嗯,先放着罢。”
“大爷赶紧喝了罢,大爷房里奶奶姨娘也多,若是早早身子空了。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但凡男人对补身子的东西都感兴趣,特别是补某处能量的。蓉哥儿也不例外。虽然脸上稍有挂不住,但还是为了自己的身子考虑全喝了。
贾蓉问道:“这玩意可不可以制成药丸?”
小雀儿警惕道:“大爷想做什么?”
还能干嘛?这样的好东西当然要分享了。
蓉大爷道:“神京里王公大臣如此之多,他们身边也有不少的红颜,上了年岁身子定然也支持不住。将如此好物卖……赠与他们,怎么也能收货不少的回礼。”
小雀儿摇头道:“可不行,这药需对症用量,否则就会像大爷上次那样。”
上次那样才好啊!药力猛,不论是重整雄风,还是助兴,那些王公大臣们该如何兴奋激动。只是蓉哥儿突然想起什么,又没了打这玩意主意的兴致。
好好歇息了一日。
第二天一早,宁国府里来了许些客人,都是神京里走动频繁的公侯子弟。
公侯家的夫人女眷去了内院,由秦可卿招待着,公侯子弟们则是与蓉哥儿东扯西策胡乱聊着。无非是些什么各府的秘闻,比如哪个侯爷家的哥儿一点也不像老爷,城外哪家寺庙又被封了。
从他们的口里得知,这个新年里,大燕各地的出家人过得不太好。
正月里,江南、平安州等多地都闹出了事情,都和寺庙道观有关。听这几个公侯子弟聊的,似乎还牵扯到了那所谓的圣教。
又过几日,未及弱冠的北静王也到两府拜会。
真是可怜见的,堂堂一位宗亲郡王执晚辈礼到两府来请安,蓉哥儿也总觉无奈。又唤出了几声溶叔,领着他去了宗祠边的净室。
至正月二十二日,一个月的封官正式宣告结束。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初五那日薛宝钗来问了一次麻烦,之后蓉哥儿再没见到过她。其间薛蟠来过府里几次,也没提两家合作的问题,反倒是透露了各省的总管已经在调查各省煤、铁矿、附近的山地去了。
薛蟠告诉他,只要寻到一处稍妥当的,就会送信回来。
既然薛家没有继续在合作的事情上纠结,蓉哥儿也乐得安静。
等到二十三一早,他便换了侍卫服,骑马到忠顺王府报道去了。
“刚想着你何时过来,转眼便到了。”段玉迎上他,瞧了那腰间的宝刀,笑道:“这该是昔日宁国府的佩刀罢,果真夺目。”
贾蓉哪里管曾经是谁戴的,不过一柄刀,对他来说也没用。他那小胳膊小腿的,拿着刀也未必能护得住谁,不让别人保护就很好了。
段玉让贾蓉在外院挂了刀,笑着道:“先去见十三爷罢,稍会十三爷应是会点你跟着一并出去。”
贾蓉问:“今儿有什么事?”
“你这侍卫与我们这侍卫不同,保不齐今儿就将调你到水利营田府去,虽然还是个侍卫职名,要做的可大不同。”
贾蓉心里一叹。真的没有猜错啊,这忠顺王果真就是铁了心把自己在水利营田上安插。
又听着段玉道:“也不知道你往后要不要在王府当值,所以也未给你准备房间。若是你日后也许在王府轮值,王府前厅旁的那一排排屋子就是我们侍卫的住所。”
这就是蓉哥儿不太满意当侍卫的原由,不仅要跟着宗亲跑来跑起,就算是在神京里,夜里也不一定能回自己家。
若是城门尉多好,当值结束该回府回府,想去哪里去哪里。
他现在与凤姐儿也算是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时候,从王家回来,也没亲热上两次。
唉……可惜,可怜。
蓉大爷轻叹了一声。跟着段玉朝正堂走去。
才到半路就见了一个小内监急冲冲过来,道:“劳请蓉侍卫随小的来。”
“这是何故?”段玉眉头皱着问。
“玉侍卫莫要恼怒,十三爷吩咐了小的带蓉侍卫去换一身衣裳,稍会随十三爷出去一趟。”
段玉这才松了眉头,只要不是王府里的几个内监搅事情便好,笑着让蓉哥儿随小公公去了。
直接找让传话让自己穿便服来不就行了?还跑到王府来换衣裳,蓉哥儿只觉得多此一举。
等换了衣裳,又见了十三爷,前后跟着八九个侍卫陪着王爷一同骑马出去。反倒是蓉哥儿这个新来的二等侍卫不仅没穿制服,还跟着王爷行在正中间。
让段玉这个一等侍卫好生羡慕,暗暗给竖起一个大拇指。
一路出了内城,直至郊外。
虽然已是初春时分,城外还是白茫茫的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尽是荒芜之色。雾气朦胧里,蓉哥儿隐约见着前面立着一大群人,衣着各式,遥遥望着前方。
蓉哥儿对着旁边的段玉问:“这是哪儿?”
“此处便是清河县清河边上。”
第125章:小蓉大爷回来没
清河!
贾蓉自然知道这条大名鼎鼎的河流,是神京城重要的水源,也是京杭大运河在神京的起点之一。
“他们都在那里看什么?”蓉哥儿对此很好奇。
“看热闹呗。听说十三爷想在京畿开河屯田,让京畿农户保养神京,用以减轻东南农户负担,同时也能防治京畿水祸。什么猫儿狗的,都跟着一起来看热闹了。”
段玉又冷笑一声,“五万漕兵就靠着运河捞钱,远在淮安的漕运总督怎么会同意开河屯田这事。他深知开河之后的话题便是改河运为海运,到那时漕运司的官老爷不仅没了钱捞,还得去危险的海上航行。所以一个个都跑来看热闹了。”
“他们也不怕被十三爷拿了去?”
段玉款款道:“怕啊,所以特意请了太上皇的情,今儿宫里那位小三爷应该也来了。”
没多久,一行人终到了清河边岸。蓉哥儿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是一个漕运码头,他还没下马就看到人群最前面,望着清河一副忧国忧民样子的小三爷。
小三爷听了人回抱,立刻扭头过来,连忙来向十三爷问安。
“见过十三叔!”
十三爷却半点面子也不给他,拱手唤了声:“臣参见太子殿下,只因臣脚上有疾,不宜行大礼。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小三爷摸了摸鼻子,笑道:“十三叔何须多礼,只是不知这开河何时进行?”
人群里走出一老者,道:“太子殿下无需着急,今儿过来,并非为了开河。”
嗯?
不是为了开河?贾蓉疑惑地看向段玉,你这家伙的情报不可靠啊。兄弟,怎么回事,跟着十三爷还能拿到假情报?
段玉讪讪道:“为兄怎么会骗你,待会看下去就知道了。”
贾蓉在十三爷后面,躲人群里倒也自在,无人主意他。心里打定主意,不管是屯田还是漕运的事情,都不去插嘴。那些也不是他一个侍卫的工作,所以在旁边神游天外。
时而想一想凤姐儿妙曼身姿,又或想一想秦可卿温柔样子,两个身影在脑海里交叉浮现。偶尔还能冒出薛宝钗那个无情女人来,又或是想起许久没见着的小黛玉。
也不知道小黛玉在扬州过得怎样!
那边,十三爷完全将这位不得势的小三爷给无视了。
这小三爷虽然在显德登极之日就被立为了太子,可是他能成为太子的最大因素是退居了的太上皇。父子不同心,更何况小三爷还是排第三去了,前面还有小大爷和小二爷。
贾蓉总觉得这家伙少根筋,行事古古怪怪。
却突然听了小三爷诚恳道:“十三叔莫不是以为侄儿也是过来闹事的罢,十三叔大可放心,开河屯田乃是父皇定下为国为民的好事,本宫自然也是支持的。今儿过来是特意听了太上皇教导,跟着十三叔学习如何治河屯田的。”
十三爷诧异看了眼太子殿下,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么将河堤上的人散了罢。”
小三爷嘿嘿一笑,挥着手就让自己的侍卫们赶人。
那些送了不少孝敬入宫的漕运司官员各个傻了眼,不带这么玩的啊。
小三爷哪里管他们这些蠢蛋,他心里清楚的很,现在毕竟是自家老子当皇帝,自己又是太子。哪能真砸自己父皇的脸,这要等哪日太上皇殡天了,自己岂不是连太子之位都难保了。
贾蓉也被小三爷的骚操作给吓呆了,还能这样子来的?
高手!
厉害!
佩服佩服!
没想到,这小三爷下一句就找上了自己这个人形摆件,问:“十三叔,今日蓉哥儿可一并过来了?”
看着太子殿下在那里左右张望,贾蓉从众侍卫中走了出去,行礼道:“见过殿下。”
“难怪没寻着你,原来换了便服来的。让我在一众穿制服的侍卫身上一顿好找。”
贾蓉听着这话怪怪的,什么叫做在侍卫身上一顿好找?自己又不是跳蚤,怎么会在侍卫身上。只站那里干笑。
等一众侍卫将河岸清了场,贾蓉才看到这条传说中的河到底是什么样子。
河面很窄,没有想象中的宽大,河水倒是出奇的清澈。只是河岸上的一处吸引了蓉哥儿的注意,那里乃河水弯角冲击处,河岸上的夯土已经开裂,随时都会塌陷下去。
十三爷道:“注意到了?此河关系了整个神京的用水,若是此河无法治理,神京的用水将永远是个麻烦。”
十三爷跟我说这个干嘛?蓉哥儿讪讪地点点头。自己不过一个侍卫,又不是都水司的官员。
贾蓉对次没多大兴趣,这些问题有都水司的人解决,论不到自己。
忠顺王却想听听蓉哥儿想法,道:“本王计划在开渠将附近沙河之水引入清河,再从清河修一条水渠引水入神京,同时在清河两岸改旱田为水田,用清河河水灌溉。蓉哥儿可有想法,看是否可行?”
这都什么毛病,从沙河引水到清河,再从清河引水到神京?未免也太麻烦了吧!
贾蓉眉头挑了挑,又见着先前对小三爷说话的那老汉支着耳朵。今儿是考验我来了吗?我特么只是一个二等侍卫啊。
蓉哥儿笑呵呵道:“十三爷的想法很好,很妙,定然可行。”
他心里想着后世在神京附近有一个什么水库来着,不仅解决了潮河白河的水祸以及周边良田灌溉难题,还在让神京城从此不再因引水而犯难。
只是那项目太大了,蓉哥儿不准备提。那玩意,比治理京畿水域更麻烦。以现在的人力物力,没有个十多年基本不可能。
蓉哥儿暂时还不想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那老汉笑着点头,从怀里拿出舆图张开,道:“其实也未必需要引水入清河,神京用水自由清河附近数百泉眼供给,只需在沙、清两河上开渠引水灌溉,便能在这周边开辟出上百顷水田。”
做工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蓉哥儿听他们讨论这些,他自然是又当上了隐形人。贾蓉也是半吊子,哪有朝中专门研究这个的厉害,所以闭口不言。
旁边的小三爷道:“蓉哥儿莫要藏私,这天物乃是你研究出来的,最知其用法。该如何在使用,才能最便宜很有效?”
贾蓉没有亲自调查过,也不知当地土壤岩石情况,还有那流量大小,冲击力大小。他这会儿是学着宝钗那样,心里能听懂写,但是一问三摇头,就是不发表意见。
回去路上,小三爷抓着蓉哥儿结伴。
“蓉哥儿上次在十三叔府里时说得头头是道,今儿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了。”小三爷埋怨道。
卖东西的哪个不会夸自己的产品?
上次是在做宣传啊,好让以后朝中的百官都能很好的接受水泥,最好是将水泥运用到各个场合当中去。
修渠护坡用水泥,修房铺路用水泥,修城遭坝用水泥,修桥造码头用水泥……
总之把水泥说得什么场合都能运用,这样朝廷才会大力购买宁国府的水泥啊。不然,只有忠顺王这里新成立的水利营田府用水泥,到底还是有些少。
等什么时候工部也开始大力采购了,水泥窑厂供不应求了,那才是发大财。
他那是在做铺垫。反正如今小三爷也不会再打他那水泥窑的主意了,多说说水泥的好处。如果能引着太子殿下再用水泥做几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蓉哥儿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关键还有钱赚。
进了神京内城,蓉哥儿陪同着十三爷回了王府。
又被十三爷说了一顿。
贾蓉委屈道:“不是小子不愿意说的,只是那些事,大家伙都想到了。我也没说的必要了,不过如果是如何规划水利水田,这些稍微具体的东西,我倒是懂一些。”
忠顺王方才笑了起来,道:“就知道你在藏私,行罢,往后跟着本王去水利营田府当值吧。”
嗯?
怎么回事?
我刚刚说什么了?
怎么就被调到水利营田府当值了。
贾蓉从忠顺王府出来,人还是懵的。牵着马儿,茫无目的地走在神京大街上。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马儿骑久了,真的屁股痛。
“大爷回来了!”
府里的小雀儿见了蓉哥儿身影,连忙给正堂里的奶奶报信。
“第一天当值可还习惯?”秦可卿为蓉大爷换下制服。
蓉哥儿点了点头,应该算还行吧。做侍卫的本就没太多事情,每天跟着宗亲们打酱油就好。不过……去水利营田府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在王府里值夜,还能每天回府来与自家的媳妇们亲热。
想到这里,贾蓉就一头栽倒在秦可卿的怀里,感受着左右脸颊传来的温暖。
舒服!
心里想着也不那么难受了,还有点开心。
开心之余,手上便忍不住作怪,尽往温暖处走。
秦可卿脸上羞着了没一会儿,立马就冷了,因为她见到了西府琏二奶奶院的平儿姑娘过来。
只听这丫鬟道:“奶奶才打发我来问小蓉大爷回来没,说是要问问小蓉大爷第一天当值的情况,好给王家叔叔回信过去。”
第126章:最难忘的夜晚
平儿小妮子说好也不看看场合。
蓉儿从温暖处恋恋不舍地脱离出来,看着蓉大奶奶这脸色不好,故作正经道:“不过是王府当值吧,王家舅太爷未免太小瞧了我,连这么点小事也担心?”
“这些道理我这个做丫鬟的也不懂,只是奶奶差我来寻小蓉大爷。家里好不容易又出了个正经的官老爷,可是两府十多年也难有的稀罕事。王家在其中也帮忙不少,今儿正式入了职,到底要有个回信。”
平儿轻笑着看向小蓉大奶奶,像是在特意说给秦可卿听的。
“大爷去一趟吧,二婶婶为这事也忙前忙后不少时间。现在终于了结果,也该让婶子放心下来。”
秦可卿一天没见着大爷,虽然也不舍。更不满王熙凤这时差人过来找自家大爷,却也只是在心里稍有恼怒。
偏偏琏二婶婶这说辞完全挑不出什么漏洞来,若是拦着大爷不让过去,反而显得她这个小蓉大奶奶心胸不够宽敞。甚至还会让人误以为自己竟然在猜疑自家大爷与琏二奶奶有着些什么,当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蓉大爷稍稍掐了蓉大奶奶的鼻子,道:“二婶婶事情想得周到,我去去就回,等着大爷。”
秦可卿脸上稍羞,嗯了声,细细道:“快去快回。”
贾蓉在秦可卿嘴上亲上一小口,羞得旁边的平儿不敢直视。
等贾蓉随着平儿离开了,宝珠携上自家奶奶道:“琏二奶奶也真是的,都已经要入夜了,还要把大爷叫过去。明白的人是知道她在关心侄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了。”
秦可卿瞪了宝珠一眼,道:“下次再说这样的话,自己掌嘴。大爷是宁国府里的当家人,哪里是你能在背后嚼舌根的。亏你还是他房里的,我再听了你说这样的话,以后就搬到后面院子住去。”
“我也是为了奶奶着想,西府琏二爷如今又不在神京,大爷和她……”宝珠脸上委屈着,后面的话敢再说下去。
秦可卿又哪里不知,只是习惯了将事情藏在心底。
但凡女子,没有谁不希望丈夫独宠自己一人。只是要她像琏二婶婶那样,真的完全监管着自家大爷什么女人也不去碰,那根本做不到。
她本又不是善妒的人,否则也不会让大爷将瑞珠宝珠收入房里,不仅许了香菱进府来,还连雀儿这丫鬟也安排到了正房外屋住下。若说大爷和琏二婶婶之间是否真的有什么,秦可卿心里也是没底的。
虽然怀疑,却没实质证据。由于家世和性格的原因,秦可卿总觉得自己在面对大爷时,总低了那么一点点。
秦可卿内心安慰着自己,悠悠道:“琏二婶婶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与大爷有什么。你们大爷也忙了一天,吩咐下去让小丫鬟们多烧点热水罢。”
雀儿点了点头,自告奋勇地朝后厨跑去,心里琢磨着要不要现在就给大爷煮一碗汤。
路上,蓉哥儿问:“王家那里又来信了?”
平儿疑惑地瞧了蓉大爷一眼,怪色道:“大爷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什么意思?”
平儿道:“难为我们奶奶了,心里一直惦记着某人,某人却这些时日也没去看过我们奶奶几次。难怪别人都说,没得手的永远是香的,得手后香气就淡了。”
哎呀,这小妮子是在为她们奶奶打抱不平了。蓉哥儿嘿嘿的一笑,道:“也不是我不愿去见她,正月里两府客人多。本来前几日好不容易有个时间要过去,又听了梨香院的宝姑姑生辰,她又去那里了。”
“还怪起我们奶奶来咯?”平儿酸着道。
这小妮子的酸味怎么比王熙凤的还大,蓉哥儿抓着她打了两下,警告道:“莫要挑拨我和她关系,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平儿红着脸挡着后面,哼着道:“也是,连东府两个小丫鬟都吃着好果子了,也就我们西府的不受重视。”
哎哟哟。
蓉哥儿盯上平儿的小脸,这丫头害羞地不敢看他。
听这妮子在那支支吾吾道:“大爷莫要这般看着平儿,省得我们奶奶误会。”
贾蓉也不再逗她。平儿说得不差,王熙凤可不比秦可卿,秦可卿是嘴硬心软,王熙凤则是嘴不饶人心也未必饶人。
蓉哥儿不可想让这些丫鬟们难做,上次也听了凤姐儿的话,这平儿以后也是打定主意跟过来的。何必为难自己了?
到了凤姐儿院子,里面几个小丫鬟被支使了出去。小蓉大爷被平儿带进了房间,只见着一个清新可人的美人坐在妆台前。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芬香。
“大忙人今儿也舍得过来了?”方才沐浴好的王熙凤扭头冷笑着,完全不给贾蓉解释的机会,道:“若不是我让平儿去请,估计蓉爵爷今儿也不会想起自己在西府还有一个人罢。”
这妮子还真是生气了,贾蓉上去揽住她,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凤儿这个小媳妇。”
王熙凤冷声道:“这可是琏二奶奶院子,可不是你那凤儿小媳妇的院子。”
“还生气了,现在不是过来了嘛?”蓉哥儿揽住,便要寻她身上软处。
被凤姐儿冷声推开,道:“在外面跑了一天,身上也没洗洗,谁让你抱我的。”
“这……”
王熙凤哼道:“旁边屋子让丫鬟们给你准备了热水,让平儿带你过去洗干净了再来。”
蓉哥儿脸上闪过尴尬,平儿则是一羞。
“我自己过去就好,不劳烦平姑娘了。”贾蓉急忙道,“平儿伺候着你家奶奶,我先去洗了身子。”
说罢,连忙跑了!
到了旁边房间,贾蓉看着这个小浴桶叹气,看着就不够自在,到底没自己在宁国府特制的舒服。关键是在西府洗过了,再去东府,也不知道会不会露馅。
贾蓉想了片刻,也不再乱想。自己可不能再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回去晚了,可卿小娘子又得在心里想几天几夜。
连忙换了衣裳,自顾洗浴起来。
好久没有自己动手洗澡过了,还真有点不习惯。在西府时都有瑞珠宝珠两丫鬟搓背,这会儿总觉得背上不够自在。
正想着,外面有人推门进来。蓉哥儿心里一喜,莫不是可爱的小凤姐亲自过来了?
等人见来,定睛一看,没想去是脸上羞红的平儿。
平儿紧张道:“奶奶让我来伺候大爷。”
“这不好罢。”
贾蓉这人渣虽然这么说着,其实心里却更是激动。论样貌,平儿在西府众丫鬟了里也是顶尖的,论起来比王熙凤还大一两岁,今年都二十二了。
平儿又一直在王熙凤这里做助手管事,她身上的成熟通透不是其他人可比的。
平儿姑娘只羞着脸,既没出去,也没说别的。
没两步就走到了蓉哥儿身边,吓得他遮紧了要害。却不想,这时平儿自个脱了外衣,撸起里面单衣的袖子,露出一双白洁无暇的手臂来。
轻声道:“平儿为大爷搓背。”
蓉哥儿尴尬地不知所措,连“谢谢”两字都莫名说了出来。随后平儿却换到了贾蓉身后,纤细有力的手指推着蓉大爷的背。
水上的热气烤着两人,不多时,蓉哥儿脸就红了。
“背后那下面……不用搓了。”
平儿嗯了声,道:“大爷站起身子罢!”
这怎么能站得起来,还不得什么都被看光了。蓉哥儿表示拒绝,道:“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劳烦平儿姑娘了。”
他扭头看了平儿的脸,也早已经被水上的热其蒸熟了脸,甚至白色的单衣上还湿了一片。内里的风光若隐若现,更要命的是湿透的衣裳会紧贴皮肤。
蓉哥儿哪里敢再去看她。
平儿却是低着头,如蚊子般的声音样小声道:“奶奶吩咐过要每一处都洗干净了。”
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我自己来便好。”蓉哥儿又说了一句,“就当是你伺候洗的。”
平儿摇了摇头,实在坚持。
蓉哥儿却也无法,压着凶处,站起身来。
平儿害羞道:“大爷放开手罢!”
贾蓉心里一咬牙,死就死吧。连平儿自己都不怕尴尬,我个大男人怕个锤锤。双手一放,却不想那滑出一道弧线弹了上来,从浴桶里带出的几滴热水顺时飞溅在平儿脸上。
太特么尴尬了!
平儿不敢去看,他也浑身不自在。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道:“你以往也是这般给琏二叔洗的?”
说完,蓉哥儿就后悔了,只想打自己嘴巴。
只见着平儿微微摇头,道:“奶奶怕二爷不规矩,所以都是安排了其他的丫鬟。”
听了这话蓉哥儿却莫名了松了一口气。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知道凤姐儿是琏二叔媳妇,他心里虽有遗憾却也没太多问题。但是想到如果平儿也这么伺候过贾琏,就感觉怪怪的。
不得不说,平儿细得极其认真细致。
蓉哥儿这会都不敢去看平儿的脸了。
“好了没?”
等听了门外传来凤姐儿的声音,他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意志坚定。不然今晚就是平儿人生里最难忘的夜晚了。
第127章:特制的大木桶
“快出来了!”
蓉哥儿对外唤了一声,又看向旁边的平儿。
清素的小脸不知是被汗水打湿,还是因水滴飞溅沾湿了,或许两者都有。晶莹的水珠从平儿的额头顺着眉间滑下精致的琼鼻,稍稍一低头,水珠从鼻尖处落下,滴在地面散开成花。
平儿见大爷看自己,脸上稍羞,却也没有方才那般大的羞意。轻轻一笑,白里透红的俏脸上又滑下两滴汗水,正沿着她两颊顺滑至下巴。
贾蓉看着她湿透的单衣,颇有心疼之意,道:“你快加上衣裳吧,大冷天别着凉了。”
这姑娘却自顾着区拿了浴巾过来,又捧了蓉大爷的衣裳。笑着道:“平儿先给大爷穿衣。”
这般摸样,实在让人心动。
这种心动与她有多美无关,虽然平儿也确是个美人。但让蓉哥儿心动的地方,却是她身上那种独特气质,已经认真细致的样子。
小蓉哥儿昂头直立地表示了一下,又惹得平姑娘嬉笑起来。
待蓉大爷换好了衣裳,平儿还要房间里的东西。
“还看着了?”王熙凤朝正在忙碌的平儿看了眼,玩味地说道:“是不是心动了?”
贾蓉知凤姐儿这是在打趣,也道:“难得你身边有个好丫鬟,虽然有些心动,但也不能抢了你的,否则平日里谁让替我照顾你。”
王熙凤往下瞥了一眼,笑道:“还以为小蓉大爷会趁机做点什么,没想到今儿这么规矩。”
贾蓉道:“我哪有不规矩的时候?”
王熙凤哼着道:“你哪时规矩过?趁着同坐马车时,拉我的手儿;趁着给我敲腿的时候,也没少乱想;又趁我喝多了,占了不少便宜。”
说道这事,蓉哥儿心里就来气。
这妮子还想拿这些事拿捏自己了。贾蓉拉着凤姐儿进了正房,哼道:“今儿便要好好说道说道,我可是听王家的夫人讲过,你打小酒量就好,从来没见你醉过。我如今倒是想了个明白,原来自己一早就被你圈在了套里。”
王熙凤被蓉哥儿爆出以往,脸上稍红着呸了声:“谁圈你套你,说那么难听。”
“原来你早早就在打我的主意,一步步都是你引的我入局。”贾蓉无奈叹了一声,又看着王熙凤脸上稍有着尴尬。想着这么讲她确实不太好,像是在说可爱的凤姐儿是个勾引侄儿的放荡人。
他又连忙说了几句浑话转移话题:“王家那夜你就牢牢套紧了我,真应了那个词,叫根深蒂固。”
“呸。”
就算王熙凤没读过几天书,却也听懂那意思。想起那夜光景,自己竟会那般应承他。
从不怕事的凤姐儿脸上也红了,骂道:“那日在这房里,我没允你,你还不是进去了?按我说就是你强的,这要闹到官府,得治你在牢里坐上几年。”
贾蓉道:“今儿又怎么说?”
“今儿?”王熙凤冷笑着道,“今儿我只是瞧着你第一天当值累坏了,想着让你到这儿洗沐一番,可没计算别的事情。”
贾蓉揽着她,一手作怪,问道:“你真这般狠心?”
王熙凤偏真这般狠心,冷笑道:“这是罚你大半个月没来的后果,你们东府的蓉大奶奶还等着你回去了。一封信的功夫现在早过了,时间待久了,以她性子不知道要疑神疑鬼多久。”
我靠!
这小妮子够狠!
“凤儿,你未免过于狠心了吧。难不成让我就这样回去?”
王熙凤又向下瞄一眼,绷着的脸上忍不住浮现起笑容,道:“你在西府的媳妇今儿没兴致,去找你在东府的媳妇去。”
这副模样,贾蓉哪里肯定走啊。
“时辰不早了,回去罢。你若有心,折日子早些时间过来。你若一直不来,自己想想后果。若是哪天去扬州的回来了,平儿若是又想留这院子里,倒时候的麻烦看你怎么办。”
凤姐儿上来温柔亲上一口,半蛊惑半威胁着。
贾蓉傻眼了,王熙凤这是即舍不得失去平儿这个好帮手,又不想平儿叛变,所以干脆让平儿也变成自己的人?
凤姐儿不是最善妒吗?
这也能改变?
凤姐儿轻拍了蓉哥儿某处,玩味嬉笑一声,道:“快回去吧。”
一边要自己回去,一边又挑拨。
蓉哥儿简直无语的很,手上寻到一物扯下,直接拱了过去。
“哎呀……”
外面的平儿刚处理完旁边屋子的事情,才过来就见到房间里的两人,然后默默将门拉上。
只听里面奶奶在骂:“你这没良心的混账,赶紧出去。”
又听蓉大爷哼声道:“谁让你挑拨的。”
琏二奶奶道:“呃啊……那你找平儿算账去!”
平儿脸上一红,脑海里还浮现着刚刚伺候小蓉大爷洗沐的情形,那玩意怎么能进得去?
一时小脸滚烫,又听着里面的各种声音,更是不自在。
好在没多时,小蓉大爷就被奶奶给轰了出来。
“平儿给这混账整理了衣裳,赶紧送他出府。别等府里的仪门关了,又麻烦那些丫鬟婆子开门。”
蓉哥儿苦笑着,这才哪到哪,自己岂是草草了事的人?
王熙凤见蓉哥儿走了,微微蹙着眉头,又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这坏小子……也不知道温柔点。下次再这样,以后别想过来了。
……
“大爷这是怎么了?”雀儿才见找自家大爷,就发现了大爷的异样。疑惑道:“难不成西府也有那样的汤?”
蓉大爷咬牙,王熙凤比你那汤更厉害,自己真是造了什么孽。
“雀儿以为大爷去西府和二奶奶好去了,还在后面熬着汤,要不要给大爷端过来?”
“不用!”蓉大爷闷声道。
还喝那汤不是自己找罪受?
不……
那是给自家媳妇找罪受!
“你们奶奶歇息了吗?”
雀儿回:“还没了,奶奶让丫鬟门还烧着水,说是大爷喜欢泡热水,特意等着了。”
又洗澡?
蓉哥儿无奈叹了一声,今儿怎么就和洗澡杠上了。
雀儿见了蓉大爷脸上表情,在他身上嗅了嗅,讶然道:“大爷是去西府洗澡了?这……难怪会是那样子。不过还好,上面的香味不算浓,不细闻是闻不出的。”
“……”
“大爷快进去吧。”雀儿笑道:“我这就让小丫鬟们抬水进来。”
蓉大爷进了房间,果然见着自己让人特制的大木桶,旁边灯下秦可卿却捧着一堆纸在看。
“大爷怎么才回来?”秦可卿轻笑着埋怨了一句。
贾蓉才不会让她在这上面纠结,问:“可儿在看什么?”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就是那日王家的夫人送来的,说是神京各府里的情况。各个夫人太太的喜好,以及家里亲戚情况。”
“王家有心了。”贾蓉拿起其中一张看了眼,上面写得很详细。
某家某府,哪个夫人姓什么,年岁多少,何时生辰一一纪录在上面。除此之外,也正如可卿说的,后面还列着该夫人的性格、爱好,以及夫人子女的情况。
里面内容可不少,好几张纸才能记录一家府邸的内情。
秦可卿道:“夫人说往日里宁国府在外走动少,很多关系都疏远了,我要想拾起来,就得多花些时间心思。”
贾蓉又随手拿了一张,看了眼:“上面怎么还有忠顺王府的记录?”
秦可卿道:“这是我特意问王家夫人要来的。大爷如今不是在王府当值吗?想着王妃又认了可儿做干女儿,得闲时便去王妃那走走。所以今儿一直在看王府后院里的情况。”
贾蓉闻言,细看了一下。
上面记录着王妃与忠顺王同岁,今年四十,八月初九的生辰。现有三子二女,其余早夭。
嫡长女生于广熙四十六年,现二十岁,于显德元年远嫁漠南;
嫡次女生于广熙五十三年,现十四岁,被收养宫中为四公主;
嫡长子现十三岁,次子五岁,幼子两岁……
后面还有忠顺王妃与四公主的个人介绍。
贾蓉道:“王家弄来这些资料,想必也废了不少心思,也莫要传出去了。”
秦可卿道:“可儿自然省的,虽然不是什么极其隐秘的东西,但若要让外人见了,还以为咱们有什么歹心。今儿也不过是趁着等大爷的时间,才拿出来瞧瞧。”
蓉哥儿笑道:“合该也累了,大爷伺候蓉大奶奶沐浴。”
秦可卿嗯着点头看向那个大桶,脸上甚羞,像是个刚成亲的小娘子。唤道:“大爷先让可儿将这些东西收好,别打湿了,免得再让王家辛苦抄一份来。”
蓉哥儿哈哈一笑:“是得收好,收隐秘了。不仅是这些东西,其他重要的也要收起来。喏,大爷给你画的画得卷起,还有这个……”
不一会,门外的丫鬟们听了传唤,依次抬着热水进来。
一桶一桶的水朝大桶里灌去,可将这些丫鬟们累够呛。蓉哥儿大手一挥,让她们到雀儿那去领半吊铜板,一一全赶了出去。
“大爷也不留两个在旁边伺候的!”
“哪里还要她们伺候,有大爷在就够了。”蓉哥儿探了下水温正好,道:“等水凉了些,让瑞珠再送一桶来便是。”
第128章:手底下多少人
“大爷又说胡话,瑞珠宝珠成府里姨娘了,哪里还能当丫鬟使唤。这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话!那日王家夫人也说了,既然是姨娘了,身边多少配个丫鬟。既是府里的体面,也是内宅里的体面。”
“依你的罢。”蓉哥儿轻笑道:“内宅的事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可卿道:“不仅瑞珠宝珠身边得有丫鬟伺候,香菱和雀儿身边也先备两个,等过上两年,她们换到单独院子去时,也不至于身边没个贴心人。”
“香菱身边先备个丫鬟倒也说得过去,至少薛家那里还有着一层关系,雀儿就不必了,给了丫鬟她反而不自在。”蓉哥儿将自己剥了个干净,翻入桶中,被热水泡着全身的感觉是真的舒爽。
他将蓉大奶奶也拉了进来,瞧着水漫金山,嬉笑道:“这院里多少小丫鬟,香菱身边分一个,让她们主仆搬旁边厢房暂住着。雀儿暂时先留在你房里。以后若是去其他府里走动,去无紧要的府里,瑞珠宝珠也不必带上,但你得留着雀儿在身边。”
秦可卿问:“大爷怎么偏偏就让可儿带着她?”
蓉哥儿嘿嘿一笑,将媳妇儿转过身,给她搓着背。解释道:“这丫头有些来头,不过对我们宁国府倒也没坏心。也不知她听了什么传言,一心想着到府里来做姨娘。你只当她是个想做姨娘的有上进心的小丫鬟便好。”
秦可卿被蓉大爷挠得痒痒,纤纤细腰如水蛇般在水中游动,埋怨道:“大爷近些日子越发神秘了,什么事儿也不与我说。雀儿既然有来头,又是从外面进来的,也不知信不信得过。”
“若是换个人,还真不敢说。不过雀儿是个能信,可以留在身边使用,若遇上万一也能护着你周全。”蓉哥儿看着水蛇小腰,心里痒痒,一把将媳妇扯进怀里。
秦可卿道:“听了让人做几个大桶,一个比一个宽敞,就晓得大爷没安什么好心。大爷莫闹,先洗了再说。”
贾蓉抱着媳妇,让她坐在怀里,笑道:“待会再洗。”
秦可卿脸上一愣,白了大爷一眼。一时间,木桶里水浪涛涛,一层层的小浪花拍打这木桶壁岸,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弥漫的水雾笼罩再两人的周围,如梦如幻。
秦可卿抓着桶壁的双手也酸了,埋怨道:“大爷就知用这些花样来做弄媳妇。”
蓉哥儿道:“哪个让你总是这么多好奇的问题。”
秦可卿累倒在蓉大爷怀里,感受热水带来的舒适感。喃喃道:“太爷成天坐净室了,大爷每月去那里呆一日作什么?还有常听了北静王到府里来见太爷,却又每次也没见上。这些奇怪事儿,连府里丫鬟都好奇了,我也得关心关心。”
贾蓉脸上微妙变化着,笑道:“如今老爷不在了,总得有个去孝敬太爷的。至于北静王,我也不知道他在弄什么鬼。你怎么突然好奇这些事情来了?”
秦可卿猛然抬头,白嫩嫩的脸上挂着一丝幽怨,道:“大爷总是喜欢将事情埋在心底,也不与媳妇说。虽然媳妇没什么大智慧,若大爷遇着难处,媳妇也多少能分忧些。”
贾蓉猛地从水中将秦可卿抱起,放在床上,道:“大爷现在的难处就是这个。”
秦可卿小手握着,笑道:“是什么难处啊。”
好一个温柔淑娴中又带着点点魅惑的女子。被握着的某处稍稍一涨,蓉大爷笑道:“难处就是你还没给我生个孩子!”
…………
“雀儿已经不是孩子了!”小雀儿撅着嘴巴,半天没等到奖励。
贾蓉看四下无人,轻轻小啄了一口,道:“行了罢,好好护着你们奶奶。若是有什么人想像她打听府里太爷情况的,就写上名字送到宗祠旁的净室去。”
雀儿嗯了声,摸上自己的小嘴,真的感觉好特别。好暖,身子又有点麻麻的,就是体验的时间有点短。
她红着脸说道:“刚刚雀儿还没来得及体会。哎呀……大爷别打,别打了……以后雀儿将奶奶当亲姐姐对待,一定为大爷护好了。”
等蓉大爷出了院子,小雀儿才松开了抱着脑袋的双手,嘻嘻笑着哼起了平安州的民谣,得意地走进房里伺候奶奶起床去了。
这日的神京,难得见着太阳。
黄橙橙的光芒照在大地上,蓉哥儿骑着一匹乌黑发亮的马儿从神京城的大道上招摇。对面是刚朝议回来的大臣们,而他却慢悠悠地朝忠顺王府而去。
对于刚下朝的百官来说,蓉哥儿算是在逆行,人们纷纷朝他投以怪异的眼神。
“怎么这会儿了才来?”
忠顺王也才从朝廷下来,半路遇上这个混账,于是质问着。
这会还晚?现在的时间用24小时计算也不过是早上七点左右。蓉哥儿道:“这不是特意在等十三爷下朝嘛。”
十三爷哪里不知道这混账是在狡辩,哼声道:“你以后若早晨起不来,夜里干脆别回宁国府了,直接在王府侍卫处睡下,一早跟着本王去上朝。”
“咱又没有朝议的资格。”
“那就在宫外候着。”十三爷道,“这些规矩还是得有。”
好吧,看来以后每天得夜里凌晨就爬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早晨五点左右就要开朝,天都没亮了。现在连累自己也跟着要早起。
“十三爷消气,以后小子早点过来就是。”贾蓉又看了十三爷旁边的段玉,拱手道:“见过玉上官。”
“蓉哥儿昨儿骑了这么久马儿,累坏了罢。第二日,没能早起得来,很正常。”段玉嘿嘿笑道。
蓉哥儿看着这货脸上邪荡表情,还以为自己昨夜被偷窥了,他怎么就知道自己累坏。后来才想起说的是骑马,讪讪道:“往常在府里,也没几次有机会一直骑马的,是有着些不适应。”
段玉道:“以后都会习惯的。”
希望如此吧!自己这柔弱的身子,骑上一天马儿,没散架已经是好的了。正感慨着,又听十三爷道:“今儿先不回府了,直接往清河县去。”
去罢,去罢,去城外颠簸吧。
蓉大爷已经认命了。
“见此,蓉哥儿有什么想说的?”
“嗯?”
贾蓉看着前面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田野,内心迷茫,不知道忠顺王在问什么。
忠顺王道:“昔日随太上皇巡视南方,见彼处稻田,岁稔时一亩可收谷三、四石。然京畿处,旱田收麦每亩不足二石。若是京畿万顷旱田改为水田,天下粮食永不慌矣。”
蓉哥儿嘴角扯了扯,十三爷搁这里扯淡了。
贾蓉道:“京畿历朝以旱田为主,其中不仅有气候、土质原因,更多的是京畿农人没有耕水田的经验。往年他们大部分以种麦为主,其他杂粮为辅,如今一下全换成水稻,怕是会引发不少麻烦事。”
“你说的气候本王听过,土质又是什么?”
这玩意怎么解释?贾蓉心里着急,自己又不是农大高材生,更不是农学专业生,虽然曾经在家里时跟着父母下过地,对这个也半懂不懂。
“小子只请十三爷慎重考虑才是。”
“自然谨慎行事,粮食乃一朝之根本。暂且在京畿内数百顷皇庄官营田地试行,若是可行,才推广至各省各地。”
忠顺王笑道,似乎已经看到将来粮食大丰收的场面,也没追着蓉哥儿问土质怎么论。反是傲然道:“畿辅土壤膏腴,甲于天下,东南濒海、西北负山,有流泉潮汐之滋润,无秦晋岩阿之阻格,豫、徐,黄、淮之激荡,言水利于此地,所谓用力少而成功多者也。”
甲于天下倒也未必,神京的附近的土地还能肥过北辽?
蓉哥儿想了想,不过却是在土质上也不必太担心。北方的土地总比南方大多地方肥沃些。若是种之得法,一亩水稻真出个一两百公斤稻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贾蓉被忠顺王领着巡看了一下这处皇庄,不少官员已经在重新丈量土地,只为以后旱田改水田做准备。
十三爷笑道:“昔日你曾说过,其他事情不懂,但是对如何引水如何建渠修坝这事尚知。此处皇庄的计算便交由你负责了,若是引水不利,本王可会治你的罪。”
这算什么啊!
又听十三爷回忆道:“那年第一次到你们宁国府庄上的时候,确实被惊了一下。小小一条水渠,竟然能满足一大片田地的灌溉。若非皇兄当日提醒,差点就错过你这么个深藏不露的家伙。再经过了你在王府庄园里的验证,相信此处皇庄一顷多地也能被你安排好。”
怎么个意思?
我是个侍卫,二等侍卫,堂堂四品官职的二等侍卫,不是五六品的工部小官吏。心里又叹道:原来这些家伙早在打自己主意,说不准王府那此后来把自己叫回去,还是忠顺王弄的鬼。
只是他心里也明白,如今能得忠顺王这般看重,其实也是因为皇帝和忠顺王都需要自己。旱田改水田的议题,自然不会是这两年才开始的。
只是如今出现了水泥,能够更便宜的建坝修渠引水,才立刻提上日程。
因此贾蓉没有拒绝,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是继续展现自己的重要性,展现能够被利用的地方。让皇家、王府都愿意纵容,或者说愿意暂时保护着。
粮食啊,一国之本。
多么大的功业,显德怎么会不动心。
贾蓉道:“既然十三爷如此信任小子,小子也只得勉强一试,只是想问问咱这手底下有多少人供差使?”
第129章:王府后院
贾蓉没有问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心里稍稍叹气,看来自己是白打工的。
“有什么话直说。”忠顺王不满地训了一句。“吞吞吐吐做甚?”
吞吞吐吐?
擦,差点让我想歪!蓉哥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子知旱田改水田势在必行,朝廷里也自然已经这事考虑了周到,只是小子还是有些担忧。京畿地域种水田者不过二成,剩余八成全为旱田。这八成分散到千千万万个农户身上去,将是何其大的一个数字,什么人来教这八成人来耕种?”
忠顺王道:“你能想到这里,也算是有心了。早几年在皇家避暑山庄里已有一批研究水田的官员,这几年也小有成就。区区数百顷皇田,分责下去,每人也不过负责数十顷地。过些时日,还有从南方寻来的农户过来,应是无差。”
说得轻松啊,一顷百亩,数十顷就是几千亩地,数百亩就是几万亩。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蓉哥儿点头,幸好这十三爷与皇帝不是贸然决定的,至少在皇家避暑山庄还搞了个试验田。
忠顺王道:“以旱改水的事情,你大可不用操心。只要帮着开河建坝、修渠引水,这功劳便有你一份。京畿开河成功,将做教例示下各省地区,等上两年我大燕国粮食将至少翻上一倍。”
贾蓉不再坏忠顺王的心情,看着这一片苍茫土地,心里也颇有感概。
京畿富水,却又贫水。
京畿的水富在有沙河、清河、潮白河、永定河、通惠河等多条河流,然而也真是因为如此,又导致了京畿贫水。
这些河道都是京畿地区重要的运输河道,其中清河、沙河乃通惠河支流,各省粮食借由北运河一路北上至通惠河,再从清河入京。永定河则是直通津门,可下南运河,又或是一路向东出海。
可偏偏这几条河流都是容易泛滥的水祸之源,清河河道狭窄,常年出现冲毁周边良田的事情。永定河多次改道决堤,甚至好几次大水侵犯神京城内;加之卢沟桥孔洞过小,一遇多日大雨,周边更是常年受害。
开河治水也是迫不及待要做的事情。
如果开河将河水用于京畿地域的良田灌溉,倒确实是一件好事。
开河吧!
算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给京畿人民做的一件好事。
蓉哥儿苦笑了一声,与十三爷道:“既然此处交予了小子,十三爷还得给小子派下着人手才行。除了丈量土地,还要巡查河道上下游水力。一来在改田建渠时,便防治连日大雨导致河水上涨对周边田地的威胁,同时又水位降低时又如何保证所有田地可得到灌溉。”
这混账难得主动出来揽一件事情,十三爷自然欣喜。
贾蓉跟着忠顺王胡乱扯上一通,虽然没直接要到人手,不过却答应了分出一队水利营田府的官吏让他调遣。
“玉上官,以后可要多多照顾。”蓉哥儿对着段玉一拱手。
段玉挑了挑眉,闷声道:“本以为结识了你会有甚好处,结果被派到地方来与你作伴。唉……我这个一等侍卫也不像是侍卫了。”
贾蓉脸上却很开心,这段玉可是高手。“玉大哥莫要愁了,等哪日我请你去万花楼喝酒。”
段玉一甩蓉哥儿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道:“咱可是正经人,不去那等烟花地。”
“那算了!”
“你若能约了那羡梅姑娘,某倒是能陪你一去。”段玉傲娇说了一声,又看着蓉哥儿眼神变化,解释道:“别这般看某,某是正经人。只是常听闻外面的小子谈起万花楼的羡梅姑娘,咱又在十三爷处当差,所以好奇是个什么样子。”
“省的,省的。”
蓉哥儿连连点头,笑道:“你若真想瞧她,说不定哪日她还真主动送上门来。”
“什么意思?”
蓉哥儿神秘一笑,不再多说,勾得段玉心里痒痒。
又过几日,已是二月,正所谓春回大地,桃李杏花开。
“你倒是悠闲,还有闲情在这里赏花?”
蓉哥儿正坐在一棵野桃树旁歇息,结果被人了抓了正着,回头看去,没想竟然是太子殿下来了。
“小三爷怎会到这来?”
“特意来陪你的。”
贾蓉朝小三爷身后一看,好家伙这货便服出宫身后还带着一大队人马。笑道:“小三爷是来踏春的吧,这又不是水利营田府的衙门里,跑这来陪我做甚?”
早几日贾蓉倒也见过小三爷两面,不过都是水利营田府里。这会儿贾蓉都已经在皇庄里成打杂的了,天天在田间地里跑,可没功夫陪他闲聊。
小三爷笑道:“那日蓉哥儿的事情可还没说完了。”
贾蓉心里一动,这家伙终于上钩了,没白费自己这么多功夫。笑道:“也不过是些什么新奇玩意,宫里也不也有几位佛朗机人,他们对西洋比我肯定要了解得多。”
小三爷嗤之以鼻道:“都是西洋和尚,他们哪懂那般情趣。”
蓉哥儿道:“小三爷也莫要小看了他们,神京城门上不就有几台炮是佛朗机的。莫说那些自动奏乐的钟表之类新奇顽具,也都是西洋和尚带来的。”
“都是些顽具罢,不值一提。”这小三爷明明是个土包子,却谁也瞧不上,又问:“若是那铁盒子自己能跑,可否带着本宫游历天下?”
贾蓉听了这话,眉毛挑了挑,好吧,一个布局失败了。
这么个败家子,就想着游历天下,废材一个,比本大爷还废物。
蓉哥儿顿时失去了兴趣,不想再跟他聊下。“小三爷让让,玉上官来了,可不能让他瞧在咱在偷懒。”
“额……”小三爷看着蓉哥儿的背影,若有所思,又微微叹气。自己怎么就找不到与这些公侯子弟交往的诀窍?一个个都避着!唉……
其实小三爷哪里是对那些事情感兴趣,只不过是想与这些公侯子弟亲近些,哪怕只能一直维持淡淡的情谊也是好的。
偏偏一直找不打方法,又不敢做得太明显,所以才走一下,那里问一下。
“今儿太子殿下怎么追这里来了?”段玉好奇的看着不远处的人影,轻声警告道:“最近两年这位太子殿下有些奇怪,你可莫要跟他走太近了。”
蓉哥儿嘿嘿笑道:“省的,太子殿下十五六岁了嘛,有些青春期的叛逆是很正常的。”
段玉听不懂什么叫做青春期的叛逆,道:“莫要跟他走太近就是,今年才短短几十天里,这位太子殿下就总来拜访十三爷,这次数比往年加起来都多。不仅如此,其他的王公府里,也走动得频繁。”
蓉哥儿一愣,小三爷真是个不怕死的家伙。这么明目张胆,他能讨到什么好处?
段玉道:“太上皇近来身子不好,太子殿下怕是心里有所恐惧,这会急了。”
这就难怪了!
蓉哥儿呵呵一笑,“咱可不兴论这些,好好处置好这皇庄的田地才是。”
段玉闷声道:“得了吧,也没见你真做什么事情,都是吩咐的别人。十三爷唤你回府了。”
“回府?现在就下班了吗?哎呀……十三爷,可真是个好人!”
段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道:“想什么了,回王府!今儿二月初二正值时节,加之王府另有喜事,你家夫人也在受邀之列,快随我过去吧。”
贾蓉疑惑看向那败兴而归的太子,问道:“王府有喜事?难得没邀请太子殿下?”
“这事蓉哥儿就莫要问了。往年这日里,除非是宫里大办,否则其他诸王都是各过各的。先随着某过去再议,等去了府里在旁边做个陪衬就好。”
作陪衬?不就是当人形摆件?
蓉哥儿兴致缺缺,想着看来是忠顺王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了,连几个走得近的人都没有。这才总是拉着自己过去,在那里傻傻坐着当装饰品。
贾蓉还是跟着段玉骑马回了忠顺王府,才进府,段玉就让蓉哥儿换了身上衣裳。
有小公公道:“爵爷夫人一早过来了,现在正与王妃聊着天。蓉爵爷还是快些罢,今儿特许爵爷去后院请安。”
“这不好罢!”
贾蓉可懂这世界的规矩,例来是男主人招待男客人,女主人招待女客人。男女之间可避着嫌!初三来拜年时,蓉哥儿也没能去后院一趟,那日里请王妃安还是隔着帘子的。
小公公笑道:“娘娘说了,爵爷夫人是娘娘干女儿,蓉爵爷也算是府里半个女婿。今儿算是王府家庭小聚,去王府后院才是合该的。”
贾蓉歪了歪脑袋,怎么也想不通这事。若说忠顺王对自己好,可能是因为看到了自己身上某些可以被利用的点,或者说自己对忠顺王来说有用,这勉强能讲通。
可是忠顺王妃这般态度又怎么解释?
蓉哥儿想了半会儿没明白,只跟着小公公朝王府后院去了。
才走一半……
第130章:富含蛋白质
贾蓉见着王府院子里有两个极美女子携手赏花,其中一个,蓉哥儿都不需要看脸,瞧那妙曼纤细的身子就知道是自己媳妇。
除了这一点,媳妇后面跟着的雀儿也很扎眼。毕竟王府里的丫鬟虽说不是个个漂亮,样貌自是端庄大方的,行为举行也极其规矩。
小雀儿与其他一众丫鬟在一处,虽然也不说话,但明显与其他人的风格稍显不同。
给贾蓉引路的小公公见了前面的人,连忙行礼道:“见过四公主殿下,见过蓉恭人。”
原来她就是那位被接入宫的四公主,忠顺王的嫡次女。蓉哥儿见她身着一身月白色常服裙袍,裙边镂金,既不素白,又不过分张扬。
四公主与秦可卿回过头来,贾蓉一时却不知道是该行礼,还是该回避了。
“这位便是秦姐姐的夫君了吧。”四公主终究是没见过什么外人,也才十三四岁,颇为稚嫩的小脸面上稍有淡淡羞意,又见着贾蓉脸上尴尬神情,浅浅笑道:“小妹子问姐夫安,王爷和娘娘还等着姐夫过去了。”
蓉哥儿也回过神来,感激地看四公主一眼,回礼道:“见过殿下,臣先去给王爷和娘娘请安了。”
“快去罢。”四公主笑着回了,又对秦可卿道,“姐姐这夫君也是个极有意思的人。”
秦可卿回:“两府里的夫人们也常责他不懂礼数,偏又不愿学,只要来了王府才稍稍安分。殿下常在宫里不知宫外的事,我家的这位大爷在外面可没个好名声。”
四公主道:“这事,我也有耳闻。在宫里时听三哥提起过,姐姐的夫君曾经还找人堵过这王府的门。后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结果这事过后,我们两家反而走得近了。”
秦可卿嗔道:“幸亏是遇上了王爷这般仁厚,不然他也是自找麻烦。”
四公主扭头瞧着秦可卿这般样子,心里竟有些羡慕。她对自己以后的命运看得非常清楚,知道自己也会同其他宫中姐姐那样,作为和亲的公主远嫁他乡,再也难回故土。
能在回时,只有外面金碧辉煌,里面寒冷异常的灵柩。只有上面写着的某某某公主某某某妃之灵位几字,才能证明她原来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
悠悠道:“若不是姐姐这位夫君这么一闹,妹子又怎么能识得姐姐。只可惜宫里规矩多,也不能常出来,不然定要与姐姐聊上几宿。”
秦可卿知四公主定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携上她手,笑道:“今儿满园花香,我们在这园子里就着这美景香味,趁机会好好聊上个一天。”
四公主展颜一笑,“幸得有姐姐作伴。”
蓉哥儿回头瞧了瞧自家的小媳妇,这模样……以往还真没察觉出来,现在有了宫里的小公主做参照,她这举止气质也不落下风。
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也以为是大家府里培养出来的。难怪总能受到家长们的喜欢,长辈们不就是待见这样的吗?懂礼仪的有气质的,脸上娴静却又不是闷罐子。什么话题也能聊上一些,不抢风头却也不会没存在感。
蓉哥儿到了后院里,一处阁楼。小公公往里通报了,只听里面走出一老公公来请蓉哥儿进去。
“贾家蓉小子请娘娘安,请十三爷安。”贾蓉才见去对对着主位上的两人行礼。
“瞧这混账,如今到了你的地方,也不先给我行礼了。”十三爷笑着与王妃道,“别瞧他这般秀气模样,肚子里可没少坏水。”
王妃嗔了十三爷一眼,与蓉哥儿道:“起来罢,今儿府里的都是家里人,不需那些外礼。往日常听王爷提起你,是个有才能的,快入座吧。”
蓉哥儿这才抬了头见她样子,肤色极白,身穿着石青色常服,又显端庄大气。更为难得的是,这位即将四十的忠顺王妃,容貌上竟像个二三十岁的年轻贵妇,嘴角微微上扬时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贾蓉在阁台里扫了一眼,旁边也还有两位小姑娘、几个小屁孩子。在忠顺王与王妃的身边又有几个贵夫人,应是忠顺王的侧妃,只是容貌上与王妃差了一等。
这忠顺王也是个贪色的家伙。蓉哥儿在心底揶揄着,上次看忠顺王府里的人员资料时还觉得奇怪。作为年纪最长的王妃,竟然一连生了好几个子女,几个更年轻的侧妃却少有出的。
蓉哥儿想着,如今自己算是知道原因了,不就是王妃生得更漂亮吗?
王妃娘娘笑道:“今儿四姑娘难得回一趟,结果却被你家媳妇拐走了。蓉哥儿就当是顶你媳妇的罪,好生在这里陪着我们闲聊。”
蓉哥儿道:“是小子的荣幸。”
王妃又给贾蓉介绍了房里的几人,果然如他想的一样,其他几位夫人乃忠顺王的侧室。又一一行了礼。又见了几位王府哥儿,嫡出与侧房的都有,年岁最大的也方十六岁。
有一侧妃道:“府里倒是有个与蓉哥儿同岁的,今儿怎没见着他,想着两个哥儿应是有些话聊得。”
另一侧妃又道:“既被当今下旨禁了足,让他好生呆在自己院里罢。”
王妃道:“早上还奇怪,怎么没见了他。妹妹唤他过来罢,到底一家团圆,他这个王府的大爷合该也出来见见弟弟妹妹。”
蓉哥儿算是听了个明白,原来王府里还有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哥儿,不是王妃所出。不过听她们话里的意思,这位王府大爷好像惹着了事情,被当今一道圣旨给禁足在王府里了。
贾蓉听了半晌,决意不再听下去。这些是王府的私事儿,可不要乱听的好。只是没想到啊,忠顺王这样的人也有教导不利的时候。
看来好竹也容易出歹笋,不是个个都能像自家老子。
正想着,又听人道:“姐姐也莫怪他,他也是怕出来无意间冲撞了公主,才甘愿不来。就让他自家在院子里顽罢,这几年他也习惯了。”
如此众妃再没说什么。
蓉哥儿同十三爷及王妃众人吃喝一顿,又听着王妃想看戏,一会儿楼台里就进来一帮戏子。个个男的俊俏、女的柔美。
只是贾蓉对这些戏也不上心,虽说戏子们长得漂亮,可是脸上涂上的胭脂也瞧不出什么来。蓉哥儿就不是个高雅的人,欣赏不来这些。没听得几处,就开始犯困。
气得旁边的忠顺王直接拿脚踢他:“没个规矩的家伙,陪着长辈们听戏也能眯着。若是不想听,自家到园子玩去。”
蓉哥儿听了这话心里立马乐了,十三爷真是个好人,立马就要走。
又听十三爷嘱咐又带着威胁道:“让内监带着你游游园子,若是遇着了公主,莫要冲撞了。否则本王定把你大卸八块!”
咱可是良好市民,怎么可能冲撞公主。
不存在的!
说来也还没来过忠顺王府的后院园子,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模样。今儿好不容易休息了大半日,自然趁着机会在这里玩一玩,就当是旅游了。
王府大院啊,在后世怎么也得算个知名的景点了。
里面到底有多大,蓉哥儿不知道,方正沿着后院湖泊走了足足有两刻钟,也没回到原处。
特么的,失算了!
这园子,骑上马都能跑上一会。
蓉哥儿寻了个湖边的亭子坐下,又拉着陪同自己的小公公问:“公公进府几年?可曾听过葵花宝典?”
这小公公倒是老实的很,回道:“进王府三年了,未曾听过葵花宝典。”
“可惜了!这等好东西都没听过。”蓉哥儿叹气摇头。
显然这位小公公很没有求知欲望,换做别人可能就要问那宝典是什么好东西了,偏偏这家伙回了一句后再不说话,像个哑巴。
蓉哥儿望着湖中的锦鲤,长叹一声,自顾着道:“相传那葵花宝典是一位老公公所著,乃是一部极奇高深的武学秘典。只是宝典中所载的武功,却是精深之极,三百多年来,始终无一人能据书练成。”
这小公公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蓉哥儿继续道:“据说此书一直在各朝各代的深宫里流传,小公公哪日可以寻宫里的老公公问问,又或者问王府里的那位老内监。”
小公公权当是耳聋了,什么也没听到。
只有贾蓉在那里扯淡:“可惜啊,如此宝典却也无缘相见。只听说好些年前从宫里流出去一残本,被海外冰火岛的一男子自宫后习成,后到中原一战打败八大门派掌门,当时正值前朝乱世,又与天下第一的剑神在紫禁之巅决战。”
蓉哥儿见到小公公听到紫禁之巅终于神情上有了些许反应,又连着道:“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也未出胜负。恰逢本朝太祖拥兵入京,见二人在禁宫上交手激烈。太祖吩咐身边内监出手,竟然是修得全篇葵花宝典的大成高手,只见他伸手捏出兰花样朝着前面一指,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招,瞬间将天下第一的剑神与海外高手打败。”
贾蓉见了小公公呼吸明显急促了,叹道:“从此这葵花宝典就成了宫里大内监的必须典籍,可惜啊,可惜,你竟全然不知。”
“大爷又在哄人。”
贾蓉正感慨着,突然听到后面声音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竟然是自家媳妇携着四公主过来了。
那小公公连忙朝两人行礼,后又退至一旁。
四公主却不知道内情,疑惑道:“在宫里也看了不少典籍,怎么不见上面又记载这段?”
蓉哥儿摸了摸鼻子,天真的四公主竟然也相信了?笑道:“这等江湖轶事,怎么会记在典籍上。虽然历史以作古,当时紫禁之巅一战虽是发生在前朝,传了出去到底有损了禁宫威严。”
秦可卿笑道:“他在编故事了,公主莫要当真。”
四公主一愣,也笑了起来,道:“原来是故事,却也精彩。只是拿着禁宫编撰传出去可不好,紫禁之巅那段得删了,后面的故事是怎样?”
蓉哥儿看着这位四公主,心里困惑的很。这就是自己随口胡诌的,又是武侠风格的,她怎么会想听。
四公主身后的几个宫女与嬷嬷,却莫名紧张,盯着蓉哥儿就像紧盯住了一头大灰狼。
这些家伙想什么了。
本大爷可是有媳妇的人,不会拐你们家公主的。再说本大爷的媳妇也在这里,总不能当着媳妇的脸勾搭公主罢。自己也是有道德的,忠顺王总归待自己不差,怎么能害他女儿。
再说这小公主才多大!
蓉哥儿无奈地瞥了瞥嘴,这些宫里的嬷嬷们,真是见了男的就瞎想。
“好些年前看的几本故事,里面内容也记不大清楚了。怎么公主殿下对这故事感兴趣?”
四公主道:“往日里也听了不少的戏,倒是没听你说的这样的,只觉得新奇有趣。”
对方说得模糊,贾蓉却听懂了。倒也不是他说得有多精彩,不过是有部分人听惯了《桃花扇》、《紫钗记》,突然听了一个没听过的,所以有了些兴趣。
属于是审美疲劳了!
蓉哥儿道:“若是公主殿下想知故事,待唤人摘抄下来,送到宫里去。在这说着,属实不便。”
“如此便麻烦姐姐的夫君了。”四公主嫣然一笑,这话却是对着秦可卿说的。
秦可卿怪色看了蓉大爷一眼,回道:“殿下对这些小故事有兴致,我在城里再寻些往宫里送去,给殿下解解乏。”
四公主笑道:“就知姐姐贴心,倒也不用麻烦。寻常的若是想听,宫里也会有人去收集,哪里能用这些琐事烦了姐姐。若是姐姐得了闲,不如写上几封信传宫里来,当时也有姐姐在陪着了。”
这一笑,倒有几分王妃娘娘的风采,果然是一对嫡亲母女,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
蓉哥儿听了她们说了几句,朝阁楼那边去了,他等了一会也跟了过去。
又在王府了吃了后晌,四公主得回宫了,忠顺王府这宴会方是散去。
今儿,贾蓉才好不容易下了个早班,天还未黑便同着秦可卿一起回府去了。
路上,秦可卿叹道:“天潢贵胄,却也是个苦命的。生活在那禁宫里,身边却也没几个交心的。”
蓉哥儿笑她,“你家大爷也是个苦命的,没想到做了官,却天天在田地里跑。”
秦可卿掐他,“大爷是为了百姓只是下下田地,公主殿下却要为了大燕远嫁塞外,哪个女人不想嫁个好夫君,她却半点没得选择。若是嫁了漠南还好,远去漠北那荒凉地,可真受罪了。”
漠北啊,大致就是外蒙那一片吧。
贾蓉只是撇撇嘴,还不是当朝的无能,为了维护边疆安定只能牺牲女人了。
显德帝倒是打着好主意,从皇室宗族里挑了四个样貌好的认作女儿,一等成年就全部嫁到塞外去。自己家的子女不受半点损,还能为朝里赢得许多便利。
只是可怜了十三爷,一心为国为民,仅有的两个女人却都要去和亲。
蓉哥儿道:“各有各的命数,咱也管不了。媳妇若是真有闲心,不如多与为夫试试怎么给宁国府添上一个丁。”
秦可卿嗔道:“都是大爷每次都浪费了,哪能怪我。”
贾蓉辩解道:“什么浪费了,里面可富含蛋白质。”
蓉大奶奶可不懂什么是蛋白质,只懂怎么掐他。
等两人回了府,却发现宁国府里还热闹着。
原来今日是迎春生辰,一众奶奶姑娘凑了银子办了酒,又觉不够热闹。正好尤氏提议一同到宁国府赏花,园子里又排了戏,一直闹到了现在。
这会儿,一众姑娘们正高兴着。
她们又听了小蓉大爷与小蓉大奶奶回府,便也差了丫鬟来请。
贾蓉夫妇在自己府里,哪里还需得客气。作为东道,家里来了客人自然是要去露面的。
第131章:秦可卿捉‘歼’
“蓉哥儿回来了!”
贾蓉携着秦可卿到天香楼时,最先看到的竟然是宝二叔。如今宝玉的那张圆润小脸瘦了不少,竟然隐约能见着下巴了,又比年前长了些个子,竟然快齐蓉哥儿的肩膀了。
贾蓉先让秦可卿进去招待姑姑婶婶们,随口问道:“宝二叔今儿这般早早的就下学了?”
宝玉身子微微一顿,笑道:“今儿是二姐姐生辰,我哪能缺了这热闹,早早从义学里告假回来了。”
“义学的先生准了?”蓉哥儿似笑非笑问道。
贾宝玉看见贾蓉脸上表情,终于反应过来,这个蓉哥儿还是族长了。这两年来义学种种全因贾蓉而起,自己怎么能一时得意把这事情忘了。
宝玉讪讪笑道:“蓉哥儿可别与义学的先生告状,我告的是病假。前两日段浪先生已经责过我了,若是再让他知了我瞒他,定然会闹到老爷那去。”
贾宝玉最怕贾政教训,在政老爷手里,那可是真打,没半点情面的打。
蓉哥儿现在也不想着要宝玉如何上进了,因为他发现宝玉根本就上进不了。贾蓉清楚了认知了自己,他做不到想演义故事里那样付出就能有回报,就能讲宝玉劝回正途。只要义学办下去,家族的子弟总能有出息的。
他与宝玉各自认为的正途,不太一样吧。
贾蓉摇头,道:“二叔可莫要总抱有这侥幸心里,若是真不想在义学听讲,与老爷太太说了从义学辞了出来就是。”
宝玉腆着脸蛋一笑,道:“我哪里刚去和老爷说这个,现在义学里听着罢。”
也是他最近的事情多,每天从城外回来时,天色已经黑了。正应了那句话,早出晚归。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虽然睡得晚不是因为工作,但是蓉哥儿也没了太多的精力去问义学的情况。毕竟族里各处都有总管在处理,哪能他一个族长事事过问的。
贾蓉道:“既然在义学听讲,就要守义学规矩。这次我当时没瞧见,下次定找李老先生与段浪先生好好聊聊。”
宝玉缩了缩脑袋,最烦听这样的话。又见了薛蟠从凝曦轩出来,连忙与蓉哥儿道了别,跑过去找薛蟠顽了。
“大叔与二叔是怎么了,好像最近一直瞧见他们混在一处。”
“大爷管他们作甚,只要不闹出事情来。他们爱怎么顽,怎么顽。”
贾蓉瞪了说话的雀儿一眼,“回去陪你奶奶去,跟我身边作甚。”
雀儿扭捏道:“大爷不是吩咐过,往后大爷在府时,雀儿贴身跟着奶奶。大爷回来时,雀儿贴身跟着大爷。”
蓉哥儿一瞧小雀儿这样子,就知道这小妮子又想到别处去了。真是个人小鬼大的家伙!
贾蓉带着香菱、雀儿上了楼,只见着楼上热闹异常。这种时候总是少不了凤姐儿这个爱凑热闹的,今儿倒是有些奇了。
楼上的凤姐儿与尤氏坐一旁磕着瓜子,两边站着一群丫鬟,看着房中的热闹。
不爱凑热闹的宝钗也在场,她正同迎春、探春还有平儿一起玩着牌。
更奇的是,除了这些常见的人外,贾政院的环三爷也在,这个比宝玉年纪更小的环三爷正闹着要与宝钗他们一同玩牌。
再看角落里,那个方才五六岁的小姑姑也来了。秦可卿正同着惜春小姑姑说着话,那个正在嗑瓜子的王熙凤则是玩味地看着可卿她们。
等蓉哥儿进了楼台,凤姐儿才收回看秦可卿的眼神,斜着瞥了蓉哥儿一眼,脸上没个好神色。
坏了!
贾蓉突然想起一事来,这凤姐儿可是一直等着自己去院子里的。这些天一直忙着,别说去凤姐儿院子了,连凤姐儿面也没瞧上两次。
这妮子今儿不会闹出什么事情吧。
贾蓉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连忙上前给王熙凤请安。又道:“好些日子没见着婶子了,婶子神采比起往日更靓丽了。”
王熙凤还是没给蓉哥儿好脸色,阴阳怪气对旁边的尤氏道:“咱如今可不敢让受蓉儿安了,蓉儿如今成了忠顺王身边的大红人,不仅担着二等侍卫的官职,还兼着水利府的官。咱身上也没个诰命,可受不得官老爷的安。”
尤氏嗔她道:“就你会挑理。不管他头上是个什么官身,蓉儿也是你侄子。这礼怎会受不得!”
凤姐儿道:“外人都知道我有这么个侄子,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清楚的很。那句老话是怎么说的,过了河就要得拆桥,喝了水就忘了挖井人。如今他当了官,也没见他去西府请安了。”
尤氏哼她道:“哪个当官的不是天没亮就起来出去了,天黑了才回。这些天,我也没见上他两面,你挑这些作甚。”
贾蓉却听得出来,这凤姐儿哪里是怪他没去请安,是怪他没去西府送子了。可这些事情也怪不得他啊,所谓公务繁忙冷落娇妻,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王熙凤叹气道:“这道理我哪里不懂,唉……罢了。今儿忽然心里堵得慌,我先回院子歇息了。”
尤氏拉着她道:“没你这样,婶子给侄儿这般难堪的。稍会晚上还有烟花会,我特意给你寻了几坛子南岭的陈年白露酒,还想着今儿杀杀你威风,可不能这么跑了。”
王熙凤悠悠道:“过年时也不见你拿出来,今儿拿出是个什么理。”
尤氏道:“正月里才送来,特意等着今日了。”
“那也好,我也还没尝过这陈年白露是什么味。先回去休息,养足了精神再来。”凤姐儿款款起身,淡淡道:“平儿,咱们先回了,等夜里再来。”
平儿终于让出位置来,那贾环连忙坐上,嬉笑着邀几个姐姐继续玩牌。
贾蓉眼看着凤姐儿生气走了,连忙追上道:“婶子再继续坐会儿罢,两府里一来一回,也得要些时辰。”
王熙凤哼道:“那要你管。”
蓉哥儿脸上闪过尴尬,又见宝钗等人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难堪啊!讪讪道:“蓉儿送送婶子。”
王熙凤冷淡道:“你留在这里陪着几个‘小姑姑’罢。”
她嘴里的那个‘小’字咬音模糊,听上去又像是在说‘薛姑姑’。蓉哥儿道:“侄儿媳妇在这里招待着一样,蓉儿送婶子去歇息。”
凤姐儿冷笑一声,领着平儿就要下楼。
贾蓉急忙道:“园子里如今正有一座闲置的建筑,就在原来的逗蜂轩。从天香楼下去,过了桥到了。婶子到哪歇息罢,也不用在两府里来回走。”
王熙凤狐疑地看了贾蓉一眼,扭头看了秦可卿一眼,正无心关注这便。正回头却瞧见了一直盯着自己的宝钗,另侧的耳朵瞬间红了,瞪着宝钗道:“蓉儿领我过去罢。”
贾蓉自然是欣喜,还想着终于有机会可以跟凤姐儿解释最近的情况。这不是自己不想去西府,有这么个漂亮小媳妇在那里,哪里有几个男人会不愿去。是真的没太多时间,一大早出去,一晚才回来。
等到府里时,天都全黑了。又累了一天,身心疲惫,动也不想动。他最近除了那夜与可卿鸳鸯浴,之外的,基本没有什么精力去想那些事情了。
于是将雀儿、香菱两人留在了天香楼上。自己跟着下了楼。
今儿一定要好好解释才行。
…………
这两人!
宝钗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又听了贾环催促着赶紧出牌,才回过神。打定主意不管这对狗男女的事情,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当作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
然而宝钗继续玩牌着,那边的秦可卿却抬起脑袋朝楼下探去,看着蓉大爷领着凤婶子过了桥。倒也没看出什么来,只是心里莫名的有些奇怪,忍不住去想歪的。
等着蓉大爷与凤婶婶、平姑娘的身影消失在树丛后,可卿还在看着对面那座新修的建筑出神。
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才拉着小惜春去见尤氏。
“这里还叫原来的名字?”凤姐儿看着阁楼的牌匾,她却不认识上面写着的几个字。
贾蓉看她还板着脸,逗着道:“改名了,以后叫凤鸣轩。”
王熙凤点了点头,赞了声“名字还行”,才进了阁楼突然反应过来。凤鸣凤鸣,不就是指她在这阁楼里叫唤吗?
一双丹凤眼狠狠瞪着蓉哥儿,咬牙质问:“这楼叫什么?”
平儿在后面偷笑道,“大爷在逗奶奶了,这楼牌匾上写着叫倚霞阁,跟东边的凝曦轩正好是一对儿。”
凤姐儿剐了蓉哥儿一眼,哼道:“你回去罢,我要在这边儿歇息了。”
蓉哥儿低头看了自己的小拇指一眼,它正被凤姐儿的小拇指紧紧勾着了。
“婶子倒是放手啊!”
凤姐儿闻言,提手一甩,哼骂道:“赶紧滚。”
蓉哥儿哪里会真走,直接揽上了王熙凤的小细腰。轻声道:“可否让大爷抱我们的凤儿小媳妇到二楼去?”
王熙凤听了这一声媳妇,整个人都酥麻了半边。倒在蓉哥儿怀里,闻着贾蓉身上的气味,轻轻点了点头道:“快点。”
蓉哥儿嘿嘿一笑,伸手就讲王熙凤抱起,吩咐平儿道:“将大门关好,先在楼下守着。”
说罢,抱着凤姐儿这小媳妇登了阁楼二层。
才将凤姐儿放在床上,正要下一步动作,却被王熙凤用力推开。哼道:“去将各房的窗户关紧了。”
贾蓉只能起身无奈去关窗户。
再回道床边,凤姐身上的袄子已经换下,里面的裙袍半敞半遮,隐约间能见着一片好风景。
今儿凤姐儿是在惹火啊!
蓉哥儿猛地跳了过去,原本心里打算的那些解释,计划的那些说辞通通被忘了一干二净。都这个时候了,行动就是最好的解释。
“呜呜……”
蓉哥儿勾出了凤姐儿嘴里那一条香润……
柔软纠缠。
贾蓉手上也不停,完全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他也能熟练的解开这个世界那制式复杂又奇怪的衣裳。
才到一半,蓉哥儿又被王熙凤给推开了。
“今儿困了,我要眯一会,就这样罢。”
怎么个意思啊!
贾蓉欲哭无泪,篝火才被点燃,你就告诉我这里要环保,不能点火。
这不是玩人吗?
蓉哥儿才不管她,伸手过去。
“别乱动,你不是不想嘛。”王熙凤傲娇的哼道,“不是不来西府嘛,今儿怎么又动手动脚的。今儿就当惩罚你的,我困了,你回去罢。”
贾蓉牵着王熙凤的小手,使出自己的杀手锏,轻轻唤道:“凤儿,媳妇。”
王熙凤心里一软,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依旧咬牙道:“别吵我,不然我找你媳妇说去。”
蓉哥儿被这话气个半死,不过他既不是那种霸王硬上弓的,也不是那种容易放弃的人。牵着凤姐儿的小手,一直不规矩,直往里边走。
“媳妇最近一定累坏了,大爷给媳妇按按肩膀。”贾蓉小声说了一句,见凤姐儿没表态,手上动作更大了。
虽然确实在给王熙凤按肩膀,却总是不太规矩的向前滑。
一下,两下。
王熙凤被他吵得不安生,睁开眼睛一把拍开这双魔抓。哼道:“要按就规矩些,给我捶捶腿吧。”
贾蓉呵呵一笑,走到那头坐在床边将王熙凤的一双脚抱在怀里,轻轻揉捏按摩着。一边还道:“这样活动凤儿的脚腕关节,不仅让能凤儿精神百倍,还能畅通血液疏通心底郁闷之气。”
王熙凤轻轻嗯了声,却也没管他,避着眼睛任由蓉大爷作弄着。
突然,她只觉下身一凉。
这混账把她裤子脱了。
蓉哥儿道:“凤儿日常都是坐着,这些裤子也不自在。所以按一按腿上的穴位,能够更好的促进浑身血液加速流动。按这里的好处多这,我一时也说不尽。”
贾蓉就不是个安静的老实人,几只手指慢慢往上爬。突然探到一处,笑着道:“回春了,天气是有些潮湿,凤儿最近可得多添些避潮的衣裳。”
王熙凤脸上大羞,扭捏两下,强装镇定。
突然觉察双脚被抬起,睁眼眼一看,贾蓉这混账……
她咬牙看着贾蓉,哼道:“我看你这会儿怎么说!”
蓉哥儿俯身过来,尝够了嘴上滋味,笑道:“这般能够让凤儿身心愉悦,还能彻底散发心底的闷起。”
“你骗鬼……啊额……”
蓉哥儿委屈,回道:“都是正经的医学道理,可都是天上传来的,我哪里会骗你。”
王熙凤骂道:“别弄皱了衣裳,还得回去吃夜宴。”
蓉哥儿嘿嘿一笑,伸手去为凤姐儿小媳妇解决这个烦恼。又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衣裳,也跟着全换了。
“坏小子,抱紧我。”
楼下的平儿听了这声,悠悠道:“这阁楼就该改名成凤鸣!”
天香楼里,秦可卿看了半晌不见自家大爷从对面回来,心里疑惑的紧。又到天香楼二层的窗户旁,蹙眉望着。
这倚霞阁离这里也不远,怎么就去了这么久?
大爷在那里做什么了?
秦可卿越想越不对劲,她本就不舒服凤婶婶与自家大爷走得太近,虽然没往那极端处想,却也有怀疑暧昧关系。
又看着雀儿香菱也没跟着过去,心里更是不安。若是大爷与二婶婶真有着什么,这要是传到了西府,大爷和二婶婶该如何自处?自己又该怎么称呼面对二婶婶?
蓉大奶奶心里酸了下,犹豫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
自己得去那边瞧瞧情况,不管大爷与二婶婶有没有什么,自己心里也多少有个底,那样也到底算个明白人。大爷才当了官,可不能因为这事毁了前程。
秦可卿与尤氏道:“太太招待着几位姑姑,琏二婶婶估计还气着大爷,儿媳妇到对面说说情。”
尤氏哪里有秦可卿这么多心思,只道:“去罢,这里有我。”
第133章:有种罪恶感
秦可卿和王熙凤到底说的什么?
蓉哥儿好奇得心里痒痒,偏小雀儿又不愿意说,只得自己悄悄走到楼梯那儿去。还没来得及上去,就看到楼上平儿守那里,颇有门神威风。
“大爷还是别上来罢,免得害平儿一下得罪两位奶奶。”
蓉哥儿走上去几步,平儿却走下来几步。
意思是半点不让!
蓉大爷道:“你就不怕得罪我?”
平儿斜着脸,道:“内宅又不是大爷当家。”
“内宅当家怎么啦,她们两人还能只手遮天不成?大爷不仅是外宅当家,她们还是我女人了,也等同于本大爷是内宅当家了。”贾蓉不要脸的说着,又上前走了几个台阶。
平儿今儿受了一顿惊吓,这会儿半点不敢马虎,连忙又下来几步,张开手拦着大爷。
这阁楼建组的楼梯可比不得后世的宽敞平缓,这么伸手一挡,他还真不好硬闯了。看着平儿这凹凸有致的身材,笑一声,将这小妮子揽在怀里。
“你真不怕得罪了我?”
平儿小脸虽然脆脆红着,却也不反抗,依旧张着手儿没放。“两位奶奶不论谈什么,都是为了大爷好,总不会害了大爷。大爷也不要为难了平儿这个作丫鬟的,害平儿在两个奶奶那都讨不到好。”
蓉哥儿抓着平儿后面拍了下,道:“不为难你了,你可莫学着她们的样子,动不动就哭。大爷以后怎么安慰得过来。”
“大爷莫往平儿衣裳里摸!”平儿红着小脸低头嗯了声,道:“大爷真要想知道内容,等夜里回了院子里,蓉大奶奶哪里会拒绝的了大爷。蓉大奶奶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嗯……还不得一一全跟大爷交了底。”
自己真是养成坏习惯了!蓉哥儿讪讪抽出手抱着平儿,闷声道:“她耳根子就没怎么软过,总是把事情埋心底,我都怕她闷出病来。开解了几次,如今稍改了些,哪里又能全改得了。”
平儿笑道:“那大爷只能去求我们奶奶了,不过得养足了精神,没有好处,我们奶奶可不会开口哦。”
“你胆子忒大了,连凤儿也敢编排,让她听了可有你罪受。”蓉哥儿好声说道,“我也不是担心别的,就怕她们吵起来,更严重到动手,那可遭了!”
“二奶奶才不会去欺负大奶奶。”平儿嗔了一声,维护着凤姐儿。
小雀儿斜耳听了会楼上动静,又听了楼梯间有些不对劲,走过去见大爷正抱着那平大姐。心里顿生闷气,委屈喃喃道:“大爷若想听两个奶奶的谈话,问雀儿就是,何故去给她奖励。”
奖励个屁屁!
明明是本大爷在占便宜。
蓉哥儿郁闷着。这丫鬟哪哪都好,就是差点被贾敬给忽悠瘸了。贾蓉不理楼下的雀儿,二十二岁和十三岁,闭着眼睛也知道该怎么选择。
贾蓉又拍了平儿一下,道:“行罢,也不为难你了。我这就回天香楼去,你和雀儿在楼下守着。”
“谢谢大爷体贴。”
哎呀,这该死的封建社会,明明是我占了便宜还来谢我。
突然有点喜欢上这世界了,这可如何是好!
“大爷大爷,想知道奶奶们谈了些什么吗?”小雀儿仰着脑袋,嘟起小嘴静静等着大爷的奖励。
“不想。”
蓉大爷一手抓着小丫头脑袋,按了下去,嘱咐道:“可要留意听楼上动静,如果觉察不对劲,立刻冲上去拉开她们。不过……千万不能有任何一个伤了。”
小雀儿委屈地点头,却看着楼梯上的平大姐在那里笑,对着她哼了声,不满的扭身送大爷离开。
这个小丫头……
平儿微微摇了摇头,自己的笑明明是因为大爷不闯上楼了,可不是为了别的。
这醋也吃!
蓉大爷也不知后面倚霞阁里的情况,独身去了天香楼里。
这时,楼内外已集结了不少丫鬟婆子,她们抬着一担担的蜡烛、烟花等,蜡烛送入天香楼内,烟花则是排排序列于天香楼钱外的院子里。
丫鬟婆子脸上个个喜气洋洋。
这是正月十五后的第一个大节,瞧她们样子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里。
蓉大爷进了天香楼,才又见了这些丫鬟婆子将许多原本空置的烛台上也插上了蜡烛。贾蓉正疑惑着,又见到一众丫鬟抬着放餐食的箱子过来。
等见了她们打开,才看到里面竟然放着的是一盘盘春饼,后面的还有各种荤素菜式,又有各式各样的酱料。
今儿晚上是只吃春饼了吗?
贾蓉对以往二月二没个印象,也不知道这么做的原因。好奇着上了楼,见几个玩牌的也才刚散,正各自算着账。
很显然年纪轻轻的贾环手风很不顺,此时拿着手里仅有的三五个铜板,苦着脸左顾右盼。
探春道:“莫计算了,不过半吊子钱,你欠的那些也没让你还了。”
探春身边一个丫鬟也跟着道:“就是,你欠我的,也不要你还了。”
听这话里的意思,明显牌桌上后来又换了人。
这样的话听在贾环耳里就格外不自在,本就输了不少钱,还被她们说上两句这会儿心里也有了火。伸手就要抢丫鬟手里的铜钱!
贾环虽是男子,却到底不到十岁,小小个子虽跋扈却也略显辛酸。
蓉哥儿看向尤氏,她正拉着那位小姑姑说着话,虽然看了房里情况却也没阻止。心里轻叹一声,这西府养的都是些什么人!看来是平日是闹得多,连尤氏也见怪不怪了。
贾蓉却不想让他们在这里闹,不过是半吊钱的事情,一个府里的哥儿这般作态实在难看了些。
他实在看不过去,找来瑞珠取半吊钱去补偿了贾环,这才没继续闹下去。
过了这小插曲,宝玉、薛蟠两人也跟着出现了。随后西府众人也陆陆续续被尤氏差人请了过来,老太太并邢氏、王氏、李纨等人先到,贾赦、贾政紧跟其后。
如此,两府众人也算是到齐了。王夫人看着贾蓉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想了想今儿是节日里,又把话咽下去。
薛宝钗则是一双灵动的眼睛不时往蓉哥儿身上打量,偶尔露出几个难以言语的怪异表情。
等招待了楼上一众女眷坐好,老太太好奇问:“蓉哥儿媳妇和凤丫头去哪里了?今儿怎么不见她们俩?”
贾蓉道:“前番琏二婶婶发困,去园子里的倚霞阁休息去了。重孙的媳妇也跟着过去,这会儿应快要回来了。”
老太太又对着身后的两位夫人道:“这几日凤丫头总是心不在焉的,没了往日的精神,你们也多体贴着她。”
两位夫人一一应下,薛宝钗却是脸露怪色,瞧着蓉哥儿看了好一会,才同着旁边的探春她们聊天。
这妮子总是看我作甚?
贾蓉还是察觉到了薛宝钗的眼神,心里暗暗琢磨着,莫不是还在想着要拿宁国府和薛家的合作说事?
琢磨了会,又觉得不对,要真想拿合作说事,去倚霞阁之前见到薛蟠也没听他说这方面啊。
薛宝钗总是奇奇怪怪,想不通打着什么主意!
贾蓉晃了晃脑袋,索性不再想下去,与几位夫人太太告了离,去隔壁招待老爷哥儿们去了。
在这便,为首的乃是贾赦、贾政两人。
贾政问:“蓉哥儿最近在忠顺王府当差,可还适应?”
贾赦讥讽道:“不过是个人肉盾牌给亲王挡刀,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真可怜珍大爷,唯一留下的独子竟然去给忠顺王当肉盾。”
贾蓉无视贾赦,回了贾政的话,道:“起初却有些不适应,后来王爷调我去了水利营田府,这些日子一直在城外管屯田开河的事情。”
其他的哥儿都不敢插嘴说话,就连薛蟠此时也是闭口不言。更别提宝玉、贾环两人了,扭着脑袋看着外面天色渐渐入夜。不过薛大霸王对着蓉哥儿眼神里,稍有鼓励色彩,微微点了点头。
贾政装模做样道:“也算是个实事,你好生做着,将来重振贾家门楣。”
这样的空话谁不知道说,贾蓉稍稍歪了歪嘴,却笑着吩咐门口的丫鬟去传菜传酒上来。
又趁着这机会下了楼,寻自己两个小媳妇去了。
她们一直不来,心里终归担心着。
才出了天香楼,就见着凤姐儿、秦可卿两人携着手过来,其中亲密的样子让蓉哥儿看不懂。
好家伙!
之前还闹着哭哭啼啼,这会儿怎么亲如姐妹了。
虽然往日两人关系也还好,当自从秦可卿心里不满王熙凤总主动张罗蓉大爷的事情,在这之后,两人也慢慢疏远了。
现在的模样,两人关系是更胜从前啊。
看来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贾蓉嘿嘿地在心里一乐,脑海里顿时冒出许多不可描述的精彩画面来。不……是许多幸福无比的精彩画面。
“媳妇儿,怎么才来?”蓉哥儿跑过去唤了一声。
王熙凤白了这混账一眼,没有答他。楼外还有宁国府的那些小丫鬟在了,对着谁乱叫啊。秦可卿见王熙凤没理大爷,她也没说话,仰着脸哼了声领着并王熙凤领着雀儿、平儿进了楼。
这是怎么了?蓉哥儿看着她们的背影,打定主意今晚要对着可卿好好询问一番。随意抬头一看,却对上了二楼栏边立着的薛宝钗。
薛宝钗冷漠瞥了他一眼,又转身进了房间。
怎么跟个鬼似的,神出鬼没!
准确的说叫做阴魂不散!总感觉这妮子在谋划着要报复自己。
蓉哥儿打了个寒颤,初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凉。双手扫了扫双臂,抱着胳膊进了楼里。暗叹一句:赶紧选秀女吧,将她送入宫去也好。眼不见心不烦,断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念想。
到底宝钗才刚满十五岁,自己哪能真拿她怎样,可有种罪恶感!
第134章:蓉大爷如此套话
蓉哥儿想着,自己也是有底线,有原则的。
虽然那条底线偶尔会有波动!
登上二楼,贾蓉去了老爷哥们儿的那个房间。里面众人已经开吃起来,一个个拿着春饼夹上菜卷在里面。
贾政时不时显露一下自己的才学,对着几个晚辈询问关于春饼以及二月二的习俗来历,说上一通什么卷春、咬春、吃春的寓意。最后又论到诗词歌赋上。
“蓉哥儿平日里从衙门回来,也得多看些书,不能将这给落下了。”贾政教导着道。
蓉哥儿一阵头疼,自己就不是个高雅的人,什么能背出几首古诗已经算是记忆好了。他哭笑不得地回应着,“以后定会多用心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总是提着诗词歌赋不放!闲人也就罢了,当官的开口闭口诗词歌赋,准备科举的开口闭口诗词歌赋。
这诗词歌赋是能给百姓填饱肚子,还是能给让天下太平?
不是蓉哥儿要这么去想,而是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心里不舒服。自己虽然懒散,也不是忧国忧民的人,但是多少还会办点实事。
在贾蓉曾经看过的那本书里,是这么写的:在一些人的眼里,好像什么政治,什么前程,什么人类的理想,都没有关心的必要。
之前,蓉哥儿觉得自己是那样的,现在觉得西府这几个老爷哥儿才是那样的。或者说这个世界大部分的知识分子,都同贾政、贾宝玉一般,什么都不关心。
所以,这也是自己为什么会对忠顺王素有敬意的原因吧。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十三爷是在认真的为人民着想,为百姓考虑。
这群家伙啊,连我这么个混账都不如。
蓉哥儿轻轻晃了晃脑袋,突然看向最末的小贾兰。自己曾经做的,到底是对是错。培养出的会是一个只会做八股写诗词的闲官,还是一个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突然苦笑一声,自己真的想多了,贾兰才多大。等以后有机会给他灌输灌输些一切为人民服务的理念。
虽然自己做不到,但不妨碍传播这种思想。
反正又不是自己儿子,让他长大后多做些好事,也算是自己对这世界多了些贡献吧。
贾蓉很无耻的想着,盯着贾兰点点头,吓得小小年纪的兰哥儿浑身不自在。
贾政却以为蓉哥儿是在向贾兰求救,道:“兰儿才多大,你也莫要寻他救你,今儿怎么也得做一首关于应景的诗词来。”
宝玉在一旁起哄,道:“是极,是极。春临之日,哪有不吟春的道理。”
蓉哥儿蹙着眉头瞧了宝玉一眼,小子你可莫逼我。
宝玉根本看不懂贾蓉的眼神,自顾自还在那笑着,一副风雅样子静静等着蓉哥儿作诗。
贾蓉叹着声寻上贾政道:“要说关于春的诗词,我是真做不来。不过今儿听二太爷说春,倒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年后族里义学也重开了,不知道义学里如今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只怪我当了这值,从城外回府时,天色已晚,没时间再问义学的事情。”
贾宝玉听着蓉哥儿这话,忽的一下愣那里,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又说上义学的事情了?心里大急,连道:“义学最近好着了,不信,可以问兰哥儿。”
兰哥儿从小随着李纨一样,对外事是从不多嘴,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将自己摘了出去。道:“兰儿一心在学业上,未曾对外事上过心,不知具体何种情况。”
宝玉这会儿是真慌了。兰哥儿摘了自己,可把宝玉这个亲二叔给坑惨了。贾兰这么说,岂不是会让贾政以为自己在义学里又闯了什么祸事?
真没什么祸事啊!
宝玉暗颤颤的发抖,不过就是逃了一天课。又因为薛蟠不愿待那里,所以又拉了李贵去学堂,偶尔同他在课堂上做拌嘴的游戏。
只是这些事不能让政老爷知道啊,这传入了政老爷耳中,岂还了得?
贾政看着宝玉低头不语的样子,就知道他有鬼,哼了一声。要不是看着这是在东府里,恨不得这会儿就抽棍子打了。
贾蓉又道:“说来也是惭愧,族里事情交到了我身上,偏现在却没太多世间询问。若是二太爷哪日得了闲,到义学走走找李老先生与段浪先生问上一番,蓉儿也不必如此左右担忧了。”
宝玉听闻,猛地抬头看向蓉哥儿。
这会儿双腿已经在止不住的颤抖了。让政老爷去打听义学的情况,这……我还不得被大打死去?日子没法过了啊。
政老爷这会儿道:“倒也不必我过去,蓉儿不过定个时间的事情。每隔一些日子,让人将两位先生及馆主接到府里好生问问情况,也花费不小多少时辰。”
贾蓉看到宝玉明显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偷笑,却也对贾政这家伙无语的很。明明想让宝玉上进,他这个做老子的却又半点也不想付出,宝玉怎么可能会上进啊。
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
接下来,终于大家都没了心思聊诗词歌赋,宝玉更是半句话不敢插嘴。
蓉哥儿也乐得自在,终于能够细细品尝这春饼卷子的味道了。
这时外面天色全黑,又有一众丫鬟端着烛台进来,在房间各处都放了不少盏。就那么一会儿,只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更加明亮起来。
贾蓉还见到这些丫鬟们端着烛台、灯笼挂满了整个天香楼。不仅如此,从天香楼里朝外看去,整个宁国府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蜡烛、灯笼不要钱吗?太浪费了吧!
蓉哥儿很是心疼!
又警惕地看了周围的明火一眼,不要把天香楼烧着了。这到处都是木头造的,一把火燃起来不仅能烧光这座楼,还能直接让自己变成焦尸。
被一把火给烧死了可划不来!
“把蜡烛都熄了,留着房里的灯笼就好。”小心谨慎的贾蓉找上管事的婆子,让她们把天香楼里所有不受控的明火灭了。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这要着火起来,宁荣两府真就被一网打尽了。
他还不放心,又让丫鬟婆子去府里传话,让赖升和他媳妇将府里多点的蜡烛也全熄了。宁国府烧了也不行,那都是钱啊,不能有半点侥幸心理。
“蓉哥儿这是何故?点上烛火驱虫避蚁,怎么就让她们停了。”贾政问。
陋习,都是陋习。
蓉哥儿轻笑回道:“宁国府不兴这一套。”
薛蟠笑他,“你是舍不得蜡烛罢?”
蜡烛也舍不得啊,这年代蜡烛也贵得要死,一根根都是钱。贾蓉也没否认,点头道:“还是蟠大叔最懂我。”
同桌几人笑了一顿,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个仪式,待会还要点烟火了,意思到了就行。
几人又喝了几盅,春饼卷子配酒,虽然奇怪,却也有些意思。
又过一会儿,似乎到了时辰,只听了唰的一声一道火星冲破黑暗,砰的一声在黑夜里炸裂开来。
不仅是他们宁国府如此,整个神京内城的上空,在此时都被烟火照亮。
唰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
似乎这些烟花在争先恐后的照亮黑夜,要给神京百姓带来光明。
隔壁房间的女眷们早已按耐不住,纷纷离了席,走上栏前仰头看着天。
“好美啊!”
“是啊,好美啊!”蓉哥儿也不知道是接的谁的话,轻轻叹了一句。静静看着唰一声上去,砰一下点燃夜空,然后消失在世界的烟花。
一个一个的,让他心情复杂。
有点想家了!
神京城上空的烟火整整持续了一刻钟,这一刻钟绝对是神京各营最难熬的一刻钟。
好在今夜无事发生,许多不知姓名的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烟花散尽之后,今晚的夜宴也到了结束之时。
一位一位的,脸上带着兴奋。在这之中,却有几个神情落寞之人。如莫名思乡的贾蓉,还有不知因何的贾宝玉,以及难以捉摸的薛宝钗。
蓉哥儿送着一个个客人登轿子离开,又看了尤氏领着一众宁府女眷回去,才寻上自己的小媳妇回院子。
媳妇今儿喝了些酒,虽然没醉,却也稍有迷离。
香菱、雀儿服侍着蓉大奶奶躺下,蓉哥儿则是去稍稍洗了下身子。毕竟下午的时候来累出了一身的汗,身子粘呼呼的,不洗个澡总觉不自在。
一个热水澡过后,连烦恼都少了许多。
等蓉大爷进了房间,蓉大奶奶已经睡熟了。
自己还想着今晚趁这个机会套套话,看来是泡汤了。贾蓉摇了摇头,待香菱雀儿帮忙换下袄子出了内房,才掀起被子钻了进去。
习惯性的将秦可卿轻轻揽着,正要入睡,却发现这小妮子的睫毛动了一下。
可儿小媳妇还没睡!
她在装睡了!
一定是怕自己问她与凤姐儿聊了什么。蓉哥儿轻轻一笑,故意叹了声道:“也不知我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竟然娶到不仅美如天仙还体贴可人的好媳妇。”
眼看着秦可卿眼角微微眨了一下,贾蓉更加确定可儿小媳妇没睡。继而又道:“至到遇见你,我才终于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是有爱的,只是它不常出现。一旦出现,就再不忍辜负。”
秦可卿闭着的双眼下,动得更加厉害了!
蓉哥儿寻上可卿的手,捧在双手间,轻轻拿到嘴边亲上一口。道:“我想牵这只手,走过明天,走过今生,走过生生世世。”
“哼。”秦可卿之前可从没听过这样肉麻的话,一句心软,二句心酥,到这会儿哪还忍得住。脸上笑着哼了蓉大爷一声。“大爷就会哄可儿。”
“是媳妇在哄大爷吧!我还以为媳妇睡着了,才把这些掏心窝的话讲出来。谁想……”蓉哥儿委屈着道,“我这脸面哪里还保得住!”
秦可卿神秘一笑,问:“真的?”
蓉大爷只觉自己被人拿住了,再看可儿那稍有意味的神情,立刻兴奋起来。
第135章:秦可卿被带坏了
秦可卿一改往日矜持,妩媚颜色中带着一丝娇羞。蓉哥儿看得出来这是她装出来的样子,可卿的眼神里还有些难为情。
“谁教你的样子。”
蓉哥儿笑道。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他自己被抓主,自然也不会放过可儿小媳妇。伸手巡探,竟发现被子里可卿的寝衣半敞着,手指所及像是滑过最顺滑细腻的丝绸。
秦可卿大胆的挺着身子,蓉大爷的那双手她早已熟悉,后面是什么动作,甚至那处会用几分力她都能猜测得到。
这妮子今儿怎么改性子了,竟然这般也不闪不躲浑无反应。
伸手剥个干净。
秦可卿也不躲闪。
蓉大爷心里真疑惑,正要进行下一步,却突然被可儿小媳妇推开。只见了她脸上奇怪的笑容,瞧她淡粉色的红唇轻启,似笑非笑。
“大爷今儿细细尝了凤辣子的味道,还想着要作弄媳妇不成?”
“那你刚刚是怎么个意思?”
秦可卿哼道:“凤辣子说的,就是要让大爷看得到摸不着,摸得到吃不着。不然大爷哪里懂得珍惜。”
感情刚刚可儿这妮子做的一切,都是被王熙凤给怂恿的。
贾蓉道:“这都是什么歪理论,凤姐儿在别的事情上向来精明,这事上可就说不准了。她以前一直吊着琏二叔,害得琏二叔只能去外面偷吃,实在偷吃不到时只能拉小厮出火。真要是有那心,怎么吊着也没用。”
秦可卿嗔道:“往日就是可儿什么都顺着大爷,才让大爷有机会偷了婶子。也知道你们爷们的本性,向来闻着偷来的比较香。以后可不管这个,大爷要再偷外面的,家里的大爷也莫想吃了。”
“真的?”
“说的自是心底话。”
贾蓉好笑着挪了过去,却发现秦可卿双膝紧闭,一手又掩着前面,像是她真下定了决心。上下寻着弱点,秦可卿一路躲闪缩到了床沿角落里,也依旧不肯放手。
可卿道:“大爷虽是年轻,却也得养精蓄锐。莫要一天天惦记着那事,免得早早亏了身子。”
蓉哥儿无语,今夜明明是你这妮子勾起来的,怎又怪我惦记着那事了。秦可卿都被王熙凤给带坏了,以后房里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莫躲了,大爷只揽着你,没别的想法。时辰不早了,明儿大爷还得早期,真不闹了。”
秦可卿狡黠笑道:“当真?”
“当真,不闹了。睡吧!”
秦可卿这才放下戒心来,款款道:“大爷睡外面些,可儿添上寝衣再睡。”
贾蓉道:“莫添了,这样睡有利于身心健康。”
秦可卿嗔道:“大爷还抱着邪心,才不信这话。我就要穿,免得大爷后面作怪。”
“后面不做怪,前面作怪也一样。”
蓉大爷嘿嘿一笑,将正在添衣裳的秦可卿扒拉过来。
秦可卿到底不是王熙凤,在面对蓉大爷时,怎么也做不到言出必行。只那么一下,她并不自拒绝,脑海里突然又记起今儿在忠顺王府时干娘对她教授时说的悄悄话。
“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对付他们总归要些心思。你既是府里正房,对侧房要做到恩威并济,对男人又要内外不同。外时展现大妇风范撑住了男人的面子,内时就要让他梦寐不忘,心里只惦记你的好。”
王妃干娘说得隐晦,后面也稍稍举梦寐不忘的例子。
通俗的解释就是:外时端庄有风范,内时放荡有情趣。
秦可卿再想到大爷与凤辣子的事情,心里真的是怕了。什么招儿也都想着试一试,既然凤辣子出的摸得着吃不着做不成,那么就……
嗯?
蓉大爷都被秦可卿忽然的变化给弄懵了!小媳妇就像一条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感觉秦可卿像是换了个灵魂般。
他从来没想过竟然会在温柔矜持的可卿身上感觉到一丝丝浪荡。不过,这样子……他喜欢。总比一条死鱼躺那里的好无数倍。
这妮子也没个章法,就知道一顿乱亲。
蓉哥儿决定亲自教教她,却不想被可儿小媳妇抱紧了脑袋。
“好险!差点被你闷死。”
蓉大爷无奈瞪了她一眼,秦可卿却还得意地凑着脑袋过来,好一顿撕咬。
“可儿与凤辣子比怎样?”蓉大奶奶突然问道。
“自然是我们家大奶奶最可爱。”
“骗子。”秦可卿幽怨看了他一眼,如果自己更值得爱,大爷又怎么会去找琏二奶奶。说罢,秦可卿对着蓉哥儿一路亲了下去。
“嘶……”
可卿竟然……往日讨好半天也不肯,今儿怎么自主主动来了。
“别刮!”
贾蓉看着心惊胆颤,连忙出声教导。这妮子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做,怎么还自己试别的。他无耻的说道:“万一磕坏了媳妇儿的牙齿可不好。”
可卿儿翻了个白眼也是风情万种。
这一夜,绝对是蓉哥儿最难以忘记的一夜,不是说到底有多精彩。而是可儿小媳妇的变化,让他大开眼界。
到了第二日一早,心里还琢磨着,自己媳妇难不成是被人给夺舍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不过心里却还是开心。毕竟次次都是含羞待放,突然一次热情如火,确实体验格外不同。以至于前晌到了水利营田府还在回味昨晚的事情。
“蓉哥儿在想什么了?”段玉拍了拍他的肩膀。
蓉哥儿回过神来,问:“玉大哥,有事?”
段玉笑道:“瞧你模样,莫不是昨儿又添了一房小姨娘?”
小姨娘没有添,反倒添了个奶奶。蓉哥儿心里一笑,现在秦可卿也知了自己与王熙凤的事情,可惜昨儿夜里只顾着体会去了,忘记拿着可卿小媳妇问后晌她们谈的什么去了。
果然是酒色误事!
贾蓉摇头道:“咱可是正派人,年纪轻轻的房里添那么多姨娘做什么!玉大哥是习武之人,应知这种事情损身体。”
“还在咱面前打马虎眼了。”段玉嫌弃地说了一句,又道:“也不说那些风月事了,说两件与你相关的事情。”
“哦?”
段玉笑道:“其一,就是咱们王府的兄弟托蓉哥儿的福,都得了些便宜。如今王府各属官及大小内监都记着蓉哥儿的恩了。”
“怎么说?”
段玉道:“咱也是听王府其他侍卫讲的。说是今日早朝上,当今特谕:忠顺亲王公忠为国,躬冒风雨,不惮辛苦,其随从人员虽理应随王行走,值此半月严寒之时,伊等必皆劳顿。凡王属下人员,不论在家在外,官员等各赏银二十两,护军、披甲、执事太监等各赏银食粮。”
“这怎么说?当今赏王府属官,怎么与我扯上干系了?”
蓉哥儿暗暗摇头,不过是皇帝对体贴忠顺王,连带着赏赐了忠顺王府的所有官员侍卫二十两银子。
皇帝也太小气了,才二十两。
段玉哈哈笑道:“这就要说起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清虚观的有结果了。今年开春封了各地共一百多座庙宇道观,其中带罪僧道共一千零二十四人,全部流放千里。既针对求子特制了一子两祧之法,又因此事赏了我们王府众官。”
贾蓉听的糊涂,既不明白什么叫一子两祧,又不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段玉道:“所谓一子两祧,便是一子肩挑两房。如可继之人,亦系独子,而情属同父母亲,两相情愿者,取具阖族甘结,亦准其承继两房宗祧。这也是因为各省求子暗事被揭,才特制的律法。”
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啊!
贾蓉以前也曾听过这样的习俗,据说是满清乾隆时推行的继承法。大燕朝又不是满清,怎么可以推这样混账的败坏律法。
实在无子又想要后继有人,按古礼从族里兄弟家过继一个来便是,何必整这样的。
段玉道:“不是每家的兄弟都有盈余子嗣过继,不过是让两房里的唯一男子娶两位正妻罢。你我都是一房一脉,这些事,也与我们不相干。目的还不是为了避免再次出现清虚观求子之类的事情。根据审查的情况,许多求子的妇人老爷是知道内情的。”
蓉哥儿想不明白,后继有人真这么重要吗?
不过他也明白了一部分人的做法,不过是花钱买个新妾,然后送到观里去借种。
这个世界是真的乱啊!
贾蓉又问:“玉大哥说的另外一件与我有关的事是什么?”
段玉笑道:“另一件事,那就是水利营田府的几个主事已经按蓉哥儿说的方法,画好的堪舆图送来了。忠顺王要蓉哥儿造个布局来,施工前得送十三爷那看。”
坑啊!
蓉哥儿兴致一下子全无,叹气问道:“那二十两银子了?”
“什么二十两?”段玉反问。
“不是说当今赏赐了所有王府官员侍卫等每人二十两银子吗?难不成没我的份?”
段玉道:“银子得去周长史那里领,咱哪能给你带来。”
好吧!
蓉哥儿苦笑着摇头,又问了舆图在哪,埋头画图去了。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水利营田府的人都已经将皇庄的情况都按照他的要求调查清楚了。
只是,画好图的第二日。
“我的图了?”
第136章:那些便宜事
“十三爷将拿了图走,怎么也不说一声,小子还以为图被偷了。”蓉哥儿看着旁边桌子上围着的人群里,竟然十三爷也在。
十三爷看也没看这家伙,继续与当日在清河边的老者聊着舆图。
贾蓉只看那看着连连点头,对他画的舆图称赞不已。
“老朽唯一不明白之处,便是这河道两岸,为何要如此修筑。”老先生扭过头来,朝蓉哥儿问道。
“避免水土流失啊。”蓉哥儿理所当然道。
‘水土流失’四个字虽然浅显易懂,却也不明白具体指向什么。老先生疑惑看着他,十三爷却哼道:“说人话。”
“哎呀,简单的说就是水力、重力、风力等外营力作用下,造成的水与土地的损失。”蓉哥儿走过去,指着舆图上清河几处蜿蜒,道:“清河河道狭窄,在蜿蜒弯曲处不仅容易冲毁对岸的土地,还会把冲下的泥土带入河中,导致河道淤积。”
十三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位老先生却是明白了。道:“如此修护河岸,所需的银子又要增加不少。”
贾蓉道:“护坡修岸是必须要做的,不然只在后面修坝建渠,以后所有的维护成本更高。只要将两岸治理好了,下游以后也用不着大力的去清理淤泥。小子本来还想着在河道两岸都种上一排树木了,后来考虑到银子,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老先生笑道:“若是只在皇庄这一段护坡,上下游两岸泥土崩塌,还是会对河道有影响。”
贾蓉摇头道:“那没得法子,清河全长近六十里,流域面积进三千顷地,这工程太大了。小子只能护一段算一段。要想将这六十里全护了,没有几年的工程下不来。”
十三爷面显愠色。
以他对贾蓉的了解,这混账能将清河情况莫得清楚,还敢当面讲出来,定然是有全套的法子。只是这混账不愿意讲罢了!
老先生却道:“蓉爵爷所想,与老朽想的不谋而合。沿河两岸必须得要治理,不过所想到办法正事蓉爵爷所弃的,便是两岸种上一排树木。不仅如此,还得在上游截流,清理河道淤泥,同时下游又建水闸。”
“既然都清理河道了,同时在两边河岸护坡,岂不一举两得。”蓉大爷咧着嘴笑道。
六十里啊,两岸就是一百二十里,这得要多少水泥才能完成。
合该宁国府发财!
看来得催着薛家快点找地方了,宁国府在神京城外的庄子上规模到底小了些,想要供应怕是有点困难。
谁说想发财就得一定要懂很多东西,哪怕只有一项最简单的水泥也能让宁国府富足。
十三爷看出了贾蓉的心思,道:“莫想那些便宜事,水利营田府能用的银子少,无法大力采购水泥用于修河。”
贾蓉虽然也知显德皇帝是大燕开朝百年来最扣的皇帝了,不仅对自己扣,对工程更扣。但蓉哥儿还是想争取一下,道:“一次修河,可保百年,十三爷莫要计算一时得失。将清河治理好了,清河两岸这三千顷地少说能开出两万亩良田。”
两万亩良田是什么概念,若是真能做到一亩两石变成一亩四石,两万亩水田就比往年足足多了四万石粮食。用斤来计算,可是每年将近多了五百万斤粮食。
蓉哥儿又道:“若是这新开的两万亩良田,能产出八万石粮食,折半入租也有四万石。如果用当前米价,每斗十余枚铜钱来计算,百斗一石,也就是每石千文。这么算下来,只清河两岸一年就可收三万来两银子。”
这还是仅仅清河两岸流域里的田地产出后多增的。
这些数据十三爷比贾蓉更清楚,淡淡道:“清河两岸官田两万四千亩,民田八千亩,共可改水田数量二万三千亩。”
官田两万多亩?民田才八千?
蓉哥儿听着心惊,不过却也没办法。单单皇家就曾在京畿地区拥有一万多顷,也就是一百多万亩,全都是大燕皇帝的私人田地。
还有不计其数的皇族亲王郡王,以及下面诸公、诸侯,一个个府里都有着不少的庄子。
京畿地区的田地大多都被上层给垄断了!
一个个数字计算出来,真是触目惊心。实际上封建社会里,各省的地大部分的田地都掌控在皇家大臣乡绅等人的手里。反而是人数更多的下层农民,拥有的土地还不如这些少部分人多。
这是一笔算不清的账!
蓉哥儿道:“可不就是了,两万多亩,能进项的银子只会更多。拿出两三年的进项来修一下河道,几十年无忧。乃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你就知道买卖,合该让你做贱商。”十三爷哼了一声,抄着一把图纸走了。
留下老先生在营田府同蓉哥儿请教开河建渠的事情。
“老先生折煞小子了,哪能算是请教,互相交流,一起沟通。”蓉哥儿讪讪一笑。
…………
“蔷哥儿在窑上可还好?”蓉哥儿看着贾蔷日渐刚毅的面孔,稍有欣慰。
总是是改了,这小子终于有点男人样子了。
不然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将来给贾蔷找个爷们配吧!到底是宁国府的外房,怎么能让贾蔷那支绝了后。
蔷哥儿注视着蓉哥儿俊朗的脸,良久才挪开目光,轻笑道:“一起都好,秦钟兄弟短短几个月便将各方子悟了精通,还带出几个徒弟来。”
“只要信得过的,你们看着办罢。”
贾蔷道:“嗯,水泥烧制虽然容易,可是研磨太慢,熟料容易堆积。库里存着的不少,现在窑上已慢慢停了生产。按照秦老爷的安排,以后府里庄上的窑子主要用做研试。尝试着如何提高研磨的效率。”
水泥生料熟料的研磨,可是大难题。又不像后世有着各种各样的机器,全靠水力人力,这效率怎么提高得起来。
他们能有着这个想法,是值得鼓励的。
蓉哥儿道:“生产慢一点没关系,人手不够就加人。当然研试也不要停了,任何可能提高效率的都可以试着捣鼓一下。”
其实贾蓉心里倒是有个研磨的法子,只是很麻烦。看来得找机会与十三爷说道说道,也许电磁基础的物理知识还真能派上用场。
突然,贾蓉一拍脑袋,自己怎么这么傻。其实都不需要用电磁原理。直接用现有的水力磨,只要水力够大,能带动的力量够足,造一个更大的磨也是可以的。
只要水够足,坝够高,水压够强,力不就大了?
现在已经有了水泥还怕修不了一个较高的坝?以前只顾着想这世界的现有条件去了,却完全忽视了自己带来的水泥。
失算了!失算了!
贾蓉道:“明儿,将秦老爷、钟兄弟,还有芸哥儿、宗成等人都叫来。我这有个办法,可以提高研磨的效率。”
蔷哥儿欣喜道:“我就知蓉哥儿有办法,应早些过来找你的。”
贾蓉看着这家伙眼神里那股异样的光芒,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让赖升带来几盒糕点水果,急匆匆把贾蔷打发了。
最受不了来自同性的那种异样眼光。
蓉哥儿搓着双手急急回院子找媳妇去,只有媳妇儿的温暖才能消除刚刚蔷哥儿那一眼的威力。
“今儿大爷去倚霞阁一趟罢!”
“啥?”
第137章:留夜倚霞阁
“今儿倚霞阁重装了,里面添了许多物件。老爷过去瞧瞧罢,若是尚能入的眼,就这么定下来。”秦可卿款款道。
“怎么平白无故搬东西去倚霞阁里,那儿又不住人的。”蓉哥儿笑了一句,“当时选择在原来逗蜂轩的地方重建一楼,不过是想着到了夏日里,园子里也有一个避暑的地方。”
秦可卿哼道:“大爷没想着那里住人,偏偏有人却盯上那块地方。东西都搬了进去,以后那儿可要热闹了。”
怎么意思?
谁还打倚霞阁的主意?
“太太在东二院住的好好的,怎么想着搬那里去?”贾蓉还以为是尤氏要住那里。
秦可卿道:“太太哪里是个挑地的人。府里空置的小院这么多,怎么会想着住园子里。还不是王家的那个女人,说往后倚霞阁就是她在宁国府歇脚的地方。整着让府里添东西进去了,她自己也搬了些来。”
王家的那个女人?
王熙凤!
原来是她,倒也说得通。什么歇脚的地方,不就是为了她自己以后搬进东府做准备?好家伙,未免太名目张胆了一点吧。
蓉哥儿摇头道:“她们整活她们的,咱不去管她。她要将倚霞阁做自己歇脚的地方,让她歇脚便是。反正哪里也没人住。”
秦可卿不知怎么醋劲上来,酸道:“府里没人住的院子可多着,除去园子里太太们解乏的天香楼不说,旁边的登仙阁也没人住,大爷要不要给找个人来住下。”
“登仙阁哪里能用来住人。”蓉哥儿揽着她,笑道:“这点醋你也吃,凤姐儿不过是想着来府里玩累时,可以就近寻个地方歇脚。倚霞阁在修建的时候,也是计划着给大家歇息用的。”
秦可卿意味深长道:“真是歇息?只怕她待倚霞阁的时间都是劳累着,不晓得要在阁楼里出上多少汗,别让汗水将我们府里的园子淹了才好。”
这不是在说自己和凤姐儿将倚霞阁当作偷玩的地了吗?
蓉哥儿很喜欢秦可卿这副样子,不像在外面是总是端着。掐了下可卿的小脸道:“你就乱想,什么劳累和汗水的,把你家大爷想成什么了。”
“大爷还用得着可儿去怎般想?她们主仆两现在还呆倚霞阁里没走了,不然怎么会让大爷过去一趟。打今儿起,咱们府里算是添了两个人了,也不晓得以后府里其他的院子会不会再添主人。”
“宁国府里除了只会修仙的太爷,就是你家大爷一个男人了,哪里还有别的主人。”蓉哥儿道,“凤姐儿既然在那里指挥,便由着她罢。现在也入了夜里,她们也该是要忙完了。”
蓉大爷这个时候,哪里还能去倚霞阁里。至少得照顾着媳妇的情绪,哪有光明正大去偷的。
秦可卿悠悠道:“大爷快过去罢。不然她该怎么想我,认为是我拉着大爷不让过去,害她白白等上这么久。她到底对大爷有恩,如今和大爷又有了情。只要大爷能好着,可儿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说着蓉大奶奶泪水都下来了。
其实她与王熙凤在上次也聊了许多,知大爷与凤婶婶也不愿段。还听说了过年在王家的夜里两人还私定了终生。
秦可卿虽然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没别的法子。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只能是后退一步允了下来。就算不允,她还能阻止凤姐儿与大爷的关系的不成?
在听到王熙凤也抢不走自己蓉大奶奶这位置,才稍稍安了心。因此可卿与凤姐儿也有过这方面的约定,一个管东府内,一个管东府外。
“你又哭上了,瞧着可怜模样,真让人心疼。”蓉哥儿轻轻帮秦可卿抹去脸上的泪水,道:“一切都是大爷的错,才让可儿受这种委屈。大爷今儿好好补偿我的好可儿,莫要再哭了,白白让丫鬟们笑话。”
秦可卿一嗔,道:“她们看的笑话也不少了,连雀儿小蹄子也知道大爷与二婶婶的事,偏可儿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们要笑话,就让她们笑话好了,等了明儿白天全部送到庄上配男人去。”
“香菱和雀儿也要送到庄上去?”
“对。就是她们俩个。”秦可卿撅着嘴,道:“一个是薛家的干女儿、干妹妹,不送走了她,然不成留着她帮大爷给薛家的送信?”
“又胡说,把薛家也扯了进来。大爷和薛家的关系可是清清白白的生意合作,不掺杂任何一点别的。”
秦可卿哼道:“大爷敢做还不敢当吗?凤姐儿可是把大爷的底全交了,不然我又怎么将倚霞阁送她。薛家的备选秀女,大爷怎么敢去窥探,可是要触犯皇家大忌的。大爷可不许跟她往来,不然可儿就带着瑞珠宝珠回娘家去。”
这妮子也竟会说笑,现在秦家老爷连工部的差事也辞了,父子俩都在庄园里住着。
蓉哥儿看着蓉大奶奶吃醋的样子,真觉可爱至极,这样才算是个正常女人嘛。
他脸上极真诚道:“往后大爷遇上了薛家姑姑都躲着,这可行了?就连生意上的时,也只让蟠大叔过来商谈。”
如此,秦可卿才又慢慢勾起了嘴角。
“大爷莫要哄可儿才好,凤姐儿与大爷还算是从小的情谊,姓薛的又算什么。不过是来府半年的远房亲戚,她以后要是进了宫,被传出往事来还得牵连了大爷。”
说得也是,秀女有私情,闹出来的可是大事情。
蓉哥儿竖起手指来,道:“大爷给你发誓……”
话还没说完,贾蓉的嘴巴就被秦可卿的芊芊玉手给捂住了。
“大爷莫要说那些,媳妇信你的就是。”
蓉大爷嘿嘿一笑,自然不再说誓言之类的话。这狗屁发誓,也不知道在这世界会不会灵验,贾蓉也是后知后觉想起来。
“今儿咱们早些休息,明儿一早还得去城外公办。”
秦可卿脸上闪过尴尬,道:“大爷还是到倚霞阁去吧,晚了,她可回去了。省的明儿又来问我的话。”
“问什么话?”
秦可卿却又不说问什么话,只红着脸道:“可儿这几日不方便。大爷去倚霞阁见她,可儿不怪大爷的。”
贾蓉也恍然想起来,似乎还真是到那日子了。
“大爷更不能去了,得在这里照顾我们的蓉大奶奶。”蓉哥儿又问:“可让雀儿她们准备了糖水?”
蓉大奶奶嗯了声点点头,“大爷放心吧,有雀儿在,出不了什么问题。时辰不早了,大爷紧些去倚霞阁罢。”
“额……”
贾蓉左右为难着,一边有人等,一边媳妇不舒服。这……
“莫推了,你小心着自己的身体。莫推……我这就去……去还不行吗?”
蓉哥儿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无奈叹气。可卿这妮子先是酸溜溜闹一会,又哭上一通,结果还把自己推出了门。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还真让他去倚霞阁一趟。
贾蓉在门口犹豫了一阵,随后还是领着雀儿掌着灯去了后面的园子里。
过了两个仪门,贾蓉就看到园内倚霞阁里还掌着灯,显然倚霞阁里还真有人在。
“时辰真不早了,快些过去吧。”
贾蓉自言自语说了声。
等到倚霞阁时,正见了楼上熄灯,平儿扶着王熙凤从二楼下来
王熙凤狠狠剐了他一眼,道:“还以为你不来了。”
“听可儿说你在倚霞阁,所以特意过来瞧瞧情况。”蓉哥儿讪讪笑了一下,扭头打量了倚霞阁一楼的装饰,又道:“果然由你主持的,很附和你的风格,富丽堂皇的。比原来清素冷清的样子,赏心悦目多了。”
凤姐儿白了他一眼,“楼下可没动你的,我只是装饰了二楼的房间。”
哎呀,马屁拍错地方了。
蓉哥儿尴尬笑道:“几天没来,差点忘了倚霞阁原来是什么样子了。难怪我说觉得有点眼熟,原来是楼下没动啊。”
“回去了。”王熙凤哼了一声,“今儿领着她们装了房间,可把我累坏了。得早些时辰回去歇息。”
这一下,蓉哥儿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让她走?
真要让凤姐儿走了,只怕这妮子会更生气吧。
“不如今儿在东府歇息算了,明儿一早再回去。”蓉大爷牵上她小手提议道,只见王熙凤脸上闪过犹豫,心知有戏。
又道:“东西都搬来了,就当是住一晚提前体验下是否舒适,若是不满意,也好后面做调整。”
平儿、雀儿都怪色看了蓉大爷一眼,这样的借口也能找出来,蓉大爷还真是不一般。
王熙凤道:“园子里可没沐浴的地,做个暂时歇脚的地还成,要住上一晚也是诸多不便。”
贾蓉连忙给雀儿使眼色。
雀儿也是个机智的,道:“奶奶犯不上担心那些,咱们这些丫鬟就是伺候主子的,不就是沐浴嘛?雀儿领人送水过来就好。”
凤姐儿暗暗瞪了蓉哥儿一眼,她怎么会不知道雀儿的话是贾蓉指使的。又道:“还得回去瞧瞧大姐儿,问问奶娘的近况,总不能让她们过来罢。”
贾蓉才不管这些,牵上她手就要领着往楼上去。说道:“大姐儿身边有丫鬟又有奶娘,哪里要你操心。那日去王家,不也没带着去。今儿就当是去王家走亲戚了。”
王熙凤啐一声,脸上随后又露出小女人般的神情。拉住蓉哥儿道:“我乏了,除非你抱着上去。”
这等小事,蓉哥儿怎么会不满足她。
软体入怀,尽是芬香。
笑一声,见平儿先上去点烛,抱着人儿登了楼。
“是她要你来的罢。”
“嗯?”蓉哥儿愣一下,看向怀里的凤姐儿。
她道:“若不是她允的,我可不会让你留下。这个可是她的地盘,咱是外人。”
“什么外人,可儿将这倚霞阁都给你了。这阁楼就是你的,你是这里的主人。”
王熙凤嫣然一笑,道:“我既是这里的主人,那你今夜别回去了。”
“这……”
凤姐儿见蓉哥儿犹豫,脸色立马变了,哼道:“要么你现在走,要么你明儿一早走。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既然她也认了我,以后自然少不得留倚霞阁过夜。哪能让她天天占着,我岂不还是成你偷的婶子了。”
“她认了是什么意思?”蓉哥儿疑惑问。
王熙凤冷笑一声:“还能什么意思,她是奶奶,我也是奶奶。我连名分也没要抢她的,不过是枕着你睡一晚,难道她还不愿意不成?”
凤姐儿当下就要暴走离开,贾蓉连忙拉住。
说来除了在家的那夜,自己还没同凤姐儿同寝过,这确实不像话。
蓉哥儿揽住她的细腰,道:“今儿咱们什么也不做,就躺床上聊聊天自然睡下,等明儿一早同时起来。这样可好?”
王熙凤方才脸色缓和,却依旧嗔声道:“你倒想得美,想什么也不想做。”
“好吧。”蓉大爷嘿嘿笑道,“看来今儿我只能多做些事情,只能委屈委屈我的腰受累了。”
“累死才好。”王熙凤小脸一红,嗔道,“没让你现在动手动脚的。抱着我了,手指还不安生,也不不怕摔了。”
“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哪能怪我。”蓉哥儿深深吸上一口,道:“只能怪今儿这香气太迷人,这气氛下最适合弹琴。”
“呸。”
两人终于进了房间,平儿则是悠悠叹一声退下。
凤姐儿回头道:“平儿让雀儿回去照顾蓉大奶奶去,等明儿一早再找两靠谱丫鬟送热水来。你今儿就在旁边房间睡下吧。”
平儿领了事就与楼下的雀儿说去,又关了倚霞阁的门。
王熙凤问:“可怪我留你?”
蓉哥儿摇头:“只怪自己不能一直陪着你。”
“算你还有良心。”凤姐儿笑了一声,又道:“放心罢,内宅女人们的事情,我与你房里的奶奶早商议过。不会让你做坏人的。”
贾蓉又问:“那日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她这几夜都像变了个人。”
“不过是我们互相妥协,一直对外罢,也不算什么重要的。就是商量以后怎么看着你,莫要让你再从外面忘房里拉人了。”凤姐儿悠悠道,“你这样一个滥情种子,要不被看着,几家的全会被你祸害去。”
“怎么会,有你们俩个,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蓉哥儿轻轻将凤姐儿放下。
凤姐儿却突然回想起以前的日子来,笑道:“好些日子没见你正经给我按过了,今儿既然不回了,时间也多,再给我按按吧。”蓉哥儿问:“可有什么好处?”
“还得有好处?瞧你是和薛家的呆久了,什么都想着好处去了。”
怎么又说上薛家去了。
蓉哥儿不接这话,在凤姐儿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又指了指她的小嘴。
第138章:平儿的新婚夜
…………
“正是因为凤儿平日在房里坐久了,也不活动活动,所以才觉得背上痛。趴好了,继续给你松一松脊骨。”
蓉哥儿轻轻坐在她身上,一脚膝盖轻轻顶着凤姐儿的背上细腻的肌肤,拉着她的双手缓缓向后拖。
凤姐儿的背脊上一阵轻微的咔嚓声响起。
她闷嗯一声,短短的吐出闷在喉咙的一口气。
“现在可是舒服了。”蓉哥儿将她双手放下,轻轻拍打了记下她的背。笑道:“我今儿可规矩着,应有些奖励罢。”
王熙凤转过身,拉上被褥将自己盖上。脸上带着笑,“倒是舒服,感觉腰背的骨头都重新排了位置。今儿不想动了,躺着歇息吧。”
这女人真是个妖精,刚刚自己给她按摩时,她反而手上不规矩。这会儿又说不想动了,蓉哥儿那会这么便宜了她。
王熙凤被作弄得身上痒痒,哼一声。她也不是什么未出阁的姐儿,同蓉哥儿一起坦诚时,她可从不害羞。一伸手就熟练地抓住了蓉哥儿要害处,哼道:“留着你同寝,你便只想着那事?”
蓉大爷灵机一动,道:“怎么也得瞧它的意思吧。”
凤姐儿捏着两边左右晃动一下,笑道:“瞧,摇头了。”
“再拿着,可要发火了。”蓉哥儿笑着道,并着凤姐儿钻进被子来。
贾蓉起初也并不是真的要做什么那些都是正常的身体反应。
男人嘛,禁不住挑逗,很容易上火。只是上火了,不一定代表着要出火。主要是因为明明凤姐儿应了下来,自己给她按摩,她给自己……
现在却耍赖了。
蓉哥儿瞧了瞧王熙凤那张性感的小嘴,轻叹道:“既然你今儿累了,好生歇着罢。”
王熙凤白了这混账一眼,哼道:“好生歇着也得你安分,莫要再乱拱了。”
“哪里乱拱,不过是寻个好姿势抱着你睡觉罢。”没了福利,换个亲密的姿势抱着怎么啦。蓉哥儿悠悠道,“你要不希望被人抱着睡,那我不抱就是。”
王熙凤将信将疑地看着蓉儿,左右思索一会,放松下来。笑道:“今儿倒是让我想起往日在马车里的光景,你同那时一样,总没个规矩。”
“可不是。今儿我可正经着。”说到那里,蓉哥儿心里就来了兴致,问:“给我交个底,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凤姐儿突然想着这混账第一次偷偷拉自己手的时候,真是胆大的很。脸上稍稍一羞,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什么看上你。明明是你用了强,不然我哪会服你。”
其实这些事情,她也说不清楚。只是贾蓉向来在她面前殷勤惯了,两人又一直走得近,然后莫名走到了这一步。
王熙凤感受这来自贾蓉身上的温暖,也寻了个好位置靠在他怀里。虽然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却听着那强壮有力的心跳声,她觉得莫名的安心。
贾蓉撅了撅嘴,耍赖就耍赖吧。谁让凤儿是自己的媳妇了!
凤姐儿腿上戳着不舒服,突然寻上那火热处,道:“瞧这没出息的样子,你到隔壁找平儿去吧。今儿我许了,正好收收她的心,让平儿没了二念。”
“这可不得行。”蓉哥儿摇头道,“她要盘了头,不得出生出事情来。”
“平儿一直是我身边人,能信得过的就她了。难道还真想拖到你那位琏二叔回来,等着两府闹上一阵,让我在所有人面前都没脸做人?”王熙凤白了蓉哥儿一眼,给他便宜还嫌弃,这是第一个。
她又道:“你家琏二叔惦记平儿好些年了,正好绝了平儿留西府的心。府里有实无名的多着,宝兄弟房里的袭人、碧痕,她们不一样还没名分。都是迟早的事情,以后补上。”
蓉哥儿暗叹自己哪能和宝玉比,这小子可是谁的胭脂都想吃,房里的几个丫鬟被祸害了也正常。
“你怎么知道这些?”
“你们贾家的男人全都一个德行,房里的丫鬟哪里会放过。我在西府内宅当家,这些事还能不知道?”王熙凤冷笑一声,“往日你琏二叔身边也有,只是后来全送出去配了男人。”
这……
凤姐儿是真狠啊!
王熙凤悠悠道:“你也莫要多想,前几日和你房里的奶奶约定了。我跟她现在身边的丫鬟都给你留着,但是你莫要惹上府里的其他人。否则我可不会心软,定全帮你送出去,一个不留。”
蓉哥儿讪讪道:“哪里还能惹别人,以后哪能应付得过来。”
“你省的便好。”王熙凤款款道:“你现在收了平儿,以后也可放心了。就算明儿贾琏回来,我身边有你房里的姨娘在,至少你也不会胡思乱想。”
隔壁房间里的平儿悠悠叹了一声。
虽然是在两个房间里,但平儿为了方便伺候,房门都没关上,凤姐儿与蓉大爷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她们这些丫鬟最怕的是跟错了主子。
丫鬟的一切都把握在主子手里。
往日也伺候过蓉大爷与奶奶,还给蓉大爷贴心搓过背。如今真到了这一天,平儿心里反而更迷茫,也更加的紧张。从此以后自己就要变成东府小蓉大爷的房里人了?
以后到底该怎么走下去?
平儿不知道。
小心翼翼看着门口,既担忧蓉大爷过来,又更加担心蓉大爷不来。
心情十分的矛盾。
期待,害怕,困惑,迷茫!
对她来说,这一生的命运都掌握在凤奶奶的手里,她是凤奶奶的心腹,不论到哪里都是。琏二爷与小蓉大爷……哪个更合适。
她虽然心底偏向小蓉大爷,但是真到了这一日,心情还是极其的复杂。
良久,门外也没个动静,平儿长舒一口气。
却不想一抬头,就看到门外的小蓉大爷。
平儿脸上一红,脑子里的诸多想法瞬间被清了个干净。身穿着单薄的寝衣连忙从床上爬起,紧张道:“大爷来了。”
蓉哥儿也是尴尬,被王熙凤糊弄一通,鬼使神差的就过来了。
他紧抱着胳膊,道:“我过来同你说说话。”
小蓉大爷这样子,像极了一个被人赶出房间的倒霉蛋。平儿看着他这般,贴心道:“大爷快进来罢,夜里冷,别冻着了。”
蓉哥儿回头看了一眼隔壁的凤姐儿,那妮子正蒙着头装睡。轻轻摇了摇脑袋,吸着冷气缩进了房间里。道一声:“谢谢平儿,还得是你好。”
不知道怎么的平儿听了这话,心里一酸。自己以往在琏二爷与奶奶中间做平衡,那已经是够累的了。如今又添了一个蓉大爷、蓉大奶奶,未来的日子怕也没有想象中的好过。
“怎么眼睛红了。”蓉大爷看着这个二十多岁的成熟大丫鬟,在她前面也开不出什么顽笑。只从身上找了块白手帕子递了过去,“别怕,我就陪你说说话,不做什么。”
平儿接来擦了擦眼角,牵强笑道:“大爷躺床上吧,外头冷。”
随眼看了这帕子,这不是奶奶的贴身手帕?大爷怎么将它拿了过来!难道……平儿想到了一件事情,脸上顿时红得要滴出血来。
是奶奶要大爷拿过来,准备垫在床上的吧!
她还正想着。
蓉哥儿已经毫不客气的钻进了被子里,闻着上面淡淡的清香,心里好一阵痒痒。只是看了平儿这样子,心里暗暗叹了一声,拉她过来,道:“你也莫着凉了,先进来吧。”
“嗯!”平儿红着眼,四肢僵硬地进了被子,一动不敢动。
虽然她也看过了蓉大爷的全身,也见过蓉大爷与奶奶高乐时的场面,轮到她自己时,心里还是有些委屈。她安慰了自己许多遍,效果却也不怎么好。
“莫哭了,整得我像是个强迫良家的反派。”蓉哥儿轻轻给她擦了泪水,压低了声音道,“都是你们奶奶乱点鸳鸯把我赶了过来,我在这边暖和暖和等她睡着了再过去。”
平儿猛然抬头,看着蓉大爷这张俊俏的脸,还有那怜惜的眼神。心里莫名一荡,暖暖的。
她嗔道:“大爷又拿平儿打趣,平儿只是觉得太突然,一时心里没个准备。”
蓉哥儿笑道:“那你怎么僵得跟块石头一样?”
平儿心里悠悠的一念,怎么不是早已经下定决心要做蓉大爷的房里人了吗?也被蓉大爷摸过几次了,怎么这会儿竟是这般状态。
她道:“平儿不知该怎么做。”
蓉大爷轻声道:“我知你心里还有担忧,不为难你。今儿好好躺一躺,莫让你奶奶知道了。”
平儿又是一愣。若是今日换了是琏二爷,现在早已经将自己剥干净了罢。
心上一羞,其实跟蓉大爷挺好。
僵硬着身子挪了过去,正触到了蓉大爷的胳膊,心里一惊。却不想蓉大爷又往里面睡去了,瞧瞧移开了位置。
没来由的心里一阵酸,平儿道:“大爷讨厌平儿?”
“哪里会?”
漂亮的俏姑娘谁不喜欢。不然蓉大爷怎么会在他和凤姐儿的关系让平儿知道后,也偶尔吃一吃平儿豆腐。
平儿红着脸,侧过身。仰着脑袋,道:“那大爷为什么不抱着平儿。”
这妮子!刚刚还哭哭啼啼的。
蓉哥儿心里一笑,她都这么说了,自己哪里还会谦虚。伸手将平儿揽进了怀里,伸手往里面一探。
平躺的腰腹弧线近乎完美,虽然不似凤姐儿、秦可卿那样的柔软,却又是不同的风格。朝上寻去,也恰到好处。
以往怎么没发现平儿这宝藏。
平儿虽然羞着,心里的那些杂念却都抛了去。道:“虽然还未敬香,但奶奶也许了,大爷就当今夜是平儿的新婚夜。”
第139章:齐国人之福
贾蓉见平儿娇俏动情,自个也欢了。却还问道:“可是真心的?”
平儿嗔了一眼,难怪奶奶总喊蓉大爷混账、坏人的。原来是真真的坏,一手抓着、一手拿着,偏还问出这样的没道理的话。
不是真心的会让你这样行动着?
她感觉到下边火热,自觉呼吸也笨重了些许。这坏人还这般挑逗自己,只得羞着脸点了点头。
蓉哥儿将她揽得更近了,呼出的热气都能直扑对方的脸面上。两人间气氛更旖旎,蓉哥儿拍那结实有肉的地方,道:“可要委屈你了,到底说该是摆上香案请上几桌的,也好有个东府蓉大爷房里姨娘的名头。”
平儿自幼随在凤姐儿身边,同王熙凤来了贾府,进了贾琏的院子。同她一起的四五个丫鬟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只剩下她一个。
偏又无父无母。
在贾府里除了王熙凤之外,以往最亲近的竟然就是贾琏,以及同她一样‘守寡’的李纨。
到底也是苦命人!只是平儿更苦。
贾蓉道:“进了房,究是要同心的。虽现在不能让你光明正大做东府姨娘,暂时委屈着,但凡事却也少不得你的。”
平儿点了点头,有了蓉大爷这话也足够了。道:“奶奶现在还没个身名,平儿也不急的。”
这么贴心的人儿哪里去找,蓉大爷嘿嘿一笑,低头就尝了一口胭脂。
其中滋味,香甜软润。
平儿也是第一次尝到这滋味,一抹嫣红从玉颈红到了耳朵上,过后羞着脸埋头在蓉大爷胸前偷偷留恋回味。
原来是这般的滋味,难怪奶奶总对蓉大爷念念不忘。她不由得抱住蓉大爷的脖子,头抬细细打量蓉大爷的双唇。
“呜嗯!”
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
平儿道:“大爷就会欺负平儿。”
这妮子,明明是你一直盯着我嘴巴看的,这会儿还怪起我来。好在蓉大爷知道不要在床上跟女人讲道理,否则生活一定会过得很不幸福。
蓉哥儿道:“那你喜不喜欢?”
平儿这样一个还未经人事的女子,哪有那脸面同他说这些。转移话题道:“你们都是坏人,只会欺负我一个。等哪天琏二爷回来了,我又成了受累的。”
“他在扬州潇洒着了。扬州又没有府里上下的管控,在那儿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会愿意这会儿就回来。”蓉哥儿勉强笑一声,又道:“你也莫要愁这些,他若是回来,寻个理由将他打发了去别的地方就好。”
他虽然这么说着,其实心里也没太多的底。蓉哥儿知道平儿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自己不仅偷走了琏二奶奶,还把琏二爷的准姨娘偷了。总不能说等琏二爷回来后,自己又还回去罢。凤姐儿都是自己媳妇了,可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贾琏真要回来了,王熙凤能拖一个月两个月,难道还能拖上一辈子?
这事情终究要有个好的解决办法。
等到哪天贾琏回来了,他也肯定不想再让王熙凤继续住原来的院子里。毕竟是西府的地方,也是贾琏的院子。
蓉大爷可受不了这个。
平儿叹了一声,心里也在想着后路了。
蓉哥儿抓着平儿娇俏的下巴,道:“总有的办法的,大不了,等我那日寻个理由找琏二叔将你要回来。”
平儿哼上一声,道:“那奶奶了?”
贾蓉双唇堵了平儿的嘴,拒绝回答这样的问题。关键时候哪能因这种烦心事分了精力?双手也不停,没多久两人能触到对方的肌肤。
匀称、紧实。
办事的丫鬟和奶奶到底不同,就平儿这身材,去后世的健身房做个半桶水的教练也不差。
腿上还有一点点肌肉了!
这是真的想不到。
“大爷,痒!”平儿缩了缩腿。
蓉哥儿也收了手,反拉起平儿的小手,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平儿只觉手中一片炙热异样,虽然那日为蓉大爷搓背时拿过,却现在样子完全不同。只觉狰狞可怕,心里又突然紧张起来。
“太大了!”
“还能变小不成?”蓉哥儿笑一声,这绝对是男人最喜欢听到的夸赞。“往日又不是没见过,不用怕。刚还说当是你的新婚夜,现在想着换日子了?”
平儿道:“全听大爷和奶奶的。”
这妮子怎么总是分我的心,干嘛在这个时候提起王熙凤来。蓉哥儿暗道,现在也不知凤姐儿在隔壁做什么,是已经睡着了还是正在偷听自己和平儿的对话?
蓉哥儿打消脑海里念头,做事还是得专心,绝对不能三心二意胡思乱想。
当下掀起被子。
平儿连忙伸手遮挡上下。
我的乖乖,该瘦的瘦,该肉的肉。平儿的瘦不同于可卿,平儿的肉也不同于凤姐儿,她是那种极其匀称坚实的、身材性感的又瘦又肉。
各种弧线,让蓉哥儿看着入迷,双眼更是一片火热。
平儿朝小蓉大爷的状态看了眼,心里又有得意,又有羞涩。并着双膝,合着肘腕,遮着要害。
蓉大爷轻笑着用手指在她小腹上轻轻一滑,只见平儿身子颤惊了一下。
他却不知,只这么一下,平儿身子都软了,手脚也没了力气。扬起粉色的面颊,感受着他火辣辣的目光,耳面一阵阵的滚烫,红樱桃般的小嘴微微开阖,似是在诉说着心中的难受。
面对如此美景,蓉哥儿哪里还忍得住。侧身俯下,便堵上了那两瓣淡色红唇。
“大爷。”
平儿连忙唤了一声,只感觉自己掩着要害的小手背上多了一只滚烫的大手。来不及反抗,平儿已感觉自己手指被拨开,突然的一下,双脚给用力绷直了。
“呃……大爷,将那白绢垫上。”
这玩意也来坏我的事!也不是真的埋怨,只是规矩。这东西也是见证,若上面开了花,则是证明了清白身。
虽然有时候也不完全对。
蓉哥儿叹了一口气,还是在平儿倔强的延伸下,从她手里接过白绢。蓉哥儿抬她起来垫下,眼里却只见着粉粉嫩嫩这一种颜色。
“一个没查清楚,原来是一只猛虎。”
平儿却完全羞红了脸,又怕蓉大爷嫌弃,十分难为情。
蓉哥儿轻轻抚上,又是一番不同滋味。
平儿娇躯微颤,一双秀目差点喷出火来,轻轻弓起纤腰。就像是跳进了火堆里一样,浑身无比的滚烫。
也不知道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
蓉哥儿只觉自己的手突然湿润了。
平儿虽然见过蓉大爷与奶奶的各种场面,却从未自己经历过。这时间脸上像着了火,瘫软如泥轻躺在床上。她只觉自己没脸再见蓉大爷了,双手遮着脸,不敢看贾蓉。
蓉大爷轻轻一笑,轻唤一声。“好平儿。”
那块白色的绢布上顿时开出一朵红色小花,靓丽至极,鲜艳无比。
隔壁房间的王熙凤听了平儿的吃痛一声,面无表情的背了身睡下。她的心里还是有着醋味,合着眼继续睡下。
耳边里听着隔壁传来贾蓉的声音:“太痛了吗?”
平儿吸着气回:“有点……”
她想继续听下去,隔壁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只隐约听到微弱不可闻的吸允之声。
王熙凤叹一口气,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多想也无益。隔壁一时也无其他声音传来,不知不觉她竟睡着了。
等在醒来,只觉自己被人抱住了腰。
凤姐儿回头一看,竟然是蓉儿这坏小子。有感后面炙热,心里大惊。
这混帐家伙在做什么!
贾蓉却是嘿嘿一笑,倚霞阁真是个秒地,所谓齐国人之福也不过如此。
第二日……
蓉哥儿是被平儿给叫醒的。看她走路不太便利的样子,心里心疼得紧。这个也算是自己的媳妇了!拉着平儿小手道:“是雀儿来了吗?让她伺候就好,你回去躺着,继续歇会。”
平儿摇头道:“大爷快起来吧,该去公办了。”
第140章:鸳鸯姐姐来找大爷
外面的天还未亮,对于蓉哥儿来说,时辰却已然不早了。雀儿打水过来让他洗漱了,拉上平儿在额上亲上一口,道:“今儿我早些回来。”
“奶奶还歇息着了。”平儿娇俏的小脸一红,道:“今儿怕是不能过来了。”
这妮子想什么了!
“就是想看看你们。”蓉哥儿笑一声,“若是今儿西府没什么事情,便迟些回去。你们都在这倚霞阁都多休息一会儿,至少先把精神养足了。”
平儿点了点脑袋。
蓉大爷方才换了衣裳,又听雀儿说蓉大奶奶还未起来,急匆匆回了正院又在熟睡的可卿额头亲上一口。
可卿突然惊醒,欣喜道:“大爷回来了?”
“嗯,得去衙门了。特意过来瞧瞧你,你继续躺着罢。”蓉哥儿心里感慨,难不成上辈子无意中做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好事?所以才有了今儿的幸福生活?
秦可卿脸上却也无异常情绪,也乖乖点头,打着呵欠躺在床上。
等见了蓉大爷从房里离开,脸上神情才稍稍有了变化。撇撇嘴儿,伸着懒腰唤了声菱儿、雀儿。得知雀儿去了倚霞阁伺候,秦可卿才轻哼一声。
让香菱差人舀水进来,准备洗漱后去倚霞阁一趟。
昨夜凤姐儿没回去,还是得到西府那边解释一下的。在这之前,总得两人通了气。
已经出了府的贾蓉却不知道这些,脑海里还想着昔日春秋的事情。
那时候所有的齐国人都要感谢两个人,一个叫管仲,一个叫鲍叔牙。正是有了他们俩人,齐人才有了美好的幸福生活。
蓉哥儿也不例外,下决心要牢牢深记管鲍之交。不仅要学习他们的情操,还要学习他们之间的情谊。
“蓉哥儿,今日神光满面,想来昨儿在十三爷赏了不少好处罢。”段玉挤眉弄眼地发出嘿嘿的笑声。
贾蓉疑惑问道:“什么好处?昨儿一早就回了府,没收到消息啊。”
段玉道:“那可惜了,昨儿十三爷又给咱们兄弟赏了东西。还以为你也得了好处,唉……”
这家伙是来自己面前炫耀的吗?
贾蓉翻了个白眼,什么好处有自己昨晚过得幸福?那可是千金也不换的幸福。
段玉这样的粗人不会懂!
蓉哥儿不跟他扯这些没用的,两人结伴出了水利营田府,朝负责的皇庄赶去。
水利营田府的官吏已经行动起来,按着蓉哥儿给的图纸在地上一边丈量,一边撒上石灰做线。
“明儿应是要动土了,动土前可要有个仪式,祭拜下换成城隍土地老爷们?”蓉哥儿好奇问道。
“咱们又不是正经的水田府官员,管这些作甚。他们拜他们的,咱们看咱们的。只要事情能办妥了,咱们就是有了功劳。”段玉嘿嘿笑道。
他是真儿的高兴。虽然段玉与蓉哥儿关系好,但最初将他派到蓉哥儿身边时还稍有怨言。如今瞧了蓉哥儿本事,又听了十三爷的话,这里事之后他也能多少混上一点功劳。
这会儿是喜上眉梢,越看蓉哥儿越顺眼。
今儿贾蓉在水利营田府算是得闲了一天,天还未黑,也就早早从城外回了宁国府里。
又听赖升说贾蔷也刚过来,这会儿正在前厅里吃茶。兴致勃勃的过去了!
“蓉哥儿!”
贾蔷一见他,立刻颜开脸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便要携上。
蓉哥儿眉头一挑:贾蔷有毛病。
没看到这里这么多人吗?
就是没人也不能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本大爷可不是宝玉!
“大家都在啊。”贾蓉连忙摆手道,又向着秦业问安,道:“老爷在庄上最近可还好?不如以后就在府里住下,偶尔乘车去庄上看看这些小子们。”
秦业笑着摇了摇头,“年纪大了,来回奔波不得。庄上那院子挺好的,住得也舒适。”
蓉哥儿知道他这会儿是舍不得离开秦钟,到底年岁大了,秦钟又年幼。又不知多久后,秦钟便要去外省。
贾蓉心里其实也不想让秦钟过去,留着秦钟多孝顺秦业几年也好。免得像自己一样,莫名来了这里,以后想孝顺也没了机会。
一行人去了书房里,又让小厮丫鬟们送了糕点、茶水、果子等吃食。
“边吃边聊。”蓉哥儿也不客气,反正是自己府里。他也不知道怎么养成了习惯,一旦闲下来嘴里不吃点东西反而不自在。
贾蓉看着秦钟与贾蔷并坐一处,微微蹙眉,等发现两人间还隔着些距离才稍稍放心。暗想着,这两人应是搞不到一起去,毕竟……
每次见秦钟,都发现他变化不少。到底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气质一天天的变。反观旁边的贾蔷,虽然身高长了,也多了点男人味,但是举止里还隐约透着女儿风范。
蓉哥儿又看向宗成几人,这些人也变了许多。宗成比以往更沉稳了,静静坐着,就等蓉哥儿发话。
“这次叫大家过来原因想来也清楚了。”
“如今庄上的有几个烧熟料的窑子,却只有一个磨粉的房间。以至于熟料堆积了不少,本来打算着在庄里再建两个磨坊。”宗成憨厚着笑道,“听了蔷二爷待回去的消息,所以今儿一并都过来了。”
蓉哥儿从书房里寻了张白纸,让大家围了过来。
“磨坊却是得再建一个,不过我想到一个更简单的法子。”贾蓉在白纸上画出庄上的布局,道:“只要在这里修建一个高闸蓄水,将河里的水力提升起来,就能带动更大的石磨。水泥熟料也不硬,只要石磨够大,一次产出的细料比几个磨坊产出的都多。”
秦业道:“经了多此研究,发现水泥的优良除了原料关系之外,还有熟料研磨的粗细。若是细腻程度不够,生产出的也是下等。”
这样的道理,蓉哥儿自然知道。
他笑道:“老爷莫非忘了前朝所出的《天工开物》里的《粹精》一篇?只需将现有的水碓、水盘做大了,一次可磨出的熟料也就多了不少。只要石磨够重,多少都是精细的。”
宗成又问:“磨重了,水又如何带动?若要磨出乘番的细料,岂不得还要牵上两头牛来拉?”
“只要能动,牵上两头牛有算得什么?”贾蓉笑一声,这也并非不是个办法。“如今庄上水力不够的最主要原因是水太小,加之落差不够。只需上面水坝垒高,水位落差越大,水力也就越强。可带动的势力也就更足。”
就跟前世修坝建发电站的原理一样,坝越高,水位落差越大,制动更强。可牵动的装置也更大!
说到这份上,大家也就懂了。
秦业道:“倒也能尝是一番,不过修高堤坝怕是不够,两岸只有这么点深度。按照蓉儿的说法,不如可是试着引水到旁边,再附近寻个有落差的地势,向下挖深了。”
“对对对,就是这道理。”蓉哥儿连忙道。
前世他在乡下的时候,就看到不少这样磨坊。有的为了造成高水位落差,甚至从山顶引水,又在山腰深挖。只要水力够足,冲动了轮盘,那磨坊就成了。
秦业赞道:“如此简单的道理,常人却也没想得到。”
贾蓉脸上害羞的应了下。其实都是大家太有经验了,知道怎样的水力配怎样的磨。而且造磨的工匠也不会想着将磨做太大,一来原料缺乏,二来……特么的带不动。
他才不怕带不动,现在有了水泥修坝引水都是简单的事情,各种工程也会因为水泥变得比以前简单。
蓉哥儿暗想着:自己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有了水泥还用土办法研磨的人吧。等新厂地点确定了,怎么也得去买大量的铁回来,找上一批人好好研究研究一个水泥球磨机出来。
不然总是用原始的水力、畜力、人力去研磨,太费时间了。
蓉哥儿让赖升备了不少的好礼,又让府里准备了夜宵,同他们喝上一盅。本来还想留着秦家父子在府里过夜的,可惜秦业执意要回庄上。
贾蓉只得在一更三点的夜禁之前,安排了人送他们回去。
“外面怎么了?”贾蓉听着外面吵闹,回头问。
“焦大喝多了酒,在那里骂祖宗了。”赖升脸色不好的回了一句。
蓉哥儿蹙着眉头走出去,没有听到那句经典的混账话,脸上却也不好看。秦家父子、贾蔷、宗成他们都在了。
这不是打宁国府的脸吗?
贾蓉道:“把他架回去休息吧。今儿是哪个管的事,知道他是嘴里塞蛆的,夜里还寻他出去作甚。换几个可靠的去送人,以后这些事就别排他了。他又爱喝酒,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担待得起?”
赖升点头回了。
贾蓉哼道:“你身为府里总管,下次再出这样的事情,扣你一个月工钱。”
赖升:“……”
…………
“怎么还生气了?”秦可卿笑道,“今儿吓唬了赖总管,赖总管也回去吓唬其他主管们,一层层下去。下人以后也会规矩着,不敢在乱来。”
“我倒不是气这个,只是想着这些管事的只是胡来。竟然会安排一个喝酒的去送人,又是夜里的,万一有个好歹……”
“大爷乱想些什么。”秦可卿嗔一声,今儿送的客人里还又她秦家的老爷和兄弟了。“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不过是下人们想着这时候出了城,夜里回不来,只能在庄上过了。一个推一个的,所以才找上了没关系权势的焦大。”
“你倒是会为下人着想。”
两人嬉笑着,却突然听了外面香菱来报:“鸳鸯姐姐来找大爷。”
秦可卿脸上顿时一黑,斜着眼睛看着自家大爷,怪色道:“大爷这手儿可真够长的,连老太太院子里也有着自己人。”
说什么了。
“你又疑神疑鬼,或许是老太太找我有事了。”蓉哥儿无语道,自己跟鸳鸯才见过几面,怎么可能会有关系。
秦可卿却不太信他,道:“如今也快夜禁了,老太太怎么会这时候差人来找?”
贾蓉看秦可卿那怀疑的眼色,轻叹一声,摇头道:“在你心里,大爷就是个这样好色的人?”
“大爷不是?”秦可卿撅嘴道,“昨儿让大爷去倚霞阁,大爷不仅去了,还留了一夜。这些也倒罢了,却没想一夜陪了两个。”
啧啧……
瑞珠宝珠盘头那夜,自己还算是陪了三个了!
贾蓉在她额头上亲上一下,道:“莫吃这些醋,我出去看看。许是真有事吧!”
秦可卿却摆足了蓉大奶奶的气势,道:“让她进来传话。”
蓉哥儿没做亏心事,更不怕鬼敲门,当即让香菱叫鸳鸯过来。
“小蓉大爷安,小蓉大奶奶安。”鸳鸯笑着道,“今儿老太太那里闹出事情来,要请小蓉大爷过去一趟。”
秦可卿真见了鸳鸯后,倒也没给臭脸。反而笑着携上了鸳鸯的手,问道:“又闹出了什么大事,怎么让姑娘过来叫人了。”
鸳鸯道:“说来也算不得太事,只是二太太拿捏着不放,又在老太太那里说了一通。才让我过来请大爷。”
又是那个王夫人。
蓉哥儿眉毛一挑,这王夫人对别的事情也不上心,唯一关注的就是他那宝贝儿子。问:“莫不是宝二叔今儿又被教训了?”
鸳鸯笑着点了点头,“时辰也不早了,大爷还是赶紧过去一趟吧。”
贾宝玉这倒霉蛋今天做了什么事情,竟然又惹怒了贾政。唉……
蓉哥儿看向秦可卿,道:“我去去就回来。”
既然是关于东西两府的事情,蓉大奶奶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她只意味深长的道:“大爷快去快回。”
哎哟,这妮子是怕自己去凤姐儿院子里了。
贾蓉道:“弄清了原委就回来。”
秦可卿点了点脑袋,又与鸳鸯道:“劳烦姑娘走一趟了,”
“应当的。”
贾蓉随着鸳鸯出了正院,又看向身后两个憨丫头,左边是香菱,右边是雀儿。
可卿还总是夜里喊着大爷了,这是在防备着自己不在西府乱走啊,难不成是怕自己会趁这个机会去偷香?
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没了。
一行人出了府,蓉哥儿看着夜色道:“时辰也不早了,一并坐车过去罢。免得回来时遇上了巡夜的,又是一阵麻烦。”
鸳鸯道:“大爷想得周到。”
雀儿让小厮选了架宽敞的车过来,一切从急,几人一并登了上去。蓉哥儿只闻着车内芬香四溢,又觉左右被人紧贴着。
第141章:可怜了林妹妹
宁国府的马车趟着月色,朝西府急行而去。
木轮在石板上碾出的声音,在夜间格外的刺耳。除此之外,蓉哥儿还能感受到左右两具身躯摇晃着撞动自己。
车子行至宁国府东北角上时。
蓉哥儿右侧的小雀儿猛的挤来,未来得及反应,黑暗中又见了对面人影扑了过来。
“是怎么驾车的?”
蓉哥儿骂了一声,紧忙扶稳撑着自己双腿的鸳鸯。过了弯,车里气氛尴尬起来。
直到荣国府角门,一行人下了车,众人才见着鸳鸯面色羞红。
小雀儿看了看鸳鸯的胸前,又看了看蓉大爷的手,心里哼着他们俩肯定是故意的。只是低头瞧了瞧自己,又忍不住叹气。
进府之后,蓉哥儿忍不住问道:“姑娘能否先透个底,今儿闹的事究竟是什么原因。”
鸳鸯红着小脸不敢去看蓉大爷,走着回道:“听了二太太在那闹,因是宝二爷被政老爷给打了板子。说来也义学的事情,貌似还和宝二爷身边李嬷嬷的儿子有关。”
“那位生来体面的长随?”
鸳鸯道:“往日他倒是个体面人,只是不知怎么的,李长随跟着宝二爷在学堂里作乱起来。因而被义学的段先生告状到政老爷那里去了。”
“一个长随能做什么乱?”蓉大爷笑道,“长随到底是要听主子的,又是宝二叔惹的祸吧。”
鸳鸯道:“与宝二爷也脱不了干系。说是先生讲经时,宝二爷坐李贵身上去了,两人还在那拌嘴。讲经的李老先生被气出病来,段先生便将两人拿了到政老爷那里告状。”
宝玉真是无法无天了。
贾蓉又问:“罚也罚了,打也打了。不过是学堂里的小事,又何故将我叫来?”
“二太太心疼宝二爷,闹着要赶走段先生。”
蓉哥儿咧嘴冷笑道:“这和段先生有什么干系?先生也是为了义学里好,反倒告状还错了?”
鸳鸯脸上又一红,隐晦道:“宝二爷与长随李贵的拌嘴,不是吵架的拌嘴。据说宝二爷被人拉起来时,李贵裤子还没穿上。”
“嘶……”
卧槽!
蓉哥儿瞪大了眼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应是段先生看错了罢。”
鸳鸯道:“二太太也说是段先生诬告,坏了宝二爷的名声,才闹着要赶他出去。偏这事,政老爷又不管,所以只能请小蓉大爷过去。”
这段浪,就算真见着了宝玉和李贵坐什么,也不能张扬啊。这不是自己找难受?
只是……
蓉哥儿忽然问道:“当真是宝二叔坐在李贵身上?不是李贵坐宝二叔身上?”
鸳鸯脸上大羞,支支吾吾道:“婢子哪知道这些,都是听二太太闹的时候说的。”
不对劲,不对劲。
贾蓉晃了晃脑袋,难不成真是举人段浪在诬陷宝玉?宝玉虽然男女不禁,但怎么也是个主动的。哪里会将他自己送给别人的,这不符合宝玉的性子啊。
事情太奇怪了,看来是得好好查一查。
鸳鸯领着小蓉大爷进了荣禧堂,又为他打帘。
蓉大爷才见去,便看了屋里到处都是人。
为首坐在堂上的自然是史老太君,后面跟着冷脸黑面的王夫人,旁边又站着李纨母子,地下跪着李嬷嬷及宝二叔身边的长随李贵。
房里的丫鬟倒是没几个,全被老太太和王夫人赶了出去。
老太太见了贾蓉进来,脸上倒也和气,淡淡笑道:“大晚上的将蓉哥儿找来聒噪,蓉哥儿不会埋怨我这老婆子罢。”
贾蓉请了老太太安,回道:“老祖宗唤重孙过来,是重孙的荣幸。今儿到底是怎么个事情,地上咋还跪着两个。”
蓉哥儿随意扫了眼。这李嬷嬷可不是别人,不仅是李贵的亲生母亲,也是贾宝玉的奶娘。可以说贾宝玉从小就是被李嬷嬷拉扯大的,便是贾宝玉见了也得恭敬喊她一声妈妈。
所以宝玉同李贵也算的半个兄弟,平日里私下宝玉同李贵也没少唤几声好哥哥的。
王夫人摆着臭脸道:“其他的事儿也没有,只是族里义学该整整了。也不知打哪请来的举人,竟污起家里的哥儿来。”
所谓一个举人半个官,每家每户拉拢举人还来不及了。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贾蓉暗暗摇头,这王夫人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这种话要传了出去不得把全天下的举人得罪了?不,得罪的是所有要考功名的读书人。
“是怎么个事情?路上来得及,也没问个清楚。莫不是义学里两位先生哪里得罪了府里的哥儿?”蓉哥儿装傻充愣道,又看了看李纨母子。
既然事情和义学两位先生有关,贾蓉自然会单独提段浪。那位李老先生可是出自清贵李家,又是李纨的族叔。按辈份,李老先生也是同王夫人一辈的。
他又道:“好在义学离府里也不远,两位先生都住在后街上,不如现在将他们都请来。当面问个清楚,知了是到底怎么一件事情,再下结论也不迟。”
李纨淡淡道:“傍晚时兰儿去请了老先生的安,这会儿估计还病着,怕是不能过来。”
王夫人闻言,脸上一黑。
李老先生怎么病的?是被她宝贝儿子和李贵给气病的。李氏突然说这话,不就是在表明学堂里自己的乖儿子与长随李贵坐着玩乐?
蓉哥儿又道:“不管义学中闹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两位先生终归是有责任的。那便将段浪先生请来罢,还有义学的两位馆主也一同叫来。”
王夫人眼看着贾蓉是要将事情给闹到人尽皆知,脸上更冷,只道:“何需请他们,那位举人污宝玉名声是事实,只将他轰出义学便是。”
“是不是实事总得问个清楚。义学子弟众多,我也得为他们负责。”蓉哥儿不卑不亢回道,又看向李纨母子,道:“兰哥儿今日应也在学堂之中,具体如何,想来兰哥儿知晓。不仅兰哥儿知晓,学堂里所有听讲的学子也当是明白。只要明儿寻上众人问了,一切根底也明了。”
贾蓉朝向老太太,想看看她是怎么个意思。
老太太请叹一声,也不愿与贾蓉再这事情上纠缠。到底关乎宝玉的名声,也同王夫人一样道:“多给那位先生些银子,往后便不要他来了。”
“省的。”蓉哥儿应了一声,撇了撇嘴,又道:“不过,在撵走段浪先生之前,还是得将事情弄个清楚。身为先生污学子名声这等事情,若让官家知了,以后段浪仕途无望。万一他心怀怨恨,反还污我们说是贾家仗势欺人。”
王夫人急切道:“那就让他彻底闭嘴。”
“如何彻底闭嘴?”贾蓉似笑非笑的问。
老太太瞪了失态的王夫人一眼,好声道:“却也不是什么难事。义学的事情也不需闹大了,家里私下解决,不让传出去。明儿府里再拿千来两银子给段先生捐个县里老爷,他应也无怨言了。”
啧啧……
荣国府就是有钱,千来两银子给别人捐官,说拿就拿。要是每年多得几个这样的人,不知道荣国府还有多少钱能掏。
蓉哥儿道:“还得问过二太爷才行,也要问过段先生同不同意这解决的方子。我虽然管着义学,却也做不得谁的主。”
王夫人冷眼看着贾蓉,恨不得剥了他的皮。咬牙道:“这种好事,他一个穷举人有什么不愿意的?他自己要有门路,何须来我们贾家做教书的先生?”
贾蓉却不接她的话,反问道:“二太爷在府里罢,我去问问太爷的意思。若是二太爷爷同意了这法子,明儿再差人去跟段先生说。”
王夫人气得牙痒痒。
又瞪了地上跪着的李嬷嬷母子一眼,骂道:“你们滚回自己的院子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贾蓉却好奇地走到李贵身边,问道:“段浪先生真是诬陷的你们?”
李贵身子一颤。他在别人面前还能混个体面,但是在这些正经的主子面前,却连半句谎话也不敢说。颤颤巍巍,一时竟不敢开嘴。
看了这样子,蓉大爷心里有了数。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啊,宝玉竟然会跟李贵……不,正确的说法是李贵竟然会跟宝玉厮混在一起。
看李贵的模样也算周正,身上也无半点胭脂气息。怎么就……难不成正是鸳鸯说的那样?
咦……
贾蓉打了个寒颤。
宝玉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难怪那时,秦钟身上气质都变了,宝玉还要缠着秦钟。原来是宝玉调转了方向,改了性子。
想到这里,蓉哥儿很不厚道的笑了。既然宝玉转了性子,是不是以后就不会再惦记别的了,对其他女性都没了想法?
这可是大好事一件!
蓉哥儿无语中看了王夫人那杀人般的眼光盯着自己,想起刚刚自己好像笑出了声音。
是有点太放肆了。
贾宝玉到底是自己的宝二叔,怎么能幸灾乐祸。只是可怜了林妹妹,要是等她回来,发现宝玉成了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该多么伤心。
蓉哥儿迎上王夫人那阴狠的目光,道:“这事虽定了法子解决,只是那义学终究是读书人的地方。以后再闹出什么事情,还是得公正办了。”
第142章:蓉哥儿怎么来了
王夫人也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每来一个先生撞破了宝玉的丑事,然后就拿一千两出去给人捐官。荣国府就算家底再厚,也不是这般挥霍的。
她道:“宝玉还是孩子,自然贪玩了些。义学的先生以后莫要管哥儿们的事情,老老实实讲他们的经说他们的事,族里的哥儿犯不上让穷举人去操心。”
举人可没几个人真穷的,参照荣国府来说,但确实算不上富有。
贾蓉眉头挑了挑,冷淡道:“若是义学先生不管学堂规矩,这学堂和以往又有什么区别?宁荣两府每年在这上面花费不少银子,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功夫。”
王夫人冷漠道:“今儿出现这样的事情,其中也有你的罪责。哥儿们好好听个学,还要两个先生管这管那,不过是学堂吵了点。他们讲课的又不是讲不下去,管哥儿们在下面做什么了?”
这话蓉哥儿就不乐意听了,脸色立马拉了起来。看向老太太,问:“老祖宗也是这般觉得?”
王夫人说的什么,贾蓉都不在意。就想听听西府这位老祖宗是怎么看的。
史老太君打了个呵欠,脸上显出些困意。道:“各有各的福分,先生们管教学子是应当的。但不能时刻管着,也不能什么都管。今儿发生的事情,本不必闹大的。牵扯了府里哥儿的名声,岂么能随口乱诌。”
贾蓉明白了。贾母和王夫人一样,最关心的还是宝玉的名声,毕竟他是西府最宝贝的哥儿。不管宝玉做了什么,但宝玉的名声不能坏。为了宝玉的名声,哪怕是把义学给拆了都没关系。
蓉哥儿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余光里看到揽着贾兰的李纨,这个年轻寡妇现在低着头,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冷着脸道:“按照太太们的意思,倒不如解散了义学来得干净。”
“蓉哥儿。”贾母听了这话终于变了脸色,她可是听了李纨说过贾兰在义学表现优良,学业上也颇有进益,在义学每月的排名里占了几次第一。若是因这事害了贾兰,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只是蓉哥儿哪里还有好脸色。
自己辛辛苦苦出钱出力,整顿了义学。结果就因为贾宝玉,又要把一切废了。
王夫人见了贾蓉要撂挑子,冷声质问道:“你就是这般同长辈说话的,没半点教养。你既当了族长,族里的事情自然得你管着。”
“原来太太还知道我是族长。”贾蓉哼道。
他心里是压了一肚子的火,从来就没见过像王夫人这样的。偏偏老太太也是只关心宝玉,对其他也不上心了。
一个个都没半点眼界!
宝玉自己做出那些事情,反倒怪其义学的先生了。贾宝玉不想学,其他人总有想学的。
贾蓉哼道:“今儿,话就全部放这里。往后凡是去义学的都规规矩矩在里面听讲,要么就被别去坏义学的风气。太太们若是硬看不惯,大可拿孝道压我。顶不过找上各房的老爷,告诉他们解散义学。”
“宁国府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孽障。”王夫人咬牙骂道。“义学岂能说解散就解散。”
她本还想继续骂下去,却被贾母瞟了一眼,终究是闭上了嘴。
贾母看着冷笑的贾蓉,顿时醒悟过来。若是因为这事闹到最后要解散义学,神京里其余六房该怎么看待荣国府。只怕以后六房的人要戳荣国府的脊梁骨。
“蓉哥儿也消消气,你到底是爷们,怎么能跟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又是贾家的族长,心胸必然得宽阔些。什么解散义学的话,往后莫要再说了。也别去聒噪另外几房的老爷,族里的事情还是你拿规矩的好。”
贾蓉道:“老祖宗可说不得这样的话,我是家里晚辈,怎么能定族里的事情。时辰也不早了,重孙得回去了,不然路上遇上巡捕营的人,又是说不清的道理。”
“蓉哥儿。”贾母又唤了一声。
她心里左右为难,既不想让宝玉受半点委屈,又不想家里的子弟都像往日那样颓废下去。
老太太让王夫人等人都出去了,只留下贾蓉身边两个丫鬟及鸳鸯在场。缓缓道:“那位段先生也是为了贾家的子弟好,这事怪不得他。”
贾母年纪大了,贾蓉这会儿也不好给她甩脸子。缓和了脸色,道:“老祖宗当过家,自然知道当家的苦。若一个个占着宠爱不守规矩,这家里还不得乱了套?”
“这事也怪不得你。那位段先生那里府里能帮忙走路子便走路子,你让他莫要将府里哥儿的事情对外声张。往后义学该如何管制,全按你拿主意。”
贾母悠悠叹一声,“今儿也是看了你宝二叔受了难,才一时乱了分寸。都说关心则乱,蓉哥儿也莫怪了我这老婆子。”
这会儿在这里说好话了。
贾蓉是真真的发现贾母最会和稀泥。他道:“重孙哪里敢怪老祖宗,只是以后义学里再闹出事情,该受罚的受罚,该离开义学的离开义学。府里又不缺银两,找上一两个业师来府里教导也是一样的。”
既然宝玉不想学,那么让贾政花钱找人来荣国府教他,反而除了义学一害。
两人也没说太多的东西,蓉哥儿便领着香菱、雀儿出了荣禧堂。
他左右看了眼,却也没见着李纨母子。心里无奈,这对母子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这关她们的事情,也浑然不上心。
蓉哥儿别了相送的鸳鸯,与雀儿吩咐道:“明儿找你们奶奶去讨二两人参送义学李老先生,到底是因为义学的事情气坏了身子。又让请段浪先生明儿傍晚到前厅等着,我当面同他说说这事。”
雀儿一一记下,又问:“大爷今儿打哪里去?”
贾蓉白了她一眼,闷声道:“回府。”
“哦。”雀儿扭头看向远处仪门后露着半个脑袋,她微微仰头朝那示威,道:“大爷走快些罢,不然回去可晚了。”
仪门背后的平儿看着一行人转了别道出去,微微失落,回去禀告奶奶了。
贾蓉一行才登车,没驶得多远就被人拦下了下来。
“蓉哥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去。”
“额……”贾蓉挠了挠脑袋,眼前这位领头的人有点眼熟,却又一时没想起是谁。解释道:“刚刚在西府有些事情,正打算回去。”
那人笑道:“还好你今儿遇上的是我,不然有你说的。既然如此,早些回府罢,世叔也不耽误你时间了。”
又是一个世叔。蓉哥儿点头道:“蓉儿谢过世叔了。”
“莫讲这客气话,哪里到府里来走动走动才是真的。回去的时候缓着点,莫要吵到了街坊邻居。你也知如今向上面告状的人不少,说不得就因为你马车声音大了点,他们就往锦衣司去打报告。”
蓉哥儿点了点头。他也知从段玉那里听了最近朝堂里的情况,有好几个官员因为在自己府里说错了话,就被人捅到锦衣司去,最后落得个抄家的下场。
更离奇的是有一翰林庶吉士,因为在家里写了一首诗,在朋友间传阅。结果被冤家盯上送至宫中,以诗中含讥讪悖乱之言治了个大不敬之罪,只能落得个斩决的下场。
蓉哥儿问:“世叔今儿放了我,不会连累世叔吧?”
“若是在往日,定得做个样子。今儿你成了忠顺王身边侍卫,这等事情也累不上你我来。只要莫吵得街坊,让他们告你个官差扰民便行。”
贾蓉似懂非懂地拱手,道:“侄儿先回府了。”
“去罢。今儿在东城巡夜的都是我们八公一脉,不用为世叔担心。”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
第二天的傍晚,蓉哥儿从水利营田府回来。段浪已经在宁国府前厅等待着。
“昨儿委屈了你。”蓉哥儿道。
段浪轻笑一声,“不委屈,这种事情任谁见了也得管上一管。”
贾蓉问:“可听说了荣国府要想着要如何处置你?”
段浪摇头,“只听闻了昨日政老爷教育了一顿宝二爷,后来闹到了老太太那里去。其他的却也没听闻。”
“想来该是如此。”贾蓉笑一声,如果知道荣国府要给他走门路,或者捐官之类的。段浪哪里还会有现在的淡定。“昨儿你算是因祸得福。”
“大爷这话何意?”
贾蓉道:“其他的也莫要追问。只需知今年荣国府将会为你寻个门路,或者与你捐个地方县里的老爷。”
段浪欣喜道:“多谢大爷。”
“你也莫急着谢我。这事也非是我提的。”贾蓉看着这家伙那张粗糙的脸上是笑容,也忍不住打趣道:“说来我也舍不得你离开,往日有你在义学里看着,我放心许多。往后义学该如何,还不知了。”
段浪脸上笑容一滞,道:“全凭大爷吩咐。”
“瞧你样子就是个开不得玩笑的。行啦,你暂时先在义学待着,等上面来消息。这段时间继续先管着义学,李老先生年岁大了,许多事情也是有心无力。”
蓉哥儿笑道:“说来当日见你的一面就知你不凡,所以才特意留了你在义学里。本来想着以后寻个机会送你出去。没想着如今正好遇上这事,也算是个好时机。你是个刚正的人,心里又有点傲气。往后到了地方可得收着点性子,莫平白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段浪听了此言,当即跪倒在地,叩首道:“段某定不忘大爷只恩,将来若有差遣之事,某定不推辞。”
“赶紧起来,也不怕被人听了去。”蓉哥儿连忙将段玉扶起。“等到官职下来,赴任后要为民着想才好。只要你不做那些害事,若真遇上了麻烦,倒也可以送书信来府里。从咱们贾家出去的,哪有无故受人欺负的道理。”
段浪听闻更是感激流涕,道:“段某此生难忘大爷教诲。某在上任前,定会给大爷管好了义学;等将来去了地方,也不会给大爷丢脸。”
“这话我可听进耳里了。”
交代几句别的,贾蓉才笑着让人送段浪离开。
又趁着夜色未深,蓉大爷独身往西府梨香院去了。
还不等梨香院的丫鬟通报,贾蓉就见到了冷着脸的薛宝钗从房里走出。
“蓉哥儿怎么来了?”
可想而知,这妮子的语气并不好。
第143章:躺着的是宝钗?
平日里总挂着岁月静好笑容的宝钗都能冷着脸,说明这妮子的心情非常糟糕。贾蓉深知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别去惹对方。不然容易出现祸事,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己。
“过来找蟠大叔,大叔可在院子里?”
却没想说完这话,只见着宝钗的脸色更冷了,似乎很不满意贾蓉的回答。
“大哥瞧宝兄弟去了,最近他们玩得亲近。听说昨日宝兄弟受了难,大哥去那边陪着。”
这兄弟俩感情真好。蓉哥儿心里感慨一句,立马准备走人。
这人惹不得!
贾蓉讪讪道:“既然大叔不在屋里,我明儿再过来。”
薛宝钗看了院里又丫鬟出来,脸上又挂起淡的笑容,道:“既然来了,便进来坐会吧。正好这两日各省都来了信,同你说一说各地的情况。”
蓉哥儿问:“姨太太在吗?”
薛宝钗脸上神情一变,还以为色胆包天的蓉哥儿打着什么注意。冷淡道:“我可不是凤姐姐。”
贾蓉也不会把薛宝钗当王熙凤看待,至少王熙凤生气是生气,开心是开心,什么都能当场表达出来。这薛宝钗却不会这样,脸上表情风轻云淡的总一成不变,今儿冷着脸反倒是件奇事了。
蓉哥儿道:“我是想着蟠大叔不在,姨太太若也出去了。我也不宜进去。”
“莫不是你还避嫌着?那天在王家,你可不是这样的。”薛宝钗轻笑着嘲讽一声,“进来吧,免得下次再走上一通。”
又让房里的莺儿去准备茶水吃食招待小蓉大爷。
贾蓉随着薛宝钗进了房间。
宝钗脸上颇为客气道:“蓉哥儿先在椅子上坐会儿,我让丫鬟找一找各省送来的信件。”
这妮子变脸的速度还真是快,刚见面是冷着脸出来,遇上自己时是挂着冷漠的浅笑,这会儿又客气起来。
贾蓉看了看房间里旁边的丫鬟们,想来:真是只要有人在场,宝钗脸上的表情管理就基本不会失控。哪怕是在丫鬟们面前,也表现得滴水不漏。
只可惜这样的人不是男人身,不然薛家怎么也该有所起势。一个长着七窍玲珑心的女人,生活在一个这样对男女偏见极大的社会里,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没多久,贾蓉就见了有小丫鬟捧了一叠厚厚的纸稿过来。
“竟然会这么多?”蓉哥儿被吓了一跳,这厚厚的一沓,得看到什么时候去。
宝钗浅笑傲然道:“薛家做事,向来办得细致。里面不仅有各省几处合适的地方介绍,还画上舆图,一一说明了。”
要说薛家做事细致,贾蓉还真不怎么相信。只能算是薛宝钗吩咐细致,不然薛家这些年的进项怎么会越来越少?
说到底还是各省的主管做事不用心,又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贾蓉摊开最上面的一封,果然如薛宝钗所说的一样,一纸文字介绍,后面有带几张地图。地图上除了画出了地形,又还标记了附近矿产情况。
像薛家这样生意遍布大燕的,办事的效率就是高。
第一个信封来自巴蜀省,所标记的地点附近也有煤、铁矿,周边也有河流经过。只是山路崎岖,又离远在内陆离神京与江南都有些距离。
蓉哥儿暗暗摇了摇头,交通不太便利先放一边。
第二封来自广粤省,蓉哥儿看了到是个不错的选择。旁边有河道,周边石矿、煤矿、铁矿也丰富。
这个待定。
第三封……
第四封……
蓉哥儿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停留在了平安州的这一封上面。
临近海河流域,周边煤矿较多,水资源丰富。附近也有铁矿,唯一缺少的就是周边没有大型的石场。
起势他最看重的还是平安州的地理位置,位于神京通往淮扬的必经之路上。河运、海运、陆运都极其发达,若是在这里建厂,可以极其便宜的辐射京畿、江南等多地。
薛宝钗见了贾蓉脸上凝重表情,不由得走了过来,低头看着贾蓉手里的舆图。
“看来你也是瞧上了这地方,不过这里地价昂贵,想买上一块大的山地怕是不易。”
贾蓉只闻得一股熟悉的淡淡香味从薛宝钗身上飘了过来,是冷香丸的气味。
难怪今儿薛宝钗脾气不好,看来又是那热毒发作了。
蓉哥儿淡淡挪了下身子,稍稍离了远些。方才两人的脑袋凑得太近了,他还看到屋里的莺儿的露出怪异眼神。
蓉哥儿道:“请薛家在平安州的主管去查查这处吧,同时找一找周边有没有石矿。先调查了此处,再去看别的地方。”
“嗯。”薛宝钗点了点头,抬头却见蓉哥儿稍稍躲着自己,脸上出现愠色。款款道:“原来蓉哥儿也知避嫌。”
不避嫌也没办法啊,房里这么多人看着了。蓉哥儿暗暗哼着,要是换了那一夜薛宝钗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不把她打肿了,决不罢休。
蓉哥儿道:“既然查了些清楚,往后还得麻烦宝姑姑多费心。”
“关系到薛家的生意,自然不会敷衍了事。”薛宝钗淡淡回了一句,又见贾蓉起身就欲告离,问道:“蓉哥儿过来找大哥是要说什么事情?”
“也不是别的,便是关于水泥窑选址的事情。不过刚刚看了平安州选的地方,倒也符合。因此不需得再提那事。”蓉哥儿回道,“天色不早,侄儿先回府了。”
薛宝钗问:“其他几个省的不继续看了吗?”
其他几个省还有什么看的,不是在西北的就是在东北,剩下的一大片都同巴蜀一样,远在内陆地区。一个个交通都不如平安州便利。
蓉哥儿欲走,却突然停下,万一其他的省有更好的地方了?
笑一声,继续在椅子上坐下。道:“看个大致的情况,以后在南方诸省再建窑时,心里也有个数。”
薛宝钗也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同样拿着信件和舆图对比起来。
只是她这一落座,贾蓉心神就莫名不安了。看着薛宝钗那白嫩嫩的手腕手臂,又突然想起了清虚观一夜。
软!
柔软!
心里荡漾。
贾蓉看了一会儿信件,怎么也静不下心去看了。扭头注视着薛宝钗,端庄的脸面白白嫩嫩,两弯眉毛配着聪慧的明眸,还有那小小琼鼻与粉红色的小嘴。不知怎么看呆了。
薛宝钗轻轻咳一声,对上蓉哥儿的目光,却无半点羞涩。反是那嘴角处微微上扬,展现着淡然又让人亲近的笑容。
蓉哥儿很怀疑薛宝钗是不是从小就对着镜子练习怎么去笑,所以才有了这样亲和的假笑。“各省情况也记了心底,今儿又不少收获,该当回去了。”
薛宝钗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
又过了几日,贾蓉在水里营田府的事情终于少了,以后只要监督着工匠施工便好。于是也早早回了府里。
到院子里时,只听着媳妇同凤姐儿的笑声从院里出来。走过进才发现原来是王熙凤、薛宝钗、探春等人来府里做客。
贾蓉美好意思去打搅,让赖升差人去后街找了贾芹、贾珖二人过来。
“蓉哥儿帮帮我吧。”
前厅里,贾芹才见了蓉大爷的面,就扑上来哭诉,“我在后街是待不下去了,蓉哥儿给安排个城外的差事吧。”
原来是贾芹、贾珖两人因为总是打小报告,被各方的哥儿老爷们给惦记上了。加上他们又领了监督庄园的事情,一个一个都当两人是贾蓉的狗腿打手了。
贾蓉道:“如今不是让你们在庄上管事吗?若发现了哪个庄主弄虚作假的,谁要追查了出来,你们可得收缴银子里的三成。”
贾芹道:“如今还未开春耕,哪里有把柄可以抓。”
蓉大爷却不听贾芹的话,又问了各个庄主的情况。
“他们也倒是老实。”蓉哥儿笑一声,蛊惑道:“这两年按先好好监守,若是以后没了弄鬼的事情,府里会重重赏赐你们。若是遇上了,尽管白天去水里营田府找我。”
又道:“当然,你们中间有谁与庄上的人串通一气,也可以互相来举报。将来抄出来的银子,可以让举报者拿走其中两成。”
贾芹、贾珖一听,眼前皆是一亮。又互相打量一样,悄悄与对方都隔远了些。这两个家伙都是不肯吃亏的主,一个个紧张的很。
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没一会儿赏了些酬劳,又送了些其他府里送的东西,让两人带回去。
“二奶奶在倚霞阁等大爷。”雀儿小声道。
那日平儿还没体验够了,他又怕平儿难受,最后还是找的凤姐儿。
蓉哥儿心里突一阵火热。
看来今晚有机会好好让平儿体验一次。嘿嘿一笑,领上平儿就往倚霞阁走。
阁里们敞开着,平儿也不在楼下。他疑惑地上了楼,只见二楼房里躺着一人,面朝着里面。心里好笑,凤姐儿今儿这么早就躺下了?
他可不是个规矩的人。
伸手过去……
嗯?
他如尺子般的手,才握上,便觉察尺寸不对!
凤姐儿才没这般澎湃。
只见床上那人大惊扭过头来,竟然是薛宝钗。
第144章:夜话俏平儿
!go 黄昏的霞光从西天掠来,其中一缕正好照耀在倚霞阁的二楼的房间里。一层淡淡的橙黄色光芒洒在床上,像是覆上一帐金纱。
有贪色的霞光笼住床上的薛宝钗,未施粉黛的脸上更添几分颜色。
黄昏美,人更美。
蓉哥儿朝下看去,锦绣的被褥只盖着薛宝钗上腹,那薄薄的洋绸睡袍……上面是自己的手。
“还不放开?”金色霞光下的薛宝钗瞟了一眼作怪的手。
蓉哥儿连忙松手,只见着洋绸下一道深壑,旁边风景若隐若现。
还未来得及看清。
薛宝钗连忙拉上被子遮挡了风光,微微蹙着眉头道:“还不出去?”
怎么会是薛宝钗?
贾蓉怎么也想不明白,讪讪着出去。心脏在扑通扑通的乱跳,幸好刚刚宝姑姑没有大声喊叫,不然自己可惨了。
这宝姑姑也真是的,你干嘛也跟到倚霞阁来,来也就算了,在阁楼里歇息也不把门关上。
蓉大爷无耻自我安慰一把,在心里将责任推给了宝钗。又想着找个机会赔礼道歉才行,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前两次……
好吧,上次在王家是故意的。
当下又四处打量,在二楼里未见着人才放心。正想着楼下雀儿连忙上来,道:“楼里有好些人。”
“……”
这丫头也不早说,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都已经摸错了人。雀儿指了指顶楼,讪讪道:“刚听了声音,凤奶奶和三姑娘她们应该在上面。”
唉……
自己偷偷来了倚霞阁,还进了二楼的房间里,这要是被凤姐儿知道了。以王熙凤的精明,哪里能想不到发生了什么。甚至还会脑补一些其他没做过的事情也不一定。
蓉大爷道:“赶紧下去,莫要让她们知道了。”
就在这时,通往顶楼的木板梯子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贾蓉朝着雀儿指着的方向看去,平儿率先下来了。
楼梯上的声音却还没停。
平儿见了他们也是稍稍一愣,随后俊俏小脸上展出笑容,道:“小蓉大爷怎么过来了,刚刚奶奶还同三姑娘说起你,这阁楼修得是极好的。”
到底还是平儿贴心,才见面就先用话语告知了阁楼里还有其他人。
蓉哥儿笑道:“听了丫鬟们说婶子和姑姑们到阁楼来了,所以特意过来请姑姑婶婶们安。”
平儿怎么会信他这话,探春和薛宝钗跟到倚霞阁来时临时起意,宁国府的丫鬟哪里会知道。他怕是要找鬼去打听。
平姑娘也没点破他,伸手向楼梯上,扶了一人下来。
正是王熙凤。
“咱们姑娘家来的地方,你过来做甚。”凤姐儿对着贾蓉哼了一声,又后面的人道,“东道主过来了,可请他好好说说这阁楼的妙处。”
不多时,后面一行人也下来,正是探春并她身边丫鬟侍书,及薛宝钗的丫鬟莺儿。
几人在二楼厅里坐下。
宝钗也添上了衣服从房里走出,清素淡雅的红唇微微翘着,略有惊喜道:“蓉哥儿怎么过来了?方才在你院子时,也未见到过你。没曾想你反倒这会儿过来了。”
这妮子真是好演技。
浅浅的笑容下,竟然看不出半点异样,好似刚刚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贾蓉装模作样地请了宝姑姑安,又把前面的说辞重新讲了一遍。又道:“姑姑婶婶们觉得此处还有哪些须得改善的地方。”
宝钗笑而不语。
探春笑道:“阁楼里怎么也不安排几个丫鬟,我们过来歇脚,连个茶水都尝不着。果子、糕点什么的也不见到半个,蓉哥儿未免小气了点。”
贾蓉回:“三姑姑想得周到,往后阁楼里都备上些。”
“你打哪来这么多的要求,不过是偶尔过来歇脚的地方。这阁楼可是我特意要来的,排上这么多丫鬟在里面还平白扰人清净。往后平儿从院里那些糕点、果子过来,偶尔歇脚时也有东西闲嘴。”
王熙凤笑着挑了探春一句,当着众人宣布了这阁楼的所有权。
探春倒也没多想,笑道:“嫂子可是好计算,西府有个大院子还不够,东府好讨来个阁楼。待哪天琏二哥惹了嫂子生气,也不须去王家,直接般这阁楼来住下都行。”
王熙凤傲然道:“他见了我就跟老鼠见了猫,哪里敢挑拨我的火。向来只有他外头住,却没我往外面搬的道理。”
众人听了,不论姐儿丫鬟都掩面哄笑,唯有薛宝钗的笑里颇有深意。
贾蓉却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不该笑。
又听凤姐儿道:“莫说往后,就算是今儿夜里,我和平儿要在这阁楼住下。府里又哪个说得话来?”
这妮子是真的不怕事啊。谁说领着丫鬟在亲戚家住上几日也没什么,但这么明目张胆真就不怕人怀疑?
贾蓉干笑着,道:“婶子要哪日过来这边住,侄儿也唤媳妇过来陪婶子。一来婶子夜里也有个聊天的伴;二来,当日修建这倚霞阁便是为了瞧瞧神京黄昏,夜里还能赏一赏夜景。若有侄媳妇陪着婶子,倒也自在。”
王熙凤赞赏地看了蓉哥儿一眼,笑道:“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蓉儿以后莫要怪婶子抢了你媳妇。”
探春领着众丫鬟又笑。
宝钗脸上则露出怪异的表情。
难怪今儿小蓉大爷才上楼就往房间里摸,原来这里是这对乱理的幽会之处。什么让蓉哥儿媳妇过来陪凤姐姐,怕陪她的还是蓉哥儿本人吧。
也不知道蓉哥儿媳妇晓不晓得这事情,这两人竟胆大至此。
薛宝钗心里转过百种念头,最后都化作一声幽幽轻叹。又不干自己的事情,想那么多作甚。
晚霞暗去,众女也结伴回了府,只剩下贾蓉同雀儿在阁楼里看着宁国府夜景暗暗发呆。
怎么就都走了。
两人正要下去,却又见了平儿去而复返。
蓉哥儿脸上一喜,问:“怎么又回来了?”
平儿笑道:“奶奶让平儿过来传话。请大爷做个安排,往后每日晌午都在阁楼里打扫一遍,里面都备上一些吃食,免得哪日突然过来时,还得吩咐丫鬟们去重新准备。”
蓉哥儿哦了一声,让雀儿都记下。
就这么些事情?
提不起劲来。
平儿见了大爷脸上神情,小脸微微一红,小声道:“今儿奶奶也不知大爷早早就回了,才邀着两位姑娘上倚霞阁瞧瞧。乃至以后回去晚了,府里太太们问起时,奶奶也有了说辞。”
“她怎么又走了?”贾蓉问。
平儿回道:“奶奶总为大爷想着,大爷也得为奶奶考虑。两个姑娘都在,又见了大爷来阁楼里。奶奶今儿哪里还能留下,只能陪着两位姑娘回府去了。”
蓉哥儿哦了一声。
又听着平儿小声道:“奶奶知蓉大奶奶月事还没离,所以又让平儿过来陪大爷。”
平儿在说这话时,脸色更红了,模样娇羞不堪。
蓉哥儿想起平儿裙袍下那紧致身材,心里一荡,嘿嘿笑一声,惹得旁边雀儿侧目。只听了雀儿轻轻哼一声,出了倚霞阁关上大门在外面守着。
蓉大爷牵上平儿的小手,往怀里一拉,问:“莫说她要你来的,只问平儿心里愿不愿意来?”
平儿虽然脸红,却也没了上次的害羞,在蓉哥儿怀里扭上一下。道:“门都被雀儿这丫鬟关上了,甭管愿不愿意,我还能走了不成?”
这蹄子。
蓉哥儿打定主意今夜要让平儿知道什么叫做浇生灌养。
平儿感受到那双火热大手压着后面,哼一声:“大爷也该多些心才是,今儿摸的是薛家的,她反倒不会张扬。要换了其他的姑娘,大爷又该怎么办?”
贾蓉一愣。
平儿又道:“大爷也莫说否认了,平儿可是看了大爷从房里出来。宝姑娘明明在房间里见了大爷,出来又说那样的话,明明是心里有鬼。好在没让奶奶瞧见,不然又要拿你威风。”
可不是嘛,王熙凤可是一直提防着薛宝钗,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贾蓉拍了上一掌,见平儿小口里发出嘤咛一声。嘿嘿一笑,亲上一口道:“今儿要谢谢好平儿给大爷保密了。”
“大爷莫要跟宝姑娘走近了才好。她是备选的秀女,不能传出任何一点私情。”平儿感受那手还在作怪,扭捏着道:“奶奶往日也常说宝姑娘是个心思深的人,依平儿看也是如此。”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心思。”蓉哥儿笑一声,道:“我也知她身份,所以向来避着她。只是没想今儿又遇上了。”
平日只觉自己被凭空抱起,急忙搂住大爷脖子,道:“府里人都说奶奶是个贪权好势的,其实宝姑娘才是真贪权好势。奶奶虽然好管事,不过是她爱张扬,爱逞能逞威风。宝姑娘事事不上心,反而是因为这些个小事情,不值得她在乎。”
蓉哥儿将平儿抱进了东边的房间,也就是原来平儿住的那间屋子。轻轻放在床上,笑:“凤姐儿要知了你在背后这样说她,指不定哪日找你撒气。”
平儿只觉身子一凉,不再说话。羞涩的闭上了眼睛,却又骄傲的挺起胸膛,心里满是羞涩与喜悦。!over
第145章:平儿表真心
平儿之气概,既有北方女子的大方气质,又有南方佳人的娇俏品格。平儿之身材亦也不俗,平坦小腹往北之地陡然挺拔;往南看去却一双匀称细腻,竟也毫无瑕疵。
她确有自傲的本钱。
蓉哥儿扯过被褥覆上,一时遮了春光。
平儿听着被子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被大爷从背后抱住,只觉一温暖怀抱。
她脸儿稍羞,小耳顿时红了。
“大爷莫捉弄平儿。”
蓉哥儿一愣,自己什么还没做了。只是感受着平儿细腻如丝绸的肌肤,那能叫捉弄?
俏平儿双膝一并。
却让蓉哥儿长吸一口气,脸上笑容更喜。
平儿道:“奶奶晚上还等着平儿回去。”
蓉哥儿笑道:“乐趣千种万种,慢慢体会才是。”
平儿听不懂蓉大爷话里的意思,却能察觉他的动作,因而更是羞人。一动也不敢动,只悠悠着道:“大爷懂的花式多。如此房里的人也够了,莫要再惹外面的人才是。蓉大奶奶虽是个好言语的,二奶奶却性子辣。她又无名无份跟着大爷,大爷莫负心了她才是。”
贾蓉抓上俏平儿的下巴稍稍转了过来,寻上亲一口道:“你这丫鬟的忠心都表我这来了,凤姐儿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是主子,我是丫鬟。现在都跟了大爷,若是大爷冷了她,不也是冷了我?”平儿一笑,道:“也不是为谁说好话、表忠心。这些日子,奶奶为了大爷放下许多,也变了不少。平儿日夜在她身边,自是最清楚明白的。”
平儿不是表忠心,这是真心。
蓉大爷魔爪朝下一握,笑道:“你倒是说说凤姐儿放下了什么,又改了什么?”
平儿稍一缩,小背弓起来,双手覆上蓉大爷的魔爪。道:“平儿只是丫鬟,却也同奶奶一样将身心都交了大爷,也怕这只是一场雾水姻缘。大爷是男子,自然浑不在意。”
蓉大爷稍稍用力一抓,以作惩罚。道:“你和凤姐儿都是大爷心上宝贝,哪个不在意。咱们都这样了,莫不是你还想着去跟琏二爷不成?”
平儿身子稍稍一麻,连忙解释道:“开了弓哪里还有回头的路。能跟大爷,虽无名分,平儿自也是欢喜的。只是怕大爷同其他老爷一样,都是喜新厌旧的。今儿是我们,明儿又不知是哪家的新人来了。”
说到底这丫头还是在拿薛宝钗说事。
小蓉大爷顿时发狠,差点让平儿惊出声音。蓉大爷道:“这话是凤姐儿教你的?”
平儿的身躯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星眸半闭,俏脸晕红。摇头道:“奶奶向来是只做不说的主,哪里会教这些。她若真发现了苗头,只会是直接拿棍打上来。那宝姑娘的也不会有个好下场!到时候大爷也会难做。”
“你家大爷和宝姑娘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过。可不要乱诌。”
蓉大爷手上挑拨一下,脑袋埋在平儿的秀发间,另一头却已根深蒂固。
平儿轻轻“嘤”了一声,如遭电击,小口里吐出阵阵芳香。
连忙推开,说道:“平儿也不是让大爷非得躲着宝姑娘,大爷是府里主子,又和薛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平日里自然能见得着!只是大爷也得为两个奶奶着想,蓉大奶奶能应下我和奶奶,她心里已是委屈。哪里还能再加外人。”
平儿只觉突然心里一空,转过身,与蓉大爷四目相对。又是一声短嗯,俏脸升起两朵红霞,更显娇媚动人。平儿看着大爷那柔情眼光,心里也莫名委屈起来。
“我们这些做丫鬟的进谁的房,自己也做不了主。如今跟了大爷,也算是上辈子积了德。平儿也知自己能同大爷在一处,全因奶奶怕平儿外透了消息,才想出了这同流合污的想法。”
“清清白白的玩意,哪里是污浊的。那可都是精华,不信等会你尝尝?”蓉大爷嘿嘿一笑,说出这么一句浑话,将平儿酝酿的气氛全打消了。
蓉大爷又道:“莫要忧心那些,大爷从来就不是喜新厌旧的。我还想牵着你们的手,一并看遍整个世界的风光。”
平儿悠悠地小声说道:“大爷怕是没那么多手,平儿能一直跟在大爷身后就好了。”
这妮子也是个会说情话的。
蓉哥儿的心都被这柔软了几分,含上这张能说会道的小嘴儿。
好一会儿,蓉大爷才笑着道:“看来你还得多学点。”
平儿红着脸点头,她哪里会有大爷经验丰富。
蓉大爷又道:“你要真担心别的,明儿我就同凤姐儿去说,将你要到东府来。这样可就没了那些顾虑,也能光明正大做个东府姨娘。”
平儿嗔一声,道:“奶奶离了我,她身边哪里还有贴心的人。我又是西府院子里的通房丫头,转到东府来还不惹了闲话。大爷能真心待我们主仆,平儿亦也知足了。奶奶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贾蓉是个实干兴邦的人,聊了这么一会儿,却也不想再说别的。轻轻一笑,只觉有一双匀称修长的双腿盘在了自己的身上。
楼下雀儿听着浑浊不清的声音,坐在冰凉的石梯上,看着宁国府夜色发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夜空上星辰尽出,洒下点点星芒。
所谓光天化日,也许就是这意思了吧。
良久,耳力极好的雀儿听着楼上停了动静,只听着两人喘着气说话。
“这么一双腿不穿黑丝可惜了!”
平儿不懂什么是黑丝,雀儿也不懂,只是心里却默默上了心。正想着要去哪里找黑丝时,又听了楼上动静,说什么上浇下灌之类。
又是一阵嬉闹。
过后。
平儿拿丝绢擦了脸抹了唇,又觉得腿上有些温湿,擦拭之后。躺在蓉大爷怀里,嗔声道:“大爷就会这些作弄。”
“都说是房间乐事,自然多些玩法。”
蓉哥儿暗道自己对平儿这腿,怕是永生难忘了。
“平儿该回去了,奶奶还等着了。”
蓉大爷拉着她继续躺下,道:“时辰还早,继续歇息一会。养足了精力,再回去。”
平儿向南方瞄了一眼,等养足了精力,今夜哪里还回得去?那夜里,大爷是心疼自己才最后忍着去了奶奶房间,今儿楼里可只有自己一人。等大爷缓过劲来,哪里能还受得了。
只是……
平儿觉察到那手上的温柔,却也舍不得离开。脸上红晕还未消,嗔道:“再歇一会儿……就回去。”
“要不,今晚别回去了。”
平儿哼:“可不行,平儿又不是瑞珠宝珠,有了实在名分。哪能同着大爷在这里过夜。”
听她提起瑞珠宝珠来,小蓉大爷又楚楚欲动。瑞珠是个乖巧贴心的,任何事情都会应着接下。宝珠却是个另外一种,比蓉大爷还要主动的很。
俏平儿有所察觉连忙闪开,回头见小蓉大爷丑样,笑一声抓上衣裳跑到了门口。
“大爷今儿还是早些回院子里吧,等哪天得闲了,大爷去奶奶院子里。平儿在内屋帘子外等着,奶奶要同意了,我就进去。”
蓉哥儿心里一荡,“可是你自己许诺的。”
平儿捧着衣裳挡着身子,娇俏笑道:“只要大爷能为两位奶奶多想点,莫要在外面惹人,平儿受点委屈又算得什么。这时间快到夜禁,平儿再不走可真要留这里了。大爷今儿要是没够,可找瑞珠宝珠两个姨娘去。”
蓉大爷也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仰着脑袋就要为平儿添衣。平儿却躲了,道:“大爷只会越帮越忙,还是让平儿自己来吧。”
一阵窸窸窣窣声响起,两人总算是换好了衣裳。
出了倚霞阁,蓉哥儿又让雀儿去唤了几个小丫鬟婆子来,送平儿姑娘回西府去。如今平儿也是他房里人,怎么会放心她一个人独自走夜路。
等看着平儿走看,蓉大爷才哼着歌儿往宁懿堂走。
“我要洗澡皮肤好好!”
是该做做具体的实践工作,免得到时候去了西府,还不知怎么安排。
又唤了宝珠瑞珠两人进来。
等到深夜里,蓉哥儿才拖着疲倦的身躯进了正屋内房。
“怎么不留在宝珠她们屋子了?”秦可卿被吵醒,怪了一声,“她们也是姨娘了,哪能跟丫鬟那样对待。”
蓉哥儿也想着,确实这样有那么点拔什么无情的样子。
道:“这不是舍不得媳妇儿。”
秦可卿方才笑了起来,拉过蓉大爷的胳膊枕着,合眼睡下。
只是蓉哥儿劳累过后,却也难眠,想着平儿说的那些话儿。原来王熙凤与秦可卿在背后都做不少的事情。
凤姐儿竟然会为了自己完全断了放贷的进项,连往日帮忙各家联络的事情也停了。而秦可卿则是为了管好宁国府,又不想丢了宁国府的脸面,不仅拉着王熙凤这个情敌请教,还主动同西府和薛家走得近了。
蓉哥儿将秦可卿揽得更紧了,却听着可卿道:“大爷别贴紧了,夜里太热容易踹被子。”
又过了些日子,薛蟠并宝钗又来了东府里。
薛蟠道:“今儿可有好消息同蓉哥儿说。”
第146章:桌下那只脚
有好消息?
薛家能传来自己的的好消息,莫不是外省水泥窑的选址有着落了。
蓉哥儿大喜,脸上表情也多了几分热情。
连忙招呼着薛家兄妹去了书房密谈。又传了几个董事的丫鬟先将书房灯掌好了,再送来些茶水糕点。
贾蓉看了薛蟠手中拿着的一叠图纸,特意寻了个长案,急切邀道:“大叔、姑姑快落座。可说说是怎样一个好消息?”
薛蟠并蓉哥儿坐下。
宝钗不喜蓉哥儿这急功近利的表情,淡然瞥了眼。悠悠在对面落座,道:“平安州的主管来了信,上次看的地方又有了新消息。”
蓉哥儿也好奇,“不是早些时间才来的信吗?怎么这会儿这般快?按理上次回的信也才敢到平安州吧。”
薛蟠道:“蓉哥儿瞧瞧就知了,平安州的主管还未等我们送信去,就详细调查了那处。还联系上了那地主人,方圆五百亩地,售价不过三千两。”
“这事情倒是真奇了。京畿之地,富则二三十两一亩,贫则十来两一亩。平安州地价怎么会这么便宜,折算下竟然不过六两一亩?”
薛宝钗道:“那处地方临河靠山,其中虽说有几亩良田,其他大多却也贫瘠。常年又受水祸侵害,其中又囊括一座山丘。往日里,庄地主人也只能在那处开园种菜,却也无太多进益。加之平安州强梁横生,地贱也属正常。”
听薛宝钗的话里已经将那处地方说了大概,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地贱的原因。
蓉哥儿心里有了数,冷笑着。
强梁横生?
他现在最不怕的就是强梁,水泥天物可是关于忠顺亲王的水里开田的大事情。哪个强梁刚来搞事情?十三爷还不得带上京畿八营的军士去平安州清匪?
说不得贾蓉还能混上半点功劳。
他一拍桌子道:“管他强梁不强梁的,只要主人肯卖地,这处我们就先拿了。快瞧瞧周边的水利、煤矿、铁矿的情况,若是可以,我明儿就差人去平安州一趟。”
薛蟠笑道:“蓉哥儿莫要着急。三月中旬,我得下江南一趟,到时会路过平安州。等些日子,蓉哥儿唤上一行人与我们薛家商队同行,一来有个路上互相有个照应,二来买地时我们薛家也能给帮上一些。”
蓉哥儿正要应下,突然在桌案下的脚却被人踢了一下。
嗯?
怎么回事?
蓉哥儿看了宝姑姑一眼,疑惑的眼神里透露着:你踢我干嘛?
薛宝钗知是踢错了人,脸上神情自然,却也没表现出什么。
款款道:“亲戚家的事情何须说一个帮字,若是宁国府派出的人瞧了地界模样觉得可行,咱们薛家先出钱帮忙买了。也省的宁国府还要运送这大批银子到平安州的混乱地区。”
薛宝钗还真是会卖人情。蓉哥儿暗笑着,不过能让薛家在平安州的商铺出钱买下,也确实是个好办法。
不过将来建窑时,还是得从神京带上不少的银子过去。既然要整活一个大型的窑厂,可不是二三千两银子可以做成的。
薛蟠道:“妹子说的是极,咱们两府不分你我。这些个事情上也不必见外,等我去了江南,我这妹子和娘亲还想拖蓉哥儿在神京照顾着。”
薛宝钗听了大哥这话,心里却气得不行。怎么能对贾蓉说这样的话,岂不让他产生什么误会。
啪的一下。
蓉哥儿感觉到桌下又被踢了一脚。
薛宝钗这妮子没完了?
蓉哥儿也不理她,同薛蟠笑道:“大叔玩笑了,姨太太同姑姑何须拖得侄儿。有西府二太太在家里,姑姑姨太太在府里哪有别的忧心事。”
薛蟠叹一声,“大家总说我是个浑人,实际咱最担心的就是这妹子了。近些年我闹出不少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了妹子备选。姨妈那里最近烦心事情也多,这两天连我娘亲也稍有疏远。若非娘亲同王家舅妈有间,真想劝她搬王家住下。”
最近王夫人又闹什么事情了?贾蓉脸上疑惑着,却又突然受了一脚。
这妮子真是……
蓉哥儿咬牙切齿。
薛蟠见了自家妹子瞪了他一眼,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干笑道:“前些日子宝兄弟被打的事情可听说了?”
这事……贾蓉当然知道,还就因为宝玉被打,自己还被老太太叫去西府一趟。
蓉哥儿点头问:“知晓些,可是二太太的火还没消?”
薛蟠道:“哪是那般容易消的,又怕被人看了笑话,又恼姑父下手重了。几日了脸上也没个笑颜,连我娘亲去了也不怎么欢迎。好在这两日宝兄弟的伤好了,这会儿闹着要让宝兄弟辞了义学,回府里读书了。”
薛宝钗气急,怪大哥什么时候都同贾蓉说,又是一脚踢过去警告。
可想而知,她还是踢错了人。
其实也不能怪她,第一次是知道踢到了贾蓉。后面两次贾蓉也无异样表情,还以为踢的是大哥。结果她发现自己的脚被人夹住了。
宝钗脸上顿时一羞。书房里就三人,能做这样事情的除了色胆包天的贾蓉,还能有谁。
一双灵动眼睛朝蓉哥儿瞪去,却只换来了贾蓉一声轻笑。
蓉哥儿继续同蟠大叔问,“宝二叔可是要辞学了?”
这对贾蓉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义学里没了宝玉这个祸害,其他的学子也能安分许多。
薛蟠道:“我在兄弟房里陪了两日,听他意思自然不肯。那长随李贵被姑妈调到了外府,李嬷嬷也受了罚。其他伙伴都在义学里,宝兄弟也没了几个交往的人。他哪受得那寂寞,还是想去义学里。”
贾蓉疑惑地看向薛蟠。这宝玉如今改了性子,倒是能和薛蟠凑成一对。难不成这两人已经暗通曲款?
薛宝钗见了贾蓉那怪异的眼神看大哥,自己的小脚又被他钳着,心里恼怒。又提起另一脚踹了过去。
蓉哥儿眼神一凝,这妮子真没完没了了。
薛宝钗见了他样子,心里已一慌,莫名想起那夜情形。至此不敢再动弹,款款劝大哥道:“哥哥莫要背后说他们家坏话,你还有半个月就要离京了,以后事情也难牵扯上哥哥。哪需管他们家是怎么模样,这些日子也不要总往宝兄弟院子走的好。”
薛蟠也想起自己这么说,确实容易让人误会,笑道:“我与他是嫡亲的表兄弟,哪里会有些别的事情。只是看他样子难受,偶尔劝他一通。以往还觉得兄弟同我是一路人,没想他却突然变了。唉……可惜啊。”
自己来之前好生交代过,怎么到了宁国府里嘴上就又没了锁。竟然什么话都对贾蓉去说,这些东西是能随便讲的吗?
她还未做别的举动,身子却突然一僵。只觉有一只手攀上了自己的裤脚,那手竟然还探入其中找到袜子向后一撸,宝钗的神经都差点打了个哆嗦。
只觉自己的袜脚被人翻了个边,就这么轻轻的一下接触,薛宝钗的脑海都顿时被清空了思想。
这混账东西。
薛宝钗咬牙启齿,用眼神警告着贾蓉不要乱来。
蓉哥儿脸上呵呵笑着,嘴里同薛蟠说道:“大叔有什么可为难的。姨太太同二太太到底是亲姐妹,关系也亲厚,俩人还能闹出什么矛盾不成?若是哪日西府住不习惯了,也可换东府来住下。咱这里空闲的院子也多着,就当是姑姑同姨太太来东府陪菱儿。”
薛宝钗见薛蟠还真去考虑,心里对自己这大哥更失望,道:“那岂能行,没有干娘住干女儿家的道理,况且那干女儿在府里连半个主人都算不上。我们薛家在神京也又不是没去处,只是想着在西府有亲戚,平日里互相有个照应。”
宝钗心里暗哼,这事情哪里合规矩,让姑妈知了心里还不知怎么想薛家。贾蓉这混账定是打着自己注意。竟然还想让自己搬进来,岂不便宜了他?
她心里真计算着找借口离开,却突然觉了自己脚上鞋子一松。一股冷意传来!连忙想从中抽出脚来,却感到蓉哥儿的手寻上脚底板,轻轻一滑。
“额嗯……”
那股又痒又麻的感觉从脚底板传入她的神经大脑,薛宝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妹子怎了?”薛蟠贴心问道。
薛宝钗正欲回答,却又被轻轻滑了一下。身子一抽,又强忍住笑意。回道:“没事!”
见了薛蟠继续看向桌案上的图纸,宝钗才恶狠狠地瞪了贾蓉一眼。
薛蟠道:“从神京到平安州快则十来天,慢着半个月,倒也不算远。选的这地离神京更近,快慢也不过十天功夫。蓉哥儿坐镇神京亦可能管得上那边情况。”
贾蓉点着脑袋,赞一声:“是极。”
手上却也没停,又轻轻挠了两下,只见对面宝钗忍俊不禁。那副强忍笑意,眼中又带怨念的模样,真是有趣至极。
看你还敢不敢乱踢。
蓉哥儿却不知宝钗这怨念中还藏着羞意,女人的脚哪里能让男子随便碰的。若要换了其他人,薛宝钗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
只是贾蓉这混账将宝钗上下多地都碰过来,心里虽有羞意,却也没太多外想。只是想着如何脱身才行,又怕自己这样被大哥给瞧见。
第147章:有股淡淡的味道
薛蟠完全不知道桌子下发生的一切。还在同蓉哥儿说着以后薛家和宁国府的生意合作。
蓉哥儿对着蟠大叔点头。
手指轻轻的在手中拿捏的那物上轻轻一滑,只看着对面薛宝钗猛地一耸肩。
他笑着同薛蟠道:“大叔也用不着担心,除了内务府、工部、水利营田府几个衙门,其他地方的水泥销售全由你们薛家代理。若是薛家能有胆量,甚至还能将水泥运达大八洲、李朝、安南等国售卖,我们宁国府也是不管的。”
薛宝钗听了眼里放光,甚至往了将自己的脚给抽回来。问:“若是我们薛家从宁国府拿一石水泥五百文,卖到李朝国一石五两银子,你们也不管?”
只要宁国府的水泥一直供养朝廷,那么水泥在民间或者其他国家里,一定会大受欢迎。特别是这几个国家都是常年受海浪台风威胁的,对这样一个东西肯定需要的紧。
蓉哥儿道:“只要你们薛家能保证了运送过去的水泥,不会受潮受损砸了宁国府的名声。你们在其他国家卖多少银子一石,宁国府管你作甚?不过,有一点可得提前同你们说了,既然内务府会采购水泥,不说得他们也会运到李朝去售卖。”
薛宝钗眉头一蹙,问:“怎么还有内务府的事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内务府作为皇家的钱袋子,哪能真一点都不给他们分?而且内务府不仅是皇家的钱袋子,也还掌管着诸多宫内事项。里面也有关于工程的营造机构。
只是不知道原本用于皇家内务营造工程的水泥,会不会被人给转卖到民间。
薛宝钗微微摇头,道:“虽然如今还没个章程,但等京畿的工程修建好后,当今怕是会示下限制水泥卖往他国。”
“宝姑姑这便是多虑了。若是这小小水泥能够在他国卖上几两银子一石,当今和十三爷一定不会做限制。”
一千石不过后世两三千包水泥的量。三千包水泥能做什么?
贾蓉嘿嘿一笑,捧着薛宝钗的脚,轻轻滑上一下。既然她也不挣扎反抗,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他记得当年的细棉土工厂生产的水泥可是主要出口国外的。而且这几年,大燕朝也刚解了海禁,外面还有大把银子等着他们了。
继续道:“若是卖出一千石水泥,就能从他国运回近万两银子。哪怕是当今也拒绝不了这诱惑的!实际上一千石水泥又做得了什么?修一条几里长的小道?”
薛宝钗竟然动也不动,任由蓉哥儿放肆。
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或者说,不管男人女人都是复杂的。
大部分的女人如果让你牵了一次手,那么下次再牵上也就成了顺其自然。只要开了这么一个口子,只要不做出实在惹人生厌的举动,随着时间推移,人与人之间也会越来越亲密。
肌肤相亲,是拉近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最大秘诀。
先拉手、后拥抱,再接吻。距离慢慢递进。
就像曾经某位女作家说过的那样:通往女人灵魂深处的通道是……
现在的薛宝钗就处在这样一个状态下,对于她来说,根本用不着到最后一步。第一次亲密接触可以说迫是于无奈意外,第二次、第三次,怎么可能就没个复杂的心绪。
又因为亲兄薛蟠在场,被抓住脚的薛宝钗除了觉得痒痒,心里竟还有着另外一种感觉。是一种连她这么聪明的人,也无法言语表述的奇怪感觉。
蓉哥儿拿捏着稍显圆润的脚,脚心,脚趾头,脚腕子,小腿,都被他细细给探了个便。心里却在感慨,真是可惜,这样是穿着丝袜该多好。
滑滑顺顺、细细腻腻的感觉,今生怕是难体验到了。
不过,虽然没有丝袜,却也很软很滑。
薛宝钗脸色一红,强作镇定道:“真想要在他国卖出高价也难,还是把握住各省经营吧。”
薛蟠也点点头,薛家得抢先在各省打下名声才行。内务府虽然被整顿了一趟,可里面依旧乱着了。万一真有胆子大的,将内务府原本用于工程营造的水泥私自运往各省售卖,还不得被内务府的人抢了先机。
蓉哥儿又道:“其实最近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儿,那就是更换装水泥的器物,换成小桶子。一来方便,二来也好计算。”
薛宝钗眯着眼睛看贾蓉,以她商人家出生的天生嗅觉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问:“换了容具之后,每五百文的水泥分量也会变化吧。”
贾蓉连连摇头,又在薛宝钗的小腿肚子上掐上一把,笑道:“往日是一石三百、五百、八百,以后改成每桶百斤,一桶按等级分百二十文、二百文、三百文。”
薛宝钗快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这价格竟然比以前还便宜了一个倍。只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蓉哥儿会这么好心?
“莫不是水泥灰比重大,一石远超一百斤?”
可不是远超一百斤吗?妈的蛋,蓉哥儿在心里吐槽,当初也没考虑清楚,直接用容量计算价格。如果说一石大米百二十斤,一石水泥就近三百斤。一来重量越大运输越不方便,二来也没那么多的大容器。
蓉哥儿脸色如常,笑道:“虽然有些出路,却也不大,不会有所影响的。当然,薛家帮宁国府不少,薛家拿货的价格是最低的。最次等一百文一桶,中等百六十文一桶,最上等二百四十文一桶。”
奸商!
薛宝钗见了蓉哥儿脸上笑容,脑子里莫名冒出这样一个词来。堂堂一位爵爷,还顶着个四品官职,怎么比商人还要奸。
贾蓉是无所畏惧,反正水泥在这世界只有自己独一份,自己想怎么定价就怎么定价。当然也要考虑到工程用量及成本,如果定价太高,工部和水里营田府也不会选择用水泥了。所以贾蓉虽然分开了卖,却也没涨什么。
薛蟠笑一声:“要我说,哪怕就算是定上一两银子百斤,也不算得什么。外人又造不出来,也买不到。”
这薛霸王是真的敢想,一两银子百斤。随便修一个一里长的小水渠就要成千上万万两银子,十三爷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贾蓉干笑两声。这么卖,估计也没人会愿意买了,生意不能那么做。
这时他也放开了薛宝钗的脚,便宜占够了,还贴心的为对方套上了鞋袜。笑着对薛宝钗看了两眼,换来的却是薛宝钗的冷淡。
蓉哥儿对此也毫不在意。
轻轻抬起自己的手闻了闻。
额……
有股淡淡的味道。
贾蓉轻浮的举动落在薛宝钗眼里,瞬间双眼都要冒火了。最可气的是蓉哥儿竟然还皱眉耸了耸鼻子,宝钗恨得牙痒痒。
踢脚就往贾蓉那边踹。
蓉哥儿似乎早有防备,连忙躲开,反而将薛宝钗的鞋子踩住。不仅如此,还用自己的另外一只脚在上面蹭了蹭。
桌案下一顿闹腾,做旁边的薛蟠也察觉了不对劲,提着眉毛皱了额头,疑惑看向贾蓉和妹子。
薛宝钗面不改色,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贾蓉则笑着同宝钗道歉:“宝姑姑莫见怪,可能是我的腿儿太长了,无意间踩住了姑姑的鞋子。”
宝钗淡然回道:“无事,蓉哥儿也不是故意的。”
薛蟠方才笑起来,道:“天色不早,瞧见连外面都掌上灯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蓉哥儿起身,朝外面看了眼,笑道:“没想时间过得如此之快。等哪日大叔要往江南去时,可在府里留个信,好让侄儿差人准备一番约定上时间同大叔一并出发。”
薛蟠心里乐着,只要宁国府的水泥窑建好了,薛家的店铺又多了一种独家售卖的好货。
贾蓉又道:“大叔和姑姑回去之后,还请各省的主管在他们的地方也多加留意。若是有合适的地方,说不准我们宁国府还要建第二个水泥窑厂。”
薛蟠道:“好说好说,今儿就聊到这儿,过两天再来看蓉哥儿。”
薛宝钗心里还想着蓉哥儿闻手的举动,虽然跟着大哥出了书房,心里还是一阵不痛快。扭头暗恨恨地瞪了蓉哥儿一眼,心里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
三月初三,宜沐浴。
“日程过得快,这工程也够快的。”蓉哥儿赞了一句。“才一个月时间不到,各处修水渠的地方也挖的差不多了。”
这种效率确实让蓉哥儿惊了一下。
段玉笑道:“皇庄的旱田改了水田,他们今年只能等入夏才能开种,这会儿所有人都扛着锄头挖渠了。速度能不快吗?”
贾蓉笑道:“是有钱吗?皇庄的佃户也能过来帮忙?”
段玉奇怪的看了蓉哥儿一眼。“这次所有的银子是内务府出一半,水里营田府凑一半。至于那些做工的佃户农人,他们只是做该做的事情。哪里还有钱拿。水渠修好了,他们也有利处。”
蓉哥儿看了下这速度,估计四月底就能把水渠建好。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等完工了,我大带玉大哥去万花楼瞧瞧羡梅姑娘。”
段玉叹一声道:“等完工了,羡梅姑娘也离京了。”
蓉哥儿疑惑看向段玉,这家伙够闷骚的嘛,天天和自己待一起还能收到万花楼的内幕消息。问:“怎么个情况?”
段玉道:“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只听了外面在传在万花楼如日中天的羡梅姑娘以后就不在神京了。若是还想见她一面的,需在三月中旬前去捧场,只剩这十来天功夫了。”
营销手段吧。
贾蓉暗笑,“看来玉大哥是无法瞧得羡梅姑娘的容颜了,可有听说她离了神京去哪?莫不是金陵?又或是扬州?”
第148章:凤姐儿病了?
神京里虽然达官贵人满地,论的风月终究不如金陵和扬州的盛名。所以贾蓉一听到段玉说羡梅要走,便以为是去金陵或扬州。
段玉失落道:“谁晓得是去哪儿,只要出了这神京,某是没机会见着她了。”
贾蓉安慰着他。“羡梅姑娘不在了,万花楼里还有一个素兰,风采不在羡梅之下。等完了工,兄弟请你去听听素兰的曲子。”
段玉脸上一喜,揽上蓉哥儿的肩膀道:“哥儿说的可是实在话?”
“同玉大哥说话,哪有不实在的。”蓉哥儿嘿嘿一笑,这次忠顺王主持的开河开田工程,一次性直接将宁国府大半年的水泥存货给清空了。虽然算不得发了财,却也有千两银子。
贾蓉也不是小气人,花上几两银子请同僚兄弟吃个酒听个曲也不算什么。又不是要学着薛蟠那样搞什么竞花名。
段玉也笑,拉着贾蓉道:“今日蓉哥儿也早些回去吧,趁着这大好日子,细致洗了全身。”
如今已经进入施工阶段,贾蓉在水利营田府的事情也没之前那么多。终于能正常下个班了。蓉哥儿感慨一声,问:“莫不是已经到了时辰?”
段玉道:“时辰应也差不多了。今儿十三爷特意交代了,让蓉哥儿无需回王府报道,直接回府就好。”
十三爷到底对自己还是好。蓉哥儿笑一声,“今儿虽不是正经节时,却也是仙人喜事。合该去王府拜会一趟的。”
段玉白了这小子一眼,无奈道:“赶紧回府沐浴吧,今儿莫要去打搅了十三爷。”
贾蓉回过味来,心里想着莫不是十三爷这会儿也是沐浴,说不定还是同王妃一起的鸳鸯浴。那样的话,确实不能去打搅了好事。
嘿嘿一笑,拱手道:“既然如此,咱就不去王府了。玉兄弟也早些回去,莫让嫂子等急了。”
段玉脸上一红,哼着贾蓉赶紧走。
蓉哥儿从皇庄里出来,骑着小马在道上逍遥。心里却在暗自琢磨着,怎么羡梅姑娘会在这个时候离京,难不成身份暴露了,所以逃离神京去别处?
不应该啊。
这羡梅姑娘对外公示的底线可清白着,自己若不是因为从雀儿那里得来消息,还不知道她的底细。其他人又哪里会注意到一个清倌人。
贾蓉想了一通,也没想明白。最后索性不再想下去。
等回了宁国府里,天色也至黄昏。贾蓉也不得不佩服那些制定百官上下班时间的人,从下班回道府里,时间总是恰好。
“大爷回来了?”府里的丫鬟同他道,“今儿三姑娘生辰,奶奶领姨娘们去了西府高乐。”
贾蓉点了点头,问:“今儿又是在哪个的院子里办?”
有丫鬟道:“三姑娘生辰历来那样,不过是同老太太、太太们跟前玩笑一日。请着府里太太奶奶们过去,也当是热闹热闹。”
贾蓉听了实在贾母院子里,突然就没了兴致。那里他可不去,免得看到讨人厌的两位太太。
心里又笑,也不知道宝玉现在如何了。应该府里的姑娘都听了宝玉的事迹,也不晓得那些个姑娘们将如何看宝玉。
那丫鬟又道:“早前平儿姑娘来过府里,说琏二奶奶今儿身子不适,需大爷手里一秘方才能治得。请大爷回府后,带上房子去琏二奶奶院子一趟。”
嗯?
凤姐儿怎么啦?
贾蓉心里一惊,怎么好好的就又身子不适了。我手里有什么秘方能给她治病的?难不成是因为探春生辰高乐过头了,一时喝多了酒又乱吃了东西?
蓉哥儿连忙回了院子里,找上一通,既没找到所谓的秘方,也没想起自己能给凤姐儿治病的是什么。
叹一口气,出府急催了马车朝荣国府赶去。
快到荣国府时,贾蓉才想了明白。
凤姐儿哪里是身子不舒服,明明是想见他了。只是今儿探春生辰大家都在贾母院子了,王熙凤又不好找理由到宁国府来,所以才想着这理由让自己去见她。
可真是会计算。
贾蓉嘿嘿地一笑,也不想让宝贝凤姐儿等久了。进了荣国府,过了进后院的两座仪门,也不走正路。寻了荣国府里的一条夹道往凤姐儿院子赶去。
彼时,从李纨房间后窗下路过。
眼角余光透过后窗玻璃见到李纨房里情况,鬼使神差地蹲下了身子。
只听着李纨房里嘻嘻哗哗的水声。眼睛从玻璃窗的下沿看过去,只见着里面一个低矮的木桶里,正坐着一个婀娜女子。桶中冒着腾腾热气,又隔着玻璃瞧见此景,竟有不真实之感。
看那女子青丝高盘,颈项处白皙光洁,肌肤细腻光滑,仿如一块无暇的美玉。她正在轻轻揉搓着左右双肩,露出光滑美丽的脊背。
蓉哥儿眨了眨眼,隐约间透过左右腋下还能瞧见前面点点风采。
这女人是谁啊?
身材竟也如此之好!
蓉哥儿这才猛然想起,凤姐儿隔壁的院子住着的不就是珠大奶奶李纨?沐浴的人是李纨?
旁边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小丫鬟在她身边伺候,不是添着热水儿,每加一勺,那热气便多一分。如是在梦幻仙境里。
贾蓉看了这么一眼,却也挪不开眼睛。自己真是个贱人,凤姐儿还等着了。
艰难的将目光移开。
赶紧先去凤姐儿那里再说,指不定今儿还能同凤儿、平儿玩出斗地主的有趣游戏。
蓉哥儿暗暗点头,却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着房里那人从桶中站了起来,弯下身子揉搓着腿脚。
贾蓉骂了一声,真他娘的禽兽,自己竟然偷窥。
心里还在无耻的抱怨,珠大奶奶也真是的,房里还留个后窗做甚?留后窗就留吧,还是个玻璃窗,这不等着让人窥探吗?
而且那桶子也太矮了点,哪里洗得舒服。真不会享受!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蓉哥儿默念四字葴言,一双眼睛却是半天舍不得挪开。心里进行了激烈的斗争,蓉哥儿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勉强收拾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又偷偷越过西花墙,出面角门进入凤姐院中。
只是脑海里还不时闪现刚刚李纨站起身子那一幕的风采。
“小蓉大爷可算来了。”王熙凤院子里的平儿姑娘见了蓉哥儿过来,笑道:“奶奶今儿不知这么的,浑身都没个力气,得小蓉大爷的秘方才能治得好。”
哄鬼了!
蓉大爷白了平儿这妮子一眼,要是王熙凤真身子不舒服,平儿哪里会是这副模样。
贾蓉道:“快带我去瞧瞧婶子吧。”
平儿嬉笑一声,领着小蓉大爷进了凤姐儿正房里。见王熙凤正在炕上一手撑着脑袋,歪着身子打眯。
似乎是听了开关门的声音,王熙凤才款款睁了眼睛。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平儿回:“酉时三刻。”
凤姐儿伸了个懒腰,一双丹凤眼充满笑意地看着那个盯着自己胸前的小贼子。道:“今儿离夜禁还有一个时辰,蓉儿给我按按身子吧,入春总提不起劲来。”
难不成凤姐儿真病了?
贾蓉一时也没了别的心思,看王熙凤这慵懒模样,心里真担忧起来。连忙走上前去,探了探凤姐儿额头温度,却也还好。
又道:“若真有了不舒服,请位宫里的御医过来瞧瞧。身子上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儿,万万不能耽搁。”
王熙凤最喜欢看蓉哥儿对自己紧张的模样,顺势躺在了炕上,懒着模样。道:“可不是,这不是把你请过来治病了。”
蓉哥儿方才稍稍松了口气,要被这妮子给吓死去。
躺在他怀里的王熙凤却突然蹙了眉头,伸手向下一抓,竟然寻到一物。连忙从贾蓉身上爬起,脸色变化几下,道:“你刚刚去了哪儿?”
我靠!
蓉哥儿心里一汗,怎么还没消。又道:“听了府里丫鬟的说你身子不舒服,连忙赶了过来,还能去哪儿?”
王熙凤却不信他,手上更抓得紧了。
第149章:有人过来了
男人的反应是最捉摸不定的,有时候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起来。当然这不能成为贾蓉的借口,他的心里也清楚,这次的反应绝对和刚刚路过的后窗玻璃有关。
那更是不能说的消息。
不论男人女人对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拥有者一种控制欲,这样的欲望可大可小,因人而异又因对象而异。
王熙凤就是个控制欲极强的,蓉哥儿对此非常清楚。
“还不是因为凤儿生得漂亮,一时没见着心里就想得紧。那也是对凤儿美丽的一种认同。”蓉大爷说着浑话。
凤姐儿身子一时都软了,多会说话的大爷啊。这样的话在外面说是耍流氓,在内房里说却是情趣。
这会儿平儿又偷笑道:“说来也是怪平儿多嘴,刚在院子里告诉大爷说奶奶刚沐浴过了,这才让大爷起了歪心思。不过奶奶还是查查的好。从后街进府来,旁边可就是梨香院。莫不是大爷还在梨香院里逗留了会。”
“你这骚蹄子又坏着什么主意,今儿梨香院的人和三姑娘素来亲厚,都在老太太院子里。他去那里逗留,还能是和蟠兄弟厮混不成?”
王熙凤对着平儿呸了声。
蓉大奶奶和他院子的姨娘丫鬟都去了老太太院子里,薛家的母女也去了,蓉哥儿哪里还有招惹的对象。
想通了这里,又听了平儿说的,算是从心底儿认了蓉哥儿的说辞。只当贾蓉是色心被勾起,也不在计较。稍稍松开手,轻轻拍一下,道:“这个坏东西。今儿就憋着你。”
好在蓉哥儿及时拿捏住。连忙道:“我倒有计算去梨香院找蟠大叔一趟,大叔这个月便要下江南了。咱们家的水泥窑也在他们家的帮忙下选了地址,等着大叔出发的日子,让蔷哥儿几个同大叔先到平安州去。”
凤姐儿又啐,道:“谁和你是一家的。水泥窑里可有我私人的一份,以后留给大姐儿做嫁妆的。莫不是她的嫁妆你也要私吞了?”
“我哪是做那种混账事的人。”蓉哥儿干笑。
王熙凤道:“我晓得你做这窑厂费钱,东府又被你那老爷败了一顿,以后真要少了银子。我这里东挪西挪,勉强还能凑个万两现银,多了我也拿不出来。”
蓉哥儿揽着她道,“哪里还要你再掏银子,庄园窑上还有个二三千两银子可使。上次从几个庄主园子里也抄出了两三万两,想来暂时应是足够了。凤儿有这心,我亦满足。若是将来水泥窑血本无归了,我再来凤儿这打财主。”
“呸呸呸……”王熙凤推开他,骂道:“你要把我的银子也亏进去了,饶不了你的小命。”
蓉哥儿连连告罪道:“以防万一嘛,天灾人祸哪里算得到,总有之前就做个最坏的打算。”
王熙凤霸气道:“做什么最坏打算?咱们这样的人家还能遇上个什么天灾人祸?还能黄河决了堤,把所有家产都一下冲了干净不成?”
蓉哥儿挠了凤姐儿痒痒,一时便坏了她那气势。“晓得你管家手段高,今儿可不是来听你吹嘘的。”
王熙凤腰肢轻扭,躲开蓉哥儿的魔爪,顺势趴在了床上。
“都说春困秋乏,今儿也实在没精神,所以才叫了你过来。可别想着什么歪主意,这会儿人都在老太太那闹着,指不定谁突然找过来。”
蓉哥儿爬上去,笑道:“我给你松松筋骨,今儿睡个早觉。”
王熙凤轻嗯一声,任由贾蓉作弄。
好一会儿,凤姐儿竟就这般睡着了。
蓉哥儿给凤姐儿盖上被褥,才拉着平儿问:“最近日子府里事情多?”
平儿点头道:“这东一个节日,西一个生辰的。前些日子宝二叔受了难,老太太还在背后议大爷的不是,奶奶说了好些中听话才让老太太消气。还有各侯府里的来往,都是些费心费力的事情,全由奶奶应付着。”
蓉哥儿皱着眉头,低声问:“老太太说了什么?”
平儿哼道:“老太太是府里祖宗,又最宠宝二爷。被两位夫人挑拨两句,把罪责全推大爷身上了。说什么都是大爷逼他念书写字,把胆子唬破了,见了政老爷就像个避猫鼠儿一样。散了胆,坏了肝,才改了性子寻高乐。”
贾蓉算是明白了,那天老太太在自己面前说好话只不过是怕因为这事解散了义学,让荣国府做了坏人。实则在老太太心里,还是因为宝玉被打对自己不满。
“这么多事情,她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平儿只觉自己小腹被戳着,媚眼斜了蓉大爷,轻轻刮上一下腹前。
“奶奶哪里愿意让这些事烦大爷的心,全全都她给大爷挡着。没想大爷却是个不识好歹的,来院里的路上又去惹了哪位。”
蓉哥儿灵机一动,把平儿紧紧揽怀里,拍上她娇俏处。道:“你家大爷今儿谁也没惹,特意来院里陪你们的。”
平儿嘤咛一声,羞着埋头在蓉大爷怀里。委屈道:“平儿替大爷瞒事情,大爷还要打平儿,下次不帮大爷了!”
哪里是打!
蓉哥儿笑吟吟道:“你哪是在给我瞒事情,明明是在坏我名声,整的我像个纵色的轻狂人。”
平儿娇嗔满面,反手抓住蓉大爷在后面的双掌,又挺了挺她的小腹。仰着脑袋问:“这又怎么说?”
蓉哥儿见她动情,便笑道:“是在寻家了。”
俏平儿脸上顿时红了,连忙推开蓉大爷,跑到了外屋里,掀着帘子笑:“小蓉大爷的家也未免太多了点,不知道在西府有着几个家。”
贾蓉追过去,携上平儿就要往旁边的房间走。“都说老马识途,也是认得路的,只知你这儿有一个。”
平儿啐一声,道:“没良心的,过了河儿就拆桥。只图自己舒服,叫奶奶知道了趁她睡着闹事,又不待见我了!”
蓉哥儿笑道:“刚给凤姐儿按上一顿,胳膊也酸了,手也累了。你们俩也得犒劳犒劳我呀,让我跑这一趟才是过河拆桥。”
“你们一个个舒服,最后累得我来。”平儿觉大爷手入了裙里,却也奈何不得他。又想自己已是蓉大爷的人,嗔道:“莫去了衣裳,时辰早着,使不得有姑娘过来。”
事情还真被她们给说中了,没多久就听了外面来人。
“院里的丫头都打哪去了,连平儿姐姐也不见了人影。”
是探春的声音!
平儿心里一紧,欲推开身后的人儿。她却也不敢闹大动静,只听蓉大爷轻声道:“没看着人,她也便走了。”
但愿如此。
平儿心里焦急,一来求蓉大爷找地躲着,二来求三姑娘出了院子。
可偏偏两件事都不随她心愿,小蓉大爷随轻慢了,却不仅不躲,还藏墙角里偷瞧外面情况;三姑娘探春也没离开,只见着她趴正房窗子上朝那里面看。
大爷坏的要死!
平儿紧紧捂着嘴巴,不敢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
只听外面探春同人说话的声音:“嫂子应是在内屋歇息着,平儿在跟前伺候,没听到声音罢。”
这时,平儿并蓉大爷都见着院里还有一人,正是穿蜜合色棉袄的薛宝钗。
宝钗道:“凤姐姐身子不好,恐是平姑娘给她熬药去了。”
探春左右瞧了瞧,一样看见贾蓉、平儿所在屋子里掌着灯。道:“这房里应有小丫鬟在,我们也不便进嫂子房间,寻个小丫鬟问问嫂子身子情况。”
平儿心里大急。
可不能让她们进来。
让她们俩瞧见,一切都完了。
蓉哥儿都把心给提了起来,连忙看了眼房门,好在是关上的。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后便听了外面推门的动静。探春道:“从里面锁上了,有人在里面。”
房间里,贾蓉、平儿两人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响着。
探春问:“谁在里面?”
薛宝钗却是忽然想起什么来,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拉着探春道:“莫要吵她们了,许是房间里的人都睡下了。”
探春自从薛宝钗来之后,两人关系渐好。又从林黛玉离开后,恰时的探春将宝钗视作最贴心的人。
虽然担心着凤嫂嫂的身子,却不强求一定今儿见到。探春点了点头,才同薛宝钗离了凤姐儿院子。
平儿的小脑袋透过缝隙见了院子里没了两人声音,才缓缓出了口长气。
“大爷差点害死平儿了。”
蓉哥儿道:“西府到底不安全,下次还是换倚霞阁去。”
平儿突然闷呃一声,颤着身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小脑袋不停上下晃着。
是夜!
蓉哥儿又去房里看了凤姐儿一眼,轻轻吻了额头才别了平儿离开。
这日。
衙门里,段玉为难着说道:“水里营田府有个事情得蓉哥儿拿主意。”
蓉哥儿迷惑抬头,问:“衙门里还有什么个事情要我这闲人拿主意?”
段玉笑:“蓉哥儿要是闲人,咱岂不是吃干饭的了?说来也不是别的事情,昔日十三爷拿了蓉哥儿的计算图纸,在另外几处皇庄上也按图开渠。只是没想其中一个皇庄边上有一户人家,他家的地里正是在水田府的开渠道上。”
蓉哥儿笑:“开渠能坏他多少田地?坏多少补多少银子就成。这需拿个什么主意?”
段玉摇头道:“如是寻常人家,这么算计也都成了。只是那家里主人狮子大开口,坏一亩地要补五百两银子。偏偏开渠位置又不好绕他,这才来问蓉哥儿计算。”
贾蓉眉头一挑,笑道:“是哪家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咱们水里营田府也敢敲诈?都不需要让咱们来管,直接让司部郎中锁了打上几十板子,瞧他能不能老实。”
段玉款款道:“那户也不是别人,户主姓赖,说是从荣国府里出来的。”
第150章:给赖升的两条路
姓赖?从荣国府出来的。
贾蓉都不需要思考,脑子里就冒出一个名字来——赖尚荣。
“这事来问我作甚?是哪个混账出的主意,一个从荣国府脱籍出来的家生子,难不成还得让我来管教不成?”蓉哥儿气极,“某倒要见识见识管那处皇庄水利的郎中和员外郎,这事问来是几个意思。”
“蓉哥儿莫急。”段玉拉住发飙的蓉哥儿,笑道:“那里的管事也是怕处置了赖家惹上你这哥儿,方才请了我过来问你意思。”
贾蓉哼道:“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谁说情也没用处。说个不好听的,这赖家的行为就是妨害公务,拉上他打几十板子都是轻的。”
“不急着气,这事也怪不得水里营田府的官员。我也听了那赖家的背景,祖上是你们贾家荣国府的老仆,他老子和叔叔又分别是你们宁荣两府的总管。有着这等身份,那些官儿怎么也得看你的面上。”
段玉笑着安慰他,又道:“如今的神京百官,哪个不晓得你是混账出名的。连十三爷都差点遭过你的,他们哪敢因这点事情得罪了你。只是那赖家确实不要脸了些,若是只要几十两银子,那些当值的也就当孝敬蓉哥儿了。这一开口便是五百两一亩,吓得谁也不敢应承了。”
蓉哥儿冷笑道:“可不是这道理。神京地贵,却也不过二三十两一亩,他却喊五百两一亩。还不是要他整一亩地,不过是从中修条水渠而已。好个胆肥的混账,足足翻了二十倍不止。那些官员真要想孝敬也该是孝敬到我宁国府去,哪里找上一个从荣国府出来的家生子去孝敬?”
段玉道:“话是这么说。那些当值也是不知你性子,还当是你们贾家要浑水摸鱼,从中捞些银子使。所以只能请了我过来悄悄问你,水利营田府毕竟比不别处。乃是十三爷和陈大学士两人总理的事物,寻常人也不敢伸手。”
贾蓉一愣,稍稍斜着脑袋瞧他。“莫不是玉上官也认为某是这样的人?”
“瞧你生疏了不是。方才还唤我玉大哥,如今又叫起上官来。”段玉笑道:“蓉哥儿是什么性子,咱哪里不知?莫说是五百两,就算是五千两、五万两,蓉哥儿也是不放在眼里的。那些官员某也斥责一顿,只是到底牵扯了你们贾家,还需你拿主意最好。”
要是真有五万两,我还算是会心动的。蓉哥儿翻了个白眼。
“那便按章程办事,衙门也不欺负了赖家。若是能按市价换了,那便换了。若是不能按市价,水渠改道总不会多花五百两银子。”
段玉点头应下,又道:“事情虽然说通了,不过蓉哥儿回府后最好寻上赖家的人训上一通。不论他们赖家做的什么事情,大伙儿也不会记姓赖的,只会寻着你们贾家来。”
蓉哥儿笑:“哪有这样的道理。”
“便是这道理。赖家长辈是你们贾家的奴才,还任着两府的总管。虽说某信赖家这事同蓉哥儿无关,可是其他人会信赖家敢这么的大开口,不是仗着贾家的威风?甚至还会怀疑就是你们宁荣两府给指使的。”
赖尚荣敢狮子大开口确实是因为有贾家的威风在。真要说是宁荣两府指使,这就太扯淡了。
不过这赖家确实也得找机会清理了。
赖升倒还好,现在宁国府诸多事情也不是由赖升管着,踢出府去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只是荣国府那边,贾蓉却管不上。
赖嬷嬷可是伺候过荣国府以前的老主子,就相当于现在贾母身边的鸳鸯。哪个小辈见了鸳鸯不客客气气的?加上又有贾母的关系,这赖嬷嬷也相当于荣国府里半个老主子。
蓉哥儿想着这些个事情,一阵心烦。
“是得好生管教了他们,否则这些下人还要翻了天。”
段玉又道:“莫要再气这些事儿了,长短也就这两个月事情。忙完了这处,咱们也就回十三爷身边了。”
回十三爷身边有什么好的。
蓉哥儿撇了撇嘴,自己在这皇庄上,除了段玉就没谁看管。想干嘛干嘛,没事的时候躲在角落补觉都成。
去了忠顺王府或者是水里营田府衙门里,到处规矩多着。他可不是一个规矩的人,最受不得这些条条框框。在皇庄当监工多好的事情,这里指指,那里点点。
因此,对段玉说的事意兴阑珊。
当日,回了府里,直接去前厅里找了赖升过来。
“知道何事找总管过来吗?”
赖升一脸疑惑,哪里会知道蓉大爷这会儿黑着个脸是什么原因。想了想最近府里,似乎也没其他的情况。
“可是庄上的事情?蔷二爷已经选定好了人手,这次只先几个人过去摸清了情况,只要等了薛家的消息便一并出发。”
蓉大爷嗯了声,脸上神情未变,又问:“还有了?”
赖升又回:“近日神京几处庄子已经下种,有贾芹、贾珖监督着应是不会再闹出以前的事情。金陵那边也差了人过去,只是黑山村那处过于遥远,暂时还未选出人手过去。”
蓉哥儿嘴角露出一抹浅笑,饱含深意地看向赖升,道:“既然选不出人手来,不若劳烦赖总管亲自带人走一趟。摸清了黑山村现在的底细,再回神京来。”
黑山村远在北辽寒冷之地,赖升哪里肯去那里。脸上干笑着,道:“每天府里都有着诸多事情,哪里能远去北辽。”
蓉哥儿淡淡道:“这些年黑山村的租金一年比一年少,总管代我巡视黑山村也是府里正事。就算是当今也要派亲近的人去巡查边疆了,我也是信得过赖总管,才忽然想出这法子。若办好了,对你们赖家少不了好处。”
赖升突然听蓉大爷提起赖家,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是当了几十年下人总结出的经验,若是赖家无事,主子又怎么会突然提起赖家来。
赖总管突然跪下地上磕头,道:“大爷信得过咱,本是咱的恩荣。大爷若是觉得老仆可替大爷巡视黑山村,老仆自当万死不辞。”
这老批货倒是个识货色的。
贾蓉道:“这黑山村总是我心里的一块石头。偏偏又远,任何人去了那里,也担心被乌庄头给买通了。所以啊,咱也想出个办法。那就是分批过去,有明有暗,任何弄虚作假的全部家规处置。”
赖总管心里苦啊。
这也叫信任?
这才是最大的不信任。
真要去了黑山村,怕是不把乌庄头弄个赶紧,大爷也不会罢休了。
赖升道:“凡听大爷吩咐。”
唉……其实别的不说,赖升和赖大两个人都是真有才干的。只是这赖家的心思……
蓉大爷微微摇摇头,这老匹夫态度还很好。也不在跟他打哑谜,淡淡道:“最近你们赖家可是出了利害人。”
赖升知道要说正事了,跪在地上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蓉大爷冷笑道:“说来也是巧。若不是我在水里营田府里兼了个差事,还听不到这样的消息。胆大妄为啊,你们赖家的好哥儿,比我们贾家还要张扬。”
赖升一听跟水里营田府有关,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这衙门可不比别的,乃是当朝最权势的忠顺王总理的。连忙问道:“可是老仆那子侄惹出了什么祸事?”
“也不算祸事吧。”贾蓉冷笑一声,“不过是仗着贾家的威名,敲诈水利营田府。银子也不多,不过是五百两一亩地,一百亩也才区区五万两。真是不多啊!”
赖升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蓉大爷一直黑着脸了,连连磕头道:“老仆今儿晚上就回赖家花园去,好好训斥那小子一番。”
贾蓉道:“训斥?可会有用处?听说早些年荣国府还帮你那侄子捐了个前程,现在可等到官身消息了?”
赖升道:“还没听到消息。”
“想来也是,若是有了消息。他也该去赴任了。”蓉大爷冷笑道,“你们赖家三代才出了这么一个脱籍的哥儿,是该好好培养。”
赖升心里也委屈,这都是赖大家的事情,怎么还把自己给连累上了。
这时他却已不敢再言语。
贾蓉款款道:“咱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能让你们赖家连累的府里。念在你们在府里付出多年,给两条路:一,等忙完这阵子,你领上几个人到黑山村去;二,将你夫妇这些年在宁国府挣的交出,咱帮你消了奴籍从此互不相欠。至于赖尚荣,府里自有办法罚他。”
第151章:恭敬叫我一声世叔
脱奴籍向来是一件说简单,又不简单的事情。若是像袭人那样从小卖身进府的,只要花钱赎了私契便可。
赖家这种家生奴仆,只有钱赎身还不够,还得主子宽容到户部打点后改了奴籍。
赖升能有这机会心里自然是欣喜若狂,只要能换得自由身,倾家荡产又有何足惜。按这自古传下的规矩,家中奴仆的一切本就是主子的,只是少有人夺奴仆的体己。
向来的惩罚条例是转手卖出去,又或者打发到庄上种田。
蓉大爷这做法已经是极其的宽厚了。赖升心里也笑,他这些年从府里赚的大部分早转移到赖家花园去了,可不在宁国府里。
只是他能想到这些,蓉大爷就想不到这些?
赖升无奈道:“谢大爷宽待,老仆愿意去黑山村一趟。”
他还是不敢赌。心里害怕蓉大爷虽然放了他的自由身,却寻个理由到赖家花园要账去。以蓉大爷的性子,这样的事情很可能发生。保不齐最后自己又会因在主家行窃贪腐之类的罪名,搞得个人财两失。
蓉哥儿怪笑了一声,“比你那侄子有见识的多,到底是府里的总管,也知道个好歹。明儿自己去赖家花园传个话,同你那侄儿说道说道。既然还没等到官身也别等了,老老实实做个土财主,在赖家花园里怎么混账都无所谓。”
赖升猛然抬头,面露惊惧之色。蓉大爷这是要毁了赖尚荣的前程啊,磕头道:“求大爷开恩,赖家好不容易出一个有前程的哥儿,求大爷饶恕他这次吧。”
贾蓉道:“有前程?哪里有什么前程。凭他见钱伸手的性子,真要去了地方做县老爷,还不得鱼肉百姓?明儿我亲自找西府的两位太爷说道,看谁会给赖尚荣走门路。提一个官很难,但要阻一个人做官却容易得很。”
蓉大爷悠悠道:“他的前程,是他自己毁的。与谁也没干系!我们贾家更能不能推这搬的人出去,反害了贾家的名声。”
赖升心里一痛,这些年为了给赖尚荣走门路,他与大哥在两府里何尝不尽心尽力。饶是连赖嬷嬷同赖大家的也没少在两府讨好着老老少少各位主子。
赖家一不做官、二不经商,家里却有庄子、花园,还请着几十上百的丫鬟婆子小厮们伺候赖尚荣。这些钱都打哪里来的?还不是赖家两代长辈在两府里获得的赏赐,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贪墨。
如今全白费了。
赖升心里苦啊!
蓉大爷却不看他伤怀样子,冷淡道:“也别跪着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如此,赖升才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蓉大爷呸了一声,“今天的茶水淡了些。”
没多久儿,赖升去而复回,脸上还有着悲意。道:“秦老爷、蔷二爷同匠人宗成来了。”
“备上好茶,邀他们到书房去罢。”蓉哥儿笑颜又开,连忙吩咐着赖升,“昨日从南方送来的果子也都备上,一一送书房来。”
秦业、贾蔷他们过来,向来是有好消息。
贾蓉连忙回院子里换了衣裳才过去。
“老爷今儿怎么领着他们过来了?”蓉哥儿在书房里见到了气色越来越好的秦业,又问:“鲸卿怎么一并过来。”
秦业道:“窑里总要留个管事的。”
“还想着明儿差人送些珍奇果子到庄上去,没曾想老爷和蔷哥儿先来了。”蓉哥儿笑,又朝外面唤了声,让丫鬟们捧上果子进来。
“这是昨儿薛家打岭南来的船队捎来的。叫什么番娄子,又称波罗。寻常人在神京可吃不着,这还是薛家在岭南的主管特意加急给送的,于是我半道截留了几个。大家尝尝!”
“酸!”蔷哥儿挑了一块放嘴中,咬上一口后,差点没丢了出去。
“便是这味道!”蓉大爷嘿嘿笑道,“你们来得急,也没提前准备。若是提早用盐水泡上一会,味道会更好。这可是薛家商船从海上奔波十多日送来的,等会回去捎上两个,也好让鲸卿、芸哥儿他们都尝尝。”
秦业听了这话,悄悄放下手里挑着的那块,道:“那便先说了事情,再细品这玩意。”
宗成也点着脑袋,从怀里抽出一卷画来,铺在长案上。
“这是?”
蓉哥儿看着画上的玩具,奇奇怪怪,半晌也没认出是什么。
宗成腼腆地笑一声,“是俺在闲暇时自己画的,一个用来磨水泥熟料的工具。也不知可不可行,被业老爷、蔷二爷见了才逼着过来。”
蓉哥儿问:“最上面这些圆圆的东西是什么?”
“是铁球。”宗成回一声,又指着画上下面一层的小圆球道,“这些都是铁球,只是大小不同。”
“铁球?”
蓉哥儿一愣,这玩意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如果把图纸横过来看……
这就是一个简易的球磨机啊!
贾蓉看向宗成的眼神都不同,这尼玛是个天才吧,连这鬼玩意都能想得出来?
宗成脸上显露出老男人的害羞,道:“也不知道可不可行,只是那天听了大爷说的,只要水力足够能带动的力量也就越大,所以瞎琢磨出这么个玩意出来。上面放块状熟料,由轴承带动磨盘以及上面的铁球将碎料碾碎。”
这想法是很好的,可是能不能做出这机器来才是关键啊。就算能,耗费的钱物也定不是个小数目。
蓉哥儿心里叹了一声,脸上却没表现出来。琢磨着该怎么面对,首先肯定不能打击了宗成这些工匠的积极性,能画出一个简易的球磨机已经是非凡了。
不仅不能打击还得奖励。
他笑道:“可行,宗成大哥之才,真是令某大开眼界。往日在天上时,某也见过差不多的东西,只是那物在这里却难造得出来,反是宗成大哥画出来的,正好简洁了许多。”
几人听了皆是一喜。
秦业拍着宗成肩膀笑道:“早说了可行。”
蔷哥儿悄悄在贾蓉耳边道:“秦老爷收了宗成为徒弟,两人在庄上关系亲厚着。”
原来如此。
蓉哥儿稍稍点头,对宗成问:“宗成大哥可有计算,若要造出此物需得多少银两?每日可增加多少熟料研磨产出。”
这一问,反而是问住了宗成。他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些,虽然把东西画了出来,心里却也是担忧着可不可行。哪里会想造价几何,产出几何。
秦业见宗成一时说不出话来,主动说道:“咱们也不须直接造这物件,可用木板石头做个小型的玩具研究。先查查看有其他问题没,若没了毛病,再适用于窑厂里。”
宗成腼腆点点头。
蓉哥儿也笑:“该是这样,先用便宜东西试验了,得了验证咱们再用于生产。新厂那处,宗成大哥也不急着过去,研究出了这物件,可比过去新厂建窑重要的多。”
宗成听蓉大爷也支持自己,兴奋得面红耳赤。回道:“还有十来天的时间,俺定将他造出来。”
“不急。新厂买地开地建窑都需要时间,莫不成你还信不过其他的匠人兄弟?”蓉哥儿笑着道,“宗成大哥试验出了这物,我私人奖你一笔银子。只是在这期间,原来计划的水磨坊也要继续建造。”
几人又聊了些细节,蓉哥儿将自己印象里的球磨机原理也给他们说了一遍。不要求宗成能复原出一个球磨机来,哪怕是个简易的,能投入使用稍稍提高效率的磨熟料机器也是一种进步。
宗成今天是开了眼界,还听了不少的陌生词汇。
什么摩擦力、离心力、惯性之类的,就是通过这些莫名其妙的力量让铁球将熟料粉碎,从而达到成灰的效果。
等几人出了宁国府,蔷哥儿手里捧着一个波罗感叹。
“蓉哥儿平日虽不表现什么,他之才华,却是我永远也追赶不及的。”
宗成也道:“大爷之才,自非寻常人可及。某却向往那离恨天之地,小小磨盘之中却也有这么多的学问。”
秦业款款哼了声,“不会好好说话,学什么掉书袋的毛病。”
宗成讪讪一笑,也捧着一个波罗上前,连忙请着秦老爷上车。
“今儿老爷又来了?”秦可卿问道。
“可不是,老爷还受了一门徒弟。只是年岁有些大了,脑子却是灵活的。”蓉哥儿笑着趟在了可卿的一双腿上。“往后你也不用担心秦老爷在庄上没人孝敬,不论宗成还是蔷哥儿都对秦老爷恭敬的很。”
秦可卿食了一块菠萝,还是意犹未尽,道:“这么个果子,也不知是怎么长出来的。虽然样子丑了些,味道却出奇的好。”
蓉哥儿问:“不觉得酸吗?今儿秦老爷他们吃时可都嫌太酸了。还是我劝了,才勉强带了两个回去,让鲸卿也尝尝味道。”
“不酸啊。味道正好着!”秦可卿笑道,“这两日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总觉喉咙些许不舒适。这番娄子倒是合我胃口,能压一压那感觉。”
蓉哥儿紧忙起身,问:“莫不是吃坏了肚子?让雀儿去外面请个御医过来。”
秦可卿看大爷这紧张模样,笑道:“这大晚上的去哪儿请御医,不过是喉咙不舒适。又没其他毛病。”
蓉哥儿讪讪笑了下,自己或许真是紧张过头了。
“今日早些睡下,养足了精神,或许明日就好了。”
“今夜可不许作弄坏事。”秦可卿轻轻一笑,好一副温柔魅惑的模样,惹得蓉大爷心里痒痒。
只是两人又聊了些今日两府发生的趣事,可卿却明显困了,蓉大爷也不忍吵了她。只得怀抱着睡下。
第二日,蓉哥儿才从水里营田府回来。
便见着赖升领一人在前厅候着。
“见过小蓉大爷!”那人面上微胖,身材圆润有福,双手拱着见礼。笑起来时,倒也和善。只是一双眼睛里透着难以捉摸的精光。
不像是正经人。
蓉哥儿朝赖升看了眼,听赖升道:“这位便是兄弟家的哥儿,学名尚荣。”
“哦!”蓉大爷意味深长地瞧了这货色一眼,冷淡道:“赖家哥儿不在园子里好好享受着,跑这里来作甚?”
赖尚荣脸上一黑,也没了刚刚的热情。道:“是二叔唤我过来,同小蓉大爷说清前些日子的误会。”
贾蓉疑惑道:“嗯?有误会?什么误会?我怎么不知道?”
赖升见自家侄儿这样子,心里也无奈,哼一声:“跪下。”
赖尚荣哪里肯跪,冷漠道:“他是宁国府哥儿,我是赖家哥儿,又不是他们家奴才。干嘛跪他,既然小蓉大爷说没误会,也不须解释了。”
“那请吧。”蓉大爷挥挥手,头也不回的去了院子里。
“……”
“你在他面前拿什么脾气?”赖升斥责道。
赖尚荣冷着脸嘲讽,“你们是做惯了奴才,见了主子就要跪。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人,不是什么贾家的奴才。若不是你强拉着我过来,我哪里愿意来他们贾家。”
“你……”赖升气得都说不出话来。
赖尚荣冷声道:“让我跪他,他也不怕折寿?咱跟薛蟠、冯紫英都是同辈相交,真要论他还得恭敬叫我一声世叔,咱认不认还另说。”
院子里,蓉哥儿听着雀儿给自己的讲述着赖升与赖尚荣之间的对话,一时啼笑皆非。
又过了几日。
薛蟠这边终于准备下江南了。
宁国府也分出一批人马,由秦钟、贾芸带几个老匠人与薛蟠同行。
清河码头,贾蓉特意找段玉借了半日时间出来。遥遥看着船上的秦钟,心里五味杂陈。
这小子终于也能干些正事了!
虽然没继续在义学里听讲,也算没辜负了自己的用心。
蓉哥儿道:“老爷,回去罢。”
旁边的秦业点了点头,望那款款远去的船只,眼角却湿润了。
都说父母在不远游,秦业年迈,秦钟年幼,却因这事分隔两地。蓉大爷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偏偏这确实秦业父子共同商议的想法。
秦业虽然要秦钟去平安州,心里却也惦记着这年幼的儿子。
蔷哥儿见此样子,走过来扶上秦业,道:“宗成大哥研究的那物也到关键时候,老爷先回庄上吧。”
蓉哥儿却听着身后来一人说道:“不过来迟一步,这家伙怎么就走了。”
回头看去,正是冯紫英。
第152章:秦可卿有了
冯紫英抱怨一句,便看到了前面立着的贾蓉,上前来招呼,道:“蓉哥儿怎么得了空过来?”
“旁边就是负责的皇庄,离得不远。”蓉哥儿笑一声,又道:“蟠大叔还以为世叔不来了,加之时辰也不早,于是便先开了船。”
冯紫英叹一声,“这家伙。他这一走也不晓得要多少时日才能回京,我哪能不来送他。”
蓉哥儿玩笑道:“世叔若是想见他,这会儿驶条船过去,半日应是能追上。”
“他算得老几,不过是想着往日神京少了他,便也少了几分乐趣。今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蟠兄弟要下江南了。那万花楼的羡梅也不见了踪影,要不是某晓得羡梅姑娘瞧不上这货,还以为这两人约好了要私奔。”
冯紫英呸了一声,继续开着玩笑话。
贾蓉很多日子没去过万花楼了,上次还是听段玉提过羡梅。
“应是被哪家见不得光的哥儿买了回去,让才万花楼如此宣扬罢,好断了你们这些公侯哥儿们的念想。”
“呸……咱可没什么念想。还能真在外养个清倌人不成?咱可做不出来这事,怕是要被家里老子给打个半死。”冯紫英笑,“反是蓉哥儿没人管着,就算你将清倌人带回府里做妾,也不会有人说道什么。”
蓉哥儿赶紧摇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清倌人做妾?
秦可卿和王熙凤两大醋缸子非撒泼不可,到时候闹得满府的醋味,那才是真不好受。
“世叔莫笑话我,我与那羡梅也未曾见上两面。这些日子都在水利营田府里做事,日日面土背天的,可享不了那等艳福。”
冯紫英听蓉哥儿提起水利营田府来,脸上稍稍一变。拉着贾蓉到一遍,问:“听几日前,蓉哥儿训了赖家哥儿一趟?”
“这事都传世叔耳里了?”蓉哥儿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莫非世叔是与赖尚荣来说情的?”
冯紫英道:“实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一桩买卖,价高折,价贱提。谈不拢便不谈罢了,何必到这地步。”
贾蓉淡淡问:“何种地步?”
“听尚荣的说法,蓉哥儿要阻了他的官身。赖家老嬷嬷曾在荣府服侍过老国公夫人,不论其他,到底有些苦劳。如今她孙辈终于出了个有出息的,突然没了希望,只怕赖家心凉。”
贾蓉冷笑道:“世叔怕是不知道赖家哥儿是怎么说的。说我是宁国府的哥儿,他是赖家的哥儿。他做什么,我们贾家哪里管得着?”
“这……”冯紫英也苦笑,确实是有些不像话了。若不是仗着贾家两府的恩荣,赖尚荣哪里有今天的好日子。
蓉哥儿又道:“若只是这般,我也不去管他。还对他叔叔说,真要论起辈分,我这个宁国府的承爵人还得恭敬唤他一声世叔。我也知冯世叔交际广,什么人也谈得来,与赖尚荣也密切。只是他既然说了这样的话,我定要让他瞧瞧没了宁荣两府,他们赖家哥儿又是个什么东西。”
冯紫英问:“蓉哥儿欲行何事?真要下手整他?”
贾蓉摇头道:“世叔是要救他么?”
“怎会?赖尚荣说到底不过是赖嬷嬷的孙子、赖大的儿子。我同叫交往也是看着贾家的面子,看着赖大的面子。既然蓉哥儿不喜了他,我何必再去捞他,岂不坏了我们两府的关系。”
冯紫英这样的公侯子弟可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赖家是依附在贾家过活的,没有贾家的帮衬,赖家什么都不是。冯家和贾家是世交,怎么会因为一个家生子反坏了冯家同宁国府交情。
贾蓉笑道:“我昨儿还想着,若是今日在码头遇上冯世叔,会不会给赖尚荣来说情。有了世叔这话,我也倒放心了。”
“蓉哥儿是打算怎么做?”冯紫英看了贾蓉脸上表情,心里虽然有为赖尚荣默哀的心思,却也并不深。
“也没什么太多计算的。不过是请了忠顺王府几位同僚帮忙,查一查这些年赖尚荣在府里的所作所为。又请了琏二婶婶算账,把赖家这些年从荣国府贪墨的份额计算出来。”
冯紫英嘴角咧了咧,道:“各府管事的多少会捞点银子,哪能真做到清澈见底。就算是从中沾上一些油水,老太君心里也是知晓的。向来是任人唯亲,莫要做水至清则无鱼那套才好。”
蓉哥儿款款道:“仆上效,主下赐,皆是恩情。可赖家的哥儿得了好处,不仅不感恩,还坏贾家的名声。这也倒罢了!还要在贾家耍威风,当着我面也不嘴软,哪能轻易放了他。以后两府的下人有样学样,岂不是一个个都养成了白眼狼?”
冯紫英唉了一下,道:“这人也不知深浅了些,左右也不着调。往日里同他喝酒时,还见着算客气。没想却是这么个人,这些事儿蓉哥儿瞧着办,我绝不多管闲事。”
他听了贾蓉说了大概,也差不多了解蓉哥儿要用什么办法了。赖家依仗的不过是赖嬷嬷和赖大、赖升两兄弟在宁荣两府的威望,如果一下把赖嬷嬷这些可依靠的人清除了,赖尚荣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所谓孤立无援、求门无路,没了贾家的庇护,赖尚荣这么个哥儿还能在神京潇洒多久?
“世叔可是怪我太不仅人情了?”蓉哥儿笑着问道。
冯紫英摇摇头,这是贾家的家事,哪里是他能参与的。现在贾蓉又是八公里最有潜力的人之一,大家都只会应承,怎么可能会与贾蓉唱反调。
他很清楚情谊是情谊,利益是利益。况且,真论起来,他与赖尚荣也没什么情谊。
冯紫英淡淡道:“不过一个脱籍的家生子,怎么做都不算过分。”
蓉哥儿点了点头。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些人认不清自己。所谓圈子不同,不要强融。对冯紫英、薛蟠,甚至贾宝玉来说,赖尚荣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也许赖尚荣认为冯紫英唤他一声兄弟,这是认可了他的身份。实则,不过是见面时的客气。
这些个公侯子弟,会同人交心,却难同赖尚荣这样的人交心。只是赖尚荣却以为同场喝过酒,换了名牌称兄弟,就真的成了兄弟。
这可能吗?
贾蓉望着清河里的那艘船已经远去,同冯紫英道:“也该回皇庄当值了,不宜多逗留。”
“去吧,咋也该回神京了。紧赶慢赶也没见着这家伙一面,等他回来在细细算账。”冯紫英呵呵一笑,完全没把赖尚荣的事情放心上,又道:“等蓉哥儿忙了这阵子,咱再去府里叨唠。”
见了冯紫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贾蓉无奈笑了声。让蔷哥儿送秦业老爷回去,自己则跑到马车上一马车边。
“向来只听说了长姐如母,却未曾听过小妹如母的。蟠大叔有宝姑姑这样一个妹子,实在让人心生羡慕,不知省下多少忧愁。”
车里坐着的正是薛宝钗,她却不回蓉哥儿的话,吩咐莺儿该回去了。
这妮子还记着上次脱她袜子的仇了。蓉哥儿暗暗摇摇头,我闻着那味道都没说什么,反倒是她先生气了。
这些来的一些日子,蓉哥儿也过得平常。水里营田府的事情按部就班进行着,王熙凤那边也颇有忙碌,只是秦可卿这些日子稍显有些不对劲来。
蓉哥儿从皇庄出来,去西府凤姐儿院里一趟回来,就见着秦可卿在炕上打盹。
“奶奶这几日精神气缺了不少,我们要去找太医过来,她却不肯麻烦。”小雀儿见上蓉大爷的面告蓉大奶奶的状。
小雀儿噘嘴道:“雀儿也是为奶奶好,奶奶却责大爷不在府里,哪能让其他男子进院子来。死活不肯见太医,咱与憨丫头都找到西府请太医去了,奶奶也不肯见。”
蓉哥儿问:“到底是如何了?”
雀儿怕吵了蓉大奶奶打盹,拉着蓉大爷小声道:“这些日子奶奶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今儿我探了奶奶额头,也异常温烫。而且……往常月初几日就要备上糖水,这个月都过中旬了,奶奶却还全无动静。”
蓉哥儿瞧着炕上的秦可卿,面色红润,倒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心里却被小雀儿说的发毛,确实太异常了。
连忙拿了牌子给小雀儿,吩咐道:“你对忠顺王府里也熟悉,趁着夜色不深,拿牌去一趟。若是能见着王妃娘娘最好,见不着直接同王府里的内监说明了奶奶的情况,请王府里的御医过来诊诊。”
小雀儿得了令,火急火燎出了院子,在门外唤了马车朝王府奔去。
贾蓉也不忍吵了可卿,轻轻为她覆上被褥,在旁边坐下等御医过来。
“大爷回来了?”秦可卿却还是被这轻微的举动给惊醒,露着慵懒笑容。
“继续躺着吧,莫要起来了。”蓉哥儿扶着她继续躺下,责道:“好好的人儿,怎么就学着讳疾忌医那一套。我让雀儿去忠顺王府请御医了,应不须得多久也能到。”
秦可卿道:“府里都掌灯了,大爷怎么还劳烦别人走一趟。不过是这些日子累着了,有些没力劲,犯不上这般大惊小怪的。这么点事情就跑到王府去叨唠,王爷和娘娘还不知怎么想大爷,留下个持宠而娇的印象可不好。”
“媳妇身子事情就不算小事,乃是我心里最大的事情。你还是娘娘的干女儿了,你身子病了,她合该也需知道情况。”
秦可卿轻嗔了一声,打着呵欠寻蓉大爷的腿靠上。
“鲸卿同蟠大叔他们已经离京了?”
“前晌走的,这时间应到了津门地界,再几日便到平安州地界。”蓉哥儿轻轻抚上可卿睡时压乱的鬓发,为她细细理好,道:“早和鲸卿吩咐过,不论平安州选址可不可行,都让他回一趟。”
“让大爷费心了。”秦可卿嫣然一笑,用她的小脑袋蹭了蹭蓉大爷的腿,寻上个舒服的位置。问,“赖家的事情妥善了?”
“你管这些做甚?”蓉大爷好奇问道。
“不单是外宅的事情,也和内宅相干的。我怎就不能管?”秦可卿悠悠道:“赖嬷嬷在两府里也是极贴心的人,便是那赖大总管家的也是办事周到的,怎么赖家就出了这么个哥儿。”
蓉大爷不吃这她这套,笑道:“又是谁找上你来说情了?”
“大爷决定的事情,我那会说这情。赖大家的虽然来找过我,我也是一问摇头三不知给回了。只是心里略有感慨,大爷若真要动赖家的哥儿,西府老太太哪里怕也说不过去。在那些太太眼中,赖家的人可都是府里的贴心助手,怎么会说辞就辞的。”
“所以才没急着动他,免得西府的人说我是以小化大,没事找事。若是下次再有人说情,你直接应下就是。”蓉哥儿嘿嘿地一笑,扶着可卿胳膊道,“你继续眯上一会儿,也别想这些事情了。等王府的御医过来,瞧了具体情况再说。”
要动赖家,就要斩个赶紧。如果留着赖嬷嬷、赖大这些人继续在西府里,就算赖尚荣做不了官了,以后还不是依附在贾家上面吸血?
虽然吸的是荣国府的血。
当贾蓉就是不想让赖家的好过,所有姓赖的不清了干净,心里就不舒服。
这事情还得缓缓图之,先让赖家再潇洒一阵子。等他们放松了警惕,在最得意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蓉大爷做事,再不是心血来潮就去做。
虽然那样一时能解气,但是后果总会出不少麻烦。贾蓉最怕事后的麻烦,宁愿前期麻烦一点,把事情一步步做稳妥了。
一劳永逸。
莫约三刻钟的时间,小雀儿总算带了人过来。
“佳宜姑姑怎么也来了!”
被称作佳怡姑姑的是一名二三十岁的老宫女,这些年一直在忠顺王妃身边伺候。她连忙道:“可怜见的,快躺下吧。娘娘听了丫头汇报的话,想着姐儿估计是有了,才让咱待着王府御医过来。”
蓉哥儿也向佳怡姑姑见了礼,老宫女连忙避了,笑:“蓉爵爷莫折煞了奴婢,这要传到十三爷耳里,还怪王府后院的人不懂礼数。”
又唤了御医进来,给秦可卿诊脉。
第153章:秀女,太子妃
秦可卿听了佳宜姑姑的话,反而突然有了精神。
怀上了?
脸上娇羞地一红,看向蓉哥儿的眼神,更见深情。像是要讲蓉哥儿整个人都要融化了一般,又听佳宜姑姑道:“劳烦了姑姑不辞辛苦过来一趟。”
佳宜笑道:“丫鬟婆子们还不伺候着你们奶奶更衣?再寻个普通的房间,铺好了床榻,请你们奶奶过去。爵爷房里的丫鬟都得回避了御医,留下两个婆子在房间里伺候,诊脉时还得将帷幔拉上,姐儿就是半片指甲也不能让御医瞧了。”
难不成还要搞出个悬丝问诊?
这能不能靠谱?
蓉哥儿虽然也不想让自己媳妇在外人面前露脸,可也觉得这样做没个必要吧。万一诊差了怎么办?
“这般可准得?”
佳宜安慰道:“准得。娘娘近些年的喜脉全是这张御医问的,这老先生可是王府供奉。娘娘将他差来,可是真把蓉大奶奶当女儿看待了。大爷也不用担心别的,诊脉时让蓉大奶奶手上盖一丝巾,老御医不会同蓉大奶奶接触半分。”
听了这话,蓉哥儿才放了心。
不是悬丝问诊就好,那玩意总觉得靠谱。隔着丝巾把脉,要真有经验的应该还是能准的吧。
不多时,蓉大奶奶穿戴了整齐了,随着丫鬟们换了房间。蓉哥儿同佳宜姑姑在旁边陪着,等床上的帷幔一拉,雀儿、香菱二人也被宫女佳宜给赶了出去。
又有两位上了年纪的婆子才请了外面的张御医进院。待御医进了房里后,佳宜姑姑也躲坐到了屏风之后,不与老御医见面。
这时,秦可卿的小手从帷幔见伸了出来,另一婆子手疾眼快拿着丝巾将这白嫩嫩的小手遮个干净。
老御医年岁不小,脸面苍苍,冠下显露的头发也近花白。他进了房间倒也没多说什么客套话,同蓉哥儿两人互见了礼。
“躺着的便是府里奶奶了?”老御医问。
蓉哥儿回道:“正是媳妇,老先生请这边来。”
老先生将手搭上,调息了至数,凝神细诊了半刻功夫。
诊毕了,老先生说道:“我们外边坐罢。”
老先生脸上面无表情,也不见喜悲。让蓉哥儿心里一沉,莫不是真问出个病来了?
贾蓉于是同先生到外边屋里炕上坐了。一个婆子端了茶来,贾蓉道:“先生请茶。”
茶毕。
蓉哥儿才问:“先生瞧这脉息是何情况?”
“尊夫人脉息往来流利,圆滑交替,如珠滚玉盘。”老先生款款回了一声,又问:“近月夫人经期可调顺?”
“算算时间,怕已隔了三四十个日子。”
老先生一拱手,笑:“如此便没错了,恭喜蓉爵爷。”
“真怀上了?”
贾蓉哈哈大笑,见了老御医点头,连忙唤了婆子去找雀儿拿赏钱。
老先生又拦蓉哥儿,道:“大爷却也先莫急着,依老朽看这脉息。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但聪明太过,则生思虑。如今有了喜,应通畅心情才是,身子更须得保养。”
蓉哥儿道:“是极。我家这媳妇心里话多,嘴里话少。如意的、不如意的,全埋心里头。”
从两家家境来说,秦可卿也算是贫女得居富室。蓉哥儿也知可卿心里一直藏着些自卑,凡是都要计算个清楚,又怕丢了宁国府的脸面。饶是如今得了忠顺王妃认亲,她给自己的压力也没少上几分。
老先生道:“这事也好解决,让大奶奶少理府中琐事,多卧床休息,闻不见忧虑自然得好。”
“不需写个方子?”
老先生摇头道:“是药三分毒,终须对症。大奶奶的情形只需通畅了心情,比任何药都管用。”
贾蓉又问了饮食禁忌,让旁边婆子一一记上。
事毕。
蓉哥儿又给张御医、佳宜姑姑备了礼,请了丫鬟婆子分别送了回去。
“大爷莫想着作怪!佳宜姑姑吩咐了,往后这些日子,要与大爷分房睡。”秦可卿娇羞着,双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蓉哥儿道:“咱不过是想听听动静。”
“才刚怀上,哪能听到什么动静。”秦可卿哼了声,就觉得大爷是在占便宜了。唤了香菱、雀儿进来,小心护着回了正房。
因为得知怀上了,秦可卿心情也是极好的。虽不然大爷进正房,却哄着大爷到旁边的房间去。
小雀儿服侍着蓉大奶奶睡下,悠悠叹一声。
“憨丫头,你瞧我作甚?可告诉你,今年里你要进房里中可是没机会的,奶奶身边还要你服侍了。”
香菱哦了一声,她也不懂那些进房不进房的事情。展颜笑道:“如今这样挺好。”
可不好嘛!
她幼年被拐子拐了,又被卖了一次,被抢一次。后来被薛家姨太太待带在身边,虽然时日子虽然比以往好了些,可旁边也没个说话的人。本以为进了宁国府会还受难,结果蓉大奶奶却也是个宽厚仁慈的。
这个雀儿虽然嘴上不饶人,也对自己没个坏心肠。
小雀儿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只听着外面声音,分辨出蓉大爷是去了旁边宝珠的房间里。
翌日,小雀儿却又瞧见大爷从瑞珠房里出来,偷偷对着大爷的背影瞪一下。
留下一声轻哼。
秦可卿怀孕的消息立刻传遍了两府。清晨,蓉大奶奶到尤氏院里请安,拉着她说了好些话。
“以后内宅的事情,让瑞珠、宝珠她们管着。顾不过来的,让她们去找赖升家的。你也不要太操心府里的事情,这些日子就好好在房里歇着,往后也没了必要来这里请安。”
尤氏携着秦可卿道,“咱们府里犯不上那些规矩。”
秦可卿道:“哪能行的。”
尤氏笑:“蓉儿是府里独子独孙,你这肚子里的可金贵着。比起那些繁杂的俗礼,你与肚子里的孩子才最重要。你要怕在院里呆得闷,我时常去你那坐坐聊聊天。只要不吵着你歇息,偶尔请西府的姑娘们过来聊天也是好的。”
秦可卿方才点了头。又道:“以后内宅的事情,还请太太上些心思。瑞珠宝珠她们毕竟只是府里姨娘,终究要有个主子问候。”
其实秦可卿也是这想法。又听了大爷的话,要多休息不让多操心内宅事情,所以才又请了尤氏帮忙管着。
这可是她与蓉大爷的孩子,心里不敢有半点马虎。她嫁进来两年了,现在才终于怀上,自己也对肚子里的看重的很。
贾蓉带着喜气去了忠顺王府谢了恩,才到皇庄管事去。
“恭喜,恭喜。”段玉嘿嘿拱手笑着。
“消息传得未免太快了些!”蓉哥儿无奈道。
“这样的喜事在神京里,能瞒得住几个人?”段玉笑道,“莫说我们这些在王府当值的,外面也有许多人知道了。昨夜你府上的车马火急火燎地来王府里,可惹了不少人注意,若换了别的府上,今日蓉哥儿该让府里的人去巡捕营领人了。”
蓉哥儿尴尬一笑,昨夜里是心里担心着可卿的身体情况。他又信不过宁荣后街的太医的,才连夜去王府找人。
贾珍那件事,他心里还有着阴影。蓉大爷怎么可能会让那些庸医去问诊,到时候没毛病还反让庸医们整出毛病来。
“这些事情不会闹宫里去吧?”蓉哥儿问道。
段玉回:“闹不上去,因病犯夜,情有可原的事情。再说巡捕营大多是你们四王八公一脉的人,就算有不开眼的向上捅,四王八公各家还不得护着你?你那媳妇又被娘娘认作干女儿,外面的人多少也得顾忌忠顺王府的意思。”
蓉哥儿点点头,也难怪今儿见十三爷的时候,他没有说什么。昨夜连娘娘都差了人过来,想来后面也闹不出事情!
段玉又道:“只是你府里这几日可有得忙了。”
蓉哥儿道:“怎么会?才诊出怀上,能有什么忙的。”
“你怎么还不清楚?最近清河附近可多了不少人,一个个都盯着皇庄了。那些家伙去岁虽瞧了王府庄园的水渠,却也没怎么放心上,如今又见了各处皇庄样子,心里哪能没个计算?”
“这……”
段玉叮嘱道:“你们宁国府的水泥可得看紧了。”
“多些玉大哥提醒。”蓉哥儿嘿嘿一笑。
寻常人拿到水泥方子也不一定做得出同样的水泥来,况且宁国府里真正掌握全部秘方的,也只有贾蔷、秦钟等少数人。
就算是一直在购买原材料的贾芸,虽然大致知道一些,却也不清楚具体比例,更不清楚其中奥妙。如今贾芸、秦钟等人都去了平安州,神京里也就剩贾蔷、宗成几个了。
况且,庄上水泥窑都如今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巡视,外人也进不去那里。
段玉摇头怪笑道,“蓉哥儿误会我意思了,若说王府庄园让水泥进入各府眼线,那么清河边上这些皇庄则会让各府真正惦记上。这是喜事,蓉哥儿要发财了。”
“托玉大哥吉言。”
贾蓉哈哈一笑。心里却清楚,就算其他各府过来买水泥,自己也没货卖他们。庄上的小窑厂一年才能生产多少,存货都被水利营田府给清空了,以后还远远不够。
现在又减缓了生产速度,生产出的暂时留着窑厂自己用了。
…………
“小三爷?”
赖升道:“早大爷一步来的,说是为大爷贺喜,还送来不少礼物。”
蓉哥儿挠了挠脑袋,问:“你确定是小三爷,不是北静王?”
赖升回:“老仆就算两眼发昏也认得出北静郡王,上面拜帖上也写得清楚。”
太子殿下怎么跑这里来了?
蓉哥儿猜想着小三爷来的目的,难不成是为了拉贾家成为太子党?
没必要啊,贾家现在连个三品大员都没有。去拉拢王家、冯家还差不多。再说贾家这样的倒霉蛋,前太子倒了、义忠亲王倒了,这小三爷还敢骑这克主的卢……
呸、呸、呸,是还敢拉拢总选错人的贾家?
管他什么目的,先看看礼单再说。
我擦,都他娘的是便宜货!
堂堂一个太子,出手也太小气了点。
这上面唯一值点大钱的,估计还是那几幅字画。
失望,十分的失望。
蓉哥儿进了书房里,脸上极其热情道:“小三爷今儿怎么出宫来了,还到了宁国府,怎么也不差人通知一声。快快快,给小三爷换府里最好的茶,记得是最好的那种。”
小三爷笑道:“今儿正好在外面,谈话见听了蓉哥儿有喜的消息,临时寻了些补品过来,又加上几幅好寓意的字画。又怕打搅了蓉哥儿的正事,所以没往皇庄去了,直接到府上来。”
你他娘的才有喜!
蓉哥儿嘿嘿笑道:“多谢小三爷重恩。”
小三爷无奈叹一声:“算不得什么。本来前些日子,还想找蓉哥儿学如何开河营田。可被父皇训了一顿,禁足二十多天,今儿才出来。”
这家伙跟太上皇的性子是一样的,总是想到什么就玩什么。好好一个太子,不应该学着怎么治理国家么,学什么开河营田。难怪总有人传显德不喜太子。
小三爷见贾蓉眼神异样,笑道:“其实本宫有一个梦想。”
蓉哥儿眼里放光,问:“梦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额……”小三爷语塞了,良久才道:“原来蓉哥儿有如此伟岸之理想,难怪太上皇说你与众不同。”
蓉哥儿楞一下,原来不是这梦想啊。又问:“小三爷指的是?”
小三爷哪里还说得出来,讪讪一笑却也不接这话。他的梦想不过是能跟太上皇一样,能够六巡江南,阅尽江南江北风光。反请教蓉哥儿,“清河营田后,如何才能保证河运畅通?”
蓉哥儿道:“清河分流,水位自然下降,往后河运主依托温榆、通惠、永定三河的码头。清河这段的,只能减重通行。”
减重?也就说只要不是重货,还是可以保证清河河运的。
小三爷得到自己想问的,心满意足。笑:“再过几日,要开始选秀女了。蓉哥儿有亲戚备选么?若进了宫里,本宫寻上她去处,托人照顾一二。”
“宁荣两府没适龄的女子。”
小三爷道:“可惜了!本宫的太子妃会在今年的秀女中选出。”
第154章:平儿生日夜宴(求全订)
太子妃的人选哪会随便。选来选去还不是那几家的姐儿,就如贾家一样,向来与王、薛、史三家联姻。
秦可卿这样出自外家的嫡妻,在两府里可谓是少之又少。
皇族宗亲更是如此,选秀更重门第,其中朝堂因素也极重。
蓉大爷送了小三爷离开,暗暗摇头,也不知道这薛宝钗会被选哪儿去。
他的印象里,这个心心念念要进宫的宝姑姑,似乎是没有选上的。
过后几天,宁国府里真如段玉所说,来往客人源源不断。许多往日里不便不怎么亲络的,这几日也上门送礼来了。
反而是四王八公及金陵几家正经交好的,还是同以往一样,虽然也有各府太太奶奶过来,却低调的很。
期间王子腾家夫人也过来过,还携上王熙凤、李纨、探春、宝钗几人同秦可卿一处解闷儿。
因此还让凤姐儿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幽怨起来。
“反倒是她先怀上了!”
“事情全靠天命,哪能是人为可控制的。”蓉哥儿携手安慰道,“如今也不是个好时机,你贸然怀了,西府的太太们还不得追究是谁的种。”
“呸!真到了那天,我就回王家躲一年。”王熙凤哼道:“他在扬州逍遥了大半年也舍不得回来,我要闹事,她们还管的着?”
天地良心。
贾琏和林黛玉是十月去的扬州,现在才三月下旬,勉强算小半年。
这话说得,蓉哥儿都不免在心里给贾琏叫屈。从神京去扬州的路程最快都要十多天,加上林如海病重,林家又没个主持的,贾琏哪里能一时走得脱。
蓉哥儿笑道:“你哪里能回得了王家,几个太太肯会让你回去?指不定那是天天去闹你,事情也就被曝光了。”
“你怕了?”王熙凤双眼深邃地瞧了他一眼。
蓉哥儿摸了摸鼻子,笑道:“哪会怕这些,只是担到时候太太们吵你,又闹得不安生。”
凤姐儿轻哼一声,浑不在意的模样。又道:“我回去院里了,事情交代了清楚,时间一长你媳妇该要吃醋了。”
蓉哥儿这方恋恋不舍放了手,又找了施恩、施德兄弟过来。
这两人是府里长随,同李贵一样也是家生子,其父亲是宁国府管车马的施主管。蓉哥儿寻了一张纸,写上一方子,同两人道:“你们在外面找个底子干净的,想办法将这方子送到赖尚荣手上去。”
施恩问:“大爷,这是何方子?为何要送给赖家?”
蓉哥儿淡淡道:“是水泥的方子,特制的水泥方子。”
“啊?咱们府里的秘方怎能送给赖家那白眼狼?”施德连忙道。
贾蓉也是没办法啊。让王熙凤和平儿在西府里找赖大、赖嬷嬷的贪墨的证据,竟然发现这家子手脚干净的很。又或者说手段隐蔽的很,一时之间根本寻不出什么大错来。
蓉哥儿只能特制一方子送过去,看赖尚荣这家伙会不会动心。钓鱼执法嘛,鱼饵当然越大越好,反正方子又不是真的。
只要赖家敢在建窑,这鱼就上钩了。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这傻货将方子卖了别人,到时候两家找他麻烦,赖尚荣死得更惨。
蓉大爷在心里悠悠叹一声,咱也不会别的手段,只会这种浅薄的小聪明。不管有用没用,往水塘丢下一块石头再说,万一能砸中赖尚荣这条傻鱼了?
施恩施德兄弟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了主意。
“就对外说这方子是你们从我口中偶然听来的,不知真假。等到事发,你们矢口否认就行。大爷安排的事情,还能最后责罚你们兄弟俩不成?”
这两人方颤颤巍巍地接了方子。
蓉大爷又道:“当然你们要有胆量,也可以抄上无数份,在神京各府里售卖。卖得银两,分本大爷五成就好。不过,过后等各府的发现了异样找上门来,那时咱可只会一口咬定这方子是你们偷出去的。”
施德问:“这方子要外卖,值多少钱合适?”
蓉哥儿淡淡道:“这方子可是宁国府最新研制出的,自然要贵些,怎么也得五千两以上。”
施德施恩两人生吸一口凉气,双手抖得更加厉害了。
“你们别给我撕烂了。别的也不强求,唯一一点就是要先送赖尚荣府上去。只要办好了这事,哪怕这方子没卖出去,你们每人有五两赏钱。”
其实贾蓉也是这么一说,如果施恩兄弟真偷偷去卖,贾蓉也不管他们。哪怕不分银子都行,那样自己也算又找出一对白眼狼来,收拾起来也名正言顺。
蓉大爷心里笑一声:自己可真是个有原则的善良人。
秉持钓鱼佬冲不走空的原则,一绳多饵,能多钓一个是一个。
……
“当真?”
一粗汉子道:“自然是真的,也就咱与尚荣兄弟交好,不然哪会拿方子来求你。”
赖尚荣将酒杯放下,细细打量手里的方子。疑惑道:“此乃宁国府绝密的事情,你打哪儿得的?”
那汉子咧嘴笑道:“半个月前,咱与宁国府施管事家的一对兄弟喝酒,他们喝多了,无意中从袖子里掉下来的。本也没往那上面想,后来施家兄弟来抢,说这是宁国府最先研制的水泥方子。”
赖尚荣不信他,又问:“怎么就会到你手里来?”
汉子脸红道:“说来也是咱心眼犯了,突然记起一个月前宁国府寻你的短,所以偷偷记了方子抄了下来。”
“尚荣多谢好哥哥了,只是这方子在我们赖家也无用。若是偷偷建窑,被贾家知了,只会凭白添上一大笔麻烦事。”
“那……这方子我再找别人去,说不得还能卖点银子。”汉子叹一声,就要从赖尚荣手里拿回方子。
看纸上分别写着青石、黏土、沙土、砾石、铁矿石等各占比例,这些都是宁国府庄上常购的原料。还有一个大致的步骤,先烧后磨,再烧再磨。
赖尚荣想着上面应是水泥方子无误。
双手一缩,道:“好哥哥不着急。这方子留我这里罢。好哥哥自个拿去卖,未必能卖得出高价来,放在兄弟这里可翻几倍的价钱。”
汉子一愣,见赖尚荣不愿给了。讪讪道:“也是,尚荣认识的达官贵人比某认识的多。”
赖尚荣笑着安慰道:“过些日子,等咱把方子出了,不会短了兄弟的。”
…………
贾蓉那里知道赖家发生的事情,他也没问过施家兄弟的情况。这事情急不来,凡是见到方子的自然会去打听真假。
蓉大爷让贾蔷这些日子明目张胆大力在外收购沙土、砾石等,又放出风声,宁国府研制了出一种新型水泥,成型后强度比以往更大。
段玉道:“蓉哥儿此举太过张扬了些,如果大力采购原料,不怕别人猜出方子来?”
蓉哥儿笑道:“若是真有人能猜出方子,咱也只得认了。大燕的水泥多了,各省各地铺路修桥也更便利,乃是为百姓造福的好事。任何人要制出了水泥,宁国府只会鼓掌为他庆祝。”
水泥方子真那么好猜?就算把几个主要的原材料告诉你,你也未必做的出来。就算做出来了,也只是下等不合格的。
贾蓉对此完全不怕,水泥说来也简单,不过是青石和黏土烧制。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用青石和黏土能烧成水泥,其中可有不少门道。比如各种混合物外加剂,这些是绝对保密的。
段玉却信以为真,拍着他肩膀道:“没想某还是小瞧了蓉哥儿的肚量,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蓉哥儿这肚量比那名相还宽。”
蓉哥儿不接他的话,反问:“咱们这里,这个月也能完工了罢。”
段玉嘿嘿一笑,“快完了。如今好多人都等着通渠进水,看看这壮观场面。”
贾蓉点点头,往日地里田间处了干活的老农们,也不见外人。如今清河两岸皇庄田埂上,偶尔能见着几个衣着光鲜老爷。
他才不信,一个个都是来踏春的。
蓉哥儿问:“今儿十三爷可去水里营田府了?”
“十三爷哪有不去的道理,哪怕各部事物再繁忙,也得到水田府瞧瞧。这可是关乎民生的大计,十三爷上心着了。”
蓉哥儿起身,拍了拍屁股。
“咱回衙门去。”
“不在这守着了?最后几天莫要出事情才好。”段玉道。
“突然想起有一要事,忘了同十三爷通报。”蓉哥儿笑一声,“劳驾玉大哥监管着,咱去水田府报道去。”
段玉一愣,原来蓉哥儿口中的咱不是咱们。无奈摆了摆手,只得放他,却也不知道蓉哥儿到底是有什么要事同十三爷说。
到四月底,贾蓉负责的皇庄终于浇筑完毕。后面只等水渠干透,便可在清河上开口引水。
想到这里,蓉哥儿也不免兴奋起来。
不枉咱来一遭,到底干了件实事。
以至于回府后,脸上还笑嘻嘻的。
“今儿是怎么了?作这样一副表情。”蓉哥儿找上香菱问话。
香菱悠悠叹一声,道:“可怜了宝姐姐,今儿被撂牌子,打发回来了。”
撂牌子!
也就是没选上!
蓉哥儿看香菱脸上这忧愁的表情,不免笑道:“你一个小丫头反担心起她来了,她就算没入选,往后日子也比你好过许多。”
香菱道:“宝姐姐素来待我极好,她心里不痛快,咱也不开心。”
蓉大爷也不管这傻丫头,问:“今儿不是西府宝二爷过生?怎么没去那边玩?”
香菱道:“奶奶一早送了礼过去。又听琏二奶奶身边的平儿姑娘也是今天生日,所以邀着平姑娘到府里来了。正在天香楼乐着,奶奶又想着大爷快回了,所以让菱儿来请大爷过去。”
“没一处过啊!”
香菱道:“今儿宝二爷仗着自个生辰,连义学也没去了,隔了亲友,自个在院子里同丫头们玩。琏二奶奶说咱们过咱们的,不一处热闹。”
蓉哥儿点点头,去了天香楼里。虽然没请戏班子,却也热闹的很。
迎春、探春、惜春三人虽然没来,楼上人也不少。东府秦可卿、瑞珠、宝珠、雀儿,又有王熙凤、薛宝钗、莺儿等,自然也少不了平儿这主角。
此时的平儿显然喝了不少酒,娇俏脸蛋上尽是红晕色彩。
蓉哥儿朝王熙凤看去,见着她淡淡笑道:“平儿这些年跟我身边吃不少苦头,今儿她生辰,便让她放肆一回。蓉儿赶巧来了,也不能少了这杯。”
什么赶巧,不是你们把我叫来的吗?
贾蓉左右看了,发现今天情况确不同以往,竟然没个主仆之分,众女皆同桌坐着。
只是……
薛宝钗和莺儿在这桌上,让蓉哥儿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妮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今天明显是东府私下小聚,或者说是蓉大爷房里私下小聚。宝钗和莺儿掺和进来干嘛,整得蓉大爷都有点放不开手脚了。
这么一看,自己房里的人可不少了!
蓉哥儿提酒同平儿贺上一杯。
平儿见了是蓉大爷,脸上更红。雪白的玉颈稍稍一抬,又一杯下肚。只觉腹中更暖,眼神又显迷离。
秦可卿悠悠看了蓉大爷一样,也察觉桌上气氛不对。笑着吩咐香菱道:“快把平姑娘扶起来,她一个干净姑娘,怎么能往大爷身上倒。可不能让蓉大爷坏了人家清誉。”
薛宝钗暗暗哼一声,她哪里看不出平儿瞧贾蓉眼神不对劲。加之凤姐姐和那坏人又是非一般的关系,平儿怕也遭了坏人的魔手。
她心里不知怎么冒起火来,又想着自己被撂牌子,火更盛。一副打趣的表情说道:“上次我生辰的时候,小蓉大爷可没往梨香院去。这杯酒怎么也得补上才行。”
蓉哥儿一愣,双眼快速地左右瞥一下,见着可卿、凤姐儿都是怪异表情。心里大汗,这妮子要干啥了?
提酒赔罪道:“那日府里事情多,又要备衙门的差事,宝姑姑请原谅则个。”
宝钗笑着将酒饮了,又道:“平安州河边山地已买下,为我们俩家的合作,也值得喝一杯。”
不就是没选上秀女嘛?整得失恋一样。
蓉哥儿无奈,道:“是该喝一个。”
第155章:无意间碰上了
王熙凤笑道:“妹子偏心,怎把姐姐给忘了。你们俩家的合作里,我们院里可压了一万两银子。莫不是你们串通好了,要吞我这一万两不成?”
想到这个,薛宝钗心里突然有种闷闷的感觉,偏看了眼蓉大奶奶只得按下心中的恼怒。笑道:“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姐姐。”
贾蓉见王熙凤找薛宝钗喝上,心里也是一暖。薛宝钗这妮子也不看看场合,有王熙凤在,她能讨到什么便宜?
今儿本是平儿的主角,奈何她喝得有些多了,秦可卿又不能熬夜,酒局没多久便散去。
王熙凤本还想着与平儿在倚霞阁留宿,突然听薛宝钗请蓉哥儿送她,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凤姐儿哪里会给宝钗与蓉哥儿相处的机会,她既不放心宝钗,更不放心蓉哥儿。她对蓉哥儿的性子可是了解的很,这家伙别瞧得长一张正气的脸,那色心却是不小。
“妹子今儿可算是开心,没喝上几盅却先上了头。还有什么个正事,也改日子再说,免得酒后说了第二天又不记得。”
薛宝钗笑道:“倒也不算什么要紧的正事,只是这几天薛家几个掌柜听了一些消息,似乎在神京里,又有别家做出了水泥。所以先同蓉哥儿问问!”
王熙凤狐疑朝贾蓉看去,脸上瞬间一冷,严肃问:“竟然有这事?是哪家吃了豹子胆的。”
她想着贾蓉的水泥窑会不会受到影响,又想着是哪里出了漏子,竟然被其他家也得了水泥方子。心里又气又急,追着宝钗问:“快说是哪家的。”
竟然敢动蓉哥儿的营生,这家的胆子实在大了点。
秦可卿也担心这些,水泥方子是大爷从天上得来的,若不是泄露,外人哪里能知晓。偏秦家父子也是知方子的,希望不要和秦家父子有关才好。不然……
雀儿狐疑看了蓉大爷一眼,以大爷的精明,怎么可能会泄露方子?知方子的秦钟去了平安州,秦业老爷和蔷二爷在庄上,这里面怕另有隐情。
薛宝钗叹了一声,“也是几个店铺的掌柜的,听到有人上来推销。有卖水泥成料的,也有卖水泥方子的。让人去套了话,这些人都谨慎的很,怎么也不肯透露来源。”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透露。
蓉哥儿故作遗憾的叹了一声,道:“这事估计与我有关。”
“怎么回事?”王熙凤一双丹凤眼里冒着怒火,就像是一头盯上猎物的老虎。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这方子竟然还是这混账小子泄露的?
蓉哥儿嘴角一咧,知道不能在凤姐儿面前弄玄虚,否则她现在真相信了,后来也发现白担心。以后决没好日子过了。
贾蓉左右瞧了一眼,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媳妇先带她们回去罢,我同宝姑姑和婶子商量个对策。”
秦可卿自然是相信大爷的,当下唤了香菱带丫鬟婆子扶平儿姑娘到倚霞阁歇息,她则是带上瑞珠、宝珠回了正院里。
宝钗瞧了身边的莺儿一眼,也让莺儿同雀儿一起去了倚霞阁。
没多久儿,天香楼里瞬间一走而空,除了楼下作门神的雀儿外,楼中再无其他丫鬟婆子。二楼也只剩下贾蓉、王熙凤、薛宝钗三人。
三人换房间,将门带上后。
蓉哥儿讪讪笑着同凤姐儿道:“先消消气,宝姑姑说的方子应是是我故意放出去的。”
嗯?
王熙凤同薛宝钗都是一愣。
故意放出去的?
“你要做甚?咱们家的秘方怎么能告诉外人,其不是白添了几个对手。”王熙凤眉头一蹙,伸手就往蓉哥儿腰上去。
“哎哟,疼疼……饶命。”蓉哥儿抓上凤姐儿的小手,求饶道:“莫着急,先听我慢慢道来。”
“快说。”
王熙凤一手被扒开,另一手又上了。
薛宝钗看打情骂俏的两人,心里只觉空空的。问道:“到底是怎么个事情?竟然弄出这样的计算来。”
“上个月府里不是来了许多客人,一个个都明里暗里打听水泥,所以才突然有了这念头。宁国府庄上的水泥成料被水利营田府一下清空了,如今宁国府也没个现货。”蓉哥儿道。
凤姐儿虎目一瞪,似要发作样子。咬牙切齿道:“所以你想着卖方子,保证神京水泥足够供给?”
贾蓉又不是傻子,怎么会那样的事情。
“先听我说完好不好。”蓉哥儿携上凤姐儿的小手,轻抚安慰,道:“那方子是假的。是我故意找人泄露出去的。这些日子因为水泥的火热,让不少人都盯上的宁国府的庄窑上。一来抛出这诱饵引开大家注意,二来……”
贾蓉嘿嘿笑两声,却被王熙凤抓了耳朵,道:“快说。”
“唉……痛。咱说,咱这就说。二来,也能让那些居心否侧的人,白白花上一大笔银子,最后却只有一场空。”
薛宝钗见两人亲密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滋味也不是羡慕或嫉妒,单纯是因为她才在选秀女的时候撂牌子了,心里本就郁闷。
偏偏小蓉大爷和凤姐姐这二人在自己面前毫不顾忌,谈着正事还要打情骂俏的,心里又怒又怨。就不知道什么叫尊重?这可不是倚霞阁里,还有自己这个外人在场啊。
好一对狗男女。
最关键的是,宝钗竟然还让薛家的一个掌柜花五百两买了个假方子!真是平白被这贾蓉耍了,简直气上加怒。
蓉哥儿只觉右边腰上吃痛,低头一看却是薛宝钗这妮子的小手给掐上了。
贾蓉欲哭无泪。
这妮子又是怎么回事?又怕王熙凤给发现了,右手悄悄地去扒拉,面上装作若无其事。
“这也怪不得我,这么多人打水泥的主意。只好抛假的方子出去转移注意,谁信谁傻蛋。嘶……”蓉哥儿长一口凉气,宝钗妮子又发病了,掐这么用力。连忙握住宝钗的小手,继续道:“如果还有人真去建窑尝试那方子,咱们水泥窑的危机也能缓解一些。”
凤姐儿的注意在水泥窑上,没有细看蓉哥儿表情,问:“什么危机?”
“因为大家都看到了水泥的重要性,以往虽然百官知道水泥,却也没放在心上。当是如今水利营田府在清河两岸的大动作,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水田府现在的做法就是改薄田为良田,这其中可有学问,涉及到不少人的利益。”
王熙凤哪里听得懂这些,一脸疑惑。
薛宝钗也回过神来,也不怪蓉哥儿暗讽她是傻蛋了。轻轻松口了蓉哥儿腰上的小手,问道:“可是说,谁用水泥建坝修渠了,就能让他手里的土地价格上扬。”
当然如此,有水灌溉的田地自然比没水灌溉的田地价格要高。
蓉哥儿道:“关键还有一点,本朝鼓励开荒。以往开荒一年,也可能只有一片薄地,反倒划不来。如今能修渠引水了,开出来的未必是薄田。要知道,开荒后的田地,前几年可是不用交税的。所以不少人看到了水泥的价值,起了歪心思。”
贾蓉听蔷哥儿说过,最近宁国府庄外总有人徘徊。甚至还有不少人打听宁国府水泥窑采购了那些原料,各占比多少。
目的就是想要研究出水泥的方子来。
现在抛出一个假方子,总有几个信以为真的会去研究。
薛宝钗脸上稍红,恼怒地瞪了蓉哥儿一眼。自己都松开了,他怎么还不放开自己的手。问:“流一个假方子出去,这被人知道的了,不怕找上门来讨说法?”
“有谁能证明是我指使的?就算知道了是我背后搞鬼,他们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要不是他们贪心,怎么会上这当。我早有说法,方子是新研究的,他们做不出来是他们不懂其中奥妙。”
凤姐儿终于是笑了,满意地瞧了蓉哥儿一眼。嘴里却哼道:“害我白担心一场,这些事也不提前说,是心里信不过我?”
蓉哥儿左手牵着王熙凤,道:“如果连你也信不过了,还有谁值得信任?如今不都交实在底细了?”
他右手牵着的薛宝钗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说只是为了防备别人窥视方子,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只是薛宝钗心里这么猜想,却又觉得只要薛家不会受损,也就没必要再说别的了。
王熙凤听了贾蓉回话,嫣然一笑,只是余光里却无意中看到桌下那双握着的手。突然变了脸色,瞧了薛宝钗一眼,款款道:“蓉儿可真是个有计算的人。”
薛宝钗心虚,连忙挣扎着抽出手来。附和凤姐姐的话,道:“小蓉大爷既然想了周全,我们也不须多虑了。”
王熙凤意味深长道,“水泥窑上的事情不用多忧虑,只是内宅的事情,以后有得麻烦。”
薛宝钗耳朵瞬间充血,心里怪蓉哥儿刚刚竟被凤姐姐瞧见了。在心里为自己辩护着:谁稀罕进这宅子?我才不会像某人那样不知廉耻,委身做小也就罢了,还是互相偷来的二房。
蓉哥儿疑惑道:“内宅有什么麻烦的?”
凤姐儿冷笑着,看蓉哥儿装傻充愣。也不管宝钗心里怎么想,她只相信自己眼睛见到的。起身换到了宝钗的身边,携手道:“妹子今儿被撂牌子,其实也不算坏事。后宫佳丽三千人,有几个能得三千宠爱于一身的。”
贾蓉听了这话,都对王熙凤刮目相看了。凤姐儿竟然还能念两句诗出来?
薛宝钗闷闷嗯了一声,不聊这话题。轻笑着道:“时辰也不早了,外面钟也响了几遍,也该回去歇息了。”
王熙凤笑道:“是该歇息了。今儿西府是回不去了,妹子同姐姐一并宿倚霞阁罢。顺便聊聊咱们贾家几个哥儿,姐姐那叔子琮哥儿长得也一表人才,想必妹子还未见过。就近的宝兄弟虽然比妹子小几岁,却也是个有福的。”
贾蓉一愣。
我去,凤姐儿这事要给薛宝钗做媒啊?
贾琮、宝玉?
可真会选人!
薛宝钗的浅笑瞬时僵住。贾琮虽然没见过,却也在府里听人提起过几次,是个赦老爷房庶出的哥儿。虽然她也不是挑嫡挑庶的轻狂人,只是贾琮在府里也没太多好名声。
至于宝玉!
薛宝钗一想起宝玉和李贵之间的事情,心里就一阵不舒服。好好一个哥儿,怎么就上下通了气,跟个放荡女子一般。
若只是上下通气,这也没什么。关键宝玉还不好学,每每劝他上进,反发起脾气来。她的夫君,怎么能是这样的无能之辈?
宝钗干笑一声,道:“这事情倒也急不来。”
贾蓉偷笑着瞥了王熙凤一眼,招呼着两人小心下楼。出了天香楼外,差人上去收拾了。自己领上雀儿送凤姐儿、宝钗两人回倚霞阁。
“笑个什么劲?”王熙凤瞪了蓉哥儿一眼。
实在忍不住啊。
凤姐儿给宝钗介绍谁不好,偏偏介绍宝玉。谁要做了宝玉媳妇,以后还不得装个假的反去捅宝玉?
又或者每每深夜里想起自家爷们刚还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这谁能受得了?
真是造孽!
“额……”贾蓉一颤,连忙抓上凤姐儿的手,求饶道:“轻点,碎了可对你没好处。”
王熙凤咬牙道:“刚刚可瞧见了你们在桌下弄鬼。蓉大爷可真行啊,薛家的姐儿也被你得手了。”
“没有的事情。”蓉哥儿欲哭无泪,缩着身子轻声道:“宝姑姑还在前面走着,被她瞧见了可不好。”
王熙凤冷笑道:“休想轻易放过你。你那小雀儿已经领她过了桥,这会儿应进倚霞阁了。”
贾蓉道:“天香楼里还有打扫的丫鬟婆子们,被她们瞧见也不好。”
“蓉大爷还怕被瞧见?刚刚在天香楼上,可是胆大的很。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王熙凤冷着脸哼一声,她也怕真把小蓉大爷抓碎了,悠悠放了手。“是不是回味无穷?连出了楼里,还一路偷笑。”
天地良心,自己偷笑可不是因为这个。
蓉哥儿松了一口气,要害没了威胁,这才挺直了腰板。携上凤姐儿手道:“我哪里是回味那,就是无意间碰上了宝姑姑的手,就被你瞧见了。”
王熙凤冷哼一声,表示不信。
第156章:风雨交加的夜晚
蓉哥儿一双鼠目左右瞄一下,见周围无人拉凤姐儿到暗处。
“还不是因你乱给宝姑姑出主意,琮二叔、宝二叔,他们哪里合适。宝姑姑好歹是薛家嫡女,哪需你来操心她的人生。”
凤姐儿冷声道:“他们两个不合适,你最合适。说话就说话,拉树下做什么。手收回去,刚牵了她又来碰我。”
自己什么都还没做了!凤姐儿就喜欢正话反说。
蓉哥儿嘿嘿笑着,揽上王熙凤腰肢,道:“咱也不合适,我身边有你和可儿就足够了。”
凤姐儿听着情郎的情话,又闻上火热鼻息,又羞又喜。拍了他在背后作怪的手,哼道:“你倒是诚心,连在我面前也不忘了提你房里大奶奶。”
蓉哥儿呵呵一笑,道:“我要不提她,反而显得虚情假意了。那明显哄人的话,你也未必会信。”
“你提上她的名,我就会信?还不知道你心里惦记着多少人了。”
王熙凤这些日子都没正经和蓉大爷呆一起过,感受那双火热大手,这会儿只觉双脚发软,连站也站不稳了。悠悠白了蓉哥儿一眼,可惜夜色之下,这饱含风情的一眼蓉哥儿也未能瞧见。
凤姐儿心肝乱颤,呼吸一阵比一阵急促。最终理智战胜了她了的情欲,连忙推开蓉哥儿,哼道:“你想让人看活春宫不成?”
蓉哥儿道:“好些日子没同凤儿好好说话了,心里怪想。”
他嘴里的说话,和王熙凤理解的说话可不同。
凤姐儿轻声道:“回倚霞阁去罢。”
额……
倚霞阁里薛宝钗主仆都在了,回了那里,真只能坐着聊聊啦。
凤姐儿气急,“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
“暮天席地,纵意所如。体验魏晋之风流也是好的。”
王熙凤呸了一声,偏偏又奈何不了蓉哥儿的请求。咬牙道:“这辈子怎么就遇上你这么个坏人。”
蓉大爷笑一声,手上一阵摸索,揽着凤姐儿到一树下。笑:“咱们也算是往昔怀古,对魏晋风流致敬一番。”
凤姐儿才不懂什么魏晋风流,只知贾蓉的下流龌龊。连忙扶上一树杈,娇羞到了极点。窝在黑暗之中,看着外面灯火,怕路上有人过来。
担忧道:“夜里凉风习习,莫不是要下雨的模样。”
蓉哥儿仰望着乌黑的天空,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珠,竟真未在天上寻得一轮弯月。都说明月星稀,如今既瞧不见月亮,连点点繁星却也见不着半颗。
天空中黑乎乎的一团,莫不是乌云?
只是这时的他哪有那心思去管天管地。
凤姐儿身体一阵筛糠般的轻颤,连忙双手扶稳了左右树杈。紧紧捂着小嘴儿,半点声音也不敢出了。
突一阵风袭来,满园子的树木都在瑟瑟颤抖,在沉沉夜色中发出潮水般的响声。
日!
天公不作美。
他真要说话,只见不远处的路道上跑过一提灯笼的丫鬟,两人连忙禁声。等丫鬟跑过,蓉哥儿从背后抱上王熙凤,免她受寒风侵扰。
风是一阵一阵的。
吹起树叶的摇动,也是一阵一阵的。
这风不知持续多了久。
那从前面道上跑过的小丫鬟,却忽然回了头。侧着耳朵朝园子里听,不多时,小丫鬟脸上红了。
雀儿寻上了大爷的着落,也放下心来。决定不去打搅了大爷的好事,噘着嘴回倚霞阁等大爷。
忽然,外面响起淅沥沥的声音。
倚霞阁里的小雀儿悠悠道:“大爷不要冻出病才好。”
园子里。
蓉哥儿突然打了个寒颤。
“看来要落大雨了,我送你会倚霞阁罢。”
一滴两滴打在树叶之上,雨水顺着枝叶纹理从尖角处滴下。
凤姐儿扶着蓉哥儿,感觉到天上滴落一滴雨水到她身上。不知打哪里进入的,又从腿上内侧一路向下滑落。她稍稍迈上一步,还能个听到风雨交加、风浪涌动的声音。
王熙凤道:“还不给拉上来。”
黑暗里,蓉哥儿寻上凤姐儿衣裳整理好了,笑:“我抱你过去,雨已经下起来了。”
王熙凤撑树的手也累了,双脚一直崩得太紧,也在发酸。点点头,道:“快些吧,雨越来越大了。”
软糯身子入怀,蓉哥儿快步朝前走去。出了树下,外面雨势果然不小。
王熙凤感觉最为明显,弯着在蓉哥儿怀里的身子低凹处,此刻一片潮湿。又觉那里温温的,有点粘。
神京的风雨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端午过后,也没停歇,甚至隐隐有愈演愈烈之势。
神京许多人都知道了宁国府水泥方子泄露的事情,有来安慰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这一日,是端午过后的第三天。
水利营田府好几处皇庄都已竣工,正式引水入渠,改旱田为水田。如果这个社会有新闻头条,神京接连几天的头条都都和贾蓉有关。
“水利营田府第一批八万亩旱改水田初步完成,忠顺王笑了,贾蓉哭了!”
“宁国府水泥方子泄露,四品爵骑都尉的他买醉万花楼!”
“贾蓉醉后吐真言?泄露的水泥方子是假的,大家千万不要信!”
“……”
尽管这世界没有报纸,没有互联网。关于水里营田府和宁国府水泥窑的事情也在神京传了个遍。一个个口口相传,却把事情说得有头有尾,活灵活现。
“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不过是贾蓉为了迷惑众人撒的谎话。”赖尚荣热情笑道,这些日子里靠着卖方子,他们赖家赚了不少的银子。
对面男人蹙眉,给仇及衡使了个眼色。
仇及衡道:“咱们爷归根溯源最后寻你这来,自然是相信你手里有宁国府方子的。你也晓得如今水利营田府即将在整个京畿范围开田,还要同工部到淮扬地界护河治水,也就这几个月的事情。你若拿个假方子忽悠,将来你就算逃了李朝国去,咱们爷也能让李朝国国主亲自把你送来。”
赖尚荣着实一惊,仇及衡的身份他是知道的。眼前这个神秘男子身上颇有阴气,像是宫里人。又听仇及衡的语气,想来背后人的身份必定是藩国国主之上。
难不成是皇子?
他心里一喜,又更紧张。不敢有半点隐瞒,把方子来源都说了清楚,又恭敬将方子呈上。
“咱也不要你方子,只需你在庄上建窑子,将方子上之物生产出来。往后,咱们爷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神秘男子呵呵一笑,道:“你若肯为咱办事,把这水泥窑给建好了。将来就算宁荣两府的人见了你,指不定还得给你跪下磕头。”
赖尚荣呼吸急促起来,圆润胖脸上起一些红棱子。以他的视角看来,其实简单的很。赖家是贾家的奴才,贾家也是皇家的奴才。如今自己能给皇家当狗,怎么也和贾家在同一水平了。
连忙跪下给什么男子磕头,道:“小得谢大爷赏识,哪怕倾家荡产也为大爷办好了事情。”
神秘男子捏着嗓子吩咐仇及衡道:“是个上道的人,该赏。”
仇及衡早有准备,从怀里摸出一小锦盒子,红漆木雕,紧致至极。
赖尚荣睁大了眼睛,只见盒子打开,从中蔓出阵阵微光。
“这事?”
仇及衡道:“别小瞧了这珠子,可不是一般的夜明珠。乃是南海上供,由当今赏给咱们爷的,如今特意赐你,足以证明咱们爷对你的厚望。”
赖尚荣跪地上又磕了几磕。
那神秘男子一边让赖尚荣自己建窑,又将方子抄了一份离开。等出了赖家花园,仇及衡对神秘男子行礼,道:“今儿谢谢公公了。”
神秘男子将手里方子递给仇及衡,道:“都是为爷办事的,不须客气。你们仇家离宁国府的水泥窑近,瞧瞧上面的东西是不是宁国府庄子上常用的。”
“是一样的。仇家的小厮还打听了宁国府外购原料的比例,和上面也差不多。”仇及衡笑道,“贾家出了赖尚荣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他们家合该倒霉。”
公公道:“这赖家能出卖贾家,往后就能出卖咱们。既然方子到手了,赖家那里暂时不用管着。若是他真制出了水泥,再给个赏赐也是应该的。”
仇及衡点点头,又问道:“那这方子?”
“你抄一份走,方子还得送回宫里让大爷过目。”公公吩咐道,正准备打发仇及衡离开,又忽想起什么。问:“仇侍卫最近和小三爷走得近吗?”
仇及衡讪讪道:“去年咱怂恿了小三爷一趟,结果被踹了几脚,小三爷后来也没再亲近咱了。这半年来一心一为咱们爷办事,近来也没怎么见过小三爷,公公可得明鉴。”
公公笑一声道:“咱也就这么一问。二爷去岁被过继给了义忠亲王,没成想才半年时间,老亲王就走了。这些日子宫里的事情,仇侍卫应是有听闻,二爷扰了选秀,这次怕要削除宗籍。往后啊,只剩下大爷和三爷了。”
仇及衡点头如捣蒜,心里也明白的很。他们这些做侍卫的,总要选一个亲近。
这日。
“外面传的方子是真是假?”十三爷终究还是找上了贾蓉,这个事情关乎太大了。现在不仅神京不少人打着歪主意,甚至还有人付出了实际。竟然跑南方囤地开荒去了。
蓉哥儿也发现事情有点脱离掌控了。老实回道:“是假的!”
十三爷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极其无奈地瞪了这混账一眼,道:“是你故意放出去的?”
“是可巧的事儿。本来想着故意放出假方子惹人主意,没想半路有人把方子劫走了。所以……”蓉哥儿挠了挠脑袋,“也就不算是咱故意放出去的,只能怪他们贪心。”
“有这么巧的事情?”十三爷哼道,“听说你在万花楼里又是哭又是闹的,分明是计算全了。既然外面方子是假的,何必演戏给人看。敢说不是等着别人上钩?”
蓉哥儿讪讪道:“十三爷咋突然关系起小子的经营来了。”
忠顺王气不打一处来,骂道:“都是你弄鬼。如今京畿地域所有沙土砾石碎石一路上涨,水利营田府的官员都来我这里告状,修渠建坝的原料都涨价好几成了。”
额……
这个贾蓉还真没想到。
最近宁国府庄上的生产忙了下来,主要进行水泥研究,不再是主力生产地。经过两个月时间,平安州的水泥窑初步搭建完成,以后那里才是主要生产区。
所以他也没到贾蔷他们说关于原料涨价的事情。
既然原料都涨价了,是不是水泥成料也可以涨价了?
蓉哥儿挠了挠脑袋,小心翼翼瞧了十三爷一眼,不敢说这话。
怕被打!
“市场行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十三爷总不能强制别人每车石头卖多少钱吧。现在买沙子、买石头的人多,价格当然就贵了。等过些时日,那些建窑的人发现烧不出水泥,原料价格就滑落下去了。”
十三爷心里明白的很,所以才郁闷。
“还要多久才能稳定下砾石、沙土的价格?”
蓉哥儿哪里知道,现在各家得了方子的人全在试验水泥,一个个都在大力购买沙土、砾石、青石、铁矿石等石头。生怕比别人买的晚了,让其他人先制出水泥来,抢占了市场。
“估计还得有两三个月吧。”
得到水泥方子,不试验几个月,任谁都不会甘心。也不知道赖家的哥儿,这次赚了多少银子,真希望他能多赚点。
以后算账起来,那才刺激。
忠顺王摇了摇头,看着这个罪魁也是无奈的很。这混账想的乱七八糟的法子,连宫里的哥儿都被骗到了。
事情却远没忠顺王想的简单。
到了五月下旬,清河流域第一批旱田改水田计划成果统计出来。效果非常的好,饶是连续几天的大雨也没让清河泛滥,同时也保证了水田用水。八万亩水田已经开始晚稻制种!
然而由于宁国府水泥缺产,神京对这神秘的天物依旧热情高涨。
然而,在四月份就购买了水泥假方子的人,渐渐回过味来。两个月没制出半点合格水泥,开始怀疑方子的真假。
一部分人开始找赖尚荣麻烦,另一部分人决定转移风险,将自己手里的假方子和土窑转手卖出去。
于是……
“他娘的,怎么沙土、砾石、青石越来越贵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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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树下赏夜景
对于这个问题,薛宝钗有自己的看法。
“上个月有人窥见了其中机会,所有神京郊外的几个石场出料都被人抢先买下了,一路抬高神京的土石价格。”
都是极聪明的人啊!
蓉哥儿好奇道:“薛家也在囤土石?”
薛宝钗淡淡回道:“都是便宜易得的原料,囤来也赚不到几个钱。等价格到了一定的程度,需购土石的人从京畿运土石过来更便宜。我又知你方子底细,土石涨不了多久,囤那玩意作甚?还占地方。”
开山采石,挖河采沙,对这个时代来说可不是便宜事。就算开采出来了,运输也是麻烦的。
贾蓉也知道,那些囤土石的人就是打着信息差,短时间内将原料价格在神京里提起来。这事情是无法持续的,毕竟谁都不是傻子。
如果神京的土石太贵了,大不了到外省买地建窑去,宁国府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只是,再这样下去,可会惹朝廷不满。工部、水利营田府都每天都要消耗大量土石材料,每船只贵一两银子,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蓉哥儿暗想:是该收手了,过犹不及。
“假的?这贾蓉真是有意思,不就是想着贾家独占天物吗?以为找上十三叔,本王就会信他的话?不收手,继续让人收购沙土砾石,全送到仇、赖两家的窑厂去。”宫里某位如此说道。
“可笑至极,贾家是真的急了。贾蓉如今没了法子,才请忠顺王出面,对外说方子是假的。不过是想骗我们主动放弃,同时又让忠顺王给咱们施压了。他急了,他真的急了。看来方子是真的,一定是那些低贱工匠弄错了,才没有制出宁国府的水泥来。”神京外城里某位财大气粗的富贾如此说道。
“如今还作弄做这些把戏有什么用处?宁国府庄子附近的仇家,可是制出了水泥,已经在对外售卖了。以往还没发觉,一个小小都尉的府里,竟然又这财力,能够建出三个大窑来生产水泥。咱们也得抓紧了,不能让仇都尉家抢了头筹。”又有人道。
“哥哥说得极是。要弟弟讲,这贾蓉也是傻。偏偏他在神京的庄子上停了生产,要把跑到平安州建窑去。这不白让出了神京、京畿这一大片,要知道工部与水里营田府的工程主要以京畿直隶地区为主。”
赖尚荣却与他们想得不太同,这会儿心里很慌张。早没了前些日子的高兴致!他偷偷瞒着在赖家庄子上建了窑,哪能一直瞒得过去,在赖嬷嬷已经骂了他一顿。可是宫里安排的人每天都有沙土砾石送来,他现在又不能停止。
最担心的是,这方子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还好,抵不过是和贾家翻脸,不再依附贾家也就罢了。反正他也不喜贾家的人!
若是假的……那可就遭了。如今贾蓉两次对外声明方子是假的,还不完善。自己却将它卖了这么多家,换来的银子又大部分孝敬到了宫里,剩下的也被建窑买沙土砾石去了。
该怎么?
赖尚荣如今恐慌起来,吩咐了几位小厮日日到神京打听消息去。他又亲自去了仇家,却连仇及衡的面也未见上,也不知道仇家的水泥是真是假。
没几日,三年一届的选秀女结束。
显德皇帝为太子殿下赐婚。
神京里暂时没了关于水泥的消息,所有人都在讨论前任漠蒙节度使之女被封太子妃一事。水泥这种东西,哪有皇家的八卦更值得关注?
这李家向来多与皇室结亲,只是谁也没想到当今为太子选的,竟然是曾经向太上皇力荐义忠亲王登极的李保宁的女儿。
看来当今还是放心不下漠蒙之地,想用一个太子妃来安抚住漠蒙李家。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讨论李保宁,还是继续有一部分人在关注水泥。比如赖家、仇家,宫里的某位爷等所有拥有假方子的人。
“仇家的门被人砸了?”蓉哥儿好奇问道。
“可不是嘛!就因为水泥天物的事情,他们仇家低价卖给内务府不少水泥。结果样子上虽与你贾家的水泥相似,只是难以凝结,哪怕成了团干透后,只要被人用力跺上一脚,也就碎了。”
真的没想到,最先遭殃的竟然是仇家。
仇及衡这小子怎么也掺和到这事情来了?莫不是小三爷也把假方子当真了?
蓉哥儿暗暗笑着摇头,如果真是小三爷,也活该倒霉。在大婚里不好好享受温柔乡,还窥探贾家的水泥。这样的家伙不倒霉才怪,生了儿子也未必是通气的。
只是这回,蓉哥儿却想错了。仇及衡的背后不是小三爷,而是另外一位。
施恩又小声笑道:“现在赖家那位哥儿正跪在西府求饶了。”
“跪西府求什么饶?”蓉大爷不解问道:“他也被人盯上了?”
施德又笑:“仇家父子都在侍卫处当值,又和宫里又关系。内务府的人打上一顿,陪了银子也就出气了。赖家的却惹上不少人,这贪得无厌的哥儿将方子卖了多次,如今都要找着他麻烦了。”
“他是命里有此一劫。”蓉哥儿轻笑两声,“咱去西府瞧瞧热闹去,看西府老太太会不会给他求情。”
蓉大爷让施家兄弟备上车,夜闯西府。
一路急行,生怕去晚了没瞧见热闹。
到了老太太院外,穿堂处丫鬟见了小蓉大爷过来,连忙朝正房里报名。不多时鸳鸯出来,怪色问:“你怎么来了,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干嘛来凑这晦气。”
蓉哥儿心里在笑,面上却严肃至极。“听了外面在传,我宁国府的方子就是从赖尚荣这里泄露出去的,特意过来讨个说法。”
鸳鸯道:“讨说法也不是这时间,赖家在两府上上下下多少有体面。赖嬷嬷也在屋子里,小蓉大爷这会儿见去了,岂不是给老太太难堪。”
蓉大爷可不就是来给老太太难堪的。
掷地有声的说道:“在神京闹出这么大阵仗了,宁国府可是实实在在亏了银子的。来前已经同赖升说了,他这总管当到了头,过几日就打发到黑山村种田去。这罪魁,怎么能轻罚了?若是府里下人有样学样,还不得把两府的家产都搬空了?”
贾蓉的声音很大,大到正房里的老太太等人也能听个清楚。
跪地上的赖尚荣低着脑袋不敢起来,早没了先前在宁国府时傲气。赖嬷嬷更是脸上尴尬,赖家出这么一个白眼狼来,她也能只求老太太开恩保一保孙子了。
赖大夫妇更不敢说话,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是赖尚荣在弄鬼,发现后又没有强硬阻止。如今走到这地步,他也是无话可说了。
房间里只有王熙凤在冷笑。
鸳鸯气得小脸通红,她这身份便同赖嬷嬷差不多的。她觉得小蓉大爷在暗暗嘲讽着自己,偏在这节骨眼上又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来,只能打着帘子请小蓉大爷进去。
蓉大爷进了房里,先请了老太太安,又给自己辩解一句。
“重孙也相信老祖宗会为贾家做主,会为两府做主。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损坏贾家利益的坏人,也不会诬陷一个什么都没做过的好人。赖家哥儿的事情,重孙本是不须得管的。只是到底牵扯了贾家与两府的利益,重孙不得不来。”
邢太太道:“那方子不是已经证实是假的了吗?”
蓉大爷恭敬回了。“一个未完成的方子,能够从宁国府悄无声息的飞赖家花园去,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事情。”
杀人诛心。
老太太也是一愣,宁国府最保密的东西都被赖家拿去,那么与赖家更近的荣国府。
赖尚荣泣声给老太太磕头道:“方子是别人送来的,与我无关,不是我偷拿的。”
蓉哥儿叹气道:“到底是出了府的哥儿,这话姑且大家信了。为何你得了方子,明知是宁国府的东西不送到宁国府来,反而将方子卖了出去敛财。这作何解释?听人说最少可卖了几千两银子,赖世叔可真有手段。”
赖尚荣听了这世叔称呼,顿时连哭也忘记了,呆呆跪那里。心里惊涛拍浪,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话是他私下同二叔说的,难不成是二叔告的密?
蓉哥儿同老太太道:“老祖宗若要护他,重孙也没话讲。只是宁国府方子泄露的账,还是得算。当初赖家这哥儿为了敛财,为难水利营田府,一亩地要收五百两银子的事情。我也没计较了,他让我恭敬唤他世叔,如今也唤了。水泥天物的事情,如今决不能算了。”
老太太听得糊涂,问什么五百两银子。
蓉哥儿冷笑着将事情前后说了,又问:“赖世叔,蓉儿可有说假话?当日世叔离来宁国府,还说自己是赖家的哥儿,咱是贾家的哥儿,咱见了你还得恭敬唤一声世叔。这事是真是假?咱过后可为难过你?”
赖尚荣只以为是赖升告的密,不敢撒谎,只能低头沉默着。
众人见状也知了事情基本为真,这会儿饶是一直看贾蓉不舒服的王夫人也对着赖家的人黑了脸。
一个出府的家生子还要骑主子头上来了,岂不是宝玉还得恭敬叫他一声好哥哥?
王夫人冷声质问赖大道:“真真好的很,瞧你们养出的好哥儿。”
贾蓉又回:“贾家向来积善,对下人也是仁厚。可惜换来的却不是感激,还养成了一头白眼狼。如今在外面受了难,反又来求贾家了。这算怎么个道理。”
赖嬷嬷长叹一声,从座位上下来,朝老太太跪下。
“……”
赖嬷嬷一句话也没说,所有人却都知道,她其实把所有话都说了。
贾蓉静静看着赖嬷嬷表演。
老太太为难起来,长吁短叹,让鸳鸯将赖嬷嬷扶起。
赖家是在再也翻不起身,更做不了浪了。
老太太叹一声道:“赖家这么多年伺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家那园子,就当是抵了宁国府的债。赖总管养出个这样的哥儿也是有责任的,把你老娘留府里吧,你们夫妇往后就到荣国府庄上过活。”
蓉哥儿却还不想放过他们,道:“去年宁国府从几个庄上抄了出几万两银子,要弄鬼的人,不论在哪儿都会弄鬼。”
一直没做声的王熙凤突然瞪了贾蓉一眼,让他闭嘴。
贾蓉方没继续说下去。
老太太让人送走了赖家的人,又招呼着众人散去。
蓉哥儿看着灰头土脸离开了赖家一行,心里并没有开心,只有放松的感觉。这样的手段对付一家下人,确实不太光彩了。
不过,经过这事后,府里下人要有想学赖家的,心里自然会掂量掂量。
“你怎么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王熙凤道:“真想直接整死了他们不成?赖家的到底与府里大小主子有情谊,你得了便宜也该收手。事情做太过了,只会像我一样成个万人嫌的。如今放了他们,两府的哥儿姐儿丫鬟下人都会心里称你一声仁慈。就算放他们去了庄上,还能有好日子过不成?”
曾经的赖大夫妇在府里背靠赖嬷嬷及老太太、王夫人,可谓是风光无限。如今被送到了庄里,庄上的人未必会正眼瞧他们。
贾蓉可没听过几个被送庄里的下人,还能再回府里的。
两府的下人太多了,没了一个机灵的,马上就能补上另一个机灵的。
蓉哥儿笑道:“谢谢凤儿教我,这些个事情,还是你擅长。”
“路道上乱摸什么。”凤姐儿啐他一声,哼道:“内宅里本就是娘们的世界,什么勾心斗角烂事情常有。你要在内宅当上几天家,也就清楚了。”
蓉哥儿点头嗯了声,笑道:“那日树下被风雨搅了,那天得补上才行。”
凤姐儿骂道:“搅了哪里?那夜回倚霞阁后,你那宝贝姑姑还说我身上有股子味道。偏平儿骚蹄子做着春梦,后来还是我自己关房间里洗的。”
平儿听着大爷和奶奶的对话,感觉自己那夜错过了许多精彩事情。
蓉哥儿笑她,“你是不是好奇那夜发生了什么?等明儿大爷带你去那树下赏夜景。”
这混账刚当自己的面调戏平儿。王熙凤气不打一处来,提脚就踹了出去。
“滚东府去。”
第158章:南下扬州!
“混账,混账!”宫里人的听了消息,将所有怒气都发泄在了笔墨台案上。殿里的花瓶被砚台砸了个稀烂,绚丽多彩的碎瓷片如花瓣般洒落地上。
黑色的墨汁扑在金砖上,如是那花瓣下的树干。左右散落的各种毛笔,证明着这是一副未完成的画。
“你们怎么敢?”这位身份显贵的大爷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方子就是假的了。“是不是赖家与贾家串通一气弄鬼?”
仇及衡也不敢回这话,虽然他心里也有怀疑过。
“赖尚荣因被人追讨得厉害,还求到了荣国府去。荣国府也未帮他,反是勒令赖家将庄园抵了宁国府的损失。贾家两府两位姓赖的总管都没打发到庄上去了,倒也不像是串通。”
小大爷骂道:“宁国府有个屁的损失。方子是假的,往后也没人抢得他们经营。赖家赚的本就是宁荣两府的银子,那破园子原来就是拿贾家的银子修的。赖家去了庄上,等哪天风头一过,说不定贾家就把赖家的功臣们召回了府里。”
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谁都不敢保证,是不是贾家在背后弄鬼,万一赖家只是贾家推出来的工具了。
仇及衡不明白,“贾家这般做的原因是什么?”
大爷又骂:“贾蓉这混账阴货做事还要有个什么缘由?抢来的原料也成了废物,辛苦建的窑厂也没任何用处,白折腾一顿。好些人都盯着他手里的方子了,如今这么来一出,坑了多少人家的银子。是在吓唬人不要打他家方子的主意了。”
“卑职往后该怎么做?”仇及衡问。
一下把大爷也问住了。投入了这么多银子,抢来这么多的原料。如今方子是假的,东西没做出来,钱却花了不少。赖家还堆积着不少的沙土砾石了。
小大爷心很累,无奈摇头道:“把原料都尽快出了。万一等外面所有人都知道了方子是假的消息,各种原料还不知道跌成什么个样子。能减少一些损失也是好的,宁国府水泥天物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
不放也没办法。
发生这样的意外,小大爷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就算怀疑是贾蓉布局又怎样,谁都没有证据。
而且赖家还被宁荣两府给惩罚了,这不就是对外说了是赖家私下偷走宁国府方子,最后才惹出了这麻烦。
“姓赖的做什么不好,偏偏就偷出一个假方子来。可把人给害惨了!”
这样的心声,不止是小大爷一人如此想。
所有被坑了一顿的,都是一样的心里。他们才不管是不是贾蓉做的局,损失了银子是真的。这些人也没有理由也更不敢找贾家的麻烦,当是赖尚荣却可以找。
蓉哥儿笑道:“十三爷可算心安了,才几天功夫土石价格一降再降,现如今比往日价格还低廉了。”
忠顺王脸上却没个开心的样子,蹙眉道:“神京土石价格降下来了,算是一个好消息。如此一来京畿也能继续大力开田了。”
贾蓉见忠顺王脸上愁容,不解问道:“既然如此,十三爷为何摇头?”
忠顺王道:“近日黄河上游连降大雨,河水卷打量淤泥将淮河堵塞了。”
蓉哥儿顿时明了。
几百年前,黄河在阳武故堤决口,洪水吞没封丘县,一路南下侵夺了淮阳以下的淮河河道。
从此黄河夺淮入海。
如果黄河夺淮带来的仅仅是水,本来也算不得大问题。无非就是黄河改道,换了个地方将河水送入海中。
但黄河之中不仅有水,还有大量的泥沙。这些泥沙会在水流较为平缓的河道的河床上沉淀,日积月累,河道就会渐渐抬高,形成地上悬河。更严重的还会造成河道淤塞,河中水势较大时可能再次决堤,祸灾两岸。
大燕朝又极重视漕运,为了维持运河航道的畅通,每年在漕运开始前和进行时,均要闭闸蓄水。而此时上游淮水支干各河来量极大,无法宣泄,使得整个淮河中游成为滞洪区,只能任其淹没洪泽湖以西的风阳、泗州、颍州等地区。
太上皇在位时,曾大力治理黄淮水祸。在洪泽湖加筑大堤,结果黄河河床不断淤高。
因此黄、淮、运河的水位日益抬高,洪泽湖大堤不断延长、加高、加固。
事实上,洪泽湖大堤的加筑,不但极大增加了洪泽湖上游地区的水患,而且在堰东的淮、海、扬等地上空悬了一把随时下落、每年必落的利剑。谚云:“决高堰,淮、扬不见面”,“倒蒋坝,淹天下”,均是形容大堤的高度危险性。
蓉哥儿问:“可是洪泽湖大堤有险?”
这可是真正的大事啊,随便哪里开一口子,黄淮大水就会在淮扬地界造成近百万人死亡。
突然来这么一个关乎淮扬地界几百上千万人性命的大事情,蓉哥儿心里也是紧张打鼓的。
十三爷点了点头,道:“朝中还没个章程,这几日你在府中准备一下。近日,须得随我到扬州一趟。”
贾蓉一愣。“小子才学微末,也不必随十三爷下扬州了吧。”
十三爷骂道:“你一王府侍卫,不随本王走动,还想留京不成?早点滚回府里去,这几日也不必到水利营田府混日子了,等王府令牌。”
“唉……”
“叹气做甚,知你媳妇正怀着。王府将派遣一名御医并两名老嬷嬷去你府里,会为你照理好怀孕的媳妇。”
还知道我媳妇怀着身孕了,竟然还把自己叫扬州去。那里可随时会发生决堤,不太平的很。等到六七月北方雨季来临,诸河水上涨,淮扬之地更危险。
也不知道谁哪个想出的法子,怎么就夺淮入海。黄河从北进渤海不好嘛?非得要跟淮河汇一汇?
蓉哥儿无奈从忠顺王府出来,别了段玉,回到府中。
先写了信给秦钟、贾芸,得快加平安州窑厂的建设,尽早将水泥烧制工作提上日程。往后各地可能需要大量水泥,不仅仅为了赚钱,也为避免更大的灾难。
唤了小厮过来,却听赖升求见。
“赖总管怎么这幅神情?”
赖升跪在蓉大爷的面前,泣道:“求大爷救救赖家吧,今儿老仆那侄子被人打断了双手。”
“嗯?谁被人打了。”
赖升泣道:“尚荣,他……双手都被人打断了。”
赖尚荣被人断了双手?
“怎么回事?”
赖升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蓉哥儿才知了,蹙眉道:“他自己要找死,谁也救不了他。明知自己在神京得罪了一大批人,还不好好躲着缩着,跑到南城寻花问柳做甚?可报了官?”
赖升道:“打人者已经被抓了。可是……那些人不过是拿钱办事的,往后赖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这又怪得了谁?
蓉哥儿心里正烦着,自己没叫人去打赖尚荣一顿已经是好心了。哪里想管这事情,哼道:“你们赖家的脸皮可真是厚?”
赖升也尴尬低头。如今赖尚荣的事情已经在两府传开,赖大夫妇连进荣国府的资格都没了,虽然赖嬷嬷还在荣国府里,却也没了往日风光。只是老太太记着赖嬷嬷一辈子的奉献,每月给点月钱让赖嬷嬷在府里自生自灭,同时传个仁慈的名声。
因为求西府也是没用的。
赖家唯一还能在两府说得上话的,也只有跪在贾蓉面前的赖升了。
贾蓉道:“上次老太太做主将你们赖家的花园抵给了宁国府,虽然府里没去讨它,却也是宁国府的。既然有人砸了宁国府的东西,本大爷自会让人查个清楚。往后,你那侄儿就在宁荣后街寻个小院住下,是生是死也与贾家无关了。”
赖升脸上一喜,道:“谢大爷开恩,老仆明儿一早就让他搬后街来。”
蓉哥儿心里却无奈,当真以为进了后街就安全了?虽然外面的人不敢到宁荣后街来闹事,可是贾家其他几房的人都住后街了,赖尚荣的日子未必会比在赖家花园时好过。
赖升又道:“老仆办好了此事,等三日后便要启程去北辽了。往后,还请大爷保重身子。”
“行吧。”蓉大爷挥了挥手,“去的时候多领上一些人。你到底是带着我的的名义过去的,总不能到了北辽被黑山村的人欺负。”
赖升又磕了头,才泄气驼着背出去。
宁国府虽然又得了一处庄子,所有东西折算成银子,虽然也有几千两银子,贾蓉心里却没什么欣喜的。让人将里面贵重的都变卖了,园子和田亩让梅毛炳等人先打理着。
“大爷怎么愁容满面?”
怀孕两三个月的秦可卿模样还没怎么变化,不过身材稍比以往丰硕了点。
蓉哥儿道:“过些时日,我得随十三爷下扬州一趟,怕有些日子不能在神京里了。”
秦可卿微微一笑,“大爷是去扬州做大事的,是宁国府之福,也是可儿的福气。”
“舍不下你,一想到要好些日子见不到你,心里就落落空空。”蓉大爷轻轻揽着秦可卿的身子,抚上她的肚子,问:“这小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怎么也听不到半点动静。”
秦可卿道:“最快也得到年底去了,才三个月时间,他能有什么动静。”
蓉大爷悠悠叹一声,“这家伙来得也真不是时候,要把他老子憋死去了。”
蓉大奶奶羞的面红,也阻止不了大爷的手如何在衣裳里作怪。嘤咛一声,身子酥软在蓉大爷怀里。半晌秦可卿将大爷推开,哼一声:“最会作弄人家啊。”
蓉大爷喜乐一下,也罢手停了。
秦可卿道:“大爷过些日子要去扬州了,自然少不得到林家一趟,还得携些礼过去才行。”
“我去扬州是公干的,又不是走亲戚。哪里还能携礼过去,若是淮扬安稳了,才能腾出空去林家。若是没办完,还不是十三爷去哪儿,咱就跟着去哪儿。”
说来这两个月,扬州的来信也少了。不知道会不会在那里遇上贾琏这位西府二叔。
自己该怎么面对他才好了?
要不半路花重金给琏二叔置办一顶镶嵌翡翠的冠帽?
秦可卿轻笑道:“若去了扬州,也不到亲戚家唠叨一下,怎么也说不过去。往日里,外面的人来了京,不也都会到咱们府里来拜会?”
说得倒也是。蓉哥儿点头,道:“要有那机会,不会忘的。瞧你这样子,你家大爷哪能真半点礼数不懂?”
第二日,贾蓉从瑞珠房里出来。先去见了媳妇,又请了尤氏安。在府里转了半圈,溜进宗祠盘的净室去了。
“因过些日子要随忠顺王南下扬州公干,王爷特意放了孙儿回府安顿几日。”蓉哥儿在贾敬面前嬉皮笑脸地说道,“太爷这些日子过得可安好?”
贾敬眉眼微启,嗯了一声。
蓉哥儿又道:“孙儿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还得劳烦太爷帮忙看着府里。”
贾敬像还没睡醒般,脑袋上下轻点了两下,也没出声。
晌午。
“请姨太太安,请宝姑姑安。”闲下一日的贾蓉又跑梨香院来了。
薛姨妈笑着回应道:“你今儿怎么没去王府里当值?”
贾蓉解释道:“过些日子要随忠顺王去一趟扬州,特意过来找宝姑姑问扬州的情况。”
宝钗疑惑道:“什么情况?”
“记得上次薛家各省主管送了不少信来,其中有一副是淮扬地界的。我想着,既然去了淮扬,若是得闲,正好去瞧瞧那地方。随便在江南省也建一窑厂,也省的从平安州运水泥过去。”
“莫非南省有异?”
不得不说薛宝钗就是比薛蟠精明,蓉哥儿微微点了脑袋,“具体的现在还不得而知,反正要到江南一趟。”
薛宝钗让莺儿取了信出来,找江南省的。她笑道:“此去江南省还不忘建窑,难不成是忠顺王要在扬州淮安两府海岸修筑海塘?”
这妮子不仅比薛蟠精明,更对事情敏感。可惜她还是猜错了,扬州、淮安两府可不仅受海浪之祸,还受黄淮运三河之害。水泥在淮扬地界用途可多着了。
她见蓉哥儿摇头,脸上一变,问:“难不成是黄淮有乱?可得让各省主管赶紧收购粮食。”
第159章:请平儿帮忙……
“未必会险情,姑姑想着囤粮未必能挣着银子。真要出了险情,灾时囤粮难免落人口实。”蓉大爷蹙眉说道。薛宝钗这妮子,对商贾之事真是精通的很。
只是这做法……
薛宝钗嗔怪蓉哥儿一声,说薛家不是这样的人。
囤粮到底是为了赈灾还是为了抬价,蓉哥儿没心情同薛宝钗争,就算薛家不做也有别人做。他对大燕朝赈灾也有一些了解,哄抬粮价在当前并没什么作用。
这或许也算是显德皇帝第一项政绩吧。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大燕朝水祸频发。不论登极之帝,还是朝中诸官宦,对如何救灾都有了不少的经验。
截漕平粜,邻省采买,各仓拨运等几种手段下,这些年受灾地区也没见过粮价哄抬严重的。
蓉哥儿也不与薛宝钗在囤粮上纠结,反认真瞧了手中来自江南省的信件。
江南省地势极其广阔,东含松江、苏州、扬州三府,北揽徐州府、淮安府,南纳徽州府、池州府,西括凤阳、庐州、安庆三府。
薛家江南省的主管信里所提位置,倒也不是别地,竟然就在金陵城外。
扬州离金陵不远,不过两百多里地路程。
说来贾、王、薛、史四家的祖地都在金陵,如今金陵城内还生活着贾家其他十多房族人。按照习俗,等哪日贾敬登仙了,贾敬、贾珍的灵柩还得从铁槛寺运回金陵祖地葬下。
心念至此,脑海里却莫名想起前世一个水泥厂来,同样也是在金陵。那座水泥厂见证了民族的屈辱历史。
心里莫名一酸。
“蓉哥儿想到什么了?”薛宝钗好奇问。
蓉哥儿落寞道:“也无其他,只念着祖上从金陵搬来,后辈们去也不知金陵如今模样。想着哪日应回金陵瞧瞧。”
薛姨妈笑道:“回金陵有的是机会,昔日你们贾家在扬州、姑苏一带监造海船,修理海塘。想来也是出于这缘故,两位老国公才接引了你,传下这水泥方子来。依我看,往后监造海船,修理海塘的差事还是落在了你们贾家。”
贾家还在苏扬地区造过船?那都是好几十年以前的事情,蓉哥儿也不清楚。
也算误打误撞,没想着水泥和贾家以前管的事情还有关。
监造海船?这样的差事,蓉哥儿可不敢想。
他现在想的还是如何避免贾家有可能出现的危机。如果显德帝真要让贾蓉差了监造海船的事情,他就敢偷摸让人造一艘特别的船,万一哪天大燕动荡了,就让一些对贾蓉重要的人暂时离开这片是非地。
凡是都要做多手准备嘛。
贾蓉由于忠顺王给了几天假,将神京城外水泥窑的事情安排好了,又选了人让宗成带队到平安州去。
“老爷收得这徒弟,除了年纪大些,竟无再寻不出其他缺点。”蓉哥儿同秦业笑道。
秦业知蓉哥儿找来的目的。没接这奉承话,教道:“我也知你心急,可是建窑这等事情急不来。宗成如今算是将那水力磨给改进了,到了平安州,还得花几个月时间建磨坊。平安州磨坊成了,炉窑有了,工人也得对外招。这么多人在一处地方,衣食住行都得完备。”
蓉哥儿也是无奈,这样算下去,平安州的窑厂没个一两年准备时间,也难开炉。除了工人问题,还有原料采购,焦煤、铁渣、铁矿、滑石等东西要准备。
“蓉哥儿也勿用担心,秦老爷早有计算。芸哥儿、钟兄弟、宗成大哥去了平安州,他们是为了往后一劳永逸,建个大窑厂来。咱们在神京的也不能停了生产,这些日子外面的土石不都在降价?”
蔷哥儿笑一声,继续道:“咱们这里已经让宗成换了新的磨坊,往后生产时也跟便利。如今沙土、砾石都在降价,神京造房修路建坝也跟便宜。指不定,咱们这个小作坊未必会输给平安州的大窑厂。”
秦业也道:“神京到底天子脚下,难出得什么乱子。虽然少了几个熟练匠人,在外面也能容易找人补上。神京人多,做工的更是不少。我还想着在神京扩大窑厂,将来同那混小子打擂台了。”
混小子指的当然是秦钟。
蓉哥儿看秦业、贾蔷两人激情满满,也只得随他们。如今平安州的窑厂短时间内内生产不出合格的水泥来,只能依靠着庄上的窑厂继续供给。
他也知这两人心思,一个是为了儿子和女儿,一个则是为了……
管他们为了什么,将水泥窑厂管好了就行。反正贾蓉也不会亏待了他们。
他问:“近些日子,庄外窥探的人可还有?”
秦业道:“虽然少了些,不过这样的长脖子家伙,怎么会全走。我同蔷哥儿已经商议好了,准备从外面收一批沙土、砾石来,再买上不少砖石在庄外竖起一道高墙。往后只有是窑厂的人才能进出庄内外,高墙大门日夜派人守着。墙内也时时巡逻。”
蓉哥儿汗颜。有这必要吗?现在庄上已经安排了人手巡逻,还要建一道高墙,岂不是和监狱一般?
秦业、贾蔷却有自己的想法。
贾蔷道:“高墙将庄园、工人宿房与窑厂隔开,往后就算是窑厂工人,不在做工时间也不得进入窑厂。”
完全就是军事化管理了!
这一老一少的两个,真的有想法。
蓉哥儿哭笑不得,随他们怎么作去。
心里又计量着,若是同事在外省建两个窑厂,怕是有些困难。这次下江南的同时,还想再建一窑厂怕是难了。不仅人手不够,就连钱也不足。
他留下一句:“秦老爷保证身子,蔷哥儿尽快恢复生产。”
回府后,贾芹、贾珖也找了过来。这两人不知道怎么又凑到了一起。
蓉哥儿无奈笑道:“你们要去黑山村?”
贾珖给了贾芹一眼色,芹哥儿会意,连忙道:“这两年来,我同珖叔也想通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宁国府的事情就是咱们一起的事情。黑山村的黑心庄头敢偷扣租金,兄弟自然得为蓉哥儿出头,过去将这砍头玩意给抓回来。”
贾珖点头道:“芹哥儿所言甚是。两府里连姓赖的都倒台了,他们姓乌的也该砍砍脑袋。”
蓉哥儿也觉得好笑,贾珖贾芹两人怎么就突然想起要跟赖升到那地方去,北辽黑山村啊。边陲之地,冰寒之处,那里日子可没神京好过。
贾珖凑过来,贼眉鼠眼道:“蓉哥儿同六叔说说,若是办好了此事,宁国府能给六叔多少银子?”
好家伙原来是惦记着银子来的。
蓉哥儿反问道:“六叔要想要多少银子?”
五大三粗的贾珖腼腆一笑,浑身油腻又恶心的模样,道:“上次抄神京几个庄子,六叔也没捞到什么银子。这次抄乌家的,蓉哥儿怎么也不能小气了吧。”
自己果然猜的没错,这两个货从来是无利不起早,怎么会这么好心主动来帮忙的。
不过蓉哥儿也不在意,为了利益做事的人,手段上往往比较有新意。他笑道:“六叔与芹哥儿若真确定了乌家在黑山村弄鬼,将乌家抄下的银子中那出一成,让六叔与芹哥儿分了。”
“一成?”贾芹明显还年轻,脸上稍显不太乐意的样子。
蓉哥儿道:“其实这事情也不须麻烦了六叔与芹哥儿。”
“别介啊。”贾珖可精明这,一成已经不少了。如果乌家贪了一万两,一成就是一千两;如果贪了十万两,一成就是一万两。“一成就一成罢,都是家里的事情,犯不着计算那么多。”
贾珖想着,就算乌进孝只贪墨了一千两,自己也有办法把这一千两说成是一万两。大老远跑上一趟,不赚个几百上千两银子,那就是血亏。
蓉哥儿瞧贾珖、贾芹二人乐呵呵离去,只能无奈摇头。
神京的天气,过了端午之后,越来越热。
贾蓉一早就躲倚霞阁去歇息了,前晌里,尤氏却突然唤了丫鬟过来寻他。
自从秦可卿怀了孩子以后,宁国府里极其重视,尤氏也心甘情愿再次接手了宁国府内宅事情。蓉大爷心里还疑惑,这日子里,府里还能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才能解决的。
到了尤氏院中,蓉哥儿见了房里客人,才恍然大悟。
“请婶子安!”
找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夫人的儿媳妇,带着儿子守寡的珠大奶奶李纨。
年仅二十出头的珠大奶奶着一身清素衣裳,让人瞧着总觉得她少了些生气。蓉哥儿脑海却忽想起某夜无意间瞧见的身影,云雾缭绕间现一白璧无瑕。
别人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素面朝天,色彩单调的李纨衣裳下竟也靓丽无比。
李纨笑道:“前两日义学里的段先生去了南省赴任,如今义学里只有李家叔叔一位先生。正好听府里人说蓉哥儿在家歇息,特意找了过来打听,往后义学是怎么个安排。”
段浪的赴任的事情,蓉哥儿早知道了,至于义学怎么安排。他心里却还真没什么安排。
李老先生年纪大,想管也精力不足。贾代儒更是如此,还没半点实学。贾瑞年轻,做事却也不够圆滑。义学里,真正能管事的没了。
蓉哥儿瞧着李纨也无奈,当初李纨母子但凡给段浪说句话,贾母还能为了宝玉而去坏贾兰学业不成?
长辈有偏心的,却也没有偏心到坏嫡亲重孙前途的。
现在段浪自由了,还跑江南当县令老爷了。义学也只留下两老一弱,哪里还能压制得住宝玉这样的哥儿。
加之上次贾蓉见了李纨母子也无在乎之意,他事情这么多,哪能天天盯着一个义学,索性也没再管了。
这会儿找上门来,贾蓉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蓉哥儿问:“这些日子,侄儿府内府外事情多,一时也没问义学情况。可是兰哥儿同婶子说了,最近义学出了什么状况?”
李纨叹一声:“兰儿向来不是个多嘴的,也没在我身边提过义学的事情。只是在府里听了些话,说义学里没有以往严苛,让许多学子都懒散了起来。”
原来她是怕担心其他懒散的学子打搅到贾兰的学业。
蓉哥儿笑道:“婶子也不必担心,兰哥儿是侄儿见过自制力最强的。外人想要扰了他学习,怕也不容易。今儿后晌,侄儿找时间到义学瞧一瞧,应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李纨闻言,干笑一声:“麻烦蓉哥儿跑一趟了。”
尤氏笑她,道:“本就是该他管的事情,哪里说个麻烦的。蓉儿管不好,还要找他算账了。”
“……”
蓉大爷火急火燎回了倚霞阁里,笑道:“天气热了,还穿这么多衣裳作甚?”
俏平儿嗔他,道:“奶奶只是让我送冰过来,将倚霞阁给装饰好了,可不是来陪大爷的。”
“倚霞阁本就背阴,后面又有水,墙壁也是厚实隔热。哪里需要到处用冰,这玩意可比我们水泥还贵。”
平儿道:“奶奶还不是怕某人怪天气热,想让进了倚霞阁的都不穿衣裳。”
“呸呸呸,我是那样人吗?”蓉大爷坚决否认,敲一块碎冰在手上握上一阵,忽然将手探进了摆弄冰鉴的平儿衣裳里。
俏平儿顿时打了个机灵,惊吓得跳开,可腹上高处却还阵阵冰凉。
她白了蓉大爷一眼,“莫要闹了,我去寻些果子过来放冰鉴里,往后不论哪个奶奶过来,在倚霞阁歇息时也能吃两口凉快的。”
蓉大爷笑:“只有冰的还不行,还有一个怀着孩子,只能吃温的。哪又如何?”
平儿哼道:“没忘了蓉大奶奶,阁楼里也备了几个铜壶用来装温水。”
这楼里有温水啊!
蓉哥儿一愣,好些日子没来。倚霞阁变得连他都有点不认识了。
他笑一声道:“我有一事想请平儿帮忙。”
平儿疑惑瞧着大爷,不解问:“什么?”
这两个字,绝对是平儿最后悔说的两个字。就不应该回大爷的,听着大爷嘴里的话,脸色越来越红,看着左边装冰块的冰鉴,又看右边盛温水的铜壶。
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蓉哥儿忧伤道:“咱过两日就要下江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间才能回来。咱也不是负心人,不会忘了我的好平儿。只是好平儿,在大爷要去外面公干了,也不愿帮忙一次吗?”
平儿脸上大羞。什么帮忙,也就是说得好听。
也不知道大爷是怎么想出的法子,竟然……竟然……
真羞死个人了。
平儿红脸道:“一冷一热的,要把大爷害出病来,我可罪大恶极了。”
蓉哥儿一听这话,心知有戏。
第160章:难忘的夜晚(求全订)
男人绝对要知道,在面对什么样的女人时,该说什么样的话。
王熙凤掌控欲望强,平儿左右逢源求全,秦可卿委屈自己求全。这面对这三种不同的女人时,人会不自觉地的匹配上的不同的态度做法。
俗话说常委屈自己的,总能习惯性的遇上渣男渣女。掌控欲望强的,容易让对方无法呼吸,从而闹矛盾。像平儿这样的,反而相处得最轻松。
当然,这便不是说那种性格不好。毕竟王熙凤虽然掌控欲望强,但在贾蓉的面前,反而是常常妥协的那个。秦可卿虽然常委屈求全,却也偶尔会耍一耍性子。
人向来是复杂的,不是平面的,不是标签化的。
只要找到沟通最恰当自然的那点,一切也没那么困难了。
“冷……有点难!”平儿对着蓉大爷翻一白眼,小心放下了嘴中冰块。她只觉舌头、脸蛋全被冰麻了。
蓉哥儿帮忙想了一个法子,从铜壶里给平儿倒一晚温热的水。“嘴里含上一口温水,也就缓解了。”
平儿媚眼如丝,幽怨一瞥。
“嗦……哎哟哟!”蓉大爷深吸一口气,“唉呀!呀!呀呀……”
冷热交替。
“哎哟哟!”
蓉大爷身子忽然一抖。
见平儿将嘴里小冰块吐了出来,剔透双唇的下随着冰块落下,也滴落几滴水来。
“别让冰块把你嘴巴冻麻了,快含一口温水漱漱!”
平儿脸上红着应下。漱口回来,只见蓉大爷还躺着,羞着脸道:“大爷快起来罢,床上都湿着。先让平儿换了被褥床单,大爷再歇息。”
“还换什么被褥床单,待会又湿了。”蓉哥儿拉过平儿道。
“就图你舒服,我嘴里还麻着。奶奶待会就要过来了,还想着怎样?”平儿扭上一下小蛮腰,从蓉大爷怀里挣脱,哼道:“她未必舍不得罚你,还不得怪我惹你?最后受罪的又是我来,少说被她骂上几句蹄子,我才不会傻傻全应你。”
平儿耍起了小性子,俊俏模样倒也显得可爱。
蓉哥儿笑一声,拉上平儿的小手,道:“你又是想多了,今儿我好歹在府里休息一日,就是望着能同好平儿说上几句贴心话。”
平儿哼一声:“大爷贴心的话还是到梨香院说去,那里的姐儿身上香,院里还随时备着冷香丸。奶奶可说了,下次再听了你去梨香院里厮混,就拿剪子咔嚓下那玩意。”
蓉大爷额头冷汗直流,讪讪道:“我去梨香院里也是有正事,也不是去玩的。”
“是有什么正事,一定要到梨香院说去?”楼下突然走上一人来,不是王熙凤是哪个。
贾蓉欣喜道:“今儿这么早过来了?”
凤姐儿款款道:“你这法子用多了,在我面前也就失了效。你要真有了个事情,非得到梨香院去?那里就她们娘儿俩在,别传出闲话来。”
“凤儿媳妇说的是,往后不往那里跑了。”蓉哥儿点头,欲拉着王熙凤在二楼厅里坐下。
王熙凤眼睛尖的很,瞧见房里床上一批湿漉漉样子,就知道蓉哥儿一早拉着平儿作弄了。她对平儿道:“你也是的,什么也都应着他。往常怎么不见你应琏二爷?如今换了人,怎么不见以往坚贞了。”
平儿哼道:“我才没应他,别想着拿这事抓我把柄。平儿跟着奶奶一并进了蓉大爷的房里,就算一一全应了大爷,反而是坚贞的。”
凤姐儿乐道:“哎哟哟,这小蹄子话里莫不是骂我来了。”
蓉哥儿拉上王熙凤道:“你平白说她坚贞不坚贞作甚,这样的事情,不论如何个抉择,她总讨不了两个的好处。”
平儿抱着被褥床单出去。往日里坚贞,还不是因为王熙凤防备着。如今在蓉大爷坚贞,也是因为考虑着王熙凤。平儿心里哪能真就没有半点的气?只是从来没表现罢了。
“还在生她的气了?”蓉大爷从背后抱上平儿,笑道:“认识她这么久,还不知道她性子,从来是个口无遮拦的。”
平儿在窗台铺着被褥,猛然地手上一顿,差点让被褥掉地上了。脸上红着道:“我才没跟她置气,呃……她在楼里了。”
蓉哥儿笑道:“她不是说你坚贞嘛,你坚贞给她瞧瞧。”
平儿大羞,呸一声逃了。
惹得后面王熙凤怒目相视,紧瞪着贾蓉,似乎要剥他皮。
随着太阳高升,秦可卿也由香菱、雀儿陪同着从树荫小道下到倚霞阁来。
“一楼倒也凉爽,左右树木,也晒不进光阴来。”秦可卿同王熙凤在一楼坐下,笑道:“你倒是会选地方,这样个好地被你给占了。”
王熙凤笑道:“宁国府正院不比这阁楼好得多?你怀着孩子哪能住这阴暗地,这地方最适合我。”
两个女人话里有深意?
蓉哥儿听得半知不解,什么时候王熙凤也能说这样有深意有水平的话了?
秦可卿道:“你要愿意到东府院里来,我也愿意。如今内宅事情都是瑞珠、宝珠管着,她们两个小丫头到底不够周到。虽说有太太偶尔会打听,也是太太身边的人出面罢了,哪里会尽心。”
王熙凤道:“想得可美,把我当管家使唤?赖家的被你大爷一把扫干净了,西边府里这些日也乱糟糟的,一时也得尽心管着,哪有空来帮你。”
这话贾蓉可就不信了。赖大一家被赶出了府里,难道西府就没了管事的?周瑞、林之孝两家的人都是府里知名的管事,不论男女都是精明的。
还有其他许多不知名的管家,难道就找不出一个顶上赖大两口子位置的?
蓉哥儿笑道:“可别怪我,赖家的自己要找死,我就送他们一程。”
王熙凤不愿多提赖家的人,赖尚荣的所作所为确实寒了荣国府众人的心。赖大夫妇、赖嬷嬷等人都是受了赖尚荣的连累,但也不算冤枉。
俩媳妇笑笑也没回了,她们无论如何都是支持蓉大爷的。
过一会,府里听了消息的太太尤氏、珠大奶奶也到倚霞阁来了。这些主子丫鬟们一多,虽然没个戏班子,却也热闹起来。
大小丫鬟奶奶太太聚在一起,少不了玩牌。
玩牌对男人来说,免不了被当成玩物丧志,蓉哥儿又成了边缘人。不在这里自讨没趣,到宗祠边的净室里去了。
“这就是蓉儿整理出的东西?”贾敬问。
蓉哥儿笑道:“也就胡乱想的,本来昨日该送来,却又担心被有心人盯上。”
贾敬点了点头,专心看了册子的东西。
半晌。
贾敬摇遥头将册子收下。
贾家把持了几十年的京营兵权,没想显德才登极几年就被明降暗升给夺了回去。如今更是连九门步军巡捕衙门也不让贾家人进了,真是防备极深。
就这么怕贾家突然来个神京城门大开,还是怕贾家领着京营打神京?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隐隐有失势算账的迹象。
他小心谨慎的几十年,竟还不如孙子。深深看了自己这个孙子一眼,别人都传他是阴货,这孙子比自己还阴。
贾敬道:“会在秘密安排的。”
“劳烦太爷了。”蓉哥儿笑一声,方安心下来。朝中几位大佬一直吊着,派系诸多,总让他提心吊胆的。
贾敬道:“外面事情不要过多参与,他们乱他们的。造反也好,夺嫡也罢,都和我们贾家没关系。你现在是家里的领头人,不要轻信了谁,反而坏了贾家一族。”
哪能轻易站队,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
“蓉儿省的。”贾蓉笑一声道。“咱们自然两不想帮。”
贾蓉在净室呆了一个下午,才又去了义学一趟。
义学里的情况和贾蓉想得差不多,也没什么好说的,与李老先生随意打听几句也就回来。
倚霞阁里,一众玩牌的也结束在算账。
“今儿又是那个赢了?”
王熙凤酸溜溜道:“次次吃东道也不地道,今儿勉强让她们俩赢了一回。今晚你们府里可得备上好酒好菜。”
原来是秦可卿和尤氏赢了钱。
蓉哥儿笑一声,“姑婶来了东府,哪次能招待差了。自然是上最好的酒,尝最美味的菜肴。丫鬟们已经在天香楼摆席了,就等着大家伙过去。”
宝钗不知什么时候也来的,显然这妮子手气也不够好。笑道:“在东府待了半日,吃上一顿也是应当的。今儿时辰还早着,吃过后,大家伙继续来玩。”
这是输多了不服气?宝钗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
蓉哥儿正疑惑,王熙凤那边却又笑了起来,道:“咱们才是正经姐妹,你却不帮我来,还一直同我做对。我找谁说理去,你要继续,我这个做姐姐的还能怕了你不成?”
秦可卿道:“姑姑要玩,侄媳妇可陪不了。稍会儿,让太太陪姑姑们在这里罢。”
尤氏也摇头,笑道:“她们姐妹要争个输赢,我才不凑热闹,吃过饭就回院子去。凤辣子不说了嘛,倚霞阁是她的私人地盘,在这里她才是东道。不需要咱们招呼,她想怎么玩都行。”
王熙凤哼道:“你们家总得留一个在,不然哪凑得了这么多人。”
凤姐儿看我作甚?蓉哥儿无奈,自己哪里会玩这个。样子上看着像后世的字牌,长长窄窄的,里面画的内容有花花的像是麻将。
贾蓉是完全看不懂。
几人也是去天香楼吃过了晚饭。贾蓉特意在天香楼里逗留,他才不愿意去打牌。还想着薛宝钗这些人早早回去,好在倚霞阁里同凤姐儿、俏平儿一同玩乐一夜。
这样的机会不多了。等过两天去了扬州,自己哪里还能见着凤姐儿、平儿两人。
怎么能让薛宝钗这妮子坏了自己的好事?
“就知你躲这里,奶奶特意让我来叫你过去了。”
平儿从倚霞阁里折回来,等了楼上就见着蓉大爷站在栏边望着宁国府夜色发呆。
贾蓉笑道:“你也知我不喜欢玩牌,那玩意也看不大懂。要不,平儿过去让凤姐儿打发宝姑姑离开了,我立马也回倚霞阁去。”
薛宝钗离开了,大爷过去还能有什么事情。俏平儿脸上一红,哼道:“宝姑娘下午时就与奶奶莫名对上了,看来今夜她是铁了心不愿意走了,大爷还是收收那心思罢。”
宝钗不愿意走?
还去倚霞阁干嘛。
蓉哥儿撇着嘴,“我还是在这里瞧瞧宁国府的夜色罢,等去了扬州,这片夜空也就见不到了。”
平儿暗笑:“奶奶就知道大爷是这心思。所以特意留了话过来,让平儿告诉大爷,奶奶今年也回金陵一趟。”
王熙凤要去金陵?
“她去那里作甚?”
平儿道:“还不是因为大爷和宝姑娘。”
“怎么又把我同宝姑姑扯上关系了。”
平儿噘嘴道:“谁晓得你们有没有关系。往日我是不信的,打今儿以后,我也怀疑你。不然,好端端的宝姑娘去金陵做什么?就算宁国府要在金陵建窑,哪里要得她去张罗。”
“八字还没一撇了。我也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尚没决定在金陵建窑。得先去扬州公干了,腾出时间回金陵祖地一趟。她跟着过去干嘛?”蓉哥儿听得稀里糊涂,不知道薛宝钗打什么主意。
平儿道:“谁又晓得。万一是你们约定好的,别说奶奶不放心,我也不放心。我们院里出了一万两银子,奶奶去金陵也是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个屁。
这又不是在现代社会,哪有女子出门管经营的。就算薛宝钗也是偶尔打着薛蟠的名义在商铺管事,王熙凤又管哪门子的事情。
蓉哥儿道:“蟠大叔这会儿应在江南,宝姑姑也不须过去,你们更不用过去。”
平儿笑道:“大爷还是同宝姑娘说去吧。”
额……
她们去不去金陵,都是以后的事情。今夜最要紧的还是薛宝钗什么时候走,贾蓉才不想过去玩牌。牌有什么好玩的,输赢一两吊钱,也没多大意思。
蓉哥儿瞧着天上,月明星稀,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今夜应该是不会下雨了吧。
蓉哥儿笑道:“平儿应一件事情,大爷就过去玩牌。”
“什么?”
“大爷要送平儿一个难忘的夜晚。”
“呸!”平儿学着王熙凤呸一声,大爷又打歪主意了。今儿一早冷热交替的,已经让她够难忘了。大爷还想着要做甚?
平儿时常跟在王熙凤身边,也少有单独同大爷相处的时候。脸色却越来越红,隐隐有着期待。
低着脑袋,跟着大爷下了楼。到了外面,小手被蓉大爷拉着,进了园子中的树林里。
平儿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月光下脸儿更俏,依偎进大爷怀里。
天上一月,地上一树,树下一双人。
第161章:打牌还是揩油
这些日子天气慢慢热了,夜风依旧微凉。
外面灯火通明,蓉哥儿拉着平儿在园子里的树下穿行。晚上园子里丫鬟少,除了天香楼中打扫的,鲜少会到其他地方去。
所以蓉哥儿也不怕别人瞧见。
更主要的是,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他可是老手了。
到了树荫暗处,平儿心情也难平复。这种事情就跟偷情一般,越是深入暗处,双脚越软而无力。
“大爷!”
蓉大爷突然感觉平儿拉住了自己,回头问道:“怎么了?”
“就这里罢。”平儿红着脸答了,瞧着头顶月亮,旁边一弯溪水。关键是树下旁边还有一大石头。
真会选地方。
蓉哥儿嘿嘿一笑,“咱们在这里好好赏月。”
女孩总是腼腆的,就算是早经历过几次的平儿也不例外。也不管是赏月,还是赏日,平儿心里也欢喜接受,点了点脑袋。
平儿紧紧贴在在蓉大爷怀里,只觉一阵夜风吹过,双腿一凉。颤声道:“大爷带我们去江南罢。”
“额……”
“也不是对宝姑娘放心不下。”平儿被蓉大爷抱入空中,双手用力揽着大爷脖子,浑身挂在他身上。诚心道:“大爷身边有多少人,对平儿来说也是一样的,只要大爷莫忘了平儿就好。”
“说什么瞎话。”蓉大爷抱着她放在了石头上,低头看向平儿的小脸。“怎么还哭了,大爷怎么会抛弃你来。”
平儿心里苦着。她一直跟在凤姐儿身边,又比其他人长几岁,心里想的自然与别人不同。
加之,本来她是琏二爷房里未来姨娘,如今跟了蓉大爷,还是因为凤姐儿的原因。平儿最怕的就是这点,蓉大爷是因为怕她泄了大爷与奶奶的关系,才收了她入房。
平儿也不是要争什么宠,只是不想往后日子难过。万一哪天事发了,凤姐儿毕竟是王家嫡女,却也不怕。自己却只是一个丫鬟,以后哪里还有活路。
她在荣国府一天,就担心一天。
谁都要为自己的下半生考虑,平儿也一样。她年纪也大了,又没有显贵身份。虽然面上快乐,心里却是愁的。
“平儿只是怕与大爷分开。”
蓉哥儿轻轻摸干她的泪水,真诚道:“不论大爷去了哪里,也不会忘了我的好平儿。就算去了扬州,也不是不回来。可儿她们都在宁国府了,她是知你身份的,一直也把你当东府人看待。”
大爷怎么就偏喜欢上自己的腿儿,平儿羞涩笑了笑。
看着天上的月亮竟晃动起来,像是有着重影。头顶的枝叶也在摇曳,一片分成两片,两片又合成一片。
好一会儿,平儿又依偎在大爷怀里取暖。
她忽然想起以往来,曾经的大爷虽然同院子里走得近,却也没那么放肆。后来大爷成了亲,胆子也变大了,那是她还以为是大爷受两位国公指点开了悟,人也变孝顺了。
没想大爷和奶奶竟然有那关系。明面上是孝敬,实际上却在传情。
他们怎么就这么大胆。
自己现在也很大胆吧,竟然敢在园子里……平儿嘤咛一声,连忙勾住了蓉大爷。
“大……爷……”
还未喊出声音来,半道被蓉哥儿堵上了嘴。园子里传出阵阵呜呜之声,惊起树上歇息的飞鸟展翅进了夜空。
夜色更美,风凉依旧。明月缓缓升起,一缕月光掠过树上枝丫照在两人身上。
蓉大爷道:“大爷带你游游园子。”
园子里也没人,平儿又想着大爷往后就要去江南了,这时间也不管不顾了。只要大爷心里能记着她,别忘了她,不抛弃了她,一切都好。
平儿道:“大爷抱着奴家走走。”
蓉哥儿本也没想着平儿同意,听了这话,心里大喜。笑道:“好平儿转身走在前面,大爷在后面护着你。”
好在平儿身高也够,要换了凤姐儿,薛宝钗这怕使不来。
腿长就是好!
两人摆弄下衣裳,接着,蓉哥儿从后面环抱住了平儿。
“大爷,走慢点!”
“嗯!”
月色那么美,两人一路追着月光前行。
两人在外面围着树林走了好一段路程,也不知花了多少时辰。
凤姐儿在倚霞阁已经等不耐烦了,同薛宝钗笑道:“今儿玩不成了,妹子早些回府歇息吧。姐姐等平儿这丫头回来,也过去府里了。”
薛宝钗淡淡道:“没关系,也不是没在倚霞阁宿过,难不成姐姐不想借地方给妹子?”
王熙凤暗暗咬牙,知自己被这小妮子算计了。退让一步道:“妹子既然好心,等明儿腾出空来见了蓉哥儿,请妹子到金陵张罗也是可行的。”
薛宝钗也没想到王熙凤会让步,谦逊笑道:“劳烦姐姐了,既然平姑娘请小蓉大爷去了,我在这等一等也是行的。”
她此时的心情很复杂。
贾蓉在府里的光芒越来越大,在小蓉大爷的衬托下,贾家的其他人已经全没了半点光辉,一个个黯然失色。
本来就算贾蓉光芒再大,和她也是没关系的。
偏偏从那夜起,小蓉大爷总往她梦里跑。宝钗也猜得王熙凤同贾蓉的关系,这是贾蓉在她心里最坏的印象。
她何尝又不是和蓉大爷有肌肤之亲?
蓉大爷除了已经娶妻,又和凤姐姐有那关系,其他却是极好的。至于辈分?她们这样的人家,还在乎隔了好几代的辈分吗?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已经十五岁,这两年家里也该张罗婚事了。宝钗不甘心嫁一平凡人,可薛家现在的情况,门当户对里能挑出什么人来?
贾蓉论手段,向来算不得高明,却从不是愚人。认前程,其他人都未必比得上。又是宁国府承爵人,贾家族长。如今一个水泥方子就能闹得满城风雨,虽然只是个四品侍卫,却在水利营田府里也有了功劳,往后只会越来越耀眼。
她心里清楚,自己是那种追逐耀眼的。
自从被户部撂牌子后,娘亲也曾说过,可以多和宝玉接触接触。她哪里听不懂那意思。
王家没有同龄的,史家也更凋零,贾家嫡子里也就宝玉勉强。牛、柳、马、冯、陈、石、候、卫诸家却也隔了距离。其中虽有两家同龄的子弟,就算他们不挑薛家,宝钗反过去还得挑他们。
说到底,还是那夜荒唐惹的麻烦。
她的不甘,没写在脸上,却藏进了心里。薛宝钗何时比别人差过?
“妹子早些回去罢,免得姑姑担心。”王熙凤似乎能看透薛宝钗的心思,憋着半桶气,却也想不明白这妮子怎么就盯上了贾蓉。
薛宝钗轻笑一声,道:“在亲戚家里担心什么,不是还有姐姐陪着?让莺儿回梨香院传告一声,我同姐姐一处玩乐,娘亲也该放心了。”
说罢,莺儿便提了灯笼回去。
气得王熙凤更怒。
两人又等了一会,聊上些有的没的。绕来绕去,最后也绕不出水泥、贾蓉两个话题来。
薛宝钗比谁都清楚,水泥这样的天物,迟早要风靡全国。大燕往后会越来越离开不水泥,宫里也会重新认识水泥的重要。
只单这一项,不提水利营田府开河开田,贾蓉也是大功一件。
听了外面钟响,神京已到夜禁十分。蓉哥儿同平儿才款款归来。
“额,宝姑姑还没回去啊。”贾蓉上楼后,愣了愣神。这妮子夜禁了还不走,难不成是打算在倚霞阁住下不成?
薛宝钗还真有这心思,不然也不会一直拖着。她就是一想到贾蓉同凤姐姐在一处,心里就不通快。
他们怎么能在一起。
薛宝钗笑道:“同姐姐约好了,既然要玩牌,自然不能走了。”
王熙凤心里暗哼一声,又扭头看了眼平儿。心思细腻的她自然能猜到两人在外面发生了什么,这妮子又被混账小子吃了一次,脸上的红晕还没消了。
薛宝钗也注意到平儿脸上异常,打量一下,突然问:“平儿姐姐脸上是沾上了什么东西?”
平儿下意识摸向嘴角处,心慌看向王熙凤。
凤姐儿朝她眼角处一瞥,道:“春夏交接,天上鸟儿多了。眼角沾上了脏东西,去洗把脸吧。”
鸟儿?
脏东西!
平儿秒懂,连忙羞着脸跑了楼下。幸好今儿早有准备,知道要在倚霞阁留宿,所以在一楼存了不少的水。
冰块、温水都有!
呸,平儿想着这事来,脸上更羞。
急匆匆洗了脸,上楼。
只听宝姑娘打那说:“知你不会玩牌,特意换了麻将来。上次也见你玩过,莫要说不会。”
真要打麻将啊!
蓉大爷也没法子,苦着脸坐下。嘴上又道:“媳妇还等着我去陪她,一圈定输赢如何?”
“放你娘的屁,我还不知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哪里过夜?”
王熙凤心里记着蓉哥儿与平儿的事情,张嘴就骂开了。
她不会怪平儿,只怪贾蓉。现在平儿已经是贾蓉的人了,又没名分,如果不是蓉哥儿要求的平儿哪会陪他。
没名分的平儿,也就没了争宠的可能。
她将一切看得明白。
蓉哥儿被拆穿,脸上也尴尬,这里还有外人了。讪讪道:“婶子莫生气,我陪你们多打几圈还不行?”
婶子?
薛宝钗暗哼,哪里有与侄子同床的婶子,听着这称呼也不觉别扭?还在我面前装了!脸上挂淡淡笑容,道:“姐姐可别骂了。再骂,等会蓉哥儿不陪我们了,反而吃亏。”
王熙凤嘀咕一声:“他在平儿那都吃饱了。”
平儿听着这话红着脸坐下,哪里是大爷吃饱了,自己吃饱了还差不多。
薛宝钗却没听明白。毕竟没出阁的女子,虽看过几卷春宫图几本禁书,也不听不懂这些俗语。
贾蓉是个脸皮厚的,听了也当做没听见。
“今日赢钱局,排排对子招。三元兼四喜,满贯遇全幺。花自杠头发,月从海底捞。散场要远避,竹杠怕人敲。”
朗上一首麻将打油诗,推着牌子。
蓉大爷却感觉下家的王熙凤总有意无意碰他的手。
这是要干嘛?
传递什么信号?
“雀儿!”
“东风!”
“万六!”
“中?碰一个,呵呵,白板……”
牌桌上气氛很奇怪……似乎不太和谐。
虽然有说有笑,王熙凤同薛宝钗却想杠上了一般,两人针锋相对。
几局过后,贾蓉大概分析了一下几人的水平,王熙凤技不错,从来没点炮的时候。不过,可能她是手气差了些,她只胡了一把小牌。
平儿水平一般,靠着运气没输没赢。
只是苦了贾蓉,虽然玩过几次,却也不太熟练。又遇上薛宝钗这样精明的,输最多的就是他。赢最多的就是宝钗了。
以至于王熙凤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这混账小子故意跟她做对,一直点炮给宝钗。
“嘶……”
蓉大爷腰上一痛。
想都不用想,凤姐儿生气了。
蓉大爷也委屈啊,说了自己不怎么会,还要硬拉着打。能不输吗?
新的一局开始。
薛宝钗打了个发财,就该贾蓉抓牌了。
只觉腰上又是一痛,低头看去,只见王熙凤在那里用手比划。
四?
四什么?
“万四。”
“不要!”王熙凤闷哼一声道,正要摸牌。却听了对面宝钗笑道:“碰,万五。”
哎哟哟,痛死了。
蓉大爷幽怨地看了凤姐儿一眼,你自己不说清楚,能怪我?
“蓉哥儿怎么啦?”
贾蓉强忍痛楚道:“被虫子咬了。”
虫子?
薛宝钗疑惑地左右看了眼,房间里都熏着香,哪里会有虫子来。却忽然想起在王家那夜里,自己也早借口说虫子的事情。
淡淡望了对面的凤姐姐一眼,这两年又在私下作怪。
宝钗心里莫名一酸。
也不知是后面贾蓉与王熙凤的配合越来越好了,还是宝钗心思乱了,接连好几把都是王熙凤赢的。其中薛宝钗还点了两次炮。
王熙凤笑了几声,宝钗也不服输。
再打下去,几人也渐渐困了。
本来大家夜里就睡得早,今儿打了几圈时间也不早了。
反倒是贾蓉来了精神,一只手留在凤姐儿那暖暖,一只手抓牌打牌,好不惬意。
一只脚又悄悄往对面的平儿那里探去,惹得平儿腿上又痒又麻。
这哪里是打牌,就是在揩油。
薛宝钗……
162章被屏蔽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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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这船上不隔音
此次忠顺王妃出行虽不算极正式,打头先来的也有不少人。又有太监进府,清理宁国府男仆后设关防、挡围幙,以免让人冲撞了即将过来的王妃娘娘和四公主殿下。
蓉哥儿想着,到底是皇家女眷,规矩与他日不同。
不论燕坐、受礼、开宴,种种礼仪条款都被几名内监安排的清楚。
宁荣后街上,更是已经在撵人了。想看热闹的,一个个都被打发离开。
一太监道:“爵爷莫要闲麻烦,谁说娘娘过来望亲,却也马虎不得。同行的还有公主殿下,饶是我们王府里的人也得小心翼翼接待着。”
蓉哥儿笑道:“应当如此,全听公公安排。”
那王府内监收了银子,脸上更盛。笑,“要其他日子,咱不敢收爵爷的银子。咱们王府众人还记着爵爷的好,平白拿了爵爷银子反惹王府里不满。今儿这银子咱便收了,也算是办这帮做事的小子代收着。”
蓉哥儿问:“还要什么要注意的么?”
内监笑:“其他也无需在意,娘娘特意交代过,爵爷是王府子侄,便不必避嫌出去。代替爵爷夫人在门口迎接,免得夫人劳累。”
忠顺王妃倒是记挂这她这干女儿,连正门迎接也给可卿省下了。要是在忠顺王府里还好,如今到了外面,在宁国府这来了情况又不同。
蓉哥儿摸着鼻子讪讪道:“不合规矩罢。”
“多少个规矩,还不是由娘娘定的。公主殿下在王府也曾见过了,都是一家人,又不是在宫里,可省下那些虚礼。”内监笑一声,又让干事的小内监们规矩点。
尤氏、秦可卿等早听了消息,按品级大妆。宁国府外,街头巷口,俱系围幕挡严。尤氏领秦可卿及宁国府女眷在大门外迎接。
王妃娘娘虽然特许了可卿,但她还是坚持过来了。
秦可卿的道理很简单,娘娘可以特赦,但自己不能真不来。那样未免有点持宠而娇的样子,可卿不想给任何人留下这样一个印象。
所以她站在了宁国府大门外。
不多时,宁荣街上来一队队人马,人马过后是两乘版舆。
版舆到府前,尤氏、秦氏路旁跪下。飞奔来两太监,将尤氏、可卿扶起。两乘版舆抬进大门,入仪门往东去,到一所院落门前,有执拂太监跪请下舆更衣。
于是抬舆入门,太监等散去,只有几名女官等引领娘娘、公主下舆。
府里贾蓉收了消息,前往请安。
王妃娘娘让人撤了屏风珠帘,颇为不满道:“难怪十三爷说是你鬼滑头的,明明特许了你媳妇不必出门,你却还让了她出去。”
蓉哥儿请了娘娘与公主安,笑道:“媳妇说自己是晚辈,在门口迎接娘亲,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臣下也劝过,媳妇不肯听。还说母亲恩同泰山,娘娘虽是她干娘,媳妇心里却把娘娘当了亲太太。”
王妃娘娘也乐,道:“少打马虎,定是你这滑头主意。还不把我亲女儿请过来,今儿是来看她的,可不是来瞧你这猴子的。”
四公主还是第一次听像贾蓉说的这种话,也觉得有趣,持着绢帕偷笑。起哄道:“对对对,快把姐姐叫来,好些日子没见着姐姐了。”
也不须蓉哥儿差人过去,旁边早有内监跑腿,不一会儿秦可卿便来了。
王妃道:“你怀着孩子,还在我面前行什么礼。你家大爷还说你是我亲女儿,哪有娘亲不疼亲女儿的,别累着了你肚子。快到我身边坐下!”
院里,几人聊得欢快,轻松开着玩笑话。
院外众人却神情紧张着。不论贾家女眷,还是王府内监女官们,一个个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声,静悄悄的。
贾蓉却是鬼精灵,唤了旁边内监取茶来。“娘娘既然来了女儿府里,合该让女儿亲手奉茶一杯,以偿往年未尽之孝。”
旁边的内监瞧着蓉哥儿,心里也有胆颤。难怪十三爷总骂他是浑人,什么话都敢说。
“瞧瞧你家男人,说得是什么话。”娘娘歇着可卿的手,嗔骂贾蓉道:“心里就没个好事,全是贪便宜的。就算要偿往年没尽之孝,哪是一杯茶能代替的。”
秦可卿见娘娘未生气,反而让内监端茶过来,也腆着脸接茶上奉。
娘娘笑道:“到这份上了,也不知道唤一声娘亲太太。脸皮怎么就不如你男人的厚,往后还不得被他欺负死去。”
秦可卿应声心喜,虽然有些难为情,却也轻轻唤一声:“娘亲。”
王妃娘娘大喜,笑:“今儿也没计算你家的混账敲竹杠,这镯子先戴上,免得他在背后议论做长辈的不厚道。”
虽然都是玩笑话,秦可卿也依旧只是王妃娘娘的干女儿,却对外释放了秦可卿在王妃面前受宠的信号。
王府众人瞧她也更不同,以致更是羡慕起蓉大爷来了。
别瞧王妃娘娘在这里和气。在王府里时,娘娘说一句话,就连十三爷也得用心听。
女官佳宜心里最清楚,其中也不是因为别的。王妃娘娘素有贤名,如今十三爷能得势,其中娘娘的功劳不小。
十三爷能闯下如今贤王的名声,也多亏了这位贤王妃。别听着娘娘声音温柔,眉目也多情。如今四十岁同三十岁一般,王府里却没一个不惧她的。
要知道王妃嫁给十三爷二十多年了,如今依旧恩爱如初,真可谓是数十年如一日。除了因为王妃娘娘美艳无双外,更得益于娘娘的手段。
只有跟了王妃多年的女官佳宜清楚。
只要有王妃娘娘在,十三爷永远只会独宠娘娘。十三爷也只信任娘娘,甚至许多朝中事情还会找娘娘来问主意。两人说上一夜长话,第二日十三爷也便有了主意。
十三爷子女众多,然而独王妃娘娘肚子所出便有七八位。其他侧妃、庶妃多只有一子,或一子一女。
王妃最幼嫡子今年也不过两岁,可能窥其中手段之高明。
忠顺王府何时又曾少过女人?众侧妃、庶妃哪个不比王妃年轻?却偏偏王妃娘娘独占恩宠,谁也不知其中根源。
不仅如此,王府内宅却也从未闹出过矛盾。
寻常王府高门里后宅打出狗脑子,各种阴私事层出不穷的勾当,在忠顺亲王府从未有过。
若非娘娘贤明,还常哄着十三爷到其他妃子那去,那些人未必会有半个子嗣。
发妻如此,十三爷更感其恩重,礼敬于她。
再者,王府后宅嫔妃有诞下王子者,娘娘都会视若己出,绝不会区别对待。用娘娘的话说,都是十三爷的子嗣,他们之间没有半点区别。
王府后宅嫔妃因此更是敬她。
毕竟,装一日贤德容易,装二十多年贤德难。
宁国府不仅能得十三爷信宠,还能得王妃娘娘侧爱,贾家当兴。
蓉大爷也乐,自己能遇上十三爷和王妃娘娘,真是百年也难修的福分。有今儿这玩笑话,秦可卿这位在王府比干女儿更亲的外姓女儿,就算将来宁国府真遇了什么事情,也至少能保得住她性命。
显德就算心肠再狠,还能对他最亲密的弟弟家人下手不成?
就连忠顺王府里那位屡教不改的世子爷,也仅仅是在王府禁足而已。
蓉哥儿乐道:“还是娘娘看得通透,若是今儿这阵仗,连个礼也没有。明儿我就到王府找十三爷哭去。”
四公主呵呵笑,也打趣。“姐夫上次还说让人送书到宫里去,怎么一直不见踪影。莫不是姐夫早把我这干妹妹忘了。”
蓉大爷一拍脑袋,还真把这事情给忘了。讪讪道:“殿下恕罪,非是做臣子的忘了这事。这几个月里,衙门事情也多。一直没个歇息,等哪日有了空闲,必将书稿整理出来。”
四公主又道:“才从王府得了消息。姐夫跟着王爷下江南去,哪里还有个时间给妹子写稿的。唉……”
王妃脸上也有笑意,四公主出了宫就算在王府里也总是端着,反今儿道宁国府却显自在轻松了。娘娘也没忘了规矩,坐上一会儿,也让内监女官通传了宁国府其他女眷过来。
蓉哥儿反是因此退下了。
秦可卿、尤氏等人陪同王妃娘娘游园,等到后晌王妃摆驾回去,蓉哥儿才再次出现。
王妃娘娘走了,却留下一名女官来,说是伺候秦可卿的。不仅如此,上次的来过的老御医也将常住府里,以防出现任何情况。
可谓恩宠至极。
“要走了吗?”
这日,秦可卿一早醒了,拉着蓉哥儿的手不愿放开。
“莫要掉眼泪,大爷又不是一去不回。”蓉哥儿轻轻抹了可卿脸上泪水,笑道:“往后身边有什么事情,都让雀儿、香菱去跑。这两个丫鬟一呆一憨,做事反而利索。”
秦可卿点点脑袋,内宅事情都交了尤氏、瑞珠、宝珠打理。现在身边也就剩雀儿、香菱两个丫鬟了。
“听了西府闹动静,是不是她也要跟着过去?”
“额……”
可卿口中的她,自然是指王熙凤了。蓉哥儿不愿骗她,也瞒不住。道:“江南地富,又多灾情。凤姐儿下江南去,也是为了打理水泥窑的事情。”
秦可卿此时也有想跟着一块去江南的冲动。只是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却也只能作罢。“大爷走罢,时辰不早了,莫要让王爷久等。”
蓉哥儿轻揽了她入怀,在小嘴上亲一口,笑:“这醋你也吃,等年底孩子出生,她不知该如何羡慕你。”
“哼。”秦可卿板脸哼一声,才露了笑颜。
两人又好一阵亲昵,方才分离。
蓉大爷骑马驾去,院里秦可卿脸上却滑出两道泪痕。
香菱、雀儿皆来安慰,忠顺王妃留下的女官也被惊动,连忙过来。
好一顿安抚,秦可卿才算是平复了。
没想,到第二日,可卿又瞧着院子里发呆。
“大爷该到哪了?”
“应在津门地界。”
第三日,可卿又问。
“大爷该到哪里了?”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秦可卿似乎养成了习惯,每天都要问上一遍。后来又让了那了舆图,计算着大爷南下江南的路程。似乎看着舆图上的地名,自己也能跟大爷近一些。
“此处便进了平安州地界。”运河里,段玉在甲板上同蓉哥儿道,“你今日还要去后面那船上吗?”
贾蓉挠了挠脑袋,尴尬道:“玉大哥莫取笑了,你也知后面的船是薛家的。船上运着的是我二婶子和薛家姑姑,我过去也是为了正事。”
段玉笑道:“船上应该还有其他人吧,那日清晨见蓉哥儿回来,明显你双脚都在发软打颤。”
狗屁!
本大爷何时软过。
唉……今夜还是不过去了。没有雀儿熬的汤,天天这么来,确实顶不住。
身体要紧!
蓉哥儿大义凛然道:“玉大哥要不信我,今夜我就留这边外面守上一夜。”
段玉笑道:“还是罢了,夜里河边冷。兄弟们都怕你半夜逃温柔乡取暖去,出了漏子咱们可担待不起。”
这些人怎么就不信,咱是怕冷的人?身体倍棒,只有体虚的才怕冷。
蓉哥儿还想说什么。
段玉道:“你莫要表现自己了,也就是挂了名的侍卫。兄弟们哪里敢真把你当侍卫看待,要你去守夜,真遇上的贼匪,还得让兄弟们去救你。”
蓉哥儿想想,好像还真是的。这平安州可不太平安,乃是圣教的大本营所在。按说正常情况下没有傻子会惹这样的大船队,就拍有不要命的,听说船上有位亲王拼死也要行刺。
那就真日了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劳烦兄弟们了。”
段玉翻了个白眼,道:“假惺惺的家伙,赶紧回你小船上去。十三爷说了,除了下船去勘察水系情况,平时莫要再过来搅他。”
贾蓉早和忠顺王通报过,小船是过去江南建窑的,所以十三爷也许了小船一路跟着船队。毕竟在江南建窑,对十三爷来说也有好处。这么一来,江南开河治水修坝也跟便利。
蓉哥儿却不愿这么早回去,今夜得好好休息才行。
特意在大船蹭了晚饭,又耽搁了一些时间,天色全暗了才回上小船去。
只见着甲板上又一孤影,笔直立在灯笼下,任河上清风拂面。
“额……宝姑姑还没歇息啊。”
薛宝钗暗骂:那夜能歇息得早?这船上不隔音,同一条船上,什么声音都能听个清楚。
贾蓉瞧见后面船舱还亮着光,并排同薛宝钗站甲板上。瞧瞧夜色,又看岸上船丁、护卫、兵士等在远处休息的休息,把守的把守。
“宝姑姑回去歇息吧,今儿我为你们守上一夜。”
宝钗一点也不领情,道:“自有薛家的船丁护卫在外面守着。”
162章已解禁,故事有重新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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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切掉的丸子
“外面风大,宝姑姑回船舱歇息吧!江南路远,行船也苦,姑姑若病着了,等在江南见了蟠大叔也不知怎么交代。”
薛宝钗面上神情未变,望河中月亮如是一把弯刀,悬挂灯笼倒影之上。一阵风来,河水粼粼,弯月九曲不成型,杆上灯笼又似月。
她的心也如的河中灯笼弯月般泛起涟漪,“蓉哥儿便是这么不想见着我?”
“哪有的事情,只是关心宝姑姑,怕姑姑冷着。”蓉哥儿笑一声,又道:“时辰不早,也不再打搅姑姑赏月的心情。”
蓉哥儿心里暗叹,希望今夜凤姐儿规矩点,日日两人对付一个,再怎么精壮的男人也扛不住。
“等等。”薛宝钗看蓉哥儿转身离去,心里没来由来由的一酸。自己在船甲等了他半天,牵挂了半天,如今才见上他却要走。
心里闷闷地很不舒服。
那事真就那么吸引他吗?
“宝姑姑有事?”蓉哥儿闻声停下脚步,他心里记着凤姐儿的交代。莫要和薛宝钗走近了,要趁着下江南发生了什么。凤姐儿一发狠找着机会咬掉了玩意,可划不来。
他对薛宝钗也没有太深的情谊,一直以来也不过是当普通亲戚对待。当然,宝钗很美,偶尔会心动。那种心动不是情感上的心动,而是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引起的。讲白了,就是有时候色心上来,会有占便宜的心思。
多数男人总会有那样的一瞬间,只是少有表露,更鲜少会有动作。
可能是因为对方一个回眸,或者一声浅笑。只在那一瞬间的悸动,过后又会因为种种原因将这杂念抛之脑后。
两人回身,四目相对,依着船上灯笼微弱亮光,勉强能看得清楚互相的面容。
薛宝钗站的位置在船甲栏边,头顶悬着灯笼,后面挂着一轮弯月。灯火下宝钗面容朦胧,样子更美。
贾蓉承认,这一眼,他的心脏绝对猛然多跳了两下。
薛宝钗心里更是紧张,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真的叫出了声音。那是心底的话,不过想着同蓉哥儿站甲板上看看夜色也是好的。
“不算要紧事情。”宝钗轻轻回一声,心里急着找不出话题来。见贾蓉还在等着后面的话,接着道:“这几日可要到平安州的水泥窑上看看?”
“听十三爷安排吧。此处水泥窑所在里地不远,真要去那里,明儿从运河拐进大清河走一天也到了。”
薛宝钗问:“蓉哥儿就不想去那里瞧瞧?看几个月过去,如今是什么模样。”
贾蓉笑道:“大型窑厂岂是一时半会能建成的?虽有心思过去,也知去了也无异,反让他们耽搁了进程。”
宝钗点了点头,本就是随口找的话题。也没想聊个具体的,只是暂且糊弄过去。
贾蓉听了她提起平安州的水泥窑,也有了想去那里的心思。平安州地界乱,水泥窑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叫‘梁山泊’的名胜地,虽然那里没有梁山一百零八位好汉,但这地界里却藏着圣教人马。
要不要让十三爷到梁山泊转一圈,威慑一下平安州的贼子?
蓉哥儿暗暗摇头,又放下来了这心思。这次下江南是为了解决黄淮之祸,船队上虽有不少人,可要去震慑圣教却也难有成效。毕竟整个船队,连一门大炮都没有。
唉……要是有几门大炮,怎么也得去平安州转转。
圣教的贼子向来是龟缩一角,竭力吸取信众。这会儿没必要去惹他们,还是老实顺着运河下江南吧。
两人没了话题,就这么静站甲板上。
“好个兴致,难怪也不见的回来。”王熙凤从的船舱出来,见了两人并排站着,醋罐子瞬间就翻了。
贾蓉面色微变,讪讪地解释道:“还没歇息?以为你们已经睡下,便没过去打搅。”
王熙凤自从出了贾府,连装也不装了。只要薛家其他人不在的时候,哪怕宝钗在船上,她也没在掩饰。像是在薛宝钗面前宣誓主权般,直接表现出她与贾蓉非比寻常的关系。
薛宝钗心里空空,好兴致也被凤姐儿的出现给破坏了。轻笑一声道:“姐姐来得恰好,妹子这会儿也困了,留着地方给姐姐与蓉哥儿。”
“我这般俗人,向来是坏气氛的,可降伏不住这般雅趣。”王熙凤自嘲一声,暗有所指地说道。“你们不怕冷着,便继续站外面罢,我和平儿先歇息了。”
薛宝钗笑道:“姐姐才是真正的通透人,什么都看得明白。谁要说姐姐坏气氛,莫说蓉哥儿不同意,就是妹妹定也不认同。”
王熙凤心里哼一声。知道,还想抢男人?
笑道:“难怪在府里时妹妹深得老太太喜欢。”
薛宝钗笑容停滞在脸上,淡淡道:“同姐姐相比,妹子还有的学。”
蓉哥儿听不懂两人的话,但他能感觉到她们之间的每句话里都藏着东西。先溜为敬,道:“你们聊着,我先回舱里休息了。”
也不管甲板上的凤姐儿、宝钗怎么想,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熙凤笑道:“妹子也早些休息,姐姐年纪大了,夜里熬不得多久,不在这里陪妹妹了。”
你还熬不得多久?
昨天是谁闹到了半夜,还在那里学鸟叫。
薛宝钗心里堵着,悠悠回了房间。
王熙凤却敲响了贾蓉的门。
该来的还是来了!
蓉大爷无奈叹一声。“来了。”
“老实交代,是不是对她起歪心思了。”王熙凤哼一声。
“她待谁都是一样的,在外面聊了会而已,哪里算计到坏心思去。”蓉哥儿如实说道,“连着几夜劳累,我还能有什么心思。”
王熙凤啐他一下,又笑起来。“你夜里也不得意?”
蓉哥儿脸上一红。以后出门还得带上小雀儿才行,不然要被女人给鄙视去。
“以后会有你好看。”
“我也累了,今儿不吵你。躺着说说话罢!”
这样多好。蓉哥儿松一口气,拍了拍床榻示意凤姐儿过来。
“莫要作怪。”凤姐儿拍开贾蓉的手。
贾蓉从来不是老实人,脸皮也厚,被嫌弃了也放手。贴着凤姐儿的脑袋,道:“这次下江南,必然是淮安、扬州两府来回跑,少不得要到林家一趟。最近扬州可有来信,琏二叔是否还在那里?”
漕运总督在淮安,都转盐运在扬州,两江节度在金陵。
十三爷既然到江南,漕运、盐政是必然要巡查的。又恰逢林如海病重,两淮又是盐课重地,忠顺王也是带多重任务来的。
贾蓉去了扬州,难不成真不到林家走一趟?王熙凤南下金陵,也计划从扬州过去。
到时候遇上了贾琏,这就很尴尬了。
王熙凤笑道:“现在怕了?连婶子都敢偷的混账,还会怕一个二叔?”
贾蓉掐一下,惹得凤姐儿大叫。他道:“见面了总是难为情的。”
“走一步算一步呗。他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还能宣传出去不成,就算有气也只能作哑巴。说不得他还得意,往后没了人管着他高乐。”
任何被戴绿帽子的,没一个知道后还能得意的。哪怕是两人也没了感情,多数男人也接受不了。王熙凤是正经的嫡妻,还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
蓉哥儿道:“到了江南省,还是得避着嫌。凤儿先同宝姑姑到金陵去,我同十三爷处理了淮安、扬州两府的事情,也过去金陵找你们。”
“得了吧。你一个侍卫,哪有个时间。还不是王爷去哪儿,你跟着哪儿去。金陵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有我在,薛家也弄不出来鬼来。”
看王熙凤自信满满的样子,蓉哥儿无语。他对王熙凤的能力还是信服的,特别是抓这种阴谋诡计方便的,更是天生的敏感。
贾蓉嗯一声,两人依偎睡下。
…………
江南省,扬州府。
“她怎么下江南了,不应该在神京的吗?”送到神京信件的贾琏呆滞在那里,才过了半年的好日子,这煞星怎么就跑江南了。
贾琏自言自语道:“莫不是煞星过来逮我的吧。”
“不应该啊!她在神京里威风着,哪有心思管我。再者,姐夫病着,林家也没人报信去神京啊。”
琏二爷怎么也想不通,王熙凤怎么会到江南来。
信里虽然说了是凤姐儿同薛家、宁国府合作了一水泥窑,要在金陵建厂。可他还是不敢相信。建窑的事情有薛家和宁国府就够了,她一个西府内宅管家的不在内宅带着,跑外面做什么?
是不是因为自己离开太久,起了疑心?
贾琏脑袋都是炸的!
找上林家的人问话,“薛家大爷还在扬州与否?”
林家下人回道:“蟠大爷前两日已回金陵采买去了。那日二爷一夜未归,蟠大爷行程又急,便没等着二爷回来。”
琏二爷收到神京的来信,瞬时一点玩乐心思都没了。
急啊!
要不要去外面躲几日?
那不行,没借口。
姐夫还病着,自己哪能直接跑掉。
愁啊。
贾琏又恨,往日在府里管着自己也就罢了,还追到江南来。江南可没老太太护着她,哪日便打烂了这醋罐子,瞧她还威风不成。
“凤姐姐和蓉哥儿要来扬州?”林黛玉听了消息,脸上却乐了。急忙问道:“什么时间过来,还要几日?”
紫鹃笑道:“小蓉大爷是随忠顺王来的,他们阵仗大,计算应是没咱们回来时的快。六月中旬,也能到扬州来。到时候,姑娘也能便能见着小蓉大爷了。”
“乱嚼舌头的,谁要见他。”林黛玉比离开神京时的样子更清瘦了,身子也长高不少,有了大姑娘模样。
雪雁打趣道:“姑娘同琏二奶奶好,自然是想见二奶奶。”
林黛玉听见,越发闷住。让丫头春纤去讨了原信过来。。
“大半年也没来个信,还说心里惦记着谁,怕是早忘了。”林黛玉看过了信,回房间拿着小蓉大爷雕刻的小人生闷气去了。“他如今出息,成王爷贴身的侍卫,就算到了扬州,也没工夫来咱们这样人家里做客。”
紫鹃笑道:“王爷不仅总理水田府,又领内务府,监管盐课。如今到扬州来,怎么也得上咱们府里来一趟。那时,小蓉大爷不也跟着过来了。”
“随别人来的,有个好稀罕?”林黛玉哼一声,终是摆好了小黛玉模样的木雕,嘴角藏着浅浅笑意出院子去。
雪雁、紫鹃、春纤三位丫鬟各不言语,只连忙跟上林姑娘步伐。
其中一人想着,姑娘听了宝二爷消息都没现在这般笑容。
“笑容?”
王熙凤愣一下,翘着嘴角儿,问:“可是这样?”
“额……”
甲板上的贾蓉停下手中画笔,无奈道:“能否和善些,你这笑容让人见了,不得闹出误会。以为是你心里盘算什么,才有了面上冷笑。”
凤姐儿瞟了贾蓉身边的宝钗一眼,可不是盘算着什么?好好的两人相处,她怎么就跑过来凑热闹,没瞧见连平儿都老实呆后面去了。
没一点眼力!
薛宝钗不知凤姐姐心里所恼,反在蓉哥儿身边笑道:“姐姐坐在船头,任由金色夕阳撒在脸上,活似个天宫仙女。想来月宫嫦娥也不过这般美貌了。”
凤姐儿道:“妹子的嘴最会讨人欢心,姐姐又哪比得妹妹。”
宝钗听了也不恼,反而在贾蓉身边指点。让王熙凤心里更气,嘴角那抹淡淡冷笑一直未变。
贾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收了画笔,作态揉着自己肚子。道:“你们肚子可饿了?该让他们送吃食来了。”
薛宝钗道:“咱们到了真定府来,怎么也得尝尝真定府的几个名菜。上次同娘亲、大哥上京时也停这边。知这里有一名菜叫热切丸子,名里带了个‘热’字,却是一道凉菜。虽是叫丸子,它又不是圆样。有趣的很!”
热切丸子?
蓉哥儿看王熙凤微眯着一双丹凤眼,目光朝自己下面扫来,只觉下身一阵冰凉。
吃什么不好,偏要吃切掉的丸子。
蓉哥儿连忙道:“可还有别的?”
第165章:姑姑可暖和?
几人吃饱喝足了,蓉哥儿当做没瞧见凤姐儿的眼色,寻了船甲一处宽敞地坐旁边发呆。
薛宝钗从后面走来,道:“蓉哥儿与姐姐如今关系,可想过琏二哥知后会如何?”
她怎么也成了多管闲事的?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蓉哥儿道:“如今地步,还能如何?只能走着瞧了,二叔若是心里有气,咱也只能凭着任打任骂。”
偷了人家媳妇,心里要说没半点歉意。那是不可能的!他还没那么狼心狗肺。回头瞧了一眼宝钗,换了姿势,双脚垂在了船外。背朝着她,只是不愿同她说这种事情,苦笑着又道:“男女情爱之事,说了,宝姑姑也未必懂得。”
情爱?
她也是情窦初开的女子,多少还是明白一些。只是从小的教育告诉她,女人是没有自己情爱的。为家、为夫,扶家、扶夫才是宝钗追求的目标。
薛宝钗道:“天下情爱若都成了你和姐姐这种,怕要玷污了情爱两字。”
贾蓉听见,也不答宝钗的话。现在想来,他与凤姐儿的关系,一早就有了苗头,出事是注定了的。凤姐儿在西府过得体面,心里却也不甚如意。他又多应承体贴,正弥补了这两年凤姐儿感情上的缺失。
哪里先开了口子,之后便如决堤之水,泛滥下一发不可收拾。
玷污就玷污罢。
宝钗咬咬银牙,不满蓉哥儿这态度。心里又有其他打算,寻着蓉哥儿身边坐下,并看着对岸灯火。
“姐姐与蓉哥儿关系,现在还无外人知晓。蓉哥儿尚能与姐姐断了这关系,可做什么也没发生。如此处理,待蓉哥儿、凤姐姐都有益处。到底姐姐是有夫之妇,别因这些事情害了你前程,又坏了凤姐姐的清誉。”
贾蓉疑惑瞥了一眼,这妮子胆子是真的大,敢教唆这样的事情。不怕被凤姐儿知道了,上来抓花她的脸?
这样的事情,凤姐儿能答应?蓉大爷也不会答应。已经对不起贾琏了,还要再负王熙凤?他做不出来,凤姐儿待他够好,他也不能亏了凤姐儿。日后王熙凤和贾琏是和离,还是做对假面夫妻,还要等真到了那天再去计算。
他轻笑道:“在我面前说说,还能知道宝姑姑是好心。要让她听了,只会当你耍心眼,定要与你翻脸不成。”
薛宝钗轻叹一声,自己真的是好心吗?暂且算是好心吧,至少是为了护他名声。心里又不服输,若因为男女私情坏了前程,是大可惜。
还想再劝。
就算不害前程,偷婶子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少不得戳脊梁。
她道:“蓉哥儿身边若是换了其他女子,哪怕多收几房妾室,家里人也不会多说什么。凤姐姐身份到底不同,蓉哥儿得是细细思量清楚才行。”
以前怎么没发现宝钗也是个爱说教的。蓉哥儿疑惑瞧了她一眼,以她性子不应该这样啊。难不成是自己之前对她的认识有误?
贾蓉蹙眉道:“姑姑这话往后还是别再提了。”
薛宝听见,知惹了蓉哥儿反感。懂过犹不及的道理,方才不再继续劝他。轻笑道:“蓉哥儿便当我没说过罢,也非是为了坏你们的情谊,只怕将来惹出不少麻烦罢。”
贾蓉道:“管他什么麻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怕再坏的结果,我也全都认了。”
宝钗在心里头一叹,你倒是干脆利索,却没想过女人名声。沿着船上灯笼的光亮瞧着上蓉哥儿那张脸。样貌才华都是出挑的,前途也好望,怎么就有这么个坏事。
蓉哥儿被看得不自在,这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摸了摸自己鼻子,转头过去。薛宝钗却若无其事的摆正了脑袋,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不一会儿,宝钗只觉自己另一侧的耳朵滚烫。
她到底受不了蓉哥儿这眼神,船甲上气氛也稍有旖旎,更不自在。
薛宝钗张了张嘴说出一句:“蓉哥儿瞧我作甚?”
话音才落,宝钗便后悔了。这声音语气,怎么……自己总是会在蓉哥儿面前失态。当下更不敢去看他,强装镇定,笑道:“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定是莺儿这丫头没给我梳妆好。”
贾蓉就这几日事情,心里一琢磨。心里发笑,嘴里却郑重其事地说道:“姑姑脸上还真有些东西,可莫要动。”
宝钗不明所以,转头瞧他,见了那稍有玩味的笑容。一时心慌起来,又看蓉哥儿连越凑越近,整个人像是被人定住一般,不敢动弹。
近了。
真的近了。
宝钗已经能闻到蓉哥儿呼出的气息,只觉自己心脏跳动极快,连脖子都僵硬在那里。
“姑娘……”
莺儿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走了过来,唤一声道:“管事的送了水来,迟些该会凉了。”
薛宝钗晃神过来,见蓉哥儿身子又后撤回去,悄悄松了一口气。回头斜了一眼来传话的莺儿,含笑道:“知了,这就过去。”
此次跟着十三爷下江南,一路急行,少有在进河岸城中修整。许多事情也不大方便,蓉哥儿贴心笑道:“姑姑快去吧。”
只是这笑容在宝姑娘眼里却有些玩味意思。
她脸上发热,起身快步若逃般离开。进了船舱才暗暗探了探自己脸颊,不是一般的烫手!
瞧了莺儿一眼,吓得小丫鬟不敢做声。
宝钗深呼吸两下,款款道:“去外面守着罢。”
贾蓉径直去了凤姐儿房间,又是被审问一番,好在她也没缠着一直追问。
接下两日,宝钗也不敢往贾蓉身边凑了,又稍稍躲着。
这样举动将蓉哥儿闹了糊涂不清,也没管她。等出了乐马湖,船队离淮安府也越来越近了。
“等到了淮安,你们寻地修整两日再继续南下。”蓉哥儿同凤姐儿道,“此次十三爷南下,第一要紧事便是为了洪泽湖大堤,将在淮安待不少时间,你们先回金陵,等到了府里再传信过来。”
这一夜,自然少不了疯狂。
到第二日清晨,又惹来薛宝钗侧目。
以至于贾蓉从大船回来时,宝钗也没给他好脸色瞧。
这一夜是在船上的最后一晚,明儿后晌该到淮安府了。宝钗虽然没有好脸色,却还是留了蓉大爷说话。
“金陵寻地,少不得要些时间。蓉哥儿办完了事情,应到金陵一趟。虽然薛家的人分散出去调查,到底不如你心里清楚。”
“合该去的,往后这段时间就拜托宝姑姑了。”
找合适的建厂地方是个很重要的事情,现在这时代可比不上后世交通便利。现在宁国府人手又不足。只能先委托了薛家的,和以前一样先粗略找地方,等稍有了合适的,再把宁国府水泥窑的人叫来几人。
贾蓉心里计算了时间,这两个月里,平安州水泥窑的生产设施也该全部完成了。其余的就是找招工人、建房、采买、调试、生产。可以从平安州直接掉一批老匠人过来,由贾芸领队也好,秦钟领队也行。
宗成得过来。他那套研磨技术,其他人可不太懂。
宝钗问:“明儿一早,蓉哥儿便要回王爷身边当值了吧?”
当然了。自己还挂了个二等侍卫的名,这些日子能同她们待一起,也是十三爷格外开恩。等到了淮安,可要随时跟在十三爷身边。
蓉哥儿点点头,道:“薛家在淮安府有歇息地方罢?指一个店铺也行,等姑姑到了金陵让店铺掌柜的拿信找我。”
“薛家店铺遍布各省,其中江南最多。”薛宝钗自豪道,整条大运河,哪一城中没薛家的店?
“如此便好,到时让掌柜的送信到淮安河道总督衙门便好。此次南巡,十三爷便是落脚在此处。”
淮安自古是重地,到大燕朝,位置更是非比寻常。黄河、淮河、泗水、大运河都在淮安府汇集,所以此地设有两名总督。
一个是管理黄河、淮河及大运河的堤防、疏浚工作的河道总督;以及负责收粮起运、漕船北进、视察调度、弹压运送等工作的漕运总督。
都是朝中二品大员!
反而是管理两淮盐政的两淮盐运使署设在了扬州,所以作为监督盐政的巡盐御史也在扬州。
“蓉哥儿?”真到了分离时间,她反而不舍了。薛宝钗见蓉哥儿欲离,连忙出声叫住,又心里恼他就没其他话要对自己说的?
“宝姑姑还有事情?”贾蓉疑惑看着宝钗。今夜月色极寒,一轮满月高挂空中将大地照如白昼,船上灯笼下的人儿,更显清凉。
这神情……
蓉哥儿仿佛回到了清虚观那日。宝钗也是这般样子站在月色之中,傲然抬着头,眼中却流露出复杂情愫。
他暂时未做多想,只当是熟人离别的样子。嬉皮笑脸道:“幸好宝姑姑叫一声,不然忘了事情同姑姑说。这重要事情忘了,往后得有一段日子难睡着了。”
宝钗见他样子,以为是让她别透露出蓉哥儿同凤姐儿关系的事情。悠悠道:“蓉哥儿大可放心,我从来不是乱嚼舌头的,你和凤姐姐的事情不会泄露给外人。”
蓉哥儿方是点了点头,又道:“莺儿……”
“你还想打她主意?”薛宝钗莫名的一怒,不想再理会蓉哥儿,转身便要离开。心里计算着,等回了金陵就换掉莺儿丫鬟。
我说什么了?谁打莺儿的主意了。
贾蓉连忙拉住宝钗的手,道:“我是说莺儿能不能管得住嘴吧。”
“……”薛宝钗才知自己误会了。也怪蓉哥儿忽然提起这事情来,宝钗又想着这混账不仅偷了婶子,还把婶子身边的丫鬟的心给摘走了。结果还听小蓉大爷突然说莺儿的名字,便以为是他在打自己和莺儿的主意。
脸上一红,道:“让你在夜里毫无忌惮,现在知道怕了?莺儿是个精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是懂的,不然也不会留在我身边。”
“哦。”贾蓉嘿嘿一笑,道:“还是得麻烦宝姑姑吩咐一声。”
宝钗见自己手还被拉着,面上更羞。语气也柔软起来,轻声道:“会和她说的,蓉哥儿可放手了罢?”
有点舍不得放开了!
蓉哥儿心道一句,这么个漂亮人儿,样子怎么就这般迷人。无意中瞄见她眼中春意,蓉哥儿一时都茫然了。思忖暗想着这些日子宝钗的反常,难不成……
本大爷会不会有点自恋了?
蓉哥儿苦笑,对上宝钗眼睛。一时反是心中也柔软起来,朝前走上两步。贴近了宝姑姑,好声道:“谢谢宝姑姑这些日子对宁国府的帮忙,虽然是合作经营事业。若无宝姑姑相助,水泥窑也难有如今进展。”
嗯……
轻轻的低音随着河上威风传入耳朵,宝钗身子稍稍麻了一下。又觉手掌被人拿捏作弄,轻轻抽了两下,也没能从蓉哥儿手里抽脱出来。
“也……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都是亲戚家的,何故计较半点得失。”薛宝钗略显尴尬道。
这坏人怎么就不放手……他的手真舒服,不凉不暖,刚刚好。甚至有点不想脱出手来。
船舱之中,王熙凤打了呵欠,问平儿道:“去外面瞧瞧他回来没,月亮都飘在天上了,也不见他人影。”
平儿笑道:“快要进淮安地界了,应是王爷留着大爷吩咐罢。难不成昨儿还没闹够?又想着今儿续上?”
凤姐儿呸了一声,骂道:“你这骚蹄子如今敢打趣我来,夜里都是谁按着我手来哉?等到了金陵,我就睁眼瞧着你这蹄子几月没了男人,还有没有如今生气。”
平儿不敢接这话,连忙出了舱房。才到转角处,见了船甲上牵手的两人。
“还说你们没关系!”心里骂了一句,噘着嘴转身回了。又见莺儿要过去,顺道拉着莺儿打发了回去。
凤姐儿见平儿去而复回,疑惑问:“还没回来?”
平儿道:“刚出去没见着人,应该是还有事情未处置完。”
甲板上两人,却不知道刚刚船舱发生的事情。
“姑姑!”
“嗯?”
宝钗羞着脸不敢抬头看他。靠在温暖怀里,闻着日思夜想的熟悉气味,心里竟也满足平静。
蓉哥儿道:“姑姑可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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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江南梅雨季
河上风起,宝钗放下矜持入了怀中。忧心道:“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无日头。正值梅雨天气,蓉哥儿随王爷巡河时,可要时刻小心。”
梅雨,由于该雨季出现时间,正在江南梅子的成熟期,才被俗称其为“梅雨”。又有一叫法为“霉雨”,因为初夏温度提升,加之雨水潮湿,导致江南人家里的器皿极易发霉。
梅雨分早迟,江南早梅一般在农历四五月,江南迟梅则是五六月的时间。
如今正入六月,他们一行从北而来,却不见雨季北上。造成这样的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今年梅雨季节后移,江南地区出现了迟梅雨。
这种雨季的最大特点多雷雨阵雨天气,以至下雨量集中,最容易造成洪涝灾害。
就像是原本是细雨蒙蒙一个月,但是突然遇上强烈对流,导致一个月的雨量在集中在一天之间全部在某一地方降完。
造成的结果,简直就是洒水与倒水的区别。
蓉哥儿道:“姑姑这是关心我?”
不是关心是什么?自己还表现得不明显吗?宝钗不想理会这个调戏自己的家伙,紧紧抓着自己衣裳,阻止那只魔爪向里探。“留你说话,不是让你轻薄我的。”
“习惯性动作,便非有意的。”蓉哥儿辩解一句。
宝钗才不信他,教道:“常闻忠顺王勤慎廉明,事事身体力行。你在他身边做侍卫,定是危险的。左右眼睛须得瞧明了情况,若愚险情也要量力而为。忠顺王又信宠于你,事疑有险时也得劝上两句,不要冒险。”
这东西哪里劝得住?贾蓉对忠顺王的性子是看了明白,就算是重病了也不忘管事,若是江南真出水祸,以这位千岁老爷的性子非得上一线不成。
蓉哥儿心里想的这些,却不想同她们说,免得害了众人心忧。
“我最是怕死的,别的东西不敢说,逃命保命的本事却是一绝。”
“又乱讲话。”宝钗瞋他一眼,动作间却得蓉哥儿之手得了便宜。翻一白眼,道:“可不是教你贪生怕死,你要半路逃了,我也瞧不起你。是让你审时度势,计算着时机恰不恰当。”
蓉哥儿心里喜着,久别重逢的一对伙伴儿,真是温暖可亲。笑道:“贪生怕死又不算坏事儿,这叫惜命。我要死了,你不得哭晕去。”
薛宝钗愣神,脸上羞出一道红晕,嗔声道:“轻点,我才不会哭。你这样的祸害都是要遗千年的,命比石头还硬。”
这妮子还怎可能不会有太多伤感,毕竟是个胸怀大的人,比凤姐儿、秦可卿、平儿她们的胸怀都要大。绝对是胸怀大志的典范。
蓉哥儿清楚别看如今自己同她亲密着,也试出这妮子对自己有情谊。
可……他更明白,宝钗是自己一手无法掌握住的人。这妮子什么东西都深藏不露,不仅仅是情感。
真要出了事情,最伤心的定然是可卿,然后是凤姐儿。至于宝钗,或许会在心里伤感一下,却绝不会让这种伤感占据太多份额。
蓉哥儿道:“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多躲着点便是。江南梅雨季,也未必会有灾。”
宝钗嗯一声,压下蓉哥儿作怪的手,道:“你要哪日生了三品,凡事我的认了。”
什么个意思?
这妮子开玩笑吧。三品和四品,如果自从数字上看,似乎就差一等。实则其中有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是无数人永远也跨越不了的鸿沟。
君不见朝中四品多如牛毛,神京守九门的城门尉是四品,所有二等侍卫是四品,各司少卿、佐领、都司、各省巡道员都是四品。
能从四品升三品的屈指可数,这要的不仅是功绩。如忠顺王府的段玉,身为一等侍卫的他才堪堪从三品,比皇宫里的一等侍卫还低半个品级。
宝钗道:“蓉哥儿莫要这般瞧我,任了你轻薄,我已是走了歧途歪路。要我真心从了你,少得拿出诚意来。不然又岂会甘心,做个二等侍卫的无名外房。”
这妮子说得是十分直接,反正就是你要只靠着祖上阴德,自己却闯不出半点名头。她是怎么也不会情愿的。
这像什么话!
情谊都被当她当成生意做了,着实该打!
啪的一声闷响,从船甲上传开来。
宝钗连忙捂住后处,羞红着脸欲要躲。
蓉哥儿却不肯放过她,自己舍弃了北方的一对老相好,空手去南方逞威风。
啪……
“莫打了。”宝钗吃痛,更麻,心里又酥酥的。脑袋埋在蓉哥儿怀里,连忙道:“莫打了,我认你就是。”
“认了?”
“认了!”宝钗头也不敢抬,双手抓着蓉哥儿衣裳。这坏人,今天才给他表现出半点心迹,便胆大包天得寻着便宜占。现在还打那里威胁她,宝钗真是欲哭无泪。
她委屈道:“我也是只是怕你沉迷绿叶花红之中,学着贾家的一众老爷只会高乐,却不做半点正事儿。哪个姑娘不渴望有一个光明的名分,才想着要激你上进。没想你这没规矩的,就这么待我。”
“打痛了,我给你揉揉!”蓉哥儿无耻的安慰道,“在天上时,有不少人称赞过我的圣手,足十八般方式能让你忘掉刚刚的疼痛。”
薛宝钗脸色更羞,浑身酥软之间正要拒绝,便觉身子被抱紧了,一张大嘴将她所有想说只话都堵了回去。
她对蓉哥儿可还不到死心塌地的程度,虽然夜里常梦着,实际上生活中却也接触的不算多。主要几次突破界限的行为给宝钗心里留下了极深印象,像是刻在脑海之中。
凡是经历这样事情的女子,大多会呈现两种状态。要么在一段时间类心里恨急;要么则是如同宝钗这样,莫名其妙就记挂上了对方。
宝钗能恨贾蓉吗?
显然她是恨不起来的,最初的荒唐要求是她提出的,哪有资格去恨。
呜嗯几声。
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阵阵男子气息,宝钗浑身乏力,鼻息咻咻。娇躯微微颤抖,双眼尽是动情模样。上次夜里发生的,她只记得自己像是被花椒麻了嘴。今儿互相说了通心的话,之后体会更是不同。
俗话说刚初恋时,再理智的人也会迷失,只记得对方的好。宝钗心里羞涩不堪,根本不敢争眼,念想里竟有期待。至此羞涩地倚在他怀里,一动不也不动。
河中月,天上明,灯笼照下两人一影。
宝钗不必劝人的时候,确实很迷人,安静的样子最美。蓉哥儿又觉怀中所揽,像是极柔软的人偶玩具,仿佛宝钗浑身上下没一根骨头般。
“啊呀”
薛宝钗轻盈唤一声,连忙将蓉哥儿给推开了。原来是贾蓉那火热作怪的手,突然将这宁静美好的气氛的破坏了。她到底是大家闺秀,虽然比寻常闺房女子不同,但也不会让蓉哥儿尽情放肆。
哪怕她心里认了贾蓉这份情,现在这样已经是她最后的底线。被蓉哥儿的手触一下,她整个人都麻了。好不容易让脱了魔爪,岂会在让它溜进去,自是怎么也不肯答应的。
“休得继续作怪,我可不是凤姐姐,不会什么都会依你的。”宝钗认真道。
蓉哥儿讪讪笑一下,那一双老友才打了招呼就被被强迫分开了,是在可惜了。蓉哥儿无耻想着,绝不是自己突起邪念,只想仔细研究为什么宝钗比凤姐儿、可卿她们都软。
既然她不肯,蓉哥儿心里大呼遗憾。只要老实环着腰,互相说些细末小事。
规矩下来的蓉哥儿令宝钗心里大奇,好一会感觉了哪里不对劲,才红着脸暗笑。道:“时间已晚,回房舱内吧。”
“额?”
回房舱?
蓉大爷大喜,连道:“夜深月冷,是该回去了。”
薛宝钗嗔一声,便知蓉哥儿误会。道:“不多占你时间,虽然也不怕凤姐姐起疑,到底她也是个没名分的。只是不论后面事该如何,今夜也不能耽误了时辰,免得她在心里恨我。”
原来是把本大爷打发到王熙凤那里去啊。蓉哥儿轻笑道:“时间尚且还早。”
薛宝钗决然挣脱,道:“今夜你们动静小些。”
…………
十三爷望着这个恢弘大堤,心情十分复杂。看向蓉哥儿道:“装了这么多天的哑巴,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蓉哥儿左右看了眼,见到漕运、河道两位总督都在不远处,正经说道:“小子是十三爷身边侍卫,保护了十三爷周全,便是小子的工作。”
十三爷道:“也对,不论是开河清淤,还是加固堤坝。对你这混账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是在本王面前避嫌?”
这话说的,贾蓉就不乐意了。
开河清淤,确实会用到水泥。在洪泽湖加固堤坝,最好的方法还是加土砌石,水泥未必有用。只是,一味给洪泽湖大堤加固,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现在就已经出现了危机,黄河上游水势大了,就会把河水反灌到洪泽湖里。以至于湖水上涨,随时威胁着洪泽湖大堤东面大片地区。
蓉哥儿笑道:“小子又不是商人,哪能时刻计算盈亏。只是水利营田府、河道总督衙门、总督漕运部院诸多官员都没计算好的事情,小子哪里敢乱说话。”
两位总督大人瞧了十三爷身边的贾蓉一眼,见他一个侍卫也敢与王爷这般说话,只以为是王府近派亲戚。身居要职的他们,自然都是精明人。再瞧见贾蓉时,面上也显得客气了些。
蓉哥儿却没注意这两位,他心里正颇有无奈。
其实水利营田府的老河工已经说得清楚了。想要解决眼前这麻烦,暂时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一面在下游增开海口,一面加固洪泽湖大堤。
老河工道:“只要入海口够大、够深,一定能带黄河中的淤泥顺着海口的进海。”
蓉哥儿暗暗摇头,这可难说。入海口怎么样才算深?怎么样才算大?像宝钗的身材那样?
淤泥是慢慢沉积的,就算入海口加深加宽了,也只能解决暂时的问题。
按照那位老河工的说法,不仅要在黄淮两河上再开引水渠,将其中部分河水引进附近河流去。同时还要在几处河流都开海口,唯一不太好的就是,工程量有点大。
黄淮水势低了,还得疏通运河淤泥,否则漕运就废了一半。其中涉及到好几个衙门的利益,这样情况下贾蓉是怎么都不会说自己观点的。
蓉哥儿瞧了瞧天,最近的几日里,好在宝钗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或者说江南的梅雨集中在了淮东地区,没到洪泽湖上游来作祟。
不然……
也不知道几个妮子在金陵怎么样了。
贾蓉跟着十三爷在淮安府也没住上几日,就随着来巡视黄淮两河了。说来,心里还怪想她们的。
人一旦闲下来,就容易歪想。
蓉哥儿是一行人里最闲的。
或许是因为他和段玉私交好,段玉这位上官没有给他派什么任务。反正蓉哥儿的轻松,绝对不是因为他手无缚鸡之力,让段玉觉得不靠谱;更不是因为他让淮安府里薛家店铺的人带段玉去了一趟烟花地。
蓉哥儿只要跟在十三爷身后当尾巴,什么都用不着采理,除非十三爷问话。
又看向旁边两位总督,在那里窃窃私语。
说是私语,两人脸上表情也都不好看。
河道出了问题,第一个最累的就是河道总督,事情大的时候少说摘帽子,甚至进小黑屋都有可能。这个位置上,做的就是费力不讨好的工作。
开河修渠清淤,对漕运来说也有不少影响。关键,还得让漕运总督在地方募捐开河清淤的钱物,以至于漕运总督更不想开河修渠了。
蓉哥儿看了一阵,没瞧出意味来,便不再打听。自己发呆起来。
等回了淮安府里,薛家店铺的跑腿的人送了信来。
蓉哥儿拿信瞧过,知了凤姐儿、宝钗近况,也放心下来。王、薛两家毕竟久住金陵,他们回去也自在。正欲打发人离去,天色肉眼可见的暗了下来。
一副入夜模样!
轰隆一声,一阵惊雷炸裂空中。
第167章:打断了腿
申时四刻,暑气才歇,恰是一日里空中气冷,地上温热的时间。
蓉哥儿连打发了送信人回去,走出前厅,望头顶一片灰蒙蒙的黛色。一时,别院内众人有感,纷纷入了园子。
与他一样,上下探望。
园中池水被吹皱出千层碧浪,周围林木都在瑟瑟颤抖,在沉沉天色中发出潮水般的响声。众人站在风中,呆呆看着那天随时都要被狂风吹落的天穹。
人群里,有一人忽然喊道:“快上阁楼,瞧瞧大雨打哪处去。”
蓉哥儿反应朝十三爷看去,忠顺王晃神过来,紧忙登楼上去。蓉哥儿紧跟上,到了阁楼高处。
他深邃的眼眸已瞧不清外面样子,所见之地都被笼罩在昏暗黛色之中。俯视整个园子,飞鸟尽惊,在昏暗天色下慌不择路的飞窜。它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云层中的雷电,紧张地从他头顶扑翅而过。
当冰凉的雨水掠过阁楼檐栏,飘进了他的眼中。心里便默默祈祷了起来,这次大雨一阵北去了才好。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十三爷与此次同来的几位官员皆是神情凝重。
顷刻间,大雨夹着狂风覆盖了大地,天色上乌云里如泄愤一般,雨水淅淅哗哗倾泻而下。
阁楼里的下人在手忙脚乱的点灯,又慌慌张张关上了窗台,在昏暗中亮起一道微弱的光明。玻璃制的窗子将大雨隔绝在外,哗哗啦啦的阵阵雨声,模糊了玻璃外的景色。
十三爷一行,站在玻璃后面,一动不动。似乎雨水并不能阻挡他们的视线,仿佛依旧能看到外面情况。
水利营田府的花白头发的老河工道:“要早做打算,最坏的打算。”
天不利人。贾蓉暗叹一声,朝十三爷看去。只留意到这位正值壮年的忠顺王紧握拳头,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轰隆一声,骇人的闪电划破了昏暗天空的刹那,让阁楼里的众人也不禁后退了几步。
虽然园子里的建筑都装备了避雷设施,大家却还是被这狰狞惊惧的闪电给吓住了。这是人类刻在基因里对大自然的害怕,没谁想成为一个遭雷劈的倒霉蛋。蓉哥儿也不例外,退挪了两小步稍稍远离了窗台。
有人讪讪道:“应只有一阵子罢!”
大家都希望是这样,可谁敢去赌,一个个心都被提了起来。如此狂风大雨都不要下一个月,只需一天,淮东将变成一片汪洋。
淮安有一句话叫做:大雨大灾、小雨小灾、无雨旱灾。面对这样大雨,没有人不心慌的。而且时间又恰在雨季,最担心大雨连绵不绝。
十三爷更是咬紧了牙关,他比其他人更清楚。淮安自前明以来,就是水祸重地。
据《明实录》记载:“黄淮两河先后决口,黄河决于山东单县黄固口,淮河决于洪泽湖东岸高家埝之高良润、团家桥等二十二口。”
“夏五月连雨至九月,麦禾具不登……淮河涨,平地引舟,大水进城。”
“徐州至扬州间,方数千里,滔天大水,庐舍禾稼荡然无遗。”
“奔腾澎湃,顷刻百余里陆地丈许,舟行树梢。”
才过百年时间,历史旧剧又要重新上演吗?真不是十三爷在瞎担心,也不是贾蓉及其他水利营田府的官员瞎想。早些时间黄河上游大水,已经危及黄淮两河。
如今又逢江南六月份迟梅雨,实情不容乐观。
十三爷咬牙道:“备车,重返洪泽湖。”
“王爷,不可!”阁楼里,有官员连忙跪地大叫,“淮安大雨,河道衙门自派了人手巡查,王爷不能冒险。”
贾蓉也真不想去那里,不下雨的时候还好说,下雨到时候过去。实在太危险了,随时有可能把自己交代在那里。
忠顺王哼道:“淮扬之间上百万人立危墙之下,本王区一命,如何就去不得?”
贾蓉见状,心也无奈,朝侍卫头子段玉看去。玉大哥给他使了眼色,做样不让蓉哥儿在这时候说话。王爷做的决定,不是他们做侍卫能劝的。
水利营田府的老河工道:“王爷心忧百姓,是天下之福。然如今大雨才至,天地惊雷未歇,可等上半个时辰。”
十三爷怪眼斜了老河工一下,这老者在王爷的心里有不少的分量。听了他劝,十三爷才暂时打住了这念头,吩咐道:“前去备车,待半个时辰后惊雷停了,夜赶洪泽湖。”
忠顺王又领着几位老河工及水利营田府一干要员,对策洪泽湖一事。
贾蓉段玉两人自是守在一旁,其他侍卫则是查备车马,巡视河道总督衙门别院。
“这大雨,怕是没个几日不得停。”总督漕运部院里,漕运总督同身边也在看着外面雨势。
“大人何故心忧?”有人反笑道,“一阵大雨卷走运河泥沙,倒也省了清淤的麻烦。也不用从衙门里掏钱给忠顺王开河了。”
漕运总督点头道:“该是如此。咱们还有两万张嘴巴等着吃饭,我们也穷得很。只怕洪泽湖大堤出事,往后就得过两个穷年。”
那人又道:“可不嘛,朝中一有事情便找上的咱们两淮。还闹出个清杂加课来,将咱们衙门以往能收的银子全算进了盐课里,每年几十万两全被送进了宫去。唉……真要闹出个灾来,忠顺王还不得按就旧历找上盐商捐钱。盐商们每家捐上几万两给忠顺王,哪里还有银子孝敬咱们。”
漕运总督瞥了这人一眼,道:“这种事情莫要乱张嘴,防着隔墙有耳,闷声发财才是硬道理。”
那人又道:“省的,咱也是就同大人抱怨两句。那河道总督齐叔乐与忠顺王最近,连到江南来也住他衙门别院里。”
漕运总督心里一闷,这混球好好的说这个作甚,自找不痛快?如今齐叔乐加兵部尚书,手中实权同他这个漕运总督也是相当的。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漕运总督在品级上比齐叔乐高,手里又有兵权,本来是河道总督要以漕运总督为马首。没想齐叔乐却背靠忠顺王,今年一路兼官,竟同他旗鼓相当。
河运杂税被清算进盐课中,这背后说不准还有齐叔乐的功劳。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这仇,漕运总督可没忘了。
他道:“管他如何,河道事物也差人去巡视着,咱们只计出工不出力。运河诸事还麻烦着,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没那些功夫同忠顺王做开河的把戏,真要被他弄成了,咱们往后说不得要到海上喝风。钱赚不着几个,还冒天大危险。”
谁不想安安静静,躺着就赚个十多万两银子?总比费工费力,冒着海上危险还只能拿朝廷那一百八十两微末俸好得多。当然,他没有把朝廷每年发的一万八千两养廉银算在俸禄之内。
…………
半个时辰之后,天上雷霆渐渐小了。偶尔能听得几声,却也离了有些距离。
天空清明了点,雨势也不如方才大了,却也没停雨。
一路车马出了淮安城,蹚着雨水往西南而去,直奔洪泽湖。大雨行车,极其艰难,城外管道上也淌着水。却也依旧挡不住忠顺王一行,快马加鞭赶路。
到了夜里,这队车马才到了洪泽湖上。先巡了东岸,又绕南岸,此时已经夜深凌晨。
河道总督齐叔乐自然也跟了过来,这家伙在广熙年间便是有名的治水专家,不比忠顺王在水利营田府请的几位老河工差。
齐叔乐道:“瞧着这雨势,今夜怕是难停。”
忠顺王就夜色,左右打灯笼望洪泽湖水面。问:“你应早做了巡查,可算了在这般大雨下,大堤能撑多少时日。”
齐叔乐苦笑道:“如今真是南北为难,指望这几天雨势东走。若是停南,洪泽湖有难;走北,泗水、乐马湖有险。”
贾蓉听了这理论,直在心里骂娘。这尼玛的,竟然还不只一处地方,泗水河那里也不安生。他可以想象得到,此刻忠顺王的脸一定很黑。
十三爷问:“何不早开河道,清淤固堤?”
齐叔乐道:“臣下也上奏过几道,还找了漕运部院总督对策。只是当是朝中计算海运事宜,漕运部院上下皆是不肯。”
如今下游大雨,开闸也难,闭闸修河也不行。十三爷心里大怒,又颇无奈,问:“此地知州知县何在?找上来问话。”
齐叔乐叹道:“盱眙知县早在后面跟着,这人是这两月才打神京来的,刚到任上不久。对洪泽湖东南地区也不大清楚。”
额……
十三爷差点气到吐血。问:“知县不清楚,县丞总该了解了吧,难不成县丞未过来?”
齐叔乐道:“盱眙县丞倒是个精明的,这几天比谁都勤快。听了十三爷过来,亲自在附近给十三爷及水田府众老爷,找地方歇息过夜。”
“好一个精明的县丞。”十三爷咬牙道,“那边去县丞找的歇脚过夜处。”
齐叔乐道:“盱眙知县,十三爷还见否?”
这位河道总督也是一根筋的家伙。蓉哥儿无奈翻了个白眼,才到地方一两月,找过来有什么用?恐怕该地有多少人口,各镇地势也未必清楚,还不如不见。
只是他听着盱眙这个地名有点耳熟,似乎以前在那里听过。这种熟悉的感觉,绝对不是来自前世的记忆,而是就在最近在那里听过这个地名。只是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
按理说,他一直在神京里,平时也接触不到江南来的人。怎么会听忽然听了盱眙这地名,也是奇怪的很。
盱眙县丞果真是精明的,在地方找了个大院子,不久后赶来的知州都多瞧了这个精明人一眼。
忠顺王问了洪泽湖东南各地情况,县丞只说了个大概,也没说出具体来。只因洪泽湖东岸属宝应,南岸属盱眙。无奈下,只打发了县丞离开。
没多久,蓉哥儿众侍卫倒是听了外面盱眙知县来求见十三爷。
段玉冷笑道:“这些地方官见了神京下来的人,一个个都勤快的很。先有小县丞为十三爷寻落脚地,后有才上任的县老爷主动求见,只是他们却打错了主意。十三爷可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若无要事,便是知府、知州也未必能见上一面。”
前厅的通报进几个侍卫这里来,段玉正欲拒绝。蓉哥儿忽然脑海里闪现一段记忆来,几个月前,他曾听段浪说过要去盱眙上任。
莫不是洪泽湖地区的倒霉知县就是段浪了?
连忙给通报的问道:“县老爷姓名可知?”
那人回道:“县老爷姓段,具体名讳也是不知。”
还真有可能是这走狗屎运的家伙。蓉哥儿笑一声道:“地方县老爷与玉大爷同姓,说不得几百年前还是一家的。不如咱们先见一见,听他能说出一朵什么花来。若是有益的,也好通报了十三爷知晓;若是无益来钻营的,直接打断了腿丢出去。”
段玉瞧了蓉哥儿一眼,点头道:“蓉哥儿说得也不差,万一这知县真有要紧情报,咱们也不能拒了门外。”
通传的人回去,他才找上蓉哥儿问道:“你又打着什么主意?”
蓉哥儿道:“哪有主意,咱们虽然是侍卫,也得给十三爷分忧不是?十三爷身高位重,自然不与这芝麻官见面。咱们做侍卫的,既然听了求见,也得查一查底线。就如玉大哥所言,万一要紧情报了?”
段玉撇嘴道:“咱们兄弟随着十三爷走遍各省,什么样的地方官没见过。蓉哥儿须知,一府诸州,一州又诸县。若是各个求见,咱们一天到晚都烦他们去了。”
蓉哥儿也知,不过段玉的做法在他看来,却有点懒政样子了。道:“指望这位知县能有些不同罢,哪怕能得一点有用消息,也是好的。”
没多久,一憔悴中年人过来。脸上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身上衣裳湿了大半。
段玉蹙眉,还未等来人说话,便要打发离开。这等模样,岂不坏了朝廷官员形象?
蓉哥儿却笑了起来,不是段浪这倒霉鬼还能是谁。只是身上狼狈了不少,抢先道:“刚还在心里一阵琢磨,没想盱眙的县老爷还真是你。”
第168章:咱也是粗人
段浪在自己身上稍作收拾,腼腆唤了一声大爷。
一等侍卫段玉出奇瞥了一眼,问道:“旧相识?”
段浪又给段玉行一礼,口呼见过将军。不卑不亢,解释道:“下官曾在贾家义学任管教先生。”
众侍卫方是恍然,也多瞧了这位新任的盱眙知县一眼。贾蓉的身份,他们是知根知底的。虽然众侍卫多是公侯子弟,其中各府与朝堂也有亲疏远近之分。贾家祖上有二公,除了几位皇室勋戚子弟,王府众侍卫里贾蓉的家景也位列中上。
毕竟出身尊贵的侍卫大多都进了宫里,在御前当值。如众亲王世子、王子中多兼侍卫之职,守备宫中,赐御前侍卫、御前行走、乾清门侍卫、乾清门行走等衔。
在众王府当值的侍卫,其出身便稍疏远了些。有如贾蓉来自功勋大家的子弟,也有段玉这种新贵子弟,还有外房皇族王室勋戚子弟等。
能从贾家义学先生成为一地县老爷,大家伙都能猜到背后定然是贾家出了力。
段玉道:“既是一家的,你们进旁边厢房聊去。”
“大哥莫要笑我才是,浪知县是地方官老爷,自是公事公办。按理,我给避嫌才对,请浪知县与兄弟们汇报清楚了。”蓉哥儿笑一声,知段玉虽是好心,只是这做法却也不大妥当。
又有一侍卫道:“蓉哥儿说的极是,咱们筛过一道。若是县老爷真有要事,也好以后同十三爷汇报。若无要紧事,再当是先生来叙旧的吧。”
段浪虽然憨直,到底也没傻到家去。连忙道:“回几位将军的话,下官虽早得消息蓉大爷来了江南,却也不知是否到此地来了。此次前来非是叙旧,奈因下官早知洪泽湖之险,这两月来曾在各镇走访。今见洪泽湖险情加重,心里尚有一对策,欲报与王爷。”
蓉哥儿、玉侍卫等人皆奇了,一个曾经的义学管教先生还有治水对策?这话还真敢说啊。
段玉稍有不信之色,又给蓉哥儿打了眼色。似乎再说,你们贾家送出来的人,太不懂官场规矩了。轻笑道:“如此,便在此地说了罢。让咱们也听听是如何对策。”
贾蓉也是苦笑,这段浪还是那般耿直。也道:“先生且说说,若要可行,我亲自为你……”
段玉突然轻咳一声,打断蓉哥儿的话,道:“先说罢,到底如何后面再议。”
段浪知蓉大爷心好,恭敬给众侍卫再行一礼,道:“几百年前黄河夺淮,以致淮扬两地水祸频发。历朝在洪泽湖一地筑堤,以防水扰百姓。如今洪泽湖有危,开淮引水已是来不及。唯有开口泄洪,损小护大。”
蓉哥儿眉头一紧,这家伙还真会给自己找麻烦。开口泄洪,这话能随便说?在哪里开口,往哪里泄洪?洪泽湖可不小,随便开一口子,就能让几县百姓丧生大水。
“这便是你想的法子?”
段浪也瞧出了蓉大爷脸色不佳,心里更急,道:“洪泽湖南有水道,可通高邮湖。高邮湖水南通扬州,可入长江。如今水势稍能开泄,让高邮湖承担部分压力,送黄淮之水入江归海。若等洪泽湖水势累蓄,倒是便是高邮湖也承担不住,淮扬两地将变汪洋大泽。”
众侍卫全都安静了下来。
大雨不停,黄河上游又源源不断的来水,洪泽湖里的水只会越来越多。越早开口泄洪自然威胁是越小的,只是高邮湖真的能承受住这滔滔大水?
贾蓉印象里记得,历史上可发生过一件事情,那就是洪泽湖发生严重水祸让大堤决口。滔滔大水东漫南涨直灌高邮湖,让高邮湖水位猛涨,引起湖啸,以致成灾。冲毁几十万亩良田,上百人丧生,近两万人无家可归。
段浪道:“众将军早做抉择才好。下官到任后早闻淮扬水祸,经两月巡查走访,可计算如今泄洪只危高邮湖周边万人。若是能提前将这万人迁离低处,洪水只毁田地,与人不犯。若让洪泽湖继续蓄水,等到大堤决口那日,便是淮扬两地上百万人受灾。”
账不是这么算的!
蓉哥儿听了段浪的说辞,心里也稍有动心。一万人受灾,和一百万人受灾。看似再简单不过的选择题,实则根本没法选择。没有谁天生就该受灾,哪怕是一百人与一百万之间做选择,也不能说就一定要选让一百人受难。
现在的情况,就有点同当年他听过的那道火车铁轨难题。一条轨道上有一个人,另一条轨道上有九个人。如果放任不管,火车将撞死九人,如果拉杆换道将撞死一人。
你怎么选?
段玉沉默了,所有侍卫都沉默了。蓉哥儿问:“如今真无其他法子?”
段浪苦笑道:“洪泽湖若被水冲毁大堤,盱眙县内至少有数万人受灾。下官上任后便一直在计算此事,本想着过这两日上报知州,早做泄洪准备。没想江南大雨还是来了!如今只能祈求大雨明日能停,洪泽湖水势不再增长。否则……”
蓉哥儿问:“若是明日开始迁离洪泽湖下游沿岸百姓,需要多少时日能将这一万人口全部迁离?”
两岸分属宝应、盱眙两县,而他只是盱眙县的老爷。讪讪道:“若是两县官吏百姓皆配合,三日内应是可完成迁离工作。”
这么说就是不确定咯。三天,能撑到三天吗?谁都不知道。
段玉叹一声道:“先生也劳碌一夜,现在回衙门还能歇息一个时辰,早些回去罢。此事,我等将汇报与王爷,你自不用担心。”
段浪听闻,又瞧了蓉大爷一眼。见蓉大爷也点了脑袋,才行礼回去。
众侍卫商议了,段玉领蓉哥儿进后院,往十三爷所在汇报去。
段玉嘱咐道:“夜里那位知县过来的事情,莫要对外说了去。蓉哥儿有心为他请功是好的,但这功是祸害未定,若说是一个知县想出来的法子。反而害了他。”
蓉哥儿道:“怎么个说法?”
“知县有对策应是先上报知州,再由知州上报知府。等知府认可了策略,再向十三爷汇报。那段浪虽然在为民着想,却坏了规矩。且高邮湖所威胁之地,主在隔壁宝应县。他想出这法子,一来得罪同僚,二来跨级上奏又得罪州、府官员。”
贾蓉顺着这思路一想,还真是。如果自己是淮安府或者地方州官员,治所下出现这样一个县老爷,要被气死去。
“地方官员不比咱们,他们为了升官,上下左右都得较劲。段浪这人初心虽好,做事却不懂规矩。”段玉又笑道,“不过想来他也是没法子,洪水东引的策略,自然早有人想到。只是大家都默不作声罢,都怕担了责任。府、州两级的官员更是不想做这种兴师动众的事情。”
贾蓉暗暗点了头,道:“要不,便说是玉大哥想出的法子。”
段玉哼一声,“这功劳还是留蓉哥儿罢。那人也算是有心为民的,若事情成了。往后再补上一功也好,有你们贾家做保,段浪真有实干几年后也能换一换官身也是可的。”
蓉哥儿方是听懂了,段玉是想让自己先戴领了这功劳。不管事情成不成,都是十三爷与河道总督做决定。可以免了段浪在地方受排挤,二来贾蓉也是有出谋划策之功。到时候,贾家再给段浪荐本,补偿了这次。
他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法子是段浪想出的,按在自己头上,到底有点不舒服。
段玉看穿了贾蓉的心思,笑道:“那人也姓段,我见了心里也亲切。也最喜这种做实事的人,自然不会害他亏他。我知你性子,最会藏拙。依你才识,如今怕已有了比段浪所想更高明的解围之法。”
哪里更高明,不过也是从段浪那里来的灵感。既然如今做其他的已来不及,唯有泄洪至高邮湖一法。那么高邮湖可不可再泄洪了?高邮湖下面继续开河口,分散洪流。再阔引水长江的口子,暂时将洪泽湖多余的水送往长江去。
等解了眼前的危机,重修多条引水渠。以洪泽湖入长江为大泄洪口,淮河附近再阔一地,建第二泄洪入海水渠。
蓉哥儿讪讪道:“倒是什么都瞒不过玉大哥。”
段玉嘿嘿一笑,道:“王爷应还未歇息,先过去通了这话,再做其他打算。”
先让通报了,蓉哥儿、段玉两人才房间。
房间里,十三爷掌灯瞧着舆图,见了两人过来,才问:“何等事情?”
蓉哥儿先是将段浪说的法子将了一遍,却也没说是自己想出来的,也没说是地方知县给的主意。十三爷沉思片刻,又看了看舆图。连忙让段玉差人去请河道总督及水利营田府的老河工过来。
“此对策,吾亦思量过。只恐洪泽湖泄洪下去,两岸百姓受难。水势凶猛,非人力可丈量。”齐叔乐叹一声道。
十三爷见了贾蓉躲一遍打盹,咬牙叫道:“混账小子不滚过来?和总督大人说说你的法子。”
贾蓉从梦中惊醒,见了房里几人都瞧着自己。心里计量,早该躲外面打盹去。讪讪道:“这法子是偶尔听来的,可不是小子想出来的。”
蓉哥儿也不想抢了任何人风头,不是自己想的就不轻易认,当然也不会轻易说出是段浪提供的。究竟是从贾家出来的,段浪背后有着贾家的影子,蓉哥儿也多少护他一点。
几人都怪异瞧他,蓉哥儿也不在论他。道:“水势虽难挡。但可以将两岸低处百姓暂时搬迁至他地。良田虽毁,总比丢了性命要强。”
河道总督齐叔乐道:“良田就是他们的命,没了田,百姓拿什么生活?”
“额……”蓉哥儿挠挠头,道:“每地报灾,不是有救济款?小子记得****颁示过以工代赈条例,可让受灾百姓投入到重建工作中来,一来能加快后续建设工作,二来百姓们也不至于饿肚子,闹出事情来。”
当官的最怕就是百姓躁动,一旦发生大规模躁动就必定会有起义。
十三爷看蓉哥儿左右思忖样子,就知道这混账没跟自己交底。骂道:“这里又无外人,你心里想什么,全说了出来。别做样子难看。”
“小子对河道、水利等事物,自然比不得河工老前辈与总督大人。小子只想起昔日鲧禹治水的传说。一味堵水是不行的,水势大了,必须得疏。黄淮两河如今都是地上悬河,水势过大必然漫出河岸,危及百姓。以往尚有洪泽湖能蓄水,如今洪泽湖尚难自保,只能往其他地方疏。”
蓉哥儿说完此话后,便不再出声。
这道理,众人都是明白的。只是要做却难的很。
大禹治水多少年,才能留下功绩传说。
黄淮两河不是一朝一夕能处理得了的。
自太上皇广熙登极以来,洪泽湖每十年修九次,都是缝缝补补般小打小闹。如今要开口泄洪,必然得重修高邮湖到长江的引水渠。
这可不是小工程,还有高邮湖至洪泽湖一段,也是重建。都要银子,要大量的银子。
没一二百万两,根本不可能!
这些钱从哪里去筹?
每年拿一二十万两修堤救灾,和一次性拿几百万两护河修堤,可不是同样的概念。要让显德皇帝知道修一次洪泽湖,便要花掉两淮一年的盐课。还不知道怎么郁闷,心如刀割也不为过。
贾蓉听众人聊了一宿,已经天亮了才听。
忠顺王道:“招本地州、县长官,负责好洪泽湖东南两岸百姓迁离工作。不管这雨下几日,为保百姓安全,先将他们安置到周全地方。一来避免洪泽湖随时决堤,二来疏散时探查泄洪是否可为。”
诸官员得令,纷纷安排下去。
可怜了蓉哥儿同段玉,足足一天一夜未曾合眼。吃了前晌,换了班,两人才睡了个好觉。
等蓉哥儿一觉醒来,天色亮堂不少。
“雨势小了。”
段玉欣喜道:“看来此次洪泽湖应是无忧。”
真的吗?
蓉哥儿却笑不出来。雨势小,不代表雨停。南方人都知道,这季节的雨就是这样一阵阵,忽大忽小。
可能会连下几日,中间偶尔停几次,小几次,又大几次。就跟男人的某些反应一眼,完全没有规律。
连着两日,贾蓉也没睡上一个好觉。
反而被人找上了麻烦。
在外巡视途中,遇上有漕运部院的官员,在贾蓉耳边小声哼道:“这等下策便是你想的?洪泽湖泄洪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在乐马湖、淮河等地建引水渠?”
“乐马湖、泗水、淮河都是容易引发洪流的危地,当然要建分洪水渠,保证两淮诸地不会轻易受到洪水侵害。”蓉哥儿一脸迷糊道。
只是漕运部院的这人却不这么想,低声怪罪道:“咱们可知你底线。你们金陵贾家以往确势大,如今却也不是顶上的大家。不就是想卖你们宁国府的水泥天物吗?不就是想在两淮地区建渠开田吗?没有咱们漕运部院允许,我就看你们的水泥能从哪里运通。”
哎哟,好家伙,这家伙竟然拿水泥威胁自己。贾蓉眼珠一转,记下这蠢蛋模样。
心里算是明白自己哪里得罪漕运部院,原来是这些官员以为乐马湖、洪泽湖、淮河、泗水等多地修建引水渠,是用来灌溉良田的。
现在黄淮水多,将各地的水分流下去也刚好,不会轻易造成洪涝灾害。但是一到枯水季节,这引水渠少不得给两淮地方田地引水灌溉,那时分流下去运河里水力就小了。
贾蓉还未说话,后面有人听了声音,立马走上起来。也是侍卫打扮,气度不凡。
那人伸出长臂,抓起这官员领子,大声冷笑道:“是你们总督大人指派过来的?也不瞧瞧你是何身份,咱们侍卫处只听命于当今,是你等可指责的?漕运总督若是不满,大可亲自过来问罪,瞧瞧咱们赏不赏他好脸色。”
后面跟着的段玉也笑:“渃哥儿说得在理,这位不知名的漕运官员可将漕运总督请来。咱们侍卫处的人也想见见二品大员该是怎么官威。还想阻止贾家的水泥运通,我看漕运总督有没有那个胆子。”
贾蓉见漕运部院的人脸上一黑,不敢再答话,心里也笑。
又见那位叫渃哥儿的侍卫,一巴掌拍漕运官员头上,冷脸道:“回去告诉你们总督大人,先护好他头顶的帽子。二品大员不是那么好当的,说不等那天漕运总督就换了人。”
漕运部院的人灰溜溜走了。蓉哥儿问:“不会有事罢?”
渃哥儿道:“有事?能有什么事情,不把他这藐视皇威的罪责告到宫里去,已是咱们最大的仁慈。漕运总督要敢多说一句话,咱就掀了他老底,把漕运部院往年的龌龊事都捅出来,看他去哪里耍威风。”
呀,这位哥儿竟这般生猛。
蓉哥儿瞧得心惊胆战。段玉小声笑道:“渃哥儿往日不常在王府,蓉哥儿不熟他身份。这位哥儿来头可不小,论亲缘关系也能算是十三爷的侄儿。”
亲缘侄儿,岂不是……乖乖,王室子弟,至少也是个郡王的子嗣。
只是这家伙,怎么没半点王室子弟的样子。
“玉大哥又在背后说咱坏话?”渃哥儿笑声过来,携上蓉哥儿道:“在信里听十三爷在信里提过你几次,没想咱刚从扬州回来,第一次见便是在这里。往后咱们亲近,别听那烂嘴巴的瞎编。如今你们宁国府的水泥可是抢手货,只要漕运部院敢拦,咱们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蓉哥儿讪笑道:“多谢兄弟刚刚帮扶。”
渃哥儿乐道:“听说十三爷的王妃娘娘认了你家媳妇做干女儿,咱们也算是沾了半点亲。往后蓉哥儿合该叫我为舅哥才是,今儿初次见面也没带礼物,带你到漕运部院找场子去如何?”
段玉拉开他道:“蓉哥儿莫听这浑人的,漕运总督到底是二品上官,官职上比咱们高了些。方才那人也没答是他们总督指派的,不过威胁一句,今儿夜里找上两个兄弟将刚刚那混球绑了,打断三条腿以示惩戒便好。”
这尼玛都是什么人啊。
段玉见了渃哥儿,明显身上气质都变了,像是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蓉哥儿道:“不必了罢,咱们这样做倒不像是个侍卫了,像山里土匪。”
渃哥儿哈哈大笑一声:“咱不就是土匪?他奶奶的,老子在漠南威风的时候,哪个敢这样对咱说话。蓉哥儿要学着点,遇上这样的家伙,直接大耳刮子抽他。有什么事情,兄弟们一起担着。”
段玉兴奋道:“是极是极,反正是对方先挑的事情。就算十三爷怪罪,也怪不到咱们头上来。真要是被寻上理亏了,顶不过让渃哥儿去顶罪。反正当今和十三爷也不会拿他如何。”
“呸……”
贾蓉道:“今儿的事情,暂且放过罢,咱们还是处置了洪泽湖险情要紧。”
段玉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治水大家了?咱们是侍卫,做的是护了十三爷周全,偶尔做些跑腿的差事。”
“蓉哥儿与你这粗人不同,你懂什么。”渃哥儿对着段玉翻一白眼,道“蓉哥儿心细,又满肚子的才识,哪是你能比的。蓉哥儿放心计算,遇上难处,尽管同舅哥说。淮扬两地就没咱办不了的事情。”
蓉哥儿笑道:“其实……咱也是粗人,很粗的那种。”
“嗯?”段玉疑惑。
“嗯?”渃哥儿愣神片刻。随即懂了,哈哈大笑,大力拍着蓉哥儿肩背。笑道:“粗人,咱们都是粗人。你这性子,咱是越来越喜欢了。”
贾蓉差点被他拍过气,这家伙怎么和段玉一样,不知道收力。要把人打死去!
“好说好说,舅哥,手上轻些才是。”蓉哥儿苦笑道,以往都是别人让他轻点,如今竟然也有自己让别人轻点的时候。
唉……
真特么痛。
渃哥儿道:“他娘的,好不容易遇上个对味的兄弟,越想越气。不行,今儿怎么也得找上刚刚那混球给蓉哥儿出口恶气。”
第169章:可儿为大爷卸甲(求全订)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当然,同一个男人说爱,确是是一件别扭的事情。
渃哥儿会想着给他出头,蓉哥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除非这位王室子弟是个真傻子。
贾蓉不认为他是傻子,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这家伙在找借口发泄。
渃哥儿讪讪笑一声,“蓉哥儿别这般瞧咱,咱们兄弟几个能有什么坏心思?我同你是一见如故,寻上那漕运部院的倒霉蛋打一顿真无……是有那么一点心思,别这样瞧咱了。蓉哥儿这眼色,总觉得你会在什么时候在咱背后捅刀子。”
段玉在后面笑,“你也有怕的时候?”
渃哥儿道:“蓉哥儿大名,除了宫里那些消息不灵通的,在咱们这些人里哪个不知?”
贾蓉可不吃他这一套。麻蛋的,这些家伙就没一个心思单纯的。他向来是防患于未然,漕运部院既然有人过来威胁,背后指不定有什么手段。不过如果真敢打水泥注意,蓉哥儿反乐得开心,反正最后倒霉的一定是漕运部院的人。
他白了这位只会打嘴炮的家伙一眼,款款道:“漕运部院的威胁,我就没放在心上。如今是下雨的第三日,也不知道南方诸县百姓迁移工作怎样了,咱们还是多差人去打听有没有回来的人。”
段玉也道:“如今洪泽湖大堤才是要紧事情,暂时不管漕运部院的那些混账。他们要在这时候闹事,咱们几家一起还能治不了一个漕运总督不成?耽搁了事情,就连十三爷也不会放过了他。”
“今儿便暂时便宜了那猪头,哪日寻了机会再揍他娘的。”渃哥儿哼一声,又道:“咱今日从扬州走高邮湖水路过来,见两岸有不少官差百姓围观,各县迁移工作怕也不易。”
凑热闹的是人的天性,洪泽湖泄洪,多大场面。总会有那么一批不怕死的,想要在近距离围观。
段玉道:“如今河道总督去了扬州调度,河工前辈又去了高邮湖。如今这里只剩咱们坐镇,可不要给十三爷与侍卫处丢了脸。”
“我是收了十三爷信刚到的,这里还得玉兄弟主持。”渃哥儿连忙道,“十三爷只交代,若遇上不配合的,让咱带着驻守洪泽湖大堤的三河营驻军将人全拿了。”
蓉哥儿疑惑看了这货一眼,开始琢磨这家伙前面说的让人绑了漕运部院的官员,便是因为手里有兵才有这底气吧。
“三河营有多少将士?”
渃哥儿道:“虽然只有两千人,但对上漕运部院的三千漕兵,咱也不虚。”
这家伙是真把漕运部院当成假想敌了。
蓉哥儿道:“两营内讧可不是小事。”
“蓉哥儿怕是不知两淮地区的事情。太上皇在位时,漕运与河道相争便是常有的事情。私下的冲突更是年年发生,当初还闹出过两位总督同时被罢官的事。”段玉笑一声,“渃哥儿手里的兵只是威慑,他们也就不敢多事了。”
忽然,水利营田府的老河工找来。
“湖中水势已难再蓄,最迟明日一早将有决堤之险。”
什么?
几人身子皆是一顿。“今日降雨不是小了许多吗?怎么连明日也难撑过去了?”
老河工无奈道:“天见犹怜,将这两日雨水消减了。可漕运部院为保漕运无忧,临时决定开两河上游开闸放水。”
“野狗肏出来的漕运总督,全家没屁眼的东西。”渃哥儿大骂一声,“十一月才到征兑限期,早不开闸,往不开闸,这时放水是何用意。”
贾蓉方才听了段玉的一番话,心里倒是明白了漕运总督的用意。如今虽然上游储水存在压力,但也还没到必须要开闸的地步,说到底还是为了漕运部院的利益。河道与漕运是必然存在冲突的,这野狗肏的,是在挤兑河道总督。
可他娘的偏偏,如今洪泽湖大堤是贾蓉他们在负责。
“好一个阳谋。”段玉冷笑道,“想来漕运部院传令上游各闸,必定是缓缓放水,已给咱们压力。他又知十三爷计划了水泄高邮湖,他现在只是逼迫咱们尽快泄水,让东南两岸还未完全迁离的百姓受大水之祸。”
渃哥儿哼道:“泄个蛋蛋,他们开闸,咱们就一定要泄水?”
段玉道:“若是不泄,洪泽湖大堤多处溃决,造成的就是淮扬上百万人受灾。他是在让咱们选择,是提前泄洪,还是赌一把大堤不回溃决。”
蓉哥儿道:“我们可因漕运部院私自开闸泄水而办他?涉及淮扬两地上百万的性命的事情,竟被他当做意气之争。”
段玉摇头苦道:“难办。黄、淮上游压力也大,漕运总督也能狡辩是为保上游两岸百姓,才决定开闸泄洪。”
“良心被野狗偷吃了的,烂肉上的臭蛆。咱家不去他那衙门里逮了他,本大爷跟他改姓蛆。”渃哥儿撸上袖子,咬牙切齿就要朝外找三河营驻军去抄了漕运部院。
“渃哥儿等等。”蓉哥儿连忙拦住,“如今不是斗气的时候,要找他麻烦,也不差了这会儿。”
段玉紧皱双眉点头,道:“如今十三爷去了乐马湖,河道总督又下扬州,一夜时间怕是来回也赶不急。洪泽湖能做主的也就你我三人,决不能自乱了阵脚。”
蓉哥儿思忖片刻,道:“时间急迫,想寻求十三爷与河台意见,定然不成。劳请渃哥儿上三河营一趟,分出几队兵士乘快船巡视三河两岸,驱赶所谓未撤离百姓。玉大哥坐镇洪泽湖大堤,调一火炮对准预设的泄洪口。”
渃哥儿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光芒,问道:“蓉哥儿意思是?”
贾蓉却不答他,先找了老河工问:“以老先生之见,带上游大水汇入洪泽湖,明日何时大堤有险?”
老河工道:“卯辰之间。”
蓉哥儿咬牙道:“玉大哥加倍人手巡湖,此刻观察大堤情况。待到卯时,若湖水高涨,开炮泄洪。炮一定要打准了,泄洪口一定不能太大,莫要打上旁边大堤。不然……”
段玉与渃哥儿对视一眼,两人神色皆怪,都暗暗叹息一声。段玉道:“此事放心,十三爷早有准备。”
渃哥儿听见段玉应下,眼色里暗怪段玉答应,也跟着开口问道:“蓉哥儿可还有什么计算。”
蓉哥儿在脑海里飞速思考,道:“请渃哥儿调三河营驻军分出几队,随我至高邮湖南岸护坡,堵住低处以免湖水涨势过猛倒灌两岸低洼。”
“三河营驻军是为了……”渃哥儿正欲说什么,突然见了贾蓉手里的玉牌,猛然将话给咽了下去。拱手道:“臣领命。”
留守在洪泽湖大堤的水利营田府官员也被调动,又分出几队人马持兵往各县寻人。
段玉看着蓉哥儿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声。
…………
“奶奶莫不是想大爷了?”香菱笑道,“都是大爷昨儿送来的拿信惹的。”
秦可卿微微蹙着眉头,总是心神不宁,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
雀儿跟着道:“大爷吩咐过,奶奶怀孕时莫要多想才好。说是保持乐观心态,对奶奶身子也有益处。”
蓉大奶奶轻笑一声,也当自己是多想了,吩咐香菱去拿些吃食过来。忠顺王妃身边的宫女佳宜又来照看,好一顿安抚。
临夜睡下,秦可卿却辗转难眠。
夜深终入梦中。
“瞧这小子模样竟跟本大爷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蓉大爷身披金甲从外归来,好个威武。腰间佩一长剑,如贾家宗祠里二公样子。
可卿羞涩一笑,道:“大爷可算是回了,这几日里,几个小丫鬟还逗着哥儿叫老爷了。”
蓉大爷哈哈大笑,问:“他如今学会了没?”
可卿道:“大爷若再不回,他学了叫法也是无用的。”
“也对,老子不在府里,他连干瘾都过不了。如今回来了,一定让你们娘俩叫个痛快。”蓉大爷哈哈大笑。
秦可卿面上更羞,大爷才回府里,就想着那羞羞事情,实在恼人的紧。红着脸道:“可儿为大爷卸甲。”
“互卸互卸!”
可卿稍稍一躲,道:“大家都在了。”
“房里不就咱们俩人吗?”
秦可卿微微一愣,左右看去,房间里果然只有自己和大爷。转念一想,哥儿定是被奶娘抱回去了。嗯一声倒在了蓉哥儿怀里,脸蛋才接触上铠甲,就觉一股深寒刺骨的冷意。
她只当铠甲便是这样的,纤纤细手为大爷卸甲,又换了寝衣。
…………
蓉哥儿很累,很累。
“将军在旁边先歇息一会吧。”有将士道。
“不能歇。”贾蓉冒着雨水,双手抱着石头一步步艰难朝河道走去,“此河河道偏低,若是高邮湖水位上涨,极可能湖水倒灌河中,蔓延两岸。”
众将士也跟着一咬牙,加快速度填堵两岸低洼。旁边的铠甲、武器丢了一地。天上雨水却毫不留情,湿了众人头发,更迷了大家眼睛。
高邮湖沿岸的河流上都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三河营驻军兵士,也有县里官吏。他们不敢偷懒,特别是看了蓉大爷手中的玉牌后更不敢有任何怨言。
天色微量之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打雷。
贾蓉能感觉到雨水更大了!
“加快速度。”贾蓉大喊一声,又问:“诸流沿岸村庄全撤离了没有?”
淮扬地区,最怕的就是湖水倒灌,以致诸流两岸的受灾。
渃哥儿骑马儿姗姗来迟,终于见到了如泥人般的蓉哥儿。“高邮湖诸流百姓全已迁离,蓉哥儿先歇息一下罢。就算高邮湖湖水大涨,顶多淹没周边田地,不会伤人。”
淋了一夜雨的贾蓉,见了渃哥儿过来,又听了消息。终于是放心了不少,冰冷了雨水打在身上,尽管浑身都在颤抖。他咬牙道:“此河径流偏低,周围虽撤了,却难保倒灌上游深处。在那里还有几个村庄的百姓,这时候都在梦中了。”
前世从小生活在南方的贾蓉,对洪水有着极深的印象。有时候,不需要太大的激流,也能将的人卷如洪流之中。他前世在小学时候曾亲眼见过一人被洪水冲走,而他就站在岸边。虽然沿岸一路追了下去,却也没能追上。
这件事情一直是他的心结,埋藏了许多年。
渃哥儿见劝不住贾蓉,无奈脱下湿透的衣裳丢一边,招呼着随他而来的将士也投入其中。
不久之后,众人便听了北方传来滔滔水声。
众人手脚速度更快了起来。
也不知多久时间,一个个皆以精疲力尽,只看着高邮湖湖面越来越宽,他们所在之地河水开始往回灌了。
“蓉哥儿!”
“将军!”
“快……快……”
…………
“大爷身上,怎么还是那么冷?”秦可卿的小脸贴上蓉大爷的胸膛。
蓉大爷笑道:“冷吗?我不觉得冷,感觉浑身血液都是热的。”
秦可卿啐一声,摸上蓉哥儿的双手,道:“大爷还要哄我,连手都是冰凉的。抱紧可儿,可儿给大爷暖身子。”
蓉大爷哈哈大笑过后,秦可卿只觉浑身一颤,起一身鸡皮疙瘩。
凉,冰凉,冰凉刺骨。
她抬头望去,只见着蓉大爷双唇发紫,脸色一片惨白。
“啊……”
“奶奶怎么啦?”宁国府里,忽一阵嘈杂声响起。蒙蒙微亮的天空下,整个宁国府都被惊动了。
秦可卿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众人不停安抚,只听着她嘴里不停念叨。
“江南……江南……”
“大爷!”
“我要去江南!”
“我要去江南找大爷!”
…………
金陵,王家。
王熙凤在房里来回踱步,一早起来便心烦意乱,怎么都不自在。
“奶奶要收拾东西做甚?”平儿见了,十分不解的问道。
“去淮安府。”王熙凤双手也忍不住颤抖,她终于是想起为什么会心神不宁了。早上的那个梦,那个短暂的梦,此时在她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奶奶去淮安作甚?咱们才看上两块地方,还有几处要继续……”
“继续什么,那混账东西出事了。”
凤姐儿大骂一声,仰起头来。平儿只见她眼眶早红了,泪水在脸上滑出几道来。
第170章:凤姐儿宝钗上扬州
“难得一片赤子心,本王倒也没看错人。”忠顺王轻赞扬一声,笑问:“混账小子如今在何处?竟敢私调三河营将士去治水,就不怕本王治他的罪?”
“蓉侍卫淋了一夜的雨,又失足落水。如今在扬州府养伤,借居在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府上。身子无啥大碍,倒是把渃哥儿吓丢了三魂。”十三爷身后一人如此说道。
十三爷听闻,轻轻点了脑袋。又问:“受灾情况如何?”
那人道:“奈因十三爷有所准备,又有蓉侍卫率三河营将士堵上了那河口,除几位不愿撤离的被三河营将士给抓了去,倒是没出现人员伤亡。连所倒塌房屋,也仅有计划中的六层。只是高邮湖沿岸近万亩良田沉入了湖底。”
“虽控制在计划之内,却也是本王所造孽事。”十三爷摇头轻叹一声。自己这做法,虽然是为了百姓,却也伤了百姓。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的心里还是稍有过意不去。好在贾蓉这家伙以不要命的方式,竟将最后那道口子堵上了,不然……
这次还真算是这混账小子的功劳。
十三爷又道:“近万亩良田被毁,又有数千人难吃上饭了。送一封密信到宫中去,整顿漕运部院的时机到了。赈灾的银子和开渠的钱,就让这个位最后一任的漕运总督出吧。”
那人领了命,又问:“可要送信到渃哥儿那去?”
“不必了,扬州事情找吩咐了他。”十三爷思量片刻,心里早有计划,又道:“差人传告贾蓉一声,在扬州好好休养。等江南雨停,乐马、洪泽、高邮三湖分洪还得要他协助。”
“真的假的?”远在扬州的贾蓉听了段玉送来的消息,差点眼珠子都掉下来。不甘道:“防汛分洪是河道衙门的事情,怎么能让咱侍卫处的人协助?再说,咱还病着了,哎呦诶,可痛死咱了。”
段玉无奈道:“别装了,不过就是受了凉感了风寒。昨日还瞧见你偷偷带着林家的姐儿在扬州城里玩。”
贾蓉心里一紧,连忙捂上段玉的臭嘴。
是傻子吗?在林家说自己拐了林家姐儿,传到林如海那里去,估计要被打断腿。
他小声哼道:“你这纯属在捏造坏人家名声,虽然你是咱上官,你要敢再污蔑咱与林姑姑关系。就算拼了我这半条性命,也要敲掉你满嘴牙齿。”
段玉道:“莫做这样子,林家人是守规矩的。下人早差使出去,哪有人敢打听我们间谈话。渃哥儿去盐运司衙门了,最近蓉哥儿便在林家好好休养,莫要乱跑动才是。”
蓉哥儿眉头轻皱,问:“难不成十三爷不仅要清漕运部院,还得治一治两淮盐运司?”
段玉点了点头,“宫里计划的事情。某些人犯了大忌,不然渃哥儿去岁怎么会跑扬州来。林御史都大半年没出门了,你也老实点,莫要再带人家女儿出去了。万一遇上那些家伙狗急跳墙,渃哥儿未必来得及救你。”
呀,这尼玛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软禁了一样。
蓉哥儿道:“玉大哥可不要唬我,咱在扬州无冤无仇的,谁会针对我来。”
段玉似笑非笑道:“谁让你不去盐运司住下,反而跑林家来。这可怪不得别人,我可是劝过你的。”
你倒是说清楚啊,早说林家被人盯上来,我一定不会来了。也怪自己,才到扬州就想着见一见林黛玉。他无语的很,闷闷道:“行啦,咱知道了。玉大哥该忙啥忙啥去,下官现在是伤号,得多休息。”
段玉呵呵笑一声,道:“蓉哥儿也莫愁着,这不正得了你意,又能多歇息一段日子。咱们兄弟里,也就你最逍遥。看看其他的,谁不是跑腿的命。说得好听是侍卫,其实一个个是领着侍卫的职,做着兼管各营各地的杂事。”
得了吧。这些家伙至少还有兼职。蓉哥儿身上是一个兼职都没有,哪怕只兼一个四品都司武职也好,多少手里还能有几百号兵,说出去也威风威风。
自从他听说了渃哥儿这货竟然是三河营的参将,心里就不平衡了。奶奶的,渃哥儿不就是一个一等侍卫,凭什么他还能兼一个三品参将。自己虽然差点,是个二等侍卫,怎么却什么都捞不着,一定是显德皇帝偏心。
蓉哥儿闷声道:“你们这些有兼职的,等上几年还能调到地方军营,咱命苦哟。”
“你才多大,咱们都是混了好多年了,才有个兼职。”段玉笑一声,“时辰不早,咱也该离开了。咱虽然不怕被人盯上,怎么说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蓉哥儿记住了,最近莫要离开林家。”
“知道了!”
贾蓉无奈的摆摆手,唤了林家的下人送段玉离开,自己则是钻进林家书房找林如海去了。
“姑太爷今日气色好。”
林如海样子文质彬彬,一身的书生气息。瞧他打扮,生活中也是个严谨的人,就连胡须也是梳得整整齐齐。他道:“王府侍卫回去了?”
“回姑太爷的话,刚送出去了。”蓉哥儿嘿嘿笑道,“玉大哥离开前还特意嘱咐一些事情,蓉儿心里不明白,所以特来请教姑太爷。”
“是因为盐运司的事情罢?”林如海一早看穿他的想法,淡淡道:“也算不得大事,不过两淮老鼠胆大了些,贪得无厌偷了许多银子也不肯罢休。于是当今传下旨意进行盐课改革,让老鼠们没了偷的机会。”
贾蓉深深瞧了林如海一眼,这么说来,林如海这位巡盐御史便是显德皇帝安插在江南的眼睛?皇帝虽然下旨改革,必定不会是小动作。被断财路的老鼠们,于是就盯上了林如海这眼睛。
显德皇帝果真是个要钱不要命,或者说是只要钱不管别人命。
蓉哥儿笑道:“姑太爷此次将两淮老鼠打了,等回了神京,怎么也得升上几级罢。”
林如海微微摇头,倒是没回蓉哥儿这话,又道:“既然的忠顺王也传下话来,蓉哥儿等见了琏儿也说道,让他最近待府里莫要在外走动了。”
挠头!
贾蓉来了这几里,除了第一天见了贾琏,后面也没好意思去找他。
唉……
不好面对啊。
他道:“省得。”
当日,蓉哥儿去贾琏房里找了人,却也没见着这家伙。等回了自己房间,却见林黛玉在房里等着。
大半年时间不见,林黛玉也出落的亭亭玉立,身材比以往高挑不少。
这妮子今年也吃十二岁的饭了,正是猛长身体的时间。
“蓉哥儿又打哪去了?半日也没见着人影。”林黛玉见了蓉哥儿过来,心里稍有欣喜,脸上却是责怪着。
蓉哥儿笑道:“没忘了答应姑姑的事情,只要笔墨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作画。”
林黛玉方是持着扇子轻笑起来,道:“莫要勉强答应,我可没逼着你。”
“为姑姑作画,蓉儿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是心里勉强。”蓉哥儿笑道,“若非这几月公务繁忙,我早腾出时间画出一副来。”
林黛玉噘嘴道:“你也见不着我,怎么画?画出不像我的,才不要。”
“姑姑的样子早刻在我心里,就算是拿最锋利的刀也刮不下去。”蓉哥儿笑一声,惹林黛玉满面羞红。房里几个丫鬟更是不敢听,只瞧着姑娘这样子,暗暗叹气。
贾蓉因得知了最近又能休息,心里反是没了太多外想,安心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病假。让紫鹃取了纸来,才描上一个大概轮廓,外面有丫鬟进来传话。
“薛家蟠大爷携宝姑娘并琏二奶奶来府了。”
“凤姐姐、宝姐姐来了?”林黛玉脸上一喜,雀跃道:“早听了她们回江南,却也不见来府里坐坐,如今倒是来得巧。”
巧吗?
蓉哥儿并不觉得巧,早不来,晚不来,这会儿过来。估计是打听到自己落水的消息,才从金陵赶了过来。
唉……
林黛玉问:“凤姐姐进府了没?现在在哪?”
传话的丫鬟道:“蟠大爷见老爷去了,琏二奶奶与宝姑娘正在过来的路上。”
事情不大妙。
蓉哥儿眉头一皱,王熙凤这个醋坛子跑这里来,少不得闹出事。贾琏还在林家了,这要怎么办才好。幸好先有了丫鬟通报,不然被这醋坛子撞见自己给林黛玉画像,又少不了一阵猜疑。
他连忙道:“二婶婶与宝姑姑过来,姑姑这主人家总得过去迎接一下。蓉儿身子稍有不适,便不同姑姑一并过去了。”
林黛玉也没做多想。只记着她还在神京时,蓉哥儿与宝姐姐便次次避嫌,这会儿不过去见她们,也以为是在避嫌。她领着自己三个丫鬟去见两位姐姐去了。
林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林黛玉想着,往日在神京虽然热闹,却也不是自己家里。她要好好做一回主人,招待两位姐姐。
出了小院子,过仪门,仰着院内小湖沿岸一路。又过一道仪门,林黛玉终于是见着了两人,请安道:“嫂子、姐姐!”
王熙凤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林黛玉,携手笑道:“才几日不见,妹妹越发出落的超逸了。如今更像是画上仙子,让我这做姐姐的羡慕了。”
林黛玉稍羞。她这样子是为了今日请蓉哥儿作画,而精心打扮过的。道:“嫂子才是女神仙,恰好琏二哥也在府里,今儿二哥要见了嫂子模样,指不定要乐成什么样子。”
王熙凤干笑,却惹得旁边宝钗略含深意瞧她。倒是没在上面打趣,也见了黛玉道:“妹妹近日可好?好些日子没见,让咱们一顿好想。”
林黛玉笑道:“姐姐上次路过扬州,也不来府里瞧妹妹,我可记得这仇。”
王熙凤心里惦记着贾蓉,想瞧瞧他到底怎么了。虽然听了薛家的人说蓉哥儿无大碍,她却依旧放心不下。道:“咱们先回了院里再聊,今儿尚有风雨,莫要在这里互相恭维来恭维去的。”
“姐姐说的是。”宝钗笑一声,又朝后招呼,道:“今儿过来,还给妹妹带了不少礼物。”
“宝姐姐有心了。”林黛玉心里稍暖,却不知道这礼物不过是宝钗顺带的,她们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瞧蓉哥儿。
几人一路聊着,凤姐儿突然听黛玉提起蓉哥儿,顺势故作不知情地问道:“蓉儿不是随王爷在淮安治水,怎么到扬州来了?”
黛玉也不太清楚贾蓉的事情,只了解了一个大概。叹一声道:“嫂嫂不知内情,这些日子淮扬接连大雨。蓉哥儿当值时,不小心卷入洪流中,因此受了伤痛。才被送到扬州来,王爷传了令让他在扬州休养一段时日。”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里明眸暗闪,心里更是担忧,道:“如今是何模样?我们可得去瞧着。”
林黛玉道:“被医治两日,如今也好了七七八八。昨儿还让我带他去了扬州城里,虽偶有咳嗽,但无要紧的。”
薛宝钗、王熙凤两人听见,齐齐蹙眉。
好个家伙,还有心情携美同游。
可是惬意逍遥!
宝钗稍稍瞥了林黛玉一眼,这妹妹确是个钟灵毓秀的女子,如今稍脱了稚气,也算是美人儿了。那坏人难不成连她也不放过罢?心里酸味又起,更不自在。
凤姐儿更是暗暗咬牙,在内心大骂:混账,混账。
白白让她们好一阵担心。
身后的平儿看了三位姐儿一眼,这都算什么事情。大爷到底要养多少个奶奶?如今已经够乱的了,以后大爷的后宅该乱成什么样子?
凤姐儿淡淡笑道:“既然无事,我这个做婶婶的也就放心了。不然江南省的水泥窑还没建成,他这个大东家反病倒在这里,咱们这些功夫也白浪费了。”
薛宝钗只觉凤姐姐浅笑中带着一股子寒意,心里也乐,暗哼一声:让你花心,是该让凤姐姐好好治你。
林黛玉笑着问道:“蓉哥儿要在江南省建水泥窑?那他是不是在江南有一段时辰呆?”
“哪个晓得。”凤姐儿不冷不热回一声,瞧林黛玉这神情,她心里怎么也有不舒服。
第171章:蓉哥儿和我妹……
林黛玉带凤姐儿、宝钗两人往贾蓉所住房间过去。王熙凤见地方颇为清素,内外也无人,稍为满意。
“倒是给他留了个好地方。”凤姐儿冷笑一声,这府邸虽远不如宁国府气派,里面院子倒也颇具格调。泉水淙淙自房前而下,左右各有奇石假山、花草绿木,可算是另一种气派的山清水秀。
“这儿本是老爷静养之所,最近时日老爷身子好转了,又才腾了出来让蓉哥儿住进去。”紫鹃轻笑一声,解释道:“府里还计算给小蓉大爷身边安排两个丫鬟伺候,却也被他打发离开。说是如此境地,一人住着反是自在。”
薛宝钗心里发笑,好在蓉哥儿打发了安排的丫鬟,不然今儿可有大戏可看。笑一声,道:“妹妹待蓉哥儿也是极好的。”
林黛玉回:“往日在神京时,蓉哥儿夫妇待我也极好。如今他来做客,自然不能亏了他。以他这嘴巴,等回了神京还不得数落林家待客不周。”
几人进前厅,里面极其宽敞空旷,房内多是竹丝器具,一点不同北方风格。春纤先去了房间传报,不多时,蓉哥儿至前厅来。
只见凤姐儿脸上颇冷,反观宝钗面色依旧如常浅笑。
蓉哥儿一双眼珠子顺左转一圈,显露惊喜之色,笑道:“婶婶姑姑们怎么来扬州了,正计算着等哪日养好了伤,去金陵到两府上拜会。”
王熙凤早见识过蓉哥儿说瞎话的功夫,脸上也笑,是淡淡冷笑。道:“看来我们贾家的侄儿,还是懂些礼数,虽然指使咱出去干活了,也没忘了咱。”
这妮子怎么莫名其妙就生气了。
挠头!
蓉哥儿招呼道:“请坐,请坐,大家坐着聊。劳烦雪雁姑娘差人送些茶水来。”
“不必了,既然蓉哥儿无大碍,咱们也不打搅你休息。”王熙凤毫不留情地转身,作势离开,道:“蓉哥儿还是继续躺着罢,受了病,可不是一两日能好的。”
薛宝钗也跟着道:“凤姐姐说得极对,虽然面上瞧着无碍,内里却不知情况。蓉哥儿多静养几日,免落下个病根来。”
好吧,这两妮子今儿都不对劲。
惹不得。
他看了房间林黛玉也在,有些话也不好说得,讪讪道:“听婶婶姑姑们的话,这些日子我定是哪儿也不去,好生在房里带着。”
王熙凤留下一声轻哼,携黛玉游园子去了。
房间里的贾蓉却叹气起来,凤姐儿突然过来应是听了自己落水的消息,这番脸色必是怪他没送消息去金陵。
这回麻烦了!
贾琏还在林家住着了。果不其然,再过了些时辰。才从画舫下来的贾琏听了林府传来的消息,差点腿脚软在地上。
这煞星怎么就过来了。
他这些日子游历在扬州画舫之中,绝对算得上是乐不思蜀,好个快乐逍遥。以至于,贾琏明知王熙凤回了金陵,也没起过去金陵的心思。
画舫之趣,比神京万花楼更乐,他又怎么愿意去王熙凤那儿找晦气。所以一听了凤姐儿已经到林府,差点没把他给吓软了。
“好日子到头了!”
贾琏感慨着。更悲自己竟被一个悍妇给压了好几年,如今来了扬州才知男人乐趣。越想越觉可悲,又给自己在心里鼓气。
扬州城里可无人给她撑腰,她还能继续威风不成?
身后妓子听闻,似乎是在害怕这样一个财貌双全的客人恐要失了去,脸上也不痛快。拱火道:“二爷怕什么,就算是咱做妓子的也懂既嫁从夫的道理,难不成二爷家那媳妇还能反了天不成?”
贾琏脸上一热,哼道:“往日在神京是家里人都被她收买了,到了扬州,爷还怕她不成?今儿回去便好好治一治她,明儿再来找你同游扬州。”
妓子嫣然一笑,道:“二爷回去好好治她,让她知道哪个才是家里的天。奴家明儿一早便在船上等着二爷过来。”
“好!”琏二爷嘿嘿一笑,心绪又似回了画舫之中,那般感觉足让他回味不已。
琏二爷领着几名长随,冒雨朝林府赶去。虽然刚说了一通大话,心里却没底的很,越近林府,心里更是慌张。多次在心底下打气,今儿王熙凤要在亲戚前不给自己面子,自己定要展现一家之主的威风。
等贾琏离开,河岸有人立即找上画舫里妓子,好一顿询问。没听见自己想要的消息,有人道:“早知这家伙怂包,该绑了要挟林如海交出那本子来。”
妓子幽怨道:“咱该做的也做了,该说的也说了。贾琏不知是在装傻,还是真没听林如海提过。他对盐运司的事情,是半点也不知道。”
有人骂一声,“早知如此,去年就该找机会弄死了林如海,早省下一大堆麻烦。如今这位巡盐御史一直躲在府里,连商量的机会也没一点。”
“如何商量?去年林如海突然抱病,总把子便觉事情不对劲。那些当官的做商的,一个个全还不信。后来神京来了人,咱们已经浑然没了商量余地,只能想着如何将林如海手里计算的账本毁了。”
又一人道:“去年的事情哪个计算得到,上面那些人也是后知后觉,如果不是那名侍卫带人控制了盐运司,恐怕所有人还蒙在鼓里。他娘的,如今害了我们这些做事的,银子没拿到多少,还得给他们处理这烂事。”
“少抱怨两句罢。上面那些总商头子哪家不欠宫里几十万两银子?他们自然安心,顶多把家产全抵了出去。咱们这些做事的,事发之后谁的脑袋也保不住。”那人叹一声,道:“去给总把子传消息罢,账本拿不到,林家的人也不出来,看如何计算。”
“昨儿让你们出手绑了那小丫头,你们也不愿动。如今心里着急了?”画舫里的妓子笑一声,“咱可是一早给你们传了消息,那丫头是林家唯一的女儿,有她在手上还不怕林如海就范?”
啪的一声,有人给了妓子一耳光,“大爷的事情,哪需要你这贱货多嘴?”
一人附和道:“贱人说的也不差,要是昨儿出手,或许还能有些希望。”
“屁的希望。你知昨儿同林家女儿一起的是谁?他要出了意外,咱们都别想活命了。当真以为昨儿没人守着他们?侍卫处、锦衣司、三河营都派出有人在护着他。”
“那人是什么身份?”
“就神京一个没落国公府的子弟。”
“那……”
为首的瞪了他们一眼,哼道:“不该问的别问,你们只要知道,就连咱们总把子也得小心保他平安。往后莫要非议此人,否则莫说你我的脑袋,就连咱们全家老小都要跟着遭殃。”
“难不成是圣……”
说话的人见了老大眼神连忙闭嘴。将林家在神京的亲戚、国公府子弟等信息串在一起,立刻就明白了。
再不敢多说一句,只在心里默念,为刚刚自己的邪念告罪:“无生慈母,恩德无边。”
画舫发生的事情,贾琏自然是半点也不清楚。
等他回了林府,那里已经开始摆宴席招待王熙凤、薛蟠、薛宝钗一行。
“琏二哥可算回来了。”薛蟠笑一声,挤眉弄眼在他面前小声道:“二哥再不来,今儿凤姐儿该拿你教训了。”
贾琏哼一声,问:“你怎么也过来了,江南省采买完成了?”
薛蟠道:“家里妹子说要到扬州来,我争不过她,又怕半路遇上什么事情。所以一路护送了过来,正好也能来瞧瞧琏二哥。”
贾琏好奇问:“妹子怎么忽然想着到扬州来?还把她给拉来了?”
薛蟠道:“还不是听了蓉哥儿遭了难,以为出了大事。二哥也清楚,咱们家和宁国府还经营着水泥买卖。妹子怕蓉哥儿有个闪失导致两家买卖出问题,所以铁了心要来。”
真是这样?
贾琏蹙着眉头,这话怎么就没半点说服力。左右扫了一眼,没见到蓉哥儿他们。心里也为薛宝钗担忧,道:“妹子年已及笄,又是未嫁之身,让她离蓉哥儿远些才是。万一两人间传出点什么,妹子往后还怎么嫁人。蓉哥儿到底是有妇之夫,莫要让他们常见面的好。”
薛蟠虽是浑人,也能听得出贾琏话里意思。他又最疼妹子,当即拉起脸来。道:“你有这好心,还是想着今儿如何同你媳妇说罢。我家妹子天仙样的人儿,怎么会闹出那等事情。往后再说这种话,我定与你翻脸。”
贾琏一想到王熙凤,心里又无奈起来。刚打的几次气,这会又瘪了。见薛蟠板着脸,携他手道:“是兄弟嘴臭,你也莫怪。妹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坏心,但男女之间走得近了,难免会被人说闲话。而蓉哥儿又不是一府里的亲戚,隔了好几代去,相处久了……”
“蓉哥儿才不是那样人。”薛蟠闷闷道一声,这会儿连见贾琏的喜悦也没了。更不愿同贾琏再说什么,暗暗从贾琏手里挣脱,道:“我找蓉哥儿去了。”
贾琏撇了撇嘴。薛蟠怎么就不信了?唉,自己也是为了他好。在心里一阵琢磨,他也知道王熙凤拿了她自己嫁妆参与水泥的事情,难不成她也是为了水泥窑的事情来的?
只是怎么都觉得二女上扬州的理由,有些站不住脚。又不愿往那坏方面去想,他方才对薛蟠说的话,其实也是对自己说的。
王熙凤和贾蓉走得太近了一些,他还在府里时,王熙凤与贾蓉互相之间的关心也稍有过头。
当初他不是没怀疑过,只是后来两府里关于贾蓉与王熙凤的传闻没了,才稍稍打消了疑虑。可是……离开神京好几个月,他们期间会不会又闹出什么来?
贾琏心里没有底。
又想着有平儿在王熙凤身边,他们应是不敢越过雷池。
不多时,林如海出来,薛蟠也领贾蓉过来。宴会正式开席,林府女眷并林黛玉携王熙凤、薛宝钗等人在另一房间。
贾蓉瞧琏二叔总忍不住朝那边瞄去,心情也颇为复杂。
让蓉哥儿往后与王熙凤断了联系,是绝对不可能。让王熙凤与贾琏再处一地,蓉哥儿也接受不了。
贾蓉正要拿杯,林如海道:“蓉哥儿有疾在身,你我饮茶作乐,让他们俩自喝自的。”
蓉哥儿作罢,笑道:“劳姑太爷关心,蓉儿今日便不敬了。”
你不敬的时候可多着。贾琏闷闷不乐想着,他越琢磨越觉得王熙凤过来的目的,极有可能只是关心贾蓉的伤病。
经营?
那只是借口。
薛蟠也稍有心事,琏二哥的话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妹子虽然不比其他女子一直待在闺房里,偶尔也会在外走动。可常相接触的异性男子却不多,特别是蓉哥儿这样年岁相差不大,又才貌双全的。
他瞧了瞧蓉哥儿,又瞧了瞧琏二哥,低头喝闷酒罢。
与他们这里闷闷的气氛不同,旁边屋子倒是活跃乐趣的很。
林黛玉孤独了好几个月时间,今儿见了伴,心里也开心。薛宝钗则是见了贾蓉无碍,心情顺畅也无杂想。王熙凤更是一个处事不惊的,就算知道旁边屋子贾琏贾蓉同坐一桌,她也没半点忧虑担心。
贾蓉这一席早早散去,王熙凤她们却喝到了夜里。
“蓉哥儿?”
贾蓉回头,见是薛蟠叫住自己,笑道:“大叔,还没喝好?今儿我身子不便,可陪不得你,等身子好全乎了再补这一次的酒。”
薛蟠微微摇头,支吾半天也没说出心里想问的话来。良久,说道:“到你房里说话。”
蓉哥儿领了他过去,又斟茶,让薛蟠解酒。笑问道:“大叔是有何时要交代,怎这般严肃神情。”
“蓉哥儿和我妹……”薛蟠说道一半,却也说不下去了,顿在那里。
蓉哥儿却被吓了一跳,以为宝钗将两人之间的事情说给了薛蟠听。心里好个紧张,生怕薛蟠突然发作。讪讪问道:“大叔有什么吩咐?”
“唉……无事。”薛蟠终究说不出口。他怎么能怀疑自家妹子,她是那样聪慧,比他聪明一百倍的人。“过些时日,我也该领商队回京去,金陵的事情便交给蓉哥儿和我妹子了。”
贾蓉听见,稍松了一口气。宝钗这样精明的,自然不会这时候给任何人吐露两人关系。再说两人间也还未明确定下,她的私定终身可是带着要求的。
“大叔放心,合作的经营不会让薛家亏了的。十三爷已经确定了要在淮扬地区开泄洪引水渠,同时在洪泽湖、乐马湖、芒稻河等地方修建水闸。”
第172章:夜里不能再受凉
薛蟠心里哪里想的是这种事情,他在担心着自家妹子和蓉哥儿产生私情了。又听蓉哥儿一阵吹嘘,脸上也只显尴尬。
河道建闸采买水泥又与他们薛家无关,薛家做的是天南地北的散户生意,水泥直供河道衙门又不会分薛家一文钱。薛蟠实在听了一阵,再忍不下去,匆匆告辞。出了临水轩楼,他在外停了一阵,思考再三还是放弃了去找宝钗的决定。
没走出多远,便听了附近院子有人在吵闹,是凤姐儿同琏二哥的声音。
虽然他与琏二哥今儿闹了出不愉快,心肠依旧还是热的,想过去说些什么。又觉自己不好插手,到底是他们的家务事。
在外面听琏二哥喊了几句狠话,又吃痛叫一声,才瞧贾琏捂着脸气冲冲摔门出来。薛蟠连忙避开躲一边去,当做什么也没听见瞧见,好让贾琏不伤了自尊。
等贾琏离开,薛蟠才从暗处出来,连忙离开。
这院子里,宝钗安抚着凤姐儿道:“不过七八千两银子的事情,姐姐何故抓花了二哥的脸。他到底是爷们,往后让人瞧见脸上的伤,外人该如何笑话他。家里不论闹成什么样子,总不能在外面丢了体面。”
王熙凤冷笑道:“莫说体面不体面的事情,他与那画舫名妓那些事情,我还没找他麻烦。往后各过各的,我也并非不肯。只是你们薛家做的好事,连他在扬州找妓子勾寡妇的钱,也‘好心’借给他。若是几百两银子,我也认了。左右算出近万两银来,当我管着大燕国库?”
宝钗受了无妄之灾,心里也不好受。挑眉暗讽道:“借银子出去的是大哥,姐姐撒气到妹子身上作甚?二哥找哥哥拿银子使,哥哥还能拒绝不成?姐姐今儿作态,大家心里都通透。有了新郎换旧郎,左右离不开‘喜新厌旧’四字。”
凤姐儿被说穿心思,她也不羞不恼。哼骂道:“别在我面前说新啊旧啊的理论。妹子要怜他,明儿我便与他和离了去,让他扶妹子做个正房。”
薛宝钗听见却恼了,她是未嫁之身岂能拿婚姻开这种玩笑。收敛笑容道:“姐姐如今在气头上,妹子也不便多打搅。”
凤姐儿暗骂声,莫以为我不知你打着什么主意。
都是狐狸成精,一个比一个狡猾。王熙凤怎么会看不出薛宝钗的心思,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宝钗这浪蹄子和蓉儿定不清白。
她的心里又恨自己怎么嫁了这样的人,越想越不痛快,回想她在嫁入贾家的这些年月。事事为了贾家,却没落下半点好。这会儿的凤姐儿就像是走进了逻辑迷宫的死胡同里,越是深想,越是气愤。拿着贾琏、贾蓉两人对比,心里更怒贾琏而喜贾蓉。
临水轩楼里,贾蓉望湖面叹息。还在计算着,今儿怎么将贾琏给支使开。却忽然见一人从旁边走出,沿着湖岸往出门的方向走去。
“琏二叔!”
蓉哥儿喊一声,对方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头也不回的朝前走。
他该不会是要出府罢?
贾蓉心里担忧,林府外面可不太平,如今又近入夜。这时候出去了,晚上怎么还回得来?扬州不比神京,不是人人都认贾家的牌子。
蓉哥儿找上几人追了一阵,没追上,反而丢了贾琏的踪影。见天色已晚,只能惺惺回了林府。
恰逢平儿过来,问:“大爷怎么出去了?”
蓉哥儿无奈道:“刚见了琏二叔出府去。”
“大爷管他作甚,二爷在扬州潇洒着,不仅天天会妓子,外面还勾搭了几个商妇。找薛家足足借了八千两银子,全被他使女人肚子上去了,刚奶奶还拿这事生气。”平儿不忿道,“他这会儿出去,自然是因为没在奶奶那占到便宜,找勾搭上的贱人消火去了。”
真是夜里去找姘头倒也算好,就怕琏二叔被有心人给盯上了。蓉哥儿暗暗摇头,一早就同他说了,最近不要离开林府。
他道:“往后让凤姐儿也莫要在这事上管着二叔,二叔要想在外高乐也好,勾搭也罢。只要触了律令,随着他去。你和凤姐儿跟了我,难道还不能让二叔去外面吃口荤?”
平儿呸一声,瞧自己双手被拿住,哼道:“奶奶说与他往后各过各的,也没想要再管着他。只是借银子去找妓子的事情,实在说不过去。贾家虽大,却也经不住这般挥霍,奶奶才会如此生气。”
大家府邸里的哥儿,心里哪会计算。家里府中到底有多少银两,这些人也未必知数。扬州可是知名的销金窟,不管多少银子它都能让你花个干净。一时声色犬马,淌下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蓉哥儿笑问道:“她叫你过来,又有什么差事?”
平儿红脸哼道:“奶奶担心大爷身子,让平儿过来瞧瞧。”
“真的?”蓉哥儿魔爪顺着弯背侵细腰袭微翘,见平儿情义更动,拍上一掌揽得更紧。
平儿身姿轻扭,让好些日子未见女色的蓉哥儿,瞬时激动起来。正欲行动,却被平儿笑声逃出,哼道:“就知大爷会作怪,所以奶奶才让我来防你。大爷身子未好,南方又潮,夜里不能再受凉。”
“我不信,在这林府里,她还能防谁?”蓉哥儿盯平儿妙曼身姿,笑一声。
这些时日跟着十三爷忙黄淮水祸的事情,让他又当了一阵和尚。俗话说饱暖思婬欲,在公干时不会有这些歪心思,一旦闲下来这思绪便起了。
蓉哥儿道:“明摆着是找借口,把你送来。”
平儿噘嘴仰头哼道:“大爷莫要装傻。那夜里在船甲我可瞧见了大爷同宝姑娘在做什么,虽然未和奶奶禀明,以奶奶的聪明怎么会看不出你和她的关系。只是她不愿点明了事情罢,免得让你难堪。”
“天地良心,那夜里我啥也没做。”
平儿哼:“谁信你鬼话。今儿一进林府瞧你与林姑娘不对劲,要不是奶奶瞧她还小,今夜林家岂会这般太平。”
蓉哥儿对宝钗确实有过想法,毕竟那对老相好,实在温柔可亲且超迈绝伦。所以那日在听了宝钗的表露,他也心动。漂亮女人,谁不爱?
呸,男人!
蓉大爷在心里鄙视一下自己,又觉委屈。他和林黛玉可是真什么都没有,十二岁未满的小丫头,他能起什么心思?一直就是当个傲娇小妹妹看待,而且林黛玉性子不同别人。等到这妮子长大了,蓉哥儿反倒未必敢接触。
年纪小作一点是可爱,年纪大了如果还作,那就是麻烦。
贾蓉会惹这样麻烦吗?
他可不傻,如今接触也是想着林黛玉身子不好,病弱小女孩最惹人可怜。加上前世一些模糊记忆,以及林黛玉这个名字的加成,才导致贾蓉对她多关心了点。
蓉哥儿无奈道:“那该如何?”
“大爷身子不好,还是早些休息。等瞧了大爷入睡,平儿才能回去。”
平儿这傲娇样子,蓉大爷恨不得上去给她记下。他出主意道:“听人说,人在劳累过后,是最容易睡着的。绝对倒头就睡,不如今儿我试试?”
“呸,又起歪心思。”平儿噘嘴道,“这里可是林府,大爷今儿安心睡下,平儿在外面守着。”
唉,也是这房间位置不太好。虽然是当初林如海的静养之所,周围却也来往便利,不是个隐蔽地。不然……
蓉哥儿收起心思,笑道:“你早些回去罢,莫收这里了。细雨蒙蒙的夜里,哪有人来我这儿。冻坏了我的好平儿,我该几天几夜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
平儿羞着啐他一脸,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哪个女人不爱听这样的情话,特别是这时代深居后宅的女子。面对情郎,可不懂什么叫做油腻。
只觉听入耳中后,心里酥酥麻麻。
平儿轻嗯一声,又红着小脸警告:“不管有没有人来,你也不需对别人作怪,更不能去找别人。”
“本大爷向好平儿保证。”蓉哥儿竖起手指道。
俏平儿心里一软,壮着胆子快步上前在蓉大爷嘴上轻轻啄一口。道:“大爷安分,平儿以后为大爷准备惊喜。”
“什么惊喜?”
蓉大爷见平儿这模样,好个可亲可爱的姑娘。一阵难言的悸动,真想现在就把这妮子揉进自己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平儿却不等蓉大爷动作,嬉笑着闪身躲开,道:“大爷慢慢猜去。”
“打哪去猜?”蓉哥儿问一句,却见平儿嬉笑着沿行廊离开。只留他心里如老鹿乱撞,莫不是上次提议的只穿裙袍,里面……
蓉大爷傻笑一声,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
裙袍太宽敞了些,要换成旗袍配上平儿的一双腿,啧啧……
蓉哥儿一拍脑袋,这里可是江南。最主要的丝绸生产地,连大燕三大织造都设立在江南,一个在金陵、一个在苏州、一个在杭州。
江南苏绣更是出名,连林黛玉这种小姑娘都精通几套针法。在江南做几套苏绣旗袍,啧啧……这不简单的很?有钱就行。
要是再配上丝袜!
我的那个乖乖!
好吧,以自己微末的知识水平来,丝袜绝对是个难题。蓉哥儿只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先找人做几件旗袍来试试?
给可卿、凤姐儿、平儿都换上!
还有宝钗,宝钗不能忘了!这妮子的身材穿上旗袍该是什么样子?不过她的衣裳,在某些地方的尺寸要备大一点。不然她怎么喘得过气来。
蓉哥儿有了想法,说干就干。
当即找出前面准备为林黛玉作画的纸笔,移灯过来,提笔在纸上缓缓勾勒。如今的女子身上的裙袍和旗袍样式其实差不了多少,只是旗袍更贴身,更省布料。
也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卖得出去。
蓉哥儿暗笑两声,一想到将来各府后宅里的女子,一个个穿着贴身紧身的旗袍。这货心里就一阵骚动,我是在给天下所有人造福啊。
这玩意做出来,只要人们可以接受,男人得谢我,女人也得谢我。
哈哈……
“蓉哥儿在画什么?”突如其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入他的耳朵里,吓得蓉哥儿手上一抖。抬头看去,宝钗这妮子竟然还真找了过来。
“这是?”宝钗好奇走近,盯着纸上勾勒出的样子。问道:“衣裳?”
蓉大爷放下手中炭笔,在旁边盆里洗了手,挠头道:“你怎么来了?”
扭头扫一眼窗外,如今天色已被黑夜笼罩。这么个小妮子……嗯?莺儿没跟来过,竟敢独闯本大爷的房间,是真心信任本大爷的人品啊。
宝钗听提起这话,也不再问画上事物。轻声道:“过来瞧瞧你。”
这妮子一定居心不良。
蓉哥儿暗笑一声,牵上她手竟也不反抗,问道:“林府里人多眼杂,你不怕被人瞧了去?”
宝钗仰头紧紧盯着蓉哥儿脸蛋,微微左右摆了摆,突然就扑进了蓉大爷的怀里。
我去。
本大爷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了,这妮子反主动投怀送抱了。蓉哥儿放手她手,揽上腰肢,确实比平儿她们的略圆一点。
蓉大爷心里一阵乱想,却突然觉察胸口沾湿,疑惑间只听宁静的房中响起轻微哭泣之声。
“怎么哭上了?”贾蓉低头看去,正是宝钗这丫头抱着自己流泪,也不做声。
宝钗吸了吸鼻子。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任何事情上都能理智,哪怕是面对贾蓉。可是那日听到蓉哥儿被水冲走的消息,宝钗的三魂七魄差点丢了三魂六魄。
真的被吓到了!
她道:“都怪我给你定的那些要求,我不要你去当三品官了,不要了!别为了那些事情去拼命,不值当。”
额……
蓉哥儿晃神过来,一阵哭笑不得。原来这妮子以为自己落水,是想着建功立业争取早日混个三品大员。
好吧,其实自己落水的原因很多。其中一条比当官更伟大……
他暗想着,既然是个美丽的误会,就让她继续误会下去罢。这人渣笑道:“我还想早点接你进房了!”
宝钗哪里听过这么直白的话,红着脸手足无措。
第173章:夜里的奇思妙想(求全订)
“你要做什么?”宝钗身上一痒,连忙将蓉哥儿推开。“片刻也不能老实,今儿夜里特意过来看你的,不是来给你……轻……薄的。”
这样的宝钗才可爱嘛。天天带一副假面具,那有什么个意思。蓉哥儿嘿嘿笑一声,“实则我是在测量,计算给宝姑姑设计一套专门的衣裳。”
宝钗见蓉哥儿手上无尺、言辞间更无耻。红脸道:“哪有那样测量的,你有不是制衣店的裁缝,需你做这事?”
“姑姑刚不是问我在做甚?画上的衣裳,便是专门为姑姑设计的。”蓉哥儿拉害羞的宝钗过来,神秘一笑,道:“我设计出的衣裳,制衣店里裁缝未必见过。也不是穿外面给外人瞧的,是专门用于家里奶奶姑婶的内宅便服。”
薛宝钗听他说什么奶奶姑婶之类的,便忍不住有怪异之感。这坏蛋,还知自己是他姑姑了。又想凤姐姐与宁国府关系,这混账竟也下手偷了去,哪里还顾姑婶侄儿之礼。
握上蓉哥儿无处安放的手,垂头过去在纸上细细打量,却见上面画着一件长长的女子连体衫裙,如是裙袍。胸前斜插排襟对扣,下摆一直垂到脚踝。与裙袍有别之处,便是袖口极小,裙摆更不宽敞。
最为奇特的是,边上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直到腿上。
宝钗给蓉哥儿白了一眼,只觉自己眼睛看到纸上衣裳的哪处,这混账空出的手便停在了哪处。她拍掉腿上那手,道:“还以为有多奇,与北方女子的便式袍裙也差不多。不过是将裙口缩窄了……腰间也……别闹!”
薛宝钗白了蓉哥儿一眼,按照图上的样子,她怕是穿不了这种衣裳。宝钗身材丰腴润泽,换句话说便是微胖界的美人,这样的衣裳套在她身上反显露出身量上的劣势来。
这是送自己的衣裳?她很怀疑蓉哥儿是不是在特意为难自己。
她道:“这样的衣裳紧贴身子,将女子体型身段都显露出来,就算是在内宅里也无人愿意穿的。”
现在年代还是以含蓄为美,如此穿着确实显得太轻薄了。蓉哥儿见宝钗噘嘴,解释道:“不见外客时的宅院穿着。”
“我才不要。”宝钗严词拒绝,伸手要阻蓉哥儿魔爪,却不想触衣下一坚处。将她吓了一跳,连忙躲了去。
蓉大爷哎哟一声,揉曲骨。
宝钗脸若红色石榴,又担心蓉哥儿身子。自己不过轻轻碰了一下,便能造成这样伤痛?怯声问:“蓉哥儿还好罢。”
贾蓉摇头,表示自己很不好,需要安慰……不,是安抚。
小宝钗脸上一红,嗔道:“谁让你作怪,抱着了还不安分。你……无大碍吧?需不需唤太医过来,我……”
“别去。”蓉哥儿佝偻着身子,艰难伸出手阻止。吃痛道:“让我缓缓……缓缓便好了。”
薛宝钗见蓉哥儿这般模样不像作假,原本的疑惑瞬时化作满心的紧张。紧忙过来,扶着蓉哥儿到一边坐下,问:“要多长时间能好?”
这人渣唉一声,眼里藏笑,道:“若是消得快,痛上几刻钟才能好。若是消得慢……当然,如果宝姑姑能帮忙,不需多久也便解了。”
“帮……帮……什么忙?”宝钗再不敢瞧他,低着脑袋朝曲骨处看去。脸色更红,那里怎是纯洁女子能碰的地方。
贾蓉哀痛一声,道:“宝姑姑莫要管我罢,让我坐上一夜,也便没事了。若是姑姑能答应帮忙制出纸上的衣裳,我心里欢畅下,说不得也能忘了身体疼痛。”
宝钗猛然抬头,盯蓉哥儿一双眼珠子。
这妮子……要做什么?
只见宝钗这妮子脸上渐渐起了笑容,浅浅的、淡淡的。如春风拂面般的笑容,伴随脸上那尚未消散的红晕,实在勾人心魄。
蓉哥儿还沉浸在宝钗绝美的笑容中,未来得及反应,只觉腰间一痛。
哎哟哟……
低头看去,正事眼前这个浅笑着的女子,一手掐上了自己腰间的软肉。蓉哥儿连忙道:“快放手,放手……痛!”
宝钗轻轻笑着,怪声哼道:“让你扯谎哄我,还想让我给你做那羞事。一心想着占姑娘家便宜,难怪连凤姐姐也不信你。”
唉……被这妮子给看穿了。
太聪明的女人果然不好忽悠。蓉哥儿讪讪求饶道:“姑姑快放手,往后再不哄你。”
“哼……”宝钗松手、变脸一气呵成。道:“虽然是在养伤,到底要寻着正事做。水利、河道几个衙门事物,蓉哥儿多关心着。莫要只惦记着占我们姑娘家的便宜,虽不想你因工害命,却也不能因私情而废公务。”
蓉哥儿见状装不下去,携上宝钗的丰润小手,道:“也不是因私害公。水利、河道事物早已定下,如今就等扬州事毕,以及平安州水泥窑生产后送下淮安。处理了此事,虽升不上三品,多少能记上一笔功劳。”
宝钗听见,嫣然一笑,任蓉哥儿揽入怀中。又问:“你又画这劳子作甚?”
旗袍的事情不能说,总不能告诉宝钗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点趣味吧。给几个姑娘一人做上一套贴身旗袍,下面也不换裤子。这年代做不出尼龙丝袜,可以用棉、蚕丝造一条长裤袜。虽然透明度与弹性差了些,不过……
依旧很性感嘛!
甚至还能找宝钗这妮子合伙卖一卖长裤袜,啧啧!
蓉哥儿道:“姑姑没瞧出它最大的好处,便是适合女子形体,更能体现她们的柔美身段和迷人的神韵。往日我在天上时,见诸多仙女最是追捧这等衣裳,能随时随地展现女人光彩。我也是想着先请人做出几件来,让姑姑婶婶们先试穿了,若是可行也能尝试向外推广售卖。”
宝钗道:“这等害礼的衣裳,岂会又人买。”
贾蓉笑道:“不试试怎么行?往后这生意依旧宁国府与薛家合营,姑姑瞧怎样?”
薛宝钗听与薛家相关,脸上一愣,反而认真思考起来。闷闷道:“你房里收这么多人,往后哪养得起?薛家也不占这便宜,若真制成衣来,可挂薛家布庄代为售卖。”
小妮子越来越可爱了。他才不管能不能卖出去,只要让几个女人换上这衣裳,他的目的就达成了。蓉哥儿笑道:“这般说定了,等我完全设计好了,姑姑帮忙请人裁缝。”
宝钗点头,却又关心上蓉哥儿的仕途来。问:“你是如何打算的?”
还能怎么打算?暂时先把河道衙门的事情安排好了,往后依旧是回京畿跟十三爷开田。慢慢积累功劳,又让皇家这会儿离不开自己。如今贾蓉做的就是先顺皇意,再取民心,让官民都记住自己的功劳。
自己为护百姓,以身挡水的事情,想必在淮扬已经传开了吧。
蓉哥儿暗笑一声。王莽谦恭,便是这道理。等除了漕运总督这渣渣,再改了盐课制度造福百姓。自己再找人宣扬一波,也能在忠顺王身边蹭一蹭名声。
又有了水泥方子这样重要的东西存在,贾蓉名声、功绩、又是显德皇帝改革的重要人物之一。皇帝平衡之下不会轻易动贾蓉。当然,在这的前提是贾家不会有人作妖,或被宫里抓到谋逆之类的把柄。
先除了自己的后顾之忧,后面再一点点清除贾家里的隐患,将来皇帝也没理由再动贾家了。人啊,一定要先苟着。不能太冲动,特别是在局势不明的时候,当个人畜无害的老实人是最好选择。
说实在的,他这一世从来就没太大理想,一切作为只为自保和自己逍遥。
蓉哥儿笑道:“自是多做几件为百姓的事情,不求加官进爵,只求将来薛家能认我。”
这情话说的毫无水准,薛宝钗偏就心动了。她嗔一声道:“蓉哥儿自要加官进爵,让所有人都瞧着你能力。我做不了正房奶奶,却更做不得二房。只求将来宁国府里,有一个‘姑姑’的院子。”
贾蓉清楚,如果自己敢以二房之礼纳宝钗,薛家不闹翻天才怪。不仅薛蟠、薛姨妈等人会闹,便是王夫人、王熙凤、王子腾夫人等都会来找麻烦。
二房虽然面上称奶奶,在族谱里却只能记是妾身。然而从来就没有士族嫡女做妾的道理,除非是嫁入王室为侧。否则,薛家脸面都会因此全丢了去。除非薛宝钗‘私奔’弃籍,丢掉薛家嫡女身份,从此身改贱籍。
蓉哥儿自己都不会肯。
他道:“委屈你了。”
“你知便好。”从来目标清晰的宝钗,悠悠道:“我一心跟了你,便没再考虑名分的事情。只想将来你出息,百年之后的贾家墓地里,我能同秦氏并排葬下。”
我的个乖乖,真是瞧不来。宝钗这妮子还知道说这样情话。蓉大爷心里一阵火热,紧揽着她,抱这柔软身子坐上来。啄上一口未施粉黛的红唇,道:“在我心里,你们重无大小、无嫡庶、无妻妾之分。”
宝钗红脸道:“蓉哥儿这般说了,我便信你一回。不过……事说清楚,林家妹妹到底与我不同。你不得招惹了她,否则我定铁心拖着不清白之身,嫁他人为妇。”
啪……
一声。
两声。
蓉大爷打上一顿,教训道:“我当她是正经姑姑,绝无二心。林家姑太爷这些年在扬州功绩甚伟,不出意外,一两年内必受重任。我岂会去招惹她。且她如今才多大,一个小丫头片子,我只怜惜林姑姑身子不安才多照顾。”
宝钗趴在蓉哥儿怀里,脸色如血。
“谁知你心思。你们爷们都是来者不拒的,若是她表露心迹,只怕你内心又是一阵蠢蠢欲动。”
不存在的!绝对不存在的。
蓉哥儿再三表示了,“我与其他爷们不同。”
“……”
身上那只手还没停下了,宝钗低着脑袋如此想着。身子越发软糯,突然一阵颤动,便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不愿动了。
她突然感觉那作怪的大手突然停下,连忙偷偷看了他一眼,却见蓉哥儿双眼微眯,脸上泛起一阵得意的笑,也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鬼主意。
蓉哥儿双手托扶着,心思暗忖乱想。如此重大的一双相好,再过得几年,若是受地心引力影响,该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情。
防地心引力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蓉哥儿嘿嘿笑了,自己虽然没穿过,难道还没解过?
宝钗见他怪笑,不明所以,暗哼一声将蓉哥儿的手从衣裳抽出。道:“你又打什么主意?”
“哪里是打主意,我想到一个宝贝。能造福宝姑姑的好宝贝,往后若有了那物,宝姑姑再也不用愁了。”
“嗯?”
贾蓉见宝钗疑惑不解,双手伸出,再次寻上旧地。好个舒适,感受一番,道:“便是护这的东西,还有……这里……”
宝钗心里一慌,连忙要起身,却被抱紧。好在蓉哥儿没在有别的动作,她才放心下来。瞪了这坏人一眼,竟又被他多占了便宜。
一双爪子在无阻碍之下,犹如鱼得水,上下左右一阵轻滑游动。
宝钗轻轻一颤,脸红似火,耳根热。根本不敢抬起头来,乖乖任他使坏。
蓉大爷双手轻移,缓缓摸索。
那般柔滑细腻真与之不同,肌肤更软似温水,令他爱不释手。
宝钗嘤咛一声,羞脸想着自己这辈子是绝不可能再许他人了。忽一阵凉意侵袭,领上衣扣不知何时开了,连忙用手遮挡。
落在蓉哥儿眼中,却是另一滋味。
宝钗犹豫片刻,却也抵不住贾蓉的手段。他向来洁身自好,若不是对蓉哥儿情根深种,断不会任由这坏人如此放肆。
她轻咬下唇,心绪悠悠中松了手,羞脸闭上双眼。
好个绝美女子,蓉哥儿见她如此反应心中更热,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抱上可人儿,便入了内房卧室。
“蓉哥儿,不要!”宝钗反应过来时已躺了床上,一声娇滴滴的轻唤,声音细微难闻。连宝钗自己听了也是满心的奇怪,这羞人的声音竟是我喊出来的?
第174章:老爷纳姨娘,奶奶养……
薛宝钗淡粉双唇微张,气息如火般灼热,脸颊若是晴空突现的一片火烧云。一双美眸盈盈仿佛要滴出水来,急唤道:“蓉哥儿先听我一言。”
这都什么时候了?蓉哥儿瞧怀中人儿,要害处被遮了春光,可见地丰满而不臃肿,白皙里泛着粉红愠色。即将入最喜时间,身心正待极乐,突然喊停不是要了人命?蓉哥儿上下为难,突觉怀里人儿轻颤。
“宝姑姑怎么哭上了?”蓉哥儿急忙撤出双手在,捧着宝钗白里透红的小脸儿。温柔给她擦去眼角泪花,但宝钗的明眸下溢出的泪水滚滚而下,怎么也止不住。
薛宝钗听了他的话,却更是嘤嘤哭泣了起来。哽咽道:“在蓉哥儿的眼里,我便是那样随意的女子吗?”
不是,绝对不是。蓉哥儿指天发誓,嘴里说着无尽好话,道:“在我眼里,宝姑姑是最纯洁,最纯情的美丽女子。是南海的观世音,是月宫的里嫦娥,是菩萨神仙样的女神。”
宝钗刚刚是真的吓坏了,只以为今儿就要被蓉哥儿吃个干净。偷偷抹上一把泪珠儿,扯着衣裳遮盖羞处,道:“我心里记着蓉哥儿,也想着蓉哥儿。特意过来瞧蓉哥儿,生怕你有半点的伤痛。却不想你……我心里认了你,这清白身子永远是你的。蓉哥儿手上占点便宜,我也没说别的。但这苟合之事,我便是拼死也同意。”
话里的意思是,蓉哥儿可以手上占便宜,但不能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否则便是苟合。宝钗是个极有原则的,诸事都看得通透明白。苟合她必定是不肯的,蓉哥儿想要进行最后一步,怎么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只是……
蓉哥儿心里更是门清,他对宝钗明媒正娶是完全不可能的。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朝廷不愿意、礼部不愿意、薛家更不愿意。、
宝钗见他脸上为难,又不再作怪,方才闷声道:“今夜刚与蓉哥儿说的,你便忘了。”
说了什么?
忘了什么?
这妮子怎么总喜欢打哑谜?不知道哑谜最容易闹误会?
蓉哥儿以作惩罚的抓上北上那对相好。她的身材是真的好,稍显肉肉的感觉。原本以为宝钗丰厚的身子会有小肚腩,结果……啧啧,亲眼所见才知真是该有的地方有,该细的地方也无赘肉。
“虽不再求蓉哥儿如何做大官,多少也想蓉哥儿在朝堂搏出名声来。”宝钗面向着蓉哥儿,幽幽说道,“哪怕不计算那些,我也不能在这里给了你。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蓉哥儿半点也没准备,如何知你真心。”
“……”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玩意在他们两人身上太难了!宝钗见蓉哥儿愁眉不展,安慰道:“宁国府如今是蓉哥儿与蓉大奶奶当家,只需哪日蓉大奶奶亲自找我娘亲去说,两家定下。我也就认了!”
这不是又回到了那个原点?
蓉哥儿心里虽然无奈,也更不愿委屈的哪个。揽着她,道:“等哪天我亲去同姨太太说。”
宝钗听了这话心里才满意了。又抓住蓉哥儿的手,道:“太晚回去,被林府女眷瞧见也不好。我今儿得回去了,明儿一早来瞧你。”
当是哄小孩子了?
蓉哥儿哪里舍得!建议道:“今儿咱们就这么揽着说说话。”
薛宝钗本意是过来关心贾蓉的,白白让他占了不少便宜,如今又得了他一些许诺。自然没留下的想法,拉开了蓉哥儿的手,自顾整理衣裳,道:“白日里轩楼外人来人往,让大家伙瞧见我从你房里出来,算怎么个事情?”
“……”
薛宝钗走得很决然,只要脱离了贾蓉怀抱,她又变回了那个理智的女人。只在房间里留下淡淡芬香,证明她夜里来过。
蓉哥儿低头看去,暗自摇头,又叹气。
薛姨妈会肯?哪怕他脸皮再厚,无耻地表露他与宝钗有私情,只怕会起反作用。哪个当母亲的愿意女儿无名无分跟着别人,或者说自降身份去当姨娘?
除非……说到底,还是爵位的事情。
第二日,前晌。
林府众人还不见贾琏归来,林如海差了几个小厮出去寻人,也好几个时辰也没半点消息。
贾蓉暗道:“希望不是被盯上林家的人给绑了去。”
贾琏去哪了?
谁也不知道。
只因贾琏出府的时机太巧,即将夜禁时分,连白日里盯着林府的人也都撤了离开。他们也不清楚贾琏去了哪里,河上的画舫妓子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贾琏过来。
妓子道:“怪不得我了罢,已到昨儿约定的时辰,他还是未出现。”
守在青楼的人暗骂一声,也无可奈何,道:“偏偏今儿便不来了,是林府闹出了什么事情?”
“看来是忠顺王身边几个侍卫告知了林家现今扬州的情况,在追查结束之前,林家的人是不会出府来了。”有人叹一声,道:“昨夜总把子传下话来,既然林如海手里的东西毁不掉,两淮三十位总商业不管咱们死活。那么咱们撤出扬州回平安州去……”
有人道:“在扬州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日子,岂能说走就走?”
“不走,等着送死吗?”这人显然是这里管事的,吩咐道:“大家准备好撤离吧,扬州的事情总把子会有安排。”
“什么安排?是留下部分,随时再回来?”
管事的人冷声道:“等朝廷清查了私盐,又进行了盐课改制。往后就算回来,咱们还能干嘛?盐运司和那些总商们觉得自己能平安度过这一劫,竟不管咱们死活,咱们又岂会让他们好过?盐运司他们做的事情,总把子那里可都留有暗册,虽然无法送到忠顺王手里,但忠顺王身边几个侍卫可在扬州。”
一人道:“老哥玩笑话罢,如今盐运司被围了,咱们还没进衙门就被人抓了起来。”
“林如海家里不是还有一个?只要等哪日贾琏出来,将册子让他带回林府去。盐运司与总商们往后还想过好日子?简直异想天开。”
各方各怀心思!盐运司里的最高长官也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瞧了衙门内外都被三河营将士保卫,想做什么也有心无力,只能寄托两淮三十位总商与淮扬各大盐帮能在携手解决眼前的危机。
只是这位盐运使却不知道,扬州最大的盐帮的见事情无力回天,不仅准备撤离还要丢下一本关于他们盐运使的罪证来。
“乌合之众!”
贾蓉合上手上的册子,笑道:“恭喜姑太爷,历经五年,太爷总算是将两淮盐运贪污整理了出来。可差人去盐运司通知了渃侍卫?”
五年,人生又有几个五年?这五年里,林如海每日过得提心吊胆。然而巡查两淮盐业却是当今指派的任务,他不得不做。不然他也不会早早将林黛玉送入神京,若非那日受了重伤,才想着最后见女儿一命。
林如海叹一口气道:“五年时间还不足以调查清楚,除盐运司、盐场、官盐总商、盐帮贩子等,还有漕运部院,淮扬两地知府、知州等诸多官员牵扯在内。甚至两江节度使也收了不少孝敬,此举带来的不知是福是祸。”
蓉哥儿笑道:“两江节度使又如何?漕运总督与他也是平级,漕运总督也要受难,他若真不干净。未必逃脱得了。姑太爷此举为国为民,便是当今也不会让林家再出半点意外。”
林如海倒是不怕,只是独女却放心不下。
贾蓉却是暗暗心惊,幸好自己过来了。这样的情况下,林家说准还真要出意外。妈的这盐运司也太黑了,一年贪污几十万两白银。更触目惊心的是各大户部代理总商,每家贪个十来万两,三十家便是三百万两。
足足比每年两淮盐课送入国库的钱还多一百万两。
当然,他也知道每家贪的十来万两银子并不是全部进了腰包,而是上下打点孝敬去了。比如盐运司的几十万两就是从总商那里分来的,各州、府衙门再分一点,真正进腰包的也没多少了。
这些人真正赚钱的项目是倒卖私盐。各大盐场、总商与盐帮勾结在一起,将盐场官盐倒卖至其他省去,一不用交税,二不用买盐引,能倒卖多少就赚多少。
按照林如海整理出的册子可知,淮、扬、苏、常等府内大小衙门都参与在内。可谓波及官员无数,还没算上负责两淮盐课的盐运司上千官吏,负责漕运的三万漕丁,几千个盐帮贩子。
这一下,可是打击了数万人的利益。
蓉哥儿这回是真的不敢随便出林府了,这么多衙门里只要出现几个不要命的,这辈子就交代在这里了。
林如海叹道:“只怕连累了你们,蓉哥儿又是贾家近两代里最出息的,因此受了牵连。我哪里能跟你姑太太交代?只是当时又不能对外透露这些事情,唉……”
其实贾蓉心里也有担忧,琏二叔两夜没回林府,不知是否出了意外。虽然这位二叔像一只小泰迪般,见了妇人便想着要一起亲热,也因为王熙凤的原因,蓉哥儿也不太喜欢他。
但也不想贾琏真出什么意外。因为贾蓉、王熙凤、贾琏之间的算是家事,在关上门怎么闹都好。但是在外,他们全都代表着贾家。
蓉哥儿同林如海道:“既然姑太爷将册子整理了出来,侄孙这便找人通知渃侍卫他们过来。”
林如海嗯了一声。他知道忠顺王既然将扬州盐课案交给了渃侍卫,有让段玉、蓉哥儿在扬州协助,这些事自然让蓉哥儿处理最好。
蓉哥儿去林府角门出走了一遭,与人传了话。
有小厮道:“方才的琏二爷回府了,喝了不少酒。”
哎呀,这家伙没出事就好。
蓉哥儿知了,又见守门的一人暗暗点头,才放心回去。才进后院不远,便听了贾琏醉醺醺的在那闹事。
“咱堂堂荣国府的哥儿,哪点比不上别人?他们一个个房里养着好几房小妾,你……我不过拿了银子在外交络,便耍起了夜叉脾气。”
房里的王熙凤已经黑了脸,并坐的林黛玉也被贾琏的样子吓坏了。
他赶忙过去,只听道凤姐儿的骂声。“这里是林府,不是你那破院子里。将妹妹吓成什么样子,还嫌不够丢人?”
蓉哥儿到时,贾琏歪头晃脑的还知道给林黛玉赔罪。贾蓉扶着琏二叔道:“二叔该喝了多少?怎这般模样,先回房休息罢。”
“你起开!”贾琏挥手推开贾蓉,仰着头斜着脸,在双眼迷离瞧了蓉哥儿一眼。又怒视着王熙凤,道:“咱好不容易过了一阵痛快日子,你为何要像阎王索命般的从金陵追来?莫以为我不知你和蓉哥儿……”
房间里的林黛玉已经听傻了!宝钗脸上也露出奇怪的神情,唯独王熙凤冷着脸。
“二叔!”贾蓉大喝一声,哪里还能让他继续说下去,强拉着贾琏出了院子。
“放开我!”到外面,贾琏推搡开,道:“你和她那般亲密的越矩行为,我可说过半点?她凭何如此管我?只需她放火,还不能让我点灯了?”
这家伙也不知是听了别人挑拨还是怎么的,喝成这样专门来凤姐儿的场子了,竟什么话都敢说。
贾蓉叹一声,无奈道:“二叔喝多了,侄儿带你回去歇息。”
“不去。”贾琏歪着身子,打上两个酒隔。他的心里极不平衡,又在温柔乡度过两夜,听不少枕边风,想着扶正外面的人儿。哼道:“莫说你与她之间无半点纠……嗝……我在府里时与老爷的姨娘们也有……嗝……”
“二叔慎言!”贾蓉对这家伙都无语了,拉上他胳膊扶着,道:“先送二叔去房里歇息吧,万事也等酒醒再说。”
贾琏发泄一通,酒劲过了头,也任由贾蓉扶着。蓉哥儿听琏二叔嘴巴里胡言乱语说着:什么谁没个风流事,那家的老爷、奶奶在外没个顺心人。
这家伙!
唉……
老爷纳姨娘,奶奶养俊生。这是男女大防之下,将人的欲望和情感压制到了一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步后的反弹。
第175章:琏二叔过来了
被压抑许久的贾琏借着酒气一股脑说了许多,喋喋不休的话落入蓉哥儿耳中,却也只听懂些只言片语。蓉哥儿扶着他在罗汉床上休息,没多少时间二叔入睡过去。
贾蓉见他样子,心里百感交集。
出房后,见王熙凤带平儿过来,问:“没闹了?”
蓉哥儿点头,方才从琏二叔嘴里的听了模糊意思,大概贾琏心里也一直在怀疑他与凤姐儿的关系。道:“已然睡下,醒后还不知怎么闹腾。”
凤姐儿进房瞥了罗汉床上的琏二爷一眼,回身道:“我便是阴司地府也不怕,还怕他闹不成?他又不傻,自然懂得维护体面名声。等他醒了,我还要找他算账了。”
“算什么账?”蓉哥儿疑惑问道,他在内心多少还有些对不住贾琏的意思,听了凤姐儿这话。怕这妮子事情做太过。
“你觉愧对于他?”凤姐儿冷笑一声,放下帘子出来,反问道:“他偷赦老爷的姨娘,可觉愧对过赦老爷?他还是赦老爷的亲儿子了。府里多少媳妇和他没点旧事?那些管事的男仆当真就不清楚?更不说府里那些年轻的丫鬟小厮们,真要清查,不知多少和他有旧的。”
听得贾蓉也是大跌眼镜,贾琏这只泰迪的战力不是一般的凶猛啊。
凤姐儿又道:“你要真觉心中不舒服,干脆断了干净。他在外是情情爱爱到处是相好的,我也不懂情与爱,只当是被野狗肏了。”
“……”蓉哥儿揽上生气的王熙凤。手上安抚,嘴上安慰,小声道:“二叔还在隔壁屋子睡着了,这些话也不怕被他听了去。我要是野狗,你又成什么了?”
王熙凤入落蓉哥儿怀中,又听贾琏再隔壁。反而的内心有了种特别的感觉,轻声哼道:“他在又如何?你是什么,心里还不清楚?让你躲着薛家的远点,什么时候又搅到她身边去了。”
“哪……里搅她身边去了。”
“前夜我让平儿过来,被你打发走了。昨儿以为你会去那边院子里,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影。若不是领了平儿过来,还不见不到你和她密谋的样子。”王熙凤冷笑道,“今儿这小蹄子还在我面前装傻!”
昨夜王熙凤来过?
蓉哥儿朝平儿看去,只见平儿也噘嘴。
贾蓉可以想象得到那场面。自己在房里抱着宝钗上下其手,外面凤姐儿带平儿怒目而视。
他只觉背脊发凉。
平儿道:“大爷不像是个侍卫,倒像是锦衣司的人,将咱们瞒得辛苦。竟一点风声也没透露,要不是昨夜奶奶执意要来,不知哪天才能知晓大爷与宝姑娘的关系。”
王熙凤被蓉哥儿抱得紧,扭头也瞪了平儿一眼,骂道:“只会为爷们打马虎眼的浪蹄子,少在面前装蒜,他和宝钗的事情别说你一点也不知。你维护着他们,等到哪天那小蹄子骑咱们头上来,能得到什么好?”
平儿被骂了声,也不再作声,委屈地看向蓉大爷。
这妮子完全不看场合,不知隔墙有耳的道理。蓉哥儿拉着凤姐儿出去,小声道:“昨儿的事情,我是能解释的。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与宝姑姑是在设计新款的衣裳。”
凤姐儿推开贾蓉,冷笑道:“哟,我们家小蓉大爷什么时候成制衣大师了。我看朝廷应该让小蓉大爷担任南省织造才对。”
这妮子不信啊!
蓉哥儿只能拉着凤姐儿到临水的轩楼去。
“放开,自己会走。在园子里拉拉扯扯像什么话。”王熙凤毫不领情的甩开贾蓉的手,领上平儿……准确的说,王熙凤在后面小声教训着平儿,只是贾蓉每停下脚步想要听个真切就被凤姐儿呵斥过去。
至轩中。
蓉哥儿拿了图纸给凤姐儿瞧,解释道:“就是这些咯,有我改进的裙袍,也有日常内里穿着的小衣。”
王熙凤看了半晌也没看明白,只是拿着其中一张纸发愣,询问平儿纸上的几行小字写的什么。
平儿凑来一瞧,脸色顿时红了。
上面写着什么托胸、背带之类,又见图上画的小衣裳,便也懂了衣裳用途。咬着下唇幽怨看蓉大爷一眼,小声在奶奶耳边解释几句。
蓉哥儿心感不妙,果然凤姐儿神色更不同了。连忙道:“凤儿莫想歪了,这衣裳看着婬邪,实则是专门为凤儿设计的。”
王熙凤冷笑一声,“为我设计的?是为你宝姑姑设计的吧,能够托她那一双玩意。难怪的有了尺子还不够,还得用手去丈量,原来这便是你设计的衣裳。”
这妮子昨夜看了多少?竟然把自己摸……量宝钗尺寸的事情都知道了。幸好,凤姐儿昨夜没冲进来。
蓉哥儿讪讪笑道:“精益求精,我也是秉承工匠之心。”
“呸!”
王熙凤思忖片刻,道:“今夜她还会过来罢?”
“额……”蓉哥儿挠头道:“应该会吧。”
王熙凤心里更酸,如是打翻了醋罐子。刻薄道:“难怪上次与我说什么喜欢新抛弃旧之类的话,原来还有这一层意思。我在你心里没了新鲜感,所以明知我住的地方,夜里也不愿过来了。是有了宝钗小蹄子这样的新人,哪里记得住人家这旧人。”
瞧这话说的,哎哟……蓉哥儿听着都觉得牙齿发酸。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的好凤姐。这两日都有事情,加之宝姑姑又过来设计衣裳,哪里走得开。你不是让我好生歇息,别在夜里着凉嘛。”
凤姐儿不听他解释,哼道:“今儿晚上我也不走了,倒要认真瞧瞧,你们在这房里弄什么鬼。”
“额……”
蓉哥儿暗笑,有你在这里,自己当然什么也不会做。道:“我怎是弄鬼的人,今儿后晌还没吃了,哪里现在就计算夜里的事情。”
“夜里不来,白天动什么手脚。”王熙凤扯开身上的手,眼里却显笑意,要平儿到外面守着去。
蓉哥儿嘿笑一声,也让平儿守一守。凤姐儿这妮子明明是她在扭腰,却要说是蓉哥儿动手,这女人啊……
平儿无奈瞧这对狗男女一眼,只好走出去,片刻后又连忙回来。见蓉大爷的手已经进了奶奶衣裳,急切道:“宝姑娘、林姑娘过来了。”
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蓉哥儿与凤姐儿对视一眼,摸摸提上衣裳裙裤。回了前厅,装模作样落座椅上。
不一会儿,便听了外面盈盈笑声。一众人儿进来,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蓉哥儿像是置身百花丛中,周围的绕一群彩蝶飞鸟。
蓉哥儿与王熙凤都是正经的成年人,到这年纪体会了情爱便易有需求。这也是为什么深居后宅的奶奶们,最容易被人猜忌。尽管如此,有一部分不得宠的姨娘们便容易闹出‘人命’来,有的是同府的老爷的兄弟侄子们,有的甚至趁着去寺庙上香时与和尚道人勾搭。
被饶了兴致的王熙凤独板着脸儿,极不待见宝钗,与黛玉聊上几句便带着平儿离开。
后晌,天晴。
“江南的雨终于停了!”蓉哥儿仰头望天,问道:“洪泽湖如今是个怎样情况?”
“你还有心思担心那里?”段玉笑一声,拍了拍自己衣裳里的东西,道:“洪泽湖水位下降不少,被炸开的口子,已经在填堵了。短时间内难再危及周边地区,蓉哥儿还是少想那里的事情,有河道、水田两个衙门在善后。”
“如此便好,高邮湖虽宽却不够深,通往长江的几道水势又较缓,河道也不宽敞。若是洪泽湖之水源源不断汇入高邮湖中,扬州可就要受难了。”蓉哥儿笑一声,问:“十三爷回了没?”
“泗水、乐马也开泄了口子。几日内怕是回不来,蓉哥儿也不用担心。有渃哥儿及两千三河营驻军在,扬州城里翻不出浪来。”
怎么能不担心啊。蓉哥儿无奈道:“玉大哥可瞧了册子里记载的内容,可不单单是盐运司衙门的事情,整个扬州城所有官差几乎都牵扯在内。扬州府守备可有几百兵,冲杀进林府,谁都挡不住。”
段玉笑一声,“守备那么傻,他要冲府就是谋逆,不是谁都有那胆子。除了渃哥儿手里的三河营,锦衣司也在城内协助。管他是几品的文官武官,哪个敢动,全会被当场绑了去。”
“当真可以放心?”
“当然。”
“那我能在扬州城逛逛吗?”
“不能。”段玉掐断了蓉哥儿的幻想,“只能保证扬州官员不能作乱,却算计不了盐场、总商、盐帮这些人会不会报复!蓉哥儿还是在林府多呆几日罢,扬州没什么好逛的。”
贾蓉瞥了一眼段玉脸上春意,要不是这家伙满身的胭脂味道,蓉哥儿差点就信了。闷声道:“你也不怕人举报了你,当值时间也去逛青楼。”
段玉傲然道:“哪个敢举报咱,咱可是奉命逛青楼,为了查证去的。”
“还有这好事?”
“扬州是盐课、茶课重地,漕运也发达。因此造就了扬州不少富商,这些人家日进千金,总得有个花钱的地。所以扬州烟花风月极盛,咱过去也是调查此等风月地有无违令事件。”
段玉很不要脸的说道。
令蓉哥儿刷新对这货的认知,不要脸的功夫,竟比谁都学得快。贾蓉又打听了关于神京的消息,听了最近府里无异事,也放宽心来。
林家想段玉在府里吃了后晌,这货也没留下,急着送身上东西去十三爷那。
贾蓉也没强求。
薛蟠也随着段玉一同离开,他在林府里本来有个伴的,偏偏贾琏两日没回,今儿回来也是喝得大嘴。深觉无趣的薛蟠也不想再待下去,本来还想着带宝钗回去,却被拒绝了。
蓉哥儿回了轩楼里,还记得薛蟠离开前看自己的眼神。很怪异的眼神,仿佛是他欠了薛蟠一大笔银子似的。
明明欠钱的是琏二叔,怎么用这样眼神瞧人。蓉哥儿是怎么也想不通,休息片刻,天色尚早时王熙凤独身到了轩楼里来。
“怎来得这么早?”
凤姐儿翻了个白眼,哼道:“我是来堵那小蹄子的,早不早,不干你半点事情。”
“堵宝姑姑?”
“除了她还能有谁?”凤姐儿走进蓉哥儿的内室,左右打量了眼,选了这床。靴子也未换下跳上床去,拉下帷幔将床上遮个严实。
“这又作甚?待会要有他人过来,见了你躺这里,反是说不清了。”蓉哥儿掀起帷幔,见床上凤姐儿正安然躺下,脸上还待着淡淡浅笑。
她道:“我在这里休息片刻也不行?难不成今夜除了小蹄子过来,还有其他人?”
贾蓉还想劝她,又见凤姐儿妙曼身姿勾起淡淡笑容。这妮子不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这可怪不得我。
两人嬉闹间,外面却有了声音。
“是琏二叔过来了!”蓉哥儿心里一惊,这家伙后晌饭也没吃,怎么跑这里来了。
王熙凤虽然嘴上说这不怕,神色间也闪过慌张,小声道:“赶紧打发他离开。”
蓉哥儿拉上帷幔,急忙出去。见贾琏样子,显然才刚刚睡醒。贾蓉疑惑问道:“二叔怎么来了?”
贾琏面露尴尬之色,干笑一声。道:“今儿起来得晚,没想蟠兄弟已经离开了。我计算着寻他的,如今只好求到蓉哥儿这来。我在扬州城里有一门营生,如今手上短了银子,想从蓉哥儿这里挪使点。”
要说贾琏也是个妙人,什么营生,只怕是借口罢。在神京时两人偶有相处,也知这位二叔手段。对付女子,向来利诱,没少送金贵财物出去。再哄上几口,那些女子少有不落贾琏之手的。
蓉哥儿问:“需要多少银子?我手里也无多少现银,若是要得紧急,可拿几张钱票到城里钱庄兑换。”
贾琏道:“一二百两即可。”
一二百两,不是小数目啊。蓉哥儿微微皱眉,难怪这家伙到扬州半年花了八千多两银子,这么个花法,再多钱也不够啊。
“按说一家人,几百两的事情,挪去使用也不算事。只是二叔在扬州,花这么多钱在女人身上。等回了神京如何同家里太太老爷们交代?”
贾琏愣一会儿,道:“蓉哥儿不愿借便算了,我找姑老爷去。”
“二叔!”
“别拉我。”贾琏哼道,“那夜叉拿了万两银子交你经营,你却百两也不肯借我。到底你和她是串通一气的,别忘了我们都姓贾,她姓的是王。”
都已经说到这份上,蓉哥儿也只好摸了几个银裸子给贾琏。道:“今儿快入夜了,二叔明儿再出去吧。”
第176章:床上还有一人(感谢呦米下饭的万赏
房间内,王熙凤听着两人对话,气不打一处来。心里虽想着不再管贾琏死活,却也难吞这闷气。在外面花了几千两银子还不够,如今还要借银子往女人身上使,怎么就这般不上进。到底有过姻缘,看他如此作态,委实心中不快。
几次想冲出去制止蓉哥儿借贾琏银子,却又担心这么见面,三人也不自在。
吞吐几口恶气,才闷闷地罢休。
她侧耳听着旁边动静。
贾琏的声音传来:“她早不该管我,各府里哪个奶奶像她一样?这事也不必说了,外面还等着我回去。”
蓉哥儿问:“是怎样一个漂亮人把二叔心也勾了?”
贾琏道:“论样貌自然比不上她,论温柔贤惠,呵呵……算了。我先回去,那里也是可怜人。”
过后,外面再没了动静。
王熙凤正要从床上下来,计算要质问为何借他银子出去鬼混。却忽然听了有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才又拉上帷幔躺回了床上。
“二哥过来找蓉哥儿作甚?”是林黛玉的声音。
凤姐儿眉头微蹙,林妹妹怎么回过来了?
外面的贾蓉也是这般疑惑,问:“林姑姑如何过来了?”
后面紫鹃捧一羹来,笑道:“姑娘特意让人寻了祛湿逐寒药膳方子,请厨房里管事细心煮上一碗送来。”
林黛玉面色微红,道:“别听她胡诌。扬州药膳自古有名,也是偶然听府里婆子提起,又问了太医,请了她们煮上一碗。”
“谢林姑姑关心。”蓉哥儿笑一声,见了扎实的一碗,心里却在打鼓。
这一碗下肚,今夜怕是做不了运动了。
他道:“先放那罢!”
林黛玉骤然神情黯淡下来,第一次用心便遭了嫌弃?她本就不像宝钗那样能藏心事,但凡有些愉快不愉快的全显露在脸上。
紫鹃见状,连忙道:“先尝尝味道罢。姑娘担心小蓉大爷吃不惯江南药羹,特意让厨房调制了味道。”
蓉哥儿也觉自己这般浪费了黛玉苦心,笑一声道:“方才怕它太烫了。林姑姑如此好意,怎么也不能拒绝。今儿这羹,定会全喝下肚去。”
果然,林黛玉听闻,眉眼尽笑。道:“一路送来,已经不烫了。蓉哥儿快喝罢,太医也说喝了这羹对蓉哥儿身子有好处。”
唉……
命苦啊!
贾蓉见小黛玉期待的眼神,只能端着碗来,大口大口吞了。很久没有试过夜晚吃这么多东西了,只觉肚子胀胀的。
林黛玉更喜,笑道:“这两日也没过来打搅蓉哥儿,上次计划请蓉哥儿作画,也还未完成。趁今儿尚早,我们继续那日画作。”
蓉哥儿这才注意到,林黛玉是特意换了衣裳过来。后晌时见她,身上打扮明显不同。回头看去,在绘画的东西都在房里。而房里,还守着一个凤姐儿。
绝不能让黛玉见房间!
“姑姑既有这兴致,趁夕阳未落,不如到临水轩台。姑姑坐台栏之上,背靠园中小湖,换一种新的作画方法如何?”
林黛玉今儿过来也并非是真想作画,不过是打着作画的名义来见见蓉哥儿。听了他有新技能,反而有了兴趣。连连点头,道:“麻烦蓉哥儿了。”
贾蓉先让林黛玉几人去了旁边亭台里,自己紧忙回房间一趟,与凤姐儿交代两句有急切出来。让凤姐儿满心的疑惑都堵在了肚子里。
速写,又叫快速写生技法。在十八世纪以前,只是画作创作的记录手段,后来慢慢形成了单独流派。后来多运用于漫画、电影分镜等。
一个好的分镜师可以在十秒内画出一个速写镜头。
蓉哥儿虽然比不上这速度,不过给他一两刻钟时间,多少能还原出一个细致的画面。
夕阳霞光从天际掠来,穿过园子亭台,洒再林黛玉的小脸上。蓉哥儿见到时,稍愣了一会儿。确是个漂亮人儿,若是再长几岁……
他不敢再想下去,心里悲哀,这么美丽的人偏偏身子不好。只见黛玉斜着身子依靠在亭台里的柱子上,后面湖水在霞光映衬下有着一道道金色波澜。
蓉哥儿笑一声,“林姑姑将手中扇子拿起,放在身前。好……就这样。姑姑莫要心急,不须多少时间。”
林黛玉点点头,见蓉哥儿眼神朝自己身上打量时,脸上又喜又羞。偶然对上两眼,她只觉心中动静异常。
怎么回事?
蓉哥儿暗骂一声,自己可不是禽兽。收敛心神,将目光从林黛玉的脸上挪开,注意小黛玉的衣裳装扮。
跟在贾蓉后面的雪雁、紫鹃、春纤三人都在暗笑,这画法也是头一次见,果然新奇有趣。没得多少时间,姑娘的样子便印在了纸上。神情动作,却也栩栩如生。
“姑娘脸上还有一点羞意了。”春纤小声对紫鹃姐姐说道。
紫鹃斜了这丫头一眼。她知姑娘同小蓉大爷最亲密,可这样的话也不能乱传出去。万一让府里一种女眷听了姑娘在小蓉大爷面前露羞,大家伙还不得怀疑两人?姑娘年纪尚小,可不能有这样流言。
雪雁听了立即收起笑容,怎么也笑不出来。这几日表现,姑娘明显惦记小蓉大爷多过宝二爷。她怎么也想不出小蓉大爷哪儿好!
林黛玉反是不在意,听了春纤的话,小脸颊上更红。
几人安静下来,只听炭笔在纸面上唰唰作响。作画的人认真,看画的人入神,被画的人盯着作画人。以至于后面来了人,几人也不清楚。
夕阳最后一抹光亮落下时,蓉哥儿也画好了。等了林黛玉上前来,才见了后面的宝姐姐。
“真美!”宝钗笑一声。
林黛玉羞涩笑道:“姐姐何时来的?”
宝钗瞧了眼前面坐着的人儿,打趣道:“你们心思都在画上,哪里注意得到我过来。”
蓉哥儿回头见她样子,便知宝钗的笑容里藏着淡淡醋味,不浓却一定存在。否则怎么看林黛玉眼神也不同了!
“姑姑先瞧画作,看满意否。”
林黛玉心急夺了画,越看越喜。瞧了宝姐姐在此,又道:“蓉哥儿也给宝姐姐做一幅罢,宝姐姐画出来,定是比神仙还漂亮。”
宝钗匆匆忙忙扫了一眼画,当做不在意道:“什么样的画,也见得多了。虽然蓉哥儿是家里亲戚,我毕竟比妹妹长几岁,被他这样瞧着多少失了礼。”
“……”
林黛玉听见,轻笑一声,道:“姐姐过来定是与蓉哥儿谈正事罢,妹妹先回院子了。”
蓉哥儿起身相送。却被林黛玉拦了回来,道:“天色渐暗,蓉哥儿先同宝姐姐谈正事罢,免得姐姐太晚回去,也与礼不合。”
这两个妮子,就没一个是好对付的。蓉哥儿暗叹一声,还是坚持送林黛玉出门。
后面的宝钗听了,一抹浅浅的笑容僵在脸上。见林黛玉还拿手中画纸与她招呼告别,心里更不是滋味。
见蓉哥儿回头过来,脸上笑容还凝固着,僵硬的嘴角上挑着道:“蓉哥儿对林妹妹是极好的,难怪在神京时便常听妹妹夸你。”
“你吃这飞醋干嘛?”蓉哥儿干笑一声。
正拉着吃醋的宝钗进房里,准备好好安抚一番,猛然想起……床上还有一个人!
凤姐儿回去没有?
应该还是在上面睡着了?
蓉哥儿连忙拉住宝钗,道:“小内衣的制造,姑姑心里有了计算没?”
宝钗不明其中缘由,自顾朝着房里进去,还贴心为蓉哥儿点上房里的灯火。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来,脸上羞红地推到了蓉哥儿手上。道:“你自己瞧罢。”
贾蓉好奇看了床上帷幔紧闭,心里祈祷凤姐儿这妮子睡着了才好。
展开手中画纸一看,纸上画着两个物事。下面的是一件三角形的小裤,中间还加了些镂空的花纹。上面画着的却是有着两根长长带子,挂着两个圆圆的布片,布片上也画着不少花纹。
这妮子手真巧,这么小的地方也能作画。蓉哥儿轻笑一声,道:“姑姑辛苦了,那托……两个圆布片不要太圆了,给姑姑原图上的椭圆便好。”
宝钗哼一声,“那如何遮得全?”
“不能遮全了,对女子身子不好。”
为什么要遮全啊!就是半遮半露才好。
蓉哥儿暗笑一声,穿上这样衣着的各府夫人在卸下外衣后,露出里面内衣来。还不得将没见过世面的各家老爷们,一个个面红耳赤,浑身充血。
想想那场面……后面的事情不可深想,不可深想。
越想越激动啊!
宝钗见他样子,就知这家伙还怀好心思。哼一声,道:“不遮全了,让女子如何敢穿?”
蓉哥儿盯了床榻一眼,见无异样,同宝钗笑道:“内衣自然是穿在里面的,又不是穿出去见人。与亵衣是同样道理,不仅穿上舒适,还能维护女子身材。”
宝钗听他提起亵衣这私密物来,脸色羞红,轻啐一口。“你这坏人,就打着主意欺负女人。尽想出些歪点子来,照你想法,那衣裳我做不来。”
蓉哥儿汗颜,这怎么又欺负女人了。自己明明是给女人谋福利,是在给女人好处啊。小内衣不比现在的肚兜好?至少还能稳一稳,不像肚兜勒紧了难受,稍松一点便是球儿乱跳。
她们自己不心疼、不难受,蓉哥儿也替她们难受心疼。
贾蓉走近宝钗身边,又怕被床上凤姐儿听了去,小声道:“等姑姑找人制出来,哪天穿上感受一番,便知其中道理。”
“下流玩意!”薛宝钗脸色通红怒骂道。
声落之时,蓉哥儿却明显听到床上传出了一点动静。
凤姐儿还在床上,没睡着,醒着……
人生艰难啊!
造福百姓……女性,就那么难吗?
蓉哥儿暗暗摇头,想将宝钗拉到外面说事去。谁知宝钗思忖片刻后,却从蓉哥儿手里一把夺了画纸,铺在了旁边长案上。认真考虑道:“会先制两套出来!”
两人又聊上一些用料细节,如棉花、绸缎等,反正怎么舒服怎么来。
聊了半晌,宝钗见蓉哥儿今日如此规矩,反有些不习惯。宝钗挪近了他身子,轻轻触碰。
蓉哥儿苦笑,这妮子是在玩火啊。
偷偷朝旁边床上看一眼,不见幔帐间有半点缝隙,才大胆勾上小宝钗圆润的手指。
“今夜我留这里罢!”
“嗯?”蓉哥儿被这话吓了一跳,甚至感觉到了从床上蔓延过来的杀气。要了老命了,这种话是宝钗能说出来的?他仔细打量了宝姑姑样子,不是别人假冒的啊。
宝钗说出这话后,心里也稍有后悔。既怕蓉哥儿直接答应,又怕蓉哥儿直接拒绝。她其实是因为刚刚瞧了林妹妹的样子,浑然跟自己当初无二。只是林妹妹年纪尚小,还不知那便是好感。
惦记多了,便成相思。
她心里虽然也想蓉哥儿如何如何,在看了林妹妹这样后,心里又怕拖久了后蓉哥儿心里渐渐没了她位置。
第177章:
贾蓉勾上薛宝钗的小手还不够。反正床上那妮子只能听声音,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只要不出声,不就行了?
蓉哥儿见宝钗模样,暗笑两声,轻轻将这可人儿揽进怀里。
宝钗红着小脸蛋,又怕蓉哥儿误会。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意思。”
她娇羞妩媚,楚楚动人。如果不是床上还躺着一个,心里痒痒的蓉哥儿一定先将这妮子哄住了再说。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希望看到后宅起火,甚至幻想和和睦睦地来个大被同眠。
此时,贾蓉道貌岸然地说道:“我自然懂姑姑想法,姑姑的意思是我们通宵达旦将衣裳图案给设计出来,尽快把衣裳制出。”
这话完全是说给床上的那位听的,一手向下滑去,听宝钗嘤咛一声,差点将蓉哥儿心脏吓出病来。连忙堵上这妮子的小嘴,既温暖,又柔软。
分开。
宝钗低头羞道:“蓉哥儿甚无礼,你对林妹妹也是这样吗?”
暂时的危机还没接触,新的危机就已来临。蓉哥儿想哭的心都有了,前面好不容易才将话题转到衣裳上来,怎么突然就说起林黛玉?房间里还有一个母老虎啊,还是会吃人的那种。
帷幔之后,床上的王熙凤已经悄悄坐起。侧耳听着房间里两人的对话,怒火中烧。
蓉儿在做什么?对宝钗无礼?
对林妹妹又做了什么?
这混账东西!
王熙凤紧紧抓着被褥,仿佛握住了贾蓉的某处,铁了心要将弃捏碎不可。这时,只听房间里传来蓉哥儿的声音。
“林姑姑是孩童心性,对诸多事物都有强烈的好奇心。又是爱美女子,请我给她作画,怎能算是无礼。”
听了这话的王熙凤,稍点头放心下来,对蓉哥儿的回答还算满意。只是听薛宝钗的声音却有些奇怪,轻嗯怪呢的,像是……
凤姐儿蹙眉,这两人一定在弄鬼。她掀起帷幔一角,缓缓将脑袋凑了过去。只见蓉哥儿这混账正搂着宝钗。虽然她只能看到个背影,却从蓉哥儿手臂高低能猜得出这混账双手抱着宝钗的腰臀。
心中的怒火在燃烧!
却又觉自己悲哀,知道了这两人弄鬼又怎么样?能有什么身份去指责他或她?只是这混账做出的事情,实在让人生气。明知自己在这里,竟然还跟宝钗……
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这时,她见蓉哥儿腰上被一双手环住,更气得牙痒痒。真想现在就冲出去,将蓉哥儿给咔嚓剪了那玩意。
宝钗说话了。道:“也不是要阻你与林妹妹亲厚,只是她年纪尚小,性子又犟。若要知了蓉哥儿同凤姐姐的关系,虽未必会闹出去,却也少不了生上几日闷气。林老爷年底极有可能调回神京待职,蓉哥儿真有心思,不怕没了时间。”
这妮子是怎么了?贾蓉被她这话给整糊涂了。讪讪道:“姑姑莫要试探我,对林姑姑没那心思,便是没心思。”
帷幔后的王熙凤却觉事情不简单,她甚至自己这个表妹心思比任何人都多。
只听,薛宝钗款款道:“将来若有林妹妹作伴,我反是欢喜。林老爷上任巡盐御史以来,在江南为当今做耳目多年又立功劳,往后必得宫中重任。林妹妹又是林老爷独女,若与妹妹相亲,林老爷往后在朝堂多少会有扶助蓉哥儿。”
贾蓉听着这话,心神一愣。果然是商人女,算盘都打到感情上来了。虽然这话不太好听,蓉哥儿却也不怪她怎么去想。毕竟宝钗也是为了他着想。
他轻拍一下丰厚地,打趣道:“姑太爷是兰台寺大夫兼巡盐御史,要调任回京也是在都察院当值,做的是监督百官,掌、稽、纠、弹的活。与我走的不是同条路子,说不得以后还得小心避他,别让姑太爷大义灭亲弹劾我。”
宝钗嘤一声,腰肢轻摆,笑道:“往日都说林妹妹与宝兄弟亲厚,如今她见了蓉哥儿,浑然将宝兄弟忘了干净。明显是心里惦记着蓉哥儿了,若你抓着机会,趁此做了林老爷的女婿。岂会出现岳丈弹劾女婿的怪事?”
蓉哥儿听了苦笑不得。
他却不知床上的某位夜叉星在认真的思考这事情。凤姐儿思量片刻,竟也较为认同薛宝钗的想法。一双丹凤眼内珠子左右乱转,不知打什么主意。
这会儿,夜叉星破落户也不着急去找宝钗与蓉哥儿的麻烦,反而想继续听宝钗的想法。
贾蓉道:“都是没影的事情,我历来当林姑姑是嫡亲小姑姑,哪能做有违人伦的事。”
凤姐儿听此,暗呸一声。论关系,她这琏二婶婶身份比林家姑姑还近,还不是被蓉哥儿作了乱。
薛宝钗也嗔他。
“她是姑姑,我便不是了?又不是同一个姓,现在还抱着你姑姑了,扯什么亲缘关系。”
贾蓉听宝钗论亲戚,难得脸上一红,自己真是禽兽。又觉这妮子主动紧贴,小蓉大爷竟暗暗抬头。
宝钗若有所感,仰头瞧他。轻哼道:“听了她名都能起来,还说你对林妹妹没心思。”
这误会真是闹大了。
蓉哥儿苦笑不得,他似乎想起什么,扭头朝床上看去。见帷幔之间的缝隙里,竟然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要遭!
刚刚的话全被凤姐儿听了去。
贾蓉见了帷幔闭上,已经能猜到王熙凤现在正在床上冷笑着计算怎么对付自己了。他心急之下,找借口道:“时辰已晚,我送姑姑回去罢。”
宝钗思忖片刻,道:“蓉哥儿若是夜里不作怪,今儿我便在这里歇一宿。”
瞧她这一双大大的眼睛,不施粉黛的面容间透着春情,蓉哥儿心里荡漾。只是……今天是在不凑巧,王熙凤这妮子……
蓉哥儿只得狠心拒绝。想着既然凤姐儿已经知了他和宝钗的情况,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说道:“姑姑生的如此漂亮,我怕自己忍不住。”
宝钗听了奇怪的情话,心里反而觉得甜蜜蜜的。红着脸,轻咬下唇犹豫片刻,道:“若是蓉哥儿同意往后将林妹妹找来,今儿……也不是不能……”
“嗯?”蓉哥儿心肝乱颤。宝钗这妮子松口了?心里大喜,甚至想着干脆狠心今夜留下宝钗,再闹一回三人行?
贾蓉这发情模样差点吓到薛宝钗,小姑娘急忙道:“只能让你多占些便宜。那事……绝对不可。”
咦……
蓉哥儿无耻的说道:“那还是送姑姑回去罢。”
宝钗气急,很想推开贾蓉,却又舍不得温暖怀抱。她又不是瞎子,早觉察了林黛玉对蓉哥儿与众不同。如此方法,既让蓉哥儿占了好处,也让林黛玉如了愿。明明是为他着想,反而不领情。
想了一通,宝钗也怕蓉哥儿真在夜里做出禽兽事情来,她还没做好心里准备了。道:“我回去了。”
“我送姑姑过去。”
“不要。”
宝钗脱离怀抱转身离开,贾蓉送了房间。鼻尖缭绕的香味渐渐消散,他没由来一阵失落,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就不能发狠留下。悠悠一叹气,回头往回像床上帷幔。计算今夜该如何与凤姐儿交代。
突然!
哒哒一阵凌乱脚步声响起,薛宝钗提着灯笼迈快步走了回来。
“怎么了?”贾蓉不解问道。
薛宝钗凝视着他,哼一声,“难怪将我指使开,原来今夜与凤姐姐约好了。”
这妮子难道知道王熙凤在房间了?蓉哥儿心里一惊,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薛宝钗冷笑道:“莫要装蒜,现在凤姐姐就在门外,正在过来的路上。”
“额……”王熙凤明明在自己床上。蓉哥儿笑一声道:“怎么可能?她应该早歇息去了。”
宝钗不信他,郁闷道:“我才走两步远远见到平儿提灯笼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人,不是凤姐姐还能是谁?这里除了你这,她们还能到哪儿去?后面仪门已经关闭,我现在出去只会同她们面对面碰上。”
平儿是把谁带来了?
蓉哥儿只觉头大,两个头都大。
“姑姑莫心急,就算遇着她们也无事。我送姑姑回去罢!”
宝钗甩开贾蓉的手,她可不想被王熙凤逮住,不然这位凤姐姐还不知道如何笑话她。左右瞄了一眼,见无处可躲,又急忙进了房间。
“姑姑打哪儿去?”
蓉哥儿眼见着宝钗就要掀起床上帷幔,往上面躲去,急忙伸手拉住。
宝钗道:“蓉哥儿先去打发了凤姐姐离开,我先到床上躲一躲。”
凤姐儿不在外面啊!
贾蓉心里大急,却忽然听了外面动静。
“小蓉大爷可在房里?”
是平儿的声音,她已经进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宝钗急切下推开贾蓉,掀起床上帷幔一下溜了进去。
一团糟啊!
这回真是火星撞地球。
蓉哥儿已经不顾上宝钗了,她进去就进去吧。唉……走出房间,只见平儿后面果然领着一人,却不是凤姐儿,竟是宝钗身边的丫鬟莺儿。
我擦,这算什么事情。
平儿无奈,她心知宝钗绝不可能在这里。莺儿却不信,只能陪她过来。问:“宝姑娘可在小蓉大爷这里?”
贾蓉可不敢承认,莺儿这丫鬟的情况与平儿不同。要让这丫头知道了自己跟宝钗的事情,不就之后薛家就会来找麻烦。
否认道:“宝姑娘没回房间吗?”
莺儿此事害怕极了,担忧道:“姑娘夜里说有事情出去一趟,也没要婢子跟着。婢子以为姑娘要到林姑娘或二奶奶那去,可都不见我家姑娘身影,后来听林姑娘说我家姑娘到小蓉大爷来了。”
靠!
事情闹大了。
莺儿这丫鬟还跑了林府女眷院子去了,说不得这会林府女眷也在外面寻人。蓉哥儿苦笑不得道:“入夜后园子前面的门便关闭了,里面又无男仆,你也莫要担心。说不得宝姑姑是瞧今儿天晴,好不容易能瞧见天色明月,躲安静处赏月去了。”
莺儿问:“姑娘是几时离开这里的?”
蓉哥儿侧着脑袋思索片刻,道:“离开不久,你们是刚从二婶婶那里过来?算算时间,这回儿宝姑姑应该快到院子里了。应该是你们正好来回岔开,导致没能遇上。”
莺儿听见,顿时眉开眼笑,放心下来。道:“多谢小蓉大爷,婢子这就回院里瞧瞧。”
咚的一声从房间里传来。
平儿身子突然顿住,疑惑看了房里一眼。她可知道自家奶奶一早就来了大爷房里,又瞧大爷身上衣裳整齐。无意间瞄见大爷在使眼色,俏脸一红,小声道:“我先送了莺儿姑娘回去,等会儿再来大爷这里。”
“嗯?”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谁要你过来了?蓉哥儿正要拒绝,却见平儿连忙快步追上前面的莺儿。
擦!
蓉大爷心里大骂一声。进了房间,道:“她们走了,出来吧。”
这时。
床上四目相对的两人。
“妹妹和蓉儿是几时好上的?”
“姐姐怎么会在蓉哥儿床上?”
“妹妹是未出阁的姐儿,真能让蓉儿的手伸进衣裳里?”
“姐姐是蓉哥儿的婶子,怎么能在他房间过夜?”
“妹妹不是早知我与蓉儿的关系吗?”
“不知廉耻!”
我靠,打起来了!你们别打架啊,抓花了脸该怎么办。
你永远无法想象上流社会的人是怎么打架,更无法理解上流社会的女人是怎么打架,跟山野泼妇斗殴竟毫无区别。无外乎抓**,扯头发。
蓉哥儿连忙上去阻止,却硬生生挨了两下爪子。
凤姐儿的指甲该剪剪了!
啊……
早该研究宝钗的手相,瞧这妮子是不是断掌。
打到身上太特么的痛了。
蓉哥儿左拉右扯,好一会也没将两人分开。
完了!
完了,真的完了。
一下子,蓉哥儿两个头一个肿。一咬牙,扑了上去。以力量压制她们,却只听着一阵吱嘎吱嘎声响。
靠,床架子要散了!
心好累啊,身上好痛啊。
“停!”
蓉哥儿实在忍不住了,大爷不发威,当我是绿毛龟?一手护住脑袋,寻到其中一个,将她翻身过来。举起手掌,啪的一声落下。
一下,又一下。
凤姐儿感觉后面的疼痛,整个人傻在那里。连旁边的宝钗也惊呆了,以至于忘了要跑。
第178章:这次来的是谁?
二女护着后面羞处,面红耳赤不在敢放肆。蓉哥儿心里暗笑,宝姑姑究竟是未见人事的少女,这种场面下羞得不敢抬头。
贾蓉左右瞧一眼。
王熙凤眼里倒有戏谑神采,却也没想着当宝钗的面要蓉哥儿难堪。她把这些账计划到宝钗离开后,再细细与蓉哥儿算。
他道:“方才已同莺儿说过,宝姑姑回院子去了。我送姑姑回罢,免得丫鬟担心,闹出更大的事情来。”
“我与姐姐结伴回去,不需你送。”宝钗低头回了一声。
她哪里愿意走独自离开,只以为凤姐儿一早在这里是想与蓉哥儿行不堪之事。今夜闹了一顿,就这么走了,往后在凤姐姐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心里虽然害羞又尴尬,但绝不能在凤姐姐面前认输,除非两个人一起走。
蓉哥儿心里一堵,这不闹祸害吗。凤姐儿走了,今夜怎么过?他看向王熙凤,却见这妮子扭头到一边,完全不想参与进什么时候走的话题里。
走?凤姐儿还计划着同蓉儿算账了。
贾蓉心里却打着主意,要不先一起送她们回去,然后直接去凤姐儿院子里?也省了功夫,不让平儿来回跑。憋了这么久,说一定还能与凤姐儿、平儿一起过次齐国人之福。笑道:“我送你们罢,今儿实在太晚了。送你们回去,我也该休息了。”
凤姐儿扭头过来,没有好脸色。思忖片刻倒是猜中了蓉哥儿今夜的心思。事已至此,她也不能这会儿直接让蓉儿断了与宝钗的关系。先维持了外表的体面,往后日子可长着。
有了这心思,王熙凤笑着携上宝钗的手。亲密道:“方才是姐姐鲁莽,说来讲去也怪这花心混账。左一套,右一套,将咱们姐妹糊弄住。今儿暂且饶了他,明儿白天再一起寻这混账的麻烦。”
宝钗见凤姐儿也要离开,自然欣允。也是亲厚模样,自责道:“方才妹子没打疼姐姐罢,都怪妹妹手上没轻没重的。若是姐姐伤着了,妹妹寝食难安。”
凤姐儿轻笑摇头,望着宝钗身上某处,道:“姐姐还怕抓疼了妹妹。”
蓉哥儿看着两人脸上假笑,是在无奈。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心里还不知道互相如何算计。方才的两人拳啊爪啊的,分明全落在了他身上,现在还疼着了。
说了好一阵,两人却谁也没有新起来的想法。他知宝钗见凤姐儿不走,宝钗也不会走。暗示道:“婶子也早些回去歇息罢,夜深不回,待会平儿也过来寻人。”
听了这话,两人方才款款起身下来,各自整理着衣裳。
哪知,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小蓉大爷歇息了没?”
这次来的是谁?
二女忽地一下同时将目光看向贾蓉,好个家伙,夜里还有林府的人过来?
蓉哥儿快要哭了,今天是怎么了?
全扎堆过来。
有心解释,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还真不知道外面来的是谁,除了平儿外,哪里还会有其他人过来。
讪讪笑一声,“你们先回上面躲一躲?我出去瞧瞧,或许是林府的丫鬟有事来找。”
二女暗哼一声,踩着床沿上去,将帷幔拉起。
“林姑姑?”蓉哥儿出了房间才了外面的人,竟然是林黛玉带紫鹃过来了。
“方才宝姐姐身边的丫鬟到院里一趟,说是宝姐姐一直未回去。我们林家里又没个管事的女眷,所以特意过来问问。”年仅十二的黛玉,俨然一副东道主模样。又道:“刚从宝姐姐房里过来,听莺儿说宝姐姐回了,偏却没见着人。想着前面姐姐到蓉哥儿这里来了,又怕莺儿担心,借口与宝姐姐约好了夜里深聊,才将丫鬟打发了离开。”
“……”
林黛玉见蓉哥儿脸上神情,又联系夜里宝钗到蓉哥儿这里来,聪慧至极的她已经猜中了大概。让紫鹃在门外守着,拉蓉哥儿幽怨问道:“宝姐姐在你房里?”
蓉哥儿愣神,还想这妮子开头便是问这。
林黛玉脸色渐沉。摆出她身为东道主兼小姑姑的架势,不等蓉哥儿否认,便质问道:“蓉哥儿同宝姐姐是何关系?整个园子也找不到宝姐姐身影,她现在就在你房里罢。”
她越说越恼,气得眼泪随时都要掉下来。今夜听了莺儿的话,心里就各种猜测,最后实在不愿去想蓉哥儿与宝姐姐有私情。才只带了紫鹃过来,没想猜测竟成了真。幽怨道:
“听了宝姐姐不愿同蟠大哥一并回去,便有猜测。没想你们竟……蓉哥儿是成了亲的,宝姐姐又是亲戚家女子,你们岂能这样。这里是林家府里,反被你们弄个乌烟瘴气。往日我还羡慕你媳妇找了个贴心的人,谁知你竟也和其他人无二。”
“姑姑莫要哭了,不是姑姑想的那般。”见了林黛玉泪水哗哗的落,这可怜模样,真让人心疼。蓉哥儿最怕女人哭泣,这一招对付,他是在没法子。手忙脚乱给黛玉擦拭脸上泪水,道:“宝姑姑本是来同我商量经营事情的,后来出了些意外,才闹出这误会。”
黛玉却不是个好劝的人,更不是个好骗的。望向房间,那里帷幔紧闭,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呆呆看着出神,没来由的一股心酸,神情凄婉。良久,哀怨道:“明儿早些让宝姐姐回去,今儿我会同她丫鬟说姐姐去我房里睡了。”
完全不给贾蓉说话的机会。林黛玉一上来便将事情认定了下来,训上两句便生着气要回去。
贾蓉是心里有鬼,也不敢说宝钗到底在哪了,帷幔后面可藏着两个人。他拉住黛玉道:“姑姑先擦干了眼泪,被外面紫鹃瞧见,还以为姑姑受了我欺负。”
“就是受了你欺负。”黛玉酸溜溜说一声,也悄悄抹了两下眼角。心里越想越委屈,心心念念记挂这蓉哥儿,却不想蓉哥儿心系宝姐姐去了。哼道:“你们好你们的,往后再不想见你了。”
得知真想的林黛玉捂泪离开,留下还没回过神的贾蓉呆滞站那里。
什么叫你们好你们的,这小妮子不会真是吃醋罢?
不应该啊!
蓉哥儿怎么也觉得不可能,就算这社会的女子再早熟,也没熟到这地步。林黛玉才多大点人啊,怎么说出这酸溜溜尽是醋味的话。一定是自己理解错了。
“姑娘?”紫鹃好奇唤了一声。
黛玉也不理她,独自走在前面,快步回了房间。又紫鹃想过来劝,打发她去告诉莺儿宝钗在自己房里。
独自一人坐在床上,一脸忧伤。脑海里尽是她与蓉哥儿想出的画面,忽记起一句‘蓉儿的心里往后就只有林姑姑了’这样的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两行清泪滚滚而下,见紫鹃、雪雁们进了内卧,她侧身躺下面向内处。
“骗子!”
黛玉幽幽念上一句。像是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偷走了,极其委屈。从衣裳里摸出一张纸来,正是今儿蓉哥儿给她画的速写。哼一声将画撕得细碎,从床上丢了下去,洒落一地。
紫鹃、雪雁两人面面相觑。雪雁想要过去安慰,却被紫鹃拉住。她比雪雁更了解情况,微微摇头让雪雁到外屋休息去。
紫鹃坐在了林黛玉身边,轻声道:“宝姑娘向来是个守礼的人,姑娘或是想岔了。小蓉大爷与薛家有着不少生意往来,他们讨论正事也不一定。前些日子不是听琏二奶奶说了吗?小蓉大爷计划在金陵建一窑厂,特意请了琏二奶奶与宝姑娘帮忙。”
“谁知他们弄什么鬼,把府里搞乌烟瘴气。”
“姑娘见了心烦,往后不采理他们就是了。何故拿这个让自己伤心。”紫鹃打趣笑一声,道:“小蓉大爷在府里也住不上多长时间,宝姑娘她们更是如此。等他们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林黛玉微微一愣,转过身来,问:“蓉哥儿他们要走了?”
“小蓉大爷是随王爷南下公干的,哪能一直待府里。”紫鹃道,“也不用管小蓉大爷与宝姑娘是何关系,这些该是小蓉大奶奶烦的,哪要姑娘操心。”
林黛玉闷闷道:“为蓉哥儿媳妇不值。”
那边难以入睡,蓉哥儿这里更难。
凤姐儿似笑非笑的神情让蓉哥儿心里紧张,宝钗虽然在笑,只是那笑容也越有深意。
虽然她前面才提过某些建议,可那绝不是真心的。真听了黛玉的话,都是从那年纪过来的,凤姐儿与宝钗哪能猜不透黛玉心里怎么想?
宝钗的心全乱了,陷入到蓉哥儿这个泥潭里,只觉往后再难脱身。喃喃自语片刻,略带不甘的起身告辞。
今儿这么闹下去,怕一夜也睡不了。
蓉哥儿见她终于肯走,顿时喜上眉梢,道:“我送姑姑回去。”
这坏人!
薛宝钗浅笑收起,越觉蓉哥儿脸上笑容可恶。又静静坐回床上,淡淡道:“林妹妹同那丫鬟说了我的去处,若现在回去,反而露馅。今儿借蓉哥儿的地方休息一夜。”
我靠。
贾蓉无奈看向凤姐儿,却见凤姐儿在冷笑。
王熙凤道:“我也困了,不想再回院子歇息。”
说罢,二女对视一眼,谁也不服谁。
只是……
“妹妹睡觉不脱了外面裙衫?睡下时可不太舒服。”王熙凤轻笑一声,也不顾房间贾蓉在场,伸出纤纤玉手自顾解着身上口子。
宝钗倒头躺下,款款道:“妹子习惯了着衣入睡。”
王熙凤哦了一声,笑道:“不是个好习惯,以后尽量改改。姐姐是过来人,深知睡觉时衣裳太多,极影响第二日精神。”
蓉哥儿看二女霸占了自己的床,郁闷至极。
“你们睡这儿,我打哪去?”
王熙凤戏谑道:“这床虽小,三个人却也勉强能挤下。蓉哥儿大可靠外睡下,只要不怪我半夜睡梦中将你挤下去。”
宝钗听见,左右为难。她与凤姐姐霸占了蓉哥儿的地方,蓉哥儿却没地睡了。可宝钗又不愿意让出位置,好让蓉哥儿同凤姐姐在这里作乱?
以前没关系时,他们作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当做不知道。如今宝钗也同蓉哥儿表了心迹,是怎么也不肯再让了。要么大家都不作乱,要么……那更不行。
薛宝钗红着脸道:“蓉哥儿在外面椅子上将就一晚罢。”
美色当前,却一口也吃不了,这是最大的悲哀。
蓉哥儿瞪了二女一眼,转身出去,左思右想。平儿怎么还没来?要不干脆放任凤姐儿与宝钗在这里睡下,自己去凤姐儿住的院子找平儿去?
越想下去,越觉得这主意好。
“你要去哪儿?”
蓉哥儿才提上灯笼,身着寝衣的王熙凤便走了出来,冷笑看着他。“我便知道你会打其他主意,难不成是想去林妹妹房里安慰她?”
可不能胡说,小黛玉才十二岁,犯事可是要进黑屋子的。
蓉哥儿熄灭了手中灯笼,讪讪笑道:“没去哪儿。”
“进来,挤一挤罢。”
“挤一挤?”
蓉哥儿心里大喜,这事情宝钗能同意?摩拳擦掌,有事可为啊。
王熙凤淡淡道:“放你出去,反然大家都不放心。虽然挤着难受,今夜也只能如此应付了。”
…………
翌日,蓉哥儿醒来时,顶着一双硕大的黑眼圈。
平儿收拾了房间,瞧了大爷一眼,轻声道:“大爷继续歇息吧,我回宝姑娘府里为她寻一身衣裳过来。”
蓉大爷迷迷糊糊说一声:“给凤儿也带一身寝衣。”
也没听了平儿回话,他继续睡了下去。
再醒来时,外面太阳高挂。
左右都不见了人影,只听房外有人说话。
紫鹃道:“姑娘听小蓉大爷旧疾复发,又未起来食前晌,特意让我送了药羹过来。”
听此话的宝钗脸上血红,坐椅子上也不自在,某处还隐隐作痛。问一句:“林妹妹怎么没来?”
紫鹃回:“姑娘昨夜生了一宿闷气,现在还躺着补睡。她也是心里惦记小蓉大爷,听了大爷没起,才吩咐送羹过来。”
宝钗幽幽道:“妹妹这东道做得真真是贴心。”
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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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床单上的一抹猩红
宝钗这话阴阳怪气,在场的众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夸赞,还是在讽刺。王熙凤却是略有深意的瞧了宝钗一眼,道:“谁让你同林妹妹聊上一宿,让人家现在还是浑无精神?她既未起来,咱们合该过去看看她。”
聊上一宿?
紫鹃听不懂了,昨儿宝姑娘可没去她们院子里。满脑子的疑惑却也埋藏心里,丫鬟们有丫鬟们的生存法则,知什么话该求真,什么话毋需求真。
“二奶奶能过去劝姑娘,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姑娘性子执拗,偶尔说话不太好听,二奶奶不要在意才好。”
“论说话难听的,我算是一个,这方面妹妹倒合我性子。”王熙凤乐一声,又对宝钗问道:“妹子一并过去吗?”
宝钗勾起嘴角,微微摇头。笑道:“林妹妹是在生我的气罢,这会儿过去只会找她难受。姐姐去罢,这轩中景色极好,妹子在此处观景等姐姐消息。”
凤姐儿暗笑,这蹄子就算想去也去不成,那不知轻重的混账昨夜鲁莽,这会儿小蹄子应是还痛着了。“妹子既得闲,不如将房里那混账叫起来,继续商量你们合制衣裳的经营。”
王熙凤同薛宝钗在暗暗较劲,平儿却担心劳累一夜的大爷。从紫鹃那端了羹送入房间,竟毫无避讳,让不知实情的紫鹃大跌眼镜。
凤姐儿见紫鹃暗暗吃惊的表情,解释一句:“平儿这妮子向来待这混账小子好,都快将他当亲弟弟照看了。咱们也不管她们如何,先去瞧瞧你们家姑娘罢。”
紫鹃嗯了声,也知琏二奶奶同宁国府关系极好,身为琏二奶奶最贴心的丫鬟,平儿自然也跟着同宁国府亲近。也没多在意,只在宝姑娘脸上多瞧了几眼,总觉今日宝姑娘与往日不同。
然,丫鬟都是随主子的。林姑娘同宝姑娘有间,紫鹃本也知宝姑娘心思多,如今自是暗远宝钗。
凤姐儿同紫鹃去了林府后院,才进房间便见黛玉横在床上,一脸憔悴模样。
“可怜见的,妹妹难不成旧病又发了?”
“凤姐姐来了。”黛玉款款坐起,想下床招待。
被凤姐儿连忙阻止,这尖酸泼辣的姐儿也有柔情一面,携上林黛玉小手揉捏。心疼道:“怎么闹得个手上冰凉,可吃过药了?”
林黛玉摇了摇头。俗话说久病成良医,她知自己身体。这是心病,不是吃药能好的。在凤姐儿帮扶下依靠床头,道:“姐姐怎么过来了?”
王熙凤笑一声,“你个主人家身有不适,我这做客的姐姐哪能不来。昨儿又是闹了什么?听丫鬟说你竟生了一夜的气。”
“她们乱诌罢了。”
凤姐儿贴心拉起被褥给林黛玉盖上胸口,又道:“妹妹心里若有为难的事情,全告知了姐姐,让姐姐去帮你把麻烦除了干净。”
林黛玉心里又不少为难事情,偏却不能对外人说。连雪雁、春纤两个丫鬟,她都故意瞒着,又怎么会跟王熙凤讲了?微微摇头,道:“也没为难的事情,是一时心情不畅。”
“这我倒忘了。妹妹在林家是掌上明珠,在贾府也是极受重视的宝贝,看来是瞧不上姐姐分量?”王熙凤打趣道。
林黛玉摇头苦笑,什么明珠宝贝,她比谁都清楚这成分纯不纯。母亲早逝,林府女眷里也没一个能贴心说话的,父亲又忙于公务,一个月也说不上几句话。去了贾府也是表面风光,除了探春,又还有几个交好的。
倒是东府小蓉大爷……想到他,黛玉又忍不住叹气。
凤姐儿一双丹凤眼暗闪光芒,同房里几个丫鬟道:“就你们几个一直守在这里,让我们姊妹俩说通心话的机会也没有。一个个全出去,将门带上在外守着。”
紫鹃、雪雁几人瞧了姑娘眼色,只好听令全出了去。
…………
“还是平儿待我最好。”蓉哥儿从床上爬起,揽住可人儿。
平儿贴心服侍蓉大爷喝完羹,见他还要作怪,轻声哼道:“大爷昨夜还未高乐够?宝姑娘主仆俩人还在隔壁了。”
蓉哥儿笑一声,“昨儿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平儿轻呸一声,道:“大爷还是想想以后该如何,宝姑娘一早醒来就在生闷气,还跟奶奶吵了一通。林家的姐儿也受了气,如今还躺床上一宿没起来。”
林妹妹生气,他是知道的。昨晚就是哭着离开,以黛玉性子没有几天冷静的事情,这气是不可能消的。他问:“宝姑姑同凤姐儿闹什么?”
平儿噘嘴道:“还能闹什么,怪大爷和奶奶夜里作乱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吵着怪自己受了奶奶影响,不然哪有后面的事儿。心里可后悔着,竟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间失了清白。”
额……
这种事情,确实容易造成影响。不过宝钗要怪凤姐儿,可真就说不通了。贾蓉很无耻的想到,谁让她昨夜不肯走的,后来也是她主动夹上来的。问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又不敢轻易走动,生怕被人瞧出异样来在,坐在隔壁看着湖面发呆了。”
“哪来这么大怨气,往后都是一家人,应和睦相处才对。谁要是闹别扭,我就拉她出来,当其他人的面手板子伺候。”蓉哥儿笑一声,一掌拍在平儿弹性地带。
“大爷也只能在平儿面前显威风,那日降伏了奶奶和宝姑娘再说罢。”平儿哼一声,又道:“瞧如今模样,林府千金也难逃,她的性子可比宝姑娘执拗。”
“瞎说什么,总喜欢把林姑姑算进来作甚。”蓉哥儿也觉不能这般下去。王熙凤、薛宝钗都是极有主见的人,性子也不同于可卿那样的,两人不那么容易让步。得让她们清楚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才行,否则单这两个妮子就要闹翻天去。
蓉哥儿在平儿服侍下更了衣裳,穿戴整齐。自然也少不了偷摸一顿亲昵,惹得平儿面红耳赤。
“这坏人!”
平儿整理好衣裙,暗暗摇头,也不知道大爷嘴里说的丝袜是什么玩意。
出房间瞧了一眼,见着大爷在宝姑娘身边说话,又回了房里整理床铺。一眼扫到床单上的一抹猩红,暗忖怎么还沾这里来了,寻剪刀见那里剪下。取下床单,计划待会让林府丫鬟寻套新的来。
“莺儿,去给小蓉大爷再寻些吃食来。”宝钗白了蓉哥儿一眼,想着今早受罪,心里一阵不痛快。最恨自己没了拿捏蓉哥儿的地方,往后要让他吃得死死的,更是满肚子郁闷。
等莺儿出了门,宝钗才露出一脸幽怨,道:“如今你可得意了。”
“从哪里说起?”蓉哥儿没她那么多心思,昨夜事情是箭在弦上,顺其自然。问道:“还疼吗?要不扶你回床上再歇会?”
“哪有姑姑睡侄儿房里的道理,让林府人瞧见了,还怪我弄她家里乌烟瘴气。”
“这哪跟哪?正好平儿在收拾房间,等换了新被褥,你过去躺着谁也挑不出毛病。”
宝钗脸上一红,换被褥还不是因为眼前这混账。一早在这里坐下,现在脚都是酸的。款款道:“等莺儿回来了,让她扶我回房间。”
“若她问起……”
“她敢问,我就换个新丫鬟。”薛宝钗气急败坏道。
这种事情,还真是宝钗这妮子能做出来的。别看她平时对谁都笑吟吟的样子,无情起来时血可冷了,除非是炙热的太阳才能温暖她。
既然这妮子都不怕莺儿说闲话了,他还怕个屁。见外面无人过来,俯下身去伸手直接将宝钗小妮子从位置上抱起。
“你要做什么?”宝钗心里一惊,却又不敢乱挣扎。
蓉哥儿威胁道:“你再闹,待会打你那里。”
“你……”
蓉哥儿见宝钗不再说话,直接将她抱入房中,轻轻放在床上。笑道:“好好在这歇息,就按你说的,如果那丫鬟敢多嘴。明儿就换了她,偌大个扬州还寻不到一个听话好丫鬟不成?”
平儿见他们俩人样子,暗暗撇嘴却也没别的,只道:“床单还没换新。”
“等拿了新的来再垫上。”
蓉哥儿轻笑一声,又贴心给宝钗盖好被褥。问:“还需要些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本来满肚子火气的宝钗,见了他样子,也消散不少。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朝往后计算。闷声道:“别以为这般作态,往后就能随意轻薄我。过两日,我就回金陵去。”
“如今扬州不太平,多等些日子吧。”
…………
“是不太平啊。”段玉摇头道,“这些日子有几个盐帮的人逃出去不少,昨夜闹出事来,连城里的守备也出动了。”
蓉哥儿问:“什么事情惹出这么大动静?”
“锦衣司的人已经在查了,今晚应会有消息。”段玉皱眉道,“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
“从抓回来的盐帮成员口中得知,盐帮的把子似乎想要送一件东西到林府来。一件能够引起扬州官场地震的东西,我担心昨夜城里的动乱和这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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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想怀一个孩子
“玉大哥到底想说什么?”贾蓉疑惑问道。“莫不是锦衣司查出林家拿了盐运司好处?”
“岂会。”段玉摇头,“当今将林家安插在扬州这混乱地方,自然是极其信任林家的。扬州盐课贪污的案件里,林家与锦衣司乃是协助关系,互相知根知底哪能怀疑到林家头上来。”
“大哥口中讲的那关键东西送林家来,又是何意?”
段玉无奈叹一声,道:“事情是从渃哥儿那听来的,也不知该不该与你说。这毕竟牵扯到了你们贾家的人。”
蓉大爷眉头紧皱,斜眼瞧他。“贾家在扬州的除我之外,只剩……琏二叔?锦衣司在背后弄什么鬼,一个盐课案还能把毫无关联的人牵扯进去。”
“蓉哥儿莫急,我便知不该同你说的。”段玉讪讪道,“原按照锦衣司的计划是让林如海出面,将盐场总商、盐帮贩子等人的全吸引过来,然后由锦衣司一网打尽。后来咱们过来了,你又入住了林府,锦衣司自然不好再打林如海的主意。”
贾蓉冷笑道:“所以他们将主意打到了贾琏身上?”
“我与蓉哥儿提醒过了,扬州不太平,莫要出府。那贾琏连日在的扬州城里游荡,自然被锦衣司的人盯上。按原来的计划,想着是总商、盐帮同林家争个鱼死网破,谁知盐帮的人逃了。似乎还想反咬一口扬州各处衙门,所以锦衣司才特意选了贾琏去。”
你特么倒是直接明说啊。鬼才知道,背后还有锦衣司这个衙门的人弄鬼。蓉哥儿蹙眉,问:“琏二叔去向,连我们这些人也未透露,锦衣司是如何知道的?”
“要说朝廷最神秘的衙门便是这锦衣司的人了,除了宫里的总司衙门,各地分司所在便是连地方知府知州也未必清楚。他们都只听令于锦衣指挥使,办事手段从不顾及后果。要想查贾琏所在,是再简单不够的事情了。”
段玉无奈道:“据渃哥儿所说,似乎贾琏才到扬州的第一天,便被锦衣司给盯上了。只是往日没将贾琏当做计划中的棋子,如今锦衣司不能用林如海布局,只能把主意打到与林家关系密切的贾琏身上了。”
蓉哥儿气极,这笔账迟早要跟锦衣司算。急切问道:“玉大哥倒是快告诉兄弟,锦衣司要如何做?对贾家和贾琏会造成什么影响?”
段玉道:“具体实情还未得知,只是按锦衣司的行事风格,可以猜测得出贾琏身边安插了锦衣司的人。正在一步一步引导贾琏去与盐帮接触,等贾琏拿到盐帮送出的东西,锦衣司便先将盐帮留扬州的所有成员打尽。随后按照那东西上的名单,将扬州所有犯事的官员一一点名锁去神京。”
正尼玛的黑,难怪文武百官们听到锦衣司三个字便犯恶心。
蓉哥儿暗暗思量,忽然想到贾琏这货昨儿快入夜了也要出府,该不会是贾琏在扬州城里遇上的贴心人便是锦衣司安排的吧。
听段玉又说:“实则,蓉哥儿也勿要担心,如今贾琏左右有锦衣司的人守着,暂时安全无忧。”
“守着?是盯着罢。安全无忧也未必,若真让贾琏碰见那盐帮的人,后面会发生什么,谁敢保证?”蓉哥儿冷冷笑一声。“真会打主意。主动权全在锦衣司手里握住,贾琏是生是死,是意外伤亡,还是因公殉职到时全由锦衣司说了算。”
段玉完全无法反驳,做无奈样子。
这种事情,最恶心的地方在于。贾琏如果在扬州出了意外,王熙凤薛宝钗等人甚至会怀疑是自己干的。更不用说远在神京的那两位太太。
贾蓉才不想背着黑锅,思忖片刻,道:“玉大哥想不想捞一笔功劳?”
“嗯?”段玉疑惑不解,见蓉哥儿脸上竟无刚刚的担心样子。问:“是何功劳?”
蓉哥儿发狠道:“不是审出盐帮想送一件东西来林府嘛?既然锦衣司的人想用贾琏去钓鱼,我与林老爷这两个鱼钩不比贾琏的更好使?”
“蓉哥儿不得涉险,你这不是在害兄弟吗?蓉哥儿若出了意外,十三爷还不得扒了兄弟的皮?淮扬两地的河道水利还要蓉哥儿协助,水利营田府也不能少了蓉哥儿。”
蓉哥儿撇嘴道:“谁说咱要自己涉险了?外面的人,也少有只我与林老爷样貌的。找个身材等量的,换了打扮冒林老爷与我的名出去张扬。稍用胭脂水粉打扮,一般人也认不出身份真假。”
“这……主意是不错,会不会坏了锦衣司的事情?”段玉为难道。
“锦衣司在扬州府不过千人,还分散各州各县。渃哥儿兼管的三河营可有两千人,真要抓人,三河营还不如锦衣司分卫的人不成?”蓉哥儿笑道,“只要抢先用林老爷或我的身份与盐帮的人碰上,哪里还有锦衣司的事情。”
贾蓉见段玉犹豫不决,又说一句。
“盐帮贩子本就是要将东西送林府来,咱们主动去接,这省了人家功夫。如果不是锦衣司插手,说不定盐帮早偷偷让人将东西丢进林府园子里了。我想现在林府外面,有不少锦衣司的人在各处盯着罢,就是他们让盐帮贩子不敢前来。”
段玉也是个年轻气盛的人,左右琢磨片刻,竟也听了贾蓉的主意。
当即便找了几个身材相似的换了贾蓉衣裳,又稍作打扮,远远看去竟还真分不出真假。忙了一阵过后,‘贾蓉’同‘林如海’携上几名长随出府而去。
两个真身却躲在书房饮茶。
“姑太爷可怪蓉儿想出这样的法子?”
“事急从权,污点名声又何妨。”林如海轻声道,“几年前当今调我至扬州来时,便已下过决心,要将两淮盐课彻查清楚。”
蓉哥儿讪讪笑一下,他没林如海这么高尚情操,虽然是自己想出的办法,他心里还有些不痛快。假冒林如海那个也算正常,假冒他的那个……
都是段玉这货出的歪点子,为了让两人分开,竟然想出让假贾蓉去逛窑子。还是一路炸窑那种,见谁都不满意,一路换人。这作法,连他都没尝试过。
擦,竟然出钱请人去炸窑子。
现在想想,好像有点亏。倒不是他自己想去,只是舍不得那点钱。
“昨夜的事情处置好了?”林如海端着茶杯,款款问道。
昨夜?
蓉哥儿还没反应过来,疑惑看向的林如海。
林如海款款喝上一口,叹气道:“她母亲走得早,家里又无兄弟姊妹,平日在府里也无谁陪她。性格是拗了些,蓉儿也不须在意。”
听了这话,贾蓉才反应过来。原来说的是黛玉,却不好搭好。哪里有晚辈说长辈的道理,虽然他年纪比黛玉大,也不能坏了规矩。
只是林如海还以为是他与黛玉之间闹了小脾气,也不知道这位林家姑太爷哪天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表情。
只听林如海继续道:“这几日,我也听了些闲言碎语。禁了府里议论,但蓉儿还是要注意点的好。薛家姐儿虽未嫁娶,论来也是亲戚家。”
额……
一双的瞳孔猛然大开,贾蓉满脸震惊,不敢相信地看着林如海。只见对方脸色淡然,像是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款款道:“世间没有永远不透风的墙,昨儿闹了一夜,自然会传我耳里来。”
蓉哥儿杯里的茶喝得是忐忑不安。
好在的林如海便不知蓉哥儿与凤姐儿关系,不然便不是现在这般淡然了。人都有亲疏远近,薛家同林家关系到底薄,若不是贾家的原因,几乎毫无关联。所以林如海也不怎么在意,只是听说家里宝贝女儿耍了脾气,他心里也无奈。
林如海道:“早听府里的人提过,你姑姑回来后便常念叨你。琏儿也曾提起过你,是个不凡的人。往后贾家都要靠你撑着,这种事情虽称不上污点,但花在这上面的心思多了,其他事情上的心思便少了。”
“谨记姑太爷教诲。”贾蓉摆正心态,老实听训。
好在林如海并不是个爱教人的,说了几句也转移了话题,说起两淮的情况。
反正书房里没有外人,甚至林家许多下人都以为林如海与贾蓉冲出去了,两人之间根本无人打搅。
到了夜里,两个替身回来,贾蓉才从书房出去。
“一点收获也没?”
替身嘻嘻笑道:“哪有这么快时间,我已经与人约好了,明儿继续去她那儿。”
淦!
看这货一脸春风得意,蓉哥儿心里就一阵不爽。哼道:“下次你自己掏钱,你们一个个比咱富多了,还让咱请客。实在没道理!”
替身笑道:“玉大哥可说了,咱们这次公干的经费先由蓉哥儿垫着。”
你特么是公干?是你私干!
越想越郁闷,打发这混账在林家厢房去休息。蓉哥儿怀满肚子怨气回了轩中。
气氛很奇怪!
不是一般的奇怪。
王熙凤、薛宝钗,旁边竟然是林黛玉,三人竟然在蓉哥儿房里有说有笑。
是眼花了吗?
蓉哥儿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前晌不是还说小黛玉在生气,晚上就好了?还能和宝钗有说有笑?
绝对是林黛玉生气时间最短的一次了吧。堪堪才一夜一天,对林黛玉来说,这短得简直可以去申请世界纪录了。
“婶子姑姑们在做什么?”蓉哥儿打帘问道。
三女抬头见蓉哥儿回来,凤姐儿的款款而笑,宝钗浅笑含羞,小黛玉的笑颜立消。
果然是自己想错了,小黛玉的气还没消。蓉哥儿缓缓走过来,只见桌案上铺着一张张白纸,上面是……
他未看个清楚,宝钗与黛玉并手将所有纸张收了起来,二女脸上稍红。
黛玉道:“女人家的东西,是你随意乱瞧的。未经咱们允许,哪个同意你进来?”
这是我房间好不好?贾蓉问:“那我走?”
凤姐儿盈盈笑着起身,戏谑道:“没半点眼力见的东西,扰了两个妹妹的兴致,赶紧出去。”
这操作他是真没想到,王熙凤还真赶人了?这妮子绝对不像是在玩笑的样子,很认真。惹不起……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贾蓉可不想当反派。
小心思琢磨着,要不是林黛玉在这里。凤姐儿与宝钗敢这样,打烂她们屁股。
蓉哥儿无奈出了房间,都不在厅里停留,直接跑轩楼亭台来。望着湖中倒月,恰是弯刀。
隔壁关门声传来,又响一阵脚步声。蓉哥儿回头瞧去,竟是凤姐儿含笑过来。道:“今儿,该如何谢我?”
“嗯?”
王熙凤指着贾蓉脑袋,轻轻一推,得意笑道:“花我一上午口舌才将你的小蹄子劝住,不该谢我吗?否则,你哪能见她们和谐相处的样子。”
“额……”我怎么就这么不相信了?蓉哥儿心里如是说,双手却抱上这妮子的细腰,道:“说来讲去,还是凤儿待我好。凤儿想要什么礼物,咱定努力寻来。”
丹凤眼中闪过暗光,脸上得意之色更盛。王熙凤道:“可是你许诺的,可不能后悔。”
“答应凤儿的礼物,哪跟后悔。”蓉哥儿心里暗暗打鼓,补了一句:“好凤儿莫要太为难我便是。”
“你最喜欢的事情,怎么会是为难。”
“最喜欢的事情?”
王熙凤见他困惑样子,轻轻在他耳边说上一句。
蓉哥儿直觉耳边温热,一股温暖气息拂过耳轮、跨过耳屏,直进耳道之中。这特别的感觉顺着耳道传入神经,让他浑身一颤。
双手也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贾蓉才反应过来,刚刚凤姐儿说的是:“想怀一个孩子。”
王熙凤感觉身上那双手停了,脸色立黑。哼道:“不愿意?”
哪里是不愿意,虽然有时做个防御措施,有时被这妖精吞了,但也有……怀不怀得上,也不是谁说了算的。要不是可卿怀了孩子,蓉哥儿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身体里的蝌蚪出了问题。
“过于兴奋,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蓉哥儿安慰安抚着。
第181章:漂亮又危险的东西
“是怕西府说道?还是怕你琏二叔怪罪?”王熙凤呵呵冷笑。
贾蓉无奈,先将贾琏的事情说了一遍。
“今儿琏二叔可回来没?虽然的今儿已经让人扮我与姑太爷的模样出府一趟,却浑无收获。十三爷与锦衣司既然收了消息,在那证据还未到手之前,暂时不会动扬州官场。若是二叔回来,莫要他再离府才好。”
王熙凤道:“如今我同他是面不合,心更不合。就算他回了,各自不相见面。这些话,往后你同去他去说罢。今儿,也未听到回来的消息。他不将手里一二百两银子使干净了,哪里愿意回来。”
那天贾琏喝醉过后,差点和王熙凤翻脸。如今能维持一个外面体面也算是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话说。这会儿的贾琏就如脱缰的野马,在扬州城内奔腾、嚎叫。
估计也只有同王熙凤所说的,贾琏手里银子没了,才会愿意回来。
蓉哥儿暗暗摇头。自己能做的也做不少了,贾琏不肯回林家,要躲一个角落里高乐。偌大个扬州城,实在难寻。林家可不如的宁荣两府下人多,没那么多人手去寻人,贾蓉手边更没人手。
“明儿我让林家守门的小厮多留意一下罢,等琏二叔回了,便将他留在府里。”
王熙凤听了,兴致缺缺,实在不想再谈论贾琏的事情。轻轻哼一声道:“你还没说愿不愿意了。”
“哪能不愿意,莫说一个,一年一个都成。”蓉大爷嘿嘿笑一声。见得凤姐儿媚眼如丝,暗挑鬓发,真真要迷死个人了。
不过这混账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忘不了薛宝钗。那夜荒唐,他还未完全体验足了。他也不是喜新厌旧的人,论魅力,比薛宝钗更成熟的王熙凤自然魅力更大。
白天里打扮得富贵气派,不可亵渎般;夜里……
特别是凤姐儿从最初的抗拒,到如今也愿意多种尝试,哪个男人不喜欢?
其中滋味,不可说,不可说。
王熙凤呸一声,道:“谁跟你一年一个……想了你的忧虑。这些日子,大家都在林府里。就算是怀上,西府太太们得了消息,也当是琏二爷的。当然若是他声张出去,便让人将倚霞阁清扫干净,你便到西府受太太们问话吧。”
蓉哥儿搂着坐亭台上。堵住小嘴。
良久,分开。
一根长长丝线悬挂空中,在灯笼光下,折射剔透的五彩斑斓。蓉哥儿轻轻将其抹去,嘿嘿笑道:“倚霞阁到底偏僻了,宁懿堂旁边有不是只有一个院子,我让人将那处打扫出来便是。”
“那地方哪是我能住的,便是你家蓉大奶奶同意了,珍大奶奶也未必肯。”王熙凤嬉笑一声,打趣道:“你不怕西府太太们问责于你?”
“咱皮糙肉厚,粗人一个。害怕这点东西?往日也是怕凤儿难做,又担心损了你名声。”蓉哥儿听着王熙凤心跳声,真是美好。
“怕损我名声,还来招我。”凤姐儿脸上羞红,动情之色更盛,轻轻拍打蓉大爷一下。骂道:“寻个什么劳子,也不怕你的小蹄子突然过来,这次见着了我可劝不了。”
贾蓉心里也好奇,凤姐儿竟然还有这本事,能够将黛玉这般执拗的人给劝回来。问道:“你是如何劝的?林姑姑可不好劝。”
王熙凤自得道:“只要猜中了她心思,哪里有什么不好劝的。我向来看人极准,她大多点年纪?若说真想到那情情爱爱方面的,实则也不全是。顶天是想人独宠她罢了,却没想得你同薛家大蹄子厮混到一起去了。”
“其实凤儿也不小。”
“呸!”
王熙凤想起昨夜瞧见的那一双,又看了蓉哥儿与之留恋。心里愤愤不平起来,这么大个劳累东西有什么用?
这妮子脑子转挺快,竟然秒懂自己的意思。蓉哥儿嘿笑两声,又问:“你是如何劝她的,也好让咱学学。往后再出这样情况,也有个应对方法。”
凤姐儿手指戳着蓉大爷脑袋,傲然道:“想也别想,你哪是劝她。明显是想哄她,等过两年宁国府又要多一人。在你家蓉大奶奶身边还有几人了,外面也不肯停手,这么多人如何照顾得过来。”
咱什么身体,哪能照顾不过来。
蓉哥儿道:“你们都喜欢乱猜心思,当我是种马了,见谁都配一下?”
“谁知道了!”
这妮子……
两人在亭台里一阵的亲昵嬉笑,待听了隔壁厅中动静,方才分开。凤姐儿整理衣裳,再次恢复端庄大气模样。若非王熙凤脸上稍有红晕,否则还真看不出异常来。
“凤姐姐,一同回去吗?”宝钗脸色稍有难看,多少能猜得出这两个刚刚在弄鬼。
王熙凤摇头道:“两位妹妹先回罢,还有些事情要同蓉儿交代。”
林黛玉的注意却不在王熙凤身上,她也不知道听了凤姐儿什么话,一心只盯薛宝钗。想着将宝钗拉回去,不让宝钗与蓉哥儿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黛玉道:“既然姐姐有正事要说,咱们先不打搅了。妹妹还有一些针法上的事情要向宝姐姐请教,回了院子细聊。”
凤姐儿见状暗暗得意,宝钗也配和自己斗?轻笑一声:“是啊,林妹妹说得不差,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暂且先回,林妹妹身子不好,可不能再熬夜。”
宝钗暗腰银牙,也知这是凤姐姐怂恿的。今儿晌午醒后,再见林妹妹时,便觉不对劲儿。
现在想来,林妹妹只怕是一时被凤姐姐蒙了眼,竟不知凤姐姐心思。他并非不想走,更不是想同蓉哥儿亲昵,只是见不管王熙凤得逞的样子。昨夜的事情,心里还后悔着,早打定注意蓉哥儿想再碰她,必须得让宁国府上薛家说情后才可以。
宝钗携着黛玉款款落座大厅里,轻笑道:“独留凤姐姐在这里,岂是像话的。凤姐姐有话要交代,想来用不着多长时间,咱们再这里稍等一会,结伴回去岂不好的?”
“……”
接下来两日,也如这一天想同。林黛玉盯着薛宝钗,薛宝钗盯着王熙凤,谁也不让谁。
于是,贾蓉房间安静了两天。
当然,只有夜里安静,白天则是成了黛玉与宝钗的秘密基地。
因蓉哥儿需要装作离府的样子,白天都与林如海在书房度过。他唯一的收获便是夜里的精神越来越好了,全怪白天在书房睡得太香。
他又不像林如海这般,捧上一本书能看一天。蓉哥儿捧上一本书,一页看不完便会入睡。书果然是最好的安眠药,瞌睡来了挡都挡不住。
扬州城里,却不如贾蓉这般安闲。
锦衣司扬州分卫的千户收到消息,连着几日‘贾蓉’‘林如海’两人都在扬州城里转悠。那位‘蓉侍卫’还每日往青楼钻,日子过得好个潇洒。
他们又只能派人到‘贾蓉’‘林如海’身边暗暗跟着,只是才靠近就被人发现,打了一顿丢在了街上。
“耻辱!”
千户大人简直要吐血了,他自然能想得到,打人的必定和侍卫处与三河营有关。因为其中一个锦衣卫身上还收到一封信,信上只有四个字——毋碍公事。
他们锦衣卫何时吃过这种亏。千户咬牙问:“可看清了打人者的面容?”
被打的顶着一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小声道:“未看清,咱们才靠近就被人给敲晕了。”
“丢脸,锦衣司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千户大人咬牙道,“定然是那几个侍卫干的,其他人没这胆量。此事我会上报道指挥使大人那去,找侍卫处讨个公道。莫以为仗着出身高,便可欺负咱们锦衣卫。这年头,便是亲王也未必敢动咱们锦衣卫的。他们几个侍卫倒仗忠顺王威风,竟不把咱放眼里。”
有锦衣卫问道:“若是明日他们还出来,咱们继续盯着?”
“盯,死死盯着。还要把声势给他们造大了,让还在扬州的老鼠知道林如海身边有猫躲着。”千户大人哼一声,道:“逼着老鼠往贾琏这边来,传消息过去明儿将贾琏哄到外面去,否则便将那贱人是妓子的身份告诉贾琏。”
吩咐完这些,千户大人依旧心中不平。
骂道:“哪个没卵子的想出这主意,妄想劫我锦衣司的功劳。莫要让咱知道了,定不让你看好。”
…………
“谁能知道。”蓉哥儿嘿嘿笑一声。一手大手从衣襟中滑入,拇指轻按。
“你休要作怪。等会林妹妹过来了,再撞见又要闹脾气。”
薛宝钗的脸蛋白里透红如同刚泛红的苹果,一双眉头轻蹙,上齿紧咬下唇,一副难受模样。嘴里不自主的发出轻嗯声,眸目间略有幽怨,却又羞涩难言。
“撞见便撞见了,咱们将门带上,她能知道里面发生什么。”蓉哥儿养精蓄锐好几个白日,今夜正精神着。好不容易见着的王熙凤不在,黛玉也刚离开,还不抓紧时间与宝钗亲昵一番?
忽地,宝钗嘤咛一声,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幸得蓉哥儿连忙扶住,惊慌之下,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床边。
心里大急。
宝钗早打定主意不同蓉哥儿做那事,偏偏身子不争气,莫名其妙软了。心里酥酥麻麻,嘴里还发出那熟悉又奇怪的声音,伸出双手艰难顶在蓉哥儿胸膛想要推开他。
宝钗的力量哪里是蓉哥儿的对手,完全推不动。
贾蓉的嬉笑一声,双手滑下将这宝钗揽进怀里,道:“今夜莫走了。”
“不行。林妹妹待会回来,必要盯我离开。”宝钗找借口道,暗暗想着自己刚刚一同随黛玉过去就好了,怎么也没想到会碰上刚回来的蓉哥儿。想起自那夜后的诸多难以忘怀的梦境场景,一被蓉哥儿双手触碰,便有难耐。
偏这混账胆子如此之大,夜色才降,并要拉着求欢。
宝钗又补充一句:“凤姐姐也随时会过来。”
蓉哥儿笑道:“那正好,一起。”
“才不要。”
宝钗小脸顿时红晕齐飞,那些讨厌的画面又一次的出现在他的脑中。想要努力甩去,反而越是清晰,甚至身体还暗暗发热。
这妮子怎么听这话,还动情了?
只见宝钗双手竟不自觉搂住了他,靠在怀内,轻动摩挲。
蓉哥儿稍疑惑,却又在心中大喜。
暗笑一声,拥着人儿一边向香榻靠去,贾蓉忽觉腿弯碰到了床沿,遂双手勾宝钗身子顺势倒下。宝钗,整个身子覆贾蓉身上,一双玉手柔荑在他身上四处揉搓抚摩。
“宝姐姐?”
外面忽来的一声,差点让宝钗从床上摔下来。从此间醒来,羞不可及,幽怨瞪了蓉哥儿一眼。像是在说,看吧,早和你说了林妹妹马上回来。
手上连忙整理了衣裳,宝钗又见蓉哥儿身上无恙,才过去开门。
贾蓉却忽然拦下,轻声道:“继续躲帷幔后去?”
宝钗轻轻跺脚,看着蓉哥儿一双明亮眼睛,差点就同意了下来。却忽然想到,如果今儿同意了,往后还不得任他欺负。
不行,要坚持原则。必须等他去薛家说情才行。
贾蓉还未等到宝钗藏帷幔后,只见这妮子一个快步,将房门拉。然后便只见宝钗黛玉两人面对着面,黛玉身后跟着紫鹃,几人睁大眼睛。
唉……
这妮子脸上的红晕还未消了。
蓉哥儿站房间正中央,简直尴尬得抠脚。
黛玉年纪虽小,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见蓉哥儿与宝姐姐都在房里,特别宝钗脸上的羞红样子,心中火气顿时上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黛玉要发作时,连紫鹃都以准备找借口为两人遮掩,却听黛玉轻声问道:“宝姐姐莫不是偷了园子里的番椒吃?”
几人皆愣在当场。
林黛玉继续道:“在苏州时听人提过,在边南地区的人,竟然将观赏用的番椒当食物。宝姐姐竟也学他们吃那辛玩意。”
宝钗反应过来,尴尬道:“妹妹莫非也吃过,不然怎知番椒是辛味。”
“倒是想尝尝,家里人却都防着,怕我碰了这漂亮又危险的东西。”
第182章:声音可不小
蓉哥儿总觉得这俩妮子话中有话,旁边的丫鬟虽然没听出深意来,他也难免稍有脸红。被一个小姑娘抓个正着,还讽刺一番,没有这更尴尬的事情了。
宝钗毕竟同他有过实在接触,哪能干巴巴看着宝钗吃亏。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林姑姑家里也有番椒?我倒喜欢吃这味道,平日怎么没见过。”
林黛玉听蓉哥儿岔开话题,也不在说宝钗偷吃的事情。笑一声道,“每年苏州都会送不少番椒种子来,府里多少会种上一点。蓉哥儿想尝,明儿让丫鬟们从后院摘一些出来。”
番椒也就是辣椒,因其果实翠绿鲜红,品种繁多。这时间南北的士族们将番椒摆种在园子里,以作观赏植物。
贾蓉也不是真要吃这东西,毕竟辣椒好不好吃还得看厨子会不会做。况且,后世的辣椒是经过专门选种培育,这年代的辣椒选种却是以形状颜色为主要参考,走的不同路子。味道究竟怎样,谁也知道。
他笑一声,说最近食不得辛辣,改日……
也便将这话题终结了。
问起这几日宝钗与黛玉在这边偷摸瞒着在做什么时,二女却红着脸都不说话。贾蓉瞧到的紫鹃手上拿着的东西时,才嘿嘿笑道。
都是些作画的颜料,两个小妮子也不知道在画什么玩意。难不成是在给小内衣做设计?还是在设计旗袍?
啧啧……
这混账脑海里顿时浮现起宝钗内穿小罩衣外穿旗袍的样子,所谓西北有高山,上与浮云齐;海角尽东南,惊涛拍石岸。
妥妥一个壮观景象。
再看小黛玉模样,身材羸弱轻薄,换上之后也不知是何风景。要说穿旗袍最好看的,必定是凤姐儿与平儿两人,身材适中,既不如宝钗的澎湃,也不似黛玉的身轻。该瘦的瘦,该富的富,配旗袍正好。
宝钗见蓉哥儿笑中暗藏猥琐,便知这混账心里又打鬼主意。哼一声,催促的蓉哥儿出房间去。“姊妹间的秘密,你一个爷们问东问西,没半点规矩。”
蓉哥儿笑一声,给宝钗递出一个眼色。想着让这两人的尽快将衣裳花纹图案设计好了,等哪日……日子里换上。
来一场易先生似的快活。
美哉,美哉。
宝钗脸上春情未散,见此神情更羞。蓉哥儿也不知道她们要忙什么时候去,想着王熙凤曾提过的要求,要不趁今天机会到她院子去送一送种子。
宝钗日夜同林黛玉在一处,蓉哥儿实在没有与她亲昵的机会。既然凤姐儿没来,何不到那边过去。
说干就干。
“婶子?婶子?蓉儿来了。”
“呸!”
发出这样的声音的不是王熙凤,而是院子里的俏平儿,她道:“旁边便是宝姑娘住的房间,这么乱叫不怕被她听了去?”
“宝姑姑同林姑姑在轩中研究她们的事业,竟把老衲房间个占了去。老衲的无处可去,只能到此处来,求两位小娘子收留两日。”蓉哥儿装模做样道。
“好个婬僧,平儿将他打出去。”听到声音出来的王熙凤走出来,叉腰骂道:“捡树上的枝丫抽死他这个没你良心的。”
“……”蓉哥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就王熙凤与平儿生气的模样给整蒙圈了。好在反应够快,动作敏捷的他连忙跳凤姐儿身边去,一手抱住这妮子细腰,求饶道:“求女施主饶命贫僧一命。”
“呸。”王熙凤啐他一脸,继而骂道:“该是的东西,今儿跑这里做什么?”
蓉哥儿笑道:“老衲为东土大唐取……不,送经而来。”
哪知凤姐儿却不领情,哼道:“白日不见你来,这会儿过来作甚?今儿没心情,莫在这里碍眼。”
“当真?”贾蓉才不信,这妮子眼神明显闪躲,才揽住就觉查那水蛇般的细腰在款款扭动。
“当真。”
“那么老衲……要度化你这不开智的妖精。”
蓉哥儿心里火正盛,哪里能够放过中妮子。话音才落,竟堵上那正欲说话的小嘴。看得外面平儿的目瞪口呆,好一对不要脸的东西。平儿暗暗哼一声,将才捡起的树枝丢在地上。
还在猫狗互咬的两人,也没管平儿做什么。撕咬之下,直接进了内卧里。
“莫要作怪!”
王熙凤突然推开这混账,哼道:“别往下面摸了,让你前些日子不来,今儿别的来了。”
靠!
贾蓉想哭的心都有了,这么算怎么个事情。难怪都说有亲戚撑腰的女人,脾气向来不好。凤姐儿大姨妈来了,有了靠山,哪里是蓉哥儿能轻易得罪的。
“你瞧瞧……”蓉哥儿拿着凤姐儿小手探去。
哪知王熙凤冷笑哼道:“便知你德性,又是哪个小蹄子勾出的火,找哪个小蹄子去。”
“要不……”蓉哥儿盯着凤姐儿一双火焰色红唇,使眼色道。
“滚!”
“……”
男人苦,男人累,太坚强的男人也受罪。
王熙凤也不愿瞧蓉哥儿这样子,心里还在给他想着主意,却料这混账拿着她小手套握上。反应过来的她,嫌弃抽出手来,上面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怪味。
凤姐儿哼一声,“和平儿到旁边耳房去,别在我这打什么歪主意。”
听见此言,蓉哥儿心中得意。却也未离开转身找平儿去,反而搂着凤姐儿好一顿安慰。极度无耻的说道:“今儿特意给好凤儿送经书而来的,我便是憋死在这里,也不能舍了好凤姐儿去寻他人。”
蓉哥儿见王熙凤没听懂,一顿挤眉弄眼,又说起她想怀孩子的事情。才让凤姐儿明白过来,只是她脸上又羞又怒,没好气道:“早几日不来,现在晚了。”
“那时,哪好过来。你与宝姑姑、林姑姑同出同入,我也没机会。”贾蓉辩解一声,又道:“也不知道琏二叔什么时候回来,他就住隔壁厢房,万一听了这边动静,哪能了得。”
“连个借口也不会找。”王熙凤察觉这混账手指使坏,嘤咛一声,道:“今夜就担心你琏二叔回来?平日我声音可不小,房间又不远……”
担心?
确实有点担心,凤姐儿与琏二叔现在也维持表面体面,虽然贾琏有猜测他与凤姐儿的关系,当被抓到实证是完全不同的。再没感情的人,被亲眼见着戴绿帽子,定然也极其不好受。
蓉哥儿笑道:“几日也没听到琏二叔消息,想来的一时不会回来罢。再说,琏二叔现如今也进不得你房间,还能抓你我在床不成?”
“呸,说什么难听话。”
…………
“回去?”
“二爷快些回去罢,这些日子莫要来这了。”扬州城,离林府不远处的一个临水房间内,一女子轻轻给贾琏整理好衣裳,神色间似乎有难言之隐。
贾琏困顿不已,在药力酒精等东西的作用下,只觉天昏地暗。连面前的女人也看不甚太清楚,伸手抓了几下才扶上了女人身子。歪斜着脑袋,半眯着双眼道:“有你这么个体贴人儿,我哪也不愿去。”
女子强颜笑一声,犹豫后投入贾琏的怀里。
贾琏以为是女人又没钱了,自顾笑道:“可是那二百两银子又花完了?”
女人心里挣扎片刻,点了点头。轻声道:“前些日子老家因当官的放水受了灾,二爷赠送的银两全送回家里去了。”
贾琏高提眉毛,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骂道:“庙堂上的都是黑心人,只顾自己前程,却从不想百姓疾苦。不用担心,今儿我就回去,明儿一早多送点银子过来。带你出去,好好再置办一身衣裳。”
“谢谢二爷。”女人轻笑一声。
“谢我作甚。遇上你这样贴心的人,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琏二爷呵呵笑两声,勾起女人的下巴,道:“待我回神京时,定将你带回贾家去。将那夜叉给打发了,扶你做正房奶奶。”
女人紧张道:“二爷莫说这样话,奴家只要能留二爷身边便已心满意足。”
贾琏脸上发狠道:“我是府里爷们,往后分房了也是一家之主。哪能事事要她做主,被她强压一头。该死的夜叉敢多说一句,爷便一剑结果了她。”
女人玉手给琏二爷胸口顺气,道:“奴家虽未见过奶奶,却能从二爷嘴里听出她是个不得了的人儿。手段高,又有心机,二爷还是莫与她闹翻才好。”
“便要闹她。”
“奴家在家时,也不受大太太待见,才落了这下场。”女人不知怎么双眼便红了,模样甚是可怜,泪水哗哗落下。
女人悲凉道:“奴家父亲性子软,那大太太却是个强势人。大太太每日同其他男子厮混一处,甚至夜不归宿,父亲也不敢多说什么。后来父亲忽然离世,那妇人竟拉来十多个相好的将家里财产霸占了去。可怜父亲几房的子女全部被赶出了府,家产全被大太太与野男人霸占了。”
贾琏听着女人的故事,心都化了,若非身体不允许,真想再细细疼爱她一番。
女人推脱两下,又让琏二爷占够了便宜,才见琏二爷踉踉跄跄出了房间。
她脸上慢慢浮现起一抹笑容来,才等贾琏走远,便见一高达汉子迈步进来。连忙起身,规矩道:“官爷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汉子点了点头,上下审视女人。哼道:“你这贱人穿金戴银打扮过后,倒有几分富贵人家的姐儿模样。这次贾琏给的银子,还剩多少?”
女人挣扎片刻,老实从床榻下拉出一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还有两个银裸子。
汉子见了脸上露出满意笑容,款款走了过去,还未待女子起身,便将她脑袋按住。呵呵笑道:“荣国府未来的奶奶,可要给咱这粗人清理干净了。”
临水的房间里发生的事情,贾琏并不知道。夜色下,他左摇右晃,脑海里却在不停回荡这刚刚女人说的话。心里为女人而悲,也为自己而悲。
他一直在问自己:“王熙凤会不会像女人家里的大太太一样?”
快到林府时,贾琏便听了扬州巡城的钟声。暗笑一声,州府的夜禁要比神京晚半个时辰,真好!
念叨一句:“还有一刻钟才到夜禁,不着急。”
贾琏便在旁边寻一廊阶坐会,这几日他是在太累了,今儿还是用酒吞服了不少海报丸才勉强度过。
坐上片刻,便见了前面一队人提灯笼过来。
“入夜时间,还在城中游荡,抓起来。”
贾琏被人按着肩膀,一下清醒不少,道:“还有一刻钟才入夜,为何抓人。”
“尔去何处?”
“巡盐御史林府。”
首位的巡夜人冷笑一声,道:“巡盐御史林府至此地有百丈之远,以尔脚力踱步林府时,早已犯夜。抓来,送衙门。”
贾琏懵了,百丈不过千尺,也就三百多米的距离,一刻钟还走不过去?他要申辩,巡夜人却不管他。
有人道:“你若能缴一百两银子,咱们兄弟也就放你一马,还将你送林府门前去。”
贾琏身上哪有半两银子,口袋比脸还干净。
为首的冷笑道:“没钱?将此犯夜者带回衙门,笞三十。明日去府上通知家人去衙门赎人。”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说的就是贾琏这种情况。偏遇上这么几个棒槌,连听了巡盐御史林府几个字,也不愿意通融。
更让贾琏郁闷的是,明明还有一刻钟时间,竟然就将他当做犯夜者抓了。
实则也怪不得别的,只因这些巡夜人都是扬州当地的,多少靠盐运司吃饭。如今得知这位姓林的巡盐御史要砸扬州人的饭碗,这是逮着机会,要好好出一口气了。
只是他们觉对想不到,因此却坏了锦衣司的安排。原本那位要跟着贾琏的锦衣卫,此刻却在贾琏近几日呆过的房间里,与贾琏近几日亲热过的女人,做着某些不能说秘密事情。
……
“巧合?”
蓉哥儿牵着宝钗小手,讪讪笑一声,道:“绝对是巧合,今儿听了凤姐儿身子不舒服,才过来探望。”
宝钗轻笑道:“蓉哥儿未曾骗我?”
蓉哥儿蹙眉,这妮子表情不对啊。只听宝钗继续道:“为何你身上沾有平儿常用的熏香气味。”
第183章:实在美妙至极
宝钗被突然起来的一下给打蒙了,愣在原地不敢说话。回头看一眼,房间里的莺儿没有出来。附近凤姐姐的院子里,也无人过来。
见无人看紧,没损了自己脸面,她才轻咬下唇推他离开。哼一声:“如今可是得意了,几家的姐儿都围着你转。刚从别人身上占完便宜,还要欺负我来?”
蓉哥儿也没想到随手那么一下,竟打出这么大的声音。再见宝钗也耍性子,抬手就要治这妮子。
薛宝钗忙护住后面,脸上依旧飞扬。道:“同林妹妹从的房间出来,不见你人,便猜到你到这边来了。果然让我逮住,这回怎么说?”
“你要什么说法?”蓉哥儿打定主意要治一治宝钗的性子。王熙凤那里是一时难改的,也在潜移默化中,偏这妮子总在打什么主意。
也不管她如何护着,双手将人扒拉过来。
“莫打……”这样的感觉绝对是屈辱的,哪怕是被情男所打,却也不自在。宝钗心中难言,在他怀中挣扎扭动两下。仰着脑袋,整个身躯趴在贾蓉身上,被拍几下终于是忍不住了。
薛宝钗低声将自己所想的说出来。“都是各家的姐儿,一个个心高气傲。大家又都没个名分,往后少不得各自算计。凤姐姐贪权,最是会算计的。林妹妹也不简单,虽然年纪小,心思却不少。她如今还不知你同凤姐姐关系,往后要知了,可比我这事严重的多。”
蓉哥儿一愣,这妮子是真心在为自己的后宫考虑?也不在拍那丰厚地,脸上堆砌起和善笑容,柔情道:“姑姑同我回轩中细细说罢?”
这……
宝钗很犹豫。去了轩里,今夜定是回不来了。自己才在心底定下的原则底线,难道才几日时间就要被打破?
可是平日,也无机会同蓉哥儿说这些。宝钗暗叹一声,责怪瞧了这坏人一眼。自己怎么就着了蓉哥儿的道,将身心都托付给了这么个混账。
暗暗道:也罢,便是不回来,也要先将后宅的事情处理好了。免得以后闹出更大问题,将蓉哥儿前程毁去。
宝钗轻笑一声道:“好啊,让我回去同莺儿交代一声。”
说到底,薛宝钗的所信奉的,是极其传统的受封建儒家文化影响的辅君思想。在她的认知里,女人就应该辅佐男人登堂入室、拜相封公。男人仕途越好,女人也就越成功。
她就是想做成功男人背后的那个女人,是后宅里的管家、军师、谏官。
薛宝钗也是一直这么做的,所以才显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因为她不如黛玉任性,更不如的凤姐儿贪执。对她来说,名分其实真的不重要,甚至自身的一切都不重要。她是甘愿付出的,就如当初一心想要入宫,一是为了实现自己报复,二也是为了薛家前程。
“还不放手?难道怕我会了房间,不再出来?”宝钗见蓉哥儿听得进劝,也有心事打趣起来。轻轻在蓉哥儿脸颊之上亲上一口,随后露出浅笑菲菲。
蓉哥儿发傻片刻,摸着刚刚被宝钗亲过的地方,竟半晌会没有回神过来。
眼睛呆呆看她,就这样一眼,见着宝钗脸上自信的笑容,贾蓉只觉心里像是被人的锤了一下。
悠悠叹一声,这妮子受封建思想荼害不浅。静静看她模样,倒是真真第一次认真瞧她。那自傲飞扬又认真的神情,是在令人心动。
刚刚的邪念竟然消散大半,轻轻揽住这妮子。他知自己是真的心动了,这种心动不像是以往的因色而动,如今的心动只因她这个人。
与容貌、身材无关。
当然,如果不是个美女,一般人不会去深究对方到底是什么心思。就如后世有部分女人将数量众多的男人,不当成是男人,一样的道理。
他道:“其实不是非得要这日。”
宝钗道:“这样事情自然越早解决约好,我可不想继续在林妹妹监督下生活。似乎她将我当敌人般,脸上虽然和气着,心里却警惕防备。”
蓉哥儿暗笑一声。你以前不是这样子吗?现在反倒说起林黛玉来。如果林黛玉露出自己本性,只怕谁都受不了。
他点点头道:“我在这等你。”
宝钗听蓉哥儿这温情声音,其中竟无半点急色样子,心中也暖。含情脉脉,温柔笑一声,道:“等我。”
贾蓉见宝钗回了房间,却也半点不急。甚至也不担心宝钗会不会出来,似乎就算她不肯来了,蓉大爷也心甘情愿认了。
因为他终于发现,除了宝钗绝色的样貌与无人比拟的身材外,她的思想才是最可爱的,也是最可敬佩的。
或许在以往,贾蓉会觉得这样的人很傻。当是当他遇上时,接触后,再不觉得傻。
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
“在想什么了?”宝钗忽然再出现在他面前,脸上还是那浅浅的笑,笑中带半点羞涩。
蓉哥儿答:“在想自己是走了什么运,竟然这辈子会遇上宝姑姑。”
宝钗嫣然一笑,如暗夜花开。夜色也变得更加明亮起来,仿佛整个园子里鲜花都在这一刻争相绽放。
她主动拉上蓉哥儿的手,在天上勾月下,在暗色花丛中。笑道:“平时没机会,蓉哥儿同我游游园子可好?”
“极好。”
贾蓉牵这一只圆润有肉的小手,不仅手中感觉柔软,连心也是柔软的。
两人就着园中左右灯光,伴随一轮浅浅勾月,漫步在林府花园之中。两人在园中,寻到奇石假山林里的一亭子,宝钗靠在蓉哥儿身上道:“林妹妹虽是执拗的,却也好对付。她心天真好玩乐,若有人陪她笑闹,一切万事大吉。”
蓉哥儿紧揽着她,江南六月底的夜里,颇凉。
他道:“林姑姑确是个需要人陪的。不过她到底如何,又与我们家里有什么干系。”
宝钗换了个姿势,横坐蓉哥儿怀中,背靠着蓉哥儿手臂。脑袋轻轻在贾蓉的肩膀摩挲一阵,道:“还不是怪你,在贾家时待她如此之好,事事都依着她。又是作画,又是刻小人。将她哄得鲜花怒放,她哪能没半点外想?”
这些事情,在贾蓉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却忘记了考虑,没个时代人与人的相处是不同的。比如这年代,男人与男人手牵手,让别人看了绝对不会多想。甚至还要夸上几句,好个情真意切的兄弟。
如果在后世,男人与男人手牵手,让人见了只会在背后笑一句好个情真意切的兄弟。
贾蓉如果在是在后世对年纪小的女孩好,平常多送礼物,多说几句夸赞的好话。那女孩通常不会多想。当是在这男女大防之下,蓉哥儿的很多事情都比较出格了。
因为黛玉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自然心里待贾蓉与其他人不同。
蓉哥儿认真听宝钗所了一遍后,讪讪笑道:“往日也没想那么多,只觉林姑姑身子不好,所以多有照顾。要不,往后我躲远离着她?”
宝钗道:“顺其自然吧,虽然不愿意再有人掺和进来,但哪能阻止得了。想来那日凤姐姐借着劝她的缘由,说了不少事情。除了凤姐姐外,谁也弄不懂林妹妹在想什么了。”
贾蓉一直说的是真心话。他对林黛玉真的没太多想法,毕竟……他不喜欢太作的女人。当亲戚,就算作也有度,当她身子不好都能容忍。可要相处在一起,甚至以后还要生活在一起,太作了实在难受。
他道:“宝姑姑心思通透,这些事情只有你才看得明白。”
宝钗轻哼一声,“凤姐姐比我更明白。只是她不愿说罢,又怕我抢了她光芒、夺了她的权利,总喜欢在背后施手段。”
王熙凤和薛宝钗可是嫡系表姐妹,怎么就这么看不顺眼了?难道是聪明女人之间天生的敌意。蓉哥儿道:“你们姊妹间,何必这么想她。”
薛宝钗道:“非是我要如此想她,是知她底细。若不触及她的利益处,姐姐与谁都能和睦。若触及了她的利益处,便是亲姐妹她也不会留情。幸得她不是正牌的蓉大奶奶,否则你哪能这般自在。”
额……
说得也是。
如果王熙凤是正牌,想都不用想,自己要么学着琏二叔的样子委曲求全。要么跟王熙凤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最后闹个极其不痛快。
蓉哥儿笑一声,“如此说凤姐儿也是留情了,竟让你我处在了一起。”
宝钗脸上稍红,扭了扭身姿,道:“哪里是她留情,她多少担忧自己往后再宁国府没地位,不能得势才想着多一个盟友。她若是留情,便不会追着到江南来,明显是对我这个妹妹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蓉哥儿得意笑一声,手贴着衣襟滑入。
实在美妙至极,怎么都顽不够。
薛宝钗这次竟没半点反抗,还特意解下两枚扣子,转身过来跨坐蓉哥儿身上。道:“姐姐想掌权,像在荣国府一样,掌握宁国府的经济大权。所以借合作的名义,一来防备薛家,二来是防备我的。”
贾蓉不以为然,笑道:“水泥窑的经营都由贾蔷、秦钟两人负责。她如何掌权?”
薛宝钗解释道:“虽是蔷哥儿、秦钟兄弟打理,但莫忘了姐姐在窑厂还占一成股份。以她手段借查账名义,出入窑厂,借势收拢人心不算难事。”
这妮子。
“瞧你才是不简单的,竟在你姐姐背后说她坏话。”
蓉哥儿笑一声,也许贾蔷、秦钟不是凤姐儿对手,但王熙凤真要插手到窑厂的事情去,很难。他怪宝钗将王熙凤想恶了,当即就要给宝钗颜色瞧瞧。
宝钗突然要害受袭,甚至已经感觉到了那阵火热,连忙道:“莫要在这里……”
第184章:薛宝钗夜诵桃花源记
蓉哥儿的动作让宝钗慌张。好在贾蓉不是要……
不,这样更羞耻。
薛宝钗被他孔武有力的大手托起,横着趴在蓉哥儿的身上。啪的一声,又一声,圆如满月的嫩肉随着声音在力量作用下来回变形。
“敢不敢继续挑拨关系了?”蓉哥儿问道。
深觉羞耻的宝钗委屈至极,道:“蓉哥儿再打那里,明儿我便回金陵去。”
“谁让你先挑拨我与凤姐儿关系的。”
“姐姐是性子,蓉哥儿难道会不知?如今尚且能安生过着,待水泥窑进入正轨盈利,往后大家都进了后宅,岂能不闹出乱子来。”
“她敢闹乱子,我便去罚她。你妄自猜疑,自然也得受罚。”
这坏人明知自己那处受不得的作弄,还要打来,真是坏透了。宝钗红着脸被扶起,却软巴巴瘫坐蓉哥儿怀里,心里酥麻以至顶点。双手抱住贾蓉脖子,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慢慢摩挲扭动。
丝绸与丝绸的摩擦间,发出嘶嘶声响。
蓉哥儿抬她下巴,只见一双俏眼流光含情,脸若彩色宝石白中透红,温润多情。轻轻笑道:“咱们回房细聊可好?”
薛宝钗听了这话,心底明白今儿是怎么也躲不掉了。她虽早有心里准备,心底诚然亦复杂。自己的底线在蓉哥儿面前,真是半日都监守不住。她有哪里知道,人一旦妥协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的心里又羞又热。仔细瞧了蓉哥儿样子,羞得埋头在他胸口,再不愿抬起。双手更是挂在蓉哥儿脖子上不愿意下来,羞道:“除非蓉哥儿抱我过去。”
贾蓉双手托住丰厚地,宝钗就像是考拉搬挂在他身上。蓉哥儿心里更是激动,终于要迎接这一日了。虽然宝钗这妮子嘴上总说这要这样那样,给两人定下很多的条件规矩。却没想到今儿夜里,她却放开心扉要完全容纳自己了。
蓉哥儿抱着她穿过树荫,路过的花丛,偶听几声鸟叫。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清虚观那夜,宝钗也是这样一个姿势趴在怀里。
只是今夜的她,比那时要安静许多。
待到轩中,蓉哥儿见宝钗已经完全不敢再看他。笑一声,“为宝姑姑宽衣。”
宝钗羞涩难当,俏丽娇嫩小脸已经赤红。虽与蓉哥儿有过一次亲密接触,但那次更多受了凤姐儿影响,是在半推半就下进行的。如今……
她怎么也想不通,才短短几天时间,自己竟然会心甘情愿同蓉哥儿苟合。
宝钗道:“蓉哥儿往后要认真待我。”
“真心实意,不敢有半点虚情。”蓉哥儿也知,到这地步,宝钗心里还是稍稍存一些疑虑。轻声安抚道:“论聪明贤德识大体,莫说凤姐儿,就连可儿也不如你。得贤内助,非细事也。我们家内宅的事情,以后还要宝儿多帮扶着可儿。”
宝钗听他竟连称呼也换了,一时耳软眼迷,依偎他怀中。道:“大爷就不怕的宝儿怂恿蓉大奶奶与凤姐姐做对?”
可卿心地善良,却也不傻。不管宝钗和凤姐儿怎么闹,可卿蓉大奶奶的身份都不会变,她完全没必要偏帮谁。蓉哥儿笑一声:“亲兄弟姐妹间也偶有摩擦,你们只要不将事情闹大了,我才不管。”
宝钗也笑,抱住蓉哥儿强壮腰背,道:“我不会同她们闹的,便是她们要闹,我也让着点。只要你能加官进爵,混个好前程,便是我最欢喜的事情。”
蓉哥儿望她。
她望他,片刻,又将头撇开。
宝钗道:“她们哪个要闹大了,危及蓉哥儿前程,才不管是姐姐妹妹还是正房奶奶。我都不饶她!”
这绝对是宝钗的真心话。
蓉哥儿点头,关键时刻总说这些干嘛。一双大手将宝钗提起,轻轻安放帷幔之下。只是他却不知道宝钗还有半句话没说,剩下半句的意思是她们这些姊妹本来就没个名分,争与不争,也不打紧。但蓉大奶奶将她们姊妹当做普通姨娘对待,那她也伺候了。
黛色的帷幔,杏黄的衣裳。帷幔如暗色之天,黄裳如天之下连绵起伏的高山。
他握紧她的酥手。
搓揉。
“比起做官,我想看到你们姊妹和睦。更不想宝儿将我的前程作为终身的目标,我更想你能过活得开心自在。”
宝钗是婉柔娇媚的女子。以往从没听过这样的话,两人对视见弥漫着微妙气息。
蓉哥儿的双眼像是有着一种迷人的魔力。难以抗拒。
宝钗看了一阵,面上的潮红蔓延至耳跟粉颈,香花似玉。轻忖一声:“不是要为我宽衣吗?”
这绝对是最动听,最让男人兴奋的话。
蓉哥儿解过许多衣裳,却从来没有这次的快。
瞧前面白玉美人,那两道弧线比月更圆、比玉更美,轻轻攀上竟比绸缎更滑。宝钗见他此般神色,更露自豪神情。
有些东西,真的不是凤姐姐、林妹妹可以比较的。
肉肉的女人,最,可,爱。
雪肩柔润,软似无骨。宝钗被作弄得羞了,扯上轻薄被褥遮之,半隐半现风景更艳。蓉大爷以手探之,清楚感觉她在升温。
宝钗实在忍受不住蓉哥儿眼神,闭上眼睛不敢瞧他,喃喃道:“将房中灯火熄了罢。”
“如此风景,吾当细赏。”蓉哥儿笑一声,自是不肯熄灯。
当房间烛火熄灭时,已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仿佛好几日过去。
黑暗是暧昧的,两人小声说着话。
有娇笑,有轻嗔,有轻吟。
“可歇息够了?”
“今夜到此吧。”宝钗有气无力回答道。
蓉哥儿黑暗中一阵摸索,像是拿住最柔软的棉花。
软而暖,更坚实。
不知怎么地,贾蓉的脑海里竟然闪过前世学过的一篇文章。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
狭道难通,渔人不易深入。
轩外湖中已不见勾月倒影,贾蓉反在黑暗中朗诵起来:“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错了!”
“哪错了!”
宝钗见蓉哥儿错了也不认,抓住它,道:“少了一句。”
“少了什么?”
“其中往来种作。”
……
“又错了。”
“又错了?”
“对,又少了一句。”
“少了什么?”
“并怡然自乐。”
蓉哥儿暗汗,自己学识果然不如她。随后两人齐诵,有时蓉哥儿在领读,有时宝钗在上朗诵。
好一会,薛宝钗夜诵桃花源记,毕。
贾蓉道:“这回轮到宝儿错了!”
“嗯?”宝钗疑惑闷着回一声。
“连你也将那几句忘了?”蓉哥儿傲然道:“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问今是何事,乃不知有汉。”
薛宝钗大羞,不再理会这个取笑自己的坏人。
翌日。
太阳高照,正准备回书房补觉的蓉哥儿忽然听了外面消息。
“琏二叔被巡夜人拿了?”
“一早差人将琏二爷从衙门领了回来。”林府管事的道,“不过,二爷昨儿应是受了罚,身上有不少的伤。去领人的小厮是将二爷背来的,这会儿已经送回房间了。”
“可请太医瞧过没?”
“请了去岁从宫里来的御医供奉瞧过了,琏二爷近几日怕是难下床来。”
“怎这般严重?”
管事的道:“听御医供奉同老爷讲,二爷是昨儿吃了龙虎之药将身体亏空了,还喝了不少的酒。再受一顿外伤……幸好回来得及时,若是再冻一夜,只怕琏二爷将来身子也废了。”
蓉哥儿听了,顶着睡眠不足的脑袋朝贾琏房间过去,硕大的熊猫眼格外明显。
贾琏由几个林府仆人伺候着,蓉哥儿找上问了几句,得知性命无忧才放心下来。
这家伙被打一顿,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蓉哥儿过来了。”贾琏悠悠转醒,有气无力道。
“二叔快躺下罢。是怎么回事,还能被巡夜人拿了去。”
说起这个,贾琏气到要吐血,悲声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咬牙骂道:“都是些有眼无珠的,听了我身上没银子,竟浑然不给说话的机会。将我拉回衙门一顿好罚……”
贾蓉听见,啧啧称奇。这些巡夜人怕不是和林府有仇?竟然听了是林家的也放过,更大胆大妄为还未入夜便抓人送官。
不过他这一顿挨打,倒是让贾蓉他们的事情好办了许多。
暗自想着:受了重伤的人总不会乱跑了吧。
贾琏却拉着他道:“蓉哥儿可否助二叔一件事情?”
“二叔尽管说。”
贾琏悲切道:“从林府出去,东边……”
“嗯?”
蓉哥儿越听越不对劲,好家伙。贾琏是要找自己再拿银子,然后送到在外面的女人那里去。他道:“前几日不是才拿了一百多两银子吗?”
“洪泽湖泄洪下大水冲了她家,所有田亩财产毁在水中。她也是可怜人,一百多两银子又能做些什么,对她而言只是车水杯薪。”
蓉哥儿暗暗蹙眉,一百多两不算什么?这位琏二叔平日是大手大脚惯了吧,连一百多两也不放在眼里。扬州城里小摊上一个烧饼也不过二三文钱,一两银子可买五百个烧饼,百两银子可换五万个烧饼。
以银两做单位的钱数,真的不少啊。
他道:“既然二叔吩咐了,我自会贴心办妥。今儿晌午就亲自送银子过去,二叔这些日子好好在府里休养,莫要走动才是。”
贾琏虚弱笑一声,道:“麻烦蓉哥儿走一趟了。”
蓉哥儿暗暗摇头,告离出了房间,到前后两仪门处寻守门小厮。吩咐道:“琏二爷伤势未好时,谁也不能放他离开。若是哪天见着琏二爷不在园子里,坏了林家姑太爷的事情,拿你们是问。”
“小得省的,还会将这话传到的全府下人耳朵里去,定会将琏二爷给看好了。”
蓉哥儿丢出两枚碎银子,笑一声,“上道。”
小厮又舔着脸问:“大爷今儿可要出去?”
“不该问的别问。”
“小的是瞧大爷脸色不好。”小厮嬉皮笑脸道。
…………
“怎么还没回来?”
在临水一处房间里的女人等到晌午也不见贾琏回来,悄悄从简陋的床板下摸出几个金银裸子藏在衣裳里。
左顾右看,见外面无人,轻手轻脚缓缓走出房间。
眼看着就要出了巷子,就差两步了。
“打哪去?”
一精壮汉子突然出现的巷口,将路遮挡个严实。汉子朝后看去,问:“贾琏人了?”
女子精明,无奈笑一声,道:“等了半日也不见琏二爷归来,奴家特意过来找大人说了。”
精装汉子皱着眉头,问:“贾琏没有回来?”
“是了。”
“是个屁。”壮汉子大骂声,抓着女子就往回拖。“是不是你这贱人昨儿与贾琏说了什么?好个骚浪贱货,竟敢坏本爷的好事。”
女子急切喊道:“奴家都是按大人吩咐的话与贾琏说的,奴家也不知道他今儿怎么还没回来。”
“定是你卖了他消息。”
男人却不信,正要抓着女人进屋作罚。
女人见状,反是放下心来,好声道:“大人要奴家身子,奴家一定好生伺候。”
正在这时,巷口外来有人喊道:“前面的可是李氏女?”
来人一身荣华打扮,自神不凡。手中拿扇,腰间陪玉。眼中带笑,看着纠缠中的男女。
男人哼道:“尔等何人?”
为首的荣华男子笑一声,手中的折扇轻摇,嚣张道:“某乃贾家宁国府嫡孙,爵承四品骑都尉,职奉忠顺王府二等侍卫。”
“贾蓉?”男人双目一凝,怀疑地看着眼前这个高挑男人。又瞧那人身后小厮,其中一个他倒是见过,真是巡盐御史林家的一名跑腿小厮。
正在这名男人要说话时,女人顺做悲惨样,哭诉道:“爵爷救命啊,奴家便是李氏女。”
‘贾蓉’眉头暗挑,目光转移到拿捏女人的男子身上。笑道:“当真?”
“当真。”
‘贾蓉’冷哼一声,道:“好一对狗男女,竟敢欺哄我贾家。来啊,将这两人给锁了。”
ps:今天太困了,最后一更,大家晚安。盟主加更的,月底几天安排。
第185章:王熙凤兴师问罪
背了一夜《桃花源记》的贾蓉在书房睡得极香,根本不知外面发生的。
可怜那被抓的锦衣卫丝毫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硬生生挨了一顿打。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身份暴露,不仅眼前这个‘贾蓉’不会轻易绕过自己,就连锦衣司扬州分卫的千户大人也不会放过他。
可惜,他却想岔了。
这假冒的贾蓉也不是好对付的,打了一顿还不觉出气。还要让男人将贾琏在这里花去的银子,全都要他们还回来,不然就抓到衙门见官。
“锦衣卫强逼良家女子,欺诈百姓银两。”‘贾蓉’与身边人轻笑一声,道:“这事情泄露出去,这锦衣司扬州分卫可有罪受了。”
后面一位小厮打扮的人,道:“这些人领圣命在外省公干,因当地官员敬畏他们,以至于在地方上为所欲为。早该清理一番,今儿被咱们兄弟遇上,算他们倒霉。”
锦衣司扬州分卫里。
一人急急传报:“事情不好了,那女子被贾蓉给逮了,还损了咱们分卫里一个弟兄。”
“怎么回事?”
“今儿一早,贾蓉带一众小厮出了门,直奔贾琏曾经所住的巷子。将那女人逮了,还抓了守那处的一个弟兄。如今两人已经被送盐运司衙门里去了,似乎要他们已经知道了一切是咱们布局。”
千户皱眉轻轻点头,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思考一阵后,问:“贾蓉、林如海今日都去了盐运司衙门?”
“昨儿贾琏被巡夜人拿了去,一早才被林府的人接走。所以林如海未曾出府,只是那贾蓉色心上头,将人送盐运司后,遣散长随小厮独自跑青楼寻乐去了。”
“那你们怎么回来了?”千户问道,“既然查到贾蓉行踪,何不继续盯着贾蓉?”
“贾蓉就在不远处的青楼里作乐,有几个弟兄在外守着,卑职才敢抽身过来报信。”
千户点头道:“被抓的人不必管,他既然是抓了送盐运司,而不是送扬州府衙。依他想法定是要等忠顺王回扬州后,让王爷做主。若是能立下大功,忠顺王也管不到咱们。继续盯贾蓉,一旦发现贾蓉与可疑人接触,立刻发送信号让附近锦衣卫过去抓人。”
“抓谁?”
“抓盐帮贩子,你还想抓贾蓉不成?”千户骂一句,又道:“一定要将那册子抢回来,不能让侍卫处的人先得手。”
…………
“得手?”书房里,刚被吵醒的蓉哥儿满目困顿,掀开身上盖着的小褥子,疑惑道:“说的算是什么话。”
“还想唬我?”王熙凤叉腰站蓉哥儿面前,冷笑道:“一早瞧了那小蹄子脸上春意盎然,还敢说你昨夜没与她做好事?”
“哪有好事,不过一起揽送……朗诵了一篇千古名文。”蓉哥儿嘿笑一声。自己揽,宝钗送,简称朗诵。厚颜无耻道,“宝姑姑定是瞧我愿意上进了,愿意读书学文了,所以才心中高兴。”
王熙凤冷笑道:“可不高兴嘛?她才见了我面,便拉着要商议将来后宅之事。说什么蓉哥儿是做大事的人,后宅是娘们的世界,往后咱姐妹要相互协作将后宅打理好。我呸,她也配?”
听了半天,贾蓉是明白了凤姐儿不高兴的原因。这会儿她跑过来兴师问罪,不就是担心薛宝钗抢了她的权,同时也让她有一种无法掌控后宅的感觉。
蓉哥儿携着她手,抱怀中坐下。
“她也是好心,何故生这么大气。”贾蓉哭笑不得,早就猜到王熙凤不会配合。道:“你们姊妹间天天闹别扭也不像话,凤儿就当是体贴我,不与她计较可好?”
王熙凤呵一声,“怎就你们是好心的,我心肠坏?”
“凤儿心肠自然是极好的,哪个污的你?我这会儿就过去罚她。”蓉哥儿安抚着,携王熙凤玉手摩挲。
王熙凤甩开他的手,从他怀中挣脱站起身。
一双美目瞪着蓉哥儿,哼道:“难不成我是善妒的人?还要她一个没开脸的丫头片子去教训我?你是离了神京,真把自己当皇帝了。让宝钗这个新得宠的礼部尚书兼户部尚书为你搜刮天下美人不成?”
额……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得瞎讲。”蓉哥儿盖她的嘴儿,问道,“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王熙凤冷笑:“还能说什么?她找我商量,要与你同林妹妹说媒了。瞧她意思,一个林妹妹还不够,还想到我王家去给你寻女人。”
还有这样的事情?
完全不像是薛宝钗能说的话,更不像是她能做出的事情啊。
蓉哥儿又细细问过一番,才知,原来宝钗却也不是这意思。只是宝钗这妮子因为昨夜通心后,竟将把她自己当蓉大奶奶了。想出主意与林、王两家得势的多走动,往后也好让蓉哥儿得林、王两家照顾。
天大的误会啊。
他道:“这不是同凤儿当初想法如出一辙?她眼界浅薄,何必一般见识。要我说,靠外人都不如靠自己,亲戚家再得势。还能让我当国公不成?他们自个都做不到,走动是应当的,也无必要想着总依靠亲戚们。”
凤姐儿脸上一红,见蓉哥儿伸手来抱她,毫不给面的踢脚过去。
“老实点。她与我想法一致,说她眼界浅薄,不是也在说我眼界浅薄?我是见不得她急功近利的样子,还劝我要戒妒。不是你教她来训我,还能是什么。”
当初秦可卿去王家拜年的主意是她想的,连王子腾夫人教导秦可卿规矩也是王熙凤求的。王熙凤觉自己做了不少,偏这人还不领情,怪自己善妒。
蓉哥儿揽着挣扎的凤姐儿,轻声道:“怎么会让她去教你戒妒,我就喜欢凤儿这泼辣味道,里面还带点酸酸的醋意,才是最香的最好的凤儿。”
肉麻的话,怪异的感觉。
王熙凤浑身自在,却也未再挣扎。气势也渐渐降了下来,不甘道:“她哪里值得我嫉妒的。”
这个问题……
蓉哥儿不由自主的低头看去。
“好你个混账,竟想那些事去。”王熙凤脸上一红,怒气更盛。只是火还未发,她便求饶道:“这里是林家书房了,瞎作弄什么。我那事才来,等过些日子……”
“想什么了。”蓉哥儿讪讪笑一声,自己再心急也不会急在这几日。
讲实在的,昨儿夜里才高乐过。虽然他这粗人,要想在狭窄小道上行走,确实得花一阵功夫。不然昨夜也不需闹到那么晚去。
又顾及宝钗感受,加上她最初的紧张,实在……
妙,不可言。
这是粗人兼大人的烦恼。
一想到这里,这混账竟竟隐隐有些许亢奋。再见王熙凤半恼半怨的样子,反觉迷人。
“哟,都这般了,还不承认。”
蓉哥儿不要脸的说道:“才哪到哪,更坚时刻你也见过。”
“呸。”
“凤儿气可消了?”蓉哥儿叹气,携她手道,“今儿一早醒来,又因琏二叔的事情一顿交代。我现在脑子还晕着,让我在这房里多休息片刻可好?”
凤姐儿听后更恼,道:“让你昨儿偷吃,她倒是一早起来神采奕奕,能怪谁去。”
“怪我,怪我。”蓉哥儿无奈道。
“知道就好。”王熙凤笑着一抓,警告道:“你下次还这般,我就让你再无偷吃的工具。”
“昨儿找你,你又不便。”贾蓉闷闷道。
“你倒是怪起我来,是谁跟平儿在耳房闹动静的?害得平儿晌午在拿补觉。”
“你家大爷的能耐,你还不清楚?”
“呸!”
王熙凤呵呵一声,拿着他把柄,这事自然没那么容易就此过去。
“要如何?”随口问一声后,蓉哥儿却忽然皱起了眉毛,见了凤姐儿动作,才明白了这妮子心思。
这混账笑一声,仿佛一时间所有困意都消散了。顿时双目放开,紧紧盯上凤姐儿小嘴。笑道:“何必如何狠心,凤儿要防我也有一好办法。”
“嗯?”
贾蓉道:“一人精力有限,我昨儿劳累一顿,今早就无精神了。若是往后凤姐儿先将我累下了,哪有精力偷吃?”
“你想得倒美。”王熙凤哼一声,道:“她们都一一护着你,趁我抱病时,还不知谁又被哄上了床。”
“也不是没办法处理的。”蓉哥儿小声道,“可听过守口如瓶的道理?”
“守口如瓶?”
蓉大爷点头解释,道:“手口不一,却皆如瓶。”
王熙凤脸上大臊。握住的手里力道轻了不少,脸上嫩嫩皮肤显露出淡淡的浅红色。
贾蓉低头暗笑一声。没想抬头便见凤姐儿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似乎在考虑事情的可行性。他忙道:“凤儿该不会真打这主意吧。”
王熙凤稍羞,咬牙,定下决心。
“这儿可是姑太爷的书房,万一他进来……”
凤姐儿白了这家伙一眼,道:“莫要再激我。林老爷在后院陪林府女眷了,哪有时间过来。我知你的那混账心思,今儿就如你的意。要夜里你与宝钗小蹄子弄鬼,我定不饶你。”
贾蓉被看穿心思,讪讪笑着。道:“凤儿待我最好,今儿夜里咱们开个家庭小会,我好好训她一番。”
“你也舍得?”
“总不能让你们往后在家里打仗。”蓉哥儿笑道。
王熙凤被他抱在怀里,身子渐渐软了。心里虽然多少有些委屈,却想着自己全都托付给这混账了。什么事情也都做过了,就算被宝钗误会一次,受下这委屈又如何。只要宝钗那蹄子也未他着想,他能好着,自己心中也得意。
凤姐儿又觉自己的小手被混账拿着乱动,脸上艳红。
“好凤儿,你红脸的样子真漂亮。”
“莫说这些好听话讨我喜欢。”
蓉哥儿笑着,同凤姐儿说一通好话。
寻一处靠墙的椅子坐上,一手慢慢伸出将王熙凤拉了过来。这样,就算又人突然进来也发现不了。毕竟后面是强,前面是一个大桌案。
凤姐儿白一眼,款款蹲下身子。暗暗咬牙,今儿要让这混账几日做不了怪才行。
好在王熙凤也非第一次尝试,在去王府拜年前,可玩过几次。盘上一阵过,也渐渐熟练。
在这两人热火交锋时。
休养半日的贾琏却记挂府外的女人,也不管身上的伤如何。一遍遍问着蓉哥儿回来没?银子可送了过去?
照顾贾琏的人又不敢违他,奈何也不知蓉大爷下落。
贾琏只好拖着病去贾蓉住的轩里。
“琏二哥找蓉哥儿?”
“拖他帮了些事情,放心不下,所以过来问问。”贾琏见了房中的宝钗黛玉二人,心里疑惑,只在门外打听。
“可是要紧的事?”宝钗问一句。她与黛玉都知了蓉哥儿在书房里,却担心坏了蓉哥儿的事情,所以一般不去打搅。这会儿见琏二哥找来,所以担心真是紧要的事情,她也好去书房通知一声。
偏贾琏这些事情,自然是不好同两个妹妹直说。只好改口道:“若是等蓉哥儿回来,托两位妹妹传话一声,请他到我房间走一趟。”
二女自然点头应下。
独薛宝钗瞧着刚刚贾琏站过的地方,暗暗出神。以为是贾琏发现了蓉哥儿与凤姐姐之间的事情,心里一阵烦闷。
林黛玉是众女间最为敏感的人,见宝钗神情不对,好奇道:“往日蓉哥儿与琏二哥来往也不近,到扬州来,二哥怎还有事托蓉哥儿去办?”
“不管,咱们的事情。”宝钗回神轻笑一声道,“大小衣裳的图案花纹也画好了,明儿唤几个女绣工过来。等哪日妹妹换了蓉哥儿新制的衣裳,定能让他瞧花了眼睛。”
“才不是为他画的。”林黛玉否认一声,又解释一句。“只是觉得新奇有趣。”
宝钗轻笑,看破不说破。
林黛玉瞧案上纸张,心里暗叹一声:倒是想自己亲手绣出来,就不知蓉哥儿要在府里呆多久。自己穿这衣裳,也不知是何模样。
…………
“蓉哥儿?”
角落里,沉浸其中的贾蓉忽然被吓了一跳,让凤姐儿差点磕了头。
“蓉哥儿在房里吗?”
“是还未睡醒罢?”
外面的声音再次响起敲门声,蓉哥儿听得出来,是宝钗与黛玉两个小妮子过来了。连忙给凤姐儿整理衣裳,不禁蹙眉,不是让她们没事不过到书房来吗?
又看着蹲着的王熙凤,嘴角晶莹的样子让宝钗见了倒是无妨,可外面还有小黛玉这样一个纯洁小姑娘。在书房里扫了一圈,却无可躲避的地方。
关键是……
眼见着,书房大门推款款推开。蓉哥儿看着下面蹲着的凤姐儿还未起来,连忙拉来旁边的小褥子盖住双腿。
第186章:口惠而实不至
蓉哥儿一副刚醒来的样子,打着呵欠揉了揉眉眼。眼角透逢,暗暗看着下面的小褥子。
她们应该看不出王熙凤在下面吧。
贾蓉在心里安慰自己,一颗心却丝毫没有放松。神经都绷紧了,脸上还要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太考验的一个人的演技了!
他强装镇定道:“姑姑们怎么过来了?”
“方才琏二哥起来到房里一趟,说是有事要找你。偏什么事情,他也不愿说。只让蓉哥儿回来后,去琏二哥那一趟。”
看这坏人双眼迷蒙的样子,宝钗心里不禁偷笑,让他昨儿要作怪。劳了一夜,现在总无精神了吧。
“本是不想来打搅的,只是想着万一是极重要的。所以还是拉着宝姐姐过来,告蓉哥儿一声。”
林黛玉悠悠道。也瞧蓉哥儿精神不振的样子,关心着。“今儿老爷在后院陪姨娘们。蓉哥儿一人待书房里,一定闷极了罢。也想着与姐姐一并过来,同蓉哥儿说说话解闷。”
“谢两位姑姑贴体。”
贾蓉笑着回了一声。
却不想这回答却惹恼了下面某人,一只手贴腿过去,蓉哥儿只觉被人用指甲轻轻掐了一下。
嘶……痛。
竟忘了王熙凤可是个醋缸子,这妮子听林妹妹的说的,这会定是吃醋了。
只是,那里怎么能用指甲掐?
蓉哥儿悄悄并脚夹上一下。
凤姐儿差点摔一下,连忙扶住蓉哥儿腿脚才稳住身子,一抬眼便……恼怒着在心中暗骂:“混账玩意。”
林黛玉嗔道:“知贴体便好。你每到白日里便躲书房里来,虽是有事办着。在哪儿不是一样的,就不能在房中不出去?”
宝钗听见,轻笑一声。难怪在房中时,林妹妹总心不在焉的。原来是几天下来,白日见不到蓉哥儿,夜里更难见面。心里不痛快了,所以才一直拉着自己到书房。
薛宝钗助攻道:“妹妹说得在理,哪有你这样做客的?天天待主人家里,却连主人面也不见,岂有这样道理。只要不碍了公干,蓉哥儿在哪躲着不行?将轩外的大门一闭,府里下人也不知你在不在里面。”
贾蓉道:“听姑姑们教诲。若是明儿事情还未结束,我就改呆轩中。只要两位姑姑不要再将我赶出去才好。”
“哪个赶你了。”林黛玉弱弱道,“昨儿只是让你在厅里等一等,哪知半刻功夫不到,便不见了你的影子。”
蓉哥儿告罪一声,计算将宝钗黛玉两人赶紧打发走了。王熙凤这妮子还在把握着自己了,这样情况,实在……
为什么会莫名的兴奋激动了?
哎哟哟!
凤姐儿这妮子……竟和自己心意相通?
蓉哥儿的心、头上一阵暖意。
原来凤姐儿也能朗朗上口。
他悄悄把身子朝前挪一挪,将腹部贴上书桌,把下面遮挡了严实。缓缓吸一口长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一字一字慢慢道:“琏二叔那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有几个王府侍卫去办,如今应是成了。”
林黛玉搬来椅子,在对面坐下。贴心道:“蓉哥儿为琏二哥做事,可莫要让凤姐姐知了。我瞧他们俩关系僵着,若是传凤姐姐耳中去了,最后还牵连上你来。”
“……”
蓉哥儿苦笑着,连忙坐直了身子。那妮子牙齿在款款使劲了,连忙解释道:“婶子不是小气人,给琏二叔般的事情也不是害人的。那些巡夜的小吏无德,还未入夜便要抓人,琏二爷昨儿无辜受罪。都是一家的,怎么也得给他讨个公道。”
觉察牙口轻松,蓉哥儿款款吐一口浊气。
宝钗道:“平时作威作福,如今还欺负到咱们家来了,合该给那些人瞧些颜色。”
林黛玉的笑容立敛,灵动双眼内眼珠子悠悠轻瞥宝钗。‘咱们家’几字听在她耳里,竟生出些不痛快来。
蓉哥儿更如芒刺在背,坐如针毡。生怕王熙凤忽然下狠手……嘴。
凤姐儿啊,出口伤人可不是好事。又不是城外的算命先生,何必做那铁口直断的事情。
贾蓉道:“宝姑姑说得在理,咱们算来算去也都是一家的亲戚。琏二叔受无故之伤,不讨回来,外人只会觉得咱们好欺负。就算这次受难的不是琏二叔,换了家里任何人,咱也得帮一帮。”
林黛玉点了点头,一双细细长眉似蹙非蹙,问:“蓉哥儿办完了这事,便要离开扬州了吗?”
蓉哥儿自己心里也没底,扬州盐课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淮扬河道的事情,以后是常驻淮安还是扬州,也不一定。
他道:“在江南应是有一段日子呆。”
林黛玉听见,方才又显笑颜。“如此便好,到了扬州,也不急着一时回去。”
贾蓉却不这样想,扬州虽然好。还让自己与宝钗有了实质干系,却不是久呆的地方。宁国府里,可卿还怀着孩子。蓉哥儿暗叹一声,得尽快忙了完了这些,赶着可卿生产前回去才行。
算算日子,可卿肚子里的孩子因是在今年年末与明年正月之间出生。
还有五六个月时间,应该来得及罢。
蓉哥儿心念至此,皱眉不想再拖下去。得计划让扬州的事情快点完才行,不过眼下……
得让薛宝钗和林黛玉两人赶紧离开才行。
蓉哥儿朝下瞄一样,只见凤姐儿掀起小褥子,露出神情。他却忍住偷笑,往日里,王熙凤哪时不是精唇泼口将人骂个晕头转向。如今却是拙口笨腮样子,确有几分可爱又好笑。
王熙凤见混账发笑,恨恨想着要口诛笔伐于这家伙。
偏蓉哥儿却知她是不识字的,终究只能是口惠而实不至。
“什么声音?”
宝钗忽然侧耳问一声。
贾蓉王熙凤两人皆是一惊,凤姐儿欲逃,蓉哥儿觉察怕她弄出动静。以手压下,可不让谁以为口实。
宝钗见蓉哥儿双手在下捣鼓,脸上一红。不知脑海里怎么会闪现出蓉哥儿在怡然自得的画面,大羞之。
她瞪一眼贾蓉,携林妹妹道:“我刚想起一事来,妹妹的画儿还有缺憾,得趁今儿去改一改。免得明儿绣工来了,将好好的东西给浪费了。”
林妹妹信以为真,与蓉哥儿告辞离去。
宝钗则是红着脸走到门口,还不忘将回头,饱含深意道:“莫做那样事,今儿我等你。”
“嗯?”贾蓉还来不及辩解,只听吱嘎一声,宝钗贴心的将门给关上了。
“唔嗯!”
一双手突然猛推贾蓉,一人艰难爬起钻出。
王熙凤口若悬河指着蓉哥儿骂了起来。
贾蓉瞧那唇边挂一缕晶莹悬在空中,忙拿出手绢与凤姐儿擦拭。
“呸!”她怒视蓉哥儿,质问道:“今儿你又与宝钗那小蹄子约好了?”
摇头,使劲摇头。
蓉哥儿求饶道:“哪有的事情,莫摇了。宝姑姑当是有话同我说罢。”
王熙凤哪会罢休。
“哼!”
蓉哥儿双手抓椅子上,反驳道:“满口胡柴,我哪与宝姑姑有约。你明着要治我,真是有口难辩。”
不知多久,蓉哥儿在书房里又睡一觉,疲倦醒来。
“你们回来了?可有所获。”
段玉无奈道:“都是的锦衣司的人乱事,本来今儿要接触上了。却不想他们弄出大阵仗来,将盐帮的人吓跑了。后来一阵围堵,却也只抓了几个小喽啰。”
“怎么回事?”
段玉骂道:“格他祖宗的,还不是锦衣司的人想要抢功劳,怕咱们得了先。于是在后晌时,派出一群人围在外面,被盐帮的瞧破了。突然闹出这么一茬,往后盐帮必然更加谨慎。”
贾蓉皱眉。“这些人也太不知事了罢?”
“整爷一肚子的气,白白一个功劳给丢了。”段玉的骂声不停,说了好一阵子。才问蓉哥儿道:“还有何计谋没?”
贾蓉摇头,苦笑道:“如今露出马脚,我要是盐帮的人宁愿暂时吃下闷亏,也不会再来送死。估计今明两天,扬州城里剩下的盐帮成员也会悄悄撤离。那东西,没机会了。”
段玉又骂一句。“格死锦衣千户全家的。”
贾蓉却笑一声,“玉大哥真性情,连千户家男的老少也不放过?你是真半点也不挑食,难不成那位锦衣千户男生女相?”
“咋还有心情笑?没了这东西,如何清理扬州官吏?”
“有林老爷送去的册子,扬州官吏也差不多被牵扯了。只是盐帮手里的册子更为详细丰富,没了那东西,扬州的官老爷依旧得全换了。”
贾蓉如何能不开心。没了那册子,现在最大的功劳就是林如海的。而且,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也该结束了。忠顺王没了再等下去的必要,自己也终于不要傻傻呆林家府里了。
蓉哥儿道:“快掌灯,拿折子来。”
段玉不解道:“拿折子做甚?”
“喊冤啊,被锦衣司坏了咱们好事。就算不到当今那里哭一哭,在十三爷面前哭一哭也是好的。咱们哪能吃这闷亏,你不是想格了锦衣千户的全家吗?这就是机会啊。”
段玉眯着眼瞧贾蓉,道:“这策略本是锦衣司想出来的,咱们如何喊冤?”
“锦衣司的人借贾琏钓鱼,咱们借林老爷与我的名声钓鱼。咱们是名正言顺,他们是耍阴谋诡计。只要锦衣司敢承认贾琏身边的人是他们安排的,我明儿就拿蟠龙玉牌去找渃哥儿调几百人马去抄了锦衣千户的家。”
段玉听了蓉哥儿这豪言,差点被吓傻了。连忙道:“此举不妥。”
“嗯?”
“抄锦衣卫的家不妥。”段玉补充一句,咬牙道:“折子要写,不仅要禀十三爷,还得上呈宫中。”
“这才对嘛。咱们都站着理了,不弄死这群狗娘养的,还能算爷们?”蓉哥儿赞许一声,又吆喝着所有参与这件事情的所有侍卫,一个人找折子写上。
他当然不会真这么做,真直接抄了锦衣司千户的家,虽然爽,但后果太严重了。
大燕朝的侍卫出身可都不低,有这么一群人一起送折子上去,锦衣司想不重视这事情都难。
这混账蛊惑道:“事无巨细全部写上,将咱们下江南来的艰辛全记录起来。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咱们哥儿几个为了治水差点连命都搭上了,结果一道扬州就被锦衣司的人到处针对。必须得让当今圣上知道锦衣卫们都是如何做事的。”
段玉听了,一拍脑袋道:“对啊。咱怎么没想到这里。大家都将蓉哥儿为护百姓而落水的事情写上,还有这些天大家的努力,一一记上。咱们无权干涉锦衣司的事情,却可让当今知道咱们苦楚。”
看着这一群人都在写折子,贾蓉笑了。
笑的很欢。
他将写好的折子,轻轻吹干墨迹,递给段玉道:“玉大哥一定有路子将折子急送宫中罢,顺道将兄弟的也一并带过去。”
段玉犹豫片刻,受了蓉哥儿折子。
“放心,不出七日,这折子便能送达宫中。”
不出七日,岂不是日夜兼程赶路送信?果然这群家伙也不老实,哪怕天天称兄道弟,也没和自己完全交实底。
他都怀疑段玉这货是皇帝有目的地安插在忠顺王身边的,甚至忠顺王也十分清楚,不然十三爷也不会表现得如此信任段玉。
都他么是人精啊。
段玉却不知蓉哥儿心中所想,道:“往后,咱们还在扬州城内等盐帮的人送东西来吗?”
“还等什么。十三爷听了这里消息,这两日必下扬州来。后面直接瞧十三爷手段,咱们好好歇息便是。”蓉哥儿笑一声,感慨道:“咱也命苦,想来再过几日,便到与玉大哥分别的时候了。”
段玉咧嘴大笑道:“如今京畿营田由大学士苏伯瞻总理,十三爷主理黄淮河道事务。咱们还不到分别时间,说不得往后十三爷还得调咱协助蓉哥儿了。”
蓉哥儿撇嘴打发了几人,只觉日子过得索然无味。走上两步,差点摔倒在地。
干!
果然最毒不过妇人心,麻蛋,都站不稳来了。
日子不能这么过下去了。
叹气。
突然有点怀念小雀儿这个磨人的家伙了。
早知道就该让小雀儿配几幅便携的药带上,不然岂会出这样的情况。
“蓉哥儿回来了?”
房间里宝钗脸上带羞,奇怪的是林黛玉今儿竟没看着她。
也对,以宝钗的手段,要哄一个人离开。真不难,哪怕是林黛玉也会着她的道。
这日子没法过了!
男人还能说不行不成?
蓉哥儿讪讪道:“宝姑姑还未回去啊。”
宝钗矜持点头,道:“蓉哥儿往后莫要再做那事,到底伤身。真要忍不了,我……凤姐姐和平儿也不会看着你难受。”
第187章:心中的计划
宝钗还以为自己是好心,是在为蓉哥儿解忧,是在做奉献。却不知道贾蓉今夜是真的半点心思不敢起了,王熙凤的那张嘴谁能顶得住啊。
虽是共枕,蓉哥儿这夜却安分至极。
两人各说亲密话。
“待金陵寻好窑址,蓉哥儿计算让谁打理?”聊上几句,宝钗还是问出了心里最关心的事情。以前这些事情,她并不上心。如今两人都共枕一处,既是蓉哥儿的产业,心底竟也对此起了责任心。
贾蓉望着旁边小脸,小妮子面上虽极力掩饰,却也看得一些真意。
打趣道:“不如请宝姑姑在金陵打理水泥窑?”
薛宝钗认真思考片刻,道:“我倒是愿意,就怕凤丫头不肯。”
“她有什么不愿意的?”蓉哥儿暗笑一声,王熙凤如果听了这主意,肯定巴不得薛宝钗留在金陵,永远不回神京的好。要说凤姐儿怕宝钗在窑上做假账,金陵王家可不是没有人在,到时候往里面安插几个监督的亲信。
贾蓉问:“莫不是你真想一直留金陵不成?”
宝钗朝蓉哥儿怀里挤了挤,虽然稍稍有些热,却也不愿离开这让人安心的怀抱。
“一直留金陵自然不成。薛家如今除了叔母一家外,金陵也无其他近亲。娘亲与大哥也不会放心我独自在此,还莫说水泥窑上尽是男人,岂有常驻的道理。”
蓉哥儿道:“凤姐儿家不也在金陵。听她讲金陵王家还有一个胞兄在,哪算无其他近亲。怎么论你与凤姐儿也是正派表姐妹,她胞兄岂不是你的表兄弟?”
薛宝钗嗔道:“也就凤丫头认这五毒俱全的兄弟,往日也没少帮扶他,偏就是个不上进的。他真若将其他家当亲戚看待,琏二哥哪能到了江南连王家也不去一趟?嫡亲的大舅哥,除了凤丫头正眼瞧他,琏二哥何时看待过。”
原来还有这些内情。贾蓉方才明白,为什么贾琏在扬州好好几个月时间,竟也不去王家一趟。原本还以为是因为王熙凤的关系,听宝钗话里意思,看来王熙凤的这位胞兄不会做人啊。
宝钗款款道:“往日王家在金陵是何等气派,自从二舅去了京营当值,金陵王家便一年不如一年。家产还不是被这位好表兄给败了去,连往年凤丫头从神京送来的银子,如今也没留下几颗。”
“还有这样的事情?”
薛宝钗枕上蓉哥儿胸膛,道:“哪能没有了。若说我们薛家如今是外强中干,连个做主的男人也没有。凤丫头她家便是一蹶不振,里面不知多少龌龊事。不然当年二舅也不会将凤丫头接神京去,早早远离了金陵这一房的烂泥潭。”
蓉哥儿哦了一声,打趣道:“你们薛家祖上也辉煌,怎么自嘲起外强中干来。”
宝钗悠悠道:“父亲早逝,叔父去年也病故,如今薛家两房也只剩孤儿寡母。也正因如此,想着借祖荫要某个女官,却没料率先被撂了牌子。大哥虽年长,却不通经营。叔父家的兄弟比我略小,如今正在金陵守孝。偏叔父家生意比我们家做的还大,那兄弟年幼一时也照顾不来。”
这样啊!
听了宝钗的话,确实薛家也够惨的。金陵王家虽然出了一房败家的,王子腾那房如今却如日中天。薛家两房的男人却都早逝……
他问:“你那叔父家里也只有一独子?”
“除了那比我略小的兄弟,还有一位十来岁的妹妹。叔父离世前,曾与一位梅姓翰林互相定了亲家。”宝钗悠悠说道。
都说孤儿寡母招人欺,薛家两房寡母孤儿,偏又家里生意都做得极大。蓉哥儿可以想象得到,那一家如今情况也基本和薛宝钗家里一样,往后几年里在各省的买卖必定是年年亏本。
贾蓉暗暗叹息。果然,老祖宗的话也并不是全无道理。还是得家里人丁兴旺才行,不然就算家业再大,子孙未必也能守得住。
像薛家这般,两房都剩一年幼小子。如何能管得住各省那如人精般的总管与掌柜。如果是子孙自己败掉的,顶多怨子孙不孝;若是被外人偷蒙拐骗夺走的,死了也未必瞑目。
蓉哥儿暗道一声,看来本大爷得食言了,将来还是得祈求多生儿子才好。这绝不是重男轻女,而是他娘的在这鬼世界里,没有儿子真的难传家业。
他现在也懂了,为什么大燕南北各地会有那么多弄鬼的寺庙道观。那些人明知道庙观里求来的不是自己的孩子,竟然也会愿意去求子。
全是利益导向。
他笑一声:“咱们往后要多生几个才好,免得以后孩子们遭人欺负。”
宝钗羞着脸,小脑袋在他胸膛摩挲点头。
她道:“同你说金陵的事,非是要论这些。只是提前让蓉哥儿有个主意,省得往后凤丫头不知好歹将王仁安插到水泥窑去管事。她体贴王仁表哥的不容易,反害了咱们的经营。”
这妮子饶了一大堆,就为了防备王仁?
贾蓉心里虽有些不可思议。但想到这世界到底与前世不同,还是听了宝钗的劝,心里暗暗留下的主意。毕竟王仁可不是秦钟,秦钟年幼还能试着扶一扶,付出的代价也小。但是王仁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一直是个败家,这怎么能扶。
亲戚亲情,可以有,但是不能太离谱。
扶秦钟顶多是损失几十两银子,这王仁可不是几十两银子能解决的事情。
他道:“这是宁国府在外仅有的进益,更是宁国府往后的立足之本,自然不能让不可信的插手进来。等选了窑址,我给神京送信一封,将蔷哥儿拉来。”
宝钗嗯了一声,“蔷哥儿与你是同府兄弟,他自然比外人可信。不过等到那日,金陵贾家几房里多少给些好处,免得这些同族外房的心生怨气。”
贾蓉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一茬。他都差点忘记贾家金陵这十多房的存在了。好奇道:“如何给他们好处?金陵祖地可有十多房,每房给上几百两银子都不是小数目。”
薛宝钗道:“计算起来也是难事。你本是贾家族长,无非是修桥建庙,置办族产,捐钱奖族学等。一来让贾家族人记着蓉哥儿恩情,二来往后水泥窑上遇了事情,族里各房的人也好指使。”
又是要出钱的事情啊。
唉……
蓉哥儿思忖片刻,也只能认同宝钗的说法。
他可记得前世自己家里发生的一件事情,位于南方某省的老家里曾出了不少了不得的人物,其中有一个还是同族同村的。
只因那位大人物飞黄腾达之后,没为族里做半点贡献也就罢了,也未给县地方做半点好事。导致最后,大人物的后人想在百年之后长睡祖地竟也成了妄想。甚至那位大人物的纪念馆至他到红楼世界前夜未建成。
人啊,都是逐利的。
曾经他也劝过族里的人,建一个纪念馆也不用族里花钱,还能带动当地经济。可换来的,却是族人白眼和冷笑。
都记着好几十年前的仇了。
宝钗又问他:“你心里可有了计划?”
蓉哥儿嘻笑:“突想到一个点子,按神京义学的样子。在金陵族学里也设一个奖学金,除每月优秀学子的奖励外,凡过院试者奖励多少,过乡试、会试者又当如何。还给这奖学金起个好听名字,就好贾蓉奖学金。”
薛宝钗听闻,嘻嘻发笑。“倒是精明,这么做是好的。可若是族中贫困无银入学的又该如何?”
贾蓉哼一声,“宁荣两府每年给金陵捐的银子也不少,若是这十多房连族中家贫者也护不住,该拿他们是问才对。我们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哪能处处周到。”
宝钗道:“蓉哥儿既知分寸,也便放心了。”
这妮子小瞧谁了,自己可比她还大几岁。不,应说心里年龄比她大不小。许多东西,是一点就通,毕竟够硬。
他道:“宝儿应是知道咱的长处,往日是没接触,只要稍接触了一点。不仅能知分寸,还能知深浅。”
宝钗听了这话,不知为何突然上头,脸色渐渐红了。
“少说这混账话。你要知……”宝钗话到嘴边,却觉分寸不好说,深浅更不好言。幽幽白他一眼,继而道:“你心中有数就行。近两年里水泥窑生产的暂时主供朝廷,让民间都眼巴巴瞧着。薛家也不急这一时的买卖,等产量供上了,薛家将这天物贩送到各省去。”
这妮子还懂饥饿营销啊。
蓉哥儿笑一声,“往后咱们就将他改个名字,水泥两字不好听。换叫天物贡灰,一听就让人觉得高大上。”
薛宝钗虽听不懂高大上的含义,却明白蓉哥儿话里意思。点头道:“蓉哥儿尽管建窑生产,若江南与京畿卖不动了,薛家便将水泥卖南岭与北辽去。北辽卖不动了,就送伊犁,送真真国去卖。”
“真真国在何处?”贾蓉是没听过这地方。
宝钗突觉失言,又想自家妹子如今年幼,且已经许人。方才笑道:“我也不知有多远,只是听我那妹子提过在西海沿岸。那里的姑娘脸面就和那西洋画上的美人一样,也披着黄头发,打着联垂。反正咱薛家,除了东方海外诸国的买卖如今做不成,南北西方皆有门路。”
“瞧把你得意的。”蓉哥儿笑一声,伸手寻她痒痒。
房中好一阵闹腾,待宝钗面红耳赤笑完了劲,两人才堪堪入睡。
第二日。
清晨一大早,莺儿便红着脸过来服侍宝钗起床。倒也没敢多说什么,只是低着脑袋不敢在房中乱瞄。
薛宝钗当着莺儿的面,毫不避讳道:“待会林妹妹该要过来了,你也莫急着离开。林府丫鬟回将早饭送来,真要有事,一同吃过早饭再过去。”
贾蓉点头。
他当初出这主意,一方面是担心贾琏出事,另一方面是抢一抢锦衣司的功劳。
如今贾琏在林府养伤,昨儿又被锦衣司的人搅和一通,已没必要再管扬州城里的那些盐帮贩子了,蓉哥儿自己也不想再去书房里傻傻硬坐着。
片刻之后,果不其然如宝钗所说。林妹妹兴致勃勃的过来了,见了轩中的蓉哥儿,明显笑容更甚。
待早饭过来后,蓉哥儿便有些受不了了。
黛玉这妮子将一个前晌也能说的头头是道,实在不符合蓉哥儿的风格。食物就是吃的,哪来这么多规矩。
粗人,不懂雅俗。
不过,这还是贾蓉除了跟自己媳妇同桌吃食外,第一次与其他女性同席。说来感觉还真有点奇怪,开动过后,房间气氛也变异常诡异。
“我说到处不见你们姊妹踪影,原来都在这儿热闹。竟也不叫我来,这会儿是嫌姐姐碍眼了?”王熙凤扭腰进来,怪声笑道,“蓉哥儿今儿没出府?你琏二叔的事情可办妥了?他还等着回信了。”
房间气氛更怪,蓉哥儿一抹嘴巴,道:“幸得婶子提醒,昨儿回得太晚,竟忘了去回二叔消息了。他这会一定心急如焚,得赶紧去一趟。”
说罢,离了桌子,逃跑般溜了。
只有王熙凤身后的平儿露出疑惑眼神,方才来时又没碰上琏二爷,奶奶怎么知道琏二爷托大爷办事了?再者,爷们之间的事情,琏二爷还能与奶奶透露不成?
王熙凤却是轻轻拿绢子擦了擦唇角,笑道:“姐姐突然过来,两位妹子不会怪我打搅罢。”
林黛玉往蓉哥儿离开身影,淡淡浅笑道:“凤姐姐来得正好,妹妹还有事情想托姐姐帮忙了。”
宝钗默不作声,尝了几个吃食,也放了碗筷。让莺儿端茶来,坐旁边瞧林府丫鬟喂食湖中锦鲤去了。
“蓉哥儿可来了。”
贾琏这会儿还趴着床上,背上伤痕确稍狰狞。其实他受的伤并不重,只能他细皮嫩肉的被抽打一顿后,行动不便。
“二叔今儿可好了些?”
蓉哥儿走近,瞧了,贾琏背上应是刚换了药。
贾琏却没心思听这些,只担心着府外那女人现在如何,银子送到没有。这家伙连忙将房里的人打发出去,见房门关上后,才问蓉哥儿道:“事情妥了?”
蓉哥儿点头道:“妥了,二叔还信不过我?对方已经收了银子,不用担心罢。二叔还是好好养伤才是,争取早日好了,说不得还能见她一面。”
“嗯?”贾琏蹙眉问道:“这话意思是?”
贾蓉道:“也不知道二叔与那女人是何关系。她听了我身份,差点慌张逃了。后来还是拿了银子,女人才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
贾琏听了,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切问道,“她说了什么?可是怪我没亲自过去?”
琏二叔还真是个多情的种子。你说他渣吧,真金白银的送了不少。你说他不渣吧,有名的无名的男的女的,向来是来者不拒。
就贾琏这善财童子的手段,多少女人见了不得意?也难怪那么多人同他好,这家伙……
贾蓉叹气道:“倒是没怪你,还说了不少感激的话。只是后来又托我向你告罪,说她受了外人指使,却也没说明白到底如何个事情。然后便急急忙忙拿着银子跑了,待我追过去才明白,原来是三河营的驻军在抓她。”
“怎会和三河营扯上关系?”
“我与那三河营的参将有旧,打听后才知,原来这女人是外人安插在二叔身边的。目的是想办法对付林老爷,与林老爷所领皇命有关。”贾蓉故作隐晦提了一句。
只见贾琏愣在当场,久久回不过劲来。最后无奈叹气,道:“原来如此。她所犯罪责,与性命无忧罢?”
“该是无忧的。”贾蓉原本还以为这多情种子会让他去救那女人,现在看贾琏模样,虽然心情低落也未有这番意思。他道:“只是那女人本是扬州城内妓子,虽是受人指使,却也有罪。往后是发配岭南还是打上一顿板子拘几年,就待十三爷回来如何定罪。”
贾琏听了,如是亲见了女人惨状。唉声之下,竟有悲意。喃喃道:“她心存不轨,意图谋害巡盐御史,当罚。”
贾蓉正要安慰,见琏二爷在那暗暗摇头说道:“罢了罢了,虽有一番情缘,到底坏心要害家里亲戚前途。如何也是活该,咱……再不想她罢。”
这家伙竟然还有这觉悟,属实是蓉哥儿没想到的。讪讪道:“二叔能深明大义,是我贾家之福。往后也稍细心些,外面的人到底难查底细。二叔便是问情,也得是清白女子才行。不然,回了神京,太太们也未必能容得了。”
贾琏扭头看来,苦笑一声道:“没想你如今反教训起我来,可是她让你说的这话?”
“与婶子无关,乃心声。”
贾琏深深看了蓉哥儿一眼,像是要看穿贾蓉的心一般。盯着良久,款款开口问:“你和她……”
话到一半,却又咽了下去。
人一旦起了猜疑,就会注意各种细节。贾琏也不例外,在贾蓉还未成婚时,蓉哥儿与王熙凤之间便有些闲言碎语。只是那时都还规矩,所有反常都是从蓉哥儿成婚后开始的。
后来,再过一些时间,贾琏也慢慢发现蓉哥儿与王熙凤之间确更不同,他们夫妻间也渐渐疏远。如今他受伤后,凤姐儿也未来过几次,心里更不是滋味。
贾琏见蓉哥儿欲言又止的样子,无奈道一声:“蓉哥儿永远要记得,咱们才是一家人,同姓一个贾。”
贾蓉嗯了一声,道:“谨遵二叔教诲。”
贾琏苦笑摇头,让蓉哥儿将他扶起。望着蓉哥儿面容,良久也未说出什么话来。
有时候,不说话比说话更管用。
以至于蓉哥儿从贾琏房间出来后,脑袋还一直转不过来弯来。弄不明白琏二爷的意思,也搞不懂琏二爷的想法。
或许,是贾蓉自以为滔天大罪的事情,在贾琏眼里也仅此而已。又或者,贾琏是顾忌贾家前程,看着贾家好不容易才出了这么一个。
反正,贾蓉是没想明白。
哪怕是仅有猜忌,也应该有怒言,有言语上威胁,有神色间不满。
偏偏,贾琏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做。
“二叔,好好歇息罢。”
贾琏道:“若是蓉哥儿今日无事,同二叔坐着聊聊?”
一个上午,蓉哥儿都在贾琏房中度过,也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在聊什么。
只是,蓉哥儿从房间里出来后,神情变得极其复杂。长长吐了一口气,心中某块石头也稍稍放下。
说来也奇,贾琏这家伙休养了几天,背上的伤竟好了大半。最奇的是,他竟将那女子的事情全抛在了脑后,再没向蓉哥儿打听过。
这日,难得黛玉、宝钗几人没缠着贾蓉。他与贾琏在扬州城外垂钓,正兴起时,有林府小厮找了过来。
“他老人家终于记起我来了,还以为十三爷将咱完全忘了。”蓉哥儿呵呵笑一声。
贾琏道:“王爷到了扬州自然先着手盐课改制的事情,又让你多歇了几日,有这好事你还嫌弃?”
“咱不是那日听了二叔教诲,想着多为朝廷出力嘛。”蓉哥儿笑一声,又道:“二叔在这先钓着,侄儿先行回去了。”
贾琏点了点头,看蓉哥儿背影,再次露出复杂神情。
良久,才让人收了鱼竿。
人的心思,最是复杂。
扬州城内,巡盐御史林如海府上。
书房里,忠顺王与林如海请教了这些年扬州盐课利弊,又问了新盐课制度。
良久,十三爷蹙眉问:“那混账还没回来?”
第188章:我是圣教明王?(五千字,求全订)
多年以后,面对显德皇帝的质问,贾蓉将会回想起的那年在扬州垂钓期间被陌生人带走的那个下午。
疾驰的马车在扬州城内穿梭,贾蓉坐在的马车里,紧皱的眉头已然发现事情的异常。按马车的速度,这时间应该到了林府才对。掀起的旁边的软帘,他朝外面看去,周围已不是他熟悉的景色。
这不是回林府的路,是一条陌生的不归路。
害怕?
在陌生的环境下,任何人的心里都会有一点害怕,贾蓉也不例外。
恐惧,却也谈不上太大恐惧。前面的马夫似乎并不关心他的行为,甚至背对着贾蓉,竟也毫不担心。
是车夫走错了路?还是自己被绑架了?
“这是去哪儿?忠顺王不在林府吗?”贾蓉故作镇静的问了一声。
或许是车轮压在石板上的声音太大,马夫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不做任何回答。
“淦!”
贾蓉骂了一声。看着地上的石板在急速后退,暗想这时候跳下马车,少说能给车夫来个判一缓一吧!
贾蓉会跳吗?不会,他不是傻子。地上是坚硬的石板,在飞驰的马车上跳下,不死也重伤。哪怕
还有别的选择吗?
有……
有人说紧急制动是唯一的正确方式,爬过去从车夫手里抢下缰绳把马匹拉停,真是天才般的好主意。这样一来,自己与车夫绝对同时从马车上掉下,要么被惊马踢踩,要么被车轮轧一道。
“呸!”
贾蓉看着前面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老老实实坐回了马车之中。他这么惜命的人,不到真正危及生命的时候,绝对不会冒险尝试任何危险的事情。
万一只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贾蓉眼看着的马车离扬州城越来越远,心里泛起嘀咕。
没那么倒霉吧。自己在扬州也没得罪什么人,是盐帮?还是锦衣司?还是别的人?
马车停在了扬州城外一个小民房外,贾蓉看着周边一片荒芜,脑海里瞬间出现一个画面。真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一双鹰眼扫视了他一下,款款道:“蓉大爷里面请。”
贾蓉故作轻松道:“是什么人在等我?”
车夫摇头不答,只伸着手邀着蓉哥儿进去。蓉哥儿在心里感慨,别人钓鱼都能钓到稀奇百怪的东西,自己钓鱼怎么就挂到了高压电线?
这会保不齐要硬邦邦了。
进了民房,蓉哥儿还未看清房中人的样貌,房门并已被关上。灰暗的房间内,有一男人的声音响起,“皇胎儿女齐得度,九玄七祖上天台。”
什么鬼玩意。
贾蓉慢慢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终于看清了里面站着的那人。
老农打扮,脸面粗糙,留一嘴邋遢胡须。身上衣裳更是破旧,明显能看得出袖子的袖口袖肘几处都打着补丁。
“你是?”
样子粗燥的老农脸上的却露圣洁模样,朝圣般恭敬,双手做着奇怪手势,躬身行一礼。嘴里高声喊道:“须弥天白尊天王座下农使拜转轮明王。”
贾蓉竟直被唬在当场。须弥天是个稍微耳熟的词语,后面白尊、转轮之类却完全听不懂。良久才反应过来,眼前老农似乎是在叫自己。试探道:“起……起来?”
老农应声而起,咧嘴大笑。
“早听将使来信,尊者随忠顺王南下扬州。老农一路跟随而来,恰逢听了扬州剧变,便一直在寻找同尊者见面的时机。”
贾蓉挠了挠脑袋,感觉自己有限的脑容量突然不够用了。
讪讪道:“大兄应是认错了人。”
老农笑一声,道:“错不了。去岁时,将使大人与尊者有过几面之缘,曾将尊者画像回传圣教。教中兄弟姊妹皆认得尊者样貌,便是有人冒充尊者身份,也骗不过咱们兄弟的眼睛。”
贾蓉终于听到一个熟悉的词——圣教。
格他祖宗的。眼前这家伙竟然是圣教的人,还是一个什么农使。按他话里的意思,自己去年接触过的圣教人物只有两个,一个是小丫鬟雀儿,一个是万花楼头牌羡梅。
难不成那羡梅便是将使?
怎么又会把自己当过圣教尊者了?干……贾蓉无语至极,自己可是堂堂国公之后,当今亲封的四品爵骑都尉。现在虽然只是宗亲侍卫,以后要混得好了,说不得还能当个御前行走,或者乾清宫侍卫。
圣教尊者值几两银子?听上去就像是造反派的头头。
这不坑爹吗?老子根正苗红,被按一个造反派的身份,都不用干其他的就会被显德皇帝抄家摘了脑袋。
贾蓉双眼微眯,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自称农使的圣教人员。的确是个老农模样,可是……鬼知道这货是不是锦衣司反串的。
狗日的锦衣司最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前些日子抓了锦衣司的一个人,这会儿还关着了,该不会是锦衣司的阴险小人在诈自己吧。
蓉哥儿坚决道:“这位大兄定是认错了人,咱只是扬州一平民,不是什么尊者。”
老农稍一顿,含笑打量蓉哥儿身上穿着道:“经须弥山金、白、赤、青四天王确认,又有白尊座下将使三娘送来信件,神京贾家宁国府长孙贾蓉为明王降世,老农哪里还能弄错了去。”
贾蓉越来越感觉像是锦衣司在挖坑等他去跳。暗暗叹气,何必了。都是为朝廷效力的,干嘛这样做啊。
没劲。
蓉哥儿被点穿了身份,也不尴尬。笑道:“那便是你们教中几位天王弄错了。”
明王,这个词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前朝大明了。以前可看过一些野史说大明老朱也是明王手下的,这尼玛还叫明王,不是要反燕复明?南明诸王都被杀绝了,谁要再趟这浑水,谁就是傻子。
老农道:“尊者不必急着否认,待将使三娘寻到佛母,尊者经由佛母开悟便是真正的明王尊者。老农此次前来,一为保护尊者;二受商使所托,送扬州百官贪墨盐课及贩卖私盐罪证。”
“罪证?”贾蓉听了心中一喜,疑惑问:“当真有扬州官吏罪证?”
老农从房间到桌案上拿出一个木盒,将其打开,里面放一本厚厚册子。恭敬送蓉哥儿手上,老农道:“商使知尊者需要此物,特意托某当面奉上。”
贾蓉的将信将疑捧着册子打开,走到窗边。随意翻动记下,果然……上面记着哪年哪月哪日,哪位官老爷从盐帮拿走多少孝敬。还有扬州官吏在盐帮每次贩卖私盐的分成比例,每次所得利益等。事无巨细,一一记录在册。
好家伙。
蓉哥儿眯眼瞧了这位自称是圣教农使的人一眼。看来扬州的几大盐帮里有不少圣教的人,能记载这么详细,说不定原本计划将册子做其他用。
贾蓉冷淡笑道:“有了这册子在手里,就算是威胁着扬州百官跟着你们圣教造反,他们也得乖乖妥协才是。怎么平白无故将这东西送我手上来。”
老农叹道:“圣教分二宗四派三十二支,下至雇农、商贾、差役,上至太监、庄头、官吏,教中兄弟万千。偏其中又有地区、身份之别,各自为政,互不干涉。”
“这么说来,册中记载的有不少人还是你们圣教中人。只是他们如今得了利益,便忘了圣教之恩。加之每派信仰不同,圣教之内只怕寻常时也是矛盾重重。”
贾蓉见老农脸上闪过片刻尴尬,心里更无奈。
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组织,现在看来真是一群乌合之众。难怪朝廷也没想着出兵剿上一剿,根本就没必要嘛。说不定,哪天圣教中内斗一阵,这群造反派就自动消失了。
老农道:“从今往后便不再是如此了。明王降世,圣教各派各支必定归心,在明王与佛母的带领下,共创大业。”
“佛母又是什么身份?”
老农确是个质朴的人,竟一五一十的说了。
“佛母乃弥勒接引之人,待佛母同明王双修之后,尊者开悟修成弥勒法身。”老农双目含光,一脸期待道:“到那时,金尊多闻天王、白尊持国天王、青尊增长天王、赤尊广目天王归位,统领圣教上下推翻大燕,重建须弥世界。”
我的个乖乖!
这群家伙心还不小,可惜这些不知是野心还是妄想。
只是怎么佛母这个称呼,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人提过。似乎是贾敬说过,府里的小雀儿就是下任佛母。
一群牲口啊,小雀儿才多大。
一个刚十四岁的丫头就被选做了佛母,随时准备送去明王双修。不对,小雀儿入府时才十二岁,也就是圣教的牲口选了个连十二岁都没有的丫头片子当佛母。
太牲口了!
蓉哥儿讪讪道:“你如此同我说了,便不怕咱转身回去将你们圣教消息透露给朝廷?”
老农眯着一双三角眼,颇有智慧样子道:“四尊天王信任尊者,老农自然也信尊者。莫说尊者回去告密,即便是尊者将老农头颅摘下送去宫里,老农也毫无怨言。”
哼,贾蓉看了看自己与老农身材的对比,再来一个自己也未必是眼前这老农的对手。况且,外面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车夫。
没必要做这样的事情,蓉哥儿拿着手中册子掂量一下,有了这东西自己是白捡的功劳。笑一声道:“虽然咱不是大兄口中的明王尊者,但大兄气派令人佩服。今儿大兄又送我这一件厚礼,自是不能恩将仇报。只是不知大兄可知扬州锦衣分卫千户姓名?”
老农神情一顿,干笑道:“区区一个锦衣千户,还足以让圣教关注。”
不知道就不知道,装什么装。贾蓉翻了个白眼。
听老农道:“尊者问锦衣千户姓名作甚?”
蓉哥儿摇头,道:“没啥。大兄在扬州可有什么仇人没?我把他写册子里,让忠顺王顺手给你解决了。”
老农被蓉哥儿的想法给惊呆了,连忙摇头道:“老农鲜来扬州,常在平安州耕种,不与外人结仇。”
“别这么看咱。你们思想觉悟太低了,难怪不成气候。借刀杀人才是正经手段……这册子可是正经的杀人笔记,上面有名的,只怕全都逃不了。真没有仇人?那算了。白白浪费了这个好机会。”
蓉哥儿又问了一声,“真不知道扬州千户姓名?”
“确实不知。”老农道。
“可惜了。”贾蓉低头看着手中册子,极其的无奈。抬头时对上老农的眼神,讪讪道:“大兄何故如此神情,咱只是关心关心同僚,可无其他外想。咱是侍卫,他是锦衣卫,咱还能陷害他不成?又不是长孙狐狸,咱都是纯真善良的人,不搞那下作事情。”
老农道:“尊者便是后加上去,也是不成的。这册子里银两数目一一对应,凭白多出一个人来,总账便对不上了。”
蓉哥儿哦了一声。既然不能学长孙狐狸诬陷李恪的手段,那么暂时不想这些了。反正锦衣司最近也没好受的,那一男一女还在压在盐运司了。
“忠顺王还等着咱回去,半日不见人影,难免闹出误会来。大兄还是请外面的兄弟送咱回林府一趟。”
…………
扬州城里,正如贾蓉所料的一般。
当贾琏及林府小厮们发现贾蓉上错了马车,人也不见了踪影,一个个都慌了神。等消息传到林府时,不仅林如海、忠顺王等人齐齐皱眉,连段玉也是一脸不善。
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丢脸啊。
忠顺王亲至扬州时,扬州城内竟然还发生这样的情况。众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扬州城内的官员在弄鬼,一众侍卫各分几队,领上三河营驻军并朝各府而去。
林如海听了忠顺王的下令,一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担心贾蓉安慰,拜忠顺王道:“若真是扬州城内官吏在背后做手脚,此举怕会令他们狗急跳墙,蓉哥儿性命堪忧啊。”
十三爷寒声道:“官员贪污,除罪首外不过抄家革职。那小子身上有本王的蟠龙玉牌,谁要敢谋害于他,罪同谋反。”
“可是……”林如海还想说什么,却无奈叹一声说不出话来。贾家才出这么一个有能耐又得赏识的,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贾蓉也猜到扬州城里会出写动荡,却没想声势大的很。
等他到林府门口时,只见着外面跪着乌泱泱大片的人。看这些人身上官服,品级不高。最外围是一众三河营将士持兵围着。
蓉哥儿找来一人问:“他们跪这里作甚?”
三河营的人听了这个看热闹的家伙的声音,正要训斥,却发现有些眼熟。为首一人连忙上来,问:“蓉哥儿打哪去了?王爷听了你失踪消失,让咱们将扬州城几个衙门都冲了。如今知府、知州、盐运使、守备等人都跪在林家了。”
蓉哥儿听闻,愣一下。问:“锦衣分卫的千户不在里面?”
“额……不在。”
“可惜了!”
贾蓉摇着头进了林府,所有听了对话的人却不知道蓉哥儿的可惜了是什么意思。
才进去,忠顺王那边便得了消息。
“十三爷让蓉哥儿进去了。”段玉嬉笑道,“可得小心说话,今儿十三爷在气头上。”
蓉哥儿拍了拍胸脯,里面东西被打出闷响。这混账笑道:“没事,等咱进去,十三爷气便消了。”
段玉却不这么觉得,提醒道:“十三爷来扬州几日,却因没实质罪证无法对扬州官吏下手。今儿勉强算寻的一个发作的机会,你忽然又回来了,差点坏了十三爷的事情。”
额……
原来不是担忧咱的安慰啊。蓉哥儿失落,又不知不觉当了一会工具人。都他娘的是借题发挥的人,估计现在正在敲打扬州几个高层。
贾蓉进了院子,过了廊,至房门外。
听……
“快进去罢,十三爷等着你了。”外面侍卫笑道。
蓉哥儿摸了摸怀里东西,进去吧,怕个球。双手用力揉了揉眼睛,酝酿一番情绪。慢慢地眼睛红了,旁边挂上了泪珠。
“兄弟帮帮忙,用力将咱身上衣裳扯出几道口子。”
“……”
“别犹豫了,快点。等回了神京,兄弟带你万花楼喝酒。”
嘶的一声,衣裳袖子差点断成两截。
“这里再扯一下,留个大口子。”
“……”
“谢啦,哥们。”蓉哥儿嗯呜两声,推门而入。嘴里大喊着:“十三爷得为小子做主啊。”
房门外的两个侍卫同僚听了这家伙不要脸的话,竟丝毫没半点脾气。
房间里的众人更是被这操作给看傻了眼。
连正在敲打官员的忠顺王都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只听着贾蓉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道:“小子虽不才,却也忠肝义胆为朝廷效力,从不敢怠慢片刻。偏偏……偏偏……”
这混账话说一般,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呜呜……王爷得为小子做主啊。”
忠顺王冷眼看着,旁边几位跪着的官员却偷偷瞧了一眼蓉哥儿,没一个认识贾蓉的。众人只在心中好奇,这人是谁,竟然敢在忠顺王面前哭闹喊冤。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几位官员却都傻了眼。
第189章:十八招庄稼把式
房间里哭声震天。如果不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表现。
众人只听着贾蓉在那喊:“这些人狠啊!若不是小子身手敏捷,学了十八招庄稼把式,小子今儿就回不来了。瞧瞧小子浑身上下……额,衣裳都被扯烂了。”
忠顺王脸黑了很,冷着脸静静看着贾蓉要弄什么鬼。他身上衣裳虽然……确实被扯烂了,可没半点外伤。
贾蓉哭诉道:“小子自从得了十三爷密令,潜伏巡盐御史林家府上。忙前忙后,费心劳力,总算有所收获。不曾想,那锦衣司处处于小子做对。先是坏了小子设下的天罗地网,导致盐帮贩子无法顺利入网。”
十三爷起初听着什么密令、潜伏之类,便知这混账在胡诌。锦衣司的事情,十三爷从段玉那里听了,知道这次锦衣司确实在胡闹。
可是……
当贾蓉的抹了一把眼泪,喊道:“今儿,小子以身犯险,好不容易从盐帮贩子手中得来一册子,却被……小子冤啊。”
十三爷脸色瞬变,房中跪着的几人更是忍不住颤抖。
现在忠顺王还没拿这些人法办,正是因为没有确凿证据,等着由都察院与锦衣司深入查明后在做计划。十三爷急切问道:“发生了什么?”
跪着几人颤着身子偷偷看贾蓉,一众在心里祈祷着,那本册子没有被贾蓉得手才好。当然,更不希望被锦衣司得了去。
蓉哥儿暗忖想着:就是要阴死这群狗娘养的,就算忠顺王发现自己在扯谎,也不会拿自己怎样。
咱可是立功了的。
贾蓉道:“小子冤啊……不,小子不冤,是十三爷冤。”
忠顺王的气急,咬牙道:“快说发生了什么?那册子可得来?”
贾蓉哀叹一声,道:“小子本来已经得手了,却被……也不知道是不是锦衣司的人。将咱掳了去,想要强抢那册子。好在小子灵机一动使出一招金蝉脱壳,又一招老汉推……门,从贼子手中抢弯刀。”
说到激动时,贾蓉站起身来,手脚舞动。连绵不绝说道:“小子一顿督、插、顶、挑,给贼子们身上开了几窍。奈何这些贼人人数众多,小子只得发挥自己的特长及大与强……坚强不息,自立自强,大海捞……又说错了,是大动干戈,才捡回一命。”
忠顺王听得是糊里糊涂,房间里跪着的众人中那位扬州守备却是听傻了。什么督、插、顶、挑,什么大与强,不是青楼里的浑话吗?
守备偷偷看了忠顺王一眼,奈何他又不敢出声质疑,只能在心里大骂这家伙在唱艳曲啊。
房外两位侍卫,也在小声交流着。
一侍卫道:“原来蓉哥儿竟遭遇了这等凶险,好在他身手敏捷,不然……唉……”
另一侍卫翻着白眼,道:“这些话你也信?蓉哥儿曾经当着圣上与十三爷的面还说他最善骑马,懂不少姿势了。”
那侍卫一愣,瞬时反应过来。骂一声:“奶奶的,原来是这意思。”
“你太天真了,蓉哥儿的话要细细琢磨。”
“他在十三爷面前如此说话,便不怕挨罚?”
“罚什么?没看他进屋子前怀里鼓着的玩意,显然是有所收获,才敢大放厥词。糊弄别人听不懂其中的话,让人觉得他真遇了极其凶险的事情了。”
“他怎么敢糊弄十三爷?”
“呵呵,十三爷心知肚明着。”
“……”
的确,就如门外两个侍卫所说,十三爷一早就知道贾蓉在胡诌,如今听了脸上又气又羞。却只等贾蓉闹够了,才喝声道:“锦衣司所做之事,自会上奏当今。还不把你得的东西拿出来。”
贾蓉暗笑一声,见十三爷脸上略有恼意,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册子。道:“这册子是小子拿命换来的,十三爷可得为小子做主。也不知道拿锦衣司是何目的,竟然……”
“知了,知了,滚出去。”忠顺王被他吵得心烦,冷眼看着的地上跪着的几人。正要训斥,却忽然听了房门被拉开的声音。抬头看去,是贾蓉这混账……又喝道:“谁让你出去的,回来,老实站一边。”
“额……”
贾蓉方才委屈的回来,又不然咱继续说锦衣司的坏话了。
自己留房间里作甚,等着看忠顺王如何发飙吗?房间里跪着的又没自己的仇人,也找不到乐趣。
显然,贾蓉是想多了。忠顺王呼了门外两侍卫去传人过来,不多时林如海、渃哥儿等人皆至房间。
这阵仗,是要准备拿人了吗?
众人进来后,谁也没有出身。忠顺王静静翻看着册子,是不是抬头看一看房里跪着的几人。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唯独没受影响就只有贾蓉这货了。
林如海调查的是盐课贪污,与贾蓉拿来的贩卖私盐罪证,这两项罪名足够让跪着的这些人掉几次脑袋了。
良久,忠顺王将厚厚的册子合上。冰冷目光从跪着的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吩咐道:“让人将他们带回府去,三日之内,将自己所犯罪状一一自述呈上。贪了多少银子,犯了多少事,期间害了多少人……若有隐瞒者,哼!”
贾蓉听闻,望向忠顺王,竟然还要钓一次鱼。
别人哪里知道册子里到底记录了什么,这下扬州真的有好戏看了。肯定后面会有几个隐瞒的倒霉蛋被抓出来杀鸡儆猴。
不过,这些都与贾蓉无关了。
至少,蓉哥儿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这些日子在扬州可过得潇洒?”忠顺王突然对贾蓉发问。
“为朝廷办事,为百姓办事,下官只考虑周不周到,只想着如何为民除害。”贾蓉义正辞严地回道。“从未想过潇洒与否。”
十三爷白了这混账一眼。款款道:“你此次立下大功,本王会向皇兄如实禀报。至于锦衣司,别再闹其他动静。”
哪里是我要闹动静,蓉哥儿撇着嘴,道:“有一名锦衣卫如今还关押在盐运司衙门里了。”
忠顺王嗯了声,这样的小事自然不须他这个王爷去管。况且锦衣司又是朝廷里特别的存在,从来是只有锦衣司监督别人的时候,没有别人监督锦衣司的时候。
哪怕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忠顺王也不好管。
贾蓉还欲说什么,忠顺王却打断了他。道:“出去罢,你今儿受了惊,好好休息一日。锦衣司的事情,会有一个交代的。”
“……”
“蓉哥儿!”
贾蓉出门后,门外两个侍卫还不停给他使眼色。“蓉哥儿说的事情,还算数吧。”
“算数。当然算,咱别的优点不明显,但诚实是有目共睹的。”贾蓉笑一声,大言不惭道。“知道咱的人,都叫咱诚实小郎君。等回了神京,一切都好说。”
两侍卫听了,脸上笑容更深。
蓉哥儿无奈的很,感觉今天亏大了。好好的衣裳扯烂了,还没混到个好处。
“你还想要什么好处?”王熙凤哼一声,“不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到外面瞎作弄什么?”
贾蓉道:“难得琏二叔有这兴致,便陪他一处过去,哪里会知道发生这么多事情。”
王熙凤道:“本计划着这两日回金陵,想着扬州城里不太平,也都推后了几天。这几日你哪也别出去了,安生在林府呆着。那两个小蹄子不知道在忙什么,好不容易得闲时间,还跑出去作甚。”
贾蓉多少能猜到宝钗黛玉在做什么,那天宝钗从薛家的店铺里请了几个女绣工过来,应该是忙着在制作那特别的衣裳。
蓉哥儿笑道:“你怎么没同她们一处?”
“都避着人了,连她们林府的丫头婆子也不让进,我岂会去讨那嫌。”王熙凤不满的嗔道,一手悄然伸出。小声道:“我今儿身子好了。”
蓉哥儿眼睛一亮,难怪凤姐儿听了自己消息会连忙赶来。原来是惦记着生孩子的事情了。
他道:“即便是要怀上,咱们也还有个计划。曾听过一个说法,那东西走七天之后,更容易有身孕。”
“我哪还能在这里等上七天。”王熙凤抱怨一声,“金陵传了消息过来,窑厂选址已经有了眉目,正等着我和宝钗过去了。”
贾蓉讪讪道:“倒是劳累了你们,明儿便差人送信到神京去,将蔷哥儿叫过来。往后事情,交由蔷哥儿处理便好。”
“不觉劳累。这些日子也是王家兄弟在帮忙,我离开金陵这么长时间,哪里知如今是何模样。”
“王仁?”
“你怎知我兄弟名字?”王熙凤笑一声,打趣道:“薛家有兄弟,王家也不差。王家的兄弟比薛家兄弟可精明些,窑址的事情可全是王家兄弟办的。”
还真是他啊。贾蓉暗暗蹙眉的,上次听薛宝钗提过这人。从小游手好闲是个典型的败家子,平日里全靠王熙凤接济。
如果是能真心做事也倒好了,贾蓉就怕这种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专门坑亲戚熟人。
贾蓉道:“等凤儿回了金陵,要好好谢谢他才行。”
“那是自然的。”王熙凤道,“他是家里唯一的嫡亲兄弟,又给咱们办了这么多事情,总不能亏了他。本是有一个计算,想让他将来到窑里寻个小管事做做,每日也能有些银子进账。”
“真是这么想的?”
“还有另一愿意。”王熙凤也不藏着掖着,淡淡道:“金陵不比平安州离神京不远,咱们投下这么多银子在这里,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看守,怎么能行。”
王熙凤说的不错,但贾蓉却不太能相信的王仁啊。
虽然是王熙凤的亲兄弟,可王熙凤从小被王子腾带回神京,他们之间除了血缘关系外其他的感情真不一定有多深。
最重要的是听薛宝钗的话里,王仁不像是一个能管事的。尽管他也不能听取一面之词,但是也不能轻信了任何人。
贾蓉道:“往后再说罢。窑厂的事情,需要精通此道的人打理才好。蔷哥儿与庄上的那些的匠人打理窑厂也差不多够了,若是凭白添人进去,反而惹了他们猜疑。”
王熙凤听见,脸上闪过一丝不痛快。恼道:“有猜疑才是好的,让他们不敢背后弄鬼。”
贾蓉道:“日后再说。”
凤姐儿见如此态度,心里十分不快。王仁可是自己的亲哥哥,难道还能害了自己还是害了蓉哥儿不成?甩上脸,道:“是信不过我家兄弟?”
蓉哥儿也不反驳,心里暗道的确算是信不过罢。吃喝嫖赌俱全,又从未干过正事的人,如何让人相信啊。
只是贾蓉的沉默却让王熙凤恼了起来。
“天雷劈脑子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种子!这些年来,我哪处不是好心待着你,何时害过?是宝钗那蹄子蒙了你的心?她是烂舌头的,哄着你这没良心的王八羔子连好歹也不知了。难不成我还稀罕你脏灰烂泥的营生?王家兄弟没了这活,我还能让他饿死不成?”
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让蓉哥儿瞬时懵在了当场。他看得出王熙凤正在气头上,劝了两声让她冷静,却只换来一声冷哼。
凤姐儿甩着脸走了。
贾蓉心中也不痛快。本还想着好好说一说的,见王熙凤完全没有和谈的意思,蓉哥儿也不惯着这妮子。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让其他人插手水泥窑的事情。
别说王熙凤的亲哥哥不行,就是王熙凤想要去管,贾蓉也未必肯。
凤姐儿回了自己房里,脸上的气也消。
正在熏衣裳的平儿见了,好奇问:“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惹你了?”
王熙凤骂道:“还不是你那个五脏六腑被蛆吃了的大爷?”
平儿听闻,轻笑一声:“不是想着要在大爷房里过夜的,怎么会闹出脾气来?听林府的下人说,大爷今儿才受了惊吓,若有点什么,也该你让他才对。”
“他如今是朝廷的红人,府里的爵爷,哪个敢忤逆他?”王熙凤愤愤不平的骂上一句。在平儿的诱导下,也将事情经过说了大概。
平儿给王熙凤扇着风,笑道:“这事情大爷确不应该,让仁大爷接管了金陵窑厂才好。三家投入的银子,让王家仁大爷全拿了去吃喝嫖赌,往后咱们也没那么多事情要管了。”
“说得什么混账话?”王熙凤哼一声,“便知你是站他的,我家兄弟虽不成事却也没坏到那地步。”
平儿道:“大爷既然听了仁大爷的名讳,想必也听了些仁大爷的为人作风。能传出去的事,哪有半点是好的。也不怪大爷犹豫,要换了你管事,难道会愿意这样的人插手进来?”
第190章:王熙凤贾蓉闹别扭
王熙凤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被劝的人。冷声道:“你是他的人,处处都是为他着想,自然说的全都是好话。”
平儿轻笑道:“还记得是哪个将咱推到蓉大爷身边去,现在又反过头来说我的不是。照你这说法,你不也是他的人,怎就不为他去着想?”
凤姐儿听闻,红着小脸儿,伸手往平儿身上掐。铁心要教训这个没规矩的丫鬟,嗔道:“我的人他的人,你如今还是院里丫鬟了。瞧瞧人家蓉大奶奶身边两个丫鬟,如今都升了姨娘,房间里都有人伺候了。”
平儿道:“这也挺好的。那两位说得好听是个姨娘,说得不好听也是蓉大奶奶笼络的跑腿,虽然有了姨娘身份,做的还不是丫鬟的活。我这样不也挺好,留你身边伺候,你该得意才是。”
王熙凤哎哟哟哼两声,没好气道:“你也知道那两个是蓉大奶奶的人,别忘了平安州窑上的管事也姓秦。怎么她秦家的兄弟能当窑里管事的,我们王家的兄弟混个差事都不行?说来说去,咱们都是没名分的。什么便宜好处,都是秦家的人得了去。”
平儿听了,如此才知王熙凤心里的不满。人最怕的就是对比,怕不公平。凭什么秦钟能做大主管,王仁就连个小管事都当不了。
平姑娘好生劝道:“那秦家兄弟是何模样,奶奶也是曾见过的。早些年也是混账,后来被教训了一顿才改了性子。不然大爷怎么会信得过他?王家大爷如今在亲戚家里没个好名声,说来都是他咎由自取,咱们就是想帮,也得适度适宜才好。”
王熙凤冷哼着不说话。
平儿又道:“现在连窑址都没建起来,如今说这个也还早着。奶奶这会儿跟大爷闹别扭,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去?”
俏平儿又好生劝了一通,终于是让王熙凤消了气。比起王仁能不能在窑厂混个小管事的差事,她更在意的是如今林府里的薛宝钗。
这个薛家表妹,在王熙凤眼里,一直就不是一个能让人省心的。
凤姐儿嘴硬地哼一声,道:“要你多嘴,她现在和林妹妹斗智斗勇,哪里需要我去操心。”
平儿道:“奶奶自然是不用担心薛家的。有奶奶家的二叔父在,王家能给大爷的帮助自然是最多的。只是大爷向来没那势利眼,未必真会计较这些东西。”
听到此言,王熙凤再次沉默了。良久,款款叹气一声,幽幽斜了平儿一眼。暗暗咬牙道:“家里总是他当家的,咱还能跟他置气不成。什么事情也只能是咱们把委屈往肚子里吞。把那丑簪子寻来,给我换一身行头罢。”
轩中的贾蓉却也想着自己要不要退让一步,找个不碍事的差事给王仁先管着。只要不影响了水泥窑到底生产经营,王仁哪怕天天在那里混日子也是无所谓的。
望着园中湖面,蓉哥儿轻轻叹气。
这时,却瞧见了院子仪门处两个丫鬟引这一男子进来。
蓉哥儿远远打量,那男子虽然有些眼熟,却未看清了完整面容。心中疑惑的很,这后院里怎么还有其他男子进来?
对方却是忽然瞧见了轩里的蓉哥儿,连忙大喊:“蓉哥儿!”
是贾蔷!
这家伙怎么到江南来了?
贾蓉揉了揉眼睛,再确定了一次。真是贾蔷,后面……
还有雀儿这小丫头片子。
只见着小雀儿见了蓉哥儿,一溜烟便跑了过来,径直闯进轩中,在贾蓉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便跳在了他的身上。
“大爷,小雀儿好想你哟!”
“……”
蓉哥儿才转身过来,便对上了轩外凤姐儿那双似笑非笑,笑中略带冷意的眼睛。连忙催促。“快下来。”
小雀儿嘻嘻笑着从贾蓉身上下来,道,“见到大爷无事,雀儿便放心了。”
贾蓉见王熙凤与平儿款款进来了,才向雀儿询问。“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呆在奶奶身边伺候的吗?”
小雀儿也发现了后面的凤姐儿与平儿,方想起自己的举动不合时宜。脸上略羞道:“奶奶心里记挂大爷,只是怀有身孕不宜远行,于是便送了信去庄上让蔷二爷送雀儿来江南一趟。”
王熙凤款款走来,打量了小雀儿一眼。轻笑道:“才一两个月功夫没见着,小姑娘高挑不少,这一路过来定是辛苦了吧。”
小雀儿乖乖对王熙凤唤了声奶奶,道:“不辛苦,能见着大爷便是再累也不觉辛苦。”
王熙凤问:“你们奶奶可有让你带了话过来?”
小雀儿如今也十四岁了,才短短两个月时间不见,便有极大变化。不过她那性子却是一直未改,盈盈笑道:“奶奶心里挂记江南,又怕二奶奶在这受委屈。还特意吩咐雀儿带话给大爷,让大爷多照顾着二奶奶了。”
王熙凤听了,脸上笑容中透着半点尴尬。道:“你们奶奶倒是会做好人,她近来可好?”
这也是贾蓉最想问的。可卿怀着身孕,心里多少总是会有担心。
小雀儿道:“奶奶除了思念大爷,其他的倒也还好。虽偶有食欲不振,听御医说,那都是怀孕时的正常的表象。”
几人正聊着,外面的蔷哥儿到了。
“请二婶婶安。”
王熙凤轻轻点了点脑袋,叫了贾蔷起来。问:“你也过来了,可去给林家老爷请过安了?”
许久未见着蓉哥儿的贾蔷耳朵在听王熙凤的问话,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蓉哥儿身上瞄。他回道:“给林家姑太爷请过安了,听姑太爷说蓉哥儿与琏二叔住这边,才同姑太爷告辞过来了。”
贾蓉嗯了一声,笑道:“一路奔波,你倒也来得及时,快坐下说话。”
金陵窑址的事情有了眉目,现在贾蔷又过来的了,一起都刚刚好。
贾蔷瞧了轩里的小雀儿一眼,知自己不宜在着打搅。恋恋不舍地回拒道:“既然见着了蓉哥儿在,也不急这片刻。我先到二叔那请安去,等会再过来。”
“如此也好。”贾蓉点头,让带路的林府丫鬟领贾蔷去琏二爷住的地方。
等蔷哥儿离开了,雀儿才从怀里掏出一叠信来,道:“这些全是奶奶让雀儿带来的,奶奶所有要说的话,全在这些信里了。”
王熙凤见状,只得无奈摇头。今儿是白白换了一身衣裳,白选了那簪子戴上了。
款款道:“蓉大奶奶定然有不少话要对你说,咱与平儿也不在你这里打搅了。”
贾蓉望着王熙凤的背影出神,那只簪子正是蓉哥儿在王熙凤两年前的生日时送出去的,原来这妮子一直随时带着。
心里莫名一暖。
晃过神来,见小雀儿怪异瞧着自己。可没好气哼一声:“还站着作甚,自己打水洗脸去。”
小雀儿嬉笑一声,腾出空间来。
贾蓉方才轻轻从取出秦可卿的信件。
厚厚的一叠。
款款打开,里面却无半个字。
全是画。
第一幅画的是一对男女的新婚成亲夜,喝多的新郎一副放荡样子的挑起新娘盖头。新郎一脸猥琐,新娘满脸羞意。
第二幅画的是一个华服男子小心翼翼骑着马,生怕从马上摔下来。后面跟着一顶华丽的轿子,轿中的人儿偷偷掀起帘子的一角,偷偷打量前面骑马的男人。
第三幅画的是一男一女携手走在园子里,男女都只有背影。
第四幅画……
第五幅画……
…………
最后一副是一个大肚子女人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景色出神。在外面的,有一个模糊的男人影子,蓉哥儿能清楚地分辨出,那影子就是他自己。
“这妮子……”贾蓉悄悄抹了抹眼角,干笑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本大爷的作画绝技给偷学了去,还将本大爷画那般猥琐,这样的学生该严加教导。”
旁边忽然冒出一个声音,笑道:“雀儿瞧得奶奶将大爷画得极像,特别是那脸上神情,近乎一模一样。”
贾蓉狠狠瞪了小丫头一眼,小心翼翼将画叠好。
雀儿道:“雀儿帮大爷将奶奶的信收好罢。”
“……”
小雀儿从蓉大爷手里接过信,好奇走进了房间。问道:“大爷房里怎只有一张床?今儿雀儿该睡哪儿?”
“你陪平儿睡去。”
“才不。奶奶吩咐过,要让雀儿将大爷照顾好了。”
贾蓉没好气道:“让你留在奶奶身边照顾,你却跑江南来。这里没有你睡的地方,以后你都陪平儿睡一处。”
小雀儿道:“换别人过来,大家都不放心。只能是雀儿过来,奶奶和敬太爷才能安心。”
贾蓉一愣,疑惑看向小雀儿。见了房里轩外无人,才将门闭上。问:“太爷同你交代了什么?”
雀儿道:“外面无人,大爷放心罢。太爷让雀儿给大爷传话,东西已经送北静郡王府上去了,如今北静王已经拿了送去漠北。还说大爷最近勿要回京,也不必担心府里情况。”
最近勿要回京?
看来神京又有事情发生了。
贾蓉在心中的叹了一声,论聪明才智与大局观,他绝对比不上的贾敬。既然贾敬这么吩咐了,自然有他的道理。只是秦可卿还怀着身孕,他哪能的一直呆外面不会去啊。
小雀儿道:“大爷也不用多想,雀儿听敬太爷话中意思,应该是最近两个月莫回去。”
贾蓉暗暗摇头,最近两个月就算自己想回去,也未必能回去啊。盐课的事情才刚刚过去,河道的事情还没开始,还有金陵的窑厂。
江南省的事多着了。
难不成会是有一件什么事情牵扯进贾府的?甚至会让忠顺王特许自己回京一趟?
想不通的事情,暂时就别去想。人最怕的就是突然之间去钻牛角尖。
“谁在钻牛角尖?”王熙凤不满嗔一声,纤纤玉指顶着蓉哥儿脑袋。“还说你与那小丫鬟没关系,方才我过来时,那小蹄子瞧我眼神可怪着了。”
“她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关系,往日在倚霞阁时还都是她在楼下把风了。”蓉哥儿揽着王熙凤的身子,目光停留在凤姐头上的簪子上。笑道:“你怎么还留着这玩意?”
王熙凤酸溜溜道:“可怜见的,咱不留着它有什么办法?这些年人某人又没送过咱其他的玩意,只能将这东西从箱子底下翻出来带上。”
“明儿便去扬州给你寻个宝贝来。”
“才不好那些俗物,你给我一个活生生的宝贝便好。”王熙凤笑一声,一手探下去,紧抓着道:“你要给了那宝贝,金陵的事情我也不烦你了。等怀上我就回神京去养胎,让你和薛家小蹄子在金陵弄鬼。”
“今儿才刚入夜,等夜深了,要多少送多少给你。”
蓉哥儿灵机一动心中更是荡漾。王熙凤这妮子今天是特意打扮好了过来的,最衣裳也是选的两人第一次牵手的那套,可谓是用了心思了。
就如初见时的惊艳,一身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高贵气质,让人可亲可敬。唯一不搭的便是她头上的簪子,将凤姐儿着如天仙似的人增添了几分人味。
王熙凤轻轻哼道:“莫不是你同薛宝钗约好了不成?”
“哪有的事情。”蓉哥儿道,“我这地方外面又没人伺候,这会儿天色尚早,万一过来人该如何?”
凤姐儿红着脸哼道:“让你这混账每次都闹那么晚去,早上起来时又该没半点精神了。今儿早些……”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一见到王熙凤穿这身极其华丽富贵的衣裳,心中便忍不住微荡。再受挑拨,又听了她这话。
贾蓉不等王熙凤话未说完,一双手便已经探去。
王熙凤脸上涨得通红,好些日子未曾与蓉哥儿亲近,被这坏小子挑逗一下便有沾湿。又觉手中火热,竟生出握不全的感慨。
待蓉哥儿双唇迫近,她早已是动情狼狈样子。
王熙凤并膝而立,不由得慢慢屈身。蓉哥儿在她耳边轻笑一声,“黄昏尽美,我带凤儿在窗边赏景。”
两人来到房间窗边,透着玻璃窗户看前面湖面。湖面上倒映着昏暗天色,还要那残存的淡淡金光。
王熙凤娇躯绷紧,屏住呼吸,一颗心脏狂跳不已。因她见了湖岸对面的贾琏正朝这边走来,只觉充实的她悄悄勾下身子,提醒道:“贾……琏……正在……来……这边的……路上。”
“关着门,咱们不出声,他便不知在里面。”蓉哥儿小声道。
王熙凤秀眉拧紧,神情多番变化。一手扶着窗台取下头上簪子,不让这些东西晃出声音。
不多时,贾琏果然到了轩中来。
见旁边房门紧闭,问了一声:“蓉哥儿可在房里?”
没听了回应。
又见房中有灯火亮着,再敲了敲门。吓得贾蓉王熙凤两人屏气凝神,不敢喘息。
良久,贾琏也未离去。
房间里的蓉哥儿正皱眉时,只听了门外的贾琏叹气一声,在门外自言自语道:“今儿是二叔糊涂了,没想那些人竟生如此歹心……好在蓉哥儿未曾出事……”
今天自己上错了马车和贾琏有关?
上次两人说通了,应该没事了才对啊。
蓉哥儿正疑惑着,又听了贾琏的声音传来。
“其实,你与凤姐儿的关系,我心里也无他想。只是……”
第191章:门里门外的世界
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个魔鬼。越是日常平和又经常收到压抑的,哪个藏在心中的魔鬼便越容易出来蛊惑人心。
贾琏便是属于这样的情况。他虽然是荣国府未来的承爵人,却上有贾赦管制,在小院子里又受王熙凤压制。虽然度过了两年好日子,在热情消散过后,贾琏在荣国府里越来越不好受。像是手脚都被无形的绳索绑住,任何一点他想要做的事情,全都做不了。
只是外人未必会体贴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烦恼。正如贾蓉曾听过的那句话一样,人与人的悲喜便不相通。
此刻,贾蓉与王熙凤虽互通着,但各自恼怒的点却也不同。
凤姐儿本想着张嘴开骂,蓉哥儿却捂住了她的嘴。挺着身子,缓缓挪到了门后。
只听外面贾琏还在喃喃自语。
“我真没想要害你,我们是一家的人,同姓着一个贾。二叔怎么会有害你的心,只是……营田治水又为护百姓,合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二叔只不想你那么夺目,真让人喘不过气来。”
贾蓉听了这话,愣在当场。一不留意手指被王熙凤咬上一口,暗暗吃痛也不敢叫出声来。微声问:“要做什么?”
王熙凤气急败坏,咬牙吐出气声道:“我去撕了他。”
这妮子也不看现在是什么光景,裤子还卷在膝盖上,这出去不闹出大事来才怪了。蓉哥儿紧紧揽住,却不想深触暗底,差点让凤姐儿叫出声来。
尽管蓉哥儿眼疾手快,却还是让外面的贾琏听了动静。
琏二爷忽地抬头,连忙问道:“蓉哥儿在房里吗?”
在是在,可实在不好见面。
蓉哥儿暗叹一声,怀中的凤姐儿身子却在那刺激下酥麻软了,轻扭着细腰。他轻嘘一声,为了不然王熙凤乱动,分开手脚顶住凤姐儿四肢,将其按在门边的墙壁上。
房门外的贾琏苦笑一声,自叹道:“以你的聪明该是早想到了与我相关罢,不愿见我也是该的。只是我还想说一声,我们贾家与忠顺王终究不是一路的,还是与他隔着些距离才是。”
房里里,贾蓉贴在王熙凤背上。淡淡芳香涌入鼻中,又想着一墙之隔外的贾琏,这混账心底却莫名兴奋。
“好婶婶。”
王熙凤能清楚感觉到蓉哥儿的任何细微变化,再听耳边传来的这道轻轻气声,心里竟升起一道莫名感觉。哪怕在心里认了是蓉哥儿媳妇,却这一声婶婶让她回道了琏二奶奶的身份上。
像是在偷……
羞耻之余,竟然还有一种禁忌感。
王熙凤心中又羞又怒,想要反驳这个称呼,却被贾蓉这混账掰过脑袋堵上了嘴巴。
房间里芬香渐溢,有胭脂香气,有熏香味道,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特别气味。多种气味在两人周身交融交换,渐渐地合香出另一种只有他们俩人能闻到的香味。
三媒六证的夫君就在外面,而侄儿却在里面。
凤姐儿轻嗯一声,红润的小脸上那双丹凤眼轻轻瞥他,气口声轻骂:“你这个混账侄儿,竟这样欺负你婶子。”
“……”
王熙凤仔细听了外面动静,贾琏还未走。她那貌若神妃仙子的脸上绽放出诱人的媚态,一双盈盈双目仿佛要渗出水来。小声嗔道:“别乱动。”
贾蓉哪里会依他。
两人撞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凤姐儿吓得花容失色,急忙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外面没任何反应,似乎贾琏在已经离开了一般。
“坏了心的种子,让你莫乱动,还要闹这么大动静。”
外面的贾琏并没有离开。他只是在思索蓉哥儿在不在房里。又想着心里的那些话,该不该说出来。
他终究不是小雀儿,哪怕就在隔着一扇门,也听不见房间里两人的气口声音。也跟听不见那细微的摩挲声,更听不见那细润无声之音。
琏二爷沉默良久,道:“不论蓉哥儿在不在房间,听没听了方才的话,我往后也不会再做这样害你的事情。若是你和凤……她……之间,我也不怪你,只会怪她去。她若不在管我,反倒是解脱了。”
突然的声音将房里的两人吓了一跳。
蓉哥儿暗暗扶着墙壁,侧耳听外面动静。眼下的凤姐儿脸面上浮着一层密密的细汗,衬托得红润的小脸更加鲜艳灿烂。
她紧紧捂着小嘴,责怪地瞪了蓉哥儿一眼。
贾蓉却听了清楚贾琏的话,脸上露出浅笑,趁她猝不及防下偷亲了小脸蛋一下。
王熙凤的另一侧脸贴着墙,瞧着那笑容,不由痴了。“混账玩意待女人倒是温柔的很。”
仿佛世界一下安静了,时间都变慢了。整个房里房外都是静悄悄的,若非门后藏着的细微缓慢的小动静,这里的时间可以说是停滞的。
还有心跳声……
对,还有心跳声。只有他们俩人能听见的心跳声,也在证明时间在流逝,也证明了世界没有被按下暂停键。
忽然,王熙凤只觉心头一颤,若非她时刻防备着,不然定要大叫出声来。
门外的贾琏不知内面动静,自叹一声。款款离去,出了轩,似乎听到什么声音。回头瞧一眼,却又当是幻觉。
贾琏走了。
王熙凤此时脸上却呈迷离之色,勾着贾蓉的脖子脑袋挂在他的肩膀上。
蓉哥儿道:“琏二叔如此宽厚待我,往后咱也要善待他才好。”
王熙凤这时候哪里还能听得进别的话。嗯嗯哼哼地说道:“本……就没……打算……再……去管他。”
蓉哥儿轻笑一声。心里感慨,虽然这事确有些对不住贾琏,可又何尝不是让贾琏脱下了部分枷锁?
他还在得意想着,这样给人解脱的法子自己最喜欢。
忽然,王熙凤却猛地咬上了他肩膀。
“我不再管他,往后却要管你。”王熙凤轻呸了声,“这一口是因为宝钗小蹄子咬的。”
…………
王熙凤向来是说到做到,自从她的那事走后,贾蓉的夜晚便被凤姐儿独占了去。
宝钗却也无表现过任何怨言,反而心里欢喜。她如今年小,虽初尝了禁果,却对那些事情并不怎么上心。蓉哥儿不找她,她反而更自在。
当然,白日里也少不了偷偷摸摸地牵着小手。
薛宝钗很喜欢这种亲近又不格外亲近的感觉,能够闻着蓉哥儿身上的气味,能感觉到蓉哥儿手心的温度。她很安心!
在这样环境下,甚至薛宝钗的热毒也许久未再发作。
直到这日。
贾蓉从盐运司衙门回来,听了锦衣司千户被拿了的消息,心里正开心着。才回到林府,便有丫鬟给他传话,说宝姑娘请他去一趟。
去做什么?
蓉哥儿左右想不明白,今夜是薛宝钗与王熙凤在林府的最后一夜,明儿她们俩便要回金陵去了。
“难不成?宝钗这妮子也想咱了?”
蓉哥儿自恋想着。又暗道:“这可不太妙,要让凤姐儿在轩中没等到自己,明儿肩膀上不知道要出现多少牙印。”
贾蓉慢悠悠地自言自语一句:“甚至,其他地方也会被咬!”
这日子不好受啊,幸好小雀儿过来了。不然就算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这样的摧残啊。
幸亏现在的宝钗还年轻。
不过……
这混账想到这里,却莫名激动起来。人啊,明知有些事情对身体不大好,却还是忍不住期待。
扬州的事情有忠顺王处理,自己当个小杂兵天天乐呵呵的,偶尔还能寻上机会趁一趁功劳。
挺好!
“额……林姑姑也在啊。”贾蓉随着莺儿进了房间,却见着林黛玉薛宝钗两人都在房中。更奇怪的是这两个妮子身上都围着一件长披,从脖子处直接遮到脚上。两个小妮子的身材被长披盖得严严实实。
蓉哥儿疑惑道:“这样天气披这玩意,两位姑姑不热吗?”
林黛玉轻笑一声,道:“房间里放着冰了。”
贾蓉朝宝钗看去,没弄懂这妮子将自己叫来作甚。
宝钗意味深长朝黛玉看一眼,笑道:“紫鹃姑娘将房里灯掌上,莺儿把门关了,在外守着罢。”
“嗯?”
要做什么?
可不能瞎搞。蓉哥儿心中一紧,黛玉才多大啊,宝钗这妮子竟蛊惑人家。这可是犯罪,绝对不行,坚决不行。
打死也不从!
咱是三好青年,有原则的。
蓉哥儿暗退两步,紧张兮兮看着两人。
林黛玉捂嘴笑一声道:“蓉哥儿怕什么?我们俩个姑娘家也不担心,你一个爷们反害怕了。”
贾蓉心里大急,眼看着林黛玉伸出一只纤细小手,如若晶莹玉制般的白嫩。只见着她款款去解身上脖子上的长披,蓉哥儿大急。
“林姑姑快停下!”
薛宝钗却是知贾蓉误会了,嗔一声笑道:“蓉哥儿瞎想什么了。是林妹妹这今天赶制了一套新衣裳,想着今儿换了让你给瞧瞧。”
额……
还好,还好。
蓉哥儿总算放心下来,自己终于不要当禽兽了。干笑一声,问:“是何衣裳,还得弄一番这样隆重的仪式?”
林黛玉羞着脸轻轻解下长披,露出里面的长袍子。
这一下,贾蓉竟然看呆了。
这真的是林黛玉?
或许是看习惯了林黛玉穿裙衫的样子,他竟一时没反应过来了。纤细瘦小的身上着一件贴身长旗袍,虽然无前凸后翘之景,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有点像是后世穿长旗袍的女童,可爱又漂亮。
竟然他有一种恍惚回到后世的感觉。
小黛玉见了他这呆鹅样子,得意地轻哼一声,又将长披系上。
蓉哥儿方才反应过来,尴尬笑道:“原来姑姑们最近在制这衣裳。两位姑姑果然是心灵手巧的,竟真将这玩意给制了出来。”
薛宝钗道:“多亏林妹妹巧手,衣裳上的绣花还都是妹妹设计的。”
绣花?
才看了一眼就被遮了,贾蓉哪里有主意到绣花。不过也不妨碍他点头称赞:“林姑姑不仅手巧玲珑,审美水平也更是不俗气。”
两个姑娘听着贾蓉嘴里的怪词,却也能从字面意思听懂,知是夸赞。林黛玉更羞了,又道:“宝姐姐画的才好了,只是她不敢给人瞧了。”
薛宝钗哪里有不敢给人瞧的,她身上哪里没被贾蓉看过,只是有林黛玉和紫鹃在场。她显得没那么自在了。看着蓉哥儿那期待眼神,红着小脸,款款解开长披。
惊艳。
这种惊艳不是因为宝钗的美,毕竟漂亮的人穿什么都好看。贾蓉觉得惊艳的地方,在于宝钗穿这长袍子时显露的身材。
原本以为是宝钗穿着不会好看的,却没想出奇意外的,竟然美艳至极。
什么叫曲线?
虽然不是那种妖精般的细腰突翘,但也依旧凹凸有致。特别某一双老相好的,似乎随时要将这衣裳撑破了般。再朝下看去,紧致的裙袍抱着臀,旁边开叉露出里面单薄裤子。
贾蓉还想细细观察,却又听了一声轻哼,薛宝钗围上长披将所有风景遮了去。
黛玉宝钗连连嬉笑,嘴里说上几声呆雁傻鹅。
蓉哥儿一双贼眼在两人身上偷瞄着,林黛玉羞着笑一声,同宝钗轻声道:“我到隔壁房间换衣裳了,姐姐将这呆鹅打发出去。”
于是,黛玉紫鹃在蓉哥儿目光下去了隔壁。房间里只是宝钗一人,他才问道:“什么时候制出来的?”
薛宝钗道:“裁缝们昨儿才赶制出来的,也仅有这两件。林妹妹心中欢喜,又怕你明儿去河道衙门报道了,所以今儿拉你过来。”
贾蓉却不信她的,小声道:“是宝姑姑想着明儿回金陵了,要我过来瞧瞧吧。”
“哪个让你天天与凤丫头打得火热,自然要给你留个念想。”薛宝钗神秘一笑,红着脸小声道:“蓉哥儿设计的那内里小衣也制了出来。”
小内衣?
啧啧……
难怪呀。如此紧致的衣裳,竟然也没有将那对老相好也压扁了去。原来如此!蓉哥儿眼中光芒暗闪,幻想这宝钗内里情况。
薛宝钗瞧他神色,羞着道:“待你到了金陵来,我换给你瞧。”
金陵,那必须得去啊。
看惯了清素朦胧的寝衣,见识了玲珑小巧的肚兜。自己还没见过,宝钗穿那小内衣是什么模样了。
第192章:元春才选凤藻宫
人总是会被新奇的东西吸引。贾蓉也不例外,望着宝钗围着长披的样子,脑海之中忍不住去幻想里面的模样。
这混账左右瞄一眼,还想着要亲手探一探分辨一番宝钗找人制出来的东西和前世有着什么不同。
他才过去,宝钗便警惕地躲开了。
“咱是怕宝姑姑穿着不舒适,万一对身子造成了损伤,咱罪过可就大了。”蓉哥儿悬着双手,尴尬笑道:“绝无其他心思,咱什么时候扯谎过?”
嗔一声,薛宝钗红脸朝外唤道:“莺儿送小蓉大爷出去。”
这妮子……
贾蓉见了莺儿见来,再不好伸手了。他还没那般禽兽,会当着其他的面对宝钗做什么不入流的事情。
蓉哥儿轻声道:“如今已有了式样,里外都多做几套。”
薛宝钗觉得贾蓉又在打什么歪心思,嗔道:“才不继续做了。”
“姑姑误会咱意思了。咱们既然做出式样了,再继续改进让人穿得舒适。多出几种风格样式,等到能批量制作了,再推向江南各府的女眷那去。”蓉哥儿笑一声,道:“不过这事也不急,这些东西容易被模仿织造。所以得留一两个后手,在别人模仿出最简单的时候,咱们就推一种更好的。”
薛宝钗本是皇商子女,对生意经营的事情比他更看得明白。听了这话,立即也就明白了。道:“这生意若能撑起来,必定有大进益。宁国府和薛家该如何分账?”
这倒是难住了贾蓉。虽然说点子值钱,但他也不好对着自己女人开大口。毕竟材料采买、衣裳织造、销售都是薛家管的,甚至后续研发也是薛家主理。但要白白全送了薛家,贾蓉多少也不太甘心。
这都是钱啊。
薛宝钗见他样子,轻轻哼一声。道:“就你这会这般模样。分开来算,往后采买、织造都由我主理,售卖归薛家商行。”
蓉哥儿疑惑时。
宝钗轻咬下唇又道:“我也不贪你的银子。这份经营只算我和薛家的账,采买织造的本钱由薛家出,卖归的利润六四分。六成归属宁国府,四成回薛家。”
感觉不太对劲啊。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出了个点子就拿六成?什么时候宝钗会这么好说话了?
恰时,隔壁换好衣裳的黛玉朝这边来了。宝钗嗔他一眼,红脸道:“宁国府的六成我代拿着,等你什么时候同娘亲说了我们的事情,那六成利益合同我的嫁妆一便送宁国府去。”
好个薛宝钗,心里算盘是打得精彩。
要是贾蓉一天不去薛姨妈那里说两人关系,衣裳经营的六成就进了宝钗个人私库。名义上那六成又是宁国府的,就连薛家要追究她的私房体己却也是没办法拿走的。
这妮子去做生意,绝对是一个奸商。
蓉哥儿见林黛玉已经进来,也不好再说什么。小声哼道:“等去了金陵再找你算账。”
薛宝钗轻笑道:“莺儿还不送小蓉大爷出去。”
看着蓉哥儿暗暗咬牙离去,宝钗心中更乐。她哪会那么轻易让蓉哥儿吃干抹净,就算当不了正房,也要拿着这些东西在宁国府要一个地位。一个就算是蓉大奶奶都不能随便欺负的地位。
心智早熟的薛宝钗对这一切很清楚,娘家有权有钱才能在婆家有地位,就算没有这些东西要有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蓉大奶奶家虽贫,却被王妃娘娘认了干亲,谁也不能再小瞧了这位大奶奶。薛家虽有钱,但还需宝钗自己继续加码才行。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贾蓉是想不明白小小年纪的宝钗心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弯弯道道,这妮子真是半点亏也不愿意吃。
…………
这日,王熙凤、薛宝钗已经回金陵。贾蓉也已经去河道衙门报道,他正与营田府老河工几人在洪泽湖巡情。
忽听了外面有马奔来。是林如海府上跑腿的小厮。
“何事这般急急忙忙?”贾蓉问道。
那小厮脸上带笑,急切说道:“大喜事。今儿老爷得闻圣音,过些日子便该启程回京中待职。”
哦?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分岔,贾蓉记忆中死在扬州任上的林如海没有出事,如今反而要调回神京去了。
“确实是一件喜事,姑太爷让你过来是有什么交代的?”贾蓉疑惑问道。
那小厮继续笑道:“不止这一门喜事。今儿收到京中来信,政老爷家入宫的那位才选凤藻宫进封了娘娘。琏二爷今儿已经登船北上,赶热闹去了。老爷嘱咐,让小蓉大爷这两日回林府一趟,有些要事交代。”
贾蓉愣在当场。
元春封妃了?他虽然将很多情节都忘了,却隐约记得元春封妃时是在贾家某位生日那天。最近十多天里,贾家应该无人过生才对。
时间对不上啊。
难不成也和林如海一样,受到了什么影响,导致元春封妃的时间改变了?也不知道这变化,是朝好的方面发展,还是坏的方面发展。
不过就目前来说,也确实能算是一件好事。他只是担心,贾家这群老爷太太因为元春的封妃变得不再低调,反惹来不知名的祸事。
盛极而衰。
现在的贾家要走上最巅峰了吧,可是越巅峰越是危险。如果可以选择,贾蓉反倒不希望元春封妃。最好的选择是等一两年等元春满了二十五岁,被宫里放出来。
可惜这些是贾蓉无法决定和影响的。
他从怀里摸了一小块碎银子打赏了小厮,道:“回去同姑太爷禀一声,我明儿后晌回去一趟。”
“谢谢小蓉大爷。”拿了钱的小厮满面笑颜,好一顿左谢右谢才急忙赶回扬州去。
段玉瞧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打趣道:“往后你也是皇亲国戚了,这等好事还苦着脸作甚?”
蓉哥儿嘿嘿笑一声:“还不是怕你们起哄要咱请酒,咱身上可没什么银子了。”
“今时不同往日,酒还是要请的。”
段玉大笑一声,旁边众人也随着起哄。连不苟言笑的老河工也跟着乐呵,贾蓉见状连忙道:“众弟兄饶了兄弟罢,这酒我请你们喝便是。不过,明儿一早我得离开一趟,从这到扬州最近也要一天路程。今天指定是喝不成了,等我回来罢。”
如此,众人方才饶了他。
是夜。
忠顺王将贾蓉的叫了过去。
“神京的消息已经收到了?”
“得了消息。”贾蓉老实回道。
忠顺王款款点了点头,道:“你们贾家再得太上皇恩宠倒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太上皇竟如此恩宠你们贾家。还有意加赐你为大明宫行走,你自己是如何看法?”
嗯?
贾蓉从忠顺王的话里听出许多意思来。其一,元春封妃和太上皇有关;其二,太上皇有意让自己进宫当值,不过皇帝和忠顺王却不太肯。
蓉哥儿笑道:“太上皇如此厚恩,按说小子是该回大明宫谢恩的。奈何江南河道复杂,若不将这黄淮水域给治理妥了,小子也愧对皇恩。”
果然,蓉哥儿话音才落,便见了忠顺王脸上的满意笑容。他接着又道:“在大明宫当虽能日夜沐浴皇恩,小子却也见不得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江南水祸一日不除,小子誓不回京。”
十三爷点头笑道:“有这心是好的。不过,江南水祸非一日可消,京畿营田还需要你。哪能一直让你呆在江南。再者,你家媳妇还怀着孩子,我若一直强留你在此地,王妃还不得寻我算账。”
蓉哥儿傻笑两声。心里却在琢磨,事情未免太巧了。前几日,小雀儿带来了贾敬的话,让自己最近不要回京。没几日元春便封妃了,还有意要调自己入宫作禁宫侍卫。
难不成元春封妃的事情是早就计划好的?可是贾敬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戴权?
还是北静郡王?
那么自己调入禁宫是谁的主意?为什么贾敬又让自己不要去禁宫?
贾蓉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系。
只听忠顺王又道:“既然如此,好好同河道衙门的官吏巡查河道才是。黄淮之水泄洪高邮湖入江不是长久之计,待寻出除祸之法,回京后本王禀明当今为你谋一个水利营田使的官职。”
贾蓉露出疑惑的眼神,他完全没有听过这样一个官职。
忠顺王解释道:“清河沿岸水田成效,当今大喜。由大学士舒伯乐上奏,提四条建议。鼓励民人自行营田,照田亩数多寡,给九品以上五品以下官职;同时到水利营田处效力的民人,视其包干完成工程量的大小,录为不同职务的官员;降职、革职官员参与可开复;徒流罪犯可减等。按你功劳,该有五品上官职。”
蓉哥儿不好意思的笑了声,问道:“那水利营田使为几品?”
忠顺王道:“从四品,可持水田使令要求当地知府及各局衙门关于紧密配合。”
贾蓉听了嘿嘿发笑,瞧见十三爷眼神。连忙解释一声,“小子可不是因品级高低而笑,只是怕品级低了,各府衙门不配合。”
十三爷嗯了声,并没在意,又准了贾蓉明天的假打发出去。
翌日一早,贾蓉便与小雀儿一并乘快船南下,近夜时分才到林如海府上。
才了府里,蓉哥儿便将小雀儿打发到后院去,自己进了书房与林如海密聊。
这一晚,贾蓉总算明白了贾敬为什么不让他回京的另一个原因。
林如海的确调入都察院这个监督王公大臣且直言无隐的机构。只是比贾蓉与薛宝钗等人想得更加复杂,虽然都察院御史所奏涉虚,亦不坐罪,但倘知情蒙蔽,则以误国论之。
也就是说林家和贾家之间,以后要稍稍避嫌!别因为林如海参的人多了,导致其他言官惦记上贾家来。
显德皇帝一面封了元春,一面又提了林如海为督察员御史,在外人看来可谓是风光无限好。
实际上也确实是风光无限好。
除了需要稍稍避嫌之外,其他方面浑无坏处。经过前朝大明的洗礼,大燕的督察员御史虽然在某些程度上形同虚设,他们却有着一条外人无法比拟的权利。
那就是诬告无罪!
在没有掌握实际证据的情况下,仅凭道听途说、小道消息、街头巷闻、花边八卦,就可以奏报朝廷,对文武百官进行纠参。如果最终查实,要对言官进行嘉奖;如果查无此事,也不会对言官进行处罚。
“看来咱以后行事还得继续低调才行。”
贾蓉正感慨着,却忽然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抬头一见,只瞧得黛玉轻轻揉着胸口,一双似蹙非蹙的眼睛幽怨看着他。
“原来是林姑姑在此。”
林黛玉道:“唤了几声也不见你答应,竟真当人不存在般直接撞来。”
蓉哥儿脸露歉意,干笑道:“一时想事出神去了,未查得周围。姑姑可撞疼了,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月亮是那么的圆,夜是那么的凉快,昏暗园子里格外安静。林黛玉的小脸唰一下红了,像是醉酒上头,刮了蓉哥儿一眼负气离开。
留下小雀儿狐疑地盯着蓉大爷,这丫鬟一双狐狸般的眼睛乱转,挺了挺胸脯道:“刚刚大爷也撞着雀儿了,能不能给雀儿揉揉?”
贾蓉虎目一瞪,举起手来咬牙道:“好啊,大爷给你轻轻的揉一揉。”
“哎呀!”小雀儿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两声脆响。瓜子小脸蛋上也浮起一层红红薄晕,求饶道:“大爷别打了。”
不远处听了声音动静的小黛玉回头看见,脸上更恼,哼一声头也不回走了。
紫鹃劝道:“他们做爷们的平时大大咧咧,哪里主意得到。小蓉大爷也非是故意撞姑娘,那轻薄的话更不是无意说的。”
林黛玉一脸愁容坐床头,恼声道:“咱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哪个晓得他的内心。”
紫鹃又道:“姑娘明儿便要回京去,下次见小蓉大爷也不知什么时候了。不是想着今儿夜里好好说会话,怎么又闹着回来了。”
“他才是闹的。往日里与宝姐姐闹,现在又来了个小丫鬟和他闹。哪里还记得别人。”林黛玉哼着小琼鼻嗔一声,“往日说什么将人记挂心底的话,全都是哄人的。前一个宝姐姐,后一个小丫鬟,府里还有一个大奶奶。他的心比野牛的还大,能装得下这么多人?”
紫鹃道:“好姑娘,这么点事还伤心上了。我提姑娘去骂蓉大爷去可好?顺便将那惹人生厌的小蹄子撵出林府去。”
林黛玉听这浑话知紫鹃在说笑,却也忍不住嗔道:“哪有主人撵客的道理。雀儿是蓉哥儿的人,撵了她不也撵了蓉哥儿。”
紫鹃打趣道:“他这样的坏人,撵走了正好。”
第193章:奴家谢大爷收留一晚
这小雀儿揉着身后痛处,稚嫩小圆脸蛋上红粉粉的。眉目扭捏像是难受,嘴鼻间却暗藏笑意,被打几下也觉同大爷恢复以往亲密。
雀儿红着脸道:“趁夜色尚早,大爷到后面院子劝劝林家的小姑奶奶罢。这位小姑奶奶可一直盼着大爷过来,可有一肚子的话要同大爷交心的。刚大爷打雀儿那里时候,全被她全瞧了去,定是又误会了。”
贾蓉无所谓地耸耸肩。与自个的丫鬟怎么作弄都是合理的,能有什么误会的。他如今对林黛玉是避之不及,可不想同黛玉也发生超越姑侄的关系。
人终究是有底线的,同样也有私心的。蓉大爷房里如今算上王熙凤、薛宝钗都是难缠的,往后再加一个林黛玉,不得闹翻天去?
他自嘲一声自己可是很现实的人。款款道:“行一路也累了,明儿还得一早起来,今夜还是好好歇息吧。”
小雀儿哦了声,既然大爷都这般说了,也放下心思不再想林家姑娘的事情。小身子先一步溜进轩里房中,为大爷整理好床铺。
“你也回去歇息吧。”蓉大爷见床边立着不动的小丫鬟,疑惑道:“还待这里作甚?”
小雀儿低着脑袋,一双白嫩嫩的小手抓着衣角来回摩挲。她小语低声言道:“往日都是同平姑娘一处歇息的,如今二奶奶住的院子也没了人,雀儿……留在大爷房里伺候吧。”
丫鬟的声音太小,贾蓉没能听个清楚,只听了后面伺候两个字。他摇头道:“我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哥儿,哪里时刻要人伺候。往日你没来的时候,我不也一样这么过着。”
那是因为有二奶奶和宝姑娘在,她们会伺候。小雀儿心里编排着,委屈道:“林家忘记给我安排住的地方了,雀儿今夜想在大爷房里歇一晚。”
额……
蓉哥儿愣了一会,也才想起这事情来。
林家这两日在整理东西,虽然都是些书籍之类的玩意,却也不少。都是琐碎事情,一时也就没想到贾蓉身边的丫鬟去。加之,贾蓉一直就在住在林家园子临水的轩里,所以也未安排其他的地方。但林府的人却未考虑到这临水的轩中没贴身丫鬟睡的房间。
贾蓉淡淡道:“那么你今夜便在这边歇息吧。”
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小雀儿自己跑林黛玉那边去吧。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做,暗示林府招待不周?不是在打主人家的脸吗。
小雀儿听了,一阵狂喜。从心底乐上了眉梢,瞧着蓉大爷的脸庞及身躯,浑身都发烫起来。扭捏笑一声,“奴家谢大爷收留一晚。”
咦~~
贾蓉听着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只觉浑身发颤。
如今的小雀儿比初见时成熟不少,十四岁的她眉目也长开了,虽算不上极漂亮但也是个美人胚子。除了一马平川这个缺点外,剩下就只是年纪过小。
反正又不做什么,也算不得是禽兽行径了。如今的他受封建思想腐蚀已久,同床规矩地歇一晚也能接受了。再者,按秦可卿和贾敬的意思,小雀儿往后定然是要留在宁国府的。因此也心安理得。
蓉大爷道:“好好说话,莫想别的,你家奶奶可是早有过吩咐。”
小雀儿心里羞着,更是期待。小脑袋却乖巧地点头,说道:“小雀儿会安分的。”
安分?
雀儿眼里暗含光芒,怎么可能安分。按照奶奶的说法,要等十六岁去,那可还有两年时间。太难熬了!她知圣教的人迟早要找到自己,到那时候可就晚了。
真被强压回去配了那个不知所谓的弥勒转世……
不能,绝对不能。大爷心肠好,人又俊,还有前途。才能不能离开大爷,在宁国府吃的好穿得好,傻子才愿意到平安州去当土匪头子的夫人。
贾蓉静静看着她神情变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哼道:“还不去打水来。”
小丫鬟听见,乐呵呵地出去了。
没一会儿,小雀儿又急忙跑来,手中的盆里一点水也没有。
蓉大爷蹙眉瞧她,却听这小丫鬟急切道:“林家姑奶奶带着紫鹃丫头过来了。”
又是闹什么动静?
贾蓉疑惑合好衣裳,穿戴整齐,出房间至厅中迎接。
果然,见换了衣服的林黛玉领紫鹃过来,紫鹃手里还捧着一套衣裳。
林黛玉进来了也不瞧蓉哥儿,指使着紫鹃将衣裳放贾蓉房间去。
“林姑姑这是何意?”
“江南天气多变,小蓉大爷要多带些衣裳才行。”紫鹃瞧着林黛玉脸上神色,暗笑一声小声道:“我们姑娘体贴,那日请了裁缝特意给小蓉大爷做了这套衣裳。为了赶工期,衣裳虽不是姑娘亲手绣的,制式图画都是按姑娘画的来。”
小黛玉听了紫鹃告密的话,板着的小脸上稍稍一红,只觉耳热地瞪了紫鹃一眼。哼道:“你送了我画,我送你衣裳,往后两清了。”
蓉哥儿听了二女的话,心里却觉暖暖的。虽然林黛玉心直口快又常有小性子,但蓉哥儿却也十分感动。也没介意林黛玉这口是心非的话,轻声道:“多谢林姑姑的贴心。”
小黛玉听了,咄咄道:“与你贴心的人可不在扬州,这时日正在金陵了。”
小雀儿鼓着小脸,深深瞥了林黛玉一眼。早觉这位林家姐儿待大爷不同,果然是有别的心思。心中稍有吃味,随后便乐了起来。连林家的姐儿、王家的姐儿都喜欢大爷,说明咱家大爷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雀儿小丫鬟暗喜:自己眼光正好,没有选错人。
她还在幻想这今夜的美好,却突然听了紫鹃姑娘的声音,傻傻立在原地。
“雀儿姑娘今儿陪我罢,相识好几年却也没说过什么亲密的话。”
待紫鹃揽上了小雀儿的手,这丫头才反应过来。呆呆看着手里的水盆,自己今儿可是要伺候大爷的。
雀儿无奈看向蓉大爷。
贾蓉却是脸上偷乐,他还能不知道雀儿心思?笑道:“你便陪紫鹃姑娘过去罢,往后都在神京,说不得经常串门。你们之间亲近亲近也是好的。”
当初林黛玉入神京时,老太太便是瞧着黛玉身边的雪雁一脸稚气才派了紫鹃来照顾。紫鹃不仅比林黛玉、雀儿要大,甚至比薛宝钗也要长好几个月。这丫头虽然不如各家的姐儿有眼界,诸事也看得通透。
紫鹃笑道:“今儿可委屈小蓉大爷了,明儿一早定将雀儿姑娘送来伺候。”
“不委屈,不委屈。”
小蓉大爷暗喜,终于不要做禽兽不如的事情了。
可是小雀儿委屈,眼看着好机会瞧瞧溜走。一张小圆脸上复杂至极,强颜欢笑中带着点点怨气,道:“我去给大爷打水。”
紫鹃听了,也道:“我陪妹妹过去。”
小雀儿暗暗瞥了紫鹃一眼,哪个是你妹妹。按奴婢随主的规矩,伺候林家姐儿的紫鹃姑娘勉强可与大爷同辈相称。要想紫鹃与她姐妹相称,除非林家姐儿也与蓉大爷同辈才行。
果然这一对主仆都没安好心思。
偏她在这里是最没权利说话的人,只能无奈接受。回头瞧一眼,轩里只剩下了大爷与林家姐儿了。
蓉哥儿见林黛玉眉目冷清微蹙,小声关心问道:“姑姑可还痛着?”
林黛玉知他说的是前面碰撞的事情,清澈声音响起。“无痛。”
“姑姑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要是王熙凤说这话,贾蓉还真就信了。林黛玉说这话,没有就是有,脸上神情可骗不了人。
蓉哥儿请黛玉在厅里坐下,一边轻声道:“方才是我莽撞,给姑姑赔不是了。都是一家的,也莫要说两清的话,姑姑的情我一直都记着。”
林黛玉暗讽道:“蓉哥儿记性可真是好。”
贾蓉端茶来赔罪,扬着尴尬笑脸。道:“也不是记性好,只是姑姑一直在我心里记挂着,从来没忘记过。”
林黛玉虽没喝他的茶,脸色却好了许多。惨白脸上甚至浮出点点红晕,蓉哥儿的话仿佛是说进了她的心里。
软了,酥了。
黛玉故作镇定地望着窗外夜色,良久,道:“明儿便要离开这里了,往后再也不会回来,蓉哥儿能陪我这游游园子吗?”
这……除了这轩中和后面几个院子里有着光亮,这园子里可是一片漆黑。林黛玉不同于宝钗,若是宝钗提这要求,贾蓉必是兴奋的拉上小手进了园子。
至于林黛玉……贾蓉同她相处,可是从来未有过非分,连距离过近的时候都没有过。
蓉哥儿道:“紫鹃姑娘她们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就在旁边走走,能碰上她们的。”
“……”
的确是能碰上,两人才出了轩里没多久便见了一人提灯笼,一人捧水。待两个丫鬟放下了手里东西,才提着灯笼跟在后面。
“刚到扬州时,母亲最喜领我游园。娘亲说扬州的园子既有苏州的秀丽,又有神京园子的大气。苏州园子写意,扬州园子雅健。”
林黛玉款款说着昔日林如海新任巡盐御史来到扬州后的生活,那时林黛玉的母亲贾敏健在。可惜到扬州一年后贾敏病重,突然离世了。
蓉哥儿安静听着,不时朝林黛玉说指地方瞧去。
紫鹃、雀儿特在后面跟着,留出一些空间给到两人。虽小雀儿对此颇有怨言,却在听了林黛玉说的内容后,却不愿往前面凑了。
雀儿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听着那些话,只会凭添烦恼。
不多时,几人来到石林之中。
林黛玉嬉笑道:“这些石头千奇百怪,蓉哥儿得小心些,你这般鲁莽的人可莫撞伤了自己。”
这妮子还在怪他走路不长眼了。
不过,贾蓉却确实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
林黛玉介绍道:“苏州园子里的石林与扬州、京都的都不同。苏州近太湖,运石便宜。所以那里的奇石反而比其他地方的要高大,一石便成一山。石山之外有水,水岸多花木,山水花草俱全比这更诗情画意。”
蓉哥儿嗯了声,反正他也没去过苏州。不知道那里什么情况,应该就是林黛玉说的这样吧。
“扬州假山石林虽是堆砌成山,偶尔却也能瞧见一些在苏州也看到的石头。”林黛玉悠悠叹一声,两人已经到了石山之中。小黛玉悲凉之声传来:“往日这里便是我与娘亲长待的地方。只看山石依旧,难见至亲。”
这妮子……
蓉哥儿走上前去,只见圆月之下的小黛玉眼角泪光滢滢。
她是触景伤情,想她的母亲了吧。
蓉哥儿从怀里摸出手绢儿,轻轻为她擦拭。小声道:“太姑姑也不愿瞧姑姑这样。”
封建时代大家里的子女是难亲父母的,像林黛玉这般小时候养在母亲身边的算是少有。林家又没其他兄弟姊妹,面对偌大的园子确实最感孤独。
见了小黛玉这样,又听了一路的话。贾蓉算是理解为什么林黛玉会是如今性子,少与同年哥儿姐儿交络,习惯了直来直往。所以有时候便显得任性且毫无情商。
母亲早逝,父亲又难亲。后来被送往神京,虽是做客,说不定夜里常感孤独。
确也是个可怜的人。
蓉哥儿在这一刻想起了前世的自己,身为独生子女的他何尝没有过这样感觉。瞧这小姑娘的悲切样子,贾蓉心中更是触动,轻轻拉上她的小手。
“姑姑有我了。”
林黛玉何时接触过男人的手,在手上肌肤相贴的瞬间,只觉浑身发麻,脸如火烧一般。她连忙抽回小手,轻轻嗔他一声,“没规矩的。”
贾蓉也觉刚刚举动有些出格了,干笑一声。举着手帕款款为黛玉拭泪,安慰道:“太姑姑想来也去了离恨天,那里神仙地方,定是好过的很。姑姑也勿要悲泣,反惹了太姑姑在天上望及催泪。”
感受蓉哥儿那温柔动作,在这清凉月色下竟觉心中温暖,一时竟呆呆瞧着贾蓉出神。等蓉哥儿目光转来时,她又轻哼着挪眼珠子躲了。
贾蓉道:“在这石凳上坐坐可好?”
第194章:我在神京等你
明月悬空,石林暗影,一双男女静坐石桌两侧。不远处提灯笼的丫鬟里,其中一个瘦小的支起耳朵,细细听男女间的对话。
一男一女说话声音虽小,在静夜之下,小雀儿也能听个清楚。听了一阵子,小丫头也没了兴致,只羡慕样子瞧着石桌边的二人。
仰着头颅的蓉哥儿,瞧圆月登了头顶。款款劝道:“该回去了。”
小黛玉轻轻嗯了声。石林中的气氛虽如春风微荡,她也觉无比自在。轻声朗了一句诗词,不学无术的贾蓉却未听得出处,正在脑中细想。
又闻黛玉之声。“蓉哥儿早时间回京中,我在神京等你。”
“嗯?”
余音之下,石桌旁的小人儿却随灯笼离去。身材单薄的小雀儿本想留下照顾,却也让紫鹃给哄了过去,只剩蓉哥儿在林中。手里捡一灯笼,缓缓回味黛玉刚刚的话是何意。
穿梭石林之中的提灯紫鹃携小黛玉笑一声,道:“小蓉大爷今夜怕是要睡不着了。”
灯笼光下,林黛玉小脸晕红,嘴角含笑模样哪还是前番多愁善感的样子。她悄悄回头瞧了一眼,只见蓉哥儿还在那里发愣,盈盈笑道:“他睡不着才好,也尝尝难眠之苦。”
紫鹃偷笑,道:“却也可惜了,见不着小蓉大爷抛洒红豆的样子。”
小雀儿听了,撇撇小嘴儿,以腹议之。望旁边紫鹃笑闹模样,心中暗生暗生嫌隙。
翌日。
林府之中大动干戈,贾蓉一早也被声音吵醒。
林家带去京都的东西不多,其中为主的多是书籍画卷之类,又有几件金石玩具方才显得不那么寒酸。蓉哥儿暗想,林家这回是轻装上阵啊。又等了一会儿,才稍稍避了身影。见林家一众女眷出府,外面的轿子马车以排成长龙。
“大爷,咱们去哪儿?”身边的小雀儿问道。
“林家今日北上,咱们怎么也得到码头送送,送走了林家也该回洪泽湖公干了。”
贾蓉心中计算。扬州的官场大变,林家功成身退,确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自己在其中除了协助的功劳,还能获得什么了?怎样做才能对自己有利,对贾家有利?
蓉哥儿暗暗思忖着,却忽觉有人打量着这边。回头看去,码头边上却有一老农紧紧盯着自己。
这不是圣教那位的什么尊手下的农使吗?
蓉哥儿当做没瞧见,却忽见旁边小雀儿神色紧张,低埋着脑袋道:“大爷公干要紧,咱们还是早些到洪泽湖去罢。”
原来如此。贾蓉用余光暗暗瞥了那老农一眼。这位农使在圣教的地位应该不低,竟然能有自己的画像,那么也绝对认得佛母的样子。
老农紧紧盯着这里的原因是他见到了小雀儿,见到了圣教失踪两三年的佛母。
蓉哥儿暗暗点头,也暂不想同圣教的人接触。特别是在扬州城内,谁知道码头上有没有锦衣司分卫的人存在。
他领着雀儿来到林如海处,恭敬道别,又寻马车朝洪泽湖疾行而去。
这日。
贾蓉同河道官员巡查洪泽湖,听人报凤阳府盱眙知县求见。
蓉哥儿见了老熟人心里也欢喜,亲切道:“你倒来得及时,近日可好?”
“听了示令洪泽湖周边各县配合河道调令,下官又闻诸上官在此,便急急忙过来了。”烈日下,段浪虽着官服,浑身大汗也是狼狈样子。
“不必多礼了。你倒是个与众不同的,其他知县听了示令一个个阳奉阴违,只你是老实的,竟亲自跑了过来。”贾蓉笑一声。
段浪也颇为无奈,俗话说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段浪到地方过来时日尚短,又一心想要干些正事。自然在县中难受人待见,县里各大家族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也未必与他一派。
段浪苦笑道:“大爷有令,便是刀山火海下官也得过来。”
“过来的好。”蓉哥儿笑一声,邀他至阴凉处谈话。笑道:“地方情况复杂,朝廷也无精力深入管理。如此治下全靠你们这些地方老爷。只要肯听上面示令,升官未必是难事。”
段浪眼前一亮,喜不自胜。又觉自己眉目神情过于失礼,连忙收敛,回道:“恳请大爷示下。”
“好说。”贾蓉款款道:“其他知县不来,实则并无太多关系。我见淮河横穿你盱眙县,只要你来了,也是一样。”
“河道可是要对下淮河打治?”段浪神情一紧。朝廷打治河道可需要不少民工,又无什么工钱,这……
旁边段玉见了段浪表情,冷哼道:“咱们还能害你一个小小知县不成?亏你还是贾家恩出的,竟连这点觉悟也没。”
段浪讪讪赔礼,苦道:“六月连日大雨,盱眙各族田亩多受影响。若再有大动静,今年地亩课税……”
贾蓉款款道:“不必担心。据我所知,江南诸府虽水域发达,却多是旱田植桑,少有水稻。虽说丝绸金重,但不论良田薄地都种植桑叶,到底伤了农耕之本。如今有一策略,既能让你盱眙淮河水域不受水祸袭扰,还能让你治下百姓混个官身,你自然也能升官发财。”
段浪疑惑,问:“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本来是没有的,如今我来了便有了。”贾蓉道:“今日宁国府在平安州建立的水泥窑厂已经生产,这些水泥天物将运送江南用于黄淮治水。你县盱眙乃是重中之重,若能在各河建坝修库,开引水灌溉渠。既能免调水蓄水免受洪灾,也能开辟万亩水田,福及后代。”
段浪苦笑,事情说得容易,却是难行。盱眙北纳洪泽湖,内有淮河,水系发达,不能想治就能治的。
这一日,几人聊了许久。
周边宝应、虹县等地方官员听了消息,一个个脸露嘲讽。
“治理淮河?一场大雨就能让所有功夫白费。”
“连泗州城都到洪泽湖底下去了,一个盱眙还想垂死挣扎,实在可笑。”
“管这些作甚?吃酒吃酒,等什么时候盱眙被淹了,原本盱眙县里的有钱人还不得逃到咱们这来?”
实际上,不论是治理盱眙也好,还是治理黄淮水域也罢。实际上除了忠顺王一派外,朝中百官皆不看好,甚至还大力阻拦。
按照贾蓉与河道总督的想法,治水分为三步。
“首先,咱们得让淮河上下游水势减小,将淮河治水分流用于周边地区灌溉。其二,洪泽湖内泥淤泥日渐增多,需将黄河分流入海,以减轻洪泽湖压力。同时洪泽湖外修建入海引水渠,用于淮东地区灌溉。”
贾蓉笑一声,“淮东受黄河泥沙影响虽成了盐碱地,但也不是不能种植。水稻种不成,但是种植桑树是没问题的,甚至还能改变盐碱地土壤。”
忠顺王问:“你的意思是让淮北淮南两地的桑蚕种养集中到淮东去?”
蓉哥儿点头。
“江南丝绸织造发达,以至于不少民人将良田改桑。如今正是旱改水政策下,趁此机会让原本的良田回归水田,让荒芜的盐碱地种植桑叶。既保证了丝绸持续,又开辟了水田种植。”
河道总督也道:“若是治水与营田同时进行,自然事半功倍。只怕各县乡绅不会同意罢。”
“他们当了几代人的土皇……乡绅地主,如今有了旱改水坐官的渠道,他们哪里会不同意。只怕到时候抢着要改水田,为了引水灌溉闹出大战来。”贾蓉轻蔑讽刺一句,“如今只要他们掏钱请人建渠,咱们连建渠方案都给他们画好,哪里会有不同意的道理。”
忠顺王暗暗斜了眼这小子,问:“你将盱眙知县叫来,是打着什么主意?”
蓉哥儿挠头,害羞道:“都说口说无凭。只要盱眙县里做出表率,等朝廷将官职朝服发送下去,其他县里各大家族哪个不眼红?”
河道总督同忠顺王一愣,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却从没想过。这不不怪他们,只是每个人的角度看法不同,河道总督只护河道,自然不管水利营田的事情。
忠顺王位高权重,这种细节琐碎顶多是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操办。当初大学士舒伯乐提出旱改水便能得官时,忠顺王可还是阻止过的。自然更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忠顺王的冷笑道:“你待盱眙知县可真是好的紧。”
蓉哥儿笑道:“也不怪咱,小子当初可是传了信让周边几个县的老爷过来。偏偏一个个瞧着咱地位低微,只有盱眙知县一人过来。”
听到此话的段玉翻了个白眼,他们这些侍卫到地方来也算是半个钦差,哪里有敢不配合的道理。还不是蓉哥儿这家伙在弄鬼。
他可知道贾蓉差河道衙门的官吏去传信时可没透露身份,要不是盱眙知县精明知道是蓉哥儿在河道衙门兼职,否则也未必会过来。
蓉哥儿是抓着人心操弄了。
十三爷听了这混账话,也没说什么,又论了一阵后续。
贾蓉道:“洪泽湖只东开一个引水灌溉渠,自然是不够的。高邮湖入江的水闸改修还得修,扬州入江河道修护也得护。”
河道总督笑道:“这事儿,蓉哥儿毋需担心。咱们河道衙门早有计算,只看你们宁国府的天物何时能运来,河道衙门早在扬州各河作出了图纸。”
蓉哥儿心里乐着,道:“第一船天物两日后便能送达,往后运河之上日夜是宁国府运送天物的船只。”
十三爷这时泼了一盆冷水。款款道:“运河高低蓄水放水,虽一时能可让你们运送天物的船只过来。时间一久,运河未必能承受得住。”
贾蓉也知运河频繁运送的压力,往后运河又要清淤分流,像水泥这样的重物实在不宜通行。他的心里早有对策,回道:“宁国府已经在金陵寻址建厂,有了平安州的经验,也不须太多时间便能开始投入生产。往后金陵窑厂可一边生产,一边扩建,以满足江南需求。”
钱啊。
都是钱啊。
蓉哥儿心里偷乐。江南水系流域情况复杂,要用到水泥的地方多了去。
十三爷瞧他样子,冷淡道:“我看你们宁国府便是再开两个窑厂也未必能满足得了。”
嗯?
这什么意思?
听这话,似乎不太妙的样子。
贾蓉装傻道:“应该能满足罢。”
十三爷听此也没再问,众人散去。
当日傍晚,贾蓉却收到了神京家里的来信。
“干!”
“大爷?怎么?”小雀儿听了声音急忙过来。
“无事。”贾蓉郁闷说一声。瞧着手中的信,心里无奈至极。难怪白天的时候,总觉得忠顺王话里有话。原来朝中百官,终究还是再次打上了水泥的主意。
这东西实在太惹眼了。
不说往后京畿、平安州两地,单说江南一省需要用到水泥的地方便是极多。其中的利益,实在让人眼红。只是没想到才半年时间,打主意的人从乡绅已经升级到了朝官去。
说实话,贾蓉真不想将水泥方子送给朝廷。
可是眼下,不交出去也难了哟。连忠顺王都在暗示了……
“我就知道封妃没半点好处,干她娘的。没想到现在百官又换了一个法子,用工程事宜紧要来逼迫自己。唉……”
小雀儿听着蓉大爷嘴里骂骂咧咧地,有心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
蓉哥儿凝神暗道:“虽然宗成已经制出了研磨机,产量与质量上不怕有竞争,但是方子也不能这么便宜地交出去。”
蓉哥儿嘴里暗骂一声,让小雀儿取了纸来,将原始的水泥方子写上。又在心里计算好一阵说辞,整理了衣裳,连夜急急朝忠顺王下榻处赶去。
“二等侍卫贾蓉有要事求见忠顺王爷。”
大喊一声,将众侍卫目光吸引。
“蓉哥儿这是闹什么?入夜了还弄出这阵仗赶来。”
外面当值的也是老相识。蓉哥儿道:“好兄弟,十三爷可歇息了?咱有急事求见。”
“未了,方才渃哥儿才刚离去。”
第195章:那对……到哪里去了
“段玉和渃哥儿过来作甚?”贾蓉在心里嘀咕一句,笑着让两位同僚进去通报一声。
忠顺王似乎早有预料贾蓉会过来,听了侍卫传报脸上露出淡淡浅笑。让房间里的人全出去了,才让贾蓉进来。
“你小子不在洪泽湖大堤守着,跑这来作甚?”十三爷笑问道。
明知故问。蓉哥儿撇撇嘴,回道:“小子听闻十三爷与河道总督明儿一早回乐马湖去,怕难当洪泽湖治水大任,特连忙过来求十三爷指点。”
十三爷听此乐了。“洪泽湖事宜早有计算,又有段玉、渃哥儿两人在此,哪里轮得到你当重任。”
“额……”瞧不起人啊。贾蓉嘀咕着:“十三爷不如让玉侍卫主理淮河、洪泽湖、高邮湖事宜?”
十三爷哼道:“那两小子抓人还行,对治水却半点不知。开渠引水、建闸蓄水的法子是你提出来的,自然由你主理。你还想推脱不成?这事情也不是由本王定下的,你之去留乃是河道总督上奏当今借调而来。莫不是以为在王府当值,你的事宜便由本王安排罢?”
“难道不是?”
十三爷撇开关系,道:“自然不是。你乃皇兄钦点的二等侍卫,在外事宜只受皇兄调遣安排。”
“水利营田府兼差也是由圣上点的?”
贾蓉见了十三爷点头,方才明白过来。难怪的渃哥儿也是王府侍卫,却能在地方掌握兵权。原来那所有的兼差都是皇帝钦点,自己在水田府与河道衙门的兼差也不例外。说不定自己在扬州休息时,河道总督就在上奏借人。
十三爷道:“也别在本王面前装蒜了,有何正事直接说罢。”
蓉哥儿干笑一声,酝酿一会情绪,唉声道:“想江南百姓生活日夜生活在水祸威胁之下,我宁国府沐受天恩,一心要报答圣宠。小子幸得祖先眷顾,有幸曾入离恨天之上,得一天物方子。小子思忖许久,只觉该天物有利于天下,欲将天物奇方公示天下。”
忠顺王听着贾蓉的话,原还觉得这小子终于有了长进,没想最后一句公示天下差点让他吐血。怪色道:“你可想清楚了?”
只听贾蓉这货高声正义道:“虽是我宁国府私方,但为百姓,为天下黎民,为了大燕社稷。宁国府吃一点亏算不得什么,只求天下百姓的一个个都能安乐生活。”
忠顺王眉头紧皱,待他说话,开口冷哼骂道:“幸得是在我面前说这话,换了其他地方,明儿你的脑袋就要搬家。开口百姓闭口社稷,这样的话也是你能说的?你本是好心,这样的话传出去也会被人当成别有用心。”
为百姓为社稷着想怎么就成别有用心了?
蓉哥儿愣一会,又听忠顺王道:“往后莫要再提为百姓分忧的事情,牢记你是在为圣上分忧,为皇家办事。不是谁都能有权利为百姓着想的,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说为黎民分忧的。”
贾蓉脑袋灵活,听了这话也就懂了。封建社会下,所有官员都不是为了百姓服务,而是为了皇家服务。百姓不过是皇家统治下的群体,而官员是皇家统治百姓的工具。
所以当有人喊出为百姓分忧时,那么这人便成了异类,会被当做企图动摇皇权的造反派。
王莽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蓉哥儿无奈低头,苦笑道:“小子确实受了委屈嘛。既然要献上方子,自然得把口号喊得漂亮些。”
十三爷白了这混账一眼,饱含深意道:“不会让你们贾家吃亏的,特别是宫里……”
宫里?不就是元春吗?
都是好算计。
外有百官光明正义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借口,内有贾家众人望元春得宠的期盼。
说到底,这不过就是一场利益交换。
贾蓉如今也知道了皇帝为什么封元春,一来能拉拢八公与王子腾等人,二来顺道逼迫贾蓉交出水泥方子。
他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想皇帝的行为,贾蓉甚至怀疑皇帝早就知道了太上皇与老太妃要封元春,只是一直拖着,等到扬州事情结束才答应下来。
扬州诸事上,如果林如海死了,皇帝顺水推舟送贾家一个人情。结果林如海没死,贾蓉还插了一手捞了个大功劳,也可名正言顺给元春封了娘娘。
皇帝只赚不亏啊。
干!
蓉哥儿咧咧嘴,他虽然不记得元春长什么模样。但这样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就这么送上禁宫里龙床去。别人觉得是恩宠,贾蓉却不觉得。甚至……
白得一个女人,对方家族还觉得是恩宠的事情,贾蓉也想要。
贾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看了看,上面是水泥方子。这对元春来说,就是一张门票啊,一张可让元春在深宫得宠的门票。他叹一声,既然贾家都希望元春得宠,那么送出方子也是可行的,反正他们又不是要宁国府的水泥窑。
有了方子烧制水泥简单,可是研磨却难。贾蓉心里稍有宽慰,有宗成制造的简易球磨机在,其他人永远也制造不出和宁国府同质同量的水泥。
蓉哥儿道:“小子知道天物事关重大,虽有心公示天下。但又怕天下皆后,有人不小心将这方子传到他国去。所以只好请十三爷与当今代劳。”
忠顺王听了此话方才满意点头,拿方子瞧了几眼,却又渐渐皱眉。淡淡道:“本王记得你曾说过,建造桥梁大坝水闸所需天物,与寻常水泥不同。此方上记载的可能用于水闸堤坝修建?”
就知道骗不到忠顺王,贾蓉叹一声道:“此方是小子昔日从离恨天带来了,那建造水闸大坝的方子乃是小子同族同宗的兄弟贾蔷所研制。未得贾蔷许可,小子……”
“工部督催所主事,正六品,负责工部四司及其他官、民工程所需水泥督催事宜。”忠顺王没好气瞥了这混账一眼,哼道:“你可满意了?”
真的假的?随口就送了一个官身?贾蓉将信将疑,又道:“小子有一妻弟,如今在平安州主持水泥窑事宜,他对天物水泥研制也奉献了极大功劳。”
忠顺王听闻,看傻子般斜了贾蓉一眼。冷笑道:“别得寸进尺,莫想着所有好处让你们宁国府占了,那位娘娘可是荣国府出身。”
他以前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安排贾蔷这样一无学名,二无父荫的子弟当官,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是想到自己付出的辛苦,反让荣国府占了便宜。心里就稍稍不痛快,荣国府升官的又是那个贾政吧。
他讪讪道:“那小子的功劳了?”
忠顺王睁大眼睛瞪着他。
…………
“都到这时辰,大爷可算出来了。”小雀儿见贾蓉出来,欣喜提着灯笼上去。
可不,天上明月高挂,外面静无人音。
蓉哥儿让小雀儿提起灯笼罩子,将手中写着水泥方子的纸凑近火焰,点燃。见方子烧成了灰烬,他拿出一枚碎银子赏给车夫,款款道:“劳烦你们久等了,现在送我们回洪泽湖驻地罢。”
车夫知贾蓉身份,拿了银子咧着笑道:“谢大人赏赐,定将大人安稳送回驻地去。”
贾蓉与小雀儿登了车,这趟也没白费功夫。自我安慰着,水泥方子迟早要公示出去的,现在混得一些好处也行。反正宁国府一直把握最新技术就好。
小雀儿见蓉大爷眉目疲倦样子,小脸上露出心疼神情。轻声提议道:“白天正热时巡湖巡河,到了夜里还急忙跑这来。大爷定是累坏了吧,要不靠雀儿腿上合眼歇息会?”
这妮子在想什么?
蓉大爷强打精神,瞥了小丫头一眼。那细细的一双腿上没几两肉,只怕硌着自己。没有做声,款款合上眼睛,心里计算着。
显德皇帝这老色批,占了元春的便宜,还要贾家送好处去。有了机会,一定也要……算了。显德皇帝连个活着的亲生女儿都没有,想报这仇都报不了。
可是怎么想,贾蓉都觉得不太自在、不甘心。就像自己被人占了便宜一样,想着要把这便宜占回来。
马车在轻轻摇动缓缓使着。
虽然忠顺王做住的行府与洪泽湖驻地不远,但也有不短的距离。贾蓉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了,想着想着,竟还真睡着了去。
在马车他做了一个梦,一个离奇的梦。
像是回到了那某夜里,同样是在马车中。他舒服地趟在王熙凤腿上,凤姐儿的小手轻轻按着他脑袋,一起都是那么的和谐。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察觉枕着的那一双腿不像是王熙凤的,也不像是宝钗和可卿的。
林姑姑?
他竟是趟在林黛玉腿上,难怪……只听着黛玉轻轻说道:“再过些时间便到了宁国府了,蓉哥儿再歇一会罢。”
黛玉的表情很奇怪,竟然没有推开他。像是脑海里突然补充了一条信息般,他受伤了,不能动弹,所以才枕在黛玉腿上被送往宁国府。
事情奇奇怪怪,毫无逻辑,他只好狐疑地继续枕着。
忽然,蓉大爷只觉耳朵有点摩挲的痒意。像是……有人在往他耳朵间轻轻吹气,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爬过。
还没睁眼便听了一熟悉的轻笑声,随后只觉脸上一温,他被人偷亲了。
这不是黛玉能做出来的事情。
是凤姐儿?
他伸手过去……
“嗯!”
马车里的小雀儿脸上猩红,看着腿上的大爷,一动也不敢动。只觉那双手在前后探索,仿佛一直没能寻到想要到达的目标地。
睡梦中的蓉大爷喃喃一声:“奇怪,那对老相好到哪里去了?”
小雀儿听闻,脸上又羞又恼。只是没过得片刻,失望的蓉大爷停下手安静了,脑袋朝里挪了挪寻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下。
温柔的气息呼出,小雀儿更发不自在,只是她脸上却是藏着喜意。
过了一个多时辰,在终于到了洪泽湖驻地上。小雀儿稍稍松了一口气,将大爷给唤醒来。贾蓉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见着自己在小雀儿腿上枕着,才露出尴尬的神情。
小心扶着小雀儿下了马车,才撇着嘴道:“干嘛不早叫醒我,这会儿腿麻了吧。”
小雀儿低头红脸不敢回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想和大爷亲近亲近,随便偷亲几口吧。等蓉大爷打发了车夫回去,才细声道:“大爷能不能抱雀儿进去?”
想占大爷的便宜?小丫头心思很多啊。蓉大爷耸肩,道:“才几步路,能给你扶过去也是本大爷仁慈了。”
小雀儿被扶进了房间,待蓉大爷离开后才双手捧脸,嘴角扬起憨憨傻笑。嘤一声,扑在床上,被褥蒙头,四肢夹着被子在床上打滚。
内屋听到动静的贾蓉,只当这小丫头片子发疯了。
往后几日,贾蓉越发觉得小雀儿不对劲起来,似乎这丫头每次瞧他眼神都很奇怪。
“大爷渴了吧?”
“……”
“大爷热不热?雀儿给大爷扇风。”
“……”
贾蓉瞧着周围其他人的眼神,心里无语至极。闷声道:“往后在驻地的民房里带着就好,不要跟过来。”
“哦。”
蓉哥儿无奈推着小雀儿离开,道:“往后不要跟过来了,你瞧哪个身边还跟一个伺候的。”
“哦。”
看着小雀儿落寞离开,蓉哥儿咧了咧嘴。旁边不远处的段玉过来,笑道:“怎么打发回去了,有这样一个忠心的丫鬟在身边,难道还不好?”
“玉大哥就取笑咱吧,咱脸皮厚,不怕。”
段玉笑道:“没取笑你的意思,大伙是羡慕你。哪来这样一个丫鬟,如何调教的,也教教兄弟们。”
这些龌龊家伙。
蓉哥儿翻了个白眼。道:“洪泽湖入海引水渠的位置已经选出来了,后面交给河道衙门的官吏便好。明日该去盱眙县内巡淮河两岸,将蓄水湖及泄洪湖、引水渠选出来后,也该南下了。”
段玉笑道:“那夜听守夜的侍卫说,你与十三爷聊了半夜时间。这一回来竟然如此着急?可是回京后给蓉哥儿升官?”
贾蓉得意笑一声,道:“天机不可泄露。”
第196章:大爷,能不能别插嘴
段玉见他不愿说,也不强求。而是拉上贾蓉的手腕,小声道:“从洪泽湖平白开河入海,如此工程非同小可。遥想隋朝炀帝修建运河累死数百万民工惹天怒人怨,如今咱们要在淮东之地开一条泄洪引水灌溉渠,只怕麻烦不小。”
“咱们这引水灌溉渠可比不得人家那大运河。”贾蓉翻了个白眼,唤来一位河道衙门的官吏。“将设计图取来,给这位上官瞧瞧。”
段玉哪里看得懂图上东西,讪讪道:“咱心里还是没底。”
蓉哥儿解释道:“咱们就算从平地挖出一条水渠来,总工程量也比不上大运河十一。按照各县资料,如今选的水道总长三百里,途径六县。咱们先开挖一条三四丈宽的小水道,同时两岸筑堤,预留泄洪水道五十丈河宽。咱们挖一个五十丈宽的三百里河道很难,但是修筑两条二三丈宽的三百里河堤容易。”
段玉听得迷迷糊糊,绕来绕去都被贾蓉给说晕了。
其实也不怪他,建一条洪泽湖直通海洋的水道,放在后世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工程。毕竟三百里距离相当一百五十公里。真到修建时自然会因为各段分配问题,导致河道不能完全笔直,还要多处一些长度。
蓉哥儿笑道:“玉大哥不必担心,河道总督府专建水利,他们可是专家。现在唯一麻烦的事情是,往后哪里找那么多树苗来,将两岸河堤给种满了。”
“这有何难?江南盛产苗木,神京的树苗都是江南送去的,还怕种不了两岸河堤?”
贾蓉听了段玉的话,笑道:“要不联系苗木之事,就劳烦玉大哥去主理了?”
段玉见了这怪异笑容,顿一顿连连摇头,问道:“其中有诈?”
“没有,哪能了。对玉大哥来说,小事一桩。”
“那……咱接了。”
“好,好的很。玉大哥爽快,就等明年玉大哥的好消息。”蓉哥儿鼓起掌来,嘿嘿笑道:“有了大哥这话,咱也就能放心去淮河巡视了。”
“……”段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待蓉哥儿走了,他才拦着河道衙门的官员询问。
只听那人道:“按蓉大爷所计算,河堤两岸只适宜种植松、柳、杉木等扎根较深的树木。哪怕一丈一株,一岸三百里少说得四五万株树木,两岸则需十万树苗。找苗不难,在明年春季同时找来十万株树苗难。”
段玉傻眼了,原来还真有坑。只是等他再去找蓉哥儿时,却已经不见了贾蓉踪影。
“可累死咱了,小雀儿快给大爷锤锤腿。”
原来,贾蓉这家伙见洪泽湖引水道方案计算完了,早早回了民房里。
小雀儿噘嘴小嘴,喃喃道:“大爷不是嫌弃雀儿的伺候嘛。”
这小丫头片子。
蓉哥儿伸手掐上这妮子小脸,感觉嫩嫩的肉肉的。笑道:“哪里是嫌弃你,明明是大爷心疼你每日跑来跑去的,瞧你这两日都晒黑了。再黑下去可就不好看了,本大爷身边可不会留一个丑丫头。”
小雀儿闻言,顿时咧嘴笑了起来。凑上脸去,任由大爷掐弄。笑道:“雀儿一定会好好护住脸蛋,总是保持最好看的样子留在大爷身边。”
好个小妮子。揉了揉这肉肉小脸,也正是奇怪,这妮子脸上有肉其他地方怎么就没有了?
蓉哥儿寻了个竹子做的凉席床躺上,这没有空调的日子,真不是那么好受啊。
原本冰凉的竹床才躺了一会,皮肤所接触的地方便开始升温发烫起来。也不知道小雀儿从哪里寻来的法子,打来一盆冰凉井水,沾湿帕子贴在蓉大爷背上。
一双小手儿隔着冰凉帕子揉捏。
这感觉……
哎哟哟。
小雀儿自顾自说着:“江南天气炎热,外面不比府中。在林家时还有避暑的地方,在外面公干,哪里有避暑的条件。大爷还是多主意着,平日里要多喝水,多乘凉……”
贾蓉往日里也不觉得小丫头是个话多的,最近像是变了一人般。感觉就是一个操心的老娘,叨叨絮絮不停地说。
蓉大爷道:“哪有那么多讲究。”
小雀儿的思绪被突然的声音打断,轻哼一声,将手帕丢进冰凉泉水中。手指捻起,将帕子轻轻一拈,再次贴到蓉大爷背上。又是一阵深吸凉气,只觉痛快舒爽至极。
小丫鬟道:“大爷,能不能别插嘴。”
“嗯?”
“将雀儿的思绪都打乱了。”小丫头轻轻哼道。“奶奶让雀儿到江南来,便是怕大爷照顾不好自己。大爷若是在江南伤了病了,雀儿还怎么回去跟奶奶交代。”
“……”
又听小雀儿喃喃两句,“要是大爷中了暑,雀儿心里也会难过的。”
小妮子也不知道学的谁的,这种话听着怪耳熟。蓉大爷也不管她,让她自己在那里念叨,他趴着好好享受便可。
当一个人沉浸在一件事情中的时候,总觉日子过得很快。
尤因小蓉大爷不在神京,宁国府也难有一日热闹。这日正事中秋前夜,倒是忠顺王妃携四公主到宁国府来了。
未曾惊动多人,秘密进府,连天香楼里听戏的女眷们也没有告知。
“今儿是姐姐生辰日,妹子怎么也得过来。”四公主小心翼翼携上可卿的手,瞧那圆凸凸的肚子,笑声道:“如今可能听得动静?”
女官佳宜在旁边笑声回道:“同蓉大爷性子一样,可活泼着。”
四公主将信将疑,好奇俯耳下去听了一会。抬头轻笑道:“真是个有力的小家伙,莫非听了咱们动静要踢我不成。”
“勿要吓着你姐肚子里的孩子。”王妃娘娘笑嗔一声,让人捧上一物件来。
“想着到你日子,一直未能想起该送什么好。恰好你如今怀着孩子,想起昔日我刚入王府不久,娘家送来此物。许是托了这东西的福,嫁入王府二十年来所出五女二子,也算得上是兴旺了。”
秦可卿见了王府内监手上玩意,连起身要行大礼,娘娘却急忙拉住。
王妃娘娘责道:“怀着孩子便免了那些规矩。跟着你家大爷这么久了,也没从他那学到半点厚脸皮。将本宫娘家的东西都送你了,自是将你当亲女儿对待,母女之间哪需那些东西。”
“可儿谨记娘娘教诲。”
王妃轻摇脑袋,“你啊哪哪都好,只是太老实了。总处处想着规矩,往后待那小混账身边不知道要受多大委屈。”
秦可卿低头不言。
王妃娘娘见状也换口问道:“这两日那小子可给你来了信?”
“来了一封。”秦可卿脸上露羞。也不知道大爷是怎么写的信,什么‘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之类的房中私密话也写在信里,不怕被人偷瞧了去。
王妃听了,方是满意点头。“他倒还有些良心。信里可有与你说江南情况?”
“不曾。”
“这混账……”王妃轻骂一声,安抚道:“可儿也不必担心他,这混账在江南一切顺利。只是公事繁多,他一时也脱不身。不过也用不得太久,你们便可团聚。”
“嗯。”秦可卿轻轻点头。
王妃娘娘又携着可卿交代几句,聊一会后吩咐女官佳宜好生在宁国府照顾。因临近中秋,皇家王府事情繁多,王妃与四公主也不宜久留,稍坐了片刻留下一堆礼物也便回去了。
天香楼还热闹着。
因王熙凤下了江南,荣国府内宅的管家权落在了李纨的手中。这位守寡的年轻妇人如今脸上也增添不少风采,竟大改从前模样,今儿领着一众宁荣两府的姑娘在天香楼为可卿贺寿。
楼下,贾宝玉虚头巴脑左右张望,像是在寻人。
李纨道:“正经一哥儿,鬼鬼祟祟成什么样子。难怪林妹妹也不想见你,今儿妹妹没来,你到不到楼上吃酒?”
宝玉讪讪笑道:“好嫂子饶罪。嫂子与几个妹妹喝得尽心,我这浊人便不上去浑了这神仙地。”
李纨问:“说这浑话,今儿蓉哥媳妇生辰,姊妹里过来热闹。你上不上来?”
宝玉款款摇头,道:“我还是在楼下等着罢。”
“……”
李纨也不去管他,又回了房里同姊妹们说笑。
贾宝玉待下天香楼下,林妹妹未曾等着,却见了秦可卿领几人过来。他瞧着可卿圆润大肚子,只觉世间又多了一颗死鱼眼睛。哪怕蓉哥媳妇再漂亮,也是被男人浊气污了光彩的死珠子。
轻轻招呼一声,完全没了以往的热情。
“宝二叔怎么不上楼同姑姑婶婶一同听戏?”
宝玉再次摇头,道:“我在楼下呆呆便好。”
秦可卿见了也只得任由宝玉在楼下,她则由女官佳宜同丫鬟香菱扶着上楼。贾宝玉望了眼可卿几人的背影,悠悠叹了一口气。
“我本是浊物,却又染了其他男人的浊气。真是从头脏到了脚,不怪颦儿会躲着。”
宝玉在楼下等了良久,也不见林黛玉过来,最后只能无奈离去。想着林妹妹来京已有半月有余,除了刚到的前几日来荣国府拜会了老太太,后面却在也没来过。反倒是听探春说在宁国府见过黛玉。
他深知黛玉与蓉哥儿媳妇关系极好,她竟在京中,蓉哥儿媳妇生辰日应是会来的。
唉……
颦儿一定又是在生我的气罢。
宝玉像是斗败的公鸡,垂着脑袋毫无精神地出了宁国府。只是他却不知,他前脚才离开了宁国府,林妹妹后脚便领着紫鹃带着礼物进了宁国府里。
“林姑姑来了!”
林黛玉听可卿叫自己姑姑,总觉有些怪异。轻嗯着道:“从扬州来赶得急,未带什么东西过来。今儿从房里选了两本自己常览的书,便当是送的礼物。”
众人凑眼瞧去,竟是两本诗集。一为《李青莲全集辑注》,二为《王摩诘全集》。
秦可卿谢声收下,几个年小姑姑却在一旁偷笑。
八月中旬的神京也热,出了宁国府的贾宝玉却跟在马车之后,失魂落魄地走着。后面两个长随小心翼翼跟紧,生怕这位爷突然跑了离开。
走了一会儿,宝玉额头冒出不少汗珠子来。恰时,迎面使来一马车停住,戏虐声响起。
“这不是国舅爷?怎这般样子。”
宝玉抬头,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马车上那人身着锦衣,剑眉星目,刀削面容棱角分明,好个气派男儿。
“你不是……”宝玉喃喃半天,也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见到的。
张红尘爽朗笑道:“是不是以为咱死了?”
对啊。
宝玉亲耳听了蓉哥儿说的,清虚观里的贼子死了,被忠顺王府的一众侍卫以非人手段折磨至死。怎么……如今却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难不成是蓉哥儿在哄自己?
朝着贼子衣裳打量一眼,这是锦衣卫的制服。
宝玉问:“如今你在锦衣司当差?”
张红尘眼角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寒光,亲切笑道:“还得感谢你们贾家,不然咱家哪能混个官身。”
宝玉见红尘贼子上下打量自己,竟觉心中涌出一阵难以言语的感觉。酥酥麻麻,又入长流溪水般顺滑温润。他鬼神使差地关切问道:“最近过得可好?”
“好极了!”张红尘笑一声,道:“倒是国舅爷几个月未曾相见,可清瘦了不少。”
贾宝玉略微肥嫩的脸蛋缓缓显现点点红棱子。不知怎地,曾经日思夜想的人儿出现在此,竟然再挪不动脚步,心里还生出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宝玉轻轻嗯了声,如是娇羞少女般低着脑袋。
张红尘见此神情,嘴角玩味笑意。打趣一声,道:“今儿虽非中秋之夜,却难得天朗气清,也算是个赏月的好日子。国舅爷可有心思,与咱家饮酒望月一回?”
望月?
宝玉的脑海里竟忽然想起了那羞人的一夜,那夜的月光也是极美的。心中竟有怀念,又有向往。正犹豫时,只听那红尘贼子又道:“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今气逢中秋又遇故人,岂不共尽之。”
第197章:假国舅,醉步抱提窝心顶
贾宝玉犹豫之下登了马车,留下后面两个长随不知所措。只听了马车传出宝二爷的声音,“你们先回府去,若有人问起,便说我到外面做客去了。”
两名长随无奈却也没其他法子,只在心中担忧,自己不要步李贵后尘便好。
宁荣后街上,有人见了此情景小声商议。
“可要回宁国府汇报?”
另一人轻轻笑道:“不必了,一切都在敬老太爷的计算之中。”
“贾笑,此事非同小可。张红尘在锦衣司受了折磨,如今完全改了性子,又把宝二爷给掳走了。他们……宝二爷岂不是要被他侮辱一番?”
贾笑撇嘴道:“咱虽是宁国府连宗的亲戚,计算辈分,宝二爷也算是咱太爷辈的。若是宝二爷不愿同张红尘走,咱自然拦下护着他。可方才宝二爷那含羞神情,要说他们俩没鬼,鬼都不信。”
那人听闻,只好无奈瞧着张红尘马车远去。喃喃道:“白尊天王座下的将使李羡梅已被张红尘逼出了神京,青尊天王在神京安插的人手又全被张红尘带锦衣卫挑了,如今该到处理掉张红尘的时候了。”
贾笑耸耸肩,道:“敬老太爷也未曾吩咐,咱们也不必管这个圣教叛徒。虽然这家伙在锦衣司虽混了个官身,在锦衣司内却也不大好受。青尊天王一派更是将这红尘道人恨到了极点,自然会有人去收拾他。”
那人又道:“就怕红尘道人将清虚观的事情怀疑到咱们贾家头上来。”
贾笑连忙捂住他嘴巴,声音极小地哼道:“都是意外,是蓉大爷无意间撞见的。张红尘遭受此罪,都是他咎由自取。记住了这事与贾家无关,与敬老太爷无关,更与蓉大爷无关。”
那人连连点头,道:“省的,省的。”
贾笑瞪他一眼,道:“今儿蓉大奶奶生辰,又近中秋,将南省来的花灯收拾好了都送宁国府去。顺道去给敬老太爷请安,将红尘道人接触宝二爷的消息传过去。”
那人得令,朝内屋大叫一声。“媳妇儿,快挑几个应景的漂亮花灯送蓉大奶奶那去。今儿这些奶奶姑娘们都在天香楼吃酒听戏,这会儿送去还能讨不少赏银。”
贾笑听闻白了这货一眼,也连忙向屋内叫唤。
不多时,这两人媳妇带花灯去了天香楼里,而他们则是找上了宁国府外宅新任的管事。又到了宗祠边上净室拜会,只听了里面贾敬声音。
“不必管他,也不用阻拦宝玉与他交往,顺其自然便可。”
“……”
朴素的马车款款在神京内行驶着,炙热阳光照在棚顶,车内的宝玉只觉愈发炎热。汗水渐渐湿了衣裳,稍松解了衣袋,让他觉得不再那么难受。
张红尘见此笑一声:“国舅爷可是觉太热,怎么把脸都烫红了。也不须着急,再过片刻也就到了。”
宝玉点点脑袋,随着马车出了内城,在南城一处停下。
两人进了一小院中。
院子不大,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张红尘笑道:“国舅爷可不要嫌弃这里,虽然比不得你们宁荣两府气派,炎热日子也无冰鉴避暑。可地方着落南城深处,晒不到多久太阳。咱们再次稍作歇息,等日落了再往城外去。”
宝玉踏入厅中,竟有一种凉飕飕之感,仿佛与外面是两个不同世界。他轻声道:“我算哪门子国舅,大兄唤我宝玉便好。”
张红尘嗯声未回,自笑一声:“天儿太热,身上都湿透了。咱去寻两套干净衣裳换上。”
进了房中,气氛一时古怪起来。
张红尘见宝玉嫩如白雪的肌肤,竟比寻常女子还要娇嫩,竟一时看呆了。暗暗想着,真是浇生灌养的好人儿。又恼自己受了这么多罪,虽然混了个锦衣差事,却是在衙门内外都没半点好日子。更是连好些日子连男人女人也没碰上一会,心中越发不忿。
宝玉惊呼一声,却闻了气息,连心也醉了。
“疼!”
“……”
“疼?你还晓得疼?瞧你下次还敢不敢。”凤阳府盱眙县内,贾蓉的揪着小雀儿耳朵。哼道:“小小年纪便这般不老实,浑然没个女孩样子。你要再作怪,就给我滚回神京去。”
小雀儿红着小脸从竹床上爬起,狡辩道:“雀儿是一时困了,才趴大爷身上睡着了。”
贾蓉擦了擦脸,暗恼道:“我说怎么梦见一条小狗在舔脸,原来是你这妮子作怪。偷偷摸摸做几次了?”
“没有,一次也没有,都是意外。”
这妮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蓉大爷瞪了一眼。真想一棒子打死她。
合衣出了小院子,让小雀儿回了外面的人,说他马上过去。
中秋佳节,似乎所有人沉浸在过节的喜悦中。连行为举止都变得大胆起来,再喝上一些酒,整通宵热闹。
贾蓉揽着段浪肩膀,道:“你们县里几大宗族的人可说通了。”
段浪极不自在的点点头,回道:“威逼利诱了一把才算说通,淮河的沿岸也清理出一片低洼来,可在那里蓄水建湖。”
蓉哥儿听了,心里石头终于落地。“放心吧,往年他们是年年受灾,往后盱眙县的人会将你当菩萨供起来。”
“不敢。只要能为朝廷效力,为圣上分忧,段某也知足了。”
贾蓉听着这熟悉的两句话。他以前都没在意过,只觉得这是读书人的口号。现在想来,为朝廷效力,为圣上分忧不止是口号那么简单。更是许多读书人的终生理想,终生目标。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这话虽然说的没错,可是那禄米却是天下百姓交上去的。为官者,该担的还是百姓之忧罢。
段浪见蓉哥儿神情复杂,还以为是说错了话。忙屈膝跪下改口道:“大爷之恩,下官没齿难忘。大爷有任何差使,下官定不二话推迟。”
“起来吧。”
有时候越是上层的人,在讨论利益相关的事情时越是赤裸裸。贾蓉听着段浪这海口,心里复杂至极。好在让人欣慰的是,这家伙还懂知恩,应该不会是白眼狼。
贾蓉又道:“此次河道建渠,一半的银子由朝廷出了,剩下一般还得靠你们县衙募集。江南富地,十来万两银子应该不成问题吧。”
段浪苦笑一声,为难道:“今儿将大爷请来便是想说这事的。江南虽富,但富商多聚淮安、扬州、金陵、苏州等地。盱眙乃一洪泽湖下小县,虽有淮河穿流,却常年受灾。十万两银子……”
“至今筹了多少银子?”
段浪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万两?”
“难不成是三千两?”
段浪苦笑道:“准确的说是三千二百五十两。县丞这一月一家家找过去,各宗族都在哭穷。能凑得这三千二百多两银子已经极为不易。”
“放他娘的狗屁。”贾蓉起身骂道,不赶紧筹银子宁国府的水泥卖谁去?咱还怎么快点解决了淮河水祸去金陵?“这群该死的土财主,就应该让洪水把他们家底全冲干净了。”
段浪叹一声,这一个月时间,他也不好受,周边诸县的知县都在等着看笑话。县里的土豪乡绅又不愿意掏银子。实在没有半点法子了,不然也不会拉下脸找蓉大爷。
贾蓉思忖片刻顿时有了主意,道:“好歹读了这么多经史典籍,怎么连这点事情也不知道变通。明儿中秋之夜,将县里各镇乡绅土地老爷都请来,咱来一次与民同乐。”
“……”
这日,正值中秋之夜。
所有地方都一片热闹。
唯独金陵薛家今日一片安宁,薛蝌、薛宝琴兄妹居丧在家,薛家叔母也需守灵。薛宝钗也不宜寻他们热闹,领着莺儿到王熙凤院里过节。
“姐姐平日那么喜欢喝酒的,怎么今儿也不喝一点?”
平儿笑道:“今儿逢节,是该喝点。只是奶奶这些日子身体不好,只能平儿陪姑娘对饮了。”
宝钗疑惑地看了凤丫头一眼,既然王熙凤不喝,她也不强求。与平儿喝上两盅,道:“今儿的蔷哥儿未到府里来?”
“他来这里作甚?听蓉哥儿的来信说水泥方子已经送到宫里去了,到了明年内务府的水泥窑也会建起来。前几日从平安州的窑厂调了不少匠人过来,计划赶在内务府之前将金陵窑厂建好。”
王熙凤款款道。
宝钗听闻,脸露异色。轻声道:“他倒是好人,将方子给蔷哥儿换了个工部主事。本来一家的生意变成的公开的经营了。”
王熙凤对此显然毫不在意,道:“都是一家的,换了官职也是好的。总不能只要别人出力,却不给蔷哥儿好处。宫里有了方子,至少还得有半年的时间试验,否则根本制造不出合当的天物。”
宝钗笑道:“妹子当然也知这拉拢人心的手段,也不怕内务府制出天物来与宁国府竞争。”
凤姐儿瞥宝钗一眼,是瞧着你们薛家没得好处罢?她款款道:“王家大哥也没能进金陵水泥窑讨个差事,大家都一样的。听大哥说你们薛家最近在召集绣工裁缝,似乎要做成衣生意。”
薛宝钗笑道:“蓉哥儿出的法子,尝试着弄一弄,也不知道成不成。”
“呵呵。”王熙凤轻轻笑一声,连旁边的平儿也不由得看向宝钗。
宝钗道:“姐姐要不要过来参一手?”
“不了。”凤姐儿缓缓摇头。
“确实也不太方便,法子是蓉哥儿出的。采买、织造全是薛家主理的,蓉哥儿虽然占了六成的股,却也全有妹子代持着。”薛宝钗轻轻笑一声。
凤姐儿、平儿脸上再露怪色。
王熙凤去轻叹一声道,“往后就麻烦妹子辛苦了,他总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等成衣店支起来后,定要让他给妹子发一个大红包。”
宝钗道:“犯不着拿这些琐事恼蓉哥儿,听外人说最近河道总督府的事情不少,似乎要在淮东区域开一条大河。还计划在淮河盱眙段围湖修闸,等忙完了这些,还不知道他有没有空来金陵一趟。”
凤姐儿轻轻摸了摸肚子,与平儿道:“取些酸梅汤,天儿气候热,总是要吃点酸的东西才行。”
薛宝钗听见,脸上笑意顿时收敛。轻声道:“姐姐不是胀气才好,可请过太医没?”
取了酸梅汤的平儿过来,笑道:“不碍事,听太医说是奶奶有喜了。”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宝钗久久回不过神来。呆呆看着含笑的王熙凤,双眼情不自禁地朝她腹部看去。强颜欢笑道:“恭喜姐姐了。”
王熙凤违心抱怨道:“这混账也没个分寸,到这地步我也只能认了。往后金陵的事情,只能多靠妹妹打理。”
如今有贾蔷等人在金陵,水泥窑的事情已经用不上的薛王两家操心了。只是王熙凤的话传进耳中,宝钗总听着不自在。
本以为她与凤姐儿是一样的,谁知凤姐儿如今偷偷补了可。这一个中秋之夜,薛宝钗过得不算痛快。
盱眙县。
贾蓉却瞧着满堂的乡绅老爷,脸上露着奇怪的笑容。
“本官初来乍到,也不知道盱眙礼节。贸然在中秋佳节之日,将各镇各家的老爷请来,实在唐突,也谢各位赏脸的老爷们。贾某人在此自罚一杯,还请大家不要见怪。”
堂内角落里,段玉同身边人问道:“这小子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有一人道:“哪个知道了?”
又一人道:“该有好戏瞧了。”
同段玉他们一样,堂里众人也皆疑惑。
按来说知县只管征课纳税,所以乡绅们也不大搭理段浪这个知县。如果不是听说了贾蓉的身份,他们绝对不可能过来。能在地方做乡绅的,家里族里何尝没有几个人物。只是宁国公府的名头太响,曾经可是金陵四大家之一。
只是有人却看穿了贾蓉的心思。如今万事俱备,只差水利修坝建闸的银子了。
一人小声笑道:“想来还是因为募集水利银两的事情。新上任的知县办事不力,京都来的钦差大人着急了。”
“该是如此。哪家的银子也不是白得的。他们要治理淮河,管咱们有什么事情?就算受了大灾,饿死的也不是咱们几家的人。”
“可不嘛。他真要咱家出这银子,顶多一千两打发了。想要再多,哼……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贾蓉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脸上的笑容颇为玩味。道:“大家可不必多想,咱请大家来不过是想趁中秋之夜见见各家族长老爷。往后淮河河道事宜,还得各族老爷多添力相助。”
下面人听了,多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一个个嘴上说着必然鼎力,在心里却打着鬼主意。
贾蓉可早知道他们心里所想,又见了盱眙县丞阴暗嘴角,实在无奈摇头。地方老爷对上多是阳奉阴违,维护的终究还是县内各大家族利益。
蓉哥儿缓缓扫了众人一眼,暗笑着得看看这些家伙到时候抢着掏银子的丑态。
他道:“大家都吃好喝好,绝对不要客气了,但是在自己家一样。”
盱眙各族的族长听了却没急着动筷,互相狐疑对视几眼。等了旁边桌上有人吃喝起来,这些人也才款款开动。
第198章:姐妹都娶了去(求全订、求打赏、求
堂里众人虽在吃喝,气氛却怪异异常。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是后世的学生在面对老师点人回答问题时一样,一个个的低着脑袋同旁边的人细声商论。
知县老爷段浪见此情况也无奈,寻了两个相熟的去与蓉大爷敬酒。那些被点名见了旁边他人面色,才显的热情也藏了下去,尴尬地同蓉大爷敬酒。
贾蓉缓缓喝了,才听见其中一老者苦着脸道:“还请大人将今日众人聚集在此的目的明示,这会儿大家这酒喝着也不安心。”
他记得这位老人,原先段浪着重介绍过,说是盱眙陈家的族长。
这陈家可了不得,在盱眙县几大家族中,虽然不是人丁最旺盛的。但是陈家的产业最大,是江南省有名的绸缎商。陈氏的丝绸不仅供应金陵、苏州、杭州三大织造局,又随淮河、运河广销全国,甚至还能远销琉球、大八洲、安南、李朝等国。
蓉哥儿轻声回道:“既然老先生如此说了,咱也不与大家再打哑谜。”
同桌的听了贾蓉声音,一个个顿时安静下来。旁边几桌的见主桌安静了,也纷纷侧目看来。只听蓉大爷说道:“今儿请大家过来,实为商议盱眙往后发展之路。”
桌上众人听见,神色各异。
有人暗笑,这位钦差大人实在太年轻了,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淮河建坝修闸的事情。想要几大家族掏钱,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有人交头接耳。
小声道:“估计又是立功德碑那一套,哄人捐钱的玩法咱们哪个不比这个小钦差更懂?这些朝廷来的人,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法子。”
“可不是嘛。咱们镇里石碑都立了几座,有什么用?哪年受灾,咱们这些大家族里没少捐银子?”
“这些当官的自己不拿钱,总想着咱们这些低微的商人出钱,哪里说得过去。昔日金陵贾家可是巨富家族,在金陵造船时少说赚了几百万两银子。从中拿出十万两来,算得了什么难事。”
“你们听说最近扬州的事情没?他们贾家的亲戚林家可是在扬州当了几年的巡盐御史,算扬州每年上缴二百五十万两盐课,巡盐御史一年少说也能赚几十万两。他们当官的不知民间苦,自己不掏钱,还总计算咱们这些小民的家底。”
盱眙李氏族长轻笑道:“是极,是极。咱们族中有在漕运部院当值的,他一年少说进几万两银子。他们这些钦差还能比这差不成?反正咱们王氏宗族是没钱,所有人穷的很,整个一族也只能凑出一千两银子来。”
盱眙王氏的族长听了,心生羡慕。道:“咱们李家的子孙不争气,虽然有不少在河道衙门当差的,却没给族里置办多少族产。如今还来劝我给县衙捐钱,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小雀儿在贾蓉身后小声复述着这几个重要人物的声音。
他越听脸上笑容越冷。江南巨富多,况且盱眙又在淮安、扬州、凤阳几府之间,乃水陆交通要塞之地。
贾蓉道:“至今日,盱眙知县已收到各族族长、族正、乡绅老爷捐款共三千二百两银子。本官计算几日过后将此名单款项在淮河岸边建碑,让盱眙后人知各族绅老为民之心。”
蓉哥儿这话一处,底下议论声更大。其中更多的是嘲讽,甚至有人轻蔑直道:“也不过如此。”
段浪脸色黝黑,想要训斥却怕得罪了这群绅老。段玉在一旁含笑看热闹。
旁边有侍卫问:“玉大哥不担心蓉哥儿出丑?”
段玉笑道:“瞧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能出丑才怪了。商人重利,蓉哥儿要没有准备好坑,又岂会将这群人给叫来?”
贾蓉也不管下面人群议论,朝旁边的老人问道:“陈老觉此事如何?”
陈族长呵呵笑两声,眼角藏着深意,看着众人暗暗摇头。“既然大人已有决议,咱们哪有异议。”
贾蓉点头笑道:“陈老客气了。盱眙向来是水陆交通重地,治理淮河不仅利好朝廷,更厉害盱眙百姓。往年盱眙常受水祸,有了朝廷与各族出钱,盱眙百姓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了。”
陈老听着奇怪,疑惑问道:“大人治水的十万两银子已经有了?”
蓉大爷轻笑一声:“盱眙各宗族也苦,我哪能好意思要你们再出钱。所以想了一个法子,淮安、扬州等地的富商出钱。”
“他们会愿意?”
“愿意,哪能不愿意啊。”蓉大爷大笑一声,让堂内所有人都听了清楚。又道:“能赚更多钱的事情,他们岂会不答应?说不定还远超盱眙县所需的十万两银子。”
“真的假的哟。”众人脸上都表现出不太相信的样子。
还有躲在角落里的人偷笑嘲讽,“这位钦差大人是没有法子了,在这里自己安慰自己了。”
有人听了,也笑。
“其实咱们也不是不愿意再拿钱,要是钦差大人好生跟咱们说说,咱们再捐些银子又怎么样?这位钦差大人终究还是年轻了点,办事不沉稳。”
“对对对,咱们各家虽然穷,但一两百两银子还是能拿得出的。”
“……”
段玉冷笑一声,让旁边侍卫安静坐好。款款道:“乡野之夫,商贾贱人,也就这么点眼界。你们同这些人置气作甚,等着蓉哥儿后面如何出招罢。”
盱眙各大宗族族长与乡绅们气氛越发活络,笑声充斥整个堂中。
贾蓉也笑着让大家多喝点,还不时提着酒杯走动。如此才算是宾客尽欢,好不热闹。
几个乡绅老爷甚至提议起趁着中秋之月,行一行酒令。
蓉哥儿对段浪使一眼色,让下人再上好菜好酒,又将准备好的歌姬舞女叫上来到院中月下舞蹈。
“好!”
贾蓉喝着酒,一双眼珠紧紧盯着舞女们的婀娜身姿,还是不是叫几声好。
李氏宗族族长皱眉道:“不对劲。”
王氏族长点点头。“太不对劲了。”
其他人也看出问题来。如今酒过三巡,钦差大人竟然真闭口不提银子的事情。
“难不成他真能从淮安和扬州要来十万两?”
“谁会出这银子啊。”
“他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张家族长不知何时走到几人身边,疑惑道:“说是能赚更多的银子。”
众人听了张家族长的话,顿时安静不言了,互相看着心中念头不断翻转。
真的能赚更多银子吗?
堂下众人的神情都被贾蓉尽收眼底,又听着小雀儿复述着这些家伙的对话,脸上笑容更盛。大声笑道:“这酒可是特从绍兴买了的佳酿,这些美人也是扬州最知名的十二乐坊女子。将她们从扬州请来可没少花银子,大家可要尽兴了才可。”
贾蓉一副不缺钱的样子,让众人更加迷惑了。虽然他们也知道今夜的酒钱和募捐的钱不挂钩,可是贾蓉这毫不担心的样子,却还是让他们心里打鼓。
特别是那一句能赚更多银子。
该是怎么赚了?
盱眙近淮扬又靠金陵,县里不少人都在外做经营。像陈家的丝绸、王家的茶叶、张家的漆器,不说在江南,即便是在全大燕也是颇有名气的。
如今琢磨着那句能赚更多银子,怎么想都不自在,偶尔看那个盯着舞女放光的贾蓉,心里更不是滋味。
李家的族长蛊惑道:“论盱眙几大家族,最富者莫过于陈家了。我们李家只靠收租,不做经营。你们张家、王家倒是可以同陈家去找钦差大人问问,到底是如何个赚更多银子的方法。”
几人听闻,瞥了李家族长一眼。李家虽然不做经营,却是盱眙数一数二的大族。李家族里除了在漕运部院当官的,还有一两位在神京做官的老爷。谁敢轻瞧了盱眙李家。
王家茶叶生意也不小,王家族长唉了一声,张家族长拉着他回了主桌。
贾蓉见他们过来,特意走开,到一众吹拉弹唱的女姬前面。近距离瞧着、听着、感受着,这样的感觉确实不同。
蓉哥儿想着,都想不通神京那些家伙是怎么想的。养这样一群歌姬舞姬,不比养一班子戏子滑得来?要是舞姬们穿得更少点就好了,就像前世李朝的舞姬一样,裤子短到大腿根去。
贾蓉看得起劲,身后小雀儿则是鼓着小脸极为不满。满心怨念:这群舞姬的前面也不大啊,哼……
“漂亮!”
贾蓉丝毫不像一个的大家族出来的子弟,让堂中众人侧目。
这时年老的陈氏族长过来,轻声道:“淮河治理关乎盱眙百姓安危,大人可莫要咱们才行。若是真要不来银子,可让盱眙民人白欢喜一场。”
贾蓉听闻,暗暗翻一个白眼。你们也知道关乎盱眙人民的安危?怎么都不愿意出钱了。
他道:“陈老担心的有道理,不过还请老先生放心。若真要不回银子,也是淮扬两地商人的损失,他们竟白白浪费了这样一个好机会。”
陈老不解问道:“是何好机会?”
贾蓉与陈氏族长聊天,后面王家、李家、张家及其他家族族长乡绅也好奇围了过来。他们实在对那能赚更多银子的事情好奇。
蓉大爷故作神秘道:“这事还未对外宣布,该要保密才行。”
“……”
他见陈老脸上遗憾,轻笑一声,道:“若真想知道,本官也能稍稍透露一点。老先生族中应有在朝为官的大人罢,可听说了当今与忠顺王营田之策,各地方按旱改水之田亩多寡,可封五品下九品上实官。”
“这……”
贾蓉不等陈老说话,又道:“当然,捐银子与封官并无关联。只是捐银子最多者,可优先购买天物贡灰用作营田,待到明年即可将营田亩数上报州府,待查证之后便可领朝服。”
这竟然是真的?
几家族长听了这话都沉默了。只有他们才知道五品下九品上实官有多难,虽然能大富之家能花钱捐官,可是没有更好门路时捐官后也只空有官身没官职。
贾蓉轻笑一声,知道这还不足以吸引他们,毕竟一个地方能选送当官的也有限。这句话完全是为了李家做准备的。
又继续道:“本官特意请示了河道总督与忠顺王,可将淮河新修水坝水闸的命名权卖出,任何商人、家族皆可参与选购。扬州城内有一绸缎商人对此颇有兴趣,计划花钱买一蓄水水库名字,将其起名为萧家绸缎水库。作为汇报,水库与淮河堤岸上筑碑为萧家绸缎做推广。”
“推广?”
“对,以石碑石刻方式广而告之。让所有通行淮河的商船、行人都看到萧家绸缎的优点。这碑为朝廷所立,万年不可损改。”蓉哥儿笑一声。
陈老听了,一双老眼睁得老大,后面各家族长更是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良久,陈老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萧家他是知道的啊,据说萧家近年出了一个才华横溢的林姓家丁,同时将萧家姐妹都娶了去。如今萧家绸缎在那家丁的打理下,将盱眙的陈家绸缎压得死死的。
其他几人瞧陈老样子,都为陈家悲哀起来。淮河盱眙段是沟通东西南北的重要地方,从淮南而来的内省人见了这块朝廷的立碑,只怕全选萧家绸缎采买了。
陈老深吸一口气,顺了顺心。问道:“淮河沿岸水闸水坝的都卖吗?”
“可不是卖水闸水坝,是用捐款换一个水闸水坝的命名权,同时河道总督衙门为了感谢,再淮河水闸上刻碑做广而告之。”
蓉哥儿笑一声,又拿了一张水闸设计图出来。
指着一处道:“就是这个地方刻字,所有经过这里的船只都能看着。本官也是为大家着想,生怕别人看不清,还特意想了一句诸如‘绸缎还是萧家的好’之类的话往后刻上。不仅如此,所有内容为了更加显目,还要涂上不易被雨水冲刷掉的颜料。”
众人已如木鸡,傻傻没回过神来。
贾蓉却说得津津有味,犹如炫耀一般。将自己想好的几个极有针对性的广告语,一一告之。
只是……
里面就没一个是盱眙县的。
“这是否不太合适?”陈老苦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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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大爷最爱做的事
“不太合适?”蓉哥儿板起来脸来,淡淡哼道:“本官是为朝廷办事的,为当今效力的。朝廷出了政策,咱就执行下去。朝廷也是忧虑百姓,为了淮安、扬州、凤阳几府不受淮河所饶。如今既然有人愿意捐钱治水了,总不能让捐钱的人寒了心。”
实际上现在有个屁的人捐钱。贾蓉昨日才得知盱眙县募捐不成,今儿就把人给叫了过来,根本没时间去联系淮扬两地的商人。
他这么去说完全就是想着让这些抠门的土财主多捐点钱。看着陈老脸上不安的神情,贾蓉继续拱火道:“朝廷向来公正,昔日扬州的盐商捐出近百万两用于军需,朝廷因为放宽了每引盐的斤数。这道理用于河道水利也是无二。”
王家族长终忍不住抱怨道:“此次修坝建闸全在我们凤阳盱眙境内,岂能让淮安、扬州的商人得了便宜?”
其他几点听了有人开头说这点,全连连点头,嘴里无不抱怨喊屈。
他们家族里也是有产业的,如今让外地的商户将广告打到了门口,还怎么回族里交代?做族长的就是要为了家族利益出头,尽可能的争取一宗一族可获得的最大利益。
李氏宗族族长沉声道:“想我李氏乃耕读之家,为家乡兴修水利乃是我李氏分内职责,哪里需要外面的人来插手?”
这会儿知道说这些了?前面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在那里说,一个宗族里成凑出几百两银子也是不容易了。
贾蓉暗暗咧嘴。起身,缓缓笑道:“众位老爷也莫要心急,有他乡善人捐款,何乐而为啊?本官也曾听说,盱眙累年受灾,你们各家虽是大族也凑不出几两银子了。本官也是为盱眙各大宗族着想,既不用出银子,又能享受治水后的安宁。”
“……”
众人心里在骂,谁知道你会这么来一下?要知道有这样花招,他们肯定会抢先买下各处船闸水坝命名权。
如果真按照刚刚贾蓉所说的去做,他们几家族里有经营的可就亏大了。自称是耕读之家的李氏,也眼红这利益。李氏比其他几家离朝堂更近,更清楚水利营田府官职的好处。营田是显德皇帝改革的重要措施,又是由忠顺亲王总理,大学士舒伯乐副理。
只要进了水利营田府,往后不论是调任六部还是下方地方,也绝不会是边缘的官职。
李氏族长道:“李氏一族虽不富有,但一两万两银子还能是凑得出来。”
贾蓉听闻笑了。
好家伙,前面似乎就是这家伙说顶多能拿一千两吧,现在都能拿一两万两银子了。蓉哥儿道:“李族长这会儿着急也无用,盱眙县内淮河段水利已经全被人订下了。”
“全订下了?”
蓉哥儿点点头:“是啊,全订下了。”
“没一点余地了吗?”
贾蓉微微摇头,苦笑道:“忠顺王曾经吩咐过,这类利于百姓之事自然优先照顾当地。可是……淮扬两地商人出的价钱,实在无法让人拒接啊。”
愣了半天的陈老杵着拐杖起来,斜着脑袋,苦着的苍老的脸。质问道:“敢问钦差大人,此等事情怎能用银子多寡去计算?”
“老先生勿要焦急。”贾蓉长叹一声,一脸无奈的样子,道:“本官也是再无他法。问了盱眙县丞、知县两人,皆道盱眙各家贫困募银困难。只好谋求他地富商……唉,淮河治水不能等,更等不得。越快筹集银子,便能越早让盱眙百姓免于淮河水祸的威胁。”
贾蓉站在了大义,几人却也说不得其他的。只是这些族长乡绅们觉得憋屈,无比的憋屈。
大好的机会从眼前溜走了!
郁闷啊。
恰时,贾蓉身后的小雀儿道:“大爷瞧在众位族长有心为民的份上,不如想想办法,让出一两个名额出来?”
原本大失所望的众人听了小雀儿的话,顿时又心生希望。
却只听贾蓉道:“哪里还有名额,全都订下了。”
“那个……”小雀儿犹豫一下,小脸天真的样子憨憨傻傻,嘟着嘴道:“大爷不是给金陵的薛家留了两个名额……”
贾蓉脸上大惊,连忙捂住小雀儿的嘴。尴尬笑着与众人解释道:“没有的事情,这丫头小时候被门夹了脑袋,所以……脑子有点傻。大家莫要信他的。”
偏是他这么说,脸上那干笑更让人怀疑。
李氏族长冷冷笑一声道:“钦差大人可不要以权谋私。”
王家族长也紧跟着道:“咱们王家可有在河道衙门当差的,大人若以权谋私,咱定要告到河道总督与忠顺王那里去。”
贾蓉扭过脑袋瞪了小丫鬟一眼,无奈笑道:“本官刚刚才想起,尚有两处水坝未曾定下。只是那两处水坝为要塞地方,一处在淮河进洪泽湖的入口处,一处为洪泽湖通三河的大闸。这两处可占了五成以上的款项。”
六成也就是说,这两个地方最少要卖五六万两银子。
李氏族长暗暗咬牙道:“还请钦差大人给我等五天时间,洪泽湖的大闸我们李家要了。”
陈老嘿笑一声:“恰如钦差大人所说,水祸无情,时间不等人。三万两银子,陈家绸缎定下洪泽湖通三河、高邮湖的大闸。”
好个家伙,拿三万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真尼玛有钱。
蓉哥儿突然觉得很失落,原本以为的宁国府的那几万两算是足够有钱了。结果跑到江南省来一个小县城的家族竟然可以随口说拿三万两出来。
果然江南富贾多。
不过,看在场人样子脸色,出了陈家之外其他的家族也拿不出三万两了。贾蓉稍作犹豫,还想着怎么让其他的人去竞争一下。
陈老却迫不及待道:“现在签下字据,明日老朽便让族中子弟将银子送来。”
够豪气,够爽快。
贾蓉也不得不暗暗竖起大拇指,还是这位老人家有气魄。都说老人精,青年莽,他今天见识了这话也不一定对。
蓉哥儿瞪了雀儿一眼,故意道:“瞧你做的好事,还不去拿纸笔来。”
陈老听了此言,眼中却露出怪色。老精老精的人怎么会听不出这话中有些特意了,不过陈老却也没说什么。等丫鬟雀儿拿了纸笔过来,陈老饱含深意瞧了贾蓉一眼,轻叹一句道:“后生可畏。”
贾蓉提醒道:“一旦立下字据,并再不能反悔,陈老可要想清楚了。”
陈老轻轻点头,当即写下字据。
一式两份,签字,按印,一气呵成。
如此,陈老方是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多谢钦差大人了。”
其他人见了陈家已经买下一处命名权,眼中火热,心里更急。连忙询问剩下一处……
“真无趣。”
另外三大家族,及其他家族乡绅挤在一起,如若上百只鸭子聚集一处。吱吱嘎嘎喳喳的,整个衙门闹腾不行。
段玉听了见了,知事情一切顺利,也安心撤了。另外两名侍卫见状,也急忙出去。留下的段浪等人还陪着贾蓉在后堂院里。
“蓉哥儿的手段真是高明啊。”
“难怪神京都在传他是个阴货,唉……今儿是见识了。明明将那些人给坑了一把,却还让人打心里感激他。”
段玉道:“你们都错了,真以为那些乡绅族长半点也懂?他们想出钱,其实已经与蓉哥儿怎么做无关了。因为他们知道,淮河上的水闸船闸堤坝上,只能刻他们盱眙县的产业。必须花钱买下,否则……蓉哥儿真跑扬州去,在淮河几次水坝船闸上放外地商户的广告,对这几大家族一定是重大的打击。”
就如段玉所讲的。蓉哥儿也没有真要坑他们,否则就不会用利诱,而是威逼了。
最后淮河入洪泽湖的那处,最终还是被李家用二万两拿下了。他们家虽然不做经营,却对营田事物有着极大兴趣。
如此一来,十万两的款项已经达成了一半。
贾蓉见了堂内十多位乡绅与族长,剩下的位置根本不够他们分的。苦笑道:“都是本官的错,明儿本官与淮扬两地的商人说一声,让他们将后面的名额全让出来。只是……即便如此……”
“价高者得。”做漆器的张家大唤一声。
张家论财力虽然比不上的陈家,但是与四大家族里的王家却也不相上下。其他的家族在他们俩家这里,根本就不够看。
王家闻言,对此也支持。
贾蓉当然支持。拍卖嘛,最喜欢的事情了。以今天时间太晚将众人打发了出去,拉段浪道:“愁眉苦脸作甚?”
段浪担忧道:“如此做法,可会让忠顺王怪罪?”
贾蓉笑道:“你讨不来银子才会让上面怪罪,放心罢,朝廷得利百姓也得利的事情不会有人怪罪的。”
“可是……”
段浪还想说什么,却被贾蓉给阻止了。“放心罢,一切有我担着了。”
蓉哥儿心里清楚,如果真有违规,段玉一定会阻止。这也是忠顺王将段玉留在贾蓉身边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这家伙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来。
段浪愁着回了。
贾蓉回了自己的房中,小雀儿立马腆着脸上来。露出嘴里两个小虎牙,笑道:“雀儿今日表现如何?”
蓉哥儿喝了不少酒,听着这丫头上来讨喜,强颜欢笑道:“很好,很棒,爷困了,你出去罢。”
小雀儿脸上羞红,小声道:“雀儿既然做得好,大爷应当给雀儿一些奖励罢。”
“嗯?”贾蓉打一呵欠,不解道:“什么奖励?”
雀儿双手抓着衣角扭捏着,羞声道:“就是……大爷最爱做的事……”
我最爱做的事情,当然是……贾蓉的愣神一下,哼道:“赶紧出去,瞎想什么了。”
“……”
把这小丫头轰出去了,贾蓉才放心下来。被这么一个十四岁小姑娘惦记上,心真的很累。唉……心里轻哼两句:千万别虚荣心作祟,这大碗牢饭也很贵。
拍卖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这天盱眙县的县衙来了不少人,不过贾蓉却没再出面了。已经解决了五万两银子,剩下的段浪还办不好,那他就真的是看错了人。况且,贾蓉可是在各处船闸水坝都定了最低价,以保证拍卖所得不会少于五万两。
却不想到了拍卖的那日,正在房里休息的贾蓉忽然听了外面人传。
“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
“盱眙县的几个乡绅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些人想要弄鬼,竟然商量出一个低价来,想先白得了几个水坝船闸的命名权,然后他们内部去分。”
贾蓉听了,不禁发笑道:“既然想用一个低价将命名权拍了去,怎么又打起来了。现在还在打吗?”
“被县衙的巡捕给拉开了,段浪发了威,说哪个再敢闹便定对方个藐视公堂之罪。”段玉嘿嘿笑道,“这呆木头还有几分骨气,不过也算是镇压住了所有人。”
蓉哥儿哦一声,问:“他们为何会打起来?”
“这些贱人计算得好。听了有暗标底价,竟然想出几家联手一同竞拍。却又听了船闸内只能的展示一家的,又闹了不痛快。闹来闹去,好几家的心里都来了气。竟将最后一个大闸炒到一万多两去了。”
两万多两,贾蓉欣喜道:“岂不是这次募捐总款远超十万两?”
段玉道:“十二万零四百两。”
贾蓉笑道:“如今募来十二万两银子,传到十三爷那去一定大喜。玉大哥可得好好监管河道衙门的人,莫要出现贪腐情况才好。”
段玉蹙眉问:“蓉哥儿意思?”
“盱眙事暂定,十三爷还交了一个差事了。”贾蓉心中暗乐,虽然交了一个水泥方子到宫里去,但工部与内务府一时要搭建水泥窑也难,江南省与京畿地方却等不了。他道:“如今南北两省对水泥需求量大,十三爷催着咱去金陵赶紧将水泥窑搭建起来了。”
段玉羡慕道:“咱何时才能像你这般,能到兼着差事到处逍遥。”
“哪有逍遥的,我才是真正的苦命人,连半日休息都不行。”贾蓉摇头,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暗乐:小宝钗,你家大爷要去金陵了。
第200章:谁家的姐儿在塌上躺着
贾蓉的算盘打得好,忙到月底等平安州的水泥送来,将盱眙建闸修坝的事情交给段玉负责去。他则是打着催促水泥建窑的名义去金陵,实际去那里想与宝钗温存一番。
看段玉那幽怨的眼神,蓉哥儿干笑两声:“这两日还得请玉大哥往乐马湖十三爷那跑一趟,待玉大哥回来,小弟也该启程下金陵了。”
段玉冷呵呵两声。恰时听外面有所骚动,喝问道:“何人喧哗?”
蓉哥儿也朝外看去,只见着段浪领陈老进院中来。陈老身后还跟一中年男子,容貌上与陈老相似。听陈老笑嘻嘻道:“老朽见过钦差大人。”
贾蓉起身相迎,笑问。“老人家如何今日过来了,这两日天气凉了,可要保暖身子才好。”
“老朽特来感谢大人。”陈氏族长也不敢托老欺幼,姿势放低。
旁边段玉心里疑惑,问:“老人家这话如何说起?”
陈老族长眼角的皱纹挤在一团,花白胡须轻轻颤抖。笑道:“这位大人所有不知。若是我陈家买下水坝船闸放今日拍卖,怕是四万两也未必能拿下。多亏了蓉大爷心好,让才我们陈家捡了便宜。”
段玉听闻不由得心里一惊,难不成还吃亏了。
贾蓉却暗暗摇头,陈家以为占了便宜,实际三万两都已经超出他的心理预期不少。如今的盱眙到底不是主要的河运交通枢纽,淮河的航运功能也大幅度降低。如果价钱再高,贾蓉心里也会不安心,互惠互利达成双赢才是最好的。
再说,卖得再多的银子也不属于贾蓉的。这混账心里还怕这新人将银子都使用在了抢命名权上,导致以后连各族内买水泥的钱都没了。
那才真的坑了。
蓉大爷毫不在意道:“老先生此话严重了,盱眙治水一为百姓安慰,而为盱眙农人解决水富成涝、水却成旱的麻烦。不论多少,只要能解决这些问题,往后盱眙百姓也会感谢陈老的善举。”
陈老哈哈笑过,都让贾蓉担心这老头子突然笑着过气。
又听陈老道:“陈家知大人身边缺两个贴心使唤的丫鬟,特意从族里找来两位豆蔻小女,代为丫鬟借钦差大人使用。”
嗯?
贾蓉歪着脑袋瞧向段玉,这怎么回事?还有人送女人来,可真是好家伙。
段玉却不觉多奇诡,耸耸肩膀神色间反而颇有羡慕。
蓉大爷讪讪道:“多谢陈老好心了,我家那丫鬟虽然有时候犯傻,可不是个好惹的。还喜欢吃醋,到时抓花了你们陈家姐儿的小脸可不大好。”
陈老不以为意,笑一声,道:“世间若有这样丫鬟,早该打发送到庄上给佃户配种……”
这老先生话说一般,却突然瞧见了贾蓉身后那小丫头满脸杀意,一双眉眼紧蹙微眯,目光死死锁住了他。老先生再说不下话去,干咳两声。
“老人家怎滴?”贾蓉关切问道。
陈老止不住的摇头,感觉自己像是森林里被狼盯上的小白兔一般。陈老本后的中年男子还想说两句,见了族长摆手才罢休。陈老也不是害怕一个小姑娘的眼神,而是想到了这丫头能被贾蓉待在身边,必然是得宠的。
得宠的丫鬟能轻易得罪吗?不能啊。所以陈老知道这一步走错了,或者说不该当众说那话。
蓉大爷道:“老先生去到旁边厢房歇息一会罢,本官这便让去请太医过来。”
陈老连连摇头,苦笑道:“不必了,老朽想起还有事情,今日暂不打搅大人了。”
贾蓉看着陈家的人连忙离去,心里不禁暗笑,这老人家也真是的说什么不好,偏偏要惹小雀儿。这妮子别瞧是宁国府丫鬟,还有一个身份可是圣教佛母。换句话说,小雀儿也算得上是土匪头子了。
陈老出了门才大喘一口气,身后中年人不解问道:“族里两个姑娘都已经带来了,为何不将她们留下此地?”
陈老摇头道:“不了,勿要再打这主意。两个宗族小女生死不算什么,若然的那位丫鬟记上陈家的仇反落了下成。”
“一个丫鬟而已,怕什么?”
“糊涂。能够跟着出府随身伺候的丫鬟是其他丫鬟能比的吗?”陈老感慨一声,又道:“待会训几件好物送那位女子去,事情办漂亮些,莫让她在钦差大人耳边吹枕头风。”
“哦!”
陈老望着天上的云雾,叹声道:“这位大人年纪轻轻,却实在不凡啊。可惜我陈家却搭不上这东风,实在……唉……”
同陈老一眼唉声叹气的人有许多,如那些没竞拍到命名权的。他们本是瞧不上的这些东西的,可是一想到往后淮河水坝船闸上,能够刻上自己家族的名字或是自家的店铺名,心里竟怎么也按奈不住。
想着淮河来往船只商户,见了那大名,怎么也的去自己的店里打听一番。多好的广告啊,还是朝廷衙门里立的,谁不心动?
“钦差大人的这一招太绝了,才短短几日盱眙淮河段治水的银子便有了。”
“可惜了。往后那几日的生意该是要越做越大了。”
“唉……悔不当初,要不是听信了他们的话,早早捐了银子,说不得还能分下一个水坝来。咱们县里淮河上还有几座水坝没卖命名权了。”
“命名权?”众人听了这话,齐刷刷摇头。
消息传到隔壁几个县里去。
有知县大骂:“这贾蓉是以公谋私,谋取私利。河道衙门修建的水坝怎么成为谋私的工具,咱要上书到忠顺王那里去。”
还有知县痛哭。“五个水坝船闸,一个的拦湖大坝……竟然卖一个所谓命名权卖出了十二万两银子,十二万两啊。早知道,早知道……咱就该听了他的,老实过去。”
“看谁的笑话?看谁的笑话,看贾蓉的,还是看段浪的?看的是我们自己的笑话啊。他怎么就想出一个这样的鬼主意来,白白赚了十多万两治水的银子。”
有人苦笑道:“听说他们宁国府所研究的天物贡灰往后将有限提供盱眙县。咱们几个县,想要买这东西都买不着。朝廷?是,宁国府是将方子送了上去,可工部和内务府现在还没找到代理的窑主了。等工部能产出皇家贡灰了,少说要等到一两年后去。”
论最委屈还要数泗州知州,他听了消息跪地大哭。“大人误我,大人误我啊。我泗州与盱眙相隔洪泽湖南北岸,如今盱眙县治水,而泗州无措。误,大误也。我泗州也累受水祸之患,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州府衙门内,有人无奈道:“治水事关重大,其中又牵扯水利营田府官职,只怕泗州各宗族心生怨意。幸得忠顺王尚在淮安府宿迁,大人只能到那去。否则将来盱眙无祸,反位于盱眙淮河上游的泗州出现水祸……”
急了。原本都等着看热闹的人急了。他们都知道筹银是难事,所以不想趟这浑水,宁愿赌一赌在自己任期时不会遇上洪水。可是如今盱眙县竟然真筹集到了银子,他们再不能看热闹了。
再看下去,只能看自己的笑话。
怕了,他们怕了。
贾蓉却好笑地盯着小雀儿,道:“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小雀儿委屈道:“雀儿才不是爱吃醋的,也不会抓花别人的脸。哼……大爷是怕我回去给奶奶告状罢。那缺了两颗眼珠子的白蛆,竟然怂恿大爷将雀儿打发出去配……配……呸,他们才配种了。”
蓉哥儿哈哈大笑,“你是打哪学来骂人的话,有眼无珠就有眼无珠,什么缺了两个眼珠子。”
小雀儿哼道:“凤奶奶那听来的。”
也对,只有王熙凤才有事没事骂别人是蛆啊、野牛肏的之类。
贾蓉道:“好的东西不学,尽学这些没用的话。往后别这么说了,好好一个姑娘,嘴里总提着蛆算什么事。”
小雀儿听了,只觉一阵恶心。咦一声,全身起了鸡皮疙瘩。道:“是那老东西嘴里含蛆,才是雀儿。”
贾蓉责道:“人家都一把年轻了,还这般在背后说人家。”
雀儿噘嘴道:“大爷当然维护他了,人家都把自己家的豆蔻小女送上来了。要是雀儿不在这里,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指不定谁家的姐儿在塌上躺着,就等着大爷宠幸。”
“你家大爷像那样的人吗?”
“不像,就是。”
贾蓉与小雀儿一阵拌嘴,等到夜里时分,却听了前衙传信有人找来。
“大晚上的,什么人着急来找?”贾蓉不解问道,悄悄看向小雀儿。发现这妮子正用怀疑的眼神瞧着他了。难不成还有别人家送女儿来?
都是什么风俗习惯啊,这风气不好。真当咱是好色之人了?
蓉哥儿暗暗摇头,却听传报的人道:“是隔壁几个县的老爷,说是有关淮河治水的事情要与大爷商量。”
贾蓉听闻,脸上微冷。淡淡道:“就说我已歇息,让他们明日再来。”
他娘的,真当自己是跟葱了。从七月到八月底,将近两个月时间没来问候,现在着急找过来,以前干什么去了。
“大爷真不见一见他们?”小雀儿问道。她这些时间待在贾蓉身边,也了解了一些治水的知道。说道:“若是上游不治,只治下游,淮扬地界能安稳?”
蓉哥儿淡淡道:“盱眙以西多有丘陵,再往深入,便是秦岭一脉。那地方通常在累夜大雨时才有洪涝,更多的是旱灾。上游治水并不着急,况且丘陵山脉之中要开一条泄洪引水渠,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贾蓉记得在后世淮中上游有有不少人工开凿的新河。不仅解决了淮河中上游雨季洪涝,还解决了旱季缺水的问题。可是那里不比淮东地方,说开引水渠就能开引水渠。即便是前世也是到了出现重工的六七十年代才修的那些新河。
在这样生产力低下的社会,不可能在上游开上好几条引水大渠,其中的工程量太大了。万一真和隋炀帝开运河一样累死无数民工,最后导致民怨。谁能当担得起?
小雀儿道:“听县衙里的人说过,泗州也是洪涝常发地方。”
“泗州。”蓉哥儿无奈耸耸肩,“原本倒是有计划暂解五河口之险。哪怕从五河口修一条引水大渠将淮河之水分流送入洪泽湖也不是不可,谁知泗州知州不知好歹,唉……今儿也没听了他的名,想必去乐马湖找忠顺王去了。”
其实贾蓉心里,最初的计划是先解决洪泽湖之危,再解决五河口之险。这样一来,至少淮河流域没那么容易发生水灾了。如果淮河上段分流了,位于下游的盱眙县也不必着急分流治水。
你不肯配合,难道本大爷还求着你配合?
他心里琢磨一阵,还是将自己的想法画了图上,求了段玉快马送乐马湖行宫去。
“非是下官不肯配合啊。”乐马湖岸的皇家行宫内,泗州知州跪坐在地,脸上泪痕让人感觉像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哭诉着:“那位大人未曾明说治水事宜,只是让下官过去。下官在泗州公务繁忙,哪里……”
忠顺王听着措辞,脸色渐黑。打断问道:“好个公务繁忙,尔之事比本王如何?”
知州大人一愣,道:“下官不如王爷。”
“你还知道。”忠顺王款款走下来,低头冷眼看着这知州。“本王听了他有事来找,尚且要停下手中事物。你竟……好大的官威。不知河道衙门有需,可调地方官员协助?也不看看你泗州是何模样?老的泗州城还沉在洪泽湖底下了。”
泗州知州跪在地上,已不敢狡辩。脸面贴着地砖,身子不停颤抖。
只听忠顺王道:“将蓉侍卫所画截流地图给他瞧瞧,人家早给你出了方案。你却如此对待,是想着江南省一众被革的官员里没你的名字吗?不想当这个知州了,本王现在就可以革了你。”
“下官知错,下官知错。”
这会儿的他哪里还有半句怨言。连忙看着手中地图,只瞧上面画着一河从淮河上游分流出来,截浍河、崇河、沱河之水一路向东,一部分水流汇入洪泽湖里,一部分在盱眙县位置再次汇入淮河。
“良策,上等良策,泗州有救了。”他瞪大了眼睛,嘴里不停发出啧啧称奇之声。“如此想法,竟让人无法以言语形容。王爷,此策乃何人所出?”
“能想出这样法子的,除了你不愿搭理的贾蓉还有谁?”
忠顺王冷哼一句。其实他在刚看见这图时,也大受震撼。果然如皇兄所说,天上来人非同一般。暗暗想着:这小子还有多少本是藏着掖着?估计连皇兄都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本领吧,以后皇家对贾家……唉……
知州听了是贾蓉想的,顿那儿哑口无言。
忠顺王又道:“依蓉侍卫所说,此工程比洪泽湖入海总渠更为重大。所需银子、人力更是不小。闻你任期明年即满,本王会上禀当今,让你在泗州再历一期。”
“啊?”泗州虽为直隶州,但知州却只为五品。眼看着升官在即,却……心凉了。
忠顺王却继续道:“还有四年时间,尔若四年中能修好此渠,便是大功一件。若是惹了天怒人怨,泗州城门上少不了你一个脑袋。”
知州心慌了,计算着以后就算是把贾蓉当菩萨供着,也要从他那里学取精华才行。
忠顺王见了泗州知州颤颤巍巍走了,才款款同河道总督道:“你信世间真有离恨天吗?”
河道总督微微摇头。
“不信?”忠顺王问。
“不,下官不知道。”河道总督苦笑一声,缓缓吐气道:“下官上任多年,虽曾到淮河各段巡查数次,也从没想过这法子。蓉侍卫从未去过,却自是观看舆图,便将淮河水情说得一清二楚,还能寻出一个这样好法子。”
河道总督顿了顿,道:“若不是天上来的神仙,怎么会有如此学识。”
第201章:卸了衣裳才舒服,相信我
且说贾琏回了神京之后,因为府里没有王熙凤的压制,终于过了一段潇洒日子。荣国府内多少媳妇都被他用金银细软哄上了床,甚至越发大胆,连贾赦院里的丫鬟也常被骗回了他与凤姐儿的院子里。
这日,晌午。贾琏拉着赦老爷院中一个年轻丫鬟在院里内卧中取暖。
琏二爷的大手随着丫鬟的衣襟滑入,寻到温暖地带,停留内里肚兜之上。惹得这名叫冬蕙的丫鬟嬉笑连连,轻轻掀起被褥一角,道:“二爷不要盖那么紧,奴家都透不过气来。”
琏二爷低头瞧去,冬蕙红扑扑的俏脸娇艳欲滴,伸出一手来轻轻捏上她的鼻尖。笑道:“神京大冷,不盖紧些,如何能暖得身子?”
冬蕙听闻脸上一红,觉察肚兜上动静,身子不由自主缩了起来。轻轻道:“二爷就不怕二奶奶回来后闹你?”
贾琏听了,手上一用劲丫鬟连连叫唤。
“奴家知错了,求二爷轻饶了人家。”
“下次再说这扫兴的话,绝不轻,饶了你。”
冬蕙觉察二爷松力,挺了挺身子凑上温暖,讨好道:“奴家一时忘了罢。这几日赦老爷与太太像是察觉了,整得人家脑子也乱了才会说这胡话。”
贾琏另一手也伸入被褥之中,蹙眉道:“怎么还穿着那玩意。”
冬蕙脸上红着,细声细语道:“二爷在府中事物多,又不像赦老爷那般,府里什么事也不管的。如今府里内宅由珠大奶奶管着,哪像以前那个什么都抓手里要问。现在他们什么事还不得求二爷来,这晌午时分……”
话未完,年轻小丫鬟觉下身一凉,肌肤贴上顺滑的绸被,脸上布满委屈。贾琏见了,露一脸心疼模样。他的手却不安分,款款抚上,道:“午间小憩,合该卸了衣裳才舒服,相信我。”
丫鬟哪里说得过他,又想着自己刚得了一串宝石珠子,倒也任他所为。只是提醒道:“晌午二爷可莫要闹了,等今儿入夜,蕙儿悄悄过来。”
贾琏嗯着点头,却突然想到今夜秋桐会来,连忙道:“二爷怜惜你,今儿晌午定不作那怪事。”
小丫鬟肌肤所触只觉被褥之中燥热,悄悄伸脚到外面,露出雪白一片。一阵阴风吹入被中,却让里面的琏二爷差点一哆嗦,提手将这丫鬟揽了进来。责道:“你也不怕着凉了。”
冬蕙惊呼一声,脸上更红。扭动着身子,撒娇似的说道:“二爷说好不作怪的,怎么又让它们团圆去了。”
真是要人命的小妖精。琏二爷扒拉冬蕙进了怀里,凹凸身材竟严丝合缝。他也不给丫鬟说话机会,便低头吻上樱唇。
冬蕙虽是贾赦院中丫鬟,也曾伺候过的贾赦几夜。可偏赦老爷是个喜新厌旧的,又年老无力。如今被琏二爷戳中心房,惹起心中涟漪阵阵。
情到浓时,冬蕙竟也忍不住勾上二爷肩膀。
琏二爷正觉温暖,又逢湿润,心里惊喜。却忽然听了院中有人叫唤,搅了兴致。
“琏二爷可在房里?”
外面守门的丫鬟干笑一声,问:“秋姐姐打哪过来?二爷正在小憩。”
秋桐与这几个丫鬟也是老熟人,哼一声道:“真真是个当爷的,下人们都忙坏来,他反倒在房里休息。”
“发生什么?”
“倒是无别的事情。今儿宝二爷又从义学里逃了,府里老爷太太正着急寻他去。刚又听了宫里消息,太上皇与皇太后竟准了省亲的事情,要琏二爷到老爷那走一趟。”秋桐上下打量外面的丫鬟,总觉这架势有些眼熟,像是往日自己来这里时,这些丫鬟也是这般在外面守着。
秋桐不由心里一酸,喃喃道:“今儿又是换了哪家的媳妇。”
房间里的贾琏冬蕙两人却是着急,正关键时候怎么就正来找了。这不上不下,不进不出,不里不外的,实在左右为难。这样感觉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琏二爷涨红了脸,脑海里两个小人不停蛊惑着。
“冲吧!”
“撤吧!”
“冲吧!”
“撤吧!”
憋屈,十分的憋屈。比憋屈更憋屈的事情,那就是明明已经……
唉!难受,就像是心中有着一团燥热的火,自己却还被锁在一个闷热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凉爽的空气,没有一点潮湿的水迹。
他只能趁着这时间悄悄暗动一下。
冬蕙嘤一声,红着小脸急切道:“二爷先出去,换好了衣裳罢。秋桐妹妹过来,必然是老爷有要事找。”
贾琏无奈叹一声,被打断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再来一下……又听了外面的秋桐又叫唤了两声,只等退挪出起来。合了衣裳,见冬蕙还贴心为自己整理,贪婪地伸手抚上两下。猴急道:“暂在房里等一会,说不得一会就回来。”
见了冬蕙点头,贾琏心里才有了点点宽慰,便是挺直身板实不肯消。
到了外面,院中几个丫鬟都忍不出侧面躲开,那支起的帐篷实在丑陋。荣国府的丫鬟们也知二爷性子,反倒也没羞笑什么。便是秋桐也仅仅蹙眉,只领了贾琏到旧院去。
原来贾赦、贾政兄弟正在商量省亲事宜。
贾政道:“太上皇与皇太后两位老圣人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者,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庶可尽骨肉私情,共享天伦之乐事。现今周贵妃的父亲已在家里动了工,修盖省亲的别院。又有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
贾琏心中郁闷至极,就这么个事情就坏了自己的好事,实在可惜。
贾政又道:“如今敬老爷不理家事,蓉哥儿又不在京中。宁国府里只有蓉哥媳妇与珍大奶奶在,别院之事也不好商议。计划寻你去江南一趟,合了别院之事,往后好迎接娘娘。”
又去江南?
贾琏愣一阵神,见两位老爷一脸如此的表情,心里更是苦涩无比。江南路远,有无丫鬟媳妇陪同,如何忍耐得了?某处现在还难受着,无比寻常的难受着。
只听贾政叹一声:“本是这计算的,却没想宝玉这混账近月来早出晚归,也不去义学听讲。琏儿是府里管家的,寻人将宝玉每日来往摸清了,若是有邪念歹徒便报官拿了。省亲别院之事,我与你老爷暂定了从西边一带纳这旧院、连通东府会芳园去。已经差人画图去了,明儿送信送江南蓉哥儿手上,若他同意了,便可以盖造省亲别院了。”
贾琏听着一大堆的事情,只觉脑袋是炸的。这两位老爷都不管事,如今元春封了妃后,他们更是得意悠闲起来。
琏二爷摇摇头,实在暗恼,本以为王熙凤不在府中终于过自在过活,却没想府里的事情多了也没时间偷吃了。只好寻人丈量园子去了,等忙完了事情,房里已经空荡荡无人在了。等了半夜,那秋桐却也未来。
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地他,出了院子,在荣国府转悠一圈寻了个容貌尚好的小厮进了书房。
远在江南的贾蓉收到贾琏信件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三十。
他打发的了那泗州知州,看着手里图纸越发无奈起来。好端端为什么要建省亲别院了?又看了信件,上面还特别说了吴贵妃、周贵妃的母家都在修建,贾家也要抓紧。
暗骂一声:“这玩意就想不通有什么用处。”
贾蓉是个极其现实的人。如果说盖一个省亲别院能够让皇帝以后扶持贾家,还是能让宫里掏出十多万两做补贴,那建一建还行。
这明显是赔本的买卖嘛。
小雀儿见大爷纠结样子,笑道:“大爷怎么也倒忘了。这几日里各族老爷可没想偷摸送女孩子过来,若是大爷接受了。说不得这几家老爷也会做类似的事情,对外宣告他们家与大爷有了纠葛。雀儿还听奶奶说过衣锦还乡的典,换到这事上也是同样道理。”
蓉哥儿耸耸眉,什么衣锦还乡,就是打肿脸充胖子。荣国府能有多少家底,贾蓉是不知道。但是宁国府有多少家底,他是晓得的。难不成荣国府还能比宁国府富裕十来倍不成?
一个省亲别院可能将一家榨干去。
贾蓉让小雀儿拿了纸笔来,写上几句建议勿要太过铺张,又同意了让出半边会芳园去盖省亲别院。
让人传了回信,贾蓉才又找来泗州知州道:“知州大人几日苦心,本官也是看在眼中。从淮河上游分流引水确实难行,不过五河口分流倒不算难事。只是治理淮河工程量大,需一步步操行。你们泗州诸水域暂时用不上贡灰天物,先与河道衙门规划新河道位置才好。”
“这……”
知州大人苦笑。治水的事情,他还真不着急。毕竟治水是以河道衙门为主,他急的是天物贡灰啊。如今江南各地宗族听了营田能做官,都计算着要改桑为稻,改旱为水。泗州多山丘,没有高渠怎么引水灌溉?
贾蓉也知他小心思,款款道:“先筹满了银子,计划好了河道。等新河道开通,害怕没了天物贡灰不成?我也不是小心眼的,不会卡你东西。若真那么做了,十三爷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如此听了,知州大人才苦涩离去。
片刻之后,听了消息的段玉找来。
“怎么不愿给泗州水泥?”
“哪里是不愿意卖。”贾蓉撇嘴道:“昨儿秦钟过来时,你难道没听内容?往后半年的水泥只能主供给盱眙,便是洪泽湖入海引水渠也未必能供多少。虽然平安州的窑厂生产速度提升不少,却也供不上多地工程。”
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还算好的,应有建造工程的落后,平安州的水泥窑还能勉强跟上的供应。换做后世的自动化重工机械试试?这么一个大窑一个月产出的,未必够人家两天挥霍。
段玉无奈瞥了这家伙一眼。羡慕道:“也不知道你脑子是怎么想出的这些东西,在十三爷的行宫里,听他们夸你的话,咱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蓉哥儿拍了拍段玉的肩膀,轻笑道:“玉大哥莫要灰心,要相信你自己。咱的天赋,大哥是怎么也追不上的。”
段玉呸了一声。不满道:“你明儿一早就要下金陵了?”
蓉哥儿得意笑道:“若不是玉大哥回来的晚,咱早几日就会金陵去了。甚至这会光溜溜揽……咳咳,这会估计在泡着舒服的热水澡了。”
“莫要得意了。如今江南严重缺水泥,京畿营田又要建引水渠。十三爷是让你去金陵尽快将那窑厂支起来,要是你在金陵几个月也没动静,那就等着十三爷治你的罪吧。”
“金陵的水泥窑可是宁国府的,又不是官家的。”贾蓉撇了撇嘴,小声抱怨。“咱宁国府的窑,我自然也希望越早建成越好。自己家的窑建晚了,还能受罚不成。”
“受罚是不会受罚。但,到底耽搁了水利与营田的工程。”
“啧啧……要是没有宁国府的贡灰水泥出现,难不成水利和营田工程就不做了?还不是同样道理,又不是非得水泥才能建坝修渠。很多地方在地里挖渠,根本就用不上水泥。”蓉哥儿撇了一嘴,道:“玉大哥还是和河道衙门的好好说说,莫要太过依赖了这东西,以往的老手段该用就用。”
贾蓉又说了些事情,如此算是将淮河河道诸事移交了段玉。
他终于可以去金陵了。
这日,九月初二。
薛宝钗道王家给凤姐儿庆了生辰,待宝钗离开后,王熙凤望着夜色渐晚却总坐立不安。
“小蔷二爷一早去码头接大爷了,奶奶不必忧心。定是大爷在凤阳府有事耽搁了,所以才稍稍晚了。”平儿轻笑着道,“大爷什么性子,奶奶还不知道?他把奶奶看得比谁都重要,今儿是奶奶生辰,大爷定是想方设法也会赶来的。”
凤姐儿小手暗暗摸了摸肚子,暗想这坏蛋要知道我怀了他孩子,该是怎样的心思。故作反驳道:“我才不忧心。”
第202章:在金陵王家的第一夜
平儿见王熙凤口是心非的样子,只觉好笑。奶奶心里终究还是记挂着某人了,平儿道:“大爷如今身份不同了,虽说是个二等侍卫,却在河道、水田两个衙门都兼着官。他每日的公干可有不少,每个衙门那里耽搁一两个时辰,半日时间都过去了。”
王熙凤道:“再大的官,也不能夜不归家。”
平儿闻声又笑。凤姐儿才反应话里不对,不由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红晕,斥责道:“要你多嘴的,到院子外守着去。他又没来过的王家,哪里寻得路径。”
平儿应声出去。半道路过王家前院后门,却见了蓉大爷与蔷哥儿在前院屋里,对面坐着的王家仁大爷正招待着他们。
原来蓉大爷也才到,进门时恰巧遇上了赌钱归来的王仁。王仁是不认得贾蓉的,却也见过贾蔷几面,通了介绍才巴结过来招待。
贾蓉听着王仁嘴里不停说着,心思却找飞王熙凤那里去了。心里紧记得今日是凤姐生辰,实在不想在耽搁下去,时不时扭头望下窗外。
见了对面一人影,蓉大爷心里大喜。叹一声道:“大叔高看侄儿,家中诸事也多是凤姑姑做主抉择。今儿是风姑姑生辰,侄儿实在不忍在耽搁,时辰太晚也不宜到姑姑院里请安贺寿。”
王仁听闻,眼中多露疑色。问道:“蓉哥儿同妹子关系真是好的紧,寻着这今日赶来,莫不是特意给凤丫头贺寿?”
不是紧不紧的事情,只要够大,换了谁来都紧。
贾蓉不急不缓回道:“凤姑姑虽只比我长那么一两岁,在贾家时却多受她照顾。宁荣两府又本一家,宁国府里有了事情,也多是姑姑向帮衬着。我这个做侄儿的自然不能忘了她的好,若是生分了反倒让人说闲话,怪我不孝了。”
王仁总觉这话里有些不对劲,却又找不出不对劲的点在哪。干巴巴笑两声,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宜再打搅你们兄弟的时候,早些过去凤丫头那罢。天色已夜,她如今又怀着孩子,不宜太晚才歇息。”
王熙凤怀孕了?
蓉哥儿失神片刻,脸上笑意暗暗收敛,一双剑眉款款起皱。自己近两个月没见凤姐儿,她怎么就怀上了。
突然来的消息,让他心脏不由颤上三下。回头外面的平儿,妮子伸长了脖子在眺望了。到底如何,还是先等见过王熙凤再说。
贾蓉贾蔷兄弟别了王仁,从前院出来。蔷哥儿见了前面平儿姑娘,扫了蓉哥儿一眼,悠悠道:“还有些水泥窑的事情未能处理,便不与蓉哥儿去婶子那请安了。”
蓉哥也不在意,将贾蔷的当了真。点头道:“既然如此,蔷哥儿也早些回去歇息罢,明儿我去找你。”
贾蔷听闻,脸上原来的恋恋不舍又带幽怨的神情顿时消散。欣喜道:“明儿,我等蓉哥儿过来。”
咦!
贾蓉肌肤一麻,浑身都长满了鸡皮疙瘩。讪讪道:“好说,说好。若是我太晚了也未能过来,蔷哥儿也不必等我,去窑上主持修建工作要紧。”
如今与贾蓉同高的蔷哥儿秀气脸上的暗喜含羞,又连连点头,离开时还暗里打量了蓉哥儿身影。心里思忖:两个月没见,蓉哥儿越发壮实了。
待贾蔷离了,蓉大爷才蹙眉到平儿那去。一手抓上的俏丫头的手,往旁边暗处一拉,责问道:“凤姐儿怎么怀孕了?”
平儿哪预料到心心念念的人儿竟粗鲁质问,委屈道:“大爷忘了在扬州时与奶奶分别前的那几夜?”
额?
这个……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连着几天都差点被榨干了精气神。贾蓉见平儿的噘嘴似要耍性子了,连忙将其揽进怀里环抱住,解释道:“我只是担心她身子,未有别的意思。”
“哼。大爷说到底是信不过我们。”平儿生气道,“幸得这话不是让她听见,不然又有得一阵闹。平儿与她待大爷如何,大爷心里还不知吗?一脸吃人模样,大爷怎么是要找我们算账?”
“哪有的事情。”贾蓉心知是自己多想了。手抓上一把,轻刮平儿的小琼鼻子,细声道:“谁让你们也不传信过来,突然听了消息,我哪想得那么多去。”
“她还等着大爷开心了。”平儿却不停他解释,哼道:“大爷便是从外人那听来,自个儿算算日子时间,也能晓得奶奶怀孕日期。自己做的事情竟忘了干净,我都替她不值。”
这丫头,蓉哥儿讨好道:“好平儿莫要生气了,咱这不是赶了两天两夜的路程,把脑子给弄糊涂了。”
平儿嗯一声,还要发威。贾蓉眼快口急,将平儿要说之话堵在了唇间,又逼回了俏平儿的舌喉之下。
嗯嗯两声。
俏平儿脸上鲜红,如一朵盛开的粉红花朵。
“大爷就知道欺负平儿。”
贾蓉轻轻抹去平儿嘴角点点水润痕迹,笑道:“哪个敢欺负我们家的好平儿,大爷定不饶了他。”
平儿不敢再同大爷在这里呆下去。细声道:“前面人来人往,莫要站这了。大爷还是先回院子罢,她等大爷整整一日了。”
“全听好平儿的。”
蓉哥儿笑一声,心里仔细计算了凤姐儿应是怀的自己的孩子,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之情。这怎么说了?直到这时,贾蓉才真正感觉王熙凤和自己有了扯不断的关联关系。感觉从此之后王熙凤才算是真正是自己的。
平儿仰头瞧了大爷面容一眼,大爷的嘴角挂着纯纯的笑容。这坏人……俏平儿提起旁边灯笼,暗想大爷要不抓着自己另一只手,要不是大爷不把手臂在自己身前乱蹭……
俏平儿脸色愈来愈红,这坏人竟用手臂寻到了顶点,顺滑丝绸在夜里发出嘶唔的摩挲声。
“快到奶奶院子了,大爷莫要再做怪。”
蓉大爷低头看去,哎呀一声。讪讪道:“刚刚脑子里想着事情,只觉手背触及有趣地方,没想……真不是有意识的行为。”
平儿翻了白眼,小手在蓉哥儿手心掐一下。见大爷不再作怪,才领了他过了穿堂,行到凤姐儿所宿院子。
好在这坏人进院前松了手,才过门槛便见奶奶站房门边上。平儿通信道:“我刚到前院,便见了大爷与仁大爷在说话。大爷晓得奶奶在等他,竟只通了身份便告离了仁大爷,打这边来了。”
王熙凤轻轻嗯了一声,刚见了后面贾蓉样子,一颗心便软了化了。她偏还要端着身子,故作冷声哼道:“哪个晓他心里想什么?”
贾蓉望着前面的王熙凤,竟也看呆了。好个贵气逼人的小妇人,略施粉黛的小脸上似傲、似嗔、似娇,实在迷人。
“哎哟喂,我是到什么地方来了?莫不是又等上了离恨天,竟然瞧见这样美艳的女子。望这气度气质气派,只怕那放香山遣香洞里的警幻仙姑也未必必得上眼前这仙子漂亮。”
王熙凤听话乱诌的话,心里却极为受用,也不枉今儿辛苦装扮一番。故作冷淡的娇脸也绷不住,露出一抹温情暖笑。轻轻嗔道:“你这嘴巴要被缝上才好。”
贾蓉嘿嘿笑两声,撒腿迈上去,轻轻搂着这美人儿。笑一声,“我的嘴儿要缝上了,往后哪个来同你说这些话?”
王熙凤轻轻哼一句。“蓉哥儿这样的话竟然也能张口便来,想必往日没少在其他的女子身上练习过罢?”
蓉哥儿与她对视上,瞧这双丹凤眼睛,越瞧越觉好看,越觉其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像是一双能摄人心魂的眼睛,其中的魔力让他无法自拔。
他将双手扶上王熙凤单薄的背,手掌托着凤姐儿的脑袋,低头下去。笑一声道:“还不是因为凤儿的嘴甜,让我的嘴巴也沾满了蜜糖。”
王熙凤盈盈笑起,道:“难怪这些天我总觉吃什么都不够味道,原来是你这小贼子将我嘴上的蜜糖偷了去。”
“那我再还你一点。”
蓉哥儿一手扶她后脑,另一双手顺其自然下滑托稳王熙凤背后另一凸处。低头将他嘴中蜜糖还了一点给凤姐儿,又问:“感觉有甜味了么?”
“酸的!”王熙凤仰头傲然道,“半点甜味也没有。”
“看来得多还凤儿一些。”贾蓉抱着能让王熙凤以后吃东西有味道的心思,将蜜糖分了好些次数一一还了凤姐儿。
最后连旁边的平儿也看不下去了,寻了些果子出来,轻咳一声打断两人。
“也不主意些,别明儿起来你们嘴唇都肿着。”
王熙凤见平儿样子,竟乐了。笑着推开贾蓉,玩味道:“瞧瞧你家的小蹄子这会儿吃味了,快给她也分一些蜜糖,不然今儿的事情可难过去了。”
“我才不要。”平儿放下果子,哼道:“咱们做下人的天生劳碌命,嘴里吃的是酸是甜并不重要。”
这丫头说着,独自进了内房给两人整理床铺去了。
王熙凤却抓上蓉哥儿的把柄,问:“你们进院子前有没有偷吃?可莫要撒谎,我瞧她这浪蹄子先前脸上尽是春意。”
贾蓉轻拍了怀里人一下,笑道:“连平儿的醋也吃?我想着她一直尽心照顾你,才给了一下奖励罢。”
“呸,别捡这些好听的说给我听。”王熙凤轻轻瞪了他一眼,倒也不是怪他们。暗暗咬牙道:“今儿罚她夜里在床边伺候。”
“……”
夜里,床边。从一个绝美的女子口里听来两个这样的词,任何男人都会兴奋激动。贾蓉也不例外,只是这家伙还没高兴两下却忽然想起了王熙凤如今是有孕在身,哪里能做的别的。
问:“肚子那小家伙多大了。”
孩子,多么让人向往的词语。莫说是这样封建的社会,便是到了后世。人们一想到孩子,便能放下许多东西。王熙凤得意笑一声,道:“上个月那日子迟迟未来,中秋前请太医诊脉,才得知是有喜了。”
这么算来确实恰好。蓉哥儿轻轻抚去,却被凤姐儿拍开。哼道:“如今哪能听个动静,还要两三个月才能听他闹腾。”
贾蓉嗯一声,道:“一两个月时间可不能同房,省得害了这小家伙。”
凤姐儿面若夕阳,嗔他一声。“我哪不知那道理,谁让你两月时间也不过来关心一下。”
这妮子……贾蓉是真不敢有什么。他知凤姐儿早几年有过下红之症,是极容易出现流产的。虽然这两年她生了大姐儿,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王熙凤嗔他,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还能不在乎?只是想枕着你歇一晚,没计算做什么。”
“……”这倒是能接受的。贾蓉轻轻笑起,却见了平儿收拾房间出来。俏平儿没什么好脸色,显然是听了前面要她在床边伺候的话。
她夜里跟再凤姐儿与蓉大爷身边的晚上也不少。如今凤姐儿怀着孩子,俏平儿自然想得到今夜自己不仅要服侍了两人,最后还得她去受累。
怎么脸上好烫了。
平儿悄悄摸了下自己的脸蛋,看向蓉大爷的眼睛里却也藏着点点复杂情绪,有欣喜、有幽怨、还有羞涩。
欣喜的是她能同大爷亲近,幽怨的是这亲近之前还得服侍好了奶奶和大爷,羞涩……
两月没见,又多时未闻着大爷气味,一想到今夜即将发生的事情,怎么没半点羞?
平儿道:“内屋已经整理好了,熏了些对怀孕无害的合香。我先去打水来,大爷奶奶进内屋歇息吧。”
这么直白的话,反让贾蓉也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和王熙凤真有点老夫老妻的样子,这些事竟然也可以商量出来。瞧着怀里软糯如泥的凤姐儿,蓉哥儿与平儿轻道了一声辛苦,抱着王熙凤进了内屋。
才进去,贾蓉恍惚像是回了荣国府王熙凤的房间。里面陈设竟同荣国府凤姐儿房里一样,只是少了好些金石古董,没荣国府那样的奢华与金碧辉煌。
蓉哥儿笑一声:“倒是个温馨的地方。”
凤姐儿依偎着,款款道:“还有更温馨的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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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俏平儿贴心‘救’大爷
小雀儿与王家丫鬟婆子将行李放进了房间,在小院里转悠一圈。撅着小嘴小声嘀咕着:“认得院子和房间又有什么用?大爷也不会到这边院子来。”
王家给贾蓉安排的院子虽不大,里面陈设却不简单。若是蓉哥儿在此,定会发现这房间里东西竟比王熙凤房间里的还要奢华。里面座椅家具皆是名贵木材所制,案上陈设花瓶更是西洋风格,配上房间的玻璃窗门竟有种半古半洋的意味。
中西合璧的设计却浑违和感。
在大爷眼里,再好的院子,再好的房间也比不上凤奶奶的那里。小雀儿咧咧嘴,找了一人领路,往王熙凤的院子走去。
小雀儿过了穿堂,见里面各房间门窗紧闭。打发了领路的丫鬟,轻哼一声,盯院子里正房发愣。
听力极好的她,哪怕房里三人小声说话,雀儿也能听得清楚内容。只是这时,她却迷茫了。那声音淅淅索索,嗯嗯讷讷。偶尔又有几声轻笑,几声嘤咛。
要说大爷与凤奶奶在做坏事,雀儿又觉得这声音不像。她以前常在倚霞阁楼下守着,大爷与凤奶奶细细说话的声音不是这样的,要比这激烈的多。
往日时,小雀儿在楼下听的凤奶奶声音如同是挨了打一般,是尖锐、急促的争吵架势。
今日时,这两人声音细棉轻盈,软绵绵的。
恰时,小雀儿听里面大爷的声音。
“时间特殊不宜进去,你若一时激动,我怕是连轻按也不敢继续了。”
“闻着你的味,便安心多了。”小雀儿听得出来,这是王熙凤的声音。正疑惑时,又听王熙凤轻声款款笑道:“以前怎么不知你有这手艺。”
房间里两人哪里知道出了外卧的平儿,院子里还有一个听角的。蓉大爷笑着回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了。”
王熙凤见他得意样子,略有不忿。“到底我是外人,连寝衣织造的事情都分给了薛家,可怜这肚子孩子连半点好处没落早。这事怎么说?”
蓉哥儿被抓住这把柄。
衣裳的事情也只能让薛家去办,这还能怎么。
实在无奈,求饶苦笑。“那也不是寝衣,是日常穿在内里的小衣裳。到了歇息时,反而不宜穿着。好凤儿先莫要……被你折磨折磨,这哪能承受得住。”
“哪个管你是寝衣还是别的衣裳,凭白给了薛家又一门营生,这账怎么算?”
“可不是给薛家的,是宁国府和薛家合作生意,由宝姑姑打理罢了。”贾蓉叫苦不迭。薛宝钗这妮子也真是的,这些事也拿到王熙凤这里来炫耀,这不是害人嘛。哎哟哟,蓉哥儿深吸一口寒气,好在凤姐儿只抓了一把便放手了。
那手上来戳着蓉哥儿的脑门道:“何不早告知我,我去与宝钗交涉。现在倒好了,你以后不把她接进宁国府去,那门生意就成薛家的了。”
蓉哥儿讪笑一声,竟闻得王熙凤手心有股淡淡的熟悉异香。他道:“再等下去,水也凉了。边洗边说罢。”
“小心抱我进去。”王熙凤哼一声,却没停止数落贾蓉。
“宝钗的鬼心思最多,林家的丫头也未必比得过她。早让你提防着点,你竟……看她上了你的床,便什么好事都许了她。就算是成亲的两口子,那账也得算个清楚。如若她真带着那银子进了宁国府去,那东西反倒成她嫁妆了,别人要用也是没资格的。”
蓉哥儿笑着安慰道:“我也只是出了个点子,许多是也是宝姑姑在张罗。就算将来那东西真成了她进府的嫁妆,又有什么关系,到底是宁国府的。”
王熙凤进了桶中,温热的水漫及香肩。她从身前捧起一小点水扑在蓉哥儿脸上,不忿道:“就知她是狐狸,你竟现在还没想通。女人的嫁妆与你这个爷们有什么关系?那些银子往后是养她孩子的,还能入了宁国府内库的不成。”
贾蓉哪里会不明白。现在他的后院复杂,与其他人不一样。若是按照以往的情况,必然是王熙凤、薛宝钗以后有了孩子也得唤秦可卿为娘亲太太。
可这不现实啊,别说薛宝钗了,王熙凤肯定也不会同意。宝钗的嫁妆养的还不是他蓉大爷的孩子,能有什么关系。
蓉哥儿道:“你还怕短了这银子?”
“快进桶里来,莫要冷着了。”王熙凤关心一句,又哼道:“怎么能不怕?我嫁到你们贾家的嫁妆为了你们水泥的生意已经用去了一半,现在又怀了一个。等他们长大了,拿什么给孩子们成婚?总不能分荣国府的家产,给肚子里的小家伙吧。莫说大太太不肯,便是贾琏也不会同意。”
“咱们的孩子,自然咱们自己出钱养。”蓉哥儿跨进水中,引起阵阵波澜,笑道:“我给好凤儿洗手。”
“先洗背罢。”王熙凤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阴阳怪气道:“好好的营生被你送了宝钗那蹄子,咱拿什么养?”
“宁国府不会缺银子,瞧如今架势不用一两年的时间水泥窑就能回本钱。往后每年都是赚的,哪里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水泥窑是你宁国府的,银子也是进你蓉大奶奶的腰包。”王熙凤冷笑说道。
贾蓉轻轻擦着这白皙光滑的背,又擦上了肩膀。缓缓道:“可卿不是不讲理的,她做大奶奶最知轻重,自然对谁都公平。那些银子往后也会公平分了,我们这样的人家还会学别人那样分嫡庶长幼不成?”
王熙凤起身,转过来。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一串串水珠子顺着细腻的肌肤落下。她居高临下看着贾蓉,道:“宝钗那份怎么说?”
蓉哥儿也站起身,面对面,眼对眼,一切坦诚。拉着凤姐儿缓缓坐入水中,轻道:“等她进了府,把那部分银子充宁国府公库怎样?这样总没意见了吧。”
“可要说到做到。”王熙凤歪着脑袋笑一声,暗有所指的说:“她从薛家带的嫁妆让她留着,经营的利润自然要充公库,那能有私吞的道理。不大了,咱们认她这一功劳,往后不与她闹心便是。”
“好的,好的。”
王熙凤这妮子果然不好对付,现在就想着要打宝钗那份银子的主意了。按她意思,以后内衣经营如果不充宁国府公库,这妮子指定要找薛宝钗闹什么。好在今儿终于劝下,细细帮她洗着,轻手轻脚处处温暖。
他的魔手又寻着温中软地,道:“可卿心善、宝钗年幼。好凤儿是咱们宁国府的管家婆,以后府里还是和睦相处的好。要闹出大热闹,我在其中也难堪。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能偏帮了谁去。”
不得不说贾蓉洗得非常认真,甚至于让王熙凤都红着脸为他骄傲。
“我真要闹谁,在扬州的时候,宝钗就上不去那张床。她还是我亲表妹,真能害她不成?我都是为你着想,这小蹄子心思多的很。现在不说清了,免得将来她仗着拿了大笔银子进府里,最后竟爬你家蓉大奶奶的头上去。”
“这么说凤儿还是维护咱们府内宅的和睦咯?”
“哪是自然。”王熙凤脸上的樱红,与蓉哥儿双手中地方颜色相映。她傲然道,“若非为你和秦氏想,才不管宝钗小蹄子怎么算计,反正我又不是宁国府蓉大奶奶。”
“你是宁国府蓉大爷的二奶奶,最有能耐且最好的二奶奶。”蓉大爷笑一声,双手拇指食指轻捏揉搓。
旁边伺候的平儿也不禁红脸。
好一会儿,才听奶奶道:“够了,换水冲干净罢。”
哗哗啦啦的水声再响。
外面的小雀儿终于没了兴致,闷闷地打着灯笼悄悄又回了王家给贾蓉安排的院子去。房间里,王熙凤擦干了身子,躺床上见蓉哥儿仰头又叹气的样子,不由暗笑道:“你也说了,怀着孩子不能做什么。今儿我也困了,你该回院里去罢。”
这怎么回去?
蓉哥儿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撇嘴道:“瞧你做的好事。”
王熙凤得意笑两声,“可不能怪我。哪个让你洗澡也不安分,如今受罪又能怪谁?”
玉体横床,蓉大爷却不敢靠近。他是真怕自己忍不住,悠悠道:“谁都知好凤儿是个手巧的。”
“乏了。”王熙凤笑着道,又瞧蓉哥儿脸上的跃跃欲试的表情。警告道:“可是你说的,我如今怀着孩子,心绪不容得激动。”
蓉大爷思忖片刻,款款过去。
凤姐儿竟浑然不怕,只玩味笑着道:“你要害了我孩子,宁国府的后宅以后别想再有安生。”
“不做什么。”贾蓉轻搂着她,细细道:“咱们夫妻两月未见,怎么也得说上一夜悄悄话。”
“谁你与是夫妻,我明明是你婶子。”王熙凤呸了声,却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感觉身后威胁太大,心里也怕了起来。不在逗他,建议道:“你找平儿到旁边厢房去,只要不让我听了声,随你们怎么作弄恩爱。”
蓉哥儿心里一喜,却无甚行动。嘴上还说着:“这一夜,我自然是要留你身边陪着。”
王熙凤扭头诧异瞧了他脸上认真神情,嘴角不禁上扬,身子往后靠了靠。轻声问道:“真不去?”
“不去。”
凤姐儿闻言,脑袋靠上他怀里。暗笑,轻道:“天儿冷,揽紧些,我要睡了。”
房间里的平儿轻手轻脚在忙碌,这样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忙碌了一阵后,里面大爷与奶奶对话的声音没了。也没听到奶奶轻唤伺候,只在安静夜里听得房间内沉睡的呼吸声。
平儿心知今天又这样过去了,也自己整理了一番,到外面关了院们。
准备在正房外卧入睡。
忽然,俏平儿一惊,觉自己身子被人从后面抱住。后面人身上带着熟悉的气味,只听他道:“莫要出声吵醒了凤儿。”
俏平儿轻嗯一声,觉察腰上的威胁,脸渐渐红了。耳边传来一阵暖和热气,是蓉大爷的细细温柔的声音:“咱们到旁边厢房去。”
她的身子随着这温柔暖和的声音入耳,人渐渐地软了,失去了力气。只觉耳朵脸颊都在发烫,扭一下腰肢,轻唤一个‘抱’字。高挑的人儿瞬时双脚离了地,房门拉开又合上,一切动作是那么轻盈。
进了旁边的厢房,那轻盈的动作也未有改变。大爷的指尖缓缓滑过,厢房里的呼吸声也渐沉重起来。
“大爷今儿忍得辛苦了。”平儿羞着道:“她也真是的,明知自己怀着还要勾大爷的火来。”
蓉哥儿感受触及的柔软,又抚上如长绸般细腻顺滑的匀称长腿。虽然厢房里还未掌灯,黑暗之中蓉哥儿也能感知这如艺术品的一双。精致,如和田玉所雕。
这样的腿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是一双有力的,肥瘦相宜的腿。多一份则显笨壮,瘦一份则显无力不均匀。富养闺中的姐儿因常年难动,长不出这样匀称的腿。外面常年劳累的姑娘,也不会有这么细腻的皮肤。
细腻、圆润,笔直、修长。
蓉大爷笑道:“正是知我们家平儿心好,定然会贴心救大爷,她才刚如此撒野。”
“自家的大爷,平儿自然会心疼。就是是大爷日日后夜留在平儿这,平儿也欢喜。哪像她一样,只造孽,不管后事。”平儿双膝突然紧闭,羞地一声,道:“大爷能不能让平儿先换套衣裳?”
“嗯?”
黑暗里,平儿垫起脚尖,寻到蓉大爷的耳边。温软红唇无意间触及耳垂,羞声说了一句。
“前些日子宝姑娘的送了一套衣裳过来,有穿在内里的羞人小裤子和亵衣,外面是一条开叉到腿股的贴身裙子。平儿想穿出那衣裳来给大爷瞧瞧。”
裙袍?内衣?
啧啧,蓉大爷听之挺之。
“快去,快去,快回。”
俏平儿嗯地应一声,朝前倾一下,温软双唇印上脸庞。留下一声‘等我’,她急忙出了厢房。
待她走了,蓉哥儿才苦笑一声,这妮子竟忘了将厢房里的灯点上。这乌漆嘛黑的,便是有了靓丽的好景色也见不着啊。
他只能就着从外面掠进来的灯光,寻上一椅子坐下。
等待,期待。
好一会儿,心里不由泛起嘀咕,这妮子怎么还未到来。难不成是被凤姐儿抓了,正拿着在问话?
正起身走出房间,只见昏暗夜色下一个身穿旗袍的高挑女子提着灯笼款款走来。婀娜身姿,一步一扭。细腰长腿,前凸后翘。灯笼光暗,却依旧能照耀出那裙子开叉间一片白皙。
那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露在外面了。
蓉哥儿连忙上前,在平儿的惊呼声中将这可人儿抱入厢房之中。埋怨道:“怎么里面也不穿东西,把腿冻出毛病来可咋办?”
平儿提着的灯笼缩在他怀里,一双大眼大眼睛含笑含俏又含妖。道:“大爷会暖和它。”
哎呀,这妮子竟知道了本大爷喜欢美腿的弱点。
蓉大爷嘿笑一声,抱平儿迈稳步进了房里。
平儿扭着身子从蓉大爷身上下来,那旗袍竟上提了一半,露出里面半寸春光。俏平儿脸羞急忙拉下,扭着腰肢给房间掌灯去了。
这妖精真的要迷死人了。蓉大爷嘿嘿偷笑两声,刚刚看到的是蕾丝小裤裤?难道这也是宝钗打的主意,也是个有想法的。
厢房里掌灯过后光线更亮,蓉大爷一双眼睛却没因亮光而眯眼,反而睁得老大。平儿之美,与众不同。平儿不像凤姐儿那般养尊处优,又不像其他丫鬟那般地位低下。穿这旗袍后展露的气质,竟像是从后世电视剧走出来的气质贵媛。
蓉大爷猴急过去,抚上衣裳,顺滑异常如贴肌肤还能感受平儿体温。
平儿笑问道:“好看吗?”
“好看,太美了。”
岂止是好看,那是非一般的好看。平儿见蓉大爷身上异样,心里也甚满意。小手轻探一下,竟感受一片滚烫。
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蓉大爷哪能只干看着,双手将其环抱怀中。此间再无需言语,低头堵上嘴巴。
感受那片莹润香甜,寻探其中每个角落。
平儿是清俊的,也是娇俏的,现在更是妩媚的。今天这装束无疑是极其艳冶的,但这艳冶与她此时的神态相比,竟然也逊色不少。
小嘴微张,媚意荡漾,牵绊住蓉大爷的灵魂无法自拔。
第204章:身穿旗袍的娇俏平儿(为盟主麻辣烫
暖暖鼻息扑在蓉大爷的脸上,闻得整个鼻腔满是芬芳。
蓉哥儿感受似水的柔情,心弦不禁激颤。暗笑平儿还特意将衣裳熏了香,怕是也一直惦记着这一日。
唇分,静立。
平儿如此用心,他自是要近距离的好好打量她的这一身。
细腻顺滑的绸缎织造的衣裳,玉颈上是小立领,侧面是别致精巧的盘花扣。让衣裳紧紧包裹住那妙曼婀娜的身姿,竟没一点多余的布料。从胸领到腰肢、到腿,整件衣裳竟也没半点褶皱。
紧致的腰身,流畅的线条是如此的美丽。
瞧这身影,蓉哥儿不免呼吸急促激动起来。
平儿被他炙热的眼神打量着,轻轻抚上的鬓发,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端庄与雅致。含羞半笑,更有似水娇羞与温文尔雅的韵味。
特是那修长白皙的匀称双腿,从裙子开叉间半现出来,是多么的惹人夺目。
蓉大爷笑道:“这样的衣裳可不能再穿。”
“大爷不喜欢?”平儿不解。她为了更好的让大爷欣赏,连裙裤也未搭配穿上。她失落道:“若是大爷不喜欢,平儿这就回去换掉。”
蓉大爷拉着她,体验旗袍绸缎的丝滑柔软。笑道:“怎么会不喜欢,好平儿穿什么,我也欢喜。即便不穿……咳咳,即便换一身麻布粗衣,也遮挡不住好平儿的美貌。”
“大爷又不让平儿再穿。”
“不是不让穿。”蓉大爷见平儿脸上忧伤,轻声腻道:“是不想要平儿穿给别人看,好平儿穿这衣裳的样子,就算是凤儿也不能给瞧。我的好平儿之美,只能让大爷在房里瞧瞧欣赏。”
平儿大羞,情更动。红脸小声道:“里面还有更好看的。”
这妮子竟然敢诱惑我。
蓉大爷被这一句话激得兴起,偏他却不想一次将所有美丽景色看个干净。笑一声,抓着俏平儿小手拉至身前。
“长夜漫漫,咱们款款欣赏。”
平儿猝不及防撞了过来,一个踉跄稳住身子,却也感受到了蓉大爷的火热。瞧大爷眼中的神色,平儿了然于心轻轻抚开眉前碎发,蹲下身去。
她嗔一声,道:“我一个做丫鬟的哪里敢奢望大爷整夜留在身边,明儿她醒来不见大爷踪影,还不得怪我偷占了她枕席的臂弯?只求大爷能善待我们,也不要忘了她院子里还有一个平儿永远等着大爷。”
蓉大爷居高瞧她,笑道:“你跟她这些年竟学得无二,也是巧舌如簧。怎么说出这种鼓唇弄舌最具煽动挑拨的话来。”
俏平儿轻呸一声,道:“还需要平儿挑拨?若不是今日是她生辰,只怕大爷这会儿给宝姑娘通心眼去了。”
贾蓉伸手温柔地将平儿唇上一丝拿掉,脸上干笑两声,没想自己的小主意都被平儿给看穿了。
世人都喜新,蓉大爷也不例外。不过,他不会厌旧。况且有平儿这样一个通情的妙人,蓉大爷现在一点也不是失落,甚至觉得过些日子再烦宝钗也无所谓。
毕竟,小蓉大爷还感受着俏平儿的温暖。
再瞧她媚眼如丝,蹲着的人儿露出白嫩嫩的紧致长腿。目光暗暗探寻,寻找从裙子开叉处看见最深神秘地的角度。脑袋左摇右晃间,平儿仰头发觉瞪了一眼,轻嗔一声也是恬淡优雅的风情。
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让人有种想破坏的冲动。
平儿被呛一下,眼泪都出来了。呸两声,幽怨看着大爷。
“让你继续挑拨说这些,下次再提还要罚你。”蓉大爷瞧她样子,又心疼起来。后悔刚刚的举动,轻轻抹去平儿眼角泪珠。“还难受?”
平儿摇了摇头,回想着刚刚大爷的吸气声,竟还要再做尝试。
蓉大爷心里更软,拿出绢帕轻轻给平儿嘴角擦了擦,拉起身来。道:“你也不觉难受?”
“凡是大爷喜欢的,平儿都愿意去尝试。想来应该多试验几次,也慢慢习惯了。”俏平儿红脸羞着说道。又拿了旁边早准备的茶水含了,才贴进蓉大爷怀里。
这妮子真是个会讨人喜欢的,平儿的好,与其他人不同也无法被代替。蓉大爷听着这话,心里却不免心疼。不禁感慨,别人常常羡慕大男人,他们却不知大男人也有大男人的苦,甚至还会少许多快乐。
“哪能再让你试下去,我可心疼你,咱们到上面歇息罢。”
平儿嗯嗯两声,轻轻解开裙口开叉上的两颗盘扣。裙子轻轻摆动,露出里面花样蕾丝。她细声细语道:“里面的小衣裳也是成套的。”
蓉大爷疑惑看着平儿,甚至怀疑这妮子进修过,怎么会这么的懂男人。见她轻轻提手款款解开领口的三个盘扣,露出半边白嫩香肩。香肩上搭一根白色的绳子,应该就是薛宝钗设计的小内衣了。
俏平儿解了这几个扣子全不愿再解,坐在蓉大爷怀里,眉目含春妩媚。
“连你大爷也敢调戏。”
半露不露最是性感,蓉大爷听之见之,心里既喜又恼。嘿笑一声,抱着人儿打了滚将她按下。从背后看去,只见她盈盈一握的纤腰拢在缎中,臀股紧于袍下,羊脂玉腿在裙子开叉处展现一点轻佻。
这妮子的身材果然最好,最适合穿旗袍样式的裙子。
平儿暗暗偷笑,大爷果然中招。今天虽然时间紧迫,但是这衣裳却是她准备许久的。甚至拿到衣裳后,她还熏了大爷最喜欢的气味还暗暗改了腰线。就是为了更好的衬托自己的身材,让大爷更加着迷。
她突觉被后面一凉,像是冷风吹过。
平儿吃痛一声,眼中水汪汪一片。回头想怪大爷,却见了蓉大爷笑颜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如小猫细叫般嘤咛一声,埋头在被褥之中。
她虽是丫鬟,但她也是女人。分别两月,哪能没有对大爷的牵挂。如今再得偿、所愿,自是满心欢喜。
是幸福的感觉。
沉醉不知时辰,未知多少时间,蓉大爷让平儿坐起身子。
没有被扣住的衣领在空中摇曳,惊走房外飞鸟。
满室花香。
午夜时间,平儿靠在蓉大爷身上,吁吁道:“大爷该回正房了,再耽搁下去,要在这厢房里睡下不成。”
蓉大爷感受平儿温暖,一双魔手竟又忍不住作怪。
平儿突被惊得坐起,护着身子仰着下巴道:“大爷不要再作弄,平儿可承受不住。”
蓉大爷手疾眼快揽住她,笑道:“敢说你不欢喜?”
俏平儿不由得浑身紧绷,脸上浮起丝丝妩媚的晕红,眉眼间的春情似乎都能挤出水来。嘤一声,羞道:“哪有问女孩这种问题的,才不答大爷的。”
“真不答?”
呀一声,俏平儿扯着被褥跳了下去。留在上面的蓉大爷瞧自己狼狈样子,无奈道:“刚才的狂野劲才过了多久怎么就消失了,跟突然换了个人一样。”
平儿见了大爷招手,披着被褥怯生生过去。被那魔手作怪,一张俏脸白里透红。细声道:“我怕大爷怪平儿今夜放浪。”
饶是饶蓉大爷听闻,也不忍发笑。哈哈两声,揽着她道:“平儿同大爷一起,又是房中,放浪些才是合该的。如此地方时辰,该放荡形骸之外。请保持你的放浪,大爷很喜欢。”
平儿闻言大羞,又不忍拿着小拳拳锤大爷胸膛。反是神色愈见妩媚,拉住大爷作怪的手。
她温柔说道:“平儿能跟了大爷,这是平儿这一辈子的福分。虽求不得一个好名分,平儿心里也欢喜。平儿没什么本事,能在大爷和奶奶身边待着伺候,亦是满足。若能让大爷更开心快活,平儿心里也更开心自得,算是展现了自己用处。”
这妮子说的话,怪让人感动的。
蓉大爷携着平儿的手,道:“好平儿才不是没用的,往日你跟着凤姐儿在荣国府管家,哪个不称赞你是一把能手?咱们私下房中放浪些,也是夫妻间增进感情的情趣。”
平儿听大爷称赞也不免羞涩一笑,暗暗点头依偎他怀中。“若是大爷喜欢,平儿……”
呀的一声,又是一阵嬉笑闹腾。
一只在府中游荡的猫咪被声音吸引过来,跳上院中树木枝丫,好奇看着厢房窗户上的剪影。它实在不懂那其中的含义,又听着像是同类的痛苦叫声,更加疑惑。
喵,喵两声,似乎要呼应房里声音。
喵咪实在听不懂的房里声音,心急如焚下毛发乍起。不想,却惹来了院中另外一只猫儿。
喵,喵。
树上的喵咪跳了下去,将新来的猫儿按在地上打,悲惨之声响彻院子。
房间刚停下动静的两人听了声音,皆被院中猫儿叫唤给吓了一条。蓉大爷听清了声音,无奈道:“这季节里,这猫儿发什么春啊。”
平儿闻声,悠悠白了大爷一眼。
蓉大爷到底是身强体壮的,让平儿就在这房里歇息。他自个穿戴好了衣裳,打着灯笼的回了正房王熙凤那里。
第二日。
贾蓉醒时,平儿已经在房间里伺候了。看她满面春光的样子,他也不禁得意,只是惹了王熙凤一道幽幽白眼。
凤姐儿也未说什么,只是让平儿以后遇上这样情况,再不必这么早起来。
平儿嗯声应下,看向蓉大爷时脸上还带着羞。旁边的小雀儿听了几人对话,心里好一阵羡慕。噘了噘嘴巴,细心为蓉大爷服侍更衣,又洗漱束发。
事毕,几人在王熙凤院里一同吃了前晌。
不多时,王仁却过来寻贾蓉。
“刚去了你院子,未见着人。想着你定是来妹子这里了,还果然在这。”王仁笑嘻嘻说道,“蓉哥儿待会要去窑厂上吧?”
贾蓉疑惑看向王仁,又看了看王熙凤。回道:“歇息片刻,应该就会去窑厂了。”
王仁呵呵笑道:“那边好得。往日里也无机会,正想到你们窑厂上去开开眼界。”
“尘土飞扬的地方有什么好瞧的。”蓉哥儿笑一声。
旁边王熙凤却道:“让你叔叔过去瞧瞧也好,到底是家里产业,至少先认了个门在哪。”
蓉哥儿嗯了声,便不再拒绝,又问:“蔷哥儿可起来了?我也未曾到那里去过,还得蔷哥儿带路才行。”
王仁道:“我倒是识得路,只是近来那里大张旗鼓不知弄什么,竟围了起来连我也不让进了。”
“谁知道在弄什么了,我才到金陵来也是不清楚,今儿过去看看便好。”蓉哥儿笑一声。
见王仁一副热心肠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虽然才见王仁样子,却已知这家伙是个游手好闲养尊处优的。王仁想在窑厂谋一份差事,其实也并不难。大不了每月花几两银子让他组建一支窑厂巡逻的卫队。
不过,以王家哥儿这样的身份,怕是瞧不上每月的几两银子。况且,窑厂可没他们想的那么自在美好。
既然王仁如此向往,带他过去瞧瞧也好。
蓉哥儿留下小雀儿在王熙凤身边,随王仁去了前厅,碰上的蔷哥儿后径直去了城外的窑厂里。
还未到达地方,贾蓉就见了一山丘水道旁竟用高墙围出了一块地方。
贾蓉问:“建这高墙,可用了不少银子罢?”
蔷哥儿怕他怪罪,怯声道:“是花了些银子,不过我觉得建这高墙是有必要的。如今窑上人员众多,又有不少砖头材料,还有一些用于建造厂房的水泥。人多易杂,不建高墙怕出乱子。”
王仁插嘴笑道:“依我看,蔷哥儿如此做法是好的,蓉哥儿也莫要怪他。”
贾蓉无奈耸耸肩,自己何时说过要怪贾蔷了。三人到了厂前大门,蔷哥儿拿牌进去,解释道:“如今窑厂有三道大门,现在走的是正门,也是寻常人员进出的门。另外还有两道,一道是临水靠近码头的出货大门;另一道是送原料进来的大门。三道门进出都需有牌子,连我也不例外。”
蓉哥儿笑道:“该是如此。蔷哥儿到底有了官身,处事也不同以往了。”
“托蓉哥儿的照顾。”贾蔷腼腆笑一声,又道:“宫里赐的工部六品督催,还不如跟在蓉哥儿身边当个窑主来得快乐。”
“工部督催有什么不好的,又不要去其他地方当值,虽是六品小官一年却也能领千来两银子。”
一年千两银可不是小数目,比贾蓉能给贾蔷每年开的工钱都要高许多倍。蓉哥儿自己袭了四品爵加二等侍卫的俸禄一起,一年也才堪堪一千多两银子。
他暗暗想着,显德皇帝弄出这样一个养廉银来,是不是真的能养廉哟?
不过这些不是贾蓉该去考虑的,继而又道:“你也知咱们宁国府水泥窑去年辛苦一整年,才赚了几千两,其中还是忠顺王赔了三千两。当官则不一样,只要不犯错,每年凭领拿银子就行。你也总不能指望窑厂这点工钱过活,你的嫂嫂可是在神京给你物色媳妇,蔷哥儿这两年也该娶妻成婚了。”
贾蔷也知宁国府的安排,心里却苦涩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娶妻成婚?
听上去都是好遥远的词汇。
贾蔷并不想成婚,只想一直跟着蓉哥儿。就算不能一直在蓉哥儿身边,哪怕能帮得蓉哥儿一点,也是极好的。
他道:“不急于这时,如今府里窑厂正是缺人的时候,哪里能脱身。”
“你想永远留在水泥窑里不成?我这个做大兄的,岂能一直看你孤身一人。如今平安州的窑厂已经慢慢进入正轨,等过两月金陵的窑厂支起来后,跟我回神京去。咱们宁国府的哥儿,又有官职在身,定能寻个好媳妇。”
贾蓉见他脸上挣扎,又安慰道:“蔷哥儿仪表堂堂,等回了神京后,各家公侯的夫人不得将咱们宁国府的门栏踏坏了。”
蔷哥儿见蓉大爷在笑,王仁大叔也在笑。只是他却笑不起来,脸上透着尴尬。邀着两人进了窑厂里面正式区域,算是躲过了这话题。
贾蔷介绍道:“因宗成大兄设计的水利大磨坊也还未建成,厂里虽建了几个大窑,暂时只有一个大窑在生产。生产出来水泥的也是用于磨坊与工人住宿房间的建设,后面还要在外面翻新码头和来往的大道。”
蓉哥儿点了点头,道:“天气冷了,越往后天气越冻。要及早将工人住宿的房子搭建起来,别让工人们着凉受寒生病了。同时也要注意人员安全及卫生,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其中有一个发病得感染多少人去。”
贾蔷挠了挠头道:“这个……咱们也未曾想过。”
蓉哥儿左右看了遍,道:“窑上遍地石灰倒不容易生病,不过要让所有人做事时都带着口罩。尽是灰尘土垢的。莫让他们辛苦做了几年,虽赚了点银子,反害了他们一身。宗成新制造的研磨工具声音太大,磨坊房间也加厚,进去磨坊里的所有人都要配上隔音的耳具。”
“成本未免太大了。”王仁在后面说道。
加一点成本可以从买家那里讨来,不加这一点成本,贾蓉的良心却会不安。他虽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该做还是得做。哪怕是自我安慰,或者骗骗自己那颗尚有底线的心。
三人走了一圈,又遇上宗成。又讨论了工人喝水吃饭洗澡的事情,贾蓉格外叮嘱了生产区与生活区必须隔开。
贾蔷道:“现在所在的地方便是生活区,距离生产地方有着两里地的距离。中间地带往后准备建库房,依旧日常工人休息吃饭的场所。”
蓉哥儿点了点头,好奇朝王仁看去。发现这位王家大叔,走了半圈之后,竟精神萎靡再没先前的兴奋。看过窑厂的情况,这家伙应该不会再想从这里谋差事了吧。
富贵家的哥儿哪成吃得这苦。
第205章:收拾王熙凤和薛宝钗
蓉哥儿道:“听凤姑姑说过,叔叔想在水泥窑厂谋一份差事。如今这厂里正是建设时期,最缺如叔叔这般的管事人才。若是叔叔能过来,可是雪中送炭。”
水泥窑厂还没完成建成,到底堆积着砖头石料,地面更是烂泥污秽不堪。王仁此时只觉锦绣华靴子底部如是悬挂千金,每走一步都极其艰难。
他左右望一眼像是没听清蓉哥儿刚刚的话,道:“还要多久才能建成?”
身为金陵窑厂的负责人贾蔷见王家叔叔样子,也觉好笑,呵呵笑道:“快则两月,便能大致完工。若要完全建好,到全力生产时,须得到明年开春去。”
“这么久啊。”王仁感慨一句,却不回蓉哥儿的话。疑惑道:“听你们宁国府在平安州的窑厂,可是只花费了三四个月便建好了,怎么换金陵来需要这么长时间?”
贾蔷道:“府里是先停了神京庄上的窑,将大批熟手老手工匠全调了平安州去建窑。加之,平安州那处地方原本有一庄园,少了许多重建的麻烦。又因水利营田府与河道衙门缺水泥用,所以便建窑,边赶生产。”
“这样啊。”
王仁讪讪笑一声。让他现在待一个还未投入生产的水泥窑上当差,王仁是真的忍受不了。他原先想的是毕竟是亲戚家的产业,只需在水泥窑上领一份差事,每天待在王家府里逍遥不用怎么出力,每月就能够拿几十上百两工钱。
可现在的蓉哥儿与蔷哥儿的意思,明摆着要让他出力,还是在这么脏乱的地方出工。和预想的差别太大了,完全不符合预期。
蓉哥儿多少能猜出王仁的心思,道:“叔叔也不必太过担心,在工人住宿的房间胖还会建单独的小院子,是让叔叔与蔷哥儿及部分匠人居住的。若是往后叔叔觉得在厂内无聊,便是将府里的姬妾接到院中来,也是可行的。”
王仁暗暗摇头。那岂合规矩,窑厂里这么多爷们汉子,将姬妾接来还不得乱了套。
他笑道:“倒是不必了。”
蓉哥儿问:“叔叔是还有别的疑虑?”
当然有,只是王仁不好说。如果把姬妾接来,他又不能时刻待在院子里,也不能总是带着姬妾,万一这些年轻漂亮的小媳妇被被人偷了可划不来。
况且王仁就没想过出工的事情,来了窑厂如何去金陵城里逍遥快活?
他可担心金陵城的红倌小娘子久见不到,到时犯相思病去。再者,窑厂里又没几个有钱的,要赌上几手也没伙伴。那样的日子,岂是人过的?
贾蓉见他不愿说,也不在为难。到底蓉大爷也不太想王仁到窑上来,从薛蟠那里可打听了不少关于王仁的事迹,所谓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偌大一个金陵王家的家底也被这位王家嫡子给败了。
都说薛蟠不靠谱,蓉哥儿却觉得这王仁比薛蟠的不靠谱更上百倍。
蓉哥儿道:“既然叔叔不愿说的,咱们继续在窑厂转悠。往日可从没想过,咱们宁国府竟然会建一个这么大的窑来,可比神京庄上的水泥窑大了几十倍吧。”
贾蔷回道:“未曾对比计算过,不过照宗成大兄的说法,金陵的水泥窑少说要招募数百名工匠。咱们庄上那个二三十人的小窑厂与这里比起来,就像是个不入流的小作坊。”
蓉哥儿点点头,笑道:“蔷哥儿可得把这里看好了,这次府里可是将所有家底都投在了平安州与金陵这两个窑厂上。甚至里面还有凤姑姑的一万两嫁妆,这银子要打了水漂,以她性子可轻饶不得你。”
蔷哥儿嗯了声,认真道:“不会让蓉哥儿失望的。”
贾蓉思忖片刻,道:“过些时日让芸哥儿从平安州下来,到金陵来帮忙。如此一来你也轻松些,到年底回神京,也不至于金陵窑上无人管事。”
贾蓉贾蔷兄弟二人聊着窑上的事情,旁边王仁却觉无趣至极。跟着走了片刻,又觉辛苦。于是道:“蓉哥儿继续在这边瞧着。突然想起府里还有些事情,咱也不便在这里陪着你们了。”
蓉、蔷兄弟对视一眼。贾蓉点点头,道:“叔叔既有事,先回去也是好的。”
王仁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回窑厂门前领上长随迫不及待回金陵城去了。
蓉哥儿看王仁背影,不禁苦笑。王熙凤摊上这么一个兄弟,真是一言难尽,有罪受咯。旁边贾蔷却不等他在心中感慨,等王仁离开,小声说道:“蓉哥儿明儿一早该去一趟贾家族里,金陵十二房的老爷都知蓉哥儿要来,早计划等着你过去了。”
金陵十二房。唉……
贾蓉想到这里,不由叹气。宁荣两府自从搬到神京,在京都扎根后,与金陵的十二房越发疏远。宁国府虽是长房一脉,却也只是每隔几年来金陵主持一次祭祖活动。不论是贾敬还是贾珍,他们的族长身份,主要关系的还是神京八房的利益。
毕竟,金陵十二房是宁荣二公堂族亲戚,神京八房才是宁荣二公的后人。
蓉哥儿问:“族里可有说什么?”
贾蔷撇撇嘴,无奈道:“往日宁荣两府辉煌时倒能给族里支撑,便是如今每年也捐不少银子来。金陵族里亲戚虽不能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穷困。如今他们听了宁国府在金陵半窑,自然想寻着好处,顺便安插几个人进来。”
蓉哥儿无所谓地笑笑。“只要他们不嫌脏不嫌累,又不嫌银子少,安插几个人进来也不算什么。至于族里讨要的好处,我这也早有计算。”
贾蓉将在金陵贾家义学设立奖学金和修路的事情说了。又道:“若是十二房的老爷想要再多银子,那可没有。咱们宁国府的钱都投水泥窑上了,自己还穷着。”
“蓉哥儿心里又计算便好,就怕去了族里,那些族老们为难。”
“为难?他们敢为难,休怪我翻脸。”蓉哥儿冷笑一声,“两府每年捐这么多银子田地到族里,也不见十二房中出个读书当官的。十二房里富裕的也不照顾族里兄弟,难不成要我们神京两府什么都分给他们?神京八房里,也有不少的赤贫的亲戚了。”
“老爷的灵柩以后也是要迁移祖地的,总不能和十二房的亲戚闹僵去。”贾蔷讪讪说道。
贾蓉也知道落叶归根的道理,别说贾珍的灵柩,便是以后贾母百年也是要寄灵回金陵的。“贾家的祖坟可不是他们说了算,我们宁荣两府又没少捐钱。向来是他们仰仗两府鼻息,可没族里反过来要挟的道理。”
蓉大爷可不管那么多,族里要不知道好歹,连修路和义学奖学金也别想有了。
贾蓉在窑上也没待多久,又并同贾蔷回金陵城去了。这一来一回,走了大半天功夫,到王家时天色已暗。
他本还想着去薛家一趟,这时间却也不宜过去。加之薛家还有一户居丧在家,薛宝钗又是女子。贾蓉夜里过去,倒是在坏薛家的名声。
这日,倒是让平儿容光更靓。
第二,日。
蔷哥儿领着贾蓉的朝贾家族里赶去。小丫鬟雀儿不放心,怎么也要跟着,蓉大爷也只好将其留在身边。
族里早得他们消息,今儿又是一阵大热闹。留守在金陵的贾家十二房里长房老爷亲自相迎,各房老爷哥儿也来寻热闹。年长的自持辈分,面对蓉哥儿时也不卑不亢,年幼的却远远观望不敢近身搭话。
蓉哥儿心里预料的事情没有发生,同族各房亲戚倒也热情,未曾主动开口提过捐钱的事情。
这一夜,贾蓉喝了半醉,留宿在这里。
待到夜深人静时,睡梦中的蓉哥儿却觉身边躺了一个人,惊得从梦中起来还出了一身的汗。
“你怎么爬上来的?”
蓉大爷目光不善地盯着眼前的小丫鬟。
小雀儿弯着眉毛,作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半晌才道:“昨儿大爷喝多了,那位老爷安排了大爷住这里,还唤来不少丫鬟照顾。雀儿不放心,所以将所有丫鬟打发出去了。没想到大爷……”
贾蓉皱眉。难不成自己真做了什么禽兽般的事情吧?疑惑看了小雀儿身上衣裳完整,也不像是有发生什么的样子。
问:“没想到什么?”
小雀儿嘟嘴道:“没想到大爷比以往重了不少,好不容易将大爷扶在床上。雀儿留在旁边照顾,后来雀儿太困了,就……”
“你就倒头爬上了床?”蓉大爷咬牙启齿道。
小雀儿满脸娇羞的点点头,小声道:“都是雀儿的错,大爷要打要罚,雀儿都毫无怨言。”
贾蓉看了眼这小丫鬟,没好气哼道:“睡外边去。”
“哦!”
“先送壶水来。”
“好的,大爷。”小雀儿欣喜应答一声,偷偷抿了抿嘴唇,欢快取茶水过来。
喝过水,那丫鬟也没再有怪异行为,终于让蓉哥儿能够独自睡上自在的一晚。翌日,清晨时。金陵贾家的族老终于还是差人找了过来。
“上窑厂里谋一份差事?”
“是的。我们金陵十二房靠着祖产族田虽然也能维持着生活,赤贫之家也不至于遭饥。可族人众多,只守着这田亩,在欠收之日总会有照顾不全的地方。因此想着让群里年轻子弟在外讨个生活也好。”
贾蓉将信将疑,问道:“江南地方经营发达,遍地生意。族里未有在外谋生经营者?”
族老脸上一羞。无奈道:“金陵十二房历来依仗宁荣两府,何时想过在外谋生做经营。族里有田有地,向来不缺吃穿,各房子弟虽不大富却也多数养成了游手好闲的习惯。到底是贾家的族亲,金陵又留有贾家余望,哪里能低得下身子。”
又一人道:“如今族里有几个年轻的,家中早生变故,这才想着到水泥窑上去谋一份差事。不必太过照顾,窑厂计算的例钱便好。”
贾蓉听了,心里也不禁感叹。这般的情形不正与神京的八房一眼么?
神京里,不论是宁荣两府还是剩下六房也是游手好闲居多。亦如往日的贾芹、贾菖、贾菱等好赌之徒,又有贾赦、贾珍之类寻高乐的风流人物。
足足八房子弟,能真正脚踏实地的却也没几个。贾兰、贾菌虽年幼却也上进,贾芸家贫出来谋生算一个,如今的贾蔷也能算一个。剩下荣国府外宅管事的,又捐官不上任的贾琏勉强算半个。
其他的多是酒囊饭袋。
蓉哥儿悠悠道:“若真是这般,让他们在蔷哥儿这留下名字,以后去窑厂报道便是。如今金陵的窑厂确也缺少信得过又愿意做实事的人。他们愿意去也是好的,只是去了那里,一切得按窑厂的规矩办事。”
“合该如此。”众族老道。
蓉哥儿将这些事情全交给了贾蔷去处理。心里默默念叨,希望这些人不会和王仁一样,进了窑厂看了情况便不愿过去了。
作为贾家的族长,蓉哥儿还是说给义学成立奖学金的事情,以刺激义学子弟上进心思。他道:“每年发放的奖学金不会太多,所以还请各族监督其中不要出现弄假情况。”
见着众人点头应下,这委实是蓉哥儿没想到的。
金陵十二房的人竟然如此好说话,竟没有那想象中的‘你富你多捐’之类道德绑架,更没有什么不开眼的惹是生非。
在回王家的路上,贾蓉才想通其中原因。凡是涉及多数人的利益,必然是多数人商议后果的最优决定,大多数情况下是和谐。只有涉及个人利益时,才容易引发的强烈的冲突。
到了王熙凤院子里,贾蓉还未带着雀儿进房间,却听了里面传出的笑声。
薛宝钗过来了。
蓉哥儿摸了摸鼻子。自己到金陵几日了,都没去薛家走一趟,也不知道这会儿宝钗心里是怎么想的。
轻咳了一声,房内众人听了声音。平儿走出瞧见是大爷,欣喜道:“小蓉大爷回来了。”
“让他进来罢,这里又无外人。”王熙凤淡淡说一句。旁边薛宝钗脸色神色怪异,变换两下后,淡然含笑道:“原来姐姐房里今儿有其他客人,妹子来得时间不太恰当了。”
王熙凤笑她。“好端端学林家妹妹作甚,他是不是客,你心里还不清楚?”
薛宝钗闻言,也笑道:“也得学学林妹妹说话才好,不然谁都觉我什么都通情达理,便以为我是个可以去欺负的。”
蓉哥儿由平儿打帘,从外进来。把王熙凤与薛宝钗间的对话全听了耳中,干笑一声:“宝姑姑今儿来了,可是好些日子未见,如今一瞧是越发美艳动人了。”
宝钗轻呸一声。“你这肉麻的话还是对别人说去罢。”
贾蓉进薛宝钗还是欲走,伸手拉住。扯她回来,贴身坐下。道:“两个月未见,宝姑姑如何狠心刚见就要离开。”
一边的王熙凤看着两人,露出玩味的笑容。宝钗却觉甚羞,她还是第一次当众人面被拉住小手,又如今近距离贴着。
以至于宝钗身后的丫鬟莺儿也不敢用眼睛直瞧。
薛宝钗轻声嗔道:“没个规矩的,在姐姐面前也敢放肆。”
王熙凤不知怎么,忽一副静瞧好戏的神色说道:“房里也没外人在,倒也不算放肆。莫要拿的做幌子,你们要在这里作弄什么,我可不管的。”
谨防有诈。
蓉哥儿的直觉告诉他,今天的王熙凤有点反常,必须小心对待才行。
王熙凤道:“莫做这般样子。我与宝儿是嫡亲表姐妹,往后更胜亲姐妹。你来金陵几日,却也没能去薛家一趟。到底把宝儿妹妹冷落了,今儿知你回来,才特意将宝儿妹妹请来。”
真是这样?
贾蓉有点不敢相信。
凤姐儿这妮子,当着宝钗的面叫宝儿妹妹,背着宝钗的时候叫宝钗小浪蹄子。要说她们能更胜亲姐妹,天底下恐怕也就没有关系差的两人了。
王熙凤见两人都不太相信,又吩咐道:“平儿去前面催一催,让后厨的婆子将酒菜送上来。今儿可是特意给小蓉大爷接风洗尘的,这会可信了?”
听了这话的宝钗的却冷静了下来。灵动大眼瞧向了凤姐儿,淡淡笑道:“蓉哥儿公干繁忙,确实该找个时间好好歇一歇。不过,当下还有些要紧事儿,蓉哥儿还是莫要喝酒的好。”
“要紧事?”
蓉哥儿听着两人打哑谜,虽然听不懂,却也能感觉出其中略有针锋相对的意思。他渐渐皱起眉头,一个念头闪过,剑眉舒展嘴角挂笑。携着旁边宝钗朝凤姐儿那走去,嘴里说道:
“既然是要紧的事情,自然得聚一起小声商量。雀儿、莺儿快将房门先关了,咱们先论一轮这要紧不要松的问题。”
什么要紧,不要松?
王熙凤与宝钗都没反应过来。蓉哥儿却见了房门合上,一把先将宝钗按在塌上。举手啪一声,嘴里念叨“让你说要紧事儿”,又见王熙凤呆住。
“你怀着身孕,我便不打你。”
蓉哥儿哼一声,却伸出抓向了王熙凤。正是左拿右打,竟王熙凤与薛宝钗好一顿收拾。他嘴里说着:“瞧你们两个往后还闹不闹。”
房间里莺儿那见过那场面,脸上要滴出血来,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
“别拍了。”薛宝钗趴在那里连忙护住后面,嘴里说着,“我不与她闹便是。”
如此,贾蓉才停了手。又看王熙凤神情,款款收了另一手。哼一声道:“突然准备酒菜作甚?又耍着什么手段?”
王熙凤却不像宝钗那般害羞,即便要害被袭也神情自若道:“咱儿娘们能有耍什么手段。”
第206章:人参鹿茸炖大鹅(为麻辣烫小辣条加
待平儿领着丫鬟婆子送菜肴来时,房间里小圆桌边凤奶奶、宝姑娘一左一右坐蓉大爷身边。奶奶与宝姑娘脸上皆有红晕,甚至连房间里的莺儿也是满脸羞红,唯独小雀儿的立在一边望不知名处发呆。
各式菜肴上齐,蓉哥儿左右各夹了菜。
“凤儿怀有身孕喝不得酒,宝儿月事来了也喝不得,今儿夜里我还有事更喝不得。咱们多吃菜,金陵的菜式,我还没认真尝过了。”
平儿见大爷身边左右两人神色怪异,不知发生了什么,悄悄朝莺儿打听却没得回应。小雀儿则是轻声冷哼,也根本不搭理平儿。
只听得蓉大爷道:“凤儿嘴唇受伤了,荤腥东西可不能再吃了,多尝尝蔬菜。宝儿也是,把这些肉全留给我来受罪便好。谁让我是粗人,还是肉食系的。”
二女皆幽幽瞥了他一眼,却都不言语。宝钗要夹菜入嘴,想到什么却又停下。
蓉哥儿与平儿道:“那去准备一杯,不,两杯盐水来。给凤儿、宝儿漱漱口。凤儿还好,只伤了嘴唇,宝儿可是伤了舌头的。唉,你们怎就这么不小心了。”
二女又同时瞪他。莺儿脑袋垂得更低,雀儿又是一声轻哼。平儿也算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急忙找盐水去了。
房间里,二女作陪只看着,蓉哥儿却是大快朵颐。让王熙凤觉一阵不乐,因平儿未里,她指使雀儿将房里的奇果全摆上来。
蓉哥儿见了,嘿嘿作笑。“对,多吃些水果,不仅对伤口有好处。对月事和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有益的。”
王熙凤咬着果子,竟像是在咬在蓉哥儿身上,眼里还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宝钗却是个淡然的,举手投足间也就端庄优雅,款款而食也无异样脸色。
蓉哥儿左右瞧了,却对王熙凤神情毫不在意。反同宝钗搭话,问:“如今那小内衣裳的织造工作如何了?可能推向外面售卖?”
凤姐儿听是衣裳经营的事情,脸上表情立变,嘴角含笑脑袋不由朝贾蓉那边倾斜。
薛宝钗淡淡回道:“新款衣裳的织造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虽然有了几件样品,却还得继续优化。”
“辛苦宝儿了。”蓉大爷心里乐的很,没想刚刚这一下左拿右打,竟还真把两个妮子给镇住了。言行上也渐放肆起来,放下筷子,双手抓宝钗小手轻轻揉搓。
另一边王熙凤放果核入盘中,轻轻擦了嘴角。饱含深意道:“蓉大爷昨儿一夜未归,想必是在贾家快活了一个晚上,舍不得回来了吧。”
“贾家路程又远,一来一回两日时间已算极快了。在那里歇息一夜,有雀儿在身边,能有什么担心的。”
宝钗听到贾蓉去了金陵族里反倒顿时来了兴趣,问:“族里的事情可办妥了?外房族亲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蓉哥儿道:“已经办妥了。原先想着以我名义在族里义学中成立奖学金项目,族老们也同意了,甚至还嫌从神京寄钱麻烦,计算等金陵窑厂益进后从窑厂里拨款过去。”
宝钗笑道:“他们倒是打着好主意,神京太远,到底寄不寄也寻不到人。如果是从窑里拨银子过去,我们家窑厂总不能搬走离开。”
“是极,是极。虽然晚几个月,对他们来说却更能保险。”蓉哥儿笑一声,又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族里还挑了不少子弟准备安插进窑厂里。”
王熙凤的好奇道:“你同意了?”
蓉哥儿点头道:“同意了。”
“便是同意才好。金陵贾家族里也等着窑厂拨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是一份利益。这么一来贾家在窑厂里做活的子弟,只能一心为窑厂,若有心害窑厂的反成了族里的罪人。”
听宝钗这么说着,蓉哥儿不由再次侧目。宝钗小妮子果然经营的好手,把利益人性看得透彻。贾蓉的做法其实也简单,无非就是分一点利益出去,拉更多的人站同一战线,让战线里的所有人都去维护这份利益。
蓉哥儿嘿笑一声,装傻充愣道:“还有一事可得请教我们的好宝儿,按说那些族里的子弟到了窑上,该安排什么样的职务才是好的。”
房间里众人听这肉麻的话,皆起一声鸡皮疙瘩。就连宝钗也不例外,被叫上两声宝儿,脸红得跟刚出窑的郎窑红釉一般。
她强忍着酥酥麻麻的感觉道:“生料采买运送之类有薛家的帮忙,熟料研磨有苦又累也不宜安排,倒是巡查窑厂监察安全可以让他们去做。”
蓉哥儿笑道:“宝儿果然与我心意相通,竟想得一般无二。”
因为宁国府与薛家的合作,部分生料的采买和熟料的售卖由薛家负责,这两条是除了宁国府和薛家之外都不能插手的。让这群人留在窑厂做个安全员、护卫队是极好的。
原本他是想把这个留个王仁的,可惜王仁貌似瞧不上。
王熙凤呸一声,看不惯贾蓉当她的面对宝钗这样。要以她以往的性子,不把宝钗逼离贾蓉身边都是大发慈悲了。但一想到薛家与宁国府的经营,还有蓉哥儿的心血,再次全忍了。
只款款道:“所有计算倒全是好的,不过我作为两方的中间人,自然是要对你们两家监督的。最近王家大哥闲在家里,计划让大哥组一个督察队,专门负责两家生料、熟料买卖的督察工作。”
薛宝钗轻轻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凤丫头这是对自己和薛家来的。不过她也不怕,本就没想着在合作上弄鬼,轻笑道:“可麻烦凤姐姐和仁大哥了,如此一来倒让薛家和宁国府都互相少了猜疑。”
王仁去督察,这靠谱吗?
蓉哥儿暗暗皱眉,只是王熙凤当着宝钗的面说这话,他也不好拒绝。
凤姐儿似乎看出贾蓉的顾虑,款款道:“你也不用担心,让大哥复杂此事,只是要金陵有个信得过的给我送信。这些关于银子的事情,怎么能大意了,买卖的对账自然要我亲自过目。”
王熙凤的算计更高明啊。把生料熟料的买卖价全掌握在手里,几乎等同掌握了窑厂生产和售卖的情况。每月进多少出多少,她心里也有了底。
这么一来,谁也别想弄虚作假。薛家不行,贾蔷也不行。
倒是个好办法。
几人三言两语便将金陵水泥窑的事情敲定,过后这也薛宝钗倒是留在的王家。不过,她不是陪着王熙凤同寝,反而是跟着的贾蓉去了王家留的那个院子。
宝钗月事在身,蓉大爷也只能占些手脚便宜。毕竟明儿就要去水泥窑上停住,又与宝钗有一段时间分别。
因为王熙凤对此也没说什么。
这夜里,蓉哥儿怀着暖软入睡。
而在遥远的北辽地区,却有两人抱头痛哭。他们便是当初向贾蓉请了差事的贾珖、贾芹两叔侄。
此事的贾珖坐在未烧着的炕上,旁边是贾芹,两人裹着厚厚被子在忍不住的发抖。因为太冷,眼泪都被他们从眼角抖了出来。
“不应该,实在不应该。”
“太应该了,一定是乌进孝这个老乌龟还有东西没查出来。”
“一定是的,怎么可能才贪墨五千两银子。偌大一个乌家庄,怎么可能才贪墨五千两银子。”
贾芹抹了一把泪水,携着贾珖道:“珖叔,是不是赖升这老匹夫弄鬼,他收了乌进孝的银子,所以将原来的五万两改成了五千两。”
“一定是的。”贾珖咬牙,心中更悲。“没天理,实在没天理了。”
听着的贾珖悲声,贾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对啊,太没天理了,都是咱们贾家的银子,这些该死的混账,竟然一个个弄虚作假。该杀,都该杀了去。”
贾珖大悲哭道:“可怜了我们叔侄,从繁华神京一路长途跋涉,穿三过海来到辽北极寒之地。来回一趟,竟然只能分五百两银子。五百两……还要两人分。一人二百五……你二百五,我也二百五。”
悲切之声,响彻的天穹。
贾芹又拍了拍自己大腿,哭着道:“珖叔,侄儿腿冻麻了。”
贾珖也哭。“该是的奸商混账,一件御寒大袄竟要二三百两银子,我辛苦来一趟,竟还买不了一件大袄子。亏啊,大亏啊。”
贾芹见珖叔不理他,无奈用手敲了敲冻僵的腿儿。悲声道:“珖叔,抱紧一些。那几个下人已经在烧炕了,马上就能暖和起来。”
“都是乌进孝搞得鬼,都怪乌进孝。咱们要抄他的家,抄他的银子,抄他的女……”
“珖叔,乌进孝的女儿都已经嫁人了,府里只有一个乌家老母和他几个儿媳。”
“那就抄他老母。”
“啊?”
“老母送你,儿媳留我。”贾珖咬牙切齿,冻了冻腿脚,又骂:“麻了,麻了。我找不知道自己的小东西了,缩进去不见了。我还没成亲啊,呜……该死的乌进孝。要抄了他们全家,要抄了他们全家。”
“啊?”贾芹听了珖叔的话,心神一颤。自己也低头伸手,忽然一愣。大哭:“没知觉了,珖叔……我的没知觉了。我废了,废了,我还是个孩子啊。”
门外,听了房间里哭闹声音的赖升极度无语,招呼着小厮快点烧火。同时又不禁感慨,如今的哥儿们身子真的太弱了,不太行哟。
“还没好吗?”
乌进孝急匆匆过来,房间里的两人听了动静立即止住哭声。他们只见乌进孝身后带一群小厮抱着大袄子送来,道:“这今儿天气变化快,突然就冷了。庄上也未曾考虑到这些,珖六爷、小芹四爷先将大袄子穿上,避了寒风保暖要紧。”
贾珖、贾芹对视一眼,连忙从小厮手里躲过大袄子将自己包成大粽子。
颤颤巍巍长舒一口气,总算暖和了。
又听乌进孝道:“辽北的天气便是这样,本就冷,有时还突然凉一下打个猝不及防。咱们黑山村的庄民不好过,入秋之后天气一暖一凉,不知多少人生病受难。”
贾珖贾芹受了委屈遭了罪,哪里会听乌进孝这些话。不过他们面上也没太冷漠,这两人虽然憨,却不傻。如今还没撕破脸皮,可不能把他们来的目标给表露了出来。
贾芹道:“乌庄头快回罢,这里咱们自己处理便好。若是庄头能送些暖身子的补品来,想来是能安全熬过今夜的。”
“暖身子的补品?”
“对啊。人参、鹿茸……还有庄园里那只奇怪大鹅,人参鹿茸炖大鹅,一定大补。”
乌进孝差点骂娘。那可是他拿着地租的银子和北边厄罗斯做生意时花大价钱买来,这样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炖了,那都是银子啊。
乌庄头说道:“我让后厨炖了两只熊掌,这就让他们给珖六爷和小芹四爷送来。”
贾珖、贾芹一听到炖熊掌,顿时来了兴致,齐声连连道:“快送来,快送来。”
好一会儿,底下的炕也热起来,熊掌也到了。两人把房门一关,各自吃着熊掌,好个满足。特别贾芹狼吞虎咽下,吃得满嘴油光。吃完一个还不尽兴,打一个饱嗝,舔了舔嘴唇。
他道:“珖叔,乌进孝这老匹夫一定有很多事情瞒着咱们。熊掌这样的东西,他们庄园里竟然也常备着。还有那只大鸟,可是在神京都没见过这么凶猛漂亮的。咱们要深挖老东西的底细,把他贪墨的银子全挖出来。”
贾珖吸溜一口,点头道:“这玩意做得真好吃。这样的东西,咱们宁荣两府也未能吃上几回。他一个收租的庄头竟也如此奢靡,要说他只贪墨了五千两银子,打死我也不信。定是赖升那老匹夫也被收买了,咱们今儿就为蓉哥儿除除害,将赖升沉河去。”
赖升就在隔壁,听着两人对话冒出一身冷汗。
珖六爷和小芹四爷做事太不规矩了,这么下去真有被沉河的可能。赖升欲哭无泪,如今赖家的其他人还在宁国府的庄田里受苦,他要被沉河了,谁以后去照顾赖家。
急忙过来。
“两位爷,说话小声些罢。乌庄头未必不会在附近安插探子,甚至来人被收买了也不一定。六爷和小芹四爷还是谨慎的好,莫要让消息给乌庄头知道了。”
贾珖哼一声,不屑说道:“知道便知道了,他还敢害了咱们不成?只要年底没回去,蓉哥儿不得直接来抄了他乌进孝的老家?咱们到底是两府出来贾家人,他一个奴仆敢动咱一根手指头看看?反了天了。”
贾芹也附和道:“别瞧他在黑山村呼风唤雨,他怎么也是宁国府的奴仆管事。咱要在这里出了意外,他便是以下犯上,便是当地官员也不敢包庇。莫说闹到宁国府,但凡传到辽北节度使那去,这辽北地方就要有一大片人头落地。”
这两人虽不学无术,却把主仆之间的东西弄得极清楚。奴仆害主,那便等同于谋反,整个黑山村都要一起陪葬。
赖升无奈苦笑一声,不再言语。他也是宁国府的奴仆,知道两人说的没毛病。只要乌进孝还想在大燕生存,就必须恭敬对待这两位来自神京贾家的菩萨。
有些东西,永远也难以改变,就是阶级地位。
赖家本可以改变的,唉……一切都毁了。
贾珖、贾芹二人也不避嫌,当着赖升的面在商量这如何找到乌进孝贪墨的证据。贾珖瞪了赖升一眼,抱怨道:“赖大总管,麻烦出出主意。你还想不想回神京了,想不想戴罪立功了?说说你们赖家以前贪了银子后都会怎么做?”
赖升:“……”
贾芹问:“珖叔,如果是你贪了很多银子,你会怎么做?”
“野狗肏的东西,我会贪银子?”贾珖骂一句,提脚就要踹贾芹。脑袋里却灵光一闪,道:“对啊,明儿咱们就去查查乌进孝这几年置办的东西。特别是有没有买女人,我就瞧着他园子里的丫鬟怎么就这么水灵。普通丫鬟能生这么水灵的?一定是花大价钱买来供这老匹夫玩乐的。”
“珖叔,珖叔。”贾芹拉扯这贾珖衣裳,急切道:“还记得乌进孝园子里关着的那只大鹅吗?像鹅又像鸟的玩意,长得漂亮又凶巴巴的。”
贾珖无奈瞪了他一眼,郁闷道:“整天就惦记着乌进孝的大鸟,除了鸟儿,你能想点别的事情吗?”
“有!”
贾珖疑惑看他,问:“什么?”
贾芹突然一笑,起身手舞足蹈大喜道:“又出来了,长出来了,我不用当娘们了。”
第207章:眼睛都是哭红了
蓉哥儿咳了几声,九月中旬之后,天气愈发冷了起来。往日在神京宁国府时,各处房间都会备有暖暖炉,如今在站在细雨寒风中,竟觉江南的九月竟比神京的九月还冷。
他已经在水泥窑厂住了半个月。
半个月里辽北黑山村的信也已看过,乌进孝那边是个大窟窿啊。回信过去让贾珖贾芹赖升三人放心大胆的去搞,顺便让他们代收了黑山村几个庄子的租金。既然不好查,那就不查了。先把黑山村一个个庄子的租金收了,架空了乌进孝和一群庄主。有了今年的租金对照,乌进孝这个庄头和下面的人到底贪墨多少,也能计算出一个大概来。
作为的绝对掌控的主人家,对付这些贪污的没那么麻烦的事情。往后每年夏秋时节都换人走一趟,让乌进孝他们连收买的办法都没有。
“人群聚集的地方,清洁干净一定是重中之重。你们不仅要巡查人员,还要注意每一处清洁与否。这不是面子工程,是实际关乎窑厂里所有人的生命健康。你们也是住里面的,脏乱的环境下万一引发传染疾病,各自性命未必能保住。”
贾蓉紧了紧斗篷,领着金陵族亲兄弟一一讲解的每地巡查的要点。这些事情本不须他来说,但是蓉哥儿总是不放心。金陵的这个窑厂比神京庄上的大许多,需要的工人匠人也更多。卫生清洁在这样情况下不容小觑。
见了众族人点头,却又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他又说道:“其中的原由,解释起来很复杂。你们只需知道,此乃离恨天上神仙传我的法子。在窑厂里,若有不好清洁干净的,必须严惩。一次警告,二次扣工钱,三次赶出窑厂去。所有人都一样。”
众人听了深吸一口凉气,这东西还扣钱?还要赶出窑厂?
他们来这里后才得知窑厂里工人待遇是极好的,比外面的那些做长工短工和佃农都要好许多。众人只得认真记下,又想着那不知真假的疾病威胁,也不敢忽视。
是神仙的法子,向来不会错。
蓉哥儿暗暗叹一声。
人与人的认知是不同的,这种认知通常受所出环境所影响。窑厂里的工人都是底层,封建时代的底层。要想转变他们的生活习惯,是非常难的事情。别说工人了,便是贾家族里这些人也很不理解清洁到底有什么用?
就如后世某一时期,竟然要发动全国之力宣扬喝烧开过的水,甚至某些年代某些地方还要严抓个人卫生。这些听上去很魔幻的事情,却是曾经实际发生过的。
有族亲道:“要是工人实在内急,这该怎么办?”
蓉哥儿撇了一眼,哼道:“厂里建了这么多如厕地方,一会都憋不住吗?憋不住的别让他们进厂里,但凡有随地如厕的,不仅工人要抓。你们这些监督监管的,我也不会看在族亲份上轻饶。”
几百人的生活的地方,要是随地大小便,不得两三天后果就是满厂屎臭。
众人缩了缩脖子,才发现在族里表现极其和善的族长,这会儿格外严肃。这些莫名其故的条例标准,也让他们满头雾水。反正就是听不懂,但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蓉哥儿领着众人转了了一会,还有许多东西未讲。蔷哥儿突然跑了过来,道:“神京来人了,这会儿在门口值守的房间里。”
“什么人?”蓉哥儿疑惑不解,这个时间神京有什么人要找到水泥窑厂来。
蔷哥儿说道:“听了值守的人说对方自报是两府的兄弟,按描述的样貌上猜,应该是贾菖、贾菱两人来了。”
贾菖贾菱这时候后来啊,应该是为了建省亲别院的事情吧。蓉哥儿暗暗猜测,曾听贾琏提过金陵甄家还收着贾家五万两银子,如今荣国府要建别院正是缺钱的时候,估计打发这两兄弟过来也是为了去甄家支银子。
蓉哥儿道:“你领他们继续巡查,我回去换身衣裳过去瞧瞧。”
水泥窑厂的值守室里,贾菱抱怨着。
“怎么还不来,也不让咱们进去,就这么晾这里。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哟。”
贾菖比贾菱年长一点,与贾蔷差不多大。他道:“和这些有眼无珠的下人计较什么。他们哪里知道咱们可是的宁荣两府的正派玄孙,就算和贾蔷比,咱们身份也不差几分。”
“可不,也就是贾蔷从小被抱进了宁国府里,才占了先机便宜。珍老爷在时,贾蔷比蓉哥儿还得宠;珍老爷走后,蓉哥儿又依旧宠贾蔷。难怪那时候族里总传他们珍老爷、蓉哥儿与贾蔷之间的闲话。”
“行啦,这话莫再说了,被蓉哥儿听了可不好。”贾菖连忙道。
恰时,贾蓉却款款走了进来。脸上表情玩味,笑道:“什么东西被我听了不好?”
贾菖、贾菱两人面上尴尬,来不及解释。却听见后面有一中年人缓缓上前,拱手道:“些许不入流更不入耳的事情,小蓉大爷听了只会觉得污秽。所以小菖三爷才有如此一讲。”
蓉哥儿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眼前这老书生模样的人。问道:“先生是?”
“先生两字不敢当,卜某是跟在政老爷身边的老学生,名为固修。寒族祖先乃春秋时晋文公身边首席大夫卜偃。”
我问你名字,谁管你祖先是谁了?蓉哥儿朝这位名为卜固修的人轻轻点了头,违心说一句:“久仰,久仰。”
他知贾政这些年在荣国府里养了不少清客相公,这些人在府里也不用做事,每日围在贾政身边帮闲凑趣。换个通俗的说法,就是陪着主人家身边陪玩陪游的,二陪先生。
当然,如果主人家有某些特殊爱好,请客相公又长得别具一格,二陪先生再进化出一陪也是有的。
值守室里,除了贾菖、贾菱、卜固修之外还有不少人。
贾菖指着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说道:“这位是单先生,也是府里相公。今儿一并找来,一为将山子胡老所画别院筹划图供蓉哥儿一览;二来送一书信会票请蓉哥儿至甄家先支三万两银子出来,供采买使用。”
贾蓉从单聘仁手中拿了图纸展开,大致瞧了。山子野筹划别院布局图里殿宇阁楼竟不下十处,正如蓉哥儿计算那样,只拆了宁国府会芳园西边,中间的登仙阁、天香楼、倚霞阁、凝曦轩等建筑保留在宁国府。
勉强合意。
他暗暗点头,道:“既然老爷们写了书信也给了会票,你们自己寻上甄家去便好。我在金陵事务众多,身上还领着公干,实在不宜离开。”
单聘仁笑道:“小菖三爷到底年轻,如今有小蓉大爷金陵,这等事情自然要小蓉大爷这样的当家人来处理。政老爷同琏二爷也是这般考虑的,所以特意嘱咐了,让咱们到了江南省先来给小蓉大爷请安。”
贾蓉上下打量这两名清客相公,从面相上看都不是什么好人。名字也起得有意思,一个不顾羞,一个善骗人。
又瞧了下江南主事的贾菖贾菱,贾菖尚且灵敏,却也是个鬼点子诸多的人。他可是听贾芹说过,贾菖贾菱兄弟以往没少骗贾芹的银子。虽然是贾芹赌输掉的,可总是先赢后输,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贾政、贾琏两人可真会选人啊。能够瞎眼到这种程度,也是一种特别的能力。
贾蓉心里计算,从甄家支取的三万两放到这些人手上,说不得要被克扣多少去。自己到底要不要趟这浑水?不管吧,这些人必定贪腐,想着就不爽;管吧,也没这么多精力。
他问道:“这次支钱采买可有清单?”
单聘仁道:“老爷们倒是立了一张单子,这三万两主要用于请聘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存着剩下两万两,待明年置办彩灯花烛并各色帘帐使用。”
教习、女孩、乐器,是要在荣国府建养戏班子的节奏啊。放在后世,就是打造一个只服务私人的女团。
蓉哥儿道:“若不着急,你们现在窑厂里住下。待我忙完手中事情,再去甄家一趟。”
“这……”贾菖、贾菱面露难色,这两个主事的反而将目光瞧向了单聘仁。
单聘仁道:“急,自然是急的。若早一日建成别院,娘娘也能早一日回府省亲。府中太太们都记挂宫里娘娘,听政老爷说过二夫人因念想娘娘,连着好几日眼睛都是哭红了。”
我信个你鬼。
王夫人还能想元春想到哭?她只会哭宝玉吧。
蓉哥儿无奈道:“既然等不得,只好你们先去甄家支钱,尽快将采买事情办妥了。我也不宜耽搁你们行程,便不留着在这里吃晚饭了。”
“……”
贾菱见状,急切说道:“不可行的。蓉哥儿不去甄家,咱们几人哪里支得出银子?”
此言一出,单聘仁、贾菖等人也变色。蓉哥儿却蹙眉起来,也想通的关键。三万两不是小数目,没有足够信得过的人,甄家哪里的会给支。
贾菖、贾菱虽说也是宁荣二公之后,可与如今的宁荣两府也是分了家的。单聘仁、卜固修两人又只是门客,更谈不上什么信任。
贾蓉问道:“两府怎么连个管家的也没跟来吗?”
贾菖苦笑道:“赖总管一家被打发到庄上了,赖升总管又去了黑山村。如今荣国府的大小事物都由林之孝、吴新登两位管家兼着,宁国府的施管家也走不脱身。倒是赵嬷嬷家两兄弟过来了,却也没做主的。”
是啊。原本两府事物都是赖家总管。现在赖家的人不在了,林之孝、吴新登他们到底差了一些。贾蓉看了看后面两位面相颇老实的人,赵嬷嬷家的一对儿子,不过仗着和贾琏是奶兄弟,跟着到江南来混点油水。
蓉哥儿笑道:“既然如此,你们现在窑厂里住下便好。正好如今建了不少的房间,虽然环境差一些,却也能住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卜固修倒是开口道:“政老爷与琏二爷既然吩咐让我等全听小蓉大爷安排,我等便先在此处住下,希望不会给小蓉大爷添麻烦才是。”
“不会,不会。”蓉哥儿嘿嘿笑起。招呼了众人进窑里,又让人安排了地方住下。
他们却不知,这一住就是七天。
“这地方虽不如家,却也不差。可是……”单聘仁感慨一声,看向卜固修等人,眼里也充满了无奈之色。他们这几天,连小蓉大爷的面也没见上几次,更别说催小蓉大爷去甄家了。
卜固修笑道:“虽然这地方到处是莽汉,却也在小蓉大爷管理下井井有条。特别是每日巡查的方法,竟把窑厂当做府邸来了,这位小蓉大爷真不简单啊。”
贾菱却委屈道:“什么不简单,都是从天上学来的法子。我不就唾了几口唾沫,竟也被抓着罚了几文钱。钱虽不多,却让我脸面全丢了。”
卜固修闻言,更笑。“小蓉大爷此举有深意,表面是在罚你,实际上是在威慑窑厂里其他人了。让厂里所有人知道,贾家亲族兄弟也会因唾口水被罚,其他人犯错更不会留情。没见着这几日,所有在窑厂里干活的人愈发留神了。”
贾菖闷闷道:“难怪他要我们在这里住下,原来是把咱们当靶子,打给别人瞧的。”
卜固修赞道:“这才是小蓉大爷的高明之处。难怪的政老爷与琏二爷竟如此推崇他,其人确实不凡。听厂里办事的人说,最近厂里还委托了薛家布庄赶制衣裳,要做什么统一制服。他对工人也如此舍本,料想心肠也是极好的。贾家有小蓉大爷这样的人物,是贾家之福啊。”
单聘仁听了卜固修言语,脸上露着怪笑。款款道:“他又不在这里,卜先生还是莫夸他了。就算夸得再多,他也听不到。哪怕听到了,也不会像政老爷哪样给赏银的。”
卜固修摇头道:“卜谋所言,句句肺腑。”
都是吃白饭的狐狸,谁也骗不过谁。
单聘仁怪笑两声,不再言语。
卜固修又夸道:“我卜氏至晋文公传家之今,代代卜算,从未出过差错。我瞧小蓉大爷往后必定贵不可言,菖哥儿、菱哥儿也是显贵之像,这贾家该是大兴。菖哥儿与菱哥儿面相,比之小蓉大爷也不差,甚至隐隐有胜。两位哥儿往后定能一飞冲天。”
房间里,他们聊着闲话,把贾菖、贾菱两人哄得血液激扬、面红耳赤。
窑厂里,贾蓉却悠哉暗笑。问:“最近他们可有犯什么条例?不要怕,老规矩。抓到了便原地教训一遍,让窑厂里的工人匠人都见着。别人杀鸡儆猴,我这是杀一警百。”
贾蔷道:“他们哪里还敢出来,日夜躲在房间里,生怕出来被抓了什么把柄。”
“可惜了!”
“是啊。最近巡查队的人都在说,窑厂里工匠风气好了许多。菖哥儿他们付出不少。”
蓉哥儿听见不由笑起。又问:“最近菖哥儿他们可有别的动向?”
“其他的倒是没有,只是每次遇见,都要问上一遍何时去甄家。”贾蔷轻轻问道,“蓉哥儿计算拖什么时间去?要是他们往后回了府里告你不配合,荣国府的老爷太太们还当你有什么坏心了。”
贾蓉道:“等上两日再去吧。一共才等十来天时间,也不算久。”
消息传到贾菖等人那里,众人总算舒了一口气。卜固修、单聘仁两人更喜,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再等几日就能去苏州采买捞油水了。
又过两日,贾蓉果然领着一行人往金陵城里去了。不过去甄家之前,贾蓉带他们去了王家。
贾菖讪讪道:“蓉哥儿不会在王家又拖上十日吧。”
第208章:满头大汗的秋凉夜
十日,怎么可能。
蓉哥儿耸耸鼻子,暗想着自己又不是小泰迪。顶多也是一叶有五刺,恰如秋日枫叶红。
宝钗款款道:“朝中大事我虽不懂,但当初计算进宫前,却也打听了不少。蓉哥儿此行去甄家莫要过多停留。你如今是忠顺王身边的人,甄家这块由太上皇钦点的体仁院总裁招牌,你越离得近便是越发危险。”
“省的。”蓉哥儿笑一声,轻轻刮了下宝钗小鼻子。他的心中却泛起一种无力感。
体仁,体仁,甄家体的是广熙太上皇的仁,还是当今显德皇帝的仁?
甄家作为太上皇时期的股肱耳目,南国之力臣。其官位虽在江南督抚之下,权势却在江南督抚之上,甚至能操控江南省地方官的入放。恰如举人段浪,直调江南省地方知县,其中便有甄家的意思。
如果说贾家结党营私,尚且难寻证据;但要说甄家卖官鬻爵,那是一告一个准。就看宫里那位想不想动他。奈何甄家和贾家走得太近了,近到已经难以分割。
薛宝钗见他不老实,嗔一声:“别闹。”
蓉哥儿拉着宝钗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身上,这妮子最好的地方便是身子温且软。抱在怀里,竟像是极其柔软舒服的温热水袋。
他道:“应是从甄家支了银子便回来,不过在城里也久呆不成。窑厂还有诸多事情,过了今夜,又要有时日见不着我家宝儿了。”
宝钗极不习惯这么腻的称呼,身子稍起,瞪他道:“蓉哥儿还是叫我宝姑姑罢,待你什么时候同娘亲说了,才准你称我小名。”
“一个小名,这也舍不得?”蓉哥儿拍她一下,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澎湃之情,也更见澎湃景色。
宝钗双手扶着蓉哥儿肩膀,别开脑袋,偷笑着轻哼。“谁让你总是喜欢得寸进尺,指不定以后还喊出什么奇怪的昵称来。”
“得寸进尺是男人的本性,更是一种天生的本事。”蓉哥儿嘿嘿笑一声。又在心里感慨,可惜自己不是超人,最多也才半尺。
唉……
薛宝钗听着他这浑话,脸色羞成了红苹果。嗔着道:“没说几句就要岔开话题,还要不要薛家的掌柜给你贾家帮忙了。”
“要,要,还要。”蓉哥儿连连道,“怎么能不要了。要没有宝儿家的掌柜帮忙,贾菖、贾菱两人哪里懂得采买。”
薛宝钗悠悠道:“荣国府也只来信说了让你支取银子,采买的事情也未求你。本就不关蓉哥儿的事情,何必这么上心。两府虽说是一家,却也不是真正的一家,到底有别。”
宝钗最会权衡利弊,可惜就是有时不太近人情。蓉哥儿苦笑一声,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会为难。如果说不知道这事情,管他怎样都行。如今知道了,眼睁睁看着荣国府的亏银子不对,但是圣母心泛滥多管闲事也不对。
见他犹豫,薛宝钗淡淡道:“既然荣国府计算了三万两的清单,这钱计算是全花干净的。既然请了蓉哥儿做主,何故不将这差事给荣国府包干了,也省下了其他的烦恼。你又找我借了人手,让薛家掌柜的去买办就行,贾菖、贾菱等人陪同便好。”
蓉哥儿笑道:“宝儿倒是好计算。”
薛宝钗被他抓着痒痒,嬉嬉笑笑道:“还有几月就快过年了,总不能让他们过年也不能回去,一直在金陵做采买之类的辛苦活。我们薛家在江南路子广,自然比他们几个无头苍蝇要办得周到。我找两个靠得住掌柜,若是结余较多暂时充了窑厂至今,等哪日荣国府有喜再以礼代还。”
蓉大爷笑一声,宝钗的想法正和了他心意。“好宝儿果然是名好军师,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请了你来,借薛家的几个掌柜使用。”
“采买的活有人做了,他们自然一人领二十两车马费回京,至少也没白跑一趟。就算咱们不给那车马费,他们这些办事的带着采买回了神京,府里老爷太太还能不给他们赏钱?”
薛宝钗得意笑一声。却忽然见蓉大爷垂着脑袋满脸疑惑地盯着某处,她羞着脸道:“是蓉哥儿设计的小内衣裳,我……改良一下,让店里女裁缝特制的。”
“改良的好!”蓉哥儿嘴里发出一阵嘿嘿笑声,这样才有了后世内衣的用途。难怪今天总觉得宝钗哪里不一样,还以为是她二次发育了,没想竟是……
他道:“也不要穿太紧的,好宝儿年纪还小,勒得太紧对……总之不好。”
薛宝钗嘤咛一声轻垂下头,满面飞霞。轻嗔一声道:“这也是你从天上学来的?”
“那是自然,为了大燕女子的健康,我在天上时可没少学习。”
“呸!”
“哈哈……呃……”蓉哥儿探究的双手一顿摸索过后,露出两眼茫然。“这玩意怎么解啊。”
薛宝钗偷笑一声,前面受得了他一通挑逗,害得耳根通红,心惊肉跳。如今瞧他看着自己,脸上狼狈还有些慌张疑惑,心里竟觉一丝有趣。
蓉哥儿见宝钗不理,值得低下脑袋,伸手饶上背后探索。可是,他还是发现自己竟然怎么也解不开了。这玩意……真的有点烦人了。
不可爱了,也不澎湃了。
他越是着急,手越乱,却找不到解开的方法。
头越来越低,差点无法呼吸。
这时的贾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再加快,不断的加快。砰砰砰的跳动,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实在太丢人了,刚还在夸口了。结果……
打脸。
太打脸了!
嗯?
蓉哥儿突然停下,侧着耳朵细细倾听,怎么有两个心脏跳动的声音。还都很清楚,特别的清楚。就像是在他的身体里、血液里,耳朵旁一般。
本还想继续听下去,却突然觉察一阵闷气。
连忙抬起头来,大喘几口。擦去额头汗珠,尴尬一笑。“那个……”
宝钗红着脸嗔他一声,“蓉哥儿唤我过来,便只是为了那样的事情?”
“当然不是。”蓉哥儿神情突然变得正经起来,义正辞严道:“刚刚谈论了第一件正事,现在要讨论第二件正事。相信我,我是没有邪念的,就是单纯想瞧瞧宝儿改良后的小内衣是什么模样。”
薛宝钗轻轻拍开了蓉哥儿的手,从他怀里起来。粉腮越见羞红,面若桃花。白嫩嫩的小手轻解盘扣,退下鹅黄裙衫挂在的黄花梨木椅子上。
蓉大爷只见着一道绝美风景,双眼瞳孔也不由得放大。
鹅黄颜色的小衣裳覆盖在晶莹玉透的肌肤上,两根圆润棉绳分搭雪白肌骨的双肩牵着衣裳。他很怕这两根绳子承受不住那重量,什么时候突然断裂了去。
“快走近了,让我好好瞧瞧哪里还需改进的。”此刻他心里全记着宝钗的好,嘻嘻笑着道:“贴近的衣裳布料可要有讲究,可莫让那粗布伤到了我家的宝儿。”
薛宝钗缓缓走近。
蓉哥儿的眼睛注意力因为过于专注,目光也随之上下瞟动。他做事绝对是专心的,从不分心的。全因此刻心血沸腾,甚至感觉口中吐出浊气也是滚烫的。
房间里呀啊一声嬉笑。
至第二日清晨,宝钗问了时间更无比焦急。
听了一夜风雨的小雀儿幽怨看着床上的宝钗,不解问道:“是少的什么?”
薛宝钗裙衫披身起来,嗔着蓉哥儿道:“你将那东西丢哪去了?”
小雀儿不知所以,只是第一次见着宝钗浑身真面目,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极度自卑的感觉。心里暗叹着,难怪大爷会喜欢宝姑娘,她一定是好生养的。
可惜薛宝钗却着急找东西,哪里懂她心思。急切催促道:“快找一件鹅黄小衣。还有一……一块三边的鹅黄颜色布料。”
三人在房里寻了好一阵子,才总算是让的宝钗穿戴了整齐。只是穿了两月新型亵裤的她,在与凤姐儿并身坐下时,却怎么也不觉自在。仿佛总有一股阴风从裤脚吹进,让身子只觉凉飕飕的。
贾蓉领着贾菖、贾菱等人去了一趟甄家。甄家虽百般挽留,蓉哥儿推脱事务繁忙往后再来叨唠,未做过多停留便匆匆离了。
倒是贾菖、贾菱等人跟在后面欲言又止。
卜固修问道:“小蓉大爷计算让的薛家在姑苏的掌柜帮忙?”
蓉哥儿脸上扬起天真单纯的笑容,道:“是这么想的,有薛家在姑苏的掌柜帮忙,自然比一头雾水过去要好的多。多一个熟悉的人事情好办许多,薛家又是家里亲戚,也不用担心以次充好弄虚作假。”
“这……”
单聘仁一时语塞,抚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中。自己辛苦跟着跑一趟,意思这好差事让薛家给截了?三万两银子的活啊,不说每人分个几千两好处,从中一人拿个一千两车马费也是合理的吧。
现在被薛家参和一脚,一千两车马费没了。
单聘仁心痛,无比的心痛。他一手轻轻捂着自己的胸口,极其的难受。艰难努了努他那张干枯的老嘴,胡须在风中微微颤动,苦涩道:“小蓉大爷心善仁慈,对亲戚家信任自然是好的。可薛家办事的都是聘来的掌柜总管,这些人未必认两府的情。这点小事,也不必在劳烦薛家出面了吧。”
贾蓉知道这些人都打着好算盘。让他蓉大爷到甄家用会票支了银子,他们这些人却拿着银子采买,顺便赚一大笔好处。这样的美事,他们这些人怎么敢想。
既然劳烦了他这个蓉大爷,这事他就先承包了。如果真剩许多银子,就按宝钗说的等荣国府办喜以物充还。这样一来,自己也没白跑一趟,荣国府也不亏。
这么一来,贾菖、贾菱、卜固修、单聘仁四人不乐意了。
后面跟着的赵嬷嬷两个儿子,赵天梁、赵天栋也不乐意,只是他们不敢有任何情绪表现出来。如果是其他人,他们两个作为琏二爷的奶兄弟还能的说说话,但面对小蓉大爷时只能躲在后面装哑巴。
贾菱到底年轻,性子急了些。说道:“什么差事都让薛家的办了,咱们一行岂不是白来?”
贾菖等人没有附和贾菱的话,却也皆看向蓉哥儿,意思认同这说法。
蓉哥儿淡然笑道:“怎么会白来?正如单相公所言,薛家人是亲戚,薛家掌柜却未必认这情。所以采买途中还得哥儿、相公们把关,严防薛家的掌柜买回残次品。此次采买可是为了娘娘省亲,不论女孩子还是乐器行头,都不能随便对待。起码要对得起这三万两银子。”
卜固修与单聘仁听了这话,嘴里腔中只觉舌头都是苦的。按小蓉大爷意思是要把这三万两花完?这……车马费一点也不留啊。
贾菖、贾菱更觉得委屈,早知道就不去窑厂请蓉哥儿了。在窑厂里被罚钱还算是小事,被巡查队的人立着靶子批评那才丢脸。走这么一趟,好处没捞着,尽受委屈。
大老远从神京跑来一趟,自己为了什么啊。
现在还让自己几人去监督薛家的掌柜,钱都没有,监督什么啊。
贾蓉见众人脸上神情黯淡,安慰道:“何故如此表情,办好了这事,回府还能却了赏赐不成?若你们担心,等采买结束后,咱也送一笔车马费。”
“这……”
贾菖、贾菱犹豫不决。后面的卜固修却先应承下来,道:“如此便多谢小蓉大爷照顾了。”
“不客气。”蓉大爷嘿嘿笑两声。“此去姑苏路途遥远,又有如此多金银钱物,有薛家的人同行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单聘仁问:“小蓉大爷不一并同行?”
贾蓉摇头道:“公干太多,只能将采买事宜委托众人了。”
众人听之,却暗暗一喜。想着只要贾蓉不去,他们还是能够在采买上做一番手脚。贾菖、贾菱二人也会过神来,连忙应承下差事。
贾菖正义道:“蓉哥儿请放心,咱们一定监督好薛家掌柜采买,绝不让任何人有偷挪的行为。”
“有菖哥儿这话,我也放心了。”蓉哥儿轻轻点头,嘴角笑中却暗有深意,希望这些家伙最后不要太过失望才好。
第209章:足够黑的漕运部院
十日,怎么可能。
蓉哥儿耸耸鼻子,暗想着自己又不是小泰迪。顶多也是一叶有五刺,恰如秋日枫叶红。
宝钗款款道:“朝中大事我虽不懂,但当初计算进宫前,却也打听了不少。蓉哥儿此行去甄家莫要过多停留。你如今是忠顺王身边的人,甄家这块由太上皇钦点的体仁院总裁招牌,你越离得近便是越发危险。”
“省的。”蓉哥儿笑一声,轻轻刮了下宝钗小鼻子。他的心中却泛起一种无力感。
体仁,体仁,甄家体的是广熙太上皇的仁,还是当今显德皇帝的仁?
甄家作为太上皇时期的股肱耳目,南国之力臣。其官位虽在江南督抚之下,权势却在江南督抚之上,甚至能操控江南省地方官的入放。恰如举人段浪,直调江南省地方知县,其中便有甄家的意思。
如果说贾家结党营私,尚且难寻证据;但要说甄家卖官鬻爵,那是一告一个准。就看宫里那位想不想动他。奈何甄家和贾家走得太近了,近到已经难以分割。
薛宝钗见他不老实,嗔一声:“别闹。”
蓉哥儿拉着宝钗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身上,这妮子最好的地方便是身子温且软。抱在怀里,竟像是极其柔软舒服的温热水袋。
他道:“应是从甄家支了银子便回来,不过在城里也久呆不成。窑厂还有诸多事情,过了今夜,又要有时日见不着我家宝儿了。”
宝钗极不习惯这么腻的称呼,身子稍起,瞪他道:“蓉哥儿还是叫我宝姑姑罢,待你什么时候同娘亲说了,才准你称我小名。”
“一个小名,这也舍不得?”蓉哥儿拍她一下,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澎湃之情,也更见澎湃景色。
宝钗双手扶着蓉哥儿肩膀,别开脑袋,偷笑着轻哼。“谁让你总是喜欢得寸进尺,指不定以后还喊出什么奇怪的昵称来。”
“得寸进尺是男人的本性,更是一种天生的本事。”蓉哥儿嘿嘿笑一声。又在心里感慨,可惜自己不是超人,最多也才半尺。
唉……
薛宝钗听着他这浑话,脸色羞成了红苹果。嗔着道:“没说几句就要岔开话题,还要不要薛家的掌柜给你贾家帮忙了。”
“要,要,还要。”蓉哥儿连连道,“怎么能不要了。要没有宝儿家的掌柜帮忙,贾菖、贾菱两人哪里懂得采买。”
薛宝钗悠悠道:“荣国府也只来信说了让你支取银子,采买的事情也未求你。本就不关蓉哥儿的事情,何必这么上心。两府虽说是一家,却也不是真正的一家,到底有别。”
宝钗最会权衡利弊,可惜就是有时不太近人情。蓉哥儿苦笑一声,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会为难。如果说不知道这事情,管他怎样都行。如今知道了,眼睁睁看着荣国府的亏银子不对,但是圣母心泛滥多管闲事也不对。
见他犹豫,薛宝钗淡淡道:“既然荣国府计算了三万两的清单,这钱计算是全花干净的。既然请了蓉哥儿做主,何故不将这差事给荣国府包干了,也省下了其他的烦恼。你又找我借了人手,让薛家掌柜的去买办就行,贾菖、贾菱等人陪同便好。”
蓉哥儿笑道:“宝儿倒是好计算。”
薛宝钗被他抓着痒痒,嬉嬉笑笑道:“还有几月就快过年了,总不能让他们过年也不能回去,一直在金陵做采买之类的辛苦活。我们薛家在江南路子广,自然比他们几个无头苍蝇要办得周到。我找两个靠得住掌柜,若是结余较多暂时充了窑厂至今,等哪日荣国府有喜再以礼代还。”
蓉大爷笑一声,宝钗的想法正和了他心意。“好宝儿果然是名好军师,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请了你来,借薛家的几个掌柜使用。”
“采买的活有人做了,他们自然一人领二十两车马费回京,至少也没白跑一趟。就算咱们不给那车马费,他们这些办事的带着采买回了神京,府里老爷太太还能不给他们赏钱?”
薛宝钗得意笑一声。却忽然见蓉大爷垂着脑袋满脸疑惑地盯着某处,她羞着脸道:“是蓉哥儿设计的小内衣裳,我……改良一下,让店里女裁缝特制的。”
“改良的好!”蓉哥儿嘴里发出一阵嘿嘿笑声,这样才有了后世内衣的用途。难怪今天总觉得宝钗哪里不一样,还以为是她二次发育了,没想竟是……
他道:“也不要穿太紧的,好宝儿年纪还小,勒得太紧对……总之不好。”
薛宝钗嘤咛一声轻垂下头,满面飞霞。轻嗔一声道:“这也是你从天上学来的?”
“那是自然,为了大燕女子的健康,我在天上时可没少学习。”
“呸!”
“哈哈……呃……”蓉哥儿探究的双手一顿摸索过后,露出两眼茫然。“这玩意怎么解啊。”
薛宝钗偷笑一声,前面受得了他一通挑逗,害得耳根通红,心惊肉跳。如今瞧他看着自己,脸上狼狈还有些慌张疑惑,心里竟觉一丝有趣。
蓉哥儿见宝钗不理,值得低下脑袋,伸手饶上背后探索。可是,他还是发现自己竟然怎么也解不开了。这玩意……真的有点烦人了。
不可爱了,也不澎湃了。
他越是着急,手越乱,却找不到解开的方法。
头越来越低,差点无法呼吸。
这时的贾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再加快,不断的加快。砰砰砰的跳动,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实在太丢人了,刚还在夸口了。结果……
打脸。
太打脸了!
嗯?
蓉哥儿突然停下,侧着耳朵细细倾听,怎么有两个心脏跳动的声音。还都很清楚,特别的清楚。就像是在他的身体里、血液里,耳朵旁一般。
本还想继续听下去,却突然觉察一阵闷气。
连忙抬起头来,大喘几口。擦去额头汗珠,尴尬一笑。“那个……”
宝钗红着脸嗔他一声,“蓉哥儿唤我过来,便只是为了那样的事情?”
“当然不是。”蓉哥儿神情突然变得正经起来,义正辞严道:“刚刚谈论了第一件正事,现在要讨论第二件正事。相信我,我是没有邪念的,就是单纯想瞧瞧宝儿改良后的小内衣是什么模样。”
薛宝钗轻轻拍开了蓉哥儿的手,从他怀里起来。粉腮越见羞红,面若桃花。白嫩嫩的小手轻解盘扣,退下鹅黄裙衫挂在的黄花梨木椅子上。
蓉大爷只见着一道绝美风景,双眼瞳孔也不由得放大。
鹅黄颜色的小衣裳覆盖在晶莹玉透的肌肤上,两根圆润棉绳分搭雪白肌骨的双肩牵着衣裳。他很怕这两根绳子承受不住那重量,什么时候突然断裂了去。
“快走近了,让我好好瞧瞧哪里还需改进的。”此刻他心里全记着宝钗的好,嘻嘻笑着道:“贴近的衣裳布料可要有讲究,可莫让那粗布伤到了我家的宝儿。”
薛宝钗缓缓走近。
蓉哥儿的眼睛注意力因为过于专注,目光也随之上下瞟动。他做事绝对是专心的,从不分心的。全因此刻心血沸腾,甚至感觉口中吐出浊气也是滚烫的。
房间里呀啊一声嬉笑。
至第二日清晨,宝钗问了时间更无比焦急。
听了一夜风雨的小雀儿幽怨看着床上的宝钗,不解问道:“是少的什么?”
薛宝钗裙衫披身起来,嗔着蓉哥儿道:“你将那东西丢哪去了?”
小雀儿不知所以,只是第一次见着宝钗浑身真面目,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极度自卑的感觉。心里暗叹着,难怪大爷会喜欢宝姑娘,她一定是好生养的。
可惜薛宝钗却着急找东西,哪里懂她心思。急切催促道:“快找一件鹅黄小衣。还有一……一块三边的鹅黄颜色布料。”
三人在房里寻了好一阵子,才总算是让的宝钗穿戴了整齐。只是穿了两月新型亵裤的她,在与凤姐儿并身坐下时,却怎么也不觉自在。仿佛总有一股阴风从裤脚吹进,让身子只觉凉飕飕的。
贾蓉领着贾菖、贾菱等人去了一趟甄家。甄家虽百般挽留,蓉哥儿推脱事务繁忙往后再来叨唠,未做过多停留便匆匆离了。
倒是贾菖、贾菱等人跟在后面欲言又止。
卜固修问道:“小蓉大爷计算让的薛家在姑苏的掌柜帮忙?”
蓉哥儿脸上扬起天真单纯的笑容,道:“是这么想的,有薛家在姑苏的掌柜帮忙,自然比一头雾水过去要好的多。多一个熟悉的人事情好办许多,薛家又是家里亲戚,也不用担心以次充好弄虚作假。”
“这……”
单聘仁一时语塞,抚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中。自己辛苦跟着跑一趟,意思这好差事让薛家给截了?三万两银子的活啊,不说每人分个几千两好处,从中一人拿个一千两车马费也是合理的吧。
现在被薛家参和一脚,一千两车马费没了。
单聘仁心痛,无比的心痛。他一手轻轻捂着自己的胸口,极其的难受。艰难努了努他那张干枯的老嘴,胡须在风中微微颤动,苦涩道:“小蓉大爷心善仁慈,对亲戚家信任自然是好的。可薛家办事的都是聘来的掌柜总管,这些人未必认两府的情。这点小事,也不必在劳烦薛家出面了吧。”
贾蓉知道这些人都打着好算盘。让他蓉大爷到甄家用会票支了银子,他们这些人却拿着银子采买,顺便赚一大笔好处。这样的美事,他们这些人怎么敢想。
既然劳烦了他这个蓉大爷,这事他就先承包了。如果真剩许多银子,就按宝钗说的等荣国府办喜以物充还。这样一来,自己也没白跑一趟,荣国府也不亏。
这么一来,贾菖、贾菱、卜固修、单聘仁四人不乐意了。
后面跟着的赵嬷嬷两个儿子,赵天梁、赵天栋也不乐意,只是他们不敢有任何情绪表现出来。如果是其他人,他们两个作为琏二爷的奶兄弟还能的说说话,但面对小蓉大爷时只能躲在后面装哑巴。
贾菱到底年轻,性子急了些。说道:“什么差事都让薛家的办了,咱们一行岂不是白来?”
贾菖等人没有附和贾菱的话,却也皆看向蓉哥儿,意思认同这说法。
蓉哥儿淡然笑道:“怎么会白来?正如单相公所言,薛家人是亲戚,薛家掌柜却未必认这情。所以采买途中还得哥儿、相公们把关,严防薛家的掌柜买回残次品。此次采买可是为了娘娘省亲,不论女孩子还是乐器行头,都不能随便对待。起码要对得起这三万两银子。”
卜固修与单聘仁听了这话,嘴里腔中只觉舌头都是苦的。按小蓉大爷意思是要把这三万两花完?这……车马费一点也不留啊。
贾菖、贾菱更觉得委屈,早知道就不去窑厂请蓉哥儿了。在窑厂里被罚钱还算是小事,被巡查队的人立着靶子批评那才丢脸。走这么一趟,好处没捞着,尽受委屈。
大老远从神京跑来一趟,自己为了什么啊。
现在还让自己几人去监督薛家的掌柜,钱都没有,监督什么啊。
贾蓉见众人脸上神情黯淡,安慰道:“何故如此表情,办好了这事,回府还能却了赏赐不成?若你们担心,等采买结束后,咱也送一笔车马费。”
“这……”
贾菖、贾菱犹豫不决。后面的卜固修却先应承下来,道:“如此便多谢小蓉大爷照顾了。”
“不客气。”蓉大爷嘿嘿笑两声。“此去姑苏路途遥远,又有如此多金银钱物,有薛家的人同行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单聘仁问:“小蓉大爷不一并同行?”
贾蓉摇头道:“公干太多,只能将采买事宜委托众人了。”
众人听之,却暗暗一喜。想着只要贾蓉不去,他们还是能够在采买上做一番手脚。贾菖、贾菱二人也会过神来,连忙应承下差事。
贾菖正义道:“蓉哥儿请放心,咱们一定监督好薛家掌柜采买,绝不让任何人有偷挪的行为。”
“有菖哥儿这话,我也放心了。”蓉哥儿轻轻点头,嘴角笑中却暗有深意,希望这些家伙最后不要太过失望才好。
第210章:最动听美妙的声音
“如何个送法?”
秦钟虽年幼,却不同宝玉他们那样不知钱两。他可清楚知道送来的这一趟可换银子五百多两,五百两在任何地方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平安州窑厂工匠近百人,其中普通长工一年工钱也不过四千文,折合银子也才三两左右。
即便负责细磨工匠一年也不过七八千文,也才五两银子一年。五百两可以请一百个熟练工匠了。
秦钟如何不心疼。
蓉哥儿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没送一次,便可送几十两好处费,再大的家产也支撑不住。虽然水泥天物的售价也能跟着涨,可要再翻几倍价钱,咱们宁国府虽不亏了,各处的工程却要耽搁了。”
秦钟小声问道:“洪泽湖还等着水泥要用,咱们将东西送了漕运部院,河道衙门那边该如何交代?”
蓉哥儿道:“交代?自然要他们找漕运部院讨交代去。”
他在心里计算这事要怎么做才好。
是拖着这些东西直接去漕运部院找麻烦?别说自己能不能见到漕运总督,就算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只要漕运总督说彻查一番,然后……往后要想从运河送货过来,还不是该给钱给钱。
还是直接去忠顺王那里哭惨?
貌似不行哟。随着平安州窑厂的生产慢慢进入状态,大运河的运送反而不太便利了。如果能够将水泥申请列入海运范围,那才真解决了这问题。谁还管漕运部院的官员怎么贪污,反正走海运也挨不着,甚至都不须雇商海运。
他可是记得宝钗说过薛蝌家里是有海运执照的。
往后可直接请薛蝌家的海船,把水泥从平安州从海上送到江南。他才不信海运危险的鬼话,前明时期也多是海运,难道前朝大明时海上不危险,到了大燕朝海上就突然危险了?
更早之前的蒙元也是海运,那时候的船只难道比大燕的船还发达?
蓉哥儿细细思忖,念及海运心里顿时有了想法。轻松笑道:“你们无须担忧,今儿吃好喝好,水睡一个好觉。明儿一早起来,事情也就解决了。”
“嗯?”
蓉哥儿笑一声,没有解答。反而向几人问了运送水泥的船只在哪停靠,神色更神秘起来。傍晚时分,淮安府桃源县内,蓉哥儿见了一老农。
“你们倒是有耐心,竟在我身边跟了几个月时间。难不成你们教内为给你安排任务?比如吸取教众之类的。”
老农咧嘴露出满口大黄牙,笑道:“教中弟子各安其职,咱本是农使,负责传授教内子弟粮食耕种技巧。只是最近遇上了更加要紧的事情,是一件比传授耕种技能更重要的事情。”
蓉哥儿轻清楚看到这老农口中满嘴牙垢结石,甚至能闻得他张嘴时传出的口臭。他微微后移着脑袋,倒是能猜出这老农要做的是什么事情。无非就是找那只小雀儿嘛?可惜人家当着的幸福小丫鬟,又不愿跟你们回去做佛母。
他道:“咱也别相互打哑谜了,我想知道这漕运部院里可有你圣教的人员?特别是在桃源县当值的。请你们圣教配合我做一件事情,我也能帮你一个小忙。”
老农双目一凝,疑惑道:“明王大人知本使要做什么?”
蓉哥儿装傻道:“不知,不过你一直守我身边,想来这事一定和我有关。宁国府水泥窑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漕运部院欺人太甚,我总得多少讨一个场子。”
老农问:“明王欲如何进行?”
“也没啥。我听闻运河各段官员常监守自盗,不仅向路过商船索要高额好处,还偷盗商船货物变卖。据说便是那每年送往通州仓的漕粮也会被盗不少。所以想请圣教的兄弟,将我宁国府的水泥天物从船上偷了离开。”
“这……”老农愣一下,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主人家请外人偷自己?实在看不懂其中缘由,他道:“非是不愿相帮明王大人,漕运部院各段虽皆有教众,却全是不起眼的小吏。况且据本使所知,宁国府此次送来几万斤的货物,哪能是人力可偷走的。”
可不嘛。由于漕运部院规定,大运河上小商船内载货不可超六百斤。所以这几万斤的货物,连运送的船只都有近百条。
“偷不走的,那就毁掉呗。凿船沉河也好,一把大火烧个干净也行。”蓉哥儿神色淡然说道,轻轻瞥了老农一眼,轻笑一声。又道:“甚至……若你们圣教有本事,哪怕将这几百两的东西全运走了。我毫不在意!”
老农道:“虽然咱也眼红,但想要运走,桃源县的教众可做不到。若是往后圣教想买这宝物,明王大人可行个方便才是正经的。”
蓉哥儿无所谓道:“天物对外售卖不由宁国府负责,过些日子平安州地界应该便有商家外卖了,你们教里自己到商家那联系购买便是。”
老农点头应下。认真道:“大人真要将这些好东西沉了?”
“沉了吧,动静越大越好。”
老农道:“那么一个时辰后,将有漕运部院巡漕小吏将突击巡查商船,清查私盐等违例货物。”
蓉哥儿咧嘴笑道:“好说好说,最好还请几个圣教弟兄装一下守船的人员。”
“……”
是夜。
河船上人头暗动,一箱箱水泥在昏暗夜色下从船上搬上了岸。一船船都悄然空了,谁也没有发现。
从桃源县喝多酒回来的守船人突然见了前面动静,大喝一声。
夜色下,人群涌动,许多提着灯笼过来的人见了场面。顿时乱做一团,各自扭打在一起。有人大喊:“着贼了,着贼了。”
“闭嘴,咱在巡查你们的商船。”有人喝道,掏出漕运部院巡漕的令牌放灯笼前照了照。“本官怀疑这些木桶里暗藏私盐,必须送搬送衙门的细查。”
“没有。”众位守船人一惊,不敢再打。只无奈大声喊冤,“实在冤枉啊。咱们是宁国府送往洪泽湖工程需用的天物,哪来的私盐。”
“闭嘴。”
不远处的阁楼之上,贾蓉望着下面发生的一切,面无表情。只见有人推到了装有水泥的木桶,木桶破碎水泥灰撒一地。
随之,守船人大喊,惊动了周边所有人。闻声赶来的众人,只见这多人互相撕打,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蓉哥儿淡淡说了一句。“该到掉下信物的时候了。”
果然,不多久一位巡漕小吏身上手上的牌子飞出,发出刺耳的叮当声。这人又喊:“漕运部院办事,所有人散开。”
随着这一声大喊,又有一人骂道:“不想将东西送漕运衙门清查,咱们现在就砸了巡查。”
嘭一声。
两声……
一桶桶的水泥被砸在地上,里面都没有他们说追查的私盐。
“该怒了!”蓉哥儿又道。
这时,贾蓉身后却走来一人,款款道:“不急,这会儿发怒,怎么能让别人记恨上漕运官员。”
果然,守船人不敢吱声,并未发怒。
贾蓉在上面只看着下面人似乎又交流了什么,好一会儿,几名守船人才过去再推搡在一起。事情就是那么的巧合,灯笼与火把落在了船篷与纤绳纸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见事不妙,有巡漕官吏溜了。随着喧闹声传来,有守船人要救火,却不想自己被烧着。痛苦之声响彻天际,跳下河中,吓得岸上众人不敢靠近。
随着纤绳被烧断,后面船只随着全往火焰上撞来。只瞧着熊熊大火如卷起火浪,将旁边船只也点燃了。随后便见运河纸上火光四射,随着水波几十艘火船竟朝下游而去。
蓉哥儿问:“那被烧身的人不会有事吧?”
老农笑道:“不用担心。”
贾蓉哦了一声,问:“各船上应是放了火油吧。”
老农道:“你们宁国府运送天物的船只本就涂了东西放水防潮,本就容易着火。根本不须那么麻烦,已经计算过了。等到下游,着火的船只碰壁。所有的船只将撞击在一处,一场大火少说要烧去一半的船只。”
“那就是看天意咯。”
老农笑道:“大人莫非忘了刚刚跳入河中的人?”
好吧,看来这十几条船要烧干净了。蓉哥儿点点头,戏看完了,该回去休息了。笑一声:“往后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又在咱能力范围内的,只要不损坏贾家名声利益定会想帮。”
老农嗯了声。
蓉哥儿又道:“这事只认你哟。可别给我提什么我绝对不可能去做要求,否则莫怪我做失信小人。”
“……”
果然,待老农离开后。贾蓉守着窗户,只见河道上船只都挤在一处。其中一只撞上河岸,倾泻之下却引起了连锁反应。火势蔓延了,这个夜晚被熊熊大火个点燃。
立在阁楼之上的贾蓉仿佛都能听见那火焰燃烧木材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响。
世界上最动听美妙的声音。
这一夜,他长舒一口后,终于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一觉起来只觉神清气爽,浑身舒坦。随意洗过,来到窗边,河岸码头上那一地的水泥依旧还在。脸上不由勾起一抹笑容,这账按上漕运部院上,他们应该躲不掉吧。
“大爷……”
“大爷,大事不好了。”
突然外面传了急切敲门声,蓉哥儿蹙眉开了门,见了是秦钟等人过来。问:“什么事情让你们慌慌张张的。”
“咱们的船不见了,所有船都不见了。只在码头上留下的十多桶,也是不能用的。”
只要开了口子的木桶,在这样的天气一定受潮,当然用不了了。蓉哥儿暗暗说道,就是要所有水泥都用不了才好。
蓉哥儿暗暗点头,道:“我知了,你们今日是继续在桃源县休息,还是随我一同上乐马湖去?”
“可是那些货物,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蓉哥儿撇嘴道:“东西都没了,当然要重新回窑里继续运了,洪泽湖的段玉他们还急着等水泥用了。也不知道窑里这个月送货的船只动身了没,又送了多少过来。唉……什么时候才能把洪泽湖的水闸水坝修好哦。”
“大爷?”秦钟见贾蓉脸上并没有悲愤之色,忽然想起昨儿听贾蓉说的话,要把水泥送给的漕运部院。难不成昨夜的事情,是大爷找人做的?秦钟不由心里骇然,正欲开口询问。却又及时将嘴里话给咽下。
蓉哥儿淡淡道:“回去吧,若是下一批货物还没启程,便让贾芸暂时不送了。等了我信件,再看情况。”
“哦!”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蓉大爷反应奇怪。但皆不敢多想,他们可都记得蓉大爷昨日说的话了。一个个左右张望,最后劝说着秦钟,让早日回平安州才是。
等秦钟等人离开,老农才带着一包东西进来。
“里面是巡漕官吏的衣服,还有巡漕的令牌。虽然损失的几名教众在漕运里的官身,但为了完成明王大人的事情,倒也算值得。”
贾蓉眯着眼瞧他。怪笑道:“可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若想让我帮什么,现在就可以说。昨儿也和你说了,可不能损我贾家的名声和利益。当然,要我去你圣教里做明王,那也绝不可能。”
老农听见,却丝毫也不生气。笑道:“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圣教也不想牵累大人,但又担心大人素日安危。本想送大人一女侍卫贴身保护。”
“保护?是监督的意思吗?不怕我转身就让人拿了她?”蓉哥儿打趣道。“我身边常有禁宫侍卫与锦衣卫,想要办一个人可简单了。”
“大人明知我日夜在外面跟着,却也未让人还抓。所以大人不是那般的人。”老农笑一声,“若是大爷又害我之心,只怕在扬州时,我便被人给拿了。”
蓉哥儿伸手搭上老农肩膀,却突闻了这家伙嘴里怪味,又惺惺松开。稍撤两步,笑道:“你又未曾想过害我,还送了我礼物。我何必害你了?这次又得你帮忙,咱心里只有感激之情。”
说来也是奇怪,造反派不应该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吗?贾蓉却觉得眼前这老农可爱的很,唯一的不好就是口臭。太臭了。
他又道:“事情忙完,我也该去乐马湖唱戏了。你还是勿要跟了,那里可不比金陵。”
老农脸上露犹豫神色,见蓉哥儿一脸真诚像是真为他着想的样子。犹豫道:“那么咱……在金陵等大爷归来。”
“好啊,好啊。”
蓉哥儿嘿嘿笑道,他知道这家伙还是想找机会去见他们圣教佛母了,又不敢和自己透露小雀儿身份。唉……
第211章:夫人皆不能一手掌控
贾蓉却不知老农的心思。
因为昨天的事情,眼前这位圣教所谓白尊座下的农使对贾蓉的大为改观,或者说是刮目相看。老农在心里想着,难怪圣教一直不成气候,这样做事的手段的,他们圣教的人怎么就做出来。
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大燕的官勋都是这般的样子。
那可实在不得了。
老农离开,来到桃源县的一民房内。那里还有是圣教用于联络教众的地方,老农见到了撤出扬州的白尊坐下商使。
老农蹙眉道:“这位明王大人与三大尊者想的不同。”
“明王如何说?”
商使是一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肥胖中年男人,说话时嘴角上的两撇胡子一翘一翘,像是会动的两条眉毛。
老农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如今尚且不知佛母身份是否暴露,也弄不清这位转世明王的意图。只是看他行径,与三位尊者预想的大为不同,若是尊者想借明王之名团结圣教,只怕难了。”
商使轻笑一声。“看来的白尊大人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这位贾蓉不管是不是真的明王,夫人皆不能一手掌控的。可怜了这女人,还做着推翻大燕的美梦为她家男人报仇的美梦。”
“不需诋毁白尊大人。你我皆是他坐下使者,以后别要让我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老农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个长着四条眉毛的胖子,厉声道:“别忘了,你掌管的这些商铺全是白尊从鸡笼山带出来的嫁妆。只要尊者一句话,你便不再是商使。”
胖商人呵呵笑道:“不用生气嘛。咱们都是宁靖王的家将,我怎么会不尊敬夫人了?只是看那贾蓉的作风气派,就因为他宁国府被漕运部院敲诈了银子,几十艘商船加货物起码一千多两银子,他却能说丢就丢好大气派。
想来这位明王马上就要去那位忠顺王那里哭惨了。
这么一来,漕运部院的所有官员都要受罪了,实在可说是自损八百也要杀敌一千。这样的人物,我可不敢招惹。”
“咱们又不是要惹他,邀他过来做明王还不好?率领圣教教众一反大燕,他日说不得还能登极。”老农沉声道。
“呵,这样的话也就你信。问问教里其他兄弟可还有人信?造反,不现实。咱们现在要银子有银子,再过几年换个身份,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能安稳度过这一生。”胖商人轻轻拍着自己的大肚子,呵呵笑着反问道:“你也跟贾蓉接触多次,可见他有半点要当明王的意思?”
“这……”老农沉默了。贾蓉虽然对圣教没什么敌意,却也暗暗防备。
胖商人不屑道:“他可是国公后人,大燕的四品爵骑都尉。如今贾家还有封妃的,不出意外,他宁国府还能再袭一代爵位。好好的官爵不做,跟我们来造反?你觉得可能吗?我都身子怀疑,贾蓉这明王身份,都是另外几位尊者放出来的假消息。”
“不得胡说。”老农沉声河道。
商使道:“哪是我胡说,是夫人被人蒙骗了。一起受蒙骗的还有长安州的青尊,就因为这么一个不靠谱消息,导致青尊一脉在京都的人全被锦衣卫给挑了。这次青尊可谓元气大伤,再无法与赤、白两位尊者相提并论了。再看赤尊,人家多精明,南下湖广才不管造反的事情。如今只有咱们夫人信以为真,唉……”
老农一双浓眉紧皱,思忖片刻,道:“贾蓉是转世明王的身份,是当初金尊大人的确认过的。”
“金尊?这位金尊,咱们投靠圣教二十多年了,到如今也未曾见过此人。到底存不存在,又是什么人物,只怕连夫人也未必清楚。这样人可信?”
“必定是可信的。否则……二十年前,咱们如何能够从鸡笼山逃出生天?当初咱们投靠圣教,可是金尊大人的主意。”老农款款道,“想来金尊这些年遭了变故,或是身份敏感不宜再与教中频繁联系。”
胖商人冷笑都:“二十年间可发生了不少事情,昔日废太子党成员势力全失,义忠亲王党又被全诛,说不定那位金尊也受连累了。”
“休要胡言。”
“随你们便吧,反正我现在就一个商人,只负责赚钱。其他事情,可管不着。往后再有贾蓉的事情,可别来麻烦我。咱可不想与这样小心眼的家伙有接触,什么时候被他反咬了可麻烦。”
“你……”
桃源县的事情,漕运部院是绝对瞒不知道的。在发生这事之后,桃园县的领运官员立即给淮安府衙门送了信,可等漕运总督收到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失火?”
“回总督大人,确实是失火。巡漕官吏在追查私盐违禁时,不小心把宁国府的商船船篷和纤绳点燃,几十艘商船连载货物全被烧了干净。”
“哪家的?”漕运副督突然挑了挑眉毛,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道:“是哪家的货物和商船被烧了?”
下面人恭敬将陈述书信呈上,回道:“是宁国府贾家的货物和商船,足有八十多艘。连带五万斤的货物,全部在这场大火中毁了。”
漕运总督突然起身,也不等副督看信,一把夺来。阅后,眉头一紧。寒声问道:“可亲眼见了所有货物被烧?”
下面人回道:“卑职昨夜闻讯过去时,码头上还撒着一地的天物。县里许多人也瞧见了,应该是无误全被毁了。”
漕运总督蹙眉问:“贾家负责运送的人可有什么要求?”
“这……”
“吞吞吐吐作甚,快回啊。”副督听到这里,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为什么偏偏就是贾家的商船被烧了,那东西可不是别的,是江南河道工程急缺的用料啊。这要传到忠顺王那里去,漕运部院有不少人都要被定个渎职的罪名。
下面人无奈道:“昨夜闻讯赶来,尚且不知贾家态度。只是还有一麻烦,当时守船人为了抢救货物,被……”
“到底怎么了,快说啊。”
“那人被火蛇卷上了身子,挣扎间跳进运河之中,不知所踪。想来……”回话的人急切说道,“当时情况混乱,非是部院兄弟不愿相救。实在事发突然,所有船只又相连接,纤绳一断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船沿河漂下。”
“好一个眼睁睁。”漕运总督如今反而冷静下来,面色黝黑说道:“当年是火烧赤壁,如今是把我们漕运部院架火上烧。”
“大人,如今该怎么办?”副督问。
“只能找贾家的人说说了,若是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他们运送天物过来,无非也就是为了银子。他八十多艘商船连加货物,陪上两千两银子足以。副督亲自去一趟桃源县罢,将事情妥善处理了。”
“贾家不愿接受又如何?”
“不愿接受便不愿接受罢,不论闹到哪儿去,也顶多两千两银子。如今漕粮北运在即,你一位副督过去也算是给足了贾家面子。他们要不知趣,便让贾蓉来找本督好了。”
只是漕运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贾蓉带着秦钟等人在码头闹了一阵,然后把请秦钟送出了桃源县。而贾蓉则是带上老农给的包裹,又命人提上一个被砸烂的木桶,也北上去了乐马湖行宫。
等他们到时,只瞧着桃源县码头上被清理过后,石板缝隙中还留残着许多的水泥灰。有的水泥灰遇了水,如此还呈现着湿凝状态,竟把石头之间的缝隙给填平了。
“贾家的人走了。”
“走了?”
“贾家的大爷说河道衙门修建洪泽湖大坝急缺天物,这月里天物南下被一路耽搁,已是既晚了。若不能在明年雨季之前,抓紧修出几个蓄水放水的大闸来,若遇了大灾。他们宁国府可是造孽了。”
副督听这话,心里已经开始在打鼓了。疑惑问道:“贾家的大爷?是哪位?贾赦来江南了?”
“那位大爷曾在码头亮了身份,是忠顺王二等侍卫贾蓉。”
“娘希匹的。”副督大骂一句,对身后人质问道:“贾蓉在桃源县,你们怎么没上报?”
“卑职虽见了一个穿侍卫衣裳的人来,却不知对方底细。”桃源县的漕运官员无奈回道,“更想不到那位大爷便是贾家的爵爷,还是等事情发生了,贾家大爷才领了宁国府的人出来讨要说法。”
副督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真是讨要说法,贾家应该留人在桃源县才对。如今却只能看着地上遗迹,以及岸上刚清理出来的部分船只遗骸。
他问:“贾家讨要什么说法?”
“……”漕运官员顿时皆不敢再答,一双双眼睛左顾右盼,都希望旁边的同僚来回答这个问题。
漕运副督却要被他们给急死了,大骂道:“一个个都哑巴了?”
他想着只要贾家提了要求,一切都还能商量。只是那贾蓉鬼精,竟把这货物与河道工程联系到了一起。偏偏还谁都不能反驳,因为这些东西确实是要送往洪泽湖建闸所用的。
指出一个人来,副督喝问道:“你来说,贾家到底提了什么要求?”
“贾家……他们……”
“快点,支支吾吾做给谁瞧。”副督旁边的官员也催促起来。
被指出了那人暗暗咬牙,深吸一口气,急切说道:“贾家的人在码头上担着所有漕丁及官员、百姓的面,细数了他们宁国府商船从平安州一路过来遭受领运巡漕的刁难。还说这些原本要用于防范江南水祸的天物,在路上便被毁了两成。到了桃源县,结果全废了。”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官吏都黑了脸。
一片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甚至不少小官小吏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漕运副督已经握紧了拳头,喝问道:“一路刁难是什么意思?可有此事?”
领运官无奈道:“大人有所不知,此乃运河各所各卫的规矩钱。只是没想平安州各卫的官员如此心黑,贾家的商船一路过来竟孝敬出去几十上百两银子。所有……”
“所以贾家的人当然不乐意了。一次孝敬近百两银子,还损了两成货物。你们可真是好样的,利害得紧哟。”漕运副督气极反笑,冷声笑道:“贾家几十船的东西也不过值几百两,好处费就去了近百两,又损两成。把贾家当送钱的菩萨了,你们这些人可真有胆子。”
众官吏听着训话,却不敢反驳。虽然这是几十年来漕运部院一直存在的惯例,可是啊,如今才算明白了这惯例也不是适用于任何人。
只有桃源县的领运官委屈道:“贾家孝敬的银子也不是只有咱们桃源一县,向来都这么干的,可关系部院数万漕丁的衣食。”
副督瞪了这名领运官一眼,都是亲族子弟,未再训他。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训人的时候,找到解决办法才是关键。不知为何,副督说话的声音也颤了起来。
“贾蓉也同贾家的人一起回平安州了?”他还抱着最后一个希望。如果贾蓉是回平安州督催天物,那么还能有时间去与贾家协商。
如果……
“贾家商队的人先回的,贾家大爷领了两人在地上捡了些天物,又拿了一个烂木桶。快马打北边去了,不知道要做什么。”
“啥?”副督听了,疑惑半刻。突然想起忠顺王就在桃源县北面宿迁县。心脏猛的一痛,像是被人用刀捅到了心脏上。
贾蓉不会是跑忠顺王那里告状去了吧?
这次要遭啊!
他喝问道:“你们为何不将他们留下?”
领运官苦笑道:“咱们那里留得住身穿侍卫制服的官员。”
是啊,他们留不住。
大事不妙啊。现在可是关键时候,突然发生一件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影响漕粮北运?又或者再次引起河运与海运之争。
副督是心思敏捷的,漕运贪污虽然一直有,只是百官心里明白和嘴上说出的性质是不同的。百官心里明白是默认了贪污,嘴上说出则代表要整治漕运了。
“整治个屁。”马车里的蓉大爷心里暗骂一句,“谁管漕运啊,只想宁国府不受委屈就行。这次怎么也得让把水泥送上海运名单去。”
第212章:卑职本住金陵城边
今天的忠顺王心情很好,江南一切事物都在十分顺利的进行。黄河夺淮后,乐马湖沂河流域常年受灾,如今在乐马湖与沂河开辟新河道入海,也算是降低了黄河上游水势的影响。
洪泽湖入海总渠也在开挖之中,只有这两条新河水渠挖通后,常年频发的黄淮水祸或许就能成为历史。
此时正在沂河边巡查的忠顺王似有万丈豪情,黄淮水祸历经几朝多少代人也没解决,如今这个问题要在他的手里解决了。沧桑脸上不由泛起深深笑意,他同河道总督说道:“黄淮上游的新河开辟也不要的拖延,等两条入海总渠疏通了,上游的新河开挖也要急事进行。”
河道总督点头道:“下官定不负王爷所期待。”
忠顺王嗯一声,道:“你的功绩,本王是一直看在眼里的。本朝的漕运已经到了必要革新时期,若进展顺利,本王会向当今推举你为新的漕运总督。”
河道总督却清楚,漕运革新的话题从显德帝登极之初便一直在争论,如今五六年过去都没一个进展。他是在不管妄想,腼腆笑道:“多谢王爷提拔,只是下官惦记河道水情,也不懂漕运事宜。”
忠顺王轻笑道:“不必妄自菲薄,朝中百官都知你的能耐了。今年又治水情,更是大功一件。太上皇当执时,也有不少漕运总督兼管河道。身兼二职,有例可循。”
河道总督道:“卑职不敢居功,黄淮治水的功劳,王爷府上的蓉侍卫要更大一点。”
“他懂什么。”、
忠顺王哼了一句,嘴角却也忍不住上扬。说起这小子来,又不禁想起那年这混账让贾蔷等人跪自己府门外告罪的事情。这家伙啊,正经手段没有,就知道一些歪门邪道。还算好的便是心却也不坏,多少为朝廷做了些事情。
可惜偏偏生在了贾家。
唉,尾大不掉的贾家,只要四王八公一天不散,皇兄在宫里便一天也睡不安稳啊。
忠顺王问身边侍卫道:“最近可有那混账的消息?”
“蓉侍卫在上月月底去了金陵,见了工部督催贾蔷,在宁国府位于金陵的水泥窑厂呆了近一个月了。期间有荣国府的人找他,一并去了趟金陵甄家,大概是关于的修建省亲别院的事情。”
“省亲别院?他们家倒是会计算。”忠顺王不在意的笑了笑,望着河水滔滔拍在河岸上卷起读朵朵浪花。道:“这混账也没来书信,说他家的窑厂要几时才能完工。本王倒是有心放他回神京去,可……这供给江南河道工程的天物不计算好,本王哪里能放他。”
河道总督笑道:“可是娘娘又来了催信?”
“除了她还能有谁。”忠顺王颇为无奈道,“她都将认的干亲当亲女儿对待了,可宝贵心疼,竟要指使本王尽早将那混账小子放回神京。”
河道总督是忠顺王亲派,又曾是十三爷一路提拔上来的。所以知道不少内情,蹙眉道:“莫非是宫里有变?”
忠顺王轻轻嗯了声,并未给他做出解答。只看着河面发呆,不知在想什么,又觉左腿膝盖隐隐作痛。深吸一口气,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叹一声:“天越发冷了。”
等忠顺王回了乐马湖西岸的皇家行宫中,在殿外早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竟有些不敢相信,这混账不是在金陵的吗?怎么跑宿迁来了?
此时的贾蓉跪在殿外,前面摆着一个烂木桶并一个黑不溜秋的包裹。
“他什么时候到的?”
侍卫回道:“蓉侍卫后晌到的行宫,一来便在喊冤。兄弟们虽讲明了爷巡河去,蓉侍卫却执意跪在此处,静待爷回来。”
“又在弄什么鬼?”忠顺王瞥了贾蓉的背影一眼,眉眼间疑惑至极。轻轻扭了扭左腿,从贾蓉的身边路过,迈入殿里。
什么鬼?
跪在地上的贾蓉只觉膝盖吃痛,又见十三爷竟理也不理直接进了殿中。撇撇嘴,连忙站起身来,跟上入了殿里。嘴里大喊一声:“冤枉啊,臣冤枉啊。”
原本腿脚不利索的十三爷被这么一声喊,吓得差点摔倒在地,回头恶狠狠瞪一眼。本还想的责骂一声,见蓉哥儿苟着身子,满脸疲倦模样,嘴角干枯像是得了重病一般。忠顺王也没了心情,闷声道:“你不好好待在金陵跑宿迁来作甚?”
贾蓉提着手中的木桶和包裹,脸上委屈喊道:“臣冤枉,臣委屈,臣心里苦。”
“这倒是一件新鲜事,天底下还有能让咱们蓉爵爷觉得委屈心里还苦的事情?”
忠顺王一脸诧异,嘴角却露着暗笑。仿佛敲定了是贾蓉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一般,就像宁国府的人当初跑忠顺王府喊冤无二,只是这次这混账亲自上阵了。
他怎么就不信了?蓉哥儿无语的很,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我又不是那种耍贱的。咱是好人,大大的好人。蓉哥儿耸了耸鼻子,脸上保持委屈神情,蹲下将包裹里东西解开。
“十三爷可要为我做主啊。”
“嗯?”忠顺王见他动作,瞧了包裹里竟然都是水泥灰,困顿不解。问道:“你带着东西来作甚?”
蓉哥儿呈上一书册,嘴里大喊一句:“十三爷,我们贾家冤啊。”
忠顺王疑惑地翻开册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不少的字:
“禀王爷。卑职本住金陵城边,窑厂有屋又有田,生活自在乐无边。谁知那唐福芳,蛮横不留情,贪得漕运百万两,手下官员也样学样。毁我天物夺我钱,还要贾家再孝敬。贾家子弟跟他来翻脸,反被一把大火烧成烟,我家匠人骂他欺善民,又被他点火运河边。百艘商船全烧尽啊,全烧尽。可怜天物十万斤,全沉了河底共水源……”
十三爷看得眉头直跳,差点气得要冲过来踹他这混账。只是待见了后面的内容,方才再次凝起眉目。哼一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漕运总督如何惹到你了,竟要如此污他,还要不共戴天了。”
上面不都写了吗。
蓉哥儿撇撇嘴,委屈道:“贾家冤啊,王爷也冤啊。”
忠顺王冷眼看着他,嘴角露着不相信的笑。
贾蓉悲切喊道:“唐福芳那混账,他指使漕运各卫官员,竟向运送天物的货船讨要高额好处费。咱们贾家窑厂的人给了,他们也不罢休,不仅一路损了两成的天物,最后在桃源县更是一把火将所有天物连同船只烧了干净,烧了干净啊。”
“真有此事?”
“确实是真事啊。”贾蓉委屈道,“十三爷还信不过小子吗?小子可是您王府的侍卫,贴身的侍卫啊。小子是怎么样的人,十三爷是清楚的,如果不是真的,小子怎么会大老远从金陵跑来求十三爷做主了。”
“莫不是你自己将东西烧了,然后栽赃到漕运总督的身上?”忠顺王神色怪异,心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清楚,世上还有谁比我更清楚你的吗?
蓉哥儿心里一惊,脸上却没有任何异样的表现。
好在当初是让圣教的人去做的,虽然烧上是意外,不过去找事的可是正经的漕运官吏。虽然那位官吏还有另一个圣教教徒的身份,但这个锅是肯定要给漕运部院及漕运总督背上的。
他苦着脸道:“十三爷知道小子是个爱财的,怎么会狠心将自家的东西烧了去。小子也是过后才知,当时可有许多百姓在场,好些人都见了发生的经过。”
“怎么无缘无故漕运部院的官吏会找你们宁国府的麻烦?天下何人不知,你们宁国府的天物可是要供给河道工程所用。”
“是啊,小子也困惑啊。无缘无故的……”贾蓉呜呜一声,还真被他挤出两滴眼泪来。哭着道:“可怜的江南的百姓啊,本以为往后就能免于黄淮水祸了,没想到……段玉上官还在洪泽湖等着宁国府的水泥过去了。结果全被烧了,沉到了运河了。这一来一回,又得等到一个月后去了。”
忠顺王听见,终于动容。他不管事情真假,水泥供给不上才是最重要的。紧紧皱起了眉头,死死盯着贾蓉。问:“毁了多少?”
贾蓉哭道:“足足五万斤水泥,还有八十多艘货船。这下外面贾家就算产出了水泥,一时之间也找不到那么多货船来运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
“三天前的夜里,具体如何小子也不大清楚。只听了此次运送天物的人说了,原来是漕运官员打定主意认为宁国府偷偷从平安州运私盐到下扬州贩卖,所以一桶桶的水泥全从船上搬了出来,然后一桶桶倒在码头,清查里面倒地有没有私盐。”
贾蓉顿了顿,继续悲声道。
“我们贾家的人自然是知道没有的,却又不敢阻止。只是那些人说一桶里没有,不代表十桶里没有,十桶里没有,不代表百桶里没有。他们要将所有的天物全倒在码头检查,否则就不给放行。”
反正如今那几个肇事的漕运小吏已经回平安州了,可以说是‘死无对证’,贾蓉怎么说都行。再者,桃源县码头上还撒落着许多的水泥灰了。那些水泥灰遇了水后,会在码头上永远留下很久,短时间想完全清除干净是绝不可能的。
蓉哥儿暗暗偷笑,又有那么多吃瓜群众在,漕运部院想抵赖都难。
忠顺王疑惑看了贾蓉一眼。难不成本王真猜错了,这次是这混账吃了真亏?又问道:“既然漕运部院检查,你们贾家的人配合便是,怎么又会闹到的烧船烧货去?”
“回王爷的话,我们宁国府是在配合啊。可是漕运官员不知是收了什么命令,要将所有的天物全砸了出来。”蓉哥儿拿起手里的烂木桶送上,又从桶里掏出那漕运官服和漕运令牌。道:“这便是的漕运官员砸烂的,小子还从砸天物的官员那里要了他们的令牌来,以防是外人假冒漕运官员。”
忠顺王见了这些东西,深深瞧了蓉哥儿一眼。款款道:“行啦,本王知道了。”
“啊?这就没了?”
“你想怎样?”忠顺王哼一声,道:“如今正是运送漕粮的要紧时间,神京百万官民还等着漕粮过年,还想我现在抓了漕运总督过来问责不成?”
哪里是百万官民,里面就没有民的事情。这些漕粮都是给朝中百官,京畿各营将士的。
忠顺王的见他心有不甘,款款道:“你也知江南急缺水泥,如今水泥沉了河,你更该督催你们宁国府在金陵的窑厂尽快建成。”
“……”蓉哥儿可没忘了心里的打算,委屈道:“十三爷明鉴,小子过来确实感受委屈,二来也是为了江南河道工程。”
“哦?”
“为了江南的河道工程,我宁国府损失这两千两银子,实在不算什么。只是漕运各卫各官各吏如此行事,宁国府的水泥实在无法送达洪泽湖去。”蓉哥儿感觉刚刚几滴假模假式的泪水凝住了睫毛,有些难受。
轻轻揉了揉,想要把睫毛揉开,神情扭曲。又道:“此次水泥的运送已经晚了许久,往后再送依旧会晚啊。即便我贾家每月照例给漕运部院几百两好处费,也未必能保证每月的水泥能顺利送达啊。”
“什么好处费?”
蓉哥儿撇嘴委屈道:“十三爷是不知,如今运河的过船费可高了。不仅有运费,过闸费,过船费,运河维护费,漕丁年岁费,领运生辰费,巡漕车马费等等不下十种。每卫一送,从平安州道淮安来,一次竟要送出五六十两好处费。这还只是我们贾家一家的,难怪都说漕运官员最赚钱。”
“胡说八道。”
忠顺王骂了一声。
今日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拳头更是紧握着。十三爷可不同于其他官员,他负责多处工程,可知工人、农人家每年正经用度也不过十多两银子。在以往,六、七品的官俸禄一年都只有几十两了。
竟没想宁国府送一次水泥要出的好处费都比官员俸禄还高了。
第213章: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别看忠顺王素日待宁国府也不差,甚至在朝中还留有十三贤王之名。
可是贾蓉知道忠顺王向来是最容不得眼睛里藏沙子的人。当年忠顺王府的外戚熊大都被十三爷给罚了,连北静郡王府因为亏空的事情也被十三爷抄了家产变卖抵债。
这位显德帝最好的兄弟,最好的助手,在许多事情可是颇有显德帝的风范。毕竟是十三爷幼年时是养在显德帝母妃身边的,甚至可以说十三是显德一手带出来的,不是同母兄弟却比同母兄弟更亲。显德帝的同母兄弟是十四爷,这位爷虽然没像义忠亲王和义勇亲王那般突然抱病而亡,如今却也还在被软禁之中。
贾蓉见十三爷神情,心知有戏。急切道:“十三爷若不信,不若明儿撤了王爷威仪,令众侍卫换下制服在随王爷在运河上的微服私访一番。到那时,便能清楚知了如今的漕运各卫官员到底是个怎样情况。”
忠顺王轻哼一声,道:“要查清实情,有的是法子。”
忠顺王其实哪里不知漕运部院的贪腐情况,奈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仅他知,显德皇帝也清楚。只是运河关系十万漕官漕丁生计,所以朝中面对贪腐情况时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他没想到,现在竟发展到了这样地步,甚至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朝中其他衙门。
十三爷问:“按现今情形,你们宁国府每运送一次水泥到扬州,需要增添多少银子?”
“不是小数目。”蓉哥儿幽幽叹一声,委屈道:“要按照现在漕运部院的收费标准,加之船运成本,宁国府的天物售价起码要涨一倍才行。不然我们宁国府的水泥窑可要经营不下去,更不敢再卖天物给河道、工部等几个衙门了。”
“涨一倍?”
“十三爷明鉴,这还是小子保守估计,实际可能更高。原本四五百文百斤的天物,从平安州送到扬州,最少要一千多文百斤,甚至一二两银子百斤才能堪堪保本。”
“竟如此之高啊。”
贾蓉撇嘴委屈道:“实在没法子啊,送一趟要给几十上百两的好处,又折损一两成的货物。这么计算出来,折损的货物与送出去的好处费都能再换五万斤水泥了。这次我们贾家还被烧了几十艘货船货物,可是亏大了。不知道要给朝廷送多少水泥才能赚回这一趟亏掉的。”
“莫做这委屈样子,殿里可没外人。”忠顺王哼声说道,“这次你们宁国府亏的,本王会让漕运部院给你赔上,及早将水泥运送到扬州才是正经事情。江南百姓还等着你在淮河修坝建闸,此事万不能耽搁。”
“能不委屈嘛。”
贾蓉眼巴巴看着忠顺王,本还以为十三爷要拿漕运部院开刀,怎么一下子就又回到及早运送水泥的事情来了。
“大局为重,漕粮关乎社稷。一切等今年漕粮运送进通州仓再论。”
听到这话,贾蓉竟有种心凉的感觉。款款低下脑袋,轻声反驳一句:“江南的百姓的命,也是命。治理江南水祸也很重要。”
忠顺王见贾蓉情绪低落,轻轻叹一声安慰道:“本王早已上过折子,计算明年将对漕运革新。”
漕运革新关我贾蓉什么事情。蓉哥儿挠了挠鼻尖侧翼,又抓了抓耳朵。道:“所有还只是计算,尚且不知道革新后情况,江南河道工程又等不及。小子也不敢妄想十三爷为小子做主,只请王爷念及江南数百万百姓安危,给我宁国府的水泥一个便利。”
这才是贾蓉的真心话,什么做主不做主的,都是利益说话。现在宁国府水泥额外成本太高了,导致售价也要继续上涨。那么造成的影响便是过高的售价必定会造成目标客户的减少。水泥可不仅仅是要供应工部、河道的,还要卖向民间。
如果给朝廷都一两银子百斤了,给民间岂不是要几两银子百斤?
蓉哥儿可不做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价格可真没多少人能够承受得了。关键是现在内务府和工部都得了方子,以后也是宁国府的竞争对手。贾蓉要做的数量和质量碾压朝廷官窑。
忠顺王眯眼看他,意味深长道:“你要求个怎样便利。”
贾蓉思忖片刻,脸上稍显犹豫,道:“小子想请王爷将水泥天物纳入海运名单。”
“你要将天物卖到海外去?”忠顺王眼中顿时射出两道寒光。一双如雄鹰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贾蓉,仿佛只要贾蓉敢回答一个‘是’字,下一刻便会要冲上去给他几下。
“小子哪里敢,只是为了从运送便利。”蓉哥儿急忙回道。他虽然不清楚现在朝廷对水泥是怎样一个看法,但是这东西既然能工程,必定是不会轻易出口。
解释道:“小子曾计算过从平安州到扬州路程,虽然河运便利,却各闸过关麻烦,又需大量人力本钱。若是走海运,一船可运五万斤。若走运河,这五万斤需分八十船。哪怕按时间快慢计算,在物多货重时也是海运更快。”
忠顺王却不信他空口白话。哼道:“你如何知海运更快?”
贾蓉回道:“若是空船南下,从平安州至扬州走运河只需数日。但多船载重,短短路程便要花费十多日甚至一个月时间,更要花费不少人力物力。但走海运,从平安州出海进黄淮河直达洪泽湖,只需二十天到达。”
忠顺王凝目不言。
贾蓉又道:“王爷宅心仁厚,定然想早日让江南百姓免遭水祸袭扰。如今朝中既开了海运,水泥天物也好顺搭便利,从海上送往江南。况且岭南诸地常年受海上暴风狂浪袭击,若有水泥一物,在岭南地方修建海塘也更便捷。”
忠顺王听了这话,犹豫了。问道:“海上风大,如何能保证货物能安全送达?海情不知,谁又知道是不是海运就比河运更便捷。”
“王爷可做实验对比。”蓉哥听王爷的话,明显有动摇之意,心里不由暗喜。款款道:“宁国府在平安州的水泥窑厂内现有十万斤天物,王爷可分差两人过去。一人走运河送五万斤,一人走海上送五万斤,哪里便捷哪里省事一目了然。”
此话说完,大殿里突然安静下来,两人谁也没再开口。只因忠顺王垂着头颅暗自思量,他要考虑的不仅仅是海运与河运的优劣对比,还要考虑到朝堂反应已经漕运往后的发展。
忠顺王深深看了贾蓉一样,暗想着若是答应了这混账的想法,会不会对漕运革新造成什么影响。是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
在朝廷里,没有一件事情是简单的。
否则,一个海运河运之争,怎么就会让百官争了五六年时间。
良久,忠顺王抬头望他。款款道:“你很有野心啊。”
贾蓉听得此言,心里一颤,脸色唰一下惨白。是自己暴露了什么?他只听得胸腔内一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像是置身在寒风之中,手脚被如刀般冷风刮得冰凉。
“好好的一个爵爷,怎么就总惦记着赚钱的事情。”忠顺王哼一声,不满道:“对挣钱如此上心用心,更有野心。对待其他事情,怎么就不见你有半点心思。”
再听了这话,贾蓉才缓缓吐一口气。差点被吓死了,暗暗幽怨转了下眼珠子,十三爷也正是的,野心这样的词语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他嘿嘿笑了两声,感觉身子的温度稍稍回来一点,嬉皮笑脸道:“十三爷知道小子,小子无他大望,只想过一生平安富贵的日子。宁国府不同以往,家里可穷了,小子自然要多赚一些钱才行。总不能让后辈们空望着门楣,手里却掏不出半两银子过活。”
“少说这样的赖皮话。只问一条,你如何保证出海的天物不会被偷偷卖往海外诸国。”
“十三爷明察,天物最忌遇水。海上风浪频发,在海里的时间越长,天物受损的几率越大。再者,每次出海都有数目,入海又有查对,做不得假。”蓉哥儿谨慎说道。
他知越是在别人快要答应时,说话越要小心注意。可不能因为说出一句话,而导致前面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忠顺王点了点头,道:“此事本王允了你,也不须再麻烦做海运河运对比了。稍后本王拟一书信,你送平安州窑厂去,拿了信往后便能的走海运。只记一事,若有怠慢耽搁影响了江南河道工程,我定要问你的罪。”
贾蓉闻之大喜,今天也算是有所收获。
又听忠顺王道:“本王会对漕运总督斥责一番,不会让你宁国府受了委屈。漕运部院该陪的陪,你也莫要狮子大开口,见好就收。”
“省的,省的,自然,自然。”
蓉哥儿更喜,有忠顺王写信斥责,那么便不是一两千两的事情了。
这一波,不亏。
贾蓉道:“还请十三爷多留一封书信给小子,若是遇上海上大风日子,平安州的水泥还得走运河送来。若到那时,再遇漕运刁难。再把送货时辰耽搁,又毁了天物,我宁国府可不认。”
忠顺王瞥他一眼,哼道:“就你鬼点子多。放心罢,往后天物也列入漕运紧急名单之中。可免多处检查,优先放行。若再有多贪孝敬的,只管送信过来,定好好整治一番。”
这是开了直通渠道呀,这次看漕运部院哪个还敢再惹事。
蓉哥儿喜不自胜,心情更是澎湃。甚至邪恶想着,如果漕运部院再闹一次才好。
可惜,忠顺王暂时没有收拾唐福芳的心情。都是大局为重害的,也不知道这唐福芳的局有多大,有多重,能不能塞下两个玉米棒子。
不过,他也知等漕粮运送进了通州仓,这位漕运总督也没多少好日子过了。
贾蓉当天得了忠顺王信件,便被急急赶出了乐马湖行宫。
“真是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给啊。”蓉哥儿感慨一句,“想偷一点懒都不信。”
这混账得了好处,心情也好了,给同行的人打赏的钱也多了。
又请了人将忠顺王的信件送往平安州的窑厂,自己则是慢悠悠乘船南下。
“该怎么和段玉交代了?”
头疼。
贾蓉嘀咕一声,这位段玉上官还在洪泽湖等着自己督催天物水泥送去了。结果被自己请圣教的人一把火给全烧了,这一来一回,水泥最快也得还要一个月才能送来。
麻烦哟。
希望段玉上官不要拿自己的发飙才行。
“都是漕运总督唐福芳搞的鬼。”贾蓉见到段玉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么说的,他面色大苦,好一个委屈样子。拉着段玉的衣袖诉苦道:“待我到淮安府桃源县时,恰听了平安州送来的天物全被毁了,全毁了啊。”
“啊?这……”段玉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惊讶道:“他怎么敢?”
“还有什么事情是唐福芳不敢吗?”贾蓉苦大仇深道,“想想漕运部院这些年贪墨去的银子,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唐福芳的胆子大着了,也不知道是我哪里得罪了他,还是我们贾家跟他有仇。”
“该是的唐福芳。”段玉咬牙切齿,哼一声。“咱们找他要说法去。”
蓉哥儿摇头道:“唐福芳是朝中大员,乃漕运部院总督,官职在你我兄弟之上。便是河道总督见了他也不敢托大,咱们如何讨要说法。唉……只是可怜了江南百姓,唐福芳仇我也就罢了,为何要毁天物啊。”
“定是因为开河营田的事情损了漕运利益。”段玉找到一个原因,这是漕运部院与水利营田府最大的冲突。“黄淮运河主干与支流的水被用去营田了,运河里的水少了,漕运就更不便利了。他们漕运部院能赚的银子也要少许多,他是因这事恨上了咱们了。”
“有这样的事?”
贾蓉装傻充愣道。
“早该请了王爷过来的,唉……”
段玉哼一声:“该死的唐福芳,阻我功业,咱定不饶他。”
第214章
蓉哥儿慢悠悠说道:“玉大哥家里自是不用怕他。可怜我贾家上无父辈蒙荫,旁无兄弟手足相衬,哪里斗得过权势浩荡的漕运总督。这番损了天物,又耽搁了河道工程,咱只能忍气吞声罢。”
“吞个鸟鸟的气。”
段玉侧目斜瞟他,怪声道:“朝堂谁不知你们四王八公一体,又有王家、甄家相衬,一个漕运总督而已。几家同时发难,还怕参不死他?蓉哥儿莫要堕了宁荣二公的威名,咱这便把留守扬州的几个兄弟唤来,一同回信给家里。唐福芳这鸟人竟要阻我们的功业,如何也不能饶了他。”
贾蓉见度段玉神情,竟不像是在作假。免不了心里一惊,自己只是抱怨两句把水泥不能按时送达的黑锅甩漕运总督身上,可没想着要几家都去搞唐福芳啊。
他连忙拉住段玉道:“此事不宜太过张扬,先前咱们才上书告了锦衣司,如今再告漕运总督。宫里怕是会有其他想法。”
段玉听见,也顿时冷静下来。宫里最忌结党,真再闹一次,反而会让当今坏了对几家的印象。心有不甘地哼一声,“这次便宜他了。”
贾蓉道:“他讨不了便宜。只是平安州窑厂的天物,估摸还得一个月时间才能送来。”
“竟要如此时间?”
蓉哥儿嘿嘿笑道:“出了一次差错,自然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一个月时间已是保守估计,若再平安州地界没能寻到合适海船,我还得去金陵薛家找借船。”
段玉听了,眼睛睁得老大。连拉着蓉哥儿咨问,道:“怎么还得到金陵借船?还有两月时间便到年终,如何耽搁得起?”
贾蓉道:“放心罢,年前一定送来。盱眙知县与我贾家有关,我还能坑了他不成?”
“也只能如此了。”段玉闷声应下,心里却记恨上了漕运总督。他虽然早不喜欢唐福芳,但这次事情有碍功劳,这仇也算是结下了。只是他却不知,如果不是贾蓉请圣教的人放上一把火,这几日早就有水泥送来了。
只是这件事情的真相,段玉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贾蓉由于还得急着去薛家借调海船,也未在扬州凤阳两府停留多久,只匆匆到了盱眙见了段浪交代工程事宜,又见了段玉说明了情况,也便乘舟南下金陵去。
薛家。
贾蓉还是第一次来,也是第一次见识了薛家的荣华。虽无的极艳奢华的装饰,薛家府里陈设却也皆不凡。只是院里府中,还残有缕缕哀思之意。
他问过才知,原来去岁时薛蝌之父病故,如今薛家府里大房院里只住宝钗,二房院里只住薛蝌的妹妹并母亲。由于薛蟠早已回京,如今薛家在金陵的唯一男丁,却在祖地坟前守丧。
“这才过二十来月时间,兄弟在祖地还得守几个月了。”宝钗款款说道:“我们薛家可不同你们贾家,子生三年,二十七个月的居丧一天也不能少。蓉哥儿要进薛蝌兄弟,却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蓉哥儿听宝钗揶揄自己,暗暗撇嘴。自己可没偷懒,当时可是显德皇帝说自己该按武官论,早超了居丧期限。就算没有过去,也是皇帝圣谕夺情,更怪不到自己头上。
他问道:“这又该如何。可能引见叔母太太,商议借船事宜?洪泽湖的河道工程还等着平安州的水泥了,若一直耽搁下去也无法给江南百姓与河道衙门交代。”
薛宝钗轻轻瞥他一眼,道:“此时间内,哪能见外客。你又不是我们薛家的人,更勿要想着去见婶婶了。”
“这……”蓉哥儿看宝钗脸上暗有笑意,偷摸摸牵起这妮子小手,小声道:“看来只能劳烦我们好宝儿了。只需一艘便好,多少开支运费,定不会短了。”
薛宝钗哼哼笑着,神情怪色瞥他一眼。“总是没个规矩。今儿你暂且在府里别院住下,我去同婶婶说说,这生意应是不成问题的。”
贾蓉听闻,手心愈热,甚至觉得手中拿住的小手也更软了。
“劳烦宝儿了。”
宝钗听声渐羞,唤了外面丫鬟过来,领着蓉哥儿去了靠外的僻静院子。她则是带上莺儿去了薛蝌家的院子里,将宁国府的事情说了。
贾蓉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见了天色灰蒙蒙暗下,外面才又有人过来。
薛宝钗才进院子,便见了贾蓉这混账调戏着她们家的小丫鬟。怪色笑道:“天上来的人物果然不同,只瞧看了掌中的手纹便能看出好些东西,到底是不凡的。倒不如再摸清她们骨相,再差也能有个做姨娘的命。”
被抓包了。蓉哥儿脸上也不尴尬,装作若无其事样子。嘿嘿笑道:“都是哄人的把戏,哪能当真。”
小院里几丫鬟听了,原来是不能当真的把戏,不由失落起来。幽怨瞪了蓉大爷一眼,悻悻离去。
薛宝钗见丫鬟们走完了,才哼一声:“亏得她们是我们家的丫鬟,要换了婶婶家院里的,不知要闹什么事情来。全是没脸没皮的势利眼,迟早全打发出府去。”
“把她们打发了,宝儿在府里哪里还有什么伺候的人。”贾蓉急切拉上宝钗圆润白皙小腕,并身坐下,问:“叔母太太是如何说的。”
“赶巧,这两年多处生意疏于打理,倒是空出了两条船来。”薛宝钗含着笑颜轻声道:“这两条船,蓉哥儿都能拿去使用,不过船员船丁得你们宁国府自己招募。”
嗯?只有船只,没有船丁?
贾蓉过来借船最想要的便是船丁船员,特别是可靠的有航海经历的老船员。宁国府真只要船,在平安州花几百上千两买一艘海船便是,可是老船员却未必能招募得到。
薛宝钗见他为难样子,暗藏怪色道:“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因为二叔病故,许多生意都停了。如今家里只有两条空船,听婶婶的意思船上应各还有一名老船长,其他的人全散了去。本计算到了明年过居丧大祥后,将这船只折卖了出去。恰蓉哥儿需要,先借了你使用也是无碍的。”
听这意思,薛家两房都要衰落了。生意消减,连海船也要折卖。所谓孤儿寡母难当家,薛家两房都没了主事的男人。
贾蓉暗暗叹了一口气,这情形竟比宁国府还惨。
“可还能联系上原来的船员,邀了他们回来。”蓉哥儿问及,却突见了薛宝钗脸上暗露神秘笑容。心里莫名一荡,这妮子也学会唬人了。伸手便将人儿抱入怀里,作势要好好教育。
宝钗呀一声,嘻嘻笑道:“哪个让你不会规矩的,到我家里来了还要调戏院里小丫鬟。”
“你骗人还有理了?”贾蓉轻哼一声,双手寻上她痒痒。
向来端庄的宝钗,此时竟也笑得花枝招展,羞红面上又娇又嗔。双手紧紧揽住蓉哥儿的胳膊,生怕自己从他腿上摔了下去。嬉闹间,竟又觉得心中涌出一股热流,半燥带着酥麻感觉。
宝钗扭着腰肢臂膀,求饶道:“蓉哥儿莫闹了,我交代,我交代。”
旁边见了全程的莺儿早已羞着低下脑袋,却又不敢离了去。只是将房门带上,站一边放空着双眼不知道想什么。
“还不老实交代。”蓉哥儿也停了不再闹,搂住宝钗略微宽厚的腰身,手指自带节奏轻轻拍打着下面那丰厚一地。
薛宝钗喘了两口,款款吐出一口温热气息。红晕未消的脸上扬起淡淡笑容,骄傲道:“叔叔家确有两条海船歇着,船员船丁也是熟络可靠的。原来这两海船常跟叔叔出海经营,如今因家里有事又无人主持,这才暂停了东南几海的海外经营。”
“原来如此。”蓉哥儿嘿嘿笑一句,给了宝钗一个的轻轻小吻,笑问道:“若是我借了其中一艘海船,往后薛蝌家要去海外买卖,这该这么办?”
“家里又不是只有两艘海船。加上往日是受内务府任务,才有那么多生意。往后不在内务府挂牌了,薛蝌又还年幼,海外的买卖自然要消减一些。”薛宝钗轻声道,“前面说的婶婶想要折卖了海船,并非说假。叔叔的生意做极大,如今他不在,家里也管不过来了。”
既然借到了船,贾蓉也放心下来。
“有了海船,将来平安州、金陵两地的水泥可就不仅仅只供当地了。南方沿海各地新开了多个港口,往后不仅能卖到杭州府、福州府等地,甚至岭南地区与鸡笼山、雷州两岛也能卖过去。”
薛宝钗笑道:“可是说好了的,你们水泥窑只对接朝廷采买,民间售卖可归薛家商铺管。真要卖到鸡笼山和雷州去,也是薛家拿了天物运送过去。”
“记得,记得。我哪能让你们薛家吃亏了,你们薛家可是水泥窑厂的对外经销总代理。真要让你们薛家吃亏了,姨太太还不得以后都不许我见最好的宝儿了。”
“呸。买卖归买卖,哪能和其他的计算在一起。”薛宝钗嗔了一声,却突然觉异动,轻轻提了提身子却也阻止不了红晕上头。幽幽白了蓉哥儿一眼,款款道:“时辰还早着了。”
“好宝儿太香了。”
蓉哥儿嘿笑两声,只觉鼻腔之内尽闻得宝钗身上的异香。这道异香细腻绵长,还能勾人心魂,竟让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加快。
再者!
又觉怀中人儿异常柔软,是处处皆柔更软。蓉哥儿稍有异动绝对是正常反应,他敢以小蓉大爷的名誉发生,绝对是正常的、没有任何反常的反应。
宝钗听这轻佻之言,又觉异动更甚,心里火毒也渐愈发炙热。轻吐一口热气,抿了抿粉嫩薄唇,眉眼神色也渐柔和起来。款款扭一下腰肢,像是不会撒娇的女人第一次撒娇样子,稍有做作却又异常可爱。
宝钗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瞧了一眼,只见房里的莺儿还在了。吩咐一声,让莺儿去多烧些热水备用。
待两人见了房门再合,天地回归一片安宁。
薛宝钗只能听得昏暗房间里,自己与蓉哥儿的心跳声。杂乱无序的跳动着,越发急迫的跳动,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血管里血液也在随心脏跳动节奏涌动着。还有一处异动,竟也贴合蓉哥儿的心跳声。
这番声音让她更羞,更燥,口再干了。
蓉哥儿见她样子,轻轻帮忙给润了润双唇。这绝对是一个极佳的好办法,对付寒日嘴唇干燥最好的选择。起码贾蓉是这样认为的,轻轻抬起薛宝钗的下巴,他能感觉出宝钗对这次帮忙极其满意。
他道:“夜日更冷,咱们到暖和处去。”
薛宝钗闻言,脸上红晕漫下脖子,延伸到不可见的位置。身材丰厚的宝钗被蓉哥儿夹抱起,换了地方。
一股股燥热浊气吐出,房间里温度迅速提升。
薛宝钗低头惊呼一声,手指轻轻滑过蓉哥儿勉强算是细腻的皮肤。惹蓉哥儿深吸一口凉气,似乎要靠这冷气镇压心中的炙热温度。
夜里,太紧迫。不,是压迫的气息。
蓉哥儿轻轻挑开闷闷的压迫,十指连心只觉触及地方竟让心儿暗颤两下。这洋绸做的衣裳竟是如此柔顺软滑,西洋的纺织技艺已经发展到这地步了吗?
他低头细细研究下去,却没想是大、错特错。
苦笑着思忖一刻,大燕洋绸虽有来自东西两洋的,却也更多是大燕境内按西洋喜好自己纺织的。不过他还是想着,日后,要好好细究一番。问个清楚,看个透彻,弄个明明白白。
薛宝钗低头见他神情,竟也忍不住发笑。浅浅的笑,只瞧瞧勾起嘴角显现出若隐若现的微笑,像是名画《蒙娜丽莎的微笑》。
圆润润地双手轻轻给蓉哥儿卸下衣物,她脸上的笑容竟变成了惊讶。心中思绪更是复杂难言,她十分清楚蓉哥儿此刻在想什么。心里躁动,嘤咛一声,双唇上下摩挲再润。
火热的气息在慢慢散发在空气中,薛宝钗未施粉黛的双唇不由自主的款款微张开,缓缓的吐出一口长气。
第215章:半醒半醉日复日
房间里,薛宝钗含睇宜笑,端静窈窕。白白嫩嫩的柔颈上,那由内而外的现出红晕像是春日盛开的桃花。
蓉哥儿垂目而视,如若置身于桃花林中。将屋外动静忘了干净,哪里还管外面莺儿与屋外凉风。在他目中,眼中粉色桃花在风中摇曳,仔细看去,只见细嫩粉红的朵朵桃花儿随着枝干不住颤动。层层叠叠,朵朵皆在绽放。
贾蓉心底清楚,他能与宝钗见面的时·日不多。明儿又得到金陵城外的窑厂去,更是珍惜今夜良辰。
听得宝钗那如嗔如娇的声音,他竟同此感受无尽压力。
这种压力仿佛来自地底深渊,仿佛在地底下有着一股无法摆脱的强大吸力,又像是天地间重力突加,。
“蓉哥儿!”
薛宝钗轻轻唤一声,端娴面上更现媚色。眉眼之中仿佛藏一东海泉眼,涓涓泉水应声而下。她只觉身子一沉,颇有肉感的身躯也不由一颤。矜持并闭的双膝款款放松了警惕,穿臂过去勾架住蓉哥儿腰躯。
她红着脸瞄了蓉哥儿一眼,然后阖上眼帘,富丽装扮之下更显俏丽风情。脑中回荡声音,这便是自己的郎君吗?又想着合眼前瞧着的蓉哥儿面容,近日倒没好好打量,他的脸儿却黑了不少。
房里嬉闹,房外莺儿却百感交集。
姑娘遇上小蓉大爷最后,被大爷带坏愈发大胆起来了。
她一小姑娘又哪知桃花庵上的美妙。
更不懂前朝著名诗人唐伯虎所写的那赞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
“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
“一在平地一在天……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无花无酒锄作田。”
偏莺儿这样的丫鬟是太懂得赏诗,便是薛宝钗这样的,也不知百转千回,层层叠叠,错综复杂到底是何意思。
蓉哥儿轻笑一声:“我最喜宝儿的皱纹。”
薛宝钗疑惑睁开眼来,她如今正值青春年华,哪里来的皱纹。困顿不解中,细究蓉哥儿解释,只听了这坏人偷笑细声说一句,再闹了个面若桃红。
她做势要打,却浑然提不起力气。呢喃一声,轻抬手臂却忍不住抓上旁边幔帐。
只听着蓉哥儿坏笑一声道:“宝儿虽生皱纹,却也是最紧致的皱纹。”
房外。
莺儿望着夜灯下突然飘起的秋冬细雨出神,院中尚只绽放的花儿在细雨滋润下,仿佛更加鲜艳。听着里面声音,她竟有一种来到春日的错觉。
她款款走下屋檐,趁着夜下细雨来到一树下。只见着遭受秋冬雨大风吹后的花骨朵里,花蕊之中缓缓流下两滴天水,沿着花瓣滴落尘土再消失不见。
“应是并未消失罢,只是夜色太暗,因此我才再见不着它。”莺儿蹲下身子,喃喃自语。伸手拾起地上被风雨打落的花骨朵,放在鼻尖轻嗅。
“被风雨打过的花,终究不如原来的好闻,本该的花香竟也变了其他的气味。”
她暗嗔一声嫌弃丢下花朵,从树下走了回来。迈步回了屋檐,又见檐下一住花草,遭风雨过后那长长的粗壮叶子竟更鲜绿。
莺儿心里充满了好奇,手指轻轻点上粗壮又长的叶尖,顿时便感受了细雨的温度。指尖湿了,她好奇将手指放入嘴中,那雨水竟有股淡酸含腥的味道。
实在奇怪。
屋檐下蹲着的丫鬟莺儿百思不得其解,好奇张嘴伸舌再细尝了花叶上细雨,确实是淡淡的酸味。其中还能闻得若隐若无的腥味。
细细回味一阵过后,听着屋内赶巧的声音,莺儿这丫鬟竟傻傻地愣在了当场。
良久,才听了房里唤莺儿的名字,是姑娘让她去打水过来。听了这声音,莺儿含羞似地跑了。
又几日。
贾蓉已经回了金陵城外的窑厂去,随着天气越冷,金陵的窑厂也逐渐有了工厂的样子。所有规矩也在贾蔷、宗成两人协助下订立。
计算着,以后可以偷闲机会,再偶尔回一回王家,又偷偷去一去薛家。
本是风光无限好的样子,却因神京的信件,又觉索然无味起来。
“想家了?”
蔷哥儿问他。
他道:“是啊。离开神京好些日子了,你嫂子又怀着身孕,怎么能不想。”
在王家凤姐儿,他尚且能偶尔见一回,在神京的秦可卿却只能通过书信联系。贾蓉虽然混账,也不是什么专情的好男人,可也会惦记秦可卿这样贤惠的好女人。
他却不知,此时在淮安府的漕运部院里,有一人正在骂着他娘。
唐福芳拿着手中一叠的信件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本来计算等漕粮运进了神京,再去贾家拜访一趟的。如今……他骂了贾蓉一顿还不够,又开始骂下面官员。
“都是些没长眼睛的,平日里向过往商人讨要好处还不够,竟将主意打到河道天物上去。这玩意是能沾惹的吗?现在不仅江南的百姓在戳本督的脊梁骨,连忠顺王都亲自写信斥责了。”
忠顺王在怪漕运总督迟迟没有去解决天物被毁的问题了。
副督也苦着脸,从桌案上捡起江南各处送来信件瞧了。道:“这事定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不然怎么会传遍大江南北去。”
唐福芳哼一声,骂道:“这种事情还要想吗?除了贾蓉、段玉、还有那位渃哥儿,只有他们三人才有这胆子。其他的王府侍卫,哪个敢与本督做对?”
“这三人……”副督想到贾蓉他们三个的身份,悠悠叹了一口气,后面的话再说不下去了。
“本督也不在意百姓的骂声,只是如今一下将这三家同时得罪了。更在忠顺王那坏了眼缘……”唐福芳顿了顿,心里极其的不甘,又道:“忠顺王本就是革新派,往后咱们漕运部院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房中众人听这话,脸上不由诧异。有人道:“这么点小事应不会让百官同意革新罢,毕竟神京里老爷们,每年从咱们这也得不少孝敬。”
唐福芳瞪了说话的这傻子一眼。骂道:“狗屁孝敬。扬州的盐运使给百官的孝敬不多吗?扬州三十大窑主给朝廷的供奉不够吗?哪年不送出去几十上百万两银子到京都去,扬州的盐运司众官还不是全被撸了。甚至扬州府各衙门官吏都要全换了去,这么大的事情竟不当个教训。”
副督无奈道:“往年各卫官员也是这般收银子,哪里会想到突然闹出这种事情来。又惹上贾家这位丧门星,如今还是想想该如何解决才是。”
唐福芳暗暗扫了众人一眼,款款道:“如今忠顺王管了这事情,自然得要拿出态度来。听说那贾蓉的急急回了金陵,该差一人去金陵见见这位宁国府爵爷才是。你们之中何人可毛遂自荐,前去金陵解决了此事。”
房里众人闻声全全低下头颅,不敢应答。前面唐福芳与副督瞧了,两人面上更冷。副督骂一句:“往日拿银子的时候,你们比谁都着急勤快,如今不过去一趟金陵便都装死了?”
众人心里苦笑,不装死不行啊。他们可是听说了那位宁国府爵爷不是好相处的,还不知最后要提出什么要求来。若宁国府的要求高了,他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最后恐怕两头都讨不到好处去。
漕运部院这个临时短会,最后竟没得出什么结论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事情已经闹大了。
被一股‘神秘’的有心人,给闹得人尽皆知了。江南百姓与各省来往江南的富商皆知,外省来送粮的粮官皆知,甚至朝堂上百官也要皆知了。
有些事情,大家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所有人都在议论又是另一回事。
“副督去金陵一趟吧。”
唐福芳失望叹一声。他知道如何不先把宁国府这边解决了,那些宣扬漕运部院‘好事’的神秘人不会停手。所谓三人成虎,等声势更大时神京里的百官未必还敢收漕运的孝敬。
副督心里更苦,果然不出意料,这蛋疼的差事最后还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心里有一千句、一万句的脏话想说。
“他骂他的,我还想骂娘了。”段玉没好气哼一声,“漕运部院的畜生们可是想毁兄弟几人的大好前程,咱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如何还有脸穿这身衣裳。”
渃哥儿安慰几句,问道:“蓉哥儿是最大苦主,他是如何说的?”
“蓉哥儿能怎么说。”段玉连哼两声,郁闷道:“蓉哥儿不想让咱们传书到家里,让长辈们发难漕运部院。说免得当今对咱们几家有意见。”
渃哥儿点头道:“蓉哥儿说得也不差啊,确实不宜这般行径,免得落下一个联络结党的罪名。”
段玉呵一声,对着渃哥儿翻了一个白眼。讽刺道:“蓉哥儿不知内情,渃哥儿还能不清楚吗?难道你想往后一直待在扬州三河营里,守着手里两千将士?十三爷和大学士舒伯乐已经联名上书要革新漕运,现在正是对付漕运总督的机会。”
渃哥儿干笑两声道:“被损了利害的是你们,何必将兄弟拉进来。”
段玉道:“渃哥儿久未在十三爷身边当值,想来是不知此处上书内容。往后漕运总督可要换成海河总督,数万漕丁可将改名巡海水军。按渃哥儿情况,说不得还能在其中捞个水军参将,不比守着两千河道驻兵潇洒?”
渃哥儿摇摇头。“向来只听了福建水军,却不知道海河水军会是什么模样。海上哪里有扬州潇洒,我才不愿意去。”
“平东南、东北海寇的事情也不愿意去?”
“嗯?”
段玉呵呵两声,后面的便不愿意再说了。渃哥儿却是听懂了意思,脸上露出笑容来,讨好段玉道:“兄弟说如何使,咱定不推迟。不就是一个漕运总督吗,咱哥儿写信送父王那去,定要在今上面前好好说一说漕运利弊。”
段玉听了,方是点头。他们现在做的可不是联络要害谁,而是上书言利弊,趁着漕运革新之际好好数一数的漕运部院这些年做的坏事。
其他众人见了段玉脸上笑容,心里不由打鼓,这位上官怎么被蓉哥儿附身了吗?竟也学着那手段,要在人背后捅刀子了。
渃哥儿又问道:“近些日子,淮安、扬州两府有不少唱漕运的歌谣,可是兄弟指使的?”
段玉一愣,他倒是对这事一点不知。摇头问道,“是怎样情况?”
“咱也不清楚,本还以为是兄弟指使的。自从那日听说蓉哥儿家的水泥被毁之后,突然就在淮安、扬州两府传开了。竟人尽皆知,老少同传,议论声可大了。”
“有这样事情?”段玉疑惑道,“难不成是蓉哥儿指使的?”
渃哥儿摇头道:“因不是他,蓉哥儿远在金陵,淮扬两地又无他家亲派,这般的大阵仗他如何指使得过来。”
“……”
所有人心里都疑惑着。
贾蓉也不例外。
当他见到漕运部院的副督时,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
“不是我,别冤枉好人。咱可是正经人,绝对做不出这样下三滥的事情。”
蓉哥儿连连摇头,这尼玛是在扣帽子啊。煽动民意的事情,他哪里敢做。他顶多是把漕运部院做的事情当场曝光,却绝对不会去引导民意。
这玩意稍有不慎就是引火烧身。
副督苦笑着道:“还请蓉侍卫高抬贵手,此事实在不宜闹大。”
“真不是我做的。”被冤枉的心情,绝对不好受。贾蓉也不是傻子,这煽动民众可大可小,虽然能对漕运部院造成影响,可也会被朝中百官弹劾。甚至还可能成为皇家的眼中钉,还是连忠顺王都不一定能保得住的眼中钉。
蓉哥儿瞧了副督脸上凄凉表情,心里也在嘀咕。反正自家已经得了想要的好处,要尽快从中脱身,免得被人泼上这脏水才行。亲切笑道:“我们宁国府与漕运部院不过是一个小误会,误会说清了便好。明儿我同副督一并从运河北上淮安去,让两岸百姓瞧瞧咱们误会全清了。”
第216章:
“岂敢再劳烦,既然说清了。陈某还追上部院漕船上报大人,又得代大人往乐马湖行宫拜会忠顺王。”
听着这些话。贾蓉也不由得警惕起来,看来漕运部院这次十分的谨慎啊。不仅让有着部院副督之称的漕标副将亲至金陵,又要去乐马湖汇报。
圣教的人想做什么?
难不成他们和漕运总督也有仇?
缓缓点了点脑袋。既然陈副不要自己同行,贾蓉也乐得清闲,他还不想再趟圣教的浑水了。又深深看了这位漕标副将一眼,运河各卫漕兵便都是他家伙手下的人罢。
也多亏了他手下的漕兵们,才让贾蓉有了碰瓷的机会。又靠着碰瓷不仅换了海运,还收获了三千两银子,比损失掉的还多了一千两。
又在心里感慨,他娘的辛辛苦苦赚的钱还没碰瓷来得多。只是这机会可遇不可求,而且还有钱财两失的风险。不然以他的性子,都想往后靠碰瓷为生算了。
贾蓉收好漕运部院赔偿的会票,轻笑一声:“将军既然公干繁忙,小子也便不留将军了,还请将军替小子向十三爷问安。”
陈副稍稍一愣,好久没再听过将军的称呼了。异色扫视一眼贾蓉,又回味那句‘替小子向十三爷问安’的话。缓缓应了声,两人分别。
待陈副走后,贾蓉又拿出怀里会票细细打量了。连忙叫来贾蔷,道:“刚收到一张会票,不知道能不能兑得出来。我要往城里一趟,厂里事务便交蔷哥儿打理了。”
“……”
蔷哥儿面若春色,腼腆嗯声应下。温柔样子说道:“蓉哥儿尽管过去,我会细心打理好厂里事情的。”
只是贾蔷不会料到,贾蓉这一走,便又离开了好几天,只留他一人在厂里眺望顾盼。
贾蓉这混账趁着窑厂建设逐步上了轨道,他去窑厂的时间便越发的少了。常来往交通于薛、王两府,过了好一阵自在快活日子。
段玉心里惦记的水泥也在一个月多月后,送到了洪泽湖。贾蓉得了消息,也亲自去了一趟。虽然耽搁得有些久,这次却是从海上送来,一次两船总重近十万斤。
当乐马湖行宫里的忠顺王听到这消息时,足足愣了好一会功夫。喃喃片刻后,才道:“这混账也不怕出事,竟全走海上运来。”
旁边河道总督听了,暗暗叹一声。他却想到宁国府这次海上运送背后更深层次的意义。既然宁国府的东西能够从海上运通南北,那么漕粮也是一样可以啊。短短一个多月时间,竟真本被贾蓉和宁国府走通了。开了这次先河,以后漕运部院在朝堂上的位置可就尴尬了。
等宫里听到这消息后,漕运革新看来要势必进行了。
不过,后面的一切再与贾蓉无关。
精明的他日子计算十分准确。从九月初二到金陵,过了十月,又到十一月,等腊月时才报金陵窑厂可以尝试生产了。
足足三个月过去,还没加上王熙凤、薛宝钗、贾蔷等人六月便到金陵的日子。
一个窑厂用了半年时间才算勉强搭建好,后面还要一边烧窑一边建厂。计算还需一年时间,金陵的窑厂才能可以全速生产。不过现在这样,贾蓉已经很满意了。
对此稍有不满意的,也只有段玉等人了。因为贾蓉正式协调水利营田府任营田使,要回神京进宫面圣谢恩了。
“水利营田府这个正式的官职来得有点慢啊。”
蓉哥儿悠悠叹一声。颇有得来便宜还卖乖的意思,反正落在别人的眼里,觉得这家伙该有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比如段玉,他就白了蓉哥儿一眼,脸上露着不忿神色。“蓉哥儿倒是好了,恰巧能回京都度年,可怜咱们兄弟几人还得在洪泽湖守着。”
“玉大哥少唬我。”蓉哥儿也不信他,笑道:“咱可是听说了,也不过半个月功夫,十三爷也要回京去了。”
“十三爷是十三爷,还不知道会不会带着咱们在洪泽湖的弟兄回去。”段玉泄气叹道:“蓉哥儿既然得了信,早日启程回京罢。若回去太晚了,可赶不及在今年进宫谢恩了。”
贾蓉笑两声,又与秦钟吩咐了几句。
又畅快回了金陵,与王熙凤商议回京事宜。
“凤姐儿该不会想留在金陵吧?金陵冷清,你一人在这,我如何放心得下。”贾蓉牵着王熙凤的小手,如今凤姐儿也有五六个月身孕,原来婀娜的人儿已经挺上了圆鼓鼓的肚子。
“回京路远,我如何可行?只怕肚中孩子受不得那罪。”王熙凤悠悠道。她好不容易再怀了孩子,自然不想因为回京而坏了身孕,小心着了。
蓉哥儿安抚道:“如今又不是前三月里,只要谨慎点便不必太过担心。要是凤儿怕坐船,咱们便走旱道回去。虽然时间久些,却也能在年前回府。”
王熙凤双手托住鼓起的腹部,轻轻揉了揉,故作样子道:“这般样子回府,西府的太太们该是又要乱想了。”
“她们想她们的,真要深究,咱们交了实底又如何。正好让你般进东府来,也好有个照应。听府里来信说,这几个月里忠顺王府的供奉老御医常驻府里,也免得你心里担惊。”
“想得可美了。”王熙凤刮了他一眼,又问了窑厂事情和薛家生意。“你就放心将薛家的小蹄子留在金陵?”
“宝姑姑自然也是要一同回京的。”蓉哥儿回道。
“薛家那衣裳经营该怎么办?”
“宝姑姑自有安排罢。况且薛蝌一家还在金陵了,也能稍稍照看一二。”贾蓉缓缓俯身下去,耳朵贴在王熙凤的肚子上,惊奇一声:“这小家伙竟然踢我。”
王熙凤见他作怪样子,却也没在问回京的事情。侧身靠在了蓉哥儿的身上,脑袋轻轻摩挲着他的胸膛。
惹得蓉哥儿心里一阵痒痒。怀孕后的凤姐儿风情更茂,一双丹凤眼里竟也藏了许多柔情。他正疑惑时,却发觉了不太规矩的小手。是王熙凤的小手,这妮子在他衣裳里乱探了。
“是想从我身上搓出丸子来?”
王熙凤含媚瞥一眼,小手抓拿过去。悠悠道:“再过些时候,也不方便了。”
“……”
贾蓉只听着自己胸膛内的心脏跳动厉害,又听凤姐儿娇嗔道:“让你这些日子不过来,反倒是便宜了平儿那蹄子。”
“嗯?”平儿怎么了?蓉哥儿疑惑看她。
王熙凤嘻嘻笑一声,说起怀孕后这段难熬的日子。又打趣道:“晚上让平儿进来,给你瞧瞧是如何?”
蓉哥儿站立原地,犹如晴天霹雳。自己没来的时间,竟然被平儿这妮子给偷家了。暗暗咬牙,心底发誓要找机会好好讨回来。又闷声道:“凤儿连回神京的路程都担心,与平儿闹那些竟不害怕出问题了。”
“让你总是跑薛家去,哪里还记得王家有个苦闷的姐儿。”王熙凤傲然哼一句,她转了语气又打趣道:“平儿也是你的人儿,难不成还吃起这醋来?往日,蓉哥儿不是最欢喜我与平儿一并的么?还说那什么玩意叫三明治。”
那能一样吗?
不一样啊。
失败。自己竟然被自己的女人给绿了。
房间外的平儿听着里面声音,早已羞红了脸。她和奶奶之间早有这样的事情,却没想奶奶竟将这些事告知了大爷,此刻只想找挑地缝钻进去。
平儿旁边的雀儿则是暗哼一声,心里发誓自己一定只给大爷,就算是大爷其他的女人也不行。
小雀儿想到这里,却又忍不住叹气。
貌似大爷最喜欢一并伺候了,想夜里独宠也难哟。
外面两个丫鬟在各自乱想时,房里气氛却渐发不同起来。凤姐儿拿他轻轻摇头,贪婪闻着蓉哥儿身上气味,身子忍不住缓缓摩挲。
真是个不得了的妖精。
“时辰还早着。”贾蓉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也有说时间尚早的一天。
贴靠着的王熙凤却像是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红晕晕的小脸上陶醉着,另一只手那细嫩如葱的手指轻轻点在蓉哥儿的身上,像是抚着一把古琴。
害得贾蓉身子暗颤,身上汗毛直立。
凤姐儿突然垂下头颅,咯咯笑了起来。摇头,问道:“都这般了,还觉早?”
蓉哥儿轻轻掐她。“你不使坏,那能是这般模样?”
“蓉哥儿难道没使坏?”王熙凤含娇含媚地瞥一眼蓉哥儿的手,侧身过来,轻声道:“明儿一早传信往京中,先通知了两府的人。咱们在金陵休整两日,便寻日子北上回府。”
“我心中担忧凤儿受不住。”
“嗯?”
“凤儿不是说休整两……”
“……”
又是漫长的一夜。
对小雀儿来说,绝对是无比漫长的一夜。她守着外面,偶尔听着里面的声音。本想过去学习一番,却被平儿红着脸给赶了出来。
唉……
都只会欺负小丫鬟。小雀儿噘着嘴看着夜色,抱紧了胳膊,有点冷。
偶尔能听到房间几声凤奶奶娇羞的声音,什么担心孩子之类的话。
大爷如是回:“心里早有着分寸了。”
她又觉得心中有一股若隐若无的燥热,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或许也有只是没今天这么明显。酥酥麻麻,像是突然听到的什么刺激声音或刺激场面,手脚竟全都使不出力气。
雀儿感觉自己身子有点软了。
悄悄扶上屋檐下的墙壁,眼睛透着窗户朝里面张望。听着凤奶奶娇软的呢喃声,偏偏什么都看不见,却又像是什么都看见了。
随着如丝竹管弦的声音入耳,小雀儿紧闭双膝,轻轻扭动一下身子。差点腿脚失力,连忙扶上墙壁。感受身子异样难受,小小脸蛋也不禁红了起来。
自言自语一声:“金陵气候太潮了,黏糊糊地不舒服。”
小丫鬟跑回隔壁厢房,取了早准备好的热水凉水掺和一起,急急忙忙胡乱擦拭了身子。才觉恢复了舒适自在,更衣后有到外面守着去了。
里面传着平儿的声音,小丫鬟神情更不忿。只是那般异样感觉再次上涌,浑身麻麻、痒痒,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憋着气涨着难受。
悠悠抱怨一句,嘴里念起了不知名的经文。
真是无比漫长的一夜啊!
房间里,平儿娇俏面容的肌肤如是玉质晶莹,白璧无瑕间透着慵懒疲倦的红晕。缓缓给王熙凤与蓉大爷收拾好了,才唤了小雀儿送水进去。
小雀儿见了平儿嘴角折出光线,斜眼哼一声。
神京,贾家。
荣国府里,腊月中旬时贾琏已经得到了来自金陵的信,他不敢相信的再看了一遍。
“怎么……这般……”
自言自语一声,神色无比复杂。
旁边长随好奇的探望过来,琏二爷却将信拍在了胸膛上,不给任何人瞧了。脸色神色变化几下,将房里人全打发了出去。呆坐炕上良久,才缓缓吐了一口气,早知会有今天吧。
琏二爷收好了信件,若无其事般又出了门去,省亲别院的事情还需要他忙活了。
“刚听府里下人说,金陵的来信了。可有说他们什么时间回来?”
贾赦难得关心一次他,只是这话听在贾琏的耳中,却稍有不是滋味。勉强笑了一声,回道:“腊月初已经出发,只因媳妇怀有六个月身孕,所以一路需小心照顾急不得。”
“你媳妇怀上了?”贾赦心中疑惑不由脱口而出,“你都回来几月了,她怎么怀上的?”
贾琏面上一白,连忙解释道:“怀了五六个月了,恰是在扬州姑父家的时候。这些日子的一直忙着省亲别院的事情,倒是忘了与太太老爷们告知这好消息。”
贾赦哦了一声,不在意地笑了一声。“来年府里能添丁了,琏儿以后也该稳重些。”
贾琏嗯声应下,见了父亲老爷心情大好的离去后,才缓缓吐一口长气。又想着该如何与府里太太们交代才行,不由再次叹气。望着两府打通的地方,心里更不是滋味。
找了林之孝等人,吩咐几句,琏二爷也出府找相好的摩挲出火去了。
只是这消息却传得很快,一日时间,两府里也都知了王熙凤怀孕的事情。
第217章:宁国府里接风洗尘
府里众位太太倒是欢喜了一阵,政老爷家夫人却暗自蹙眉,生了一顿气。在她房中咒骂了几声东府的某人,其中到底是何缘由,却是连她身边丫鬟也不知。
如今西府内宅当家的是珠大奶奶李纨,听了凤姐儿要回了,竟长吁短叹一阵子。在这一日里,她脸上的笑颜又少了些许,仿佛又做回了那位槁木死灰的贞静节妇。
那些老爷们还有一如既往。
贾政贾政不惯于俗务,只凭贾赦、贾琏、林之孝、吴新登、詹光、程日兴等几人安插摆布。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一应点景,又有山子野制度,下朝闲暇,不过各处看望看望,最要紧处和贾赦等商议商议便罢了。
贾赦虽管建院诸事,却也常在家闲情高卧,有芥豆小事,便传呼贾琏来领命。
琏二爷倒成了府里具体管事的,却也按捺不住闲情,又因如今脱了王熙凤管制,在府里越发放荡。
虽每日皆去巡视看望,来往之间却总能拉上一个府里媳妇偷欢一回,一日三乐好个快活。西府里面容稍娇的媳妇、清秀小厮竟多被他得手乐过,只是手中的银子也如洒水般泼了出去。
奈何,都是没人管的。
当贾琏短了手中银子时,便拿了工程项目找管库的林之孝支了银子,又能乐上一阵。加上族里领了事情的兄弟子侄也多有送礼人情,琏二爷这些日子竟过得比神仙还潇洒。
具体别院事宜,真正打理的则是到林之孝、吴新登两个管家,并詹光、程日兴二位府中清客。詹光、程日兴二人为讨好贾政,别院建设采买通选繁华荣贵气派,恰如一言:不选最好的,就选最贵的。
别院尚才刚修,其中奢华便已展露。
留在宁国府里王府女官佳宜也看得心惊,此别院建成后该比忠顺王府还要气派。却因秦可卿怀孕数月,如今更近临盆日子,她也未说这些扫兴的话。又听了蓉大爷要回的消息,指使着宁国府丫鬟们好一顿陈设清理。
“确也是一件喜事。”
蓉大奶奶听了凤姐儿怀孕消息,款款说了这样一句看不出是否真心的话。
秦可卿吃食后,勉强在院中踱步些许,累后又回了房里歇息。
宁国府里,蓉大奶奶怀孕后早不管事,内宅诸事多由瑞珠宝珠打理,遇大事才请尤氏定夺。府里外事暂由施管家管着,无外乎按例处置。
只是,如今府里却遇一事,已经远超了施管家能处置的范围。
贾珖、贾芹并赖总管竟在年前打北辽黑山村回来了,除了他们几人,同行的竟还有乌进孝父子。
贾芹抖了抖衣裳上沾的雪,一双贼眉闪着极为得意的光芒。
“既然蓉哥儿还回来路上,乌进孝父子暂且在仆人房里住下,等蓉哥儿回府,再细细算账。”
施管家拿了名单,仔细瞧下去,越看越心惊。实在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无助望向赖大总管。
赖升道:“清点了货物,核对无误后。入库的入库,该送往后院的也让你家媳妇送去。”
施总管听了此言,方才连连点头,清点去了。
宁荣两府皆在各自忙碌中。宝玉也因家里有如此大事,连老爷贾政也无心情问他的书,心中自是畅快。
现今冬来,大雪盖城。
宝玉又因去林家寻不见黛玉,往东府又见不着想见的人。近来,反而与张红尘走得更加亲密,稍有得闲,宝玉便驱车前往张红尘小院里厮摩一阵。
寒冬日里,贾宝玉、张红尘这两个伤心不洁者,日日避开长随小厮在南城张红尘的房中依偎取暖。
张红尘躺着道:“听这两日风声,你们宁国府的小蓉大爷该回了罢。”
贾宝玉自顾整理着衣裳。这些时日来,他别的也未学到,反而自己会穿戴衣物了。哪件衣裳该怎么穿,衣带该如何系,也日渐熟练起来。
宝玉回道:“过几日就回了。”
除了张红尘这样别有用心的,还有其他不少人关注着贾蓉的到来。有今儿突然往贾家做客北静王夫妇,这位郡王携夫人到先到了史老太君那请安,又独自去了宁国府拜访贾敬。
只是离京数月才回的这位北静郡王还是未能见着贾敬的面。
“越发神隐了。”神京里许多有心人对贾敬都是这般评价。
小三爷成婚后,过了几月劳累日子,如今意气风发竟有点昔日义忠亲王的气派。他招呼着房中众人不要拘束,“往后的日子,可有盼头。”
“谢太子殿下美意。”
房中皆是同小三爷一般年岁的哥儿,各个衣缕光鲜,气度不凡。甚至房中陪同的女子气质也非寻常,一颦一笑皆在规矩之内,竟有点大家闺秀的气度。若非众女眼中藏媚暗有风情,不知的人还以为这些女子是士族豪门的姐儿。
小三爷笑呵呵道:“本宫新管内务府,往后还需大家多帮衬。”
“殿下言重,折煞我等。为殿下效苦,乃是我等的荣幸。”
小三爷闻言大喜,又与在场的众人推杯换盏一番。大舒一口长气,哈哈道:“今儿请了大家过来,实有一事相托,望大家不要拒绝本宫才是。”
众人听闻,又请了小三爷明言。这些内务府皇商子弟们不由对视一眼,脸上笑容更盛。
原来太子殿下在打水泥的主意。不,准备的说是太子殿下已经拿到了水泥方子。身为皇商本就是为内务府为皇家服务的,小三爷又是太子,乃下一任皇帝,他们自然巴结。
连道:“殿下金口,咱们自然鼎力。莫说要咱们一起办窑,并是咱一家也能给殿下建起一个大窑厂来。”
此言一出,房中气氛更热烈。
神京里的这些事情,贾蓉都是不知的。他此刻还在船上,紧张伺候着王熙凤了。
待到腊月二十,贾蓉一行才到了京畿地区,临近岁末终于是进了神京城内。他将王熙凤、薛宝钗二人送进荣国府里,又领着小雀儿去了东府。
“大爷!”
才见院子,贾蓉便窗边的人儿。
蓉大爷三步并作一步,急忙迈去,急切道:“快别动,小心肚子。咱不是回来了吗?跑出来作甚,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可儿想大爷了。”
秦可卿难有这般情绪流露时刻,正想依偎怀中,却见了房里瑞珠、宝珠、香菱、雀儿并王府女官佳宜姑姑等人皆在,又强做了镇定。细声道:“大爷一路赶来辛苦,先让瑞珠宝珠给大爷洗去身上的风尘,待换了衣裳进宫谢恩去罢。”
蓉哥儿亲昵偷笑一声,这妮子竟还教起自己来,还真有点奶奶气派。又问了近日府里诸事,又谢了可卿这一年劳累。
秦可卿道:“我一偷闲的人,如何能劳累得上。这几月里,都是宝珠、瑞珠在打理府里事情。她们两个也没经过事,胆子又小,全赖着太太的好心帮忙,才算是给大爷守住了家底。我倒是请过几回,太太尽捡了好话说,让我放心也给了宝珠瑞珠安心。府里因而也算是和睦安生的过了这几月,又多亏了佳宜姑姑常在府里,稍有不合时宜的,姑姑也会给府里做个提醒。”
贾蓉又谢了女官佳宜。
佳宜侧身避了,轻笑着领了房中一干小丫鬟离去,给蓉大爷、蓉大奶奶两人留下空间。
宝珠、瑞珠一人去吩咐烧水,一人去准备沐浴的东西,房里最后只剩下香菱、雀儿两个憨丫头陪着他们。
秦可卿又道:“这大半年里,隔壁也出了不少事情。先是宝二叔又闹了一阵学堂,被二太太保下,现在连义学也不怎么去了。薛家大叔早两月回来,倒是来府上送了些天南地北的东西。西府大姑姑在宫里封了娘娘,两府也热闹了几日,昔日几家的奶奶太太们也来作客过。前些日子北静王从漠北回来,也见过了身为王妃娘娘的甄家二姑姑。”
蓉哥儿笑她。“你天天待在家里,竟还能见着这么多亲戚。”
秦可卿羞道:“宫里的大姑姑封了娘娘,家里亲戚走动得频繁了,到了西府串门多少也回来进咱们东府来。”
蓉哥儿轻轻刮她琼鼻,好奇问道:“怎么没听你说起忠顺王妃来,难不成你这干娘没来过瞧你?”
蓉大奶奶轻哼一声,微微抬着下巴,得意道:“娘娘自然来的,还常让佳宜姑姑回王府禀告了。便是四公主也来过一回,殿下还记恨着大爷哄骗她的事情了。”
“我哄她什么了?”
“殿下抱怨大爷说话不算话,大半年时间也没送一个故事到宫里去。”秦可卿偷笑道。
蓉哥儿挠了挠脑袋。“想着府里在神京收集唱本,是她自己拒绝不要的。”
秦可卿说起四公主来,不知怎么却想起了那个和四公主性格颇有相似的林家姑姑来。脸上笑颜渐收敛,款款道:“前些日子林家姑姑也常来府里,只是最近来往时日少了些。每次瞧见林姑姑,都觉姑姑满腔心事,瞧我眼神也不同以往了。”
“……”蓉哥儿听得这话,差点没惊出半身冷汗来。林黛玉小妮子可是最不会装傻的人,更不会演戏,果然到了神京就露馅了。
偏偏自己和她还真没什么。
贾蓉不由苦笑。勉强解释道:“林姑姑这年纪最易乱想,或许她见了可儿怀孕样子,想起她娘亲来也不一定。又或是念想她自己再过几年也要许配人家了,少女心思多嘛,咱也不必去管她。”
秦可卿轻轻哦了一声,却觉事情并非是如同大爷所言。只是她也未在说下去,反是说起肚里调皮的家伙来,又让贾蓉附耳听了动静。
和谐的一阵轻轻嬉笑。
秦可卿却半字未提王熙凤怀孕的事情。
过了一阵时间,小雀儿听了外面动静,才打断了两口子间的蜜语。
贾蓉留下小雀儿、香菱二女在房中伺候可卿,自己去了隔壁厢房。才推门进去,却见了屏风之后冒着滚滚水雾。
瑞珠羞着脸低头过来,轻唤一声:“给大爷更衣。”
蓉哥儿无声笑一笑,细细打量了二女。许久不见瑞珠、宝珠两人,如今她们也有些许变化,容貌虽依旧如前。浑身气质却不同了,像是脱干了稚气,更有女人风韵。
他温柔道:“这些日子多谢你们在府里管事,又贴心照顾着可儿。”
“都是奴家该做的。”
瑞珠为蓉哥儿卸了外衣,宝珠为蓉哥儿换下裙袍。瑞珠又给蓉大爷重扎了头发,宝珠又为蓉大爷退下了长袜。
贾蓉许久未得人如此伺候,心里竟不要涌出怪异感觉。
这两妮子莫不是在挑逗自己?
蓉哥儿进了这特制的大木桶里,还是忍不住乱想。像是有谁的手儿不老实的乱探,全往神经多的地方去了。真不想是错觉,细心体会,正当一手下探时连忙抓住。
却听得宝珠轻笑声,“大爷抓疼奴家了,别这么用力。”
这妮子……
蓉哥儿回头望去,这两个小妮子都换着单薄衣裳,全撸着袖口扎着头发。腾腾热气将二女白皙面容蒸出粉红色彩。瑞珠脸上带羞,宝珠眉眼带媚。
宝珠道:“几月没见着大爷,大爷被晒黑了不少,定是在外面吃了许多苦罢。”
二女单薄衣裳里印出里面肚兜样子,其中光彩若隐若现,蓉哥儿强装镇定下来。轻轻笑一声,转移目光道:“也不算多苦,只是太久见不着你们和你们奶奶,得了一阵相思之苦罢。”
瑞珠细声道:“奶奶也日夜记挂着大爷。”
宝珠却大胆道:“大爷记挂奶奶是信的,要说大爷想念我们姐妹……有二奶奶陪着大爷,咱们做小妾的哪里还有位置。”
这妮子真是胆大的很,那滑溜的小手还往水中探去。蓉哥儿身子震一下,瞪上一眼。“当你家大爷是那负心人了?”
瑞珠暗瞧了宝珠一眼,急忙回道:“没有。”
宝珠却道:“咱们姐妹也不求其他,只愿大爷莫忘了咱们才好。”
蓉哥儿被作弄一下,站起身子来却把二女吓了一跳。
宝珠向来比瑞珠机敏,又比瑞珠更有心思,竟笑声道:“奶奶吩咐了,得好好给大爷接风洗尘。”
第218章:一出夺嫡的好戏
好个接风洗尘。
小蓉大爷立即会意,不免嘿嘿笑了两声。自家媳妇儿还真是体贴的很,晓得自己许久未见了这两妮子,竟还给她们创造机会来。
贾蓉心里也不免疑惑,问道:“你们身边不是安排了两个丫鬟的吗?怎么今儿未曾见到。”
宝珠温柔地提起手中帕子,轻轻在蓉哥儿身上擦抹一番,认真细致道:“奶奶体贴我们辛苦,才安排了两个小丫鬟伺候。我们姐妹却也认知清楚,自己永远是奶奶身边的,哪能在伺候奶奶的时候还带两个丫鬟在身边伺候自己。”
蓉哥儿听了这话,便也不再相问。内宅有内宅自己的规矩,他虽有心,却也不能坏了可卿的面子。况且随着他在这世界时间愈长,也渐融入这世界的规则之中。
只想着,平日寻着机会好好地犒劳这两妮子一番。
伸手抓上宝珠的手儿,轻轻一拉。婀娜妙曼的身影便一头栽入硕大的木桶之中,只瞧着水花四溅,顿时湿了地砖。旁边的瑞珠羞红了脸,傻在那里竟不知所措。
蓉大爷嘿嘿笑一声,“往日还不知道,原来神京的水可是珍贵。给我烧上这么一大桶热水也是不易,不晓得要多少人工挑水送来才行。宁国府虽然不缺用水的银子,可也不能浪费了人家的辛苦。”
入水的宝珠衣裳早已湿透,单薄的布料贴在她的身上,似有种沉重的难受。解下里面肚兜丢在了一边,银铃般的笑声从她嘴中响起。
“大爷说的极是。”
蓉大爷见了贴身湿透的单薄衣裳下没了彩色的亵衣,往这凹凸有致的胴体,脸上也不由更是喜乐。再见旁边发愣的瑞珠,也忍不住打趣道:“这特定制的桶子,便是三人也能轻松容纳,你也一并下来罢。”
“这……”瑞珠虽然比宝珠腼腆,却是个极听话的。羞着脸儿轻轻解了衣裳,又拿一帕子过来款款抬腿进了其中。
隔壁正房里正伺候着秦可卿的小雀儿突然耸了耸鼻子,莫名轻哼一声。
蓉大爷的这次清洗竟费了不少时间,待小雀儿并香菱两人过来时,只见着房间里用水漫金山来形容也不为过。莫说地上是湿漉漉的,浴桶周围的一圈更还留着一摊水迹,像是有人在房里打了水仗一般。
小雀儿好奇张望了几眼,可惜未能瞧见她想看的画面。只见着蓉大爷在的面色羞红的瑞珠宝珠两人服侍下已经穿好了里面衣裳,再见大爷脸上颇有得意神色,这小丫鬟竟忍不住噘了噘嘴。
香菱可就不同小雀儿这番大胆,她虽然面色如常,但究其原因是对此一点不懂。根本不知道房里发生了什么,还憨憨问道:“房里怎么闹出这样动静来,地上全湿了。”
瑞珠宝珠听闻,脸上更羞。她们可知道这位香菱姑娘往后可是要做姨娘的,而且在府里的地位比她们二人还高。瑞、宝二女为贾蓉整理衣裳时,也不免羞着垂下头颅来。
贾蓉却觉好奇有趣,香菱按说和宝钗同年,虽然小了几月怎么竟一点也不懂这男女之事?
小雀儿听了见了。闷闷道:“何止地上湿了,床上被褥还汪汪淌水了。这大寒日里,竟坏了这么一床好被褥去了。那床也得重新收拾了才行,床上所有东西都要换洗。”
香菱听了,疑惑朝床边过去。拿起被褥,竟觉沉重无比。被褥上虽然不像雀儿说的那般在淌水,却也湿了透了,中间还有湿透的印子。干湿之间的颜色区别格外明显。
她急切道:“我去叫婆子过来将被褥换外面去。”
厢房里因而又一阵忙碌,除了香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外,房间里的丫鬟婆子却也皆明了。蓉大爷在瑞珠、宝珠二女伺候下重束了发冠,又换了裙袍夹袄,披上斗篷到隔壁见了可卿之后,又往宗祠旁边的净室走去。
“回来了?”
几月不见贾敬,发觉这位太爷身上气质竟有了些许变化。此刻的贾敬更像是一把刚从屋角旮旯中翻出的宝剑,才清了上面一些灰烬,显现一点原来剑柄剑鞘的光彩。
贾蓉道:“回来了。”
“江南一切顺利?”
“还算顺利,诸事也已办妥。”蓉哥儿笑一声。他往后应是不用再去江南了,即便如今洪泽湖的各项工程没有完成,但有段玉、段浪两人在,也不会出乱子。最关键的是,贾蓉要的功劳、要的名声已经混到了。
贾敬嗯了一声。闭紧大门的房间里,他仔细瞧了瞧蓉哥儿面容。点头道:“辛苦了。”
“不辛苦。”蓉哥儿在敬太爷打坐的对面寻了个椅子坐上,轻声道:“只是水泥的方子最后还是交了出去,往后内务府和工部有了水泥,只怕朝廷便不会像之前这么依赖咱们了。”
贾敬缓缓点头,摆弄一下手中拂尘。自信道:“方子即便给了宫里,他们也未必能炼得出来。即便炼了出来,也对咱们宁国府造不成什么影响。内务府早烂了,什么东西进了内务府,最后也只能沦为皇商牟利的工具。”
这倒也是的。蓉哥儿暗笑一声,别看宁国府大张旗鼓的建窑。里面不仅投了许多银子,生产出来的盈利却并不多。若是皇商们接手,定然是想着赚大钱,说不得弄出多少门道来。
贾蓉问:“本计算今日去宫里谢恩的,如今时辰已然不早,今日还可去得?”
“今日去也无碍,明日去亦无碍。”贾敬抚了一把胡须,款款问道:“可想了如何面对?”
“皇帝见我自是少不了问起江南诸事,如实回了便可。若问营田事宜,也有对策。”蓉哥儿回道。
“有对策便好。”贾敬满意地点点头,怡然自得道:“荣国府的姐儿封了妃,蓉儿在江南协助林家清了扬州,又助河道衙门治水,更是将天物方子交了上去。显德为表仁义,少不了待你一番赏赐。你莫要被他恩典给降晕了头脑才是。”
“蓉儿省的。”
贾敬道:“水利营田府虽是新设的衙门,又不及兵权,恰时反而适合你过去。如今的北静郡王府心思复杂,显德与太上皇之间又生分歧,就连太子也不安分。咱们暂且避了这场风波才好。蓉哥儿可有往后打算?”
打算?
还真没什么打算。就目前来看显德皇帝的屠刀一时不会挥到贾家头上来。
贾蓉道:“如今平安州窑厂已经进入生产阶段,金陵的窑厂在明年也能大力生产。听了媳妇说赖升等人从黑山村回了,也带了不少东西过来,连乌家父子也压来了。府里暂不会缺银子,即便宫里要让还上那几万两银子,也能调度银子过来做到支出无碍。”
蓉哥儿见贾敬点了点头,继而又道。
“西府大姑姑封了娘娘,确压不住位叔伯老爷太爷放荡的心。只要无太过火的行为,却也难出得什么大乱子。凭借蓉儿几次立的功,即便有什么芥末小事,贾家也难受重罚。”
贾敬道:“蓉儿心知便好。往后离太子殿下他们兄弟远点,免受了波及。若有纠缠,公事公办就好。如今家里风头太盛,就怕你突然迷了心智。”
蓉哥儿暗想怎么可能迷了心智,自己可比任何人都怕死。问:“北静王?”
“北静郡王府与贾家到底有亲,若说再不来往定是不行,照旧罢。”
听了这话,蓉哥儿心里也有了计算。看来宫里小三爷和兄弟的矛盾比北静王的威胁还要大啊,难不成太子殿下还想上演一出夺嫡的好戏?
贾蓉暗暗摇头。在他看来实在没必要。如今的成年皇子只有两人,一个行长,一个行三。难道是宫里的那位大哥儿想抢小三爷的位置?
皇家的事啊,总是沾惹不得。可是他也知道,皇家的这一对兄弟迟早要来烦贾家。或者宫里那双兄弟早已经盯上了四王八公几家。
四王八公多大的一个阵营,还有担任九省统制的王家王子腾。不与昔日废太子、显德、义忠亲王三人党争一样吗?甚至比那时候还要复杂,如今上面还有一个未完全放权的太上皇。
宁国府不缺钱了,后面一个危机便是怕有人参与夺嫡站队。
又是一件烦心事啊!
贾蓉从净室出来时,天色已暗了。他冒着风雪唤了马车,急急朝宫里赶去。说是谢恩,到了宫里正如原来料想的那般。
正在批折的显德皇帝款款抬头,上下打量了贾蓉,又问了河道、营田等诸事。唯一没有意料到的,便是皇帝还问起了漕运。
贾蓉愣一下。漕运部院与宁国府的事情终究还是传到了宫里来,他连忙道:“劳陛下关心,小子倍感恩宠。漕运一事只是误会,如今已然说通。又请了忠顺王令牌,往后平安州天物可搭河、海两运送往南方。”
显德面无表情道:“十三待你真是不差。”
蓉哥儿傻笑两声,不敢再接了。
显德是个极其勤奋的人,没听了贾蓉接话,又自顾批起折子来。书房里安静了一阵子,只听着翻书的声音。
这种感觉是及不好受的,蓉哥儿却也只能挨着等着。
良久。
显德让内监换了热茶,再道:“近来朝中有不少官员上书,要该河运为海运,又细数了近年漕运部院在运河所犯罪责。这事,你怎么看?”
“小子年幼,且身份微末,实不敢妄议。”贾蓉恭敬回道。他属实没弄明白显德皇帝这么问的原因是什么,所以干脆不答。少言、慎言,是最好的选择。
显德皇帝听了这话,脸上竟露出玩味笑容。轻哼了两声,唤了内监领他去拿赏将其打发了。
贾蓉才出了这宫,前后各跟两个小内监,走在宫墙夹道之上。飞雪夜色下,竟觉这深宫夜里格外幽宁恐怖。
突然听了一声,差点没将蓉哥儿吓了半死。
倒是前后的内监们仿佛见怪不怪,只瞧深长夹道的尽头立着两人。虽然对方也提着灯笼,蓉哥儿却瞧不清他的面容。
还是旁边内监小声提醒道:“是大殿下。”
原来是他,太子殿下的老大哥啊,蓉哥儿走近行一礼。
大殿下轻笑道:“可巧的紧,才听人说你回京了,没想在宫里遇上。这是……父皇给的赏赐罢。你此次下江南立下大功,如今回来又恰巧遇上,不如寻个日子本宫亲自为蓉哥儿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
听着这四字,蓉哥儿不免想起在宁国府发生的一切。又瞧了瞧大殿下这张并不好看的脸,浑身汗毛直立起来,忍不住打一哆嗦。
贾蓉忙道:“殿下好心,只是圣上有过旨意,令下官趁年前几日到水利营田府熟络情况。实在不敢怠慢偷懒,只能白费殿下好意了。”
大殿下听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勉强笑两声,道:“既然是父皇有旨,倒怪不得蓉哥儿。”
贾蓉听拉了这位大殿下的话,不免摇头。难怪这货不讨喜,就算没有太上皇的原因,估计太子的位置也轮不到他。瞧瞧这说得什么话,怪不得蓉哥儿,那就是怪显德皇帝咯?
暗暗瞥了前后的内监一眼,估计今天对话一会儿就会传进皇帝耳朵里去罢。蓉哥儿低声道:“自然是怪下官的,只是才回京中公务实在繁忙。下官今夜回去,还得细细研究的营田计策了。”
“这样啊,若得闲,咱们多走动走动才好。”
大殿下却不觉自己话中有什么毛病,感慨一声,便送了蓉哥儿出宫。只是待蓉哥儿走远后,脸上才变化了起来,拉着黑脸不忿哼一声。
贾蓉被内监们送回时,天色已经极晚。路过西府便门,竟还瞧得宝玉与一男子依偎别离。
瞧那人容貌,忍不住皱眉。
“是他?竟然还活着。”
留一个心眼,进了府里。
时辰虽晚,蓉哥儿却未急着回后院里,反进了书房唤来赖升。
“大爷!”
赖升的模样苍老了许多,竟没了往日宁国府大总管的威风气派。蓉哥儿笑着邀他坐下,“赖总管此番辛苦了,坐吧。”
“哪有在大爷面子坐下的道理。”赖升回了一句。
蓉大爷见他不肯,也不强求。问道:“黑山村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
第219章:实在难顶呀!
“幸得大爷指点,又有珖六爷和小芹四爷出主意,才勉强弄清了原委。”赖升现在回想起来,也忍不住感慨还是乌进孝一家会玩。苦笑道:“原来自从珍老爷当家后,日渐松了对黑山村的管制,那乌庄头见着这样情况,每年从中克扣些许。”
蓉哥儿让丫鬟送来一盏热茶给赖升,浅笑道:“想来他们家从前时就没少克扣罢。”
赖升点头道:“以往虽有克扣,但按每年送来的租金,却也在合当范围。只是这些年儿,乌家才逐渐大胆起来,原来每年七八千两的租金,在乌庄头的手里越扣越少。”
“哦?一个黑山村每年可送七八千两银子?”贾蓉听之,不由得眯起眼睛来。忍不住笑道:“最近几年乌进孝送来的银子,都没超过六千两吧。”
“确是如此。大爷若是瞧了近些年送来的单子,便可瞧出猫腻。往日大年时,也有折七千两银子送来。往后逐年递减,这几年都只有四五千两银子。足足少了近一半的租子。还未算上旁边大山里树木猎场,那些东西折算下来,每年上万两银子也是有的。”
贾蓉见着赖升感叹样子,也不免的端起热茶品上一口,压压心底的怒气。冷笑道:“乌家真会计算啊。一年万两银子,只送四五千两银子过来。可比你们赖家的手还长了。”
赖升听闻,面露惭愧,却又无法反驳稍显无奈。赖家的好处其实大多是两府老爷太太赏赐的。虽有各项事情里能捞些便利,但一年也绝对捞不了几千两银子。
赖家和乌家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赖总管讪讪道:“珖六爷和小芹四爷本想着将乌家贪的全运送府里来,奈何实在数目巨大,又怕路途中出现意外,才打消了此念头。”
“数目巨大?能有多大。”
蓉哥儿悄悄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以往乌家小打小闹估计每年克扣的顶多不过几百上千两,近几年虽贪得多了,算他贪上三五万两已经顶天。
只见赖升伸出五指。
蓉哥儿问:“五万?”
赖升微微摇头,苦笑一声:“比大爷想得要多。”
不止五万?难不成五十万?这怎么可能了。贾蓉困惑瞧着赖总管,问:“到底多少,总不能一个小小的黑山村能被他贪去五十万两罢。”
“五十万两自是不至于,但是乌家这些年将府里在黑山村山上的林场、猎场里树木、野兽偷卖,又偷租子钱。粗略算了,至少有十五万两之巨。”
“什么?”
听到至少有十五万两之多,贾蓉不由得心里一颤再坐不住了,从椅子上拔地而起。贾家一个寄生虫既然比贾家还要富有几倍,这算什么?都堪比和珅了。
拳头紧紧握着。都是贾珍这个败家东西,好好的一个宁国府竟闹出这么一大蛀虫来。不,不止一个,还要把神京城外几个庄上的虫算上。这样下去,莫说宁国府,就算是换了国库来也能被亏空了去。
他咬牙问道:“可查了乌家账簿?”
赖升摇头道:“乌庄头精明,各项银子进出分了好几个账簿,想短时间清查清点统计亦是难事。所以珖六爷才有计算,直接趁着送租子时间将乌庄头及独子给带回了神京,将这对父子软禁在府里。”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十五万两啊!”贾蓉被气得抡起拳头在房里来回踱步,这些银子本该是宁国府的,现在却被管租子的乌家给贪了去。十五万两不是小数目啊,就算是宁荣两府现在也拿不出十五万两银子来。
眼里射出一道寒光,问:“乌家父子现在府里何处?”
赖总管道:“二人暂住在前厅东院下人厢房里,这些日却也老实着,未曾出府过。”
“老实?如果天下的老实人都是乌进孝这样,世界还不全乱了套。”贾蓉嘲讽一句,当即便想让人将乌家父子压来。
赖总管苦笑两声,却不再答话。
贾蓉思忖片刻,心里琢磨被吞去了银子自然要找乌家全部要回来。只是这么一大笔银子从北辽地方运来,未免太惹人注目了。要是的半路被人截了去,找人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蓉哥儿想着日后打算,要怎么安排黑山村那一笔银子,以及如何处置乌进孝父子。突然见了的赖总管吞吞吐吐样子,不满道:“有什么话只管说。”
赖总管微微倾下腰躯,垂着脑袋小声提醒道:“大爷还答应过珖六爷和小芹四爷,从黑山村讨来因银子分两位爷一成。”
这尼玛……差点把这个事情忘了。十五万的一成,岂不是要送一万五千两。
赖总管忧心道:“这事该如何处理才好。”
蓉哥儿思量一瞬,瞬时便决定了。淡淡道:“既然是答应过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反悔的。一万五千两又如何?是他们应得的。”
赖升听了这话,脸上不由露出诧异神情。那可是一万五千两啊,不是一千五百两,就算是一千五百两也不是小数目。
说送就送?
蓉哥儿轻笑一声,再说了一次:“是他们应得的。赖总管这次辛苦,自然也不会忘了你的功劳。如今快到新年,府里总管一职还有赖总管担着。”
他不仅要把这一万五千两送出去,还想着要送得轰轰烈烈招摇到人尽皆知。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从宁国府贪墨的一点银子也别想拿走,但只要办好了事情,上万两银子也能赏下去。当然,贾珖、贾芹两人真想拿到那银子,自然不会这么简单。
乌进孝贪墨的十五万两还没送到宁国府来。贾蓉自己都没看到进项,哪里会往外面掏银子。
赖升苦涩笑着应下。他委实没有想到蓉大爷竟然会如此大方,真的要送。连自己这个戴罪立功的还有奖励。
尚荣真的做错了啊。
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差点全被尚荣毁了。
唉……
赖总管又想起乌家父子,不禁暗暗叹息。乌家的手伸得太长了,贪得太多了。这位宁国府总管再看向贾蓉时,眼中神色也渐不同起来。以赖总管几十年的经历,也能看得出蓉大爷心里打算,是在立威风立规矩,同时又在拉拢人心了。
蓉大爷竟用一万五千两来拉拢人心,以后神京贾家八房还不得唯蓉大爷马首是瞻。一石二鸟之计,甚至就算西府娘娘回来,也未必有蓉大爷的威望高。
谁能给实在好处,大家才会听谁的啊。
赖总管有种预感:贾家,要变天了。
翌日,贾蓉并没有立即去找乌进孝父子。他先去了水里营田府挂牌,好在衙门里都是些熟人。蓉哥儿也不须重新认识,更让他激动的是那位老河工竟然也在。
“老先生何时过来的?”蓉哥儿欣喜问道。他还以为接下来京畿营田事务全由自己打理了。
“十三爷担心蓉爵爷在衙门过得不自在,所以特意唤了老朽从江南回来。”老河工呵呵笑两声,“往后还得请爵爷兼营田使大人多多照顾。”
“老先生说笑了。小子虽任了营田使,可诸多事务还要请老先生指点才是。”蓉哥儿长叹一口气,有了熟人好办事,免得自己跑这里还要再来立威一趟。同时他也清楚,忠顺王把老河工叫来,一方面是担心自己的压不住场子,另一方面是怕自己玩得太疯把他总理的水利营田府给祸祸了。
老河工笑着摆手,走旁边桌上拿来不少图纸。笑道:“营田使大人可要仔细瞧好了,上面计算的是京畿各地接下来的营田任务。”
我的奶奶,这得多少?
贾蓉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厚厚一叠图纸。尚且抱着希望,问道:“各地水道田亩都有巡视巡查过吗?可有高低位图,水道预设图。”
老河工露出憨厚笑容,道:“虽有旧图,却没做过任何勘察。”
干!
蓉哥儿幽怨扫了一眼。
这一个个地方现场勘察下去,这得要多少时间啊?明年一年都别想有休息了。
轻轻翻了翻。
啥玩意?
东至塘沽渤海,西靠津门、廊坊大城。跑这么远去?岂不是又不能回家了。
蓉哥儿的上嘴唇不由抖了抖。十三爷实在太不体贴人了,家里还有两个孕妇啊。
不去。
蓉哥儿仔细看了明年水利营田府需要做的事情,越看心里越郁闷。忠顺王是把自己当野牛使,以为蓉大爷有着无穷无尽的力气吗?
哪怕是野牛也要歇息,真不怕的累虚脱去?万一精力耗尽了,该有多少人伤心。
这一日,贾蓉忙碌了一天,夜色尽暗了才踏雪回府。
“衙门怎留下这么多事情。”秦可卿轻轻说道,让小雀儿和香菱给蓉大爷按着脑袋。“大爷回了京都,怎么比以前事情还多了。”
蓉哥儿逼着眼睛享受。款款道:“才回京里,又是年底,自然有许多事情要交接。等过了这几日也过年啦,到那时也能歇息一段时间。”
自前明启,朝中官员的假期一减再减。即便到了大燕朝,也承接了前明的‘优良’传统,甚至还砍去了其他多余假期。
导致朝中官员一年到头只有二十多天假期,而这二十多天也大多集中在正月里。除了病假之外,也只有家人有丧的强制丁忧时才有休息。
难怪贾家这些哥儿老爷都不想入朝当官,甚至有的明明捐了官也不去上任,实在太累太苦还没有休息。
一年里连续工作三百四十天,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住的。
蓉哥儿感受着小雀儿与香菱二女手上温暖,也忍不住长长叹一口气。累这么一趟回来,真的什么事情都不想搞了。
乌家父子,他不想见。西府那里也不想去拜会。
只想躺着!
到了年末三十这日的一早,住在仆人厢房的乌家父子却忍不住了。主动找上赖升总管,想要求见到蓉大爷。
“这便忍不住拉?”蓉哥儿轻笑一声,撇撇嘴道:“今儿可是神京八房年末大祭,可没时间管他们。”
年末大祭代表着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到来,这个仪式在这个世界里的任何家族家庭都是极其重要的。虽有其他家里不会像宁荣两府这么隆重大阵仗,但却绝对不会少了这个仪式。
贾蓉看了赖升一眼,款款道:“先准备了大祭吧,差人将西府老爷们都请来,各房老爷哥儿也别忘了。快到吉时,其他的事情等大祭过后再说。”
今年的年末大祭,贾敬终于走出了他呆了一年的净室。
贾蓉也稍得了闲。
宴会过后,贾珖、贾芹两人主动找上来。
“蓉哥儿……”
“珖叔、芹哥儿,今年劳烦你们了。”蓉哥儿见这两人脸上喜气,也不由得呵呵笑起来。“等过了年,还得请珖叔与芹哥儿再往黑山村一趟。弄清了乌家的情况,答应的事情定不会食言的。”
贾芹嘿嘿笑起来,长长的鞋拔子脸上露出满脸的猥琐。
“省的,省的。”
贾珖比贾芹更稳重些,点头笑道:“都是一家人,不讲这劳烦的话。往后蓉哥儿有任何差事,尽管找来,我定不会推迟。”
“珖叔言重了。”贾蓉嘴上虽这么说着,心里却满意的很。笑一声,道:“虽然黑山村的事情还未解决,但宁国府也愿意先拿一千两出来作为珖叔与芹哥儿这一年的辛苦。等明年珖叔与芹哥儿再到了黑山村,到那时咱们再做算账。”
贾珖、贾芹听了有钱拿,还是一人五百两,两人眼睛都眯起一条缝来。他们也知道黑山村的钱没有送到宁国府来,想要拿钱还是得去黑山村一趟。现在宁国府先支了一部分,岂能不开心了。
贾芹忙乐道:“省的,省的。明年等开春之后,我并与珖叔过黑山村去。”
听了这话,贾蓉的不由望向堂内最前面的贾敬。轻笑一声,道:“也不急着过去,黑山村有大阵仗计算,那些银子也不会长翅膀飞了。”
让两人去拿了银子,记了账簿。到大年初一时,因为林如海父女孤在神京,于是贾家将林家父女邀请了过来。
贾蓉瞧着林黛玉远远看自己的眼神,不由感慨:“实在难顶呀!”
第220章:黑山村地远
半年时间未见,林黛玉身材越渐细柳长挑,神色安娴也增添点点端庄气派。只是蓉哥儿见着她眉目间的神采,其中欣喜光芒实在明显。
贾蓉心里暗叹,幸亏今儿秦可卿、王熙凤两女都因怀有身孕而停内屋携手说着话。忙邀了林黛玉进去,问道:“可去了老太太那里?”
“才从老太太回来了。那边几个太太都在,想着凤姐姐、宝姐姐今儿都来这边了,也好过来瞧瞧。”林黛玉款款说道,“蓉哥儿回京了,怎么也没往各家走动走动。”
各家?
是因为没有去林家吧。
蓉哥儿挠了挠脑袋,尴尬笑道:“林姑姑快进房里去罢,外面天儿冷,莫要冻坏了自己。我先去西府那边一趟,和各房老爷商量有事要商议。”
话闭,贾蓉连忙出了院子。后面领着紫鹃、雪雁两个丫鬟的林黛玉想要叫住他说话,却也只能看着蓉哥儿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小黛玉脸上喜色顿时消散不少,清冷哼一声才领着两丫鬟进了正房里。
王熙凤见了黛玉过来,不由打趣:“大过年的,是哪个不开眼的惹了我们林妹妹。”
林黛玉悠悠坐下。想着今儿欣喜过来,好不容易见蓉哥儿一面,却是半句话也没说上。眉目微拢,不甚在意道:“正月里哪有讨不自在的,只是一路过来,没瞧着昔时认识的猫儿,也不知道它跑哪里偷懒去了。”
王熙凤呵呵笑道:“原来是这么个事情。府里的这些猫儿狗儿,许久没见着了,确实生分不少。那些猫狗的性子,妹妹还能不晓得,不是闹屋檐下打架便是在角落里偷腥。”
薛宝钗暗暗瞥了凤丫头一眼,脸上笑容却更盛起来。道:“猫儿狗儿都是这样的,你和它们亲上一阵它便缠着你,你离开一阵子,猫儿狗儿的便跑别人那讨温暖去了。”
王熙凤点头认同道:“妹子看得最透,将它的根儿也瞧清了。如今我和蓉儿媳妇怀着孩子,猫儿狗儿不来热闹,反而是一桩好事。”
宝钗脸色渐红,又瞧了可卿、熙凤两人的肚子。浅浅上挑着嘴角,展现的却是机械的笑容。不再与她们论猫儿狗儿根儿的事情,寻上林黛玉说着关于金陵制衣厂的悄悄话来。
房里可卿等人确实没听懂其中猫儿狗儿的意思,说了一会子话,蓉大奶奶便躺下休息,请了尤氏并瑞珠、宝珠招待几女。
再说贾蓉去了西府,见了各位老爷,又到老太太院子请安。
鸳鸯为小蓉大爷打帘,他方款款进了房里。
老太太这边,邢太太、王太太、薛姨妈并政老爷房里周姨娘、赵姨娘,及珠大奶奶李纨与贾兰、宝玉、贾环等人,又有迎春、探春、惜春并史家姑娘在场。
房里好个热闹。
贾蓉先给老太太请了安,又依次问了个长辈的年。正月里,房里众人里虽有不喜贾蓉的,却也未表露什么厌恶神情,甚至连王夫人也说对贾蓉说上两句鼓励好话。
蓉哥儿是个脸皮厚,说一通听一通,又乐呵呵笑一通。几个年轻的姑姑对他倒是没恶感,迎春不善言辞,探春却问起黛玉、宝钗的踪迹。
蓉哥儿回道:“两位姑姑在东府热闹,二婶婶也在那边。”
探春原与黛玉最熟,自黛玉打扬州回来,两人也未见得多次。听了消息,心里向往。忍不住同身边几丫头问道:“咱们也到东府玩去,那边正好梅花盛开,踏雪寻梅也是有趣的。”
迎春没什么主见。惜春本与东府有隔阂但也说通了一些,如今亦不如以往排斥。两人瞧向宝玉、湘云。
贾宝玉倒是想去,去了那儿说不得还能见见林妹妹和宝姐姐。只是又想着宝钗打前几日从金陵回来,虽然待他也还和气,却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林黛玉的更是直接不愿理他,哪怕见了,嘴里说着的也是蓉哥儿在扬州时的威风。
宝玉幽怨瞧了贾蓉一眼,感觉原属于自己的东西全被蓉哥儿抢了。道:“我才不去蹚那热闹。”
宝玉不愿去,湘云自幼与宝玉亲,又与东府不熟,也不愿过去了。
探春又问了珠大奶奶李纨,李纨摇头拒了。又瞧了亲弟弟贾环,话到嘴边又怕环哥儿去了东府犯浑,才没问了下去。
事情落在赵姨娘眼中,怨念扫了探春一眼。只是这房里也没赵姨娘说话的份儿,看着探春领另外二春离了,宝玉又同湘云出了房,只有贾环孤孤单单站那儿。赵姨娘心里更不是滋味。
贾蓉问过安,也该走了。老太太此事却叫住他,“你林家的姑太爷正在后面逛园子,蓉哥儿过去陪陪罢。”
蓉哥儿听了,也想去瞧瞧这传说中的大观园是什么模样。
由丫鬟领了从老太太院子出来,穿一座仪门,来到凤姐儿院子边上,只见原来李纨房间后面的夹道被砌成了墙。凤姐儿与李纨院子中间相隔的地方开了一扇门,贾蓉过了这门,便进了为元春省亲修建的别院里了。
到了里面,换了小厮领路。蓉哥儿左右打量,这别院里虽初有模样,却尚未完工。许多地方还停着砖石瓦块,别院里各道倒是完善的。
随着小厮寻上的林如海等人,原来府里闲人贾政领着一帮清客正带着林如海参观尚未修成的别院了。贾蓉过去,贾政仗辈分说教一番。
惹蓉哥儿一阵头疼。
陪着一群大老爷们游了一圈,他心里也有了计算。省亲的别院估计要到春夏之间才能完全修好了。这么来算,这世界的时间与他支离破碎红楼故事记忆有了极大差别。
一点也对不上了。
入夜时分,贾蓉从西府回了。
赖升总管又找了过来,讪讪道:“乌庄头吵着闹着想见大爷一面。”
贾蓉疑惑问道:“赖总管怎在这事上如此的上心?莫不是收了乌家的好处?”
赖升身子一颤,害怕蓉大爷误会,急切道:“大爷明察。乌庄头确有对老仆说情,可老仆实在是为府里着想。乌庄头有说,愿意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怕后面耽搁了。”
“耽搁,能耽搁什么?”贾蓉冷冷地笑一声,不满道:“总不能他还妄想着回黑山村与他的媳妇们团圆不成?”
赖升小声回道:“听乌庄头的意思,这些年乌家贪墨的银子大多被用于经营生意去了。现在乌家没了主事的,若迟迟不回,恐怕那些生意要全耽搁了去。”
“哟,还想着生意了。”蓉哥儿轻哼一声后竟忍不住心里笑意,冷笑道:“既然他呆那边不习惯,把他带来罢,本大爷倒是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赖升得了令出去。
贾蓉转身去了书房,闲坐一会,赖升便已带着乌进孝过来。
“大爷万福金安。”
乌进孝佝偻着身子恭敬唱一句吉祥。抬头见了蓉大爷脸上冷峻,心中免不了一沉。暗暗想着,这次是乌家的劫数啊,无法逃避的劫数。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宁国府竟然会突然冒出一个这样的人儿来,竟会抄下人的家。
唉……
蓉大爷道:“说说吧,到底有什么要交代的。”
乌进孝也知道,如今自己和儿子被软禁在了神京,黑山村庄园也被人监视着。他们做下人的哪里又能反抗得了。只要户部贱籍一日不消,乌家就一日是贾家的家奴。
主子可拥有家奴的所有权。
乌进孝心里怕啊。黑山村离神京遥远,乌家的女眷在黑山村出了什么事情,神京的他们也不会知道。时间越久,他心里越怕。还有在外面的生意,耽搁太久若是商人拿钱跑了,他连陪宁国府的银子都没有。
缓身跪下,磕头道:“求大爷给乌家老小一条生路,老仆愿意将所有事情交代了。”
生路?
贾蓉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乌进孝死,或者乌家任何人死。哪怕乌家贪墨了巨额银子,贾蓉也不会让他们死了。这也不是说他有一颗圣母心,连这样的人也放过,而是他知道让乌家的人死,不如让乌家的老小去神京庄上干苦力。
贾蓉一点也不着急,款款道:“乌庄头在宁国府住着,虽然没黑山村条件好,府里也没刁难庄头罢。贾家是积善之家,可做不出害人性命的事情。”
虽然没有刁难,可是乌进孝与贾家奴仆住在一起,是免不了受其他奴仆孤立虐待和勒索的。一个犯下滔天大错的家奴,还是曾经风光无限的黑山村庄头,宁国府里总有奴仆想踩踩这位从上面摔下来的庄头大人。
如果说赖家的人去了庄上,尚且其他人还会看在赖嬷嬷和赖升的面上,不会太过苛难赖家。
但是乌家,连乌进孝都被压来了,哪里还有其他靠山。那些曾经羡慕嫉妒乌家的人,趁着这机会,还不是想怎么欺负乌家就怎么欺负乌家。
乌进孝只觉心中苦涩。当初他可是亲眼瞧着宁国府一步步放任黑山村管治,才起了心思要扣拿租金和偷卖山林树木药材野兽等。
一个落败的宁国府里,怎么就出了贾蓉这样一个好管闲事的。
实在想不明白啊。
这样的俗事俗务,哪里是豪门大族里的哥儿该管的。
乌进孝道:“大爷心善,自是不会害人性命。只是……”
“莫说其他闲话浪费我时间,你若不想交代,便回房间去罢。”
蓉哥儿挥了挥手,实在不喜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他心里打着主意,不管乌进孝交不交代,等明年开春了让赖升带上一大队人马将乌家抄个底朝天,往后每几年换人到黑山村轮做庄头。再把乌家所有人压回神京来,全部打发到神京的庄上去,事情也就过了。
“大爷,老仆交代。”乌进孝见贾蓉完全不给说情的机会,连忙又磕了脑袋,忙道:“这些年来,老仆从田亩山庄偷扣租金三五万两,又偷卖山里树木、人参、鹿茸、鹿鞭、熊掌、貂皮等物,累银子十多万两。”
贾蓉听了却不满意。款款道:“莫不是从赖总管拿听来数目,便胡诌起来。什么租金三五万两,药材、野兽十多万两。到这会儿还想着糊弄了?”
“老仆不敢,说的确是实言。”
“嘿,实言?乌庄头也别说我是恶人,以你的行为在朝中起码是一个抄家流放的罪。咱也不为难你,既然不想交代,也无需多言。本想着还给你家里女眷接来,如今瞧着也是没那必要,直接在北辽地界全换卖了银子,以补宁国府的损失也好。”
“啊?”乌进孝一愣,卖乌家女眷?被这样一下,乌进孝心里大骇。喃喃道:“望大爷看在乌家几代为府里辛劳的份上,开一开情面。”
贾蓉啧啧喝一口热茶,不紧不慢问:“我若开了情面,宁国府能获得什么好处?”
这是贾蓉一直关心的。甚至在他眼里的,眼前这个乌进孝也算是个头脑灵活的人才。短短几年时间,便能聚财十多万两,可比水泥赚钱多了。
乌进孝急切道:“老仆在北辽这些年,常与海外岛国大八洲、东面李朝国,西北厄罗斯三国来往生意。大燕药材、瓷器、丝绸、茶叶在大八洲、李朝、厄罗斯三国大销,黑山村的药材便是多卖出这些地方。大爷若加大经营,往后黑山村定有源源不断的铜银送来。”
贾蓉道:“北辽与李朝相隔长白山,与大八洲隔李朝半岛,莫非还要从渤海运去?看来乌庄头能耐不小啊。”
乌进孝回道:“北辽地方可从海参崴出海,南下李朝、东达大八洲。”
贾蓉方才恍然大悟,差点忘了海参崴这个地方。好地方啊,他突然来了兴趣。问道:“黑山村离海参崴有多远?”
乌进孝回道:“并不远,宁古塔、海参崴都在黑山村以南。”
贾蓉心里大约有了数。现在反而对贪墨的事情没了太多关心,反而问起乌进孝与大八洲、李朝、厄罗斯三国的贸易来。
乌进孝回道:“黑山村地远,东边又贫瘠。朝廷虽在海参崴设了海关,却无太多管治。如今黑山村内,常有各国商人停留。人数虽不多,来往交易却有不少银子。”
第221章:公器私用虽不太好
贾蓉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乌进孝能够囤得这么多银子,赚的是李朝、大八洲、厄罗斯三个国家的钱啊。
只是这大老鼠卖的东西却是属于宁国府的。
乌进孝见着蓉大爷眯起眼睛,心知不好,忙道:“恳求大爷给乌家一个机会。”
“要我如何给你机会。”贾蓉垂头把玩起手里杯盏来。
心里暗暗想着,宁国府在北辽之地有没有可为的。北辽地广人稀,又因为昔日的种种原因导致那里成了流放之地。可是贾蓉却清楚的很,不说乌苏里江以东地区资源丰富,还有海湾可建港口。
单单是北靠厄罗斯,南接李朝国,东面与大八洲隔海相望,这便是极佳的外贸要地。
偏偏那地方是人嫌鬼恶的荒凉之地,不说黑山村南方的宁古塔都是大燕流放犯人的地方,黑山村周边更是人烟稀罕。由于黑龙江以北地区交通极为不便,即便是边界设立的哨所,也只一年甚至数年去巡视一次。
他正思量着。
乌进孝见却蓉大爷这般神态,以为贾蓉完全没有放过乌家的意思。奈何他只是宁国府家奴,怎么逃不脱。急切说道:“黑山村有金。”
“嗯?”
乌进孝急道:“黑龙江、黑山村及海参崴一带土地有金,黄灿灿的金。由于昔日女真三部被剿,太祖将北辽宽广土地分封四王八公。本朝定都神京之后,北辽一片成为皇家及四王八公私地,所以黑龙江岸诸地情况,外人全然不知。”
“继续说。”蓉哥儿皱起了眉头。他倒是想起了一件关于前世的故事——闯关东。东北有金,他是知道的。黑山村、海参崴等地有金,他还真没想到。
“这些年来,由于北辽路远,天地寒凉,皇家渐渐与北辽断了联系。即便是四王八公几家,也渐渐对那里松了管治。咱们在北辽的庄头们偶与苦叶岛居民来往,才发现了当地有金。”
苦寒之地,一个有金脉存在的苦寒之地,还是一个人烟稀罕的存在金脉的苦寒之地。
贾蓉思忖了片刻,哦一声。
“大爷。老仆能交代的全交代了,求大爷饶乌家老小一命啊。”
“行啦,你暂且回去吧。今儿怎么说也是过年,莫说这些丧气的话。”
“大爷……”
贾蓉挥手,让赖升领着人将乌进孝带了出去。他却沉思了起来。
黑山村,太远了。
唉……
实在太远了,远到连大燕皇家都要忘了这块地方。
贾蓉更清楚,淘金开金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况且还是遥远的边境苦寒地区,去开金矿。不太现实啊。
同时,他的心里也明白。黑山村这块地方必须牢牢抓在手里,还包括海参崴地方。或许是因为有着前世心结的原因,他有着一种执念,哪怕没有金矿,那里都要抓在手里。
对他来说,现在黑山村有两个好处,一为物产丰富,二为人烟稀少。
人烟稀少嘛,宁国府在黑山村各庄里无论做什么,别人也不会发现。
他悠悠叹一声:看来宁国府又要建一个水泥窑了,一个不会对外售卖水泥的水泥窑。又忍不住暗笑:显德皇帝不是鼓励开荒吗?宁国府该去北辽苦寒地区‘营田’了。
或许将来,那里能成为宁国府的退路之一。
狡兔三窟,仅得兔其死耳。
想到这里,贾蓉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等黑山村的‘水泥窑’建成了,到那时候,真可以说上那句话:告我们家谋反都没事的。
哼着曲儿回了院子。
秦可卿见了,忍不住笑道:“大爷遇上什么好事情,竟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哪样的闲情逸致?”
“往常也未听大爷哼过曲儿,这奇怪的曲子莫不是南音?”
蓉哥儿哪里懂什么南音北音的,连刚刚自己哼的是什么也记不起名字来。嘿嘿笑道:“你怎么还没歇息?”
秦可卿扶着肚子坐起,道:“方才小眯了一会,梦里见了大爷变了猫儿跑西府偷鱼去了。也忘了偷吃了多少条鱼儿,带着满嘴的腥味回府来。”
贾蓉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哈一口气,笑道:“哪里腥味。”
“哪里晓得,许是大爷身上熏香遮了鱼腥,咱们才闻不到罢。”秦可卿缓缓说道。
什么西府偷鱼,满嘴腥味。贾蓉心里明白的很,这妮子是在意王熙凤肚子里的孩子了。他连上前去,扶住可卿,给她背下垫上枕头被褥。
“梦里的事情哪里当得真。”贾蓉指使了房里的小丫鬟出去,只留着香菱、雀儿两人,方才对可卿劝解。“凤姐儿的事,你本就知道的。”
秦可卿悠悠瞥了蓉大爷一眼。“哪里说得是她,说的是薛家的。”
“额……”蓉哥儿的目光扫下小雀儿,小雀儿连连摇头表示不是自己透露的。
秦可卿看见,道:“莫要看雀儿了,她何时不是向着大爷的。知道的事情,哪里会跟我这个奶奶交代。”
“嘿嘿!可儿也晓得雀儿这丫头一根筋,今儿我给你好好教训她。要她这傻丫鬟也明白明白,哪个才是宁国府的主子。定让这妮子涨涨记性,不敢再有什么瞒着我们蓉大奶奶。”
“哼。知道的人是在教训,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宠幸了。”
“哪有的事情。”蓉哥儿讪讪说道。附耳在她肚子上听了听,想要转移话题。
秦可卿却知自家大爷性子,哪里会给机会。抢先道:“大爷准备何时将薛家的姐儿接到府里来?”
“……”
“大爷也莫急着否认,她的神情掩饰再好,很多东西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特别待一个人的关心,哪里能隐瞒得住。”
蓉哥儿讪讪道:“本想着过几日,待你生产了再说的,不是刻意要瞒可儿。”
“可儿也没怪大爷。”可卿轻轻抚了抚鬓发,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悠悠道:“大爷前年与凤婶婶好了,去年又和薛家的好了,今年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姐儿。可儿到底是大爷媳妇,大爷一年一个往府带,怎么也要和可儿通通气罢。”
诬陷,天大的诬陷。
贾蓉道:“哪里是前年的事儿,都是去年的。”
秦可卿哦了一声,缓缓道:“原来的都是去年发生的,这么算便是一年两个了。年头一个,年尾一个。今年年头该是哪家的,年尾又是哪家的?”
蓉哥儿听着不对劲,轻声哼笑道:“你又学着哪个说话,阴阳怪气的。”
秦可卿深深看着蓉大爷,若有所指道:“自然是林家的姑姑,可惜我也只学了个皮毛。得哪天林家姑姑住府里来了,要跟她好好学学才是。”
贾蓉听着这话,竟有一种头皮发麻,起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连忙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你家大爷和林姑姑可没什么关系,就算有什么也定是她年纪稍小,觉得与我们稍亲昵才……”
蓉哥儿看着可卿脸上的笑容,再说不下去了。悠悠叹一声,“我这该死的魅力太大了。”
蓉大奶奶忍俊不禁笑出一声,又急忙扶住肚子,吃痛……瞪着蓉大爷,哼道:“大爷也莫得意了。薛家已无权势,又已有了干系,尚且能够说得通。林家老爷如今可是都察院御史,他家的女儿哪能没名没分跟着大爷的。以后有大爷头疼的事情。”
何止是以后头疼,贾蓉现在就开始有点头疼了。别说林如海不同意,就算林黛玉和他走得近了点,西府的太太们也不会同意。
偏偏林黛玉是个不管不顾的。
贾蓉道:“也许过了几年,待林姑姑年岁增长了,这些事情也都过去了。”
蓉大奶奶点点头,也只能这般想了。林家的姑太爷是朝中官员,官员之女不能为妾,可大爷又不能停妻再娶。这完全是个死结,只能等以后慢慢淡忘了。
他们俩口子打着好主意,旁边的小雀儿却是瘪瘪嘴。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旦待谁有了好感惦记上了,哪里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就算往后一年见不上几面,心里的那情愫也是难以消散的。
一夜过去。
第二日,大年初二。
两府比初一更热闹。
天香楼里再摆了酒席,又请了戏班。可卿、熙凤二人领着身边丫鬟没去凑热闹。可黛玉、探春等人一早便些着迎春、湘云、惜春,并宝玉、贾环、贾兰等人过来。
贾蓉与尤氏在天香楼招待,尤氏先领了众姑娘哥儿们上楼去。楼上黛玉却无心听戏,见了楼下蓉哥儿孤独在下面,拿着暖手的小铜炉跟着下去。
“怎么连个暖手的也不带,快把这拿着,莫要冷着了自己。”
蓉哥儿闻声回头过来,只见身材细挑林黛玉伸手儿捧着暖手炉子送在面前。一弯蹙眉似有埋怨,又似关心。
“姑姑拿着暖和罢。我皮糙肉厚的,不怕这点冷。”
蓉哥儿还想着昨儿同可卿说的话。如果换了别的身份,有美主动过来,他绝不会拒绝。可这是林黛玉,一来年纪小,二来就如同昨夜说的,两人身份也不好有其他关系。
林黛玉听了拒绝,脸上不由失落,甚至还有种砸了手里铜炉的想法。也只是这么想了,并未去执行。拿起铜炉塞进蓉哥儿怀里,哼声踩着楼梯上去了。
贾蓉感受着铜炉上传来的暖意,也忍不住在心底悠悠叹一声。
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
在楼下又等了一会儿,才见了西府老太太领邢太太、王太太,后面跟薛姨妈、珠大奶奶李纨、薛宝钗等人过来。
老太太问:“蓉哥儿媳妇没过来?”
贾蓉回道:“二婶子在院里陪蓉儿媳妇了,她们俩倒是有伴,不会闷着。老祖宗快上楼罢,楼上姑姑们还等着老祖宗坐主了。”
老太太听了,不禁玩笑道:“凤辣子倒会偷懒,回了府来不肯管事也就算了,还日日跑东边来打搅你媳妇。下次瞧见了你二婶子,莫让她进院子了,省得她来回乱跑。”
不然王熙凤进院子?那是不可能的。蓉哥儿嘿嘿笑声回道:“全听老祖宗的,下次婶子再来,蓉儿便说是老祖宗指使的。”
贾母老太太笑道:“你倒会卖我。”
旁边邢氏、王氏两位太太都冷眼瞧着,虽然脸上带笑,却并不和善。特别是王夫人,贾蓉总觉得她看自己的时候,眼神里还有这一种暗藏的恨意。
贾蓉迎上两位夫人的目光,厚着脸皮问了安。偏偏两位夫人不喜他,却也不得不做出和蔼表情来。
贾蓉又问了薛姨妈、李纨、薛宝钗三人的安。薛姨妈倒是热情的很,还夸了几句贾蓉好话。李纨也暗暗点头示意,脸上笑意和睦。唯有宝钗脸色神情一成不变,笑是笑着,却总让人觉得虚假。
蓉哥儿盯着她眼睛瞧了许久,薛宝钗方才顶不住低下头颅,一侧耳朵悄然红了起来。道:“咱们快上去罢,楼上的姐儿哥儿们还等着老祖宗坐主了。”
如此,众人方才朝上面走去。
风韵犹存的寡妇李纨行在最后,待众人上了楼梯,李纨才领着身边丫鬟素云停步。珠大奶奶李纨与蓉哥儿隔着些距离,轻声款款道:“蓉哥儿还未听到义学里李家老先生的消息罢。”
贾蓉一愣,难不成是去年自己不在神京,义学闹出事来?不应该啊,如果真有事,可卿不会不和自己说。困惑道:“可是义学又出了什么问题?”
李纨轻声道:“倒无问题,只是李家先生年岁渐高。他又瞧着兰儿有进学天赋,想单独收下教学。如今义学又无其他先生教课,所以……”
听着李纨声音顿在那里。贾蓉倒是明白了,李老先生年岁渐高是真,贾兰有进学天赋也是真。如今李纨找上门来,怕不是担心义学没有其他先生教课,而是想让李老先生单独培养贾兰。
原来不争不抢的寡妇也有心眼。不过也属正常,李家的老先生本就是李纨族叔,厚爱一点李纨的儿子也没什么。
蓉哥儿思忖片刻。公器私用虽不太好,但重点培养一个也不是不可,况且贾兰也确实比宝玉等人上进。
“婶子的意思,蓉儿知了。等过完年,会找二太爷商量。”
第222章:又一年,大年初二初三
李纨嫣然笑起,现出符合她二十多岁年纪女人风韵。
“此事便麻烦蓉哥儿了。”
“兰哥儿进学,也是家里喜事,哪里算是麻烦。”如今的李纨比曾经多了许多颜色,贾蓉暗暗避开眼神,轻笑着回了。
只是他的脑海里,却莫名想起某天夜里从李纨房间后夹道路过时的一瞥,惊艳至让人心跳加快的一瞥。那夜的画面还深深印在他的脑海,等见了李纨轻捻着手绢儿上了楼,贾蓉才将脑海里画面抛入云霄。
不多时,贾赦、贾政两位老爷并林如海,领贾琏、贾琮、薛蟠等人过来。
贾赦问:“敬大哥今儿也未过来?”
贾蓉回道:“太爷喜静,那日大祭过后便回了净室里,谁也不见了。”
几人听了,也未再多说什么。由贾蓉领着上了楼,进另外一个房间,与隔壁女眷隔着一道帘子。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人,各房老爷哥儿也来了几位。
最近与宁国府走动频繁的贾珖、贾芹自然最先过来,一到便上楼陪西府老老爷们玩乐去了。
快到晌午时,四王八公里在神京的几家,各家的夫人也过来热闹。北静王妃、王子腾夫人、忠靖侯史鼎的夫人各带女眷过来,让贾家这个新年过得好不热闹。
后晌宴起,牛家、冯家、陈家的客人携手同来,送上一通吉祥话,也入宴去。
比之宁国府天香楼的热闹,被软禁起来的乌家父子却在唉声叹气。可怜了不管如何找人求情,这会儿也没谁去管他们。
只是宁国府亦有难言的苦,天香楼里正热闹时。贾蓉却见了外面有人找尤氏传话,过去打听才知道是尤老娘带了尤二姐、尤三姐过来打秋风了。
尤氏如今在府里地位尴尬,她虽是贾珍填房,却不是富贵家女儿。更无权势,连唯一的靠山贾珍都不在了。如今尤家的人过来,给的银子多了又担心蓉儿媳妇有建议,给的银子少了,又怕老娘恨情薄。
她无奈道:“我过去见一见,蓉儿留这招待家里的老爷、太太们罢。”
贾蓉回道:“太太留楼里罢,各家女眷都在,还有北静王妃这样的尊贵人物。虽然有老太太她们也算是半个主人,但我们宁国府无人在场也是不合当的。尤老娘那边,让媳妇她们招待去罢,又有二婶婶在院子里,出不得什么岔子。”
他对尤家也没什么恶感,只是计起来确实不算亲密。即便是尤氏也与尤老娘没太大亲缘关系,更别说宁国府里了。这样的亲戚上门,宁国府自然不会让她们空手而归,但也只是常规招待。
像王熙凤那样,支出二十两银子做了人情,也算是大吉大利的喜乐事了。
尤氏愣了愣神,反应过来蓉儿也是为她着想,心里不由流涌一缕暖意。又瞧了蓉儿俊秀面容,虽比往年黑了一点,但更有男人气派了。
轻声款款道:“微末小事也让蓉儿劳心了。”
“不算劳心,倒是蓉儿不在府里的日子,让太太费心照顾媳妇,还要打理府里。是太太劳心了。”
尤氏听了心里自是有喜,便让传话的人回去请蓉大奶奶找到尤家客人。吩咐完了,又回了楼上招待贵客女眷们。
贾蓉也跟着上了楼。
宴毕。
贾蓉先领了王子腾夫人等几位去见了王熙凤、秦可卿。回来时,天香楼里已是极热闹。众姑娘玩牌的玩牌,说笑的说笑,瞧戏的瞧戏。
隔壁房间的贾赦先回了荣国府里,贾政、林如海则在天香楼里听着曲儿玩棋。其他的老爷哥儿也是闲不住的,贾琏、薛蟠、贾珖、贾芹等人组织同去凝曦轩玩乐。
闲住的贾蓉也被拉了过去,围观了一阵,又被拉着赌上几把。
待夜色降临,贾蓉已经送出去不少银子,惹得贾琏、薛蟠两人连连取笑。
“蓉哥儿不太行啊。”
蓉哥儿只一个劲苦笑,偶接两句:“不太会玩,不如琏二叔、蟠大叔有经验。”
贾琏听闻笑了两声,道:“往后多玩几次,也便熟络了。”
贾蓉对这个实在没什么兴趣,也就是因为今天过年,陪着客人玩几把。输赢多少,他也是不在意的。笑道:“二叔莫打趣了,我再多玩得几把,不得将身上银子全输个干净。瞧天色该到晚宴时间,再等会该要来催了。”
此言一出,赢了钱的洋洋得意,输了银子的唉声叹气。
场子散了,众人又回天香楼吃晚宴去。路上,贾琏忽然叫住蓉哥儿。等前面众人走远了,贾琏道:“凤姐儿怀上了,往后怎么打算?”
冬日的北风格外冷,河上倒影粼粼映出灯火的光明。贾蓉愣河岸桥边,看着水里波纹中贾琏扭曲的身影。
又一阵清冷的寒风刮来,旁边树丫上发出层层叠叠的声浪。
他怎么也没想到的琏二叔会突然找来说起这事。长长吐了一口气,问:“二叔是如何计算的。”
贾琏其实也没太多计算,苦笑一声道:“继续让凤姐儿住在荣国府罢,将来生养了孩子,也放荣国府养着。”
贾蓉一怔,又瞧琏二叔只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道:“蓉哥儿看如何?”
“二叔的意思是?”
蓉哥儿非常疑惑,贾琏这是想要做什么?
贾琏悠悠叹气。想着,不过是自己再苦几个月,把相好放外面别院住一段时间。等王熙凤生养了后去了宁国府,再把相好的接进荣国府。这么一来,相好的有了,孩子也有了。院里又没了王熙凤,想怎么高乐便怎么高乐。
琏二爷道:“如此也算是保存了我的颜面,也不坏了凤姐儿的名声。”
真的只是这样?蓉哥儿微微眯起眼睛来,心里的念头急速打转。
又听贾琏继续道:“到底同她夫妻一场……况且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姓贾。若是蓉哥儿不愿意,哪怕等凤姐儿生养后,再让她们般回去宁国府里也好。也能当是荣国府的孩子养在了宁国府里。”
这……
贾蓉瞬间就懂了贾琏的意思。贾琏是想掩盖下这事情,同时想让王熙凤肚子里的孩子,管贾琏叫老爷?
这尼玛!
那明明是我蓉大爷的孩子啊。
贾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是贾蓉对不住贾琏,可是……他又看着贾琏脸上神情,像是在哀求请求,蓉哥儿深深叹一口气。道:“非是我不愿意,二叔这做法确也掩盖了我的混账行径,本该感激的。只是还得同凤姐儿商量才是。”
贾琏点了点头。其实他的心里也怕,他与王熙凤结婚这么多年,才只生养了一个大姐儿。他又经常在外偷吃,也没搞出人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命中无子了。
所以如今见了王熙凤怀孕,心里是又怒又喜。只要他与凤姐儿没有和离,凤姐儿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荣国府里他贾琏的。如果生下男丁,他也是有了后。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也能勉强对祖宗有交代了。
总比一生无子要好。
贾蓉、贾琏各怀着的心思往天香楼去,两人沉重的脚步随着离天香楼越来越近,也逐渐轻盈起来。
进楼前,贾琏还忍不住安慰蓉哥儿一句:“勿要多想,若是凤姐儿不愿。让她先以养胎的名义住在宁国府也可,等生养了后,再把孩子送回荣国府养着。”
贾蓉暗暗瞥一眼,不做声。心里算是明白了,贾琏说千道万,最后的目标还是想要王熙凤肚子里的孩子。
他甚至怀疑这两年里,贾琏是不是在扬州玩得太潇洒了,导致琏二爷没了生育能力。
也没正面回他,并身上了楼,宁国府的晚宴上依旧热闹非常。
夜里,天香楼里已经没了其他的客人,北静王妃、王子腾夫人、史家夫人等都早离开了。牛家、冯家、陈家来的客人也走了。
如今只剩两府及林如海父女、薛姨妈一家。没了外客,林家、薛家又不见外,夜里的宴会反而更闹起来。
贾蓉这为宁国府的主人,如今家里权势最大的男人,自然得敬了不少的酒。加之他辈分较低,又在正月新年,也索性放开热闹。
随着府里花灯尽亮,烟花也在夜空绽放。在唰唰咻咻的烟花炸响下,贾蓉已被灌得迷迷糊糊。
隔壁房里有两个女子眼巴巴看着,虽有担忧,却不好过去劝解。
混在的女眷房间的宝玉看了两女神情,他脸上神采也渐黯淡下来,瞧着夜空斑斓色彩都觉没了半点年味。突然想念起南城小院里的张红尘,心中记挂想着,红尘大哥这会儿在做什么了?会不会也在看着灿烂烟火想自己了?
宁国府的男主人喝醉了。
待烟花消散,夜色更深时。西府众人进了车轿,从宁国府花灯之下一个个乘轿离去。
作为现今荣国府内宅当家的李纨,被尤氏唤了留下帮忙。待送着西府老爷、太太、哥儿、姐儿们走完了。
尤氏、李纨二人瞧着房里烂醉贾蓉,不由蹙眉起来。
第二日。
正月初三,贾蓉醒时回忆起昨夜的梦有点奇怪。
却也没深想,早早提着礼去了忠顺王府。
“爵爷怎一早就来了?”王府护卫见了蓉哥儿过来,脸上不由见喜。
贾蓉问道:“怎么是你们在这里守着,玉大哥他们没有回来?”
一护卫回道:“玉侍卫大人还在江南了,其他侍卫大人虽然跟着十三爷回京了,也被都十三爷打发回府过年去。”
原来如此。
贾蓉挠了挠脑袋,这才想起侍卫与护卫是不同的。乐呵呵地给了几个守门的护卫一点碎银子,又问:“十三爷可起?”
一护卫回道:“已差人过去通报,爵爷去前面厅里稍等歇息罢。王爷前几天才回京都,每日都要往宫里待到深夜才回。昨儿又是大年,王爷与娘娘在宫里吃宴,忙到子时才从宫里出来。”
子时啊,那岂不是半夜了。
贾蓉又问了王爷昨儿几时回了府,几时歇息的。
护卫们却不愿意说了,讪讪笑道:“爵爷莫要为难小的们,王爷的这些私密,小人哪里敢透露。”
见他们不愿说,贾蓉也不再问。径直朝前厅走去,过了仪门遇上一小内监。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见了亲人。
“哎哟喂,那些下人也不说清楚了,还以为谁这么早上王府来。原来是咱们蓉爵爷,快快快,爵爷先到厅里稍坐一会。咱这便去后院禀告。”
贾蓉笑着问道:“怎么?莫不是十三爷还没起来?”
小内监道:“正月里本不该说那些话的,但十三爷也没把爵爷当过外人。咱也只能在爵爷面前诉诉苦。唉,十三爷素来身子不好,在这冷天里更是难受。昨儿宫里大宴,王爷不好提前离席,生生受了这么一夜的痛。从宫里回来,请了几个御医瞧了,忙活一两个时辰才让王爷睡下。”
这样啊。
贾蓉紧张道:“王爷无大碍吧?”
“大问题是没有的,都是一些老毛病。爵爷也知道,十三爷这些年劳累,旧日留下的病根存到现在罢。”小内监回道。
贾蓉叹了一口气。那日他去乐马湖行宫诉苦时,就发现忠顺王腿脚不太利索。看来又是那里毛病复发了。他道:“既然王爷身体不适,也不宜因我过来,再吵了王爷。”
小内监问:“爵爷的意思是?”
贾蓉放下手里礼物,道:“待哪日天气晴朗,王爷身子好些了,我寻正午时间过来拜访。”
小内监思量片刻,觉得可行。道:“那这些东西,等王爷醒后,咱替爵爷送过去。”
“劳烦了。”
贾蓉拱拱手。忍不住心里叹气,忠顺王的身体是越来越糟糕了。他甚至怀疑,照这么下去,忠顺王撑不住几年了。
愁啊!
贾蓉对这位忠顺王的情感是复杂的,一来敬佩忠顺王的兢兢业业,二来佩服皇家也能出一个为民着想,三来……宁国府现在也算是在忠顺王的庇护下。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忠顺王的庇护,宁国府一定走不到这一步。
贾蓉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哪天忠顺王突然不在了,宁国府和皇家的关系该是怎样的。
出了前厅,正要出仪门时。
贾蓉忽然被人叫住,只见了从后面急匆匆过来一位老内监。
第223章:昨夜梦里的人儿
“蓉爵爷留步,爵爷请留步。”
听着老内监哑着嗓子急切呼唤,蓉哥儿顿住身子,拱手笑道:“原来是魏首领,可是十三爷醒了?”
亲王府常设二十多名内监,其中为首的便是首领,相当是王府内院里的总管。品级虽不高,但总览王府内院所有事物,非一般人可得罪。
首领之下,设回事内监。回事内监是管理小太监以下的太监和在来客时担任禀报、引导客人出入的工作。前面与蓉哥儿打交道的便是王府内院的回事内监。
魏首领笑道:“王爷难得悠闲一日,如今还寝着。娘娘听了动静,知是爵爷过来,才命了老奴急切找来留下爵爷。”
“娘娘已经起了?”
贾蓉心里困惑,前面那位回事内监不是说忠顺王与王妃半夜才从宫里出来,后来又忙了一阵,这会儿应是才睡下不久罢。
首领内监回:“娘娘才在房里小眯了一会儿。听爵爷过来,心里欢喜着了。爵爷先随老奴至后面院里,待娘娘过来。”
贾蓉挑了挑眉毛。道:“今儿实在不巧,不知王爷娘娘辛苦,贸然上门反恼了娘娘清净。不若首领请回禀娘娘,说小子改日再来。”
“娘娘当爵爷是自家的子侄,爵爷夫人还是娘娘干女儿,哪有进了王府也不碰面的道理。娘娘也未当爵爷是外人,还有些家里话要当面问问爵爷了。”
话已至此,贾蓉亦不推迟。随着首领内监进了内院一屋子燕坐,回事内监又携蓉哥儿所带东西过来。
燕坐片刻,听了内院动静。贾蓉又随回事内监过一长廊,到受礼地方。那里忠顺王妃坐于幔帐垂帘之后。
“小子叩请娘娘福安。”贾蓉这家伙迈入房里,对着帘子后隐约显现的一人影道。“新年大节,逢媳妇有孕在身不宜出行,特意嘱咐小子过来致谢娘娘去年照顾。”
“起来罢。”帘子后传出忠顺王妃轻盈间又略带疲倦的声音,“一早过来,也算你们家有心了。可儿这几日可好,应快到生养时间了罢。”
贾蓉回道:“劳娘娘惦挂,请了王府供奉诊瞧,便在这几日里罢。”
“算着也快到日子了。”王妃娘娘亲吟一声,又道:“你来得倒也巧。”
嗯?
贾蓉没听懂意思。
王妃却款款解释道:“府里有几位老嬷嬷,跟从本妃多年。王府里多数哥儿、姐儿都是她们接引来的,经验丰富未曾出过任何差错,待会你领了她们过去宁国府里照顾可儿。”
蓉哥儿心里一喜,连道:“小子替可儿谢谢娘娘。”
怀孕一难,生养一关,一关更比一难险。
这些天里,贾蓉心里也总担心着。甚至害怕自己紧张的情绪影响秦可卿,他又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每每回了院子,瞧见秦可卿时心里都会涌出一种心慌。
在医疗水平低下的年代,有多少妇人倒在了生孕难关上。
如今贾蓉还没开口,王妃娘娘便把这事给安排妥当了。他不由喜上眉梢,神色尽乐,笑着从回事内监拿取来自己带的礼,递给帘边的女官。
“知道娘娘在王府,定然是什么都不缺的。小子从江南回来时,见到一些颇有意思的西洋小玩意,想着京都是不常见的。特意挑选了几件新奇的过来。”
女官将东西送了进去,忠顺王妃捡来左右瞧了,轻声笑道:“亏得你也有心,那瓶里盛的应是西洋的科隆水罢。王爷打江南回来时也带了这玩意,虽有些气味,到底俗气了些。”
科隆水其实就是古龙水的前身,也算是西洋比较古早的香水。
又听王妃道:“知道你是好心,只是白白花费银子的事情往后莫要再做了。王爷买了这玩意过来,也被我训了一通。听闻这科隆水价格不便宜,非是普通百姓可买得起的。其中香气也单调,不如合香丰富,更比不得香薰的韵味。”
被王妃娘娘这么一说,好像香水之类的东西完全没了半点用处。蓉哥儿讪着嘴角听着,又闻娘娘唤女官叫来一众王府嬷嬷。
王妃娘娘道:“到里面来说话罢。”
贾蓉瞧着中间隔帘,进去之后不直接面上了王妃娘娘的容颜,在这的地方实在有些失礼。犹豫间,娘娘又道:“既不是外人,总拿捏着那些虚礼作甚。”
如此贾蓉才放心进去。
只见里面王妃娘娘面色清素,身上穿一石青色常服裙袍。衣裳裙上虽无过多装饰,其中金线暗刻却也显不凡。娘娘头上带着衔珠双凤簪,双凤脚踏朵云,口衔一串珍珠呈双翅飞翔状。凤尾金丝弯曲随着娘娘脑袋轻动,也跟着微微颤动。
娘娘面容上虽稍有憔悴,嘴角浅浅上勾着,也依旧娴雅端庄;脸上小小梨涡又添一丝俏皮,白嫩嫩晶莹肌肤,让贾蓉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位年四十的女人,更像是二三十岁的气质贵妇。
特别是王妃娘娘那一双眼睛。贾蓉细看一下,才发现今儿的王妃娘娘竟然未多施粉黛。淡雅眉目似慈似娇,既让人觉得温柔可亲,又不过分妩媚。
贾蓉一下看呆,听了旁边女官轻咳才回神过来连忙扭头避开,讪道:“许久未见娘娘,只觉娘娘越发年轻了,小子差点以为是见着了四公主殿下了。这才一时发愣,还请娘娘原谅。”
王妃听了也不免耳根发烫,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的。正也如此,王妃娘娘未曾多想,倒觉蓉哥儿说她年轻的话颇为中听。并不怪罪,反笑吟吟道:“难怪王爷总说你的不是,偏你这嘴儿便不像是正经官员该有的。”
贾蓉的一颗心却不停扑通扑通乱跳,暗暗想着自己是怎么了?又庆幸刚刚的失礼直视没有被怪罪,讪讪笑一声道:“小子说的都是掏心窝的实话。今儿是四公主殿下不在府里,不然娘娘与殿下并坐一处,外人定以为是一双年纪相仿的姐妹儿。”
忠顺王妃听了,笑容更盛,却又端着身子保持王妃仪态。轻瞪一眼,道:“勿要说这些讨好的话,你先识了王府几位嬷嬷,这些日子让她们贴身照顾着可儿才是。”
这轻轻的一瞪,让蓉哥儿心里又添了一丝乱。这种乱与情欲无关,此时的王妃娘娘在蓉哥儿心里就像是一个不可亵渎的神女,这样距离相见面都觉有些冒犯了。
好不容易屏气凝神,又听了王妃娘娘教诲:“可儿母子要出了半点的岔子,你便是说再多讨好的话也是没任何用处的。”
贾蓉恭敬点头应下,也知娘娘这话不仅是对自己说的,更是对刚刚来的这群嬷嬷说的。
过后,他也未在王府闲坐。也不等忠顺王起来,领着王妃娘娘打发来的嬷嬷回宁国府去了。
到了宁国府大院里,贾蓉又请了女官佳宜安排嬷嬷在院里住下。
未曾料想到的是,安排过后贾蓉这位宁国府的男主人,在院里竟然没了住的地方。不仅如此,原本旁边厢房里住着的瑞珠、宝珠也被迫搬离了这院子,换回单独的院子住去。
如此一来,宁国府正房大院里,除了可卿外就只剩下香菱、雀儿两个宁国府的人。其他竟全是从忠顺王府过来的女官和老嬷嬷。
宝珠见了房里忙碌,笑道:“大爷往后要是没地方去,不如住妾身院子去?妾身一人住那样一个大院,有大爷陪着也不会在夜里孤零零害怕了。”
房间里重摆家具陈设的小雀儿似乎是听到了这话,突然扭过头来,颇有酸醋气味地瞪了宝珠一眼。
惹宝珠一阵轻笑,“雀儿妹妹是听到妾身的话,她小小年纪醋味却比奶奶的还大。”
那你是没见过的秦可卿吃醋的时候,一口数亿,可不是闹着玩的。贾蓉耸了耸肩,倒忽然想起昨儿贾琏说的事情来。
不如趁此机会将王熙凤接宁国府来。等年后去,荣国府里修建别院动静大,凤姐儿院子又紧挨这别院,怀着孩子的她还受不住那吵。况且这会儿王府来这么多嬷嬷、女官之类的,王熙凤住宁国府来休养也是有了照应。
贾蓉挠了挠脑袋。本意是好的,只是不知道这么说去,西府的太太们是什么意见。
管她们了,先去见了好凤儿再说。
蓉哥儿向来是个说干就干的,见了所有女官、嬷嬷都已安顿好,过去同可卿稍作商议。
秦可卿道:“到底那肚子里怀着宁国府的孩子,若能把她接来自然是好的,只是西府的太太们那里交代不过去。”
蓉大奶奶与蓉大爷考虑的无二,都是怕因为这事惹了怀疑。甚至万一被人瞧出什么,往后家里见面也尴尬。
可卿悠悠瞥了蓉大爷一眼,道:“既嫁了大爷,这些事儿还不得随着大爷的意。我当然是同意的,莫说凤姐儿、便是宝姑姑、林姑姑都住进来,我也许肯。”
蓉大爷道:“哪有这么多人儿住进来。”
蓉大奶奶回:“哪个又晓得往后的事情,提早做计划总是好的。先有了心里准备,再出什么事儿,也免得着急出了乱子。”
“怎么房间里透着酸味。”蓉哥儿轻轻笑一声,携着可卿的手儿,又道:“昨儿琏二叔与我说过此事,二叔想着将凤姐儿肚里还在留在荣国府,但是荣国府子孙。”
“不行。”秦可卿听闻,急道:“哪有这样的事情,虽然两府一家,到底谁的根还是归谁的。”
看着可卿这激动模样,贾蓉被吓了一跳。急忙安抚道:“莫要激动,缓缓气,缓缓气。你这妮子要将你家大爷吓死去,你还怀着孩子了。我也未同意琏二叔的说法,又想着他们住一院子,互相见面各自也不自在。所以才想着如今便让凤姐儿搬这边来。”
秦可卿哼道:“凤姐儿搬来自然是可以的。那孩子生下后,也不能养在荣国府里。哪能让宁国府的种留在的荣国府养,有了一个四姑姑养在荣国府还不够,还想的咱们的子女放那边养去。他们家倒是好会计算,不如让荣国府将宁国府吞合算了。”
“哪有那严重的事情。”蓉哥儿讪讪道,“咱们家的人,往后自然也是养宁国府的。”
秦可卿道:“四姑姑打小养在荣国府的事情,咱们也不计算了。她不亲宁国府,反亲荣国府,里面就没荣国府那些夫人婆子的引导?这些也不去计较。往后,宁国府才不许这样的事情。”
贾蓉都没明白为什么这些事情上,秦可卿会这么的生气。他也没去深想过,宁国府的孩子养在荣国府到底不好在哪里。他不同意,只是因为王熙凤怀的是自己的孩子。
那可卿不同意的点在?
秦可卿见大爷疑惑,缓了缓气。与蓉大爷解释道:“凤姐儿肚里怀的还不晓得是男是女,若是男的,也是宁国府的丁,往后是要给宁国府开枝散叶的。若是女的,也流着宁国府的血。这女孩被她们从小养在荣国府,往后长大自然亲的也是荣国府,就和四姑姑一般。说不得将来嫁了人家,女孩夫婿家也跟着亲荣国府去。”
说到这里,贾蓉方才懂了,甚至还想到了更深一层。
像宁荣两府这样的家族结亲,向来逃不过利益干系。为什么金陵四家亲密无间,便是因为互通婚姻。只是这四家里,贾家的代表是荣国府,而不是宁国府,所以他才没那么大感觉。
贾蓉心里暗骂一声,不管凤姐儿肚里是男是女,都不能去做荣国府联姻的棋子。况且,如今的荣国府乱糟糟的,哪里比得上宁国府。若荣国府不把北辽的庄头查了,那边西府以后想再过安闲的富贵日子也难。
想到这里,他更不能让王熙凤肚子里的还在留荣国府了。
当即与蓉大奶奶吻额暂离,去旁边院子换了衣裳,才直奔西府找王熙凤去了。
从后街进荣国府,本还想走近道,才记起荣国府后面旧院全拆了。绕梨香院门前大道过去,梨香院里也换了她人居住。
过了园子的仪门,又穿一长廊,终进了荣国府前院。
他却见着李纨领素云刚从荣禧堂那边过来,看样子也是要回院子的。贾蓉恭敬唤了一声‘婶子’,却没想端庄娴雅的李纨听了他声音,突一下身子颤动。
李纨颇为不自在地拿着手里绢丝乱动,一副紧张模样。顿一下,回道:“是蓉哥儿来了,可是要去见老太太?”
她是怎么了?贾蓉疑惑不解,感觉今日珠大奶奶见了自己像是见了鬼一样。虽然奇怪,也没做多想,回:“有些事儿找琏二婶婶。”
李纨听见,看着前面笔直的道,直通王熙凤与她自己的院子。长叹一声,抛去脑中杂念,道:“她正在房里歇息了,蓉哥儿快过去罢。我才记起有些事儿忘记同太太们交代了……”
贾蓉听着,却见李纨像是在逃避什么,她脚步稍有凌乱地往荣禧堂方向折回。
“奇怪!”
蓉哥儿苦笑一声,扭了扭身子,将身上大袄将自己遮了严实。神京的冬天真他娘的冷,得赶紧回凤姐儿房里暖和才行。
没走了几步,他却忽然停下。
回头看去,越瞧那李纨的背影是那么的熟悉,就像昨夜梦里的人儿一样。
第224章:定为你生孩子
细细打量那纤腰背影一番,越觉眼熟。更有甚,仿佛手上残留梦里温柔触感。轻轻握手,抓住习习凉风,风从掌纹指逢间溜走。
空了。
贾蓉苦笑一声,喝多了酒后连梦也荒唐。见着李纨拐进荣禧堂去,道上没了人影,紧了紧大袄子继续往凤姐儿院里过去。
他亦不知,进荣禧堂后的李纨双腿儿停驻,轻启着双唇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这位守寡多年的珠大奶奶瞧瞧用手抚了自己脸蛋,手背传来脸颊上温温烫热。
驻立片刻,李纨重整了心情,折出荣禧堂再踏上前往院子的路。
从荣禧堂出来的道,很短。
李纨却走了许久,哪怕外面寒风作祟,她亦脚步稳当缓缓前行。丫鬟素云低头不敢直瞧,亦小脚步紧随其后。
一主一仆,尤像一对缓慢前行的蜗牛。行至路口,恰见小蓉大爷背景拐身入了巷道。李纨忍不住取下头上斗篷,任冬日北风亲吻脸颊,似乎只有在这寒冷中才能让她冷静下来。
有些东西就像戒律,破一项时,定是满心自责与悔恨。
现在的李纨便是处在这样一个情况之中,即使她心里清楚什么都没发生,或者说发生的亦情有可原。但她还是自责悔恨,在遇小蓉大爷后,心绪更乱。全因心脏处还感受着,那酒醉后不小心拿捏的力道。
那是许多年未曾有过的感觉,亦是让她一夜难眠至醒后重更寝衣的难受。
若非为了兰儿,哪个愿意过这么清苦。
李纨悠悠叹一声,领素云款款前行,便是北风乱了鬓发也不打理。待回了房间,早早把素云打发了出去,寻来几本经书持笔沾墨抄写。
在不远的另一院子里,王熙凤挺着肚子靠蓉哥儿边上。两人互牵着小手,各自眼神中皆有柔情。
“是你家蓉大奶奶原话?”王熙凤笑问道。
贾蓉转身过来,四目对上,诚恳道:“大意是差不多的,可儿亦想着凤儿能搬过来。又说到底是宁国府的种儿,哪好养在的荣国府里。”
妖媚多情的丹凤眼里,一双眼珠子左右轻缓转动一圈。王熙凤不屑地轻笑道:“这几日里,我竟没瞧得出来,原来她竟长进许多。竟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说辞来,怕是忠顺王府在东府的女官教她不少。”
贾蓉道:“如何牵扯佳宜姑姑身上去,单说凤儿愿不愿搬宁国府去。”
王熙凤轻轻瞥了这个呆蓉儿一眼,只是女人间的对阵却不好与他明说。阴阳怪气道:“哪能料得到,竟找来一个好老师。”
贾蓉不解,王熙凤却不解释。
奈何他并不是这世界土生土长的人,也从没去想内宅女人们的斗争。但凡蓉大爷多了解一些内宅内幕,便能猜出秦可卿的真正心思与用意。
王熙凤是多么精明的人啊,论内宅手段,是个可卿也不是她对手。凡听了可卿说什么话,王熙凤便能猜出可卿用意。什么宁国府的种,往后带进宁国府养着,在王熙凤瞧来。
秦可卿说的全是讨好贾蓉的狗屁话。
秦氏是宁国府大奶奶,秦氏如今又近孕产,蓉大奶奶地位于情于法也永不可动摇。至于她挖王熙凤却是不能见光的二房,那孩子过去,是唤秦氏为太太还是唤她王熙凤为太太?
亦或是按蓉哥儿同辈寄养宁国府?
秦氏说出这法子来,对秦氏自己是没半点损失,却又讨了贾蓉欢心。如果王熙凤知道绿茶一词,她定早在心里大骂绿茶婊子了。
王熙凤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款款拒绝道:“养哪儿都是一样的,琏二爷虽然所想反倒是周全的。我搬东府住下,固然好;偏肚里孩子生下不论男女却也得暂留荣国府里。”
“这是何道理。”贾蓉听了这话,心里闷闷的。
王熙凤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刮向蓉哥儿,哼道:“我对忠顺王妃行径也有耳闻,知晓忠顺王府里众侧妃庶妃的子女自幼全跟在王妃身边养着,说个好听叫一视同仁不分嫡庶。说个不好听的,只需使些手段,展现仁慈教诲便能让这些孩子长大之后亲养母多过亲生母。你家蓉大奶奶手段,真是学了忠顺王妃的精髓。”
贾蓉道:“咱们的孩子不在宁国府养着,放荣国府总说不过去。”
“四丫头养在荣国府,大姐儿也暂养荣国府,肚里的自然一样。只要两府没翻脸不认了,大姐儿与这孩子便只能暂养荣国府里。”
“……”
见王熙凤态度坚决,蓉哥儿只能退而其次,计划先让凤姐儿搬宁国府住下,孩子到底养哪边的事情往后再说。
王熙凤道:“搬去宁国府休养的事儿,哪里轮得到你去找太太们说。想在大过年里两府闹个不痛快?过两日去东府见了我那大嫂子,哪有不成的事儿。”
凤姐儿口中的大嫂子自然是珍大奶奶,宁国府的太太尤氏了。
贾蓉听了也赞同,道:“太太素来低调,实则心中沟壑万千,只是不常显露山水。请了东府太太来西府太太这说情,自然是比你我过去讲好得多。”
王熙凤嗔道:“她自是才能拔萃,做事热心,人缘儿也极佳的。哪像我,辛苦为了西府劳累几年好处没有,名声也累坏了。要说我就该学她,任何瞧见的没瞧见的,浑当不知道。不仅府里老太太都记她的好,连两府下人也同她相亲。”
“怎又吃她的味。”
“哪个吃她的味。”王熙凤口是心非说一句。要说吃味没有,只多少有点羡慕。王熙凤又何时不想像尤氏那样,什么事儿不用管着,自由自在也无人打搅。同时,她也知自己学不来,所以只能去羡慕。
贾蓉在凤姐儿院里陪了一阵,听了不少事情。诸如凤姐儿回府后,琏二爷便再没来过院子里。也听了,琏二爷前年年后几天和荣国府哪家媳妇勾搭一起。
蓉哥儿问:“怎会去打听这些消息?”
平儿抢先回道:“哪里是我们去打听,是府里丫鬟们主动传来的。二太太还来问过,怎么也不管琏二爷乱作了。奶奶回了二太太以后都不管了,二太太连脸都黑了。”
贾蓉却不在意王夫人怎样。
王熙凤却知道王夫人脸黑的原因,一是因为她表明往后不再给王夫人打理内宅,二是因为王夫人也知道了她肚子里孩子不是贾琏的了。
王夫人虽没说什么,王夫人与王熙凤之间的姑侄关系却变冷了。也是王熙凤为什么不同意肚子里孩子的放宁国府养的原因之一,上面还有另外一个邢太太虎视眈眈着,随时要两个来自王家的女人麻烦。
王熙凤去宁国府静养可以,孩子送去宁国府养不行。
两人暂且在达成共识,贾蓉也不宜在这里多呆,告离了王熙凤。又拉着平儿在门外啃了几嘴,告诉她等搬去了宁国府,再细细算账。
平儿听后,整了整衣裳,轻呼两口气才进房去伺候凤姐儿。
贾蓉从王熙凤院里出来,却见了旁边通往别院的大门紧闭着,更奇怪的是道路尽头珠大奶奶李纨的院子大门也合上了。
蓉哥儿还想找李纨聊聊问问义学里李家老先生的情况了。
原道折回,至岔路处,见了薛姨妈领薛宝钗从荣禧堂旁边出来。蓉哥儿打了招呼,薛姨妈笑着回了,宝钗却不冷不淡点头。
他好奇问了薛蟠去向,得知薛蟠并冯紫英及另外几人在宝玉院里玩,便没继续再问。
三人同行一段路,见着薛姨妈进了荣国府东边一独立小院,也算得知了薛家住处。偷摸轻拍了宝钗一下,旁边莺儿低下脑袋,当做什么都没瞧见。
薛宝钗嗔一声,紧张左右瞥了见无人才怒目瞪他,也不同贾蓉说话,领着莺儿从便门进了院里。
贾蓉回到府里,又听了秦家老爷终于被请了过来,又是一阵招待。打听了神京水泥窑上情况,得知如今窑上一直研究如何提升水泥窑产出速度,又请秦业老爷搬宁国府来。
可惜被拒绝,秦业又以在宁国府住不习惯,更不自在。聊了一些近来同秦钟信件来往,知年纪轻轻的秦钟已能独当一面,心中对贾蓉更是感激。
食过后晌,秦业便回了。
过年的日子,亦和往常无二。只是今年的初四,王熙凤、秦可卿、贾蓉未曾去王子腾府上,却也请了薛家带里过去,也说了可卿临产情况。
正月初七,天还未亮,宁国府里早是通明一片,忙碌小厮丫鬟紧张穿行。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还在睡梦中的贾蓉被急急赶来的小雀儿吵醒,隔壁大院里的尤氏也紧张更衣起来。
慌慌张张的人群,急忙忙往秦可卿所住的院子赶去。
在一个被许多人都遗忘的院子里,贾敬竟早从静坐中醒来,先起手势又掐指心算。奈何亦静不下心来,忍不住在净室里来回踱步,手中拂尘挥了又挥摆了又摆。
嘴里不停念叨着:“男……丁……男……丁……”
贾蓉得消息赶到正院里时,他身上衣裳也未穿戴整齐,一副狼狈模样。
“大爷,别过去。”
心里惦记妻子的蓉大爷焦急窗门,被却房内丫鬟婆子们紧紧挡住,不让他进去。
“让开,都给我让开。可儿、可卿……”
宁国府里众人哪里见遭过这阵仗,上一次府里添人还是好几年前的惜春出世。更没见过男主人火急火燎想闯产房的,连一众王府女官、嬷嬷都被这突然的一吓给惊傻了。
贾蓉担忧啊。真到了这么一刻,他害怕啊,甚至有点不敢面对。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古代女子孕产乃生死难关之类没屁用信息。知道的越多,越害怕;听说的出事比例越高,心里更担忧。
他从来没有这么慌神过,也没像这般手足无措过,只一个念头要见可卿。
“大爷……”身材瘦小的小雀儿紧紧抱住贾蓉的身躯,奈何这丫鬟虽然学过一些东西,在面对失心莽撞的成年男子时,却也稍显力不从心。
小雀儿紧拉着贾蓉时,余光瞄见香菱还在外面发愣,骂道:“憨丫头,还不过快过来帮忙拉住大爷。”
“放开我,让我进去。”里面的人紧紧顶着房门,外面的贾蓉身上又挂着两个丫鬟,自是怎么也顶不开房门。
吵闹间,里面传出一阵喧闹。
贾蓉心里更紧张了,连道:“快让我进去。”
恰时,赶来的尤氏见了大院里闹哄哄的一幕,这位速来好脾气的菩萨怒喝一声:“都吵闹。”
外面的丫鬟被尤菩萨镇住,贾蓉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气得尤氏拔腿跑来。提手拉住贾蓉衣裳后领,喝问道:“想害你媳妇不成?退一边去。”
贾蓉只觉衣领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脖子勒得死死的,只能往后退去。本还想着呵斥谁人敢拉扯自己,见了是尤氏才停下。
只听着尤氏道:“到旁边厢房等着去,你一个爷们来这捣乱做甚,莫乱了你媳妇心神。”
贾蓉担忧道:“听着里面媳妇吃痛声,这……”
“有忠顺王府的女官和嬷嬷在,都是经营丰富的人,有什么可担心的。老实呆着,别添乱子就好。”
所谓关心则乱,这会儿贾蓉冷静下来,退到一边。对身上两个挂件,道:“可以下来了吧。”
“不行,万一大爷心里一急又要往里穿。才不能放开大爷,省的乱了奶奶心神。憨丫头听见没,为了奶奶你也不准撒手。”小雀儿紧紧抱住蓉大爷的胳膊,既闻蓉大爷气息,又刚蓉大爷身子温度,心里忍不住偷偷欢悦,想这般一辈子不撒手才好。
憨香菱素来是奶奶吩咐什么,就去做什么。偶尔又听小雀儿的话,为了奶奶也绝不撒手,将蓉大爷的手臂紧紧抱住怀里,在凹凸地方卡个死死。
忽听了里面传一嬷嬷声音:“蓉大奶奶要生了,快端水来。”
贾蓉心中一紧,突听了房内秦可卿一声痛呼。似乎连屋顶皑皑白雪也要被这声音震落,房间窗户都像在这声音下暗颤。蓉大爷顿时骇地连魂都丢了。忙大叫道:“可儿,媳妇。你怎么了?快说话啊,别吓唬我!”
他身上两个挂件只觉吃力,见蓉大爷有再次穿门的迹象。旁边尤氏又提他衣裳后领,拉着解释道:“这才头一道痛,着急作甚。”
什么头一道痛,头二道痛的,贾蓉哪里清楚。只是心里担忧半点不减,好在恰时房里传来了可卿气喘吁吁的声音:“大爷,不要慌,可儿定为你生下这孩子。”
我哪里慌的是孩子,我慌的是你啊。
第225章:与北静王妃独处一室
尤氏在一边道:“女人生子时,房里污秽、明净之气混元交融,爷们断不能进去。万一乱了其中一气,轻则损了孩子一生,重则还要害爷们运道。祖宗传下的规矩,自有其中道理。且稍安勿躁,蓉儿乃仙人看重之人,上天也会保佑的。”
都是些什么神鬼道理,贾蓉才不论那个。什么仙人看重指点,都是他自己胡诌出来的。他也没想着去恼事情,只是心里担忧罢。
奇怪瞧了尤氏一眼,这位太太吃了几天斋真把自己当菩萨了。
贾蓉嗯声应下,说了再不冲动闯门,拖着身上两个人形挂件来到窗边。
恰时,又听了里面传出秦可卿一声痛叫。蓉哥儿心弦紧绷,隔着窗子明明什么也瞧不见,却仿佛已看了秦可卿秀发凌乱、脸色苍白、身上香汗如雨。他无声地握紧手掌,湿润浊物模糊了双眼。
“可儿,大爷就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
房里可卿听了,心里宽慰,似有了更大力量。
她竭力咬着牙。痛呼压得极轻,一声声唤着‘大爷’两字,一直没有停止过。
从黑夜等到天已蒙蒙亮。身上挂着的两个丫鬟也松开了他的手臂,只环着蓉大爷的腰。旁边正门里产婆子们不断进进出出,他双手紧抓着窗户,担忧到了极点。
当东边升起新日的第一缕橙色阳光洒进宁国府里,屋内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呼声,刹那间将蓉哥儿的脸吓了雪白,急唤:“可儿,你怎么样了。”
“啊……”
随着而来的是房里产婆、嬷嬷、女官们的声音:“快……快,使劲,快使劲,要出来了!”
蓉大奶奶呀地一声惨叫,外面蓉大爷听得心惊胆颤,手不断地哆嗦。
旁边的香菱、雀儿二女全被这声惨叫给吓坏了,各有心思。一个在担心房里奶奶情况,一个在暗暗想着原来生孩子竟这般痛苦。
小雀儿抬头瞧了蓉大爷一眼,认真道:“即便再怎么痛苦难受,雀儿也要给大爷生个孩子。”
“……”这小丫鬟小小年纪想什么了。蓉大爷不理她。
小雀儿又道:“奶奶定也是这般想的,若能给大爷生下一子,受再大痛楚,奶奶心里也定欢喜。”
贾蓉一想到孩子,一想到自己在这世界有孩子了。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才真正的融入了这世界。
一时,竟也期待起来。又觉香莲柔软身段紧贴着自己,瞧着这张同可卿相似的脸,闻着这淡淡处子芬香,亦有心猿意马情难自控之意。待听了房里动静,想可卿尚在生死关头,才把这胡乱念头抛出九霄云外。
当金橙色的阳光掠过屋檐,洒在窗户上时。
“哇……”
一声清脆响亮地婴儿啼哭。
仿佛上天降临地福音,瞬间响彻了整个宁国府大院。
贾蓉愣了愣,蓦然觉得,心都被抽走了。他还想进去房里,看看可卿是何模样,却被尤氏阻止了。里面嬷嬷、女官更砌成人墙,不让蓉大爷更进一步。
他只能听着老嬷嬷报喜:“恭喜爵爷,宁国府添丁。”
贾蓉紧快给小雀儿与香菱使着眼色,那边尤氏却抢先了一步,让银蝶送上了赏银。报喜嬷嬷笑着收下,却依旧半步不让,道:“头一个月里,爵爷是不能进房里瞧奶奶的。娘娘亦有交代,若爵爷要硬闯,便请爵爷去王府找娘娘说理去。”
这又是什么狗屁规矩。
蓉哥儿还是想瞧瞧可卿是怎样了,旁边尤氏却催着他赶紧离开,莫阻了嬷嬷和女官们办事。
房里,素来体弱的秦可卿已虚弱不成人样。女官、嬷嬷们给蓉大爷家的大哥儿洗了污秽,又换了早请来的奶娘抱住。
待疲倦的可卿匆匆见了孩子模样,奶娘与嬷嬷又抱大哥儿至房里一角照顾去了。房里女官佳宜唤了丫鬟伺候可卿,又出来将香菱、雀儿两人喊进去。
这产后的阵仗竟比产前的阵仗还要大许多。
不多时,里面走出老嬷嬷到院中清人,贾蓉这位男主人被赶、瑞珠、宝珠两位府里姨娘被赶,尤氏这位长辈太太自觉先离开了。最后可卿院里,只留下可卿房里香菱、可儿及另几个小丫鬟,并忠顺王来的女官、嬷嬷们。
贾蓉虽然心里痒痒,想去里面看可卿,顺便瞧瞧孩子。里面嬷嬷女官们却严阵待着,除了偶尔尤氏能进去,其他人竟一个也不放。
当日,荣国府、忠顺王府都得了消息。
忠顺王妃更让人传教谕,七日内不许贾蓉进扰可卿。这么一来,蓉哥儿也渐收起了去看秦可卿的心思。
宁国府里出了这么一桩喜事儿,东府所有人的心思都记挂在了蓉大奶奶身上,以至于王熙凤搬来东府休养的事情也推迟了。
七日时间眨眼即过,产妇观察期也结束了。
尽管贾蓉不知道设定七日的产妇观察时间原理依据是什么,不过他只惦记终于能见着秦可卿母子二人了。
这日。贾蓉终于见了思念许久的秦可卿,又瞧了那丑孩子。
天伦乐事尚才序想,西府便有太太带丫鬟,并几家姐儿过来。尤氏早知她们要来,已在前面正堂招待。
由于秦可卿还需一月滋养时间,不能长见客人。除了西府老太太,其他太太奶奶姐儿皆是瞧了面便回正堂喜乐去了。
“你怎么也来了?”尤氏瞧着王熙凤的大肚子。
“怎的不欢迎咱们过来?”王熙凤冷笑着讽刺道,“咱是来瞧蓉哥媳妇,又不是寻你的。”
尤氏素来爱与王熙凤闹嘴,互相也知性子,听她讽刺,便回刺道:“狗嘴吐不出象牙,若非瞧你大着肚子,今儿定要罚你几盅才行。”
王熙凤一手撑腰,一手由平儿搀扶前行,脸上跋扈样子。道:“莫在前面挡道,还不扶了我过去沾沾蓉儿媳妇的喜气。”
平儿笑道:“蓉大奶奶今年给家里开了好头,第一胎便是个带把的哥儿。”
尤氏听了也不恼,反乐。甘愿扶上王熙凤,领着往正堂后面院子走。后面还跟几个丫头姑娘,随着王熙凤一起瞧了蓉大奶奶。
又是说了一通贴心的吉祥话,惹了旁边贾蓉一阵心疼。请了尤氏传话出去,蓉大奶奶身子欠恙,不一一见客了。
奈何贾蓉想独留房里陪可卿,也是不许。忠顺王府来的老嬷嬷以蓉大奶奶需要静养为由,没让贾蓉在院里坐上多久便去了外面。
外面,除了西府女眷们,其他府里自然也有人来。
到正晌时,北静郡王水溶携北静郡王妃甄二姑娘同来。郡王妃至正堂寻老太太聊天去,水溶则由贾蓉招待。
“初三时过来,不赶巧未曾见着蓉哥儿,今儿算是终于碰面了。”北静王同贾蓉来到宁国府书房里,待下人奉茶退出。水溶乐道:“蓉哥儿去年在江南亦有收获,如今府里添丁,可谓双喜临门。”
贾蓉笑道:“殿下不也春风得意。”
北静王神秘一笑,谦虚道:“何来春风得意。西北各部大乱,去年时准格尔蒙古又成立千人火炮军队,两年之内塞北与大燕恐有战事,那时本王可有得麻烦。”
蓉哥儿别有深意看了北静王一眼,只怕其中北静王没少下功夫吧。他笑道:“有殿下驻守察哈尔,西北乱事何能扰我大燕。”
北静王听之,更喜,道:“本王倒也上书几次,想求当今调蓉哥儿来兵部,亦或是在京营当值。奈何忠顺王信宠蓉哥儿,不然往后西北军功也有蓉哥儿一份。”
这家伙到底在谋划什么了?不会真想着联和西北各部反攻大燕吧。
贾蓉笑道:“只怪咱太优秀,导致天意弄人。可惜了,可惜了。只是殿下未免太瞧得起西北荒芜地了罢,一个准格尔,在太上皇时便被平了几次,如今他还能翻出浪来不成?”
北静王摇头道:“去岁时,准格尔换了新王。这位新王手段不俗,接纳一批从西洋逃亡过来的红毛鬼组建了千人火炮队,竟平了西海各国。甚至北边厄罗斯也在他们手里吃了一次败仗,可不能小觑。”
未免太强了点吧?
贾蓉竟然有点不敢相信。单单凭借一群从西洋逃亡过来的红毛鬼相助,一个准格尔就能横扫西海,还打败了厄罗斯?
他可知道,去年大燕还出了一件极其屈辱的事情,漠北白哈尔胡送给了北方厄罗斯。
那可是白哈尔湖啊,亚欧最大的淡水湖,就这么白白送给了厄罗斯。
当然,显德皇帝瞧不上白哈尔湖,也不觉得这最大淡水湖有什么用,可是贾蓉还是觉得屈辱。就算这会儿没用,也是自古以来的国土,如果不是慑于厄罗斯军力岂会将白哈尔湖让出。
只是……准格尔竟然能打退厄罗斯,确实有点强了。
难不成是自己误会了北静王,这货没参与准格尔的事情。
“那等大事用不着我来操心。”
贾蓉讪讪笑了两声。同时也想着,现在都是炮来炮去的,自己还是不去的兵部兵营的好。真打起仗来,火炮不长眼,指不定哪天不走运被炮轰了。还是在京畿地方营田好,至少性命无忧。
北静王与他在书房里闲聊一些朝中动态,又问了贾敬如何。
可惜贾敬愈发神隐,北静王也没在去敲门求见。闲坐片刻提前离了,留下北静郡王妃在宁国府里。
贾蓉招待完北静王,冯家、陈家、牛家、卫家等陆续有人过来,这一日他忙得不亦乐乎。主要各家送来礼物琳琅满目,实在令人欢喜。
待到后晌,宁国府酒宴将启。
尤氏身边丫鬟银蝶却找来。
贾蓉疑惑不解,问:“确定是北静王妃邀我?”
银蝶道:“确是郡王妃娘娘,太太请了娘娘至会芳园西角丛绿堂歇息,正等着大爷过去问话了。”
蓉哥儿这是真的疑惑了,他和北静郡王尚且还能有些话聊,和北静郡王妃有什么好聊。
属实不知。
他又问:“老太太未在王妃娘娘身边陪着?”
银蝶笑道:“娘娘自持是老太太晚辈,便是见了咱们太太也唤声嫂子。说是问些家里私事,才特意未去天香楼,先到了丛绿堂。”
贾蓉挠了挠脑袋,他连这位郡王妃的面都没见过了,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家事要说。唯一能扯上关系的,也只有去年时去甄家一趟。那时,也未在甄家过多停留,仅仅只见了郡王妃的父亲。
难不成是问甄家老爷的事?
蓉哥儿带着满心疑惑,由银蝶领着朝丛绿堂去。
至堂中,贾蓉才见了垂帘后人影,便急急行礼请安。
帘后又一轻盈笑声款款传来:“蓉哥儿请来吧,今儿你有大喜,何须这些俗礼。按你我亲缘,也该叫我姑姑才是。”
那声音很年轻,竟像是个不太成熟的少女说出的。贾蓉起身,左右偷瞄了两眼,才见了帘前有丫鬟,屋内尤氏也在。
他也是个脸皮厚的,既然北静王妃这般说了,贾蓉也不客气。笑着道:“姑姑唤蓉儿过来,有什么教诲可尽管说着。”
帘前丫鬟听了,竟忍不住偷笑。尤氏更是眼中露白,道:“蓉儿素来口不择言,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帘后人道:“嫂子毋忧,这般才像是同家里人说话。要论口不择言,嫂子是没听过金陵那位霸王的名言。”
金陵的那位霸王,贾蓉倒是有所耳闻。甄宝玉与林黛玉同岁,与贾宝玉同貌,那性子更比贾宝玉极端。常被人津津乐道的一名言便是:‘必得两个女儿伴着我读书,我方能认得字,心里也明白,不然我自己心里糊涂。’
显然尤氏也从他人口里听过甄宝玉的事迹,也笑笑不再说了。
北静王妃说上几句客套话后,道:“老太太她们该是闲坐了,嫂子不必在这里照顾,陪老太太她们去罢。”
听着明显赶人的话,尤氏与贾蓉皆是一愣。
尤氏待见了丛绿堂里王妃身边的丫鬟,又与贾蓉对视一眼,才款款领银蝶出去。
贾蓉却暗暗蹙起眉头,虽然王妃身边丫鬟还在堂里,却也多少不合礼节。难不成她就不怕坏了自己名声?
暗暗摇头,又疑惑于对方到底想问什么,竟要把尤氏及银蝶都赶出去。
他只见着堂内王妃唤了两位丫鬟出去将门合上,让她们守在门外。如此一来,房间里只剩贾蓉及王妃与另外两名亲近丫鬟,可算是与北静王妃独处一室了。
贾蓉试探唤道:“姑姑?”
“蓉哥儿无需忧心,只是向你打听一些关于王爷的事情。”
王爷?北静王?
你们是两口子,难道不比我更了解他?
第226章:送热水到丛绿堂
北静王妃未听到贾蓉回答,也知此事说出去惹人惊奇。明明是夫妻,却还要向外打听夫君的情况。
属实离谱。
北静王妃苦笑道:“蓉哥儿是家里人,这些事儿让你知道,倒是无妨的。嫁入北静郡王府,该说是享了大福。连太妃娘娘也当我是王府女孩儿般待着,便是郡王也极敬我,原是需知恩感福的。偏有一事,我这心里总有心结。”
是什么个情况?
把自己当妇女之友了?蓉哥儿暗暗咬了下唇,心里疑惑至极。他们夫妻俩不管有什么事情,按理也该是写信去甄家,或者找贾母等太太倾诉才对。
贾蓉腹议着,自己可是爷们儿,又和这位北静王妃不熟。
上头,帘后的声音继续传来。
“郡王敬我,我亦敬他。奈何相敬如宾,却仅只如宾。入了王府院里,半年也难与郡王说得两句闲话。亦晓得郡王公干繁忙,也不曾去打搅,时间久了反觉得自己不像是郡王媳妇了。”北静王妃幽幽叹一声,又道:“早知郡王同贾家交好,然贾家之中郡王最亲密之人便是蓉哥儿了。才有了向蓉哥儿打听的念头。”
什么鬼玩意哟。
明明宝玉才是的水溶最亲密的人。贾蓉心里吐槽,北静王每次来宁国府可是带着目的的。瞧这位甄家姑姑的话,说得像是他与北静王有什么特殊关系似的,又或是贾家有什么人让北静王惦记难忘一般。
蓉哥儿心里打定主意,北静王的家事肯定不参与,懒得管他们怎么样。这会儿甄家二姑娘要问什么,自己如实答了就好。道:“姑姑要打听郡王什么事情?”
郡王妃叹气道:“郡王在外时且不说,回府也常在书房里。我送莲子羹进去,却也是常不理的。便是想问问,郡王平时关注什么,喜好什么。若有一两个话头可说,也好过我永远守着那空荡荡的院子好。”
贾蓉算是听明白了,北静王水溶是冷落了娇妻。
这般事情在各府也是常见的,寻常夫妻哪有那么多话说。特别是位高权重的豪门府邸里,所谓结亲反像是一场利益交换。更不要说北静王这个在贾蓉看来是‘心怀天下’的人,娶甄家女估计是想得甄家财力及金陵官场的支持。
既然北静王的两个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是以大事为重,哪里还会想着儿女情长。
这世间,也就只有贾蓉这样不求上进的,不思进取的才会想着整天整日……泡在胭脂队里逍遥。虽然他这个缺点也被薛宝钗和秦可卿都提过,贾蓉却摆出官职公事等表明他与宝玉等人不同。
贾蓉讪讪回道:“如今时日尚短,姑姑也不必忧心。许是郡王殿下近来繁忙,待过了近些日子便好了。”
郡王妃凄凉苦笑,天底下谁又知她的哭。金陵城里甄家的人都以为她过得风光,便是北静太妃也常安慰安抚,但她心里清楚自己比荣国府那位珠大奶奶的日子还更凄惨孤独。
珠大奶奶守着寡,至少还有一孩子能指望。贾家亲戚走动也多,有各家姑子妹妹陪伴,珠大奶奶也不会太孤独。
她了?
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北静郡王府,各家有喜时过去串门出出面,无事时日夜瞧着的王府内水榭亭台发呆。
北静郡王妃开始想念在金陵甄家的生活了,有姊妹弟兄一处玩闹,有父母恩亲宠爱包容。
她道:“人人都这么说着,谁又晓得郡王什么时候才能闲出时间予我。”
贾蓉听她情绪低落,到底是个见不得女人哭的,将自己近来同北静王所谈的事情说了。能告知也全告知了,不能对外说的,却也一句没提及。
他心底清楚,实则北静王所想的偏偏全是不能对外说的东西。
交代一番,贾蓉方才退出了丛绿堂里。他低着脑袋琢磨,照北静王妃的描述,这位北静王是极有可能在谋划大事了。
唉……
郡王妃也缓缓撤出丛绿堂,同样心绪复杂,领随身丫鬟往天香楼去。路上亦忍不住怅然叹气,郡王同蓉哥儿常聊的,偏是她不懂的。往后便是再打送莲子羹的名儿进书房里,也未必与郡王有话可谈。
等她登了天香楼,见女眷房里留着主座,推迟一番请了贾母上座。她临贾母坐下,同宴庆喜。
待宴毕,闲坐听戏间。
郡王妃见了东家尤氏过来,在老太太耳边请示:“可怜蓉儿媳妇,遇我这么个肚子没出过货的婆婆,府里也没个能教的长辈。忠顺王府虽然待她周到,可那些王府来的婆婆、女官们自不能把她当家人对待。要紧时日里,她身边竟连个陪着贴心话的人儿也没有。”
老太太今儿正喜着,听尤氏这话,笑问道:“这么想来找老婆子借人?身边也就鸳鸯她们几个,都是不懂这些,借了过去我身边也没了使唤,到了蓉哥媳妇那里也未必管用。”
尤氏笑道:“老祖宗眼儿清明,竟把咱心思全猜透了。侄孙也不是要借老祖宗身边的人,是想着凤丫头近来怀着身孕,她俩又素来要好。才算计着来请示,让凤丫头搬蓉哥媳妇隔壁的院子住下。一来,她们互相之间也有了伴;二来,忠顺王府的嬷嬷、御医供奉在东府还有一些时日停留,尚且能有些照应。”
旁边众人听闻,顿时神色各异。其中最为精彩的,自然要数知道王熙凤与贾蓉关系的王夫人了。
这一刻,她银牙都要咬碎了。
辛苦培养的内侄女儿,如今连荣国府也不肯管了,还要躲西府去休养?是去西府会情郎罢。
满腔尽是恨铁不成钢之意。
另一位太太眉目微凝,计算着儿媳妇去东府休养对自己有没有好处。又想如今荣国府内宅由珠大奶奶当家,儿媳妇去了东府休养定难再帮西府管事,说不准自己能寻出李氏的错来。待那时,也好从李氏手里夺过管家的权。
想到这里,邢氏笑道:“珍哥媳妇想得周全,我那儿媳劳累这些年,别提咱心里有多心疼的了。如今她怀了孩子,若能换个清净地方休养,自是再好不过。”
老太太听见,却斜眼瞥了邢氏,脸上颇有恼意。
旁边伺候的李纨知了事情,说不出心里喜悲,觉这安排倒也不错,只是不合规矩。她心里虽有主见,亦选择了闭口不言。
尤氏见了众人沉默思量,又道:“凤丫头虽常挑我的刺,咱也得为她肚里孩子着想。这些日子倒还好,等年后别院大修,凤丫头房间又紧挨着别院。喧闹嘈杂定要扰了她安宁难受,东府东面倒有好几个幽静院子,休养生息是极好的。又与蓉儿媳妇的院子挨着,处处也便利。”
一旁的薛宝钗听此,心里一酸,想着定是蓉哥儿在背后弄鬼。又琢磨尤氏说辞,西府太太们实在没拒绝的理由。
荣国府后面的旧院全拆了,其他虽有保留的建筑,却也要重翻新。其他工程亦是不小,喧闹动静在所难免。况且往年凤丫头有小产经历,同是太太们担忧的事情。
老太太问:“可问过凤丫头自个的想法?”
“太太们要许了,凤丫头自然也会肯的。暂时搬东府来,待她亦是有好处的。”尤氏含笑道。王熙凤哪里会不肯,这还是蓉儿媳妇与凤丫头两人特请了她来说情。
至此,太太们倒也懂了。既然凤丫头自己想搬东府休养,她们哪里好拒绝。请尤氏过来请示,只是委婉表达凤丫头自己的想法罢。
听了经过的北静王妃忍不住道:“她们姑侄情深,确实让人羡慕。”
老太太闻言亦笑,众人随之也笑。
房内一阵欢乐。
薛宝钗脸上也在笑着,心底亦是羡慕。
闲坐一阵,天色将晚,各家客人也渐离去。等贾蓉从尤氏那听到消息时,不自觉眉飞色舞。
尤氏,真好人也。
才想着要去院里给二女传喜,他却被一人挡住去路。
“蓉哥儿真有好计算。”
看着眼前来者不善的人儿,贾蓉却起色心,混着夜色拉上宝钗小手。嬉笑狡辩道:“哪里是我计算,要可儿与凤姐儿不愿,哪里有从西府搬来东府的事情。”
薛宝钗感受小手上温暖,脸色慢慢缓和起来。心里却矛盾至极,在荣国府时她最怕贾蓉来找,可是几日不见贾蓉过去,心里又落落空空。
明明就隔着不远的地方,想单独见一面也难。
宝钗道:“往后凤丫头进了宁国府里,蓉哥儿往西府的机会更少了罢。”
“担心这个作甚?等寻了合适时间,找上姨太太,将宝姑姑请来。”贾蓉嘿嘿笑两声,都开始幻想起来。中间大院里住着的可卿,旁边院子住着凤姐儿,后面住着宝钗……
好日子,还在后头了。
等可卿身子骨好了,说不得还能拉着大被同……额,凤姐儿还怀着孩子,唉……大团圆的事情,只能等凤姐儿生产后了。
真是令人期待啊。
蓉哥儿想着想着,眉眼神色逐渐猥琐。
薛宝钗有种不妙预感,连忙拔腿儿跑。
哪知蓉哥儿早防备着,牵着宝钗的手一直没松。想跑的宝钗,竟被他拉进了怀里。这混账得意坏笑道:“宝姑姑要往哪里去?”
薛宝钗挣扎哼道:“莫想要使坏,娘亲还等着我回去了。”
蓉哥儿滚烫的魔爪往后轻轻一拍,却不想宝钗不为所动,继续反抗挣扎。百试不爽的招式竟然也有失灵的一天?一定是宝钗身上的衣裳太厚,太多了。
大冬天里,都是大袄子加小袄子的,确实不太方便。
贾蓉又使一招,展臂用宽大的大袄子将宝钗身子包进怀里,除了薛宝钗的脑袋,她全身都被包在的大袄子里。宝钗再欲说事,蓉哥儿却低头盖上那柔润温暖的双唇。
宝钗挣扎一顿,在这温情软意中被降伏。
她享受着,突觉一冷。大袄子透了风进去,竟还穿了过她身上的袄子,直奔北地巍峨雪山。
“凉……有风,会来人。”
情急下的她,连说这几字出来。
贾蓉回头左右瞧一眼,嘿嘿道:“哪里有人。”
宝钗嗔道:“天香楼里宴会才散,总有丫鬟婆子打这边过来。”
贾蓉心中了然,这地确实不太好,处在天香楼与前院之间。他突然想起今日见北静王妃的那里,会芳园西边角上的丛绿堂是个好地方。
嬉笑道:“趁时日还早,宝姑姑同我到丛绿堂赏景如何?”
薛宝钗呸一声。“就想着欺负人,才答应。”
“只是好好说话,莫要想得太多。”
“只是说话?”
“当然。”贾蓉确定道。说话的时候当然也不能闲着,更不能让最好的宝姑姑冷着嘛。他打定主意,半个多月时间没和宝钗好好说过话,今天怎么也得细细聊……不,是粗聊几回。
细声道:“可有重要的要紧事和姑姑说了,姑姑先去丛绿堂里,我找丫鬟传姨太太不要等姑姑了。”
宝钗心里虽知去了丛绿堂定躲不过一挨,可内心渐热感觉还是让她同意下来。羞声唤道:“找雀儿等会送热水到丛绿堂来。”
贾蓉心里大喜。
宝姑姑想事周密,连后面擦身子的热水都考虑进去了。这样天气里运动过后,确实得用热水擦了身子,若是能洗个热水澡是更好的。
只是丛绿堂没那条件,也不宜大费周章,只能退而其次了。
贾蓉嘿嘿暗笑,先领了薛宝钗进丛绿堂里,又火急火燎出去找人吩咐。
迫不及待,急,不可耐。
一想到半个多月的时间没沾荤腥了,小蓉大爷顿时有种兽血沸腾的感觉。
仰头,长啸一声。
他可不想学着北静王那样,总冷落娇妻。找人丫鬟去告知了薛姨妈,又让人传话了小雀儿后乐呵呵出了院子,朝丛绿堂而去。
“好香啊!”
天色渐暗,宝钗已为丛绿堂掌了灯。甚至这妮子还从堂里寻了几道香,合香焚烧。
贾蓉进去时,只瞧着一可人儿静坐香炉便,望着寥寥香烟发神。在昏暗的烛火下,如是一副优美典雅的焚香美人画。
第227章:李纨撞破好事
贾蓉轻声过去,瞧着这身着鹅黄衣裳人儿玉手顽香。静悄悄从后揽住她,笑道:“曾听莺儿说过,姑姑最恶熏香,连住的地方也不种含香的花草。今儿怎么想着焚香起来?”
“蓉哥儿事情都交代下去了?”薛宝钗背后一暖。置香炉到一旁,款款回道:“进来瞧这香炉还烫着,挑拨看了还能的暖和一阵,便又覆上细灰添了合香。”
“全安排下去了。”贾蓉嘿嘿笑着回了,在另一旁坐下。
这熏香炉里面虽小,在冬日里确实取暖神器。在里面加上炭火细灰,就能烤暖;如果在细灰上了留下气孔,又放合香细末点上。又是取暖熏香两用的香炉。
贾蓉将香炉合上,取了熏笼罩住。拉着宝钗一手圆润有肉的小手过来,二人依靠在铜制熏笼上。他道:“姑姑手儿太冷,得多取暖才行。”
宝钗外冷体热,从未真实冷过。如今双手被蓉哥儿握住,明显感觉是蓉哥儿的手冰凉的很。她上挑着嘴角,却不拆穿蓉哥儿这瞎话。轻轻道:“素来冷惯了。”
贾蓉揉搓着手里的小手儿,软软肉肉,好似无骨。早在心里荡漾起来,薛宝钗真是最妙一人。他想念宝钗的所有,有巍峨柔软的相好,又渴望在层叠紧迫又曲折的狭道相逢。
薛宝钗亦坐着,双目渐不敢瞧蓉哥儿。孤男寡女,绿堂彩帐下,竟觉依靠着的熏笼在发烫。
人总是会在心底对比,对比同类的得失,对比差不多的益劣。她虽瞧不上凤丫头的手段,再得知往后凤丫头名正言顺住进宁国府里,却也心生羡慕。
两人到底是发生过什么了的,心里还有着期盼。幽幽提醒道:“金陵制衣的工作暂且停,到年后该要尝试对外售卖。若是能卖得出去,家里该派人过去盯着把生意撑起来。”
宝钗见着蓉哥儿脑袋凑来,心里莫名一紧。
蓉哥儿又想使坏了。
果然,片刻之后贾蓉压倒过来,细声道:“定下章程,让金陵的人按章行事便好。那样的衣裳,又不能招摇售卖。无非是送往各家内宅,或送往江南各青楼里。”
宝钗躺着,忧声道:“新奇怪异的玩意,哪能轻易卖得出,各家的夫人姐儿恐怕难以接受。”
贾蓉嘿嘿一笑,咬住宝钗的小耳朵,轻声道:“我这有个极好的法子,宝姑姑要想知道,等看姑姑今儿表现了。”
“呸!”
薛宝钗这般极有主见的人,哪会受他这个要挟。只是细嫩耳垂被温暖包住,整个身体都忍不住一抖。暗暗咬牙,坚决道:“想也勿要想的。蓉哥儿愿意说的,我也听着。要不愿意说,我也自有法子。”
这妮子,半点不知道情趣。
要换了秦可卿,就算是她心里早有对策法子,也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换了王熙凤……都不需要任何借口,就会反身主动骑上来。
唉……
好在蓉哥儿也有法子对付,在她从不施粉黛脸颊亲吻一下,又朝耳朵轻吹一股暖风。道:“当真不想知晓?那法子可能为姑姑打开销售局面,甚至让小衣裳在大燕风靡一时也未必不可。”
薛宝钗被这么一逗,双膝顿时紧夹。手指用力抓着铜制的熏笼,感觉只有这样拿着东西时,才能稳住被蓉哥儿吹得颤抖的灵魂。
缓缓神。宝钗道:“你的法子得要东西去换,我才不要。”
蓉哥儿又吻,这次是白皙玉颈。声音、热气从衣领往上下鼓吹飘散。
“真不要?”
“不要。”
薛宝钗嘴角却勾着笑颜,推搡拒绝。用力托起蓉哥儿脑袋出来,眼里又暗闪晶莹,映着蓉哥儿的脸庞。娇嗔道:“才不要。”
“偏是宝姑姑不想听的,我‘硬’要宝姑姑认真听进去。”
贾蓉嘿嘿笑着,将其中某些字眼发音咬得极重。
奇奇怪怪的话,奇奇怪怪的表情。偏薛宝钗懂了,唰一下脸红成了石榴色。扭捏一下,心里热热的,脸耳更烫。粗喘一口气,连心肝儿也跟着隐隐颤抖。
薛宝钗是品格端方、容貌丰美的。素来举止娴雅,与他人亦如隔着摸不着的墙,像是在水一方的美人。只是藏于俗雅之间的宝钗,今儿却在蓉哥儿嬉笑声中再坠凡尘。一双美目紧紧盯着蓉哥儿,被紧握着的小手,竟也悄悄在贾蓉手心勾画曲线。
两人四目相对,倒在罗汉床上,中间隔着升起袅袅云烟的熏笼。
这一刻,弥漫着微妙的气息。
这股气息温温的,是两人呼出的温热气息;气息里还带着芬香,是两人身上的香味和熏笼散出的熏香。
难以抗拒的气息。
谁也不想出声破坏这气氛。
蓉哥儿觉察到手心痒痒的,像是笨拙的蚕宝宝在手心攀爬寻食。动作很轻,动静极小,这感觉却牵引神经,惹得他心脏跳动逐渐变快。
贾蓉将这作怪小手按住,正嬉笑着要打趣宝钗。却见这可人儿美目轻合,面上的绯红蔓延至耳跟粉颈,香花似玉正待君采择。
蓉哥儿缓缓将脑袋凑过去。
闻着宝钗身体自带的那股幽香,更是心动。在额头即将碰到宝钗脸颊时,突然停下。静看着宝钗眉目间淡雅睫毛动了动,惹得他心儿更颤。抬头缓缓呼出一口气,吹动宝钗的上睑。在她眨眼之间,温柔地吻落在宝钗的眉下。
很轻,很软,很温柔。
薛宝钗只觉自己心都要化了,又恼这坏人这样戏弄自己。紧闭着双眼,紧夹着双膝,一手双紧紧住着蓉哥儿的衣裳。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却心弦绷着,紧张到了极点。
这是以往从没有过的体会。
她正疑惑蓉哥儿为什么没动静时,感觉鼻尖被东西触碰,然后脸颊。是蓉哥儿嘴,是他的双唇。
缓缓开启薄唇,片刻之后是触电感觉。
唇并,又觉蓉哥儿手动。
今天的她实在太欢喜了。虽然不是特殊的日子,也没有格外特别的仪式。只有她和蓉哥儿两人,却是如此的不同。仿佛天地间,只有她和蓉哥儿了。
她能感觉蓉哥儿今天的动作亦温柔,温柔的吻,温柔的揉搓。
大袄子被温柔卸下,夹袄在温柔下解散。衣,一件一件地往熏笼上覆盖。
宝钗睁开了眼,细细打量今日的蓉哥儿。
唤一声:“蓉哥儿?”
轻回声:“宝姑姑?”
“蓉儿?”
“姑姑。”
“蓉大爷。”
“宝儿媳妇。”
“嗯。”
雪肩柔润,软似无骨。婀娜玉体上只剩一件单薄寝衣覆盖,若隐若现,极软而艳。宝钗轻笑,拉蓉哥儿手深探,缓缓问道:“暖和吗?”
“可爱如故,无可挑剔。”
听着蓉哥儿的回答,宝钗心花怒放。主动投怀,就如初次亲密那一夜,她揽着蓉哥儿脖子。细声道:“大爷抱宝儿到那边去罢。”
这绝对是一句能让人兴奋的话。
看着蓉哥儿兴起,宝钗羞着低头下来。
蓉大爷何止是兴起,是哪哪都起。
浑身血液都在沸腾着。
在感觉宝钗的温柔暖意时,又想是烧水的大铁锅下还源源不断加着干枯易燃的柴火。口干舌燥,只能寻着宝钗软润薄唇缓解。
两人换了地方,远离了让人沉迷的香炉熏笼。贾蓉轻轻将宝钗放下,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朝她拱去。
压制已久的东西,要在这一刻逐渐释放开来。柔软的娇躯,白壁香滑的肩膀,愈发急剧的鼻息燎起更高欲焰。
远处的香炉静静袅着香烟,淡淡的,轻轻的,白色的烟雾盘桓上飘。
忽春光败露,酥手掩护。
炙热的感觉。
“蓉……大……爷……”宝钗含情轻唤。
“不要慌张。”
蓉、大、爷轻笑一声,安抚略有紧张的宝钗。双手缓缓滑过匀称的腿型,小心翼翼地,一路北去朝的隐秘地方探索。
电光火石之间,薛宝钗蹬直了双脚。
“蓉……”
贾蓉见了宝钗脸上泪水,她的嘴角却在笑,是满足的神情。轻轻抬起她的下颚,温唇抹去泪水。
烛光依依,人如玉润。
“蓉……儿……”
“宝……儿……”
烛光摇撼。
“……”
“……”
这个傍晚,薛姨妈领着莺儿回了荣国府东边小院,薛蟠送着冯紫英离开,贾宝玉偷偷溜出往城南而去。
凤姐儿从尤氏那里听了消息,当即便唤了平儿领宁国府一众丫鬟婆子去倚霞阁的某个房间搬东西。
瑞珠、宝珠在宁国府天香楼主持。
林黛玉被史湘云缠着,同迎春、探春在荣国府里闹着各样玩笑。
王夫人、邢夫人各自回了自己房里,私下琢磨心事。
珠大奶奶李纨见了李家族老,恭敬回道:“叔叔放心,侄女会找蓉哥儿去安排的。”
见了李老先生点头回去,李纨才稍稍松气。旁边只有几岁的小二贾兰,突然开口道:“事情宜早不宜迟,娘亲早些同蓉大哥说罢。蓉大嫂子才降哥儿,宁国府里往后几日也没安闲,蓉大哥年后又有公干。往后族里义学的事情未必会上心。”
李纨心里也清楚,贾蓉现在身兼数职,以后也没太多时间管族里小事。她瞧了瞧外面天色,想着要不要现在去找贾蓉。
亦或是找尤氏?
找尤氏亦可,只是让尤氏帮忙传话,蓉哥儿未必会有多上心。
这可是关系兰儿前程的事情。
心里琢磨一阵,李纨又想起那日贾蓉喝醉后乱摸,不禁心烦。又无奈叹气,念叨是蓉哥儿无意识举动,不能怪他。
只是她心里却有一种负罪感。
以往宝玉虽然也往她身上跳过,却也从没触及私密地,况且那时的宝玉年幼不懂事。喝醉的贾蓉却是目标明确,动作娴熟。让她这好几年未曾碰触过男人的身体竟生燥热。
悠悠叹一声,今儿时辰还算不晚,这会儿过去应是可行的。
李纨留下贾兰在房里的读书,带素云、碧月两丫鬟唤马车赶往东府。打会芳园进来,正见着一种丫鬟婆子整理了天香楼回去。
领头的请了珠大奶奶安,以为是珠大奶奶在会芳园里落下东西,问了。
李纨道:“我那院里清贫,哪有这样贵重东西随身带着。瞧这物件,倒像是宝姑娘的。你们等会把物件送蓉哥媳妇那,待哪日宝姑娘过来领了便好。”
丫鬟谢了珠大奶奶提醒,点头问:“大奶奶这会过来,是要找谁?”
“有些要紧事儿求你们大爷,蓉哥儿这会在院子里罢?”
领头丫鬟听闻,倒是想起蓉大爷让他给雀儿传话一个时辰后送热水去丛绿堂里。这会儿还不到半个时辰,计算大爷因还在丛绿堂,回道:“琏二奶奶与奶奶在院子里陪着,太太也在那,大爷应在丛绿堂里了。”
李纨听了,急切领素云、碧月两丫鬟一路向西。
想着,身边带了两丫鬟,便是有特别事情也好处理。
沿着会芳园里的水岸行廊,走了一段路,便见着水岸竹林里有一独落建筑。建筑中烛火摇曳,外面无人守着。
天色已晚,李纨领素云、碧月急急赶去。
登台阶,轻推门。
三人进裙楼。
听着主建筑那边传出一两句贾蓉的声音,李纨心里一乐,蓉哥儿果然在此。唤了碧月往主建筑过去请蓉哥儿。
却未曾想,那丫鬟才过去不久,便惊慌失措试错跑回来。白着脸,红着耳,一问三摇头。李纨对下素来严苛,她的院里也最重规矩就,哼一声便吓得碧月跪在冰冷地上。
那碧月却依旧支支吾吾答不出半句话,那样的事情怎么说得出来,还在琢磨如何组织言语。
李纨早气急,拔腿过去。碧月想拦,惊慌起身。
珠大奶奶训道:“没半点规矩的,平日我是这般教你的吗?谁让你起来的,跪好了,等回去了再罚你。闭嘴,前面不说,现在更别说了。”
碧月有苦难言,求助看向素云。
素云却也怕李纨,低头不语,扶着的珠大奶奶朝主建筑过去。
此时,贾蓉却不知有人过来。他选择将宝钗带丛绿堂来,便是想着这里丫鬟不得命令不敢来,尤氏等人无事也不会来。他也不会料到丛绿堂这样一个偏僻地方,除了平日接待贵客,基本不会有人来往的地方会有人不请自来。
他还把玩着掌中世界,教着宝钗如何摆腰,哪里会想到李纨会撞破他与宝钗的好事。
贾蓉与薛宝钗沉浸在自己世界之中。
李纨却呆愣愣站那里,何时见过这种场面。要知她可是连《西厢记》都不再读的,珠大奶奶房里更是不存半张春宫。
冲击,巨大,的冲击。
珠大奶奶完全傻了眼,看着那两人亲密模样,耳朵里还闻着细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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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含香阁中会王妃
贾蓉在外面听了一阵。
原来薛宝钗二婶子病重,便急着让薛蝌送薛宝琴来京与梅翰林家对策嫁娶事宜。又逢王仁在金陵逍遥败尽家产,又谋不到金陵窑厂的差事,计算来京投靠妹妹王熙凤。
现在王熙凤都住宁国府里,王仁来了京总不能住西边去。蓉哥儿撇撇嘴,宁国府里又要多一个吃闲饭的了。要不是王子腾不在京里,还真想将这货打发到王家去。
因为荣国府元春的喜事,近来上门的亲戚都多了不少。前些时间保龄侯史鼐迁委了外省大员,要带家眷去上任。史老太君因舍不得侄孙女,便留下湘云,也接到了府里。
这会儿史家大姑娘也同宝钗并坐一处在东府做客了。
蓉大爷没贸然过去打搅,只让丫鬟们再更了衣裳,唤前院的施大管家备上礼物随着他往齐国公府陈家去了。
陈家如今的当家人是陈瑞文,现袭三品爵威镇将军,与贾敬同辈交往。其子陈煦园,现在九门提督衙门任副尉。
贾蓉在陈家呆了一下午,回府后,闻得家里的‘客人’早已离开了。也不算离开,实则是北静郡王妃上门。这会子,一众莺啼凤鸣声全被老太太召到大观园作响去了。
东府里,不仅可卿并凤姐儿等人过去,连香菱小雀儿等也都跟了走。尤氏更不在话下,她这东府辈分最大的奶奶,自然也要去作陪。
“王妃娘娘留了话,要大爷回府了,往那边园子报一声。”
“知了。”蓉哥儿诧异看了眼这丫鬟,印象里好似里面园子里的,怎么会在东府候着?问道:“你不是宝叔院里的姑娘吗?”
林红玉恭敬回道:“小红如今在琏二奶奶身边行走,又因宝二爷也要给大爷传话,所以才差了我来。”
凤姐儿名义上还是西府的奶奶,西府里的丫鬟借来调去的,蓉哥儿也见惯了。亦没在意,问道:“宝叔要你传什么话?”
“倒没说的清楚,只是请大爷得空了,往怡红院走一着。”
蓉哥儿点了点头。这个宝玉也是有意思的,估计又是想着什么要拜托自己了。道:“往大观园郡王妃那回话去罢。”
林红玉方才往大观园回去。
不多时,林红玉又过来。蓉哥儿才随了这丫鬟进入大观园里。
大观园中正殿那热闹,怡红院也不差。
袭人瞧着宝玉背影出神,心里记着那日夫人同她交代的。“只是还有一句话,你如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索性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点心儿,别叫他遭塌了身子才好。自然不辜负你。”
夫人虽将宝玉交了她,袭人却深感宝玉难引正道。期间劝了几次上进的话,宝玉起初好生应着,后面再劝就又翻脸了。
如今宝玉一味高乐,连府里的姊妹间也来往少了。今儿去见了郡王妃娘娘,宝玉亦是早早回院来,趁她不在竟拉上碧痕躲在房里玩着通密道通前道的游戏。
才训了碧痕这丫鬟一通,宝玉还同她生气起来。
宝玉道:“你又不愿意给,还不许我找其他姐姐?”
袭人心中苦闷,她哪里是不愿给,宝玉想的那怪招儿还不是得她夜里应承。同时袭人也清楚,一时高乐无妨,但不能日夜寻花探涧。难道要像大老爷那般年纪轻轻就亏了身子?
袭人同晴雯道:“怎就不阻着他。”
晴雯道:“咱们做下人的哪里时刻能看的住主子?他铁了心要做坏事,咱们怎么阻得住。”
袭人听此言,再不话说。
宝玉见了晴雯那眼神,亦讪讪低头。又瞧一眼衣衫不整的碧痕,一股莫名恼怒上头,踹一脚碧痕道:“全围着作甚,还不快打水来清洁。”
宝玉再没了曾经的样子。袭人暗叹失落着,他竟还恼上才一同欢愉的碧痕。花袭人一时失望至极,又感悲切与自责。到底还是自己没看好宝玉,没能照顾好宝玉。
晴雯却冷着眼扫视一圈,瞧了袭人脸上的复杂,又瞧了面红耳赤兼春光暗泄的碧痕。再看一眼宝玉,走出房间冷淡同丫鬟们吩咐道:“该打扫的打扫,该整理的整理,也别忘了多打些水来。咱们爷要洗沐,大热天里,外面的花也得浇灌了。”
房里的袭人听了残音,忍不住银牙暗咬。宝玉都这样了,怎么还有心思说这刻薄话。
这里的热闹才散了,怡红院外边的热闹又起。原来林红玉给蓉大爷传了话,领了路又回怡红院来。正巧碰上晴雯、绮霰二人,她们自是将林红玉一番数落,说是靠了琏二奶奶的大山在偷懒耍心眼。
这林红玉却也不似袭人那样的性子,受不得冤枉便说起传话的事来。还道:“你们要不信,便去东府打听,或是找小蓉大爷问清楚也好。”
二人听了亦只能作罢,哪里真去打听,更别说去找小蓉大爷问了。
这会儿小蓉大爷也不知道怡红院里的情况,正在含香阁中里会北静郡王妃了。
蓉哥儿笑道:“大雨的事儿应是无碍的。”
北静郡王妃款款点头轻笑道:“如此便好。府里传的利害,才急忙赶了过来。即便有心人要趁时发难,也要照顾宫里的娘娘和北静郡王府。”
贾蓉诧异看向这位嫁给北静王的甄二姑娘,没想到她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感激道:“劳烦娘娘这般关心,全是我这儿出的乱子。”
郡王妃甄二姑娘叹道:“《孟子》有云:农夫朴力而寡能,则上不失天时,下不失地利,中得人和而百事不废。天时地利的事儿,哪是凡人可料的。只要能撑得过这场大雨,蓉哥儿亦是治水有功,即便郡王同其余几家老爷不在神京,也不会有人敢为难两府。”
可不嘛,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不就是看着贾家式微,又怕因元春封妃再崛起,所以才找着各种机会要搞事情。但凡贾家有个能朝议的,哪怕没有四王庇护,又能怕得了谁。
蓉哥儿撇着嘴,他也就在心里这么想想。其实这背后最关键的还是显德皇帝的态度,皇帝要捧你时,只要不谋反什么都好说;皇帝铁了心要搞你,就算你说的梦话不中听,他也能抄了你的家。
朝乾夕惕,夕惕朝乾。
蓉哥儿笑道:“娘娘有此心,两府上下实在感激难尽。”
甄二姑娘瞧着蓉哥儿的笑,稍作恍惚,突然想起远去漠西的北静王水溶来。她从金陵嫁来,本以为觅得良人,却被北静王余家里当成维护四王八公情谊的棋子。难免苦笑,道:“甄家也好,贾府也罢,咱们本就是一家子的。”
“娘娘说的极是。”蓉哥儿尴尬笑道。甄二姑娘这样搞,这等以后甄家被抄了,自己该不该搬一把?又道:“既然一家,娘娘多回这个神京母家走动才是。家里姑姑婶婶亲戚众多,也有几分金陵的热闹。”
甄二姑娘愣神一阵。老太太虽然常说来往走动,她通常只当礼仪。这会儿听了蓉哥儿说的,反听出些真诚来。又想自己在北静郡王府中的样子,不免伤神。虽北静太妃善在,在郡王府里却没几个说话的人。
反是北静郡王在不在京,对甄二姑娘的生活来说基本毫无影响。就算北静郡王在京,亦不过是去他府时同行。回了北静郡王府,还不是各自清闲相对无言。
甄二姑娘稍作思忖,含笑认真道:“蓉哥儿既如此说了,我定常来叨扰,指望你不嫌弃一来又请你房中的妻妾作陪才好。”
你还能天天往两府跑不成?蓉哥儿嘿嘿笑道:“岂敢,岂敢。娘娘稍会应还有酒宴,我不便在此继续打搅了。”
“嗯。”甄二姑娘笑着点了点头。
蓉哥儿却差点看呆。在心底骂了自己几声,赶忙转身离去。
北静郡王妃不在意的瞧他背影,自语道:“秦氏真是幸运。”
贾蓉却在前往怡红院的路上吐槽着,“甄家和西府还真是奇怪。西府有个宝玉,甄家也有一个宝玉,两个宝玉还长得极像。怪哉,如今这甄二姑娘也像极了探春了,同样是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观之忘俗。其中区别不过是一家里是做姐姐的,一个家里是做妹妹的,真奇怪。”
脑子里回荡着郡王妃的笑颜。蓉哥儿忙晃了晃脑袋,自己真是贪得无厌,才吃几天素菜怎就瞧了人家笑都荡漾起来。
更别说郡王妃的脸儿与探春的面容相似,这想想就……
蓉哥儿正想着,听有人叫唤,才抬头只见林红玉站立花丛之中笑着招手。
蓉大爷笑道:“又在打理这些玩意儿?”
林红玉回道:“宝二爷刚还在问小蓉大爷什么时辰过来,才出来就见着小蓉大爷了。”
宝玉这家伙也不知道找自己干嘛,有事也不让丫鬟明说,这种性子可要不得。咱也是大忙人,哪能天天围着这些小事转。
蓉大爷跟着林红玉进了怡红院,到了前院里,小红忙进去通报。怡红院中丫鬟见了蓉大爷,有几个更忍不住眼中发亮。
房里宝玉听了亦是激动起来,身体上的毛病也只能求助蓉哥儿了。
第278章:再回不去的宝玉
蓉哥儿被丫鬟们请进房间。
宝玉欣然迎接。宝玉显然才沐浴过,周遭的空气都有着股特别的清新,笑着携上蓉哥儿的手,说都:“可算来了。”
若是往常的蓉哥儿,定会甩开。如今倒也习惯这样的交络,也没感多少不适。笑问道:“宝叔紧忙召我,是又遇上难事了?”
“难事,大难事。”宝玉脸上笑容顿时收敛,叹一声。宝玉再左右张望几眼,吩咐丫鬟们道:“你们打理着,我和蓉哥儿在院子走走,莫要过来打搅。”
拉着蓉哥儿的手,便要往外面走。
蓉哥儿诧异道:“当面不好说?”
宝玉羞臊笑一声。“晚霞正好,躲房间里哪能瞧着那景。边赏景边说罢。”
蓉哥儿只好随他,两人出了房间,直往怡红院的林中深处探。
行道僻静处,宝玉停驻下,紧紧抓着蓉哥儿的手掌,脸上尽是为难模样。像是在犹豫着,又或是思忖该怎么说。
蓉哥儿能感受到他的这份为难和挣扎,安慰道:“宝叔有什么事可放心与我说,我这个做侄儿的要能帮得上,定不会推迟。”
宝玉苦笑一声,望向蓉哥儿,道:“家里人中,我就只信得过蓉哥儿。既召蓉哥儿过来,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这事……”
贾蓉见宝玉暗自摇头,心中更诧异。这家伙是真的遇上了极其为难的事情了。蓉哥儿也暗下猜想,会是因为什么事情了?
当前的宝玉除了不能出府,其他的也不受府里苛难。
难不成是想让我带他出府去?
还是?
正在思量间,只听宝玉开口道:“我得了一桩怪病。”
“病?”蓉哥儿困惑道,“宝叔是哪儿不舒适?可请府里的太医瞧过没?”
宝玉脸上挣扎,犹豫片刻道:“请不得太医。只让袭人安排了餐食道苁蓉羊肉羹。”
苁蓉羊肉羹?
这不是补肾的药食吗?蓉哥儿记得小雀儿给他熬的羹里,就有苁蓉、羊肉两味。难道……
蓉哥儿心里一紧,宝玉才十几岁就虚了?
俗话说,所站位置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就不同。蓉哥儿现在巴不得两府的老爷哥儿们添子添孙,族里人多总能有出息的,他这个族长也好办事。
宝玉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论是对两府,还是整个贾家都不算好事。家族里多添一丁都是喜,现在直接虚了一房,往后岂不是家里人丁更稀?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贾蓉也要为自己的后代考虑,若是亲族凋零,后代们能携手交心的兄弟都没有。就算四王八公关系再亲,能亲得过宁荣两府的血脉?人在关键时候,最先想到的可靠人永远都是血脉亲人。
蓉哥儿皱眉问道:“到底是怎样的事情?”
宝玉支支吾吾一阵,红着脸说道:“今些日子与院里丫鬟欢乐,总不能畅意。本以为是一时的毛病,奈何今儿一早试了一次,心里不知怎么生出厌恶乏味来。又不好与外人说,更怕府里老爷夫人知晓,只好唤蓉哥儿过来。”
贾蓉的眉毛拧成了一线,这是什么情况?过早的泄身还是什么?如果只是过早,倒没什么,顶多试宝玉自己少了欢乐不影响将来的传代。
可心生厌恶,这就严重了。
又听宝玉纠结道:“后晌又拉了丫鬟尝试,竟像是琴鼓同奏,左右不能静心入神。还生出了其他心思……”
“什么心思?”
“念起了红尘大兄。”
“槽。”蓉哥儿不禁脱口骂一声,又见宝玉眼神奇特,赶忙解释道:“非是说你。”
贾蓉终于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了。宝玉这是心理认知出错,换个话说就是可能这货的认知出现偏差导致心理病变,或是觉醒了某种以前一直被隐藏的基因天赋。
在这样一个社会,同性从来不是受避讳谴责的。但是宝玉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竟然开始心理排斥与丫鬟那般。
这他娘的问题就严重了。
而且……侄子与叔叔讨论这样的话题,却是有点怪异。
蓉哥儿挠了挠鼻子,见左右无人,亦开口问道:“宝叔是对你房里所有丫鬟都这般吗?”
宝玉的面色为难,也知道更隐私的便不能说了。只道:“与几个亲近的……才兴起便觉无趣。”
这是……
兴趣点出现偏差?
贾蓉在听朋友说起过:当人遭受恋爱挫折,如失恋、单恋,在交异性朋友时痛遭或屡次失败、挫折;或是在某些巨大刺激,或受环境和特殊兴趣影响等。
人是会产生某种特别的心理障碍,甚至会出现特殊癖好行为。
简单的说,就是宝玉对那事的认知出现差错,同时又衍生了特殊偏好癖好。具体的原因,他倒不知。只是这样的大课题,实在不是现在能够解决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心理障碍,倒是可以通过环境和心理行为疗法能够治愈。
偏偏,这年代不说民间太医,就连宫廷御医里也找不出一个心理医生。就连西洋这时都处在传统西方巫医阶段,全世界都还没这样一门科学出现。更别说治疗手段了。
蓉哥儿好奇打听道:“宝叔可有渴望的幻想对象?”
宝玉哪里敢说,亦不好在蓉哥儿面前说任何一个人名。讪讪道:“往常倒没太大感觉,听蓉哥儿说起,反想起一个丫鬟来。”
蓉哥儿笑道:“宝叔不如找那丫鬟试试。若有什么担心的,我与二太爷和太太说情去。不过是提前定下一个姨娘的名分罢,虽早了两年,但也不算什么不好的事。”
“不可。”贾宝玉急切拉住蓉哥儿手。
宝玉心里已经知道,他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当年到处偷吃胭脂的样子了。如果这事被老爷和太太知道了,该是多大灾难。他不傻,完全能够料到后面的事情。
猜想得被打个半死罢。
宝玉的心情十分的复杂,不是他不想,也不是他完全不喜好。只是……总忍不住去回想以前,惦记以前。明明前一刻还很欢乐很激动,后一刻突然就兴奋全无。
贾蓉安慰道:“宝叔暂且不必担心。我哪里倒有一方药,若是宝叔实在再无兴致,往后再试试我的药。”
蓉哥儿心里暗想着,小雀儿那时候药猛了,可让自己难受了好一上午。要不是有宝钗的冷香丸,还不知道得出多大的丑。
虽然那东西不能治本,只要能治标也是好的。对贾宝玉来说也足够了,对蓉哥儿来说,也是能够接受的。
顶多是让宝玉先安分几年,等将来宝玉成亲了,隔一阵送上一碗还怕宝玉挺不起来没兴致?
蓉哥儿心里有了主意,也放下心来。
宝玉听了心里亦有喜,奈何蓉哥儿说的前面一法子就多有为难。怡红院里最漂亮的那个丫鬟,不仅嘴巴和林妹妹一般伶俐,烈性也没差林妹妹几分。说遍好话,手都摸不着,还想去尝试。
只怕……
暂且先找袭人罢。
宝玉叹一声,只看蓉哥儿背影远去。
贾蓉过了怡红院,外面却早有林红玉提着灯笼守着。丫鬟道:“大爷可是要回东府?小红给大爷领路罢。”
天色未暗,这丫鬟手里却早提了灯笼。
真是有心人!
蓉哥儿轻笑一声点点头。
第279章:丁香一样的姑娘
从怡红院出来。西边晚霞正当绚丽。
走一阵,夜色亦渐朦胧,出了大观园东边角门。蓉哥儿稍奇怪,回头瞧一眼,发现这个名叫小红的丫鬟竟没回怡红院去。
随口道:“园子东边的山下是什么地方,竟能与夜色晚霞争辉。”
林红玉亦回头望一眼,只见角门后有一山。山顶迎着西天的彩霞,天际一片红晕如羞,羞中夹蓝带紫。虽不见太阳星君的影子,它的余晖却在傍晚云层映现。
晚霞之下,山径青翠。
有庙观佛寺藏在山下林中,那里灯火通明,光景同天上彩霞对照。庵庙气派不凡,光影下花木繁盛格外清幽。
林红玉笑道:“那里便是栊翠庵,是妙玉的居所。”
“是哪家的亲戚?”蓉哥儿好奇问道。大观园里还有这样一人,他却是不知。
“哪家的亲戚,婢子也不清楚。只晓得她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自幼多病,买了许多替身,皆不中用,到底这姑娘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十九岁,取名妙玉。”
替身消孽的事情自古有之,荣国府代善公便有一替身,就是那清虚观的张道士。不过能买许多替身的人家,想来是极富贵的。
“又怎么搬进园子里来的?”
“她父母俱已早故,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伏侍。听闻文墨也极通,经典也极熟,模样又极好。听说是长安都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前年随了师父上京。详尽的倒是不知,只知是她师父圆寂后,太太吩咐写贴请来的。”
蓉哥儿轻道一声。“倒也是个可怜人。”
林红玉笑道:“这妙玉还是个奇怪人了。其他道姑尼姑全安置旁边山上的玉皇庙、达摩庵。偏她被太太请进了栊翠庵,成了那庵里的小主子。又鲜与她人来往走动,宝二爷、宝姐儿、林姐儿倒能说上几句话,却也因她天性怪癖而生分。”
“于庵内清修罢。”
“大爷说得也是。她那山门常年闭着,除了老祖宗与宝二爷过去,外人鲜能叩开。山里花木倒是被她打理极好,二爷还曾指望她指点怡红院里花草,好让院里脱俗增雅沾点佛光。”
蓉哥儿笑道:“想来她是不愿出山的。”
“被大爷说准了。”林红玉道,“宝二爷请她,她也不挪脚步。”
贾蓉稍稍点头,心里若有所思。只记下这妙玉二字,等明儿再让人往外打听底细。
第二日。
近年鲜有往来的小三爷上门了,在宁国府呆了半日,主客皆欢。
蓉哥儿亦放下江南负担,又写信往黑山村去。
后晌,贾笑上门。
蓉大爷问道:“西门外的牟尼院可清楚?”
贾笑不解,回道:“大爷要打听什么?”
“无他,心血来潮,突想问一人底细罢。”
蓉哥儿本来也没什么在意的,只是琢磨一阵,觉得这妙玉身份特别。一个带发修行的姑娘,还是父母双亡,何须西府这样对待。又听丫鬟话里意思,这姑娘性子也非是一般家中所养成的。再者,正经的僧尼道士都有底细可查,独这种出家未出的带发修行者最易弄鬼。
“是哪个?”
“大观园栊翠庵的带发女尼。”
“是她啊。曾从侄儿媳妇口里听说过,祖籍苏州,祖上曾在景德镇督造瓷器。她家所制瓷器仿古暗合,摹仿前明永乐、宣德、成化之器几可乱真。后来家里有人官至漕运总督,与咱们贾、甄俩家偶有往来。奈何叔伯早逝,父辈监司库藏,误怀一瓷皿,坐死罪,后赦之。如今家道中落,貌美且揽遗产,只能上京避祸。”
蓉哥儿听了,稍稍点头笑道:“想来是我多心了。”
贾笑道:“自大爷早年吩咐,入府者底细皆查。男女奴仆过十二岁者着重严查。那带发的修行者虽不是奴仆,侄儿那媳妇亦不敢大意,早查了清楚。早年十二岁后入府的,多数已借口打发出去。如今两府奴婢,多是府内家生,亦或是五六岁入府的丫鬟小厮。”
蓉哥儿好奇道:“难道还有人是十二岁以后入府的?”
贾笑讪讪道:“大爷健忘!大爷房里那位……”
“额……”蓉哥儿咳一下,怎么把小雀儿给忘了。尴尬笑道:“你家媳妇做得好,待会我让施管家拿些好东西送你们。两府下人查的干净,西府那边剩下的几位清客相公偶尔也盯一盯。”
贾笑道:“大爷还未听说罢。近来政老爷居官勤慎,西府剩下的几个清客相公没了用武之地,竟也收拾走了。”
“往贾雨村那去了?”
“哪有的事。原去了几个去贾雨村那,却传出雨村比政老爷还抠搜小气的流言,这会儿那些相公投门子的投门子、回乡的回乡,全散了。”
蓉哥儿不以为意笑道:“今儿便到此为止,你去找施管家拿银子罢。”
打发了贾笑离开,蓉哥儿出了厅堂,转回后院却见着一人漫步在巷口。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叫素云的丫鬟。
蓉哥儿立在转角处,猜想她定是刚从尤氏院里出来。又瞧着她走过可卿院前时,像是特意放慢了脚步一般。
她在徘徊,徘徊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巷子。
奈何这是没有雨的初夏,不然给她撑一把油纸伞,该是多适宜这气氛。
贾蓉见着她过了可卿院外的穿堂,又突然停驻脚步。
她扭头了。
朝可卿院的穿堂内瞧了一眼。
蓉哥儿能听到那边穿堂里丫鬟的声音:“我们奶奶今儿去倚霞阁了。”
她问:“蓉哥儿了?”
丫鬟回:“早些时间后街贾笑来了求见,大爷估摸也快回来。”
蓉哥儿远远看着她点头,结着愁怨向前。
贾蓉正要招呼,再见着她领着素云猛然停驻,转身往回朝东边尤氏院的方向走。
唬得蓉哥儿缩进了转角后,还忍不住疑惑,她今儿是要做什么了?
又觉自己可笑,躲什么躲。
贾蓉稍稍摇头,将衣裳扯整齐又轻咳两声款款迈出拐角。只见迎面走来一个结着愁怨,有着丁香一样的忧愁的女人。
贾蓉见到,女人看见自己第一眼的时候,露了丁香般芬香的一抹浅笑。
转瞬即逝的笑。
再去瞧时,她已红了脸,又忙转身留下一个妖娆曲线的背影。
在深巷中,两道弯曲的线条一扭一扭,轻盈细碎。小小的幅度,便不过分张扬,亦不格外拘谨。手上提着绢,挥舞的动作也是轻缓的。
不太像李纨往常的气质,虽然依旧保守规矩,但又出卖了那内心又暗藏的一点点青春渴望。
蓉哥儿轻咳两声,却不见李纨回头。
她不是要找我吗?
疑惑着,跟过去。
第280章:李纨的奇怪举动
前面李纨领着素云踱步缓行,蓉哥儿紧跟其后。
走了一段路,临近跨临会芳园仪门时,贾蓉只觉前面李纨脚步更慢了。只见她在前方左张右望,像是在观赏宁国府内宅的风景一般。
不过是屋子、巷道并几株花草树木,日日打这里过哪有什么好瞧的。蓉哥儿好奇跟着,也同一起放缓脚步。
再跟一阵。
蓉哥儿听着前面隐约传来一声轻哼,瞧着李纨甩一下手绢,猛然快步朝仪门那边过去。她身后的素云侧着脑袋回头望一眼,亦紧忙跟上。
贾蓉只觉莫名其妙,珠大奶奶今天是怎么了?到底是不是有事找我啊?一会在穿堂外徘徊,一会放缓脚步,现在又突然像是生气般着急走了。
女人的心思啊!
贾蓉思忖一阵,暗道:她放缓脚步该不会是在等我过去吧?
又想素云回头的样子。
蓉哥儿心里猜得十之八九是这样了。忙快步追去,嘴里唤着:“婶子,等等。”
果然。
贾蓉只见李纨顿时停下脚步来。
李纨的脸上尽是疑惑之色,回头瞧着快步走近的贾蓉,好奇问道:“蓉哥儿有事?”
什么情况?
不是你在找我吗?怎么问我有事没。蓉哥儿被这举动都给搞懵了,支吾道:“无事。”
“无事?”李纨淡淡回道:“既然无事,唤我作甚。”
“那……”贾蓉走近李纨、素云二人,竟在她们身上闻得淡淡清香。顿时脑袋清醒过来,瞧得李纨神色间有怨。他顿时嘴角藏笑,急道:“有事,有要紧的事。”
李纨提起绢子轻轻拂了耳边鬓发,好奇问道:“什么事儿?”
蓉哥儿的眼神随她动作挪移,先盯着那袖口下坠显露的白嫩嫩的腕臂,匀称细腻如天鹅长颈。又瞧了她玉指纤纤拂过的鬓发间精致细耳,一边耳朵白脆脆,一边耳朵粉红如羞。
最让他注意的是李纨耳上带着的金镶珠玛瑙耳坠。耳坠为流苏式,金托各嵌玛瑙蝴蝶。下坠珍珠一串,颗颗圆润折彩光,下有荷花纹金托,两侧嵌珍珠,金托下为茄形红玛瑙坠。
这般打扮实在让人诧异。
李纨向来素面朝天,头上配饰亦不常戴,今儿怎……
蓉哥儿目光上提,见着她额头配着的黑底珍珠抹额竟也与往常不同。以往是毫无生气的黑底色,今儿更像是黑中藏赤般的玄色底带。在彩光珍珠的相衬下,竟显端庄又不失活力。陪着左右耳翠色耳坠,竟像是换了人般。
气质大不相同。
衣着淡色如旧,头饰玄红相衬,中有珍珠折彩光。贾蓉一时不敢相信这是以前那个槁木死灰的珠大奶奶。
李纨注意他目光,嘴角稍提,却没太多神色变化。淡淡道:“蓉哥儿若忘了是什么事儿,等想起再说罢。”
贾蓉再瞧她淡淡红唇,心里莫名火热起来,急道:“没忘,没忘。想起来了,这儿不便说,咱们到溪水边僻静地方说去罢。”
李纨面露狐疑,道:“也好。”
旁边丫鬟素云忙扶奶奶过仪门,却无意瞧得奶奶脸上扬着一抹淡淡得意浅笑。素云见奶奶目光斜下,忙低头搀扶道:“奶奶注意脚下。”
后面蓉哥儿还在想着到底要找什么话题,思索一阵也不得借口,再朝李纨背影看去。步摇妙曼,细腰轻摆着让单薄长裙衬出个青涩桃心。
蓉哥儿暗笑着:还想个什么借口,管她了!
过了仪门,临溪水走廊。
李纨道:“就在这说罢。”
流水汩汩,站在走廊上还能瞧得水中鱼儿成群嬉戏。旁边竹林、柳树藏风,却也隐隐有着燥热。贾蓉还能听得水边丛中有蛙鸣声,呱呱地声音此起彼伏。
蓉哥儿道:“这里太吵,还不够清净。”
李纨暗嗔一眼,款款道:“要换到何地才好?”
蓉哥儿笑道:“旁边丛绿堂就是不错的地方,既无蛙声搅,又无鸟儿扰。”
李纨听闻,脸儿顿时红了起来。眉睑上提,一双明亮眸儿幽幽白了他一眼。
贾蓉却注意了李纨双脚暗挪,一脚朝着丛绿堂的方向。
耳里却听李纨轻声道:“此处便是极好的。有诗云: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又有云:薄暮蛙声连晓闹,今年田稻十分秋。蛙鸣为喜叫,稻香村门口两亩御田胭脂米,今年可要丰收了。”
蛙鸣为喜叫?只是以前人们对于丰收的向往罢了。
青蛙大叫,通常是……
气温上升,或降雨前夕及雨后天晴。
蓉哥儿心里一喜,再瞧天色。云从东来,是该有雨!
贾蓉细听蛙鸣,与寻常时叫声不同,其天气必有变化。六月里,本是神京雨季,偏久不见雨。雨水全在沂水流域停留了。热了好一阵,神京的雨季也该来了。这么计算,沂水的雨也要停了。
难怪小三爷带笑过来,这次江南、沂水大雨,还是撑了过去。
虽然也有受灾的地方,但由于去年及上半年建的工程,还是让这次的大雨下水祸减了许多威力。这一来,水泥的作用和名声更大了。
倒是让太子殿下白白占了便宜。
蓉哥儿稍作计较,亦笑起来。撑过去就好,水泥这东西要发财还得看以后。把握了水利营田府的农官们,将来把这些人送往各省营田,害怕水泥不够卖?要搞就搞大的,不仅要赚朝廷的银子,还要赚各省各县乡绅的钱。
那些乡绅可都富得流油。
想到这里,蓉哥儿有种迫不及待想去找薛宝钗的冲动。让薛家商行的人行动起来,趁着江南、沂水两地大雨下撑出的名声,大力在各省售卖推广水泥。
只是……
贾蓉脸色变化间,却也瞧得面前李纨脸色也在变化。
她神色渐渐冷淡。
有美当前,自己怎么能乱想这些事。
竟把精心打扮的宫裁给冷落了,实在不该。蓉哥儿讪讪笑一下,李纨可不像凤姐儿那样的,能够前一天翻了脸,第二天还能好生说话。
蓉哥儿心里暗笑,李纨脚尖所指的方向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于是,细声道:“有一件要事想请婶子帮忙,需用得纸笔,还是往丛绿堂说罢。”
第281章:李纨丛绿堂磨墨
李纨不知道真假,又担心蓉哥儿是真有正事要做,故道:“便往那边去罢。”
蓉哥儿心里暗喜,忙上前领路。走在前头,嘴脸笑容毫不停歇。
李纨跟在蓉哥儿身后,瞧着他宽厚背影,又看着丛绿堂越来越近。她心里十分清楚,今儿进去了这里,怕是免不了一阵腿酸手麻嗓子哑。
穿过走廊,跨过小溪流水。看着竹林外小溪旁的几株芭蕉,竟还瞧着两只绿油油的蛤蟆趴在光滑的芭蕉树干上。
李纨的内心更加矛盾了,今儿她确是想见着蓉哥儿,也精心打扮了一番,不减添了头饰还让丫鬟熏了衣裳。
好些年未曾这样过了。
她想让蓉哥儿见着自己漂亮的一面,却不代表是想与他再愉乐增情。
“怎么了?”走在前头的贾蓉忽然未听着两人回话,回头瞧一眼,只见李纨与素云站在芭蕉树旁。一片硕大的芭蕉绿叶从树干探出,像是一只巨手在李纨、素云二女头顶上空托着。
李纨稍稍摇头,从芭蕉叶下走出,自嘲般笑了下。道:“无事,到丛绿堂再说。”
其实她刚刚有退缩的想法。看着挂王汝舟诗词的裙房已经映入眼帘,她的内心有一道声音在说:别去了、别继续了,不说早说断了吗?为什么还会鬼使神差的跟来,鬼使神差的还想去找蓉哥儿、想见蓉哥儿。
这样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彷徨。
真的能就此断了吗?
李纨思忖了一阵,才想法根本断不了。所以才自嘲地笑了一下,嘲笑自己的无德与不要脸。
贾蓉看出李纨神色有变,眉眼间目光也稍闪躲。不由得心里空空,道:“什么话都进丛绿堂再说罢。”
李纨点点头。
她身边的丫鬟素云,却能清楚的感知奶奶突然携上了她的手。素云偷偷看了一眼奶奶,发现奶奶眉头紧并着,一脸心事模样。
素云低头不语,奶奶和小蓉大爷的事情不是她这个丫鬟能插嘴的。
只管扶着珠大奶奶,跟着小蓉大爷进了丛绿堂中。
三人一路往里走。
路过了上次呆的悬挂王汝舟诗词的房间,竟换外侧一间。推门而入,里面陈设竟像书斋。满屋子的书本摆放在书架上,整整齐齐,分门别类。
临窗的地方竟还有一个硕大的黄花梨书案,案上笔墨纸砚皆全。
李纨诧异瞥蓉哥儿一眼,这人还真是来这办正经事的?
只消这么一想,方才所想的矛盾全没了。这会子心里只有淡淡的酸气,又好奇蓉哥儿到底是要做什么。
见贾蓉走近书案,又唤了素云打水来洗笔。
李纨款款道:“你倒使唤得顺手,吩咐起她来,竟像是在使唤你们东府的丫鬟。”
贾蓉一愣。
素云抱着天青色鱼鳞裂三足鼓钉洗也呆在原地,眼巴巴瞧着珠大奶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小蓉大爷使唤。
蓉哥儿笑道:“我身边不喜欢带丫鬟,今儿只能借宫裁的素云姑娘用用了。”
李纨脸儿一红,娇嗔瞪蓉哥儿一眼,自从告诉了他名字后,这家伙私下无人时总是喜欢唤‘宫裁’二字。
实在没规矩。
偏李纨还格外受用,仿佛‘宫裁’二字从蓉哥儿口中说出,便有了一种特别的魔力。让人心暖暖的、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还有一股热流从心儿里往浑身上下游去,让人怎么也说不出其他不好的话来。
到底是女人的名字,哪是外人可知的,又岂是外能可唤的。
在西府,李纨永远是珠大奶奶;在外面,李纨也只能是贾李氏。
多年无人唤宫裁。
李纨轻轻瞧一眼还愣着的素云,带着浅笑道:“还不去舀水来,我还等着要磨墨了。”
抱着笔洗的素云却低头红着脸,想着‘借素云姑娘用用’几字。小蓉大爷这话虽不是她心想的意思,却也足够让她害羞,实在是容易让人误会。
听了奶奶声音,素云的脑袋催得更低,不敢抬头起来抱着笔洗便转身跑了。
李纨见此,道:“这丫头好没规矩,也不担心把笔洗摔了。汝窑的东西,把她全家卖了也赔不起。等她回来,定要好生罚她。”
蓉哥儿缓缓笑一下,道:“宫裁这会可打眼了,那玩意样氏釉色都同宋朝汝窑相似,却不是宋汝。是今人仿的。否则,这样名贵的物件我哪舍得摆窗边书案。”
李纨道:“冒失也是坏了规矩,还是得训她。”
蓉哥儿道:“倒不说她了,我听说稻香村外的几块胭脂稻是宫裁管理的,倒想让宫裁办个忙。”
“我虽未亲自下地,却也实际监督打理着。蓉哥儿是要问胭脂米的事情?”
“无关胭脂米。只是忠顺王离京前给了我一任务,要编出一本农书来。我也写了不少,前两日拿了一册回衙门给各省的农官们瞧。奈何他们全看不懂,连衙门里的官员也说深奥,所以想请宫裁帮忙润色修改。”
其实哪里是深奥,就是因为蓉哥儿是带着前世的习惯编写。行文字句,甚至里面还有许多后世才有的词汇,及一部分连贾蓉都没意识到的后世专业术语,所以农官和营田官吏才看不懂。
偏偏这个时代的农业专业术语,贾蓉也不懂。
就因如此,贾蓉才想请李纨过来翻译,用符合这时代的话去描述。
蓉哥儿在李纨的诧异目光中,打开了旁边一个抽屉,从中拿出一册来递到李纨手中。“宫裁先瞧瞧。”
李纨很想让蓉哥儿别再‘宫裁’‘宫裁’的叫唤,却看着蓉哥儿这张脸,怎么也说不出那话来。伸手接下,翻阅起来。
恰时,素云已打水回来。
李纨却没管她,反指着两字问道:“二厘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二厘?蓉哥儿好奇凑过去瞧了眼,解释道:“二厘米深。”
同时深处食指中指做插秧状比划,道:“大概就这么深。”
“六分深度罢。”
六分?要说寸、尺这些单位贾蓉心里是有个大概的,至于分,还真没接触到这样的长度单位。笑道:“幸好有宫裁,不然这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写完。”
李纨继续翻看,突觉一处着凉。猛然低头瞧去,责道:“蓉哥儿将我当什么了?”
第282章:可卿和尤氏来捉……
当成什么了?
这样的问题在贾蓉在,绝对可以说是最简单的。偏偏当提问的人是李纨时,便成了最难回答的问题。其中种种无非是因为两人身份的特殊,还有李纨面上严肃的表情,及蓉哥儿手中的温暖。
只消一个呼吸的时间,贾蓉神情亦严肃起来,极其认真的说道:
“你便是你,你是宫裁,独一无二的宫裁。在我心底,你是我梦入天台山遇的仙女;亦是我心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的神女;更是宁荣两府里最娴静脱俗的奶奶。如果硬要我说一个对你的看法,我说不出来。但我知道,你定是让我记挂无法忘记的,永远存在内心最深处的人儿。”
“你……”李宫裁哪里听过这样的话。“曹子建赞神女的词,你倒一字不改放我身上来了,也不担心亵渎了神女。”
实在不要脸。
蓉哥儿嘿嘿道:“你就是神女。”
明知他在胡诌,却十分受用,再不好追究。
李纨轻呸着垂目瞥一眼,瞧着衫内动静,倒没训蓉哥儿将手拿开。只道:“你不是请我来帮你编撰农书的么?这样如何继续。”
“来日、方长。”蓉哥儿轻笑一声,心儿不停荡漾着。清素低调的李纨,这样细看下,竟也有点可爱。甚至还有点温柔的意味,这不是错觉,是蓉哥儿真实的感觉及触觉。
他继续道:“农书里面分选种、育种、育苗、插秧、施肥、驱虫、灌溉等好几册了,一时半会也改不完。每日看一些,改一些。后面还有土壤、气候等还要宫裁一旁协助,非一日可解决的。”
“得多少日?”
“宫裁要几日,便几日。”
李纨轻啐着道:“你的公务,自然越快完成越好。”
“早有做计算,农书也不是一两年就能拍板全定下的,后面还要不停做改。我这里先编着,水利营田府里打各省来的农官也都在撰写。只等十月里,营田府试验田的晚稻收割,从里边挑出一个优项,适用京畿地区的农书亦有了眉目。各地方经验汇集成粗稿,等往后再派农官回各省圈地试验,选出适宜当地的法子。”
蓉哥儿笑着,手指拨动。一种特别的感觉从食指与中指指尖传入神经,由神经传入大脑。脸上不由流露出得意笑容,再瞧李纨的耳朵已充血红了。
李纨僵着脖子,道:“你倒会偷懒。”
“我向来勤快,和牛一样勤快。”蓉哥儿厚颜无耻地反驳道。他那不安分的五指依次拂下,如扫弦一般,恍惚间还能听得凡人不可闻的妙音。瞧着李纨红红的耳朵下那茄型红玛瑙耳坠一阵摇颤,蓉哥儿又嘿嘿笑道:“农书我可是当成事业来做的,不仅要年年优化。即便是明儿当今就撤了我水利营田使的官,我亦会想办法让人找出更优产的法子。”
人逢喜事百无禁忌,李纨这样的寡妇却是不能和秽言同时出现,她自己也听不得这些不好的话。埋怨一句:“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蓉哥儿抽出手来,耸耸肩。
皇帝前几年才示下摊丁入亩,又鼓励营田。如今水利营田府营田事宜初见成效,连京畿水利都改善不少。皇帝才不会在这个时候撤他的水利营田使,除非是哪天将他调任河道衙门治水。不过,想来也不可能,比起治理河道,皇帝更看重的是银子和粮食。
当今已经掉进钱眼里了。
贾蓉拿下李纨手中的册子,款款道:“我是实话实说。有些事儿不好同她们讲,被凤姐儿知道了,还要被怪多此一举费力不讨好。也只好与宫裁一人诉说,我心里待宫裁与她们不同。若真是费力不讨好,却有利民生的事儿,宫裁会支持我罢?”
李纨其实很想说管好自己便行了,却瞧着蓉哥儿这样子,如何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再回味着那‘与她们不同’几字,联系‘支持’竟一时像是与蓉哥儿站在了一处。
仿佛两人的心都更近了。
李纨道:“蓉哥儿能有为民之心,是我们贾家的福分。”
“宫裁,你真好。”贾蓉顺手将其揽住,低声道:“有宫裁支持,我定会护住家里,亦不会忘了为民着想。”
李纨的思维完全来不及反应,忽地就感觉被揽住了。若非贾蓉的手儿稍不安分,她甚至无法琢磨出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莫作怪,丫鬟还在。”
“她早跑了。”
李纨忙扭头看去,房中哪里还有素云的身影,直在门外隐约能瞧得地上印着团黑影。银牙暗咬,道:“便知道时你打着借口,一点好事都不做。”
“哪里。”
蓉哥儿嘿嘿笑着,双眼里都要冒出一堆星星了。意到浓时,蓉哥儿双手摆出两仪阵。从上划过背脊,只觉洋绸细顺;下过南山桃岭,更感布料柔和。
他笑道:“即便找借口,也是请宫裁到这幽静的好地说说心。”
“可没这么淘气的说心法子。”李纨带着羞如是说道。她的身子却也慢慢软了,靠在蓉哥儿身上听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缓缓道:“农书的编撰,你真不着急?”
这感觉真好。蓉哥儿停了作怪,轻轻搂住。回一声道:“不急。”
这一刻仿佛时间停滞,时空冻结。
贾蓉在冻结的时空里,想起了许多的往事。如那夜路过珠大奶奶窗外,惊鸿的一瞥,瞧得那完美如仙女般的人儿。那是绝美的画面,虽然只能瞧得背影,被热气包裹的背影,却也足够让男人心动。
那过去了。
曾经他确实没想过会与李纨走到这一步,只当是无意中的一瞥。甚至偶尔幻想,转过正面来会是怎样的。
现在的他已经知道了。
依旧是完美的,不像是有生育过的完美。
甚至他还想起了某天,某天醉酒后模糊的记忆。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是她,是李纨。
那绝对是无心的一下。
后来……后来虽有见面,却也相互拘谨避嫌。直到那天,倚霞阁的那天,刘阮上天台般梦境的那天。或许这就是命运罢!
蓉哥儿如此想着,悄悄忍不住抬起头来。
李纨若有所感,瞧着他脸。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催促,该进行下一步了。李纨亦缓缓低下头去,蓉哥儿也是这般认为。不想突然的两声蛙鸣坏了房间气氛。
贾蓉本不想管,那呱呱的声音偏就更加起劲。气得蓉哥儿咬牙切齿,只想这会拿东西灭了外面呱呱不停的家伙。
推开槛窗,只见着窗外不远便趴着一只正鼓着腮帮呱呱地大叫。贾蓉抄起案上砚台,便要往声源处砸去。
“别扰了人家好事。”李纨红着脸道。只有她才知道孤独的日子多么难熬,别人至少有个说私密话的,她这几年却连夜里斗气的人也没。
“什么好事?”蓉哥儿不解。
李纨点头指一边道:“旁边还趴着两只了。”
趴,确实是趴着,只是这两只青蛙趴着的姿势不太雅。用另外一个字来形容,或许更加贴切——叠。
一只蛙,叠抱着另一只蛙。
呱呱乱叫的便在不远处,发着像是抗议般的声音。
蓉哥儿无语道:“这东西就知道乱叫,难怪别的叠着,就他只能孤寡孤寡叫唤。”
“莫扰了他们。”李纨拉着蓉哥儿手道。再瞧得窗外青翠,竹林、芭蕉、溪水凑成一副美妙的画卷。这地方到底不俗,虽与稻香村气派不同,却也令人心旷神怡。
“也对,它们干它们的,咱们闹咱们的。”蓉哥儿嘿嘿笑道,“这儿风景好罢,还有凉风,好个舒爽。”
“凉风?”李纨话音刚落,便觉凉风袭腿。听着外面两声呱呱地蛤蟆叫声,李纨慌张舞蹈。
“呱呱……”
落单的蛤蟆叫得兴起。
屋外的素云也忍不住瘪嘴学着蛤蟆呱呱两声。
夕阳渐斜。素云却听得芭蕉溪水间蛙鸣更甚,呱呱之声连成一片。百无聊赖间,素云不禁思忖起自己的往后来。已经十六岁的她,也到嫁人年纪,就算在府里也就最后三年的安生日子了。
她们这样的丫鬟到了这个年纪,就都等着命运审判。
昔年与她一同进贾府的几个丫头,鸳鸯、琥珀还留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袭人则成了宝二爷的准姨娘,紫鹃跟了林姑娘,可人和金钏死了,茜雪被撵出了府,翠缕跟了史姑娘。
人与人,大不相同。
谁也料不到以后该是如何,像袭人这样好命的又有几个?麝月也是一起进府的,也在宝二爷房里,却没袭人那样的命。可人、茜雪也是宝二爷房里的,却一个早死,一个被撵。
自己又是什么命了?
其他家里人还在的丫头们,尚且能等到二十岁后放出府由父母择婿。不然也只好由府里主子拉出去配人。
父母择婿与主子拉配,又有什么区别。
素云正感慨间,却被奶奶一声叫唤给惊醒。忙伸头朝屋里张望,只瞧着小蓉大爷正和奶奶弯着身子在书案上同持一笔做画了。
也不知道画着什么,估计也画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素云看了一阵如此想着。
又听小蓉大爷道:“执笔稳着点。”
奶奶又回嗔道:“哪个要你扭的。”
再听瞧动静,素云不敢继续接着看,只好猫着身子寻地上呱呱乱叫的蛤蟆玩去了。她在竹林里穿了一阵,听着风起时竹叶发出喋喋如潮水之声,又行至芭蕉林边。
蛙鸣声最大的便是这里。
寻一阵,素云又瞧到了芭蕉树上那两只绿油油的样子与其他青蛙蛤蟆都长得不一样的蛙。这两只蛙的脚极怪,连光滑的芭蕉树皮也能抓紧,还能叠在一起不掉下。
好奇打量一阵,发现它们一动不动,就不如房里的活泼。
忽听的一阵声音,素云忙朝外边瞧去,远远见着一行人往丛绿堂过来。
是谁?
素云定睛一看,走在前头的竟是珍大奶奶尤氏并小蓉大奶奶秦氏二人。
两个奶奶后面还跟着瑞珠、宝珠、银蝶、万儿等几个姨娘与丫鬟。
素云顿时慌了,奶奶和小蓉大爷还在房里作画了。
她们怎么来了。
只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忙猫底身子,生怕被那边人给瞧见了。又怕发出声响,只好迈着细碎小脚步捉急得往丛绿堂里赶。
素云慌忙进了屋子,也顾不上被门槛拌倒,也未瞧房内情况急切道:“奶奶、大爷,珍大奶奶和小蓉大奶奶过来了。”
只听奶奶怪叫一声,慌张下还不忘嗔蓉大爷一眼。“还不快放开收拾。”
素云心里大慌,这会不是放不放开的问题。好在这丫鬟稍灵敏,紧忙爬起先拉上了槛窗,又折跑回去合上了门。
珠大奶奶已被吓得惊慌失措,蓉大爷紧紧揽住嘘声道:“别出声,听她们闲谈声已近了。”
三人都急着。李纨、素云急着发颤。
贾蓉倒还算冷静,毕竟这种事,也算有点经验了。
他与李纨身上湿了大半的衣裳,再也怎么收拾已是徒劳。蓉哥儿在房间里张望两下,今儿真是失误,竟一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连房门角因为门槛的存在,就算躲门后也会露出鞋脚来。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把李纨和素云留在房里,自己出去哄开她们不来这边;二是全都呆在房里,祈祷尤氏与可卿不会到这边屋子来。
可是自己现在这样子,就算找其他借口,她们也未必会信吧。就算可卿不会对自己说什么,私底下少不了查一番。若是传到凤姐儿那里,才是真的火山爆发。
这群娘们可都精明着了。真要那般,很快就能算到李纨的身上。
蓉哥儿轻轻揽着身子发软的李纨来到门后,素云亦跟着其后。贾蓉与李纨耳朵贴在门上,细细听着院里堂中的动静。
发了汗的李纨,她身上胭脂与熏香的气味直往蓉哥儿鼻子钻。在这样的急迫情形下,这混账竟隐隐有些兴儿荡漾。
可卿和太太来这做甚?
难道是发现……
特意来捉?
不应当啊。
可卿和太太尤氏才不管这些。
家里唯一能做出这种事的,也只有王熙凤。如果是王熙凤来,可真要直接跳出去,防着她抓花李纨的脸。
蓉哥儿小心留意着外面动静,心里却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听了好一会儿,外面竟没有任何动静。回头瞧一眼缩在后面的素云,这妮子不会弄错了吧?回过头,再要侧耳听时,却瞧着李纨已经冷静下来,静静瞧着自己。
李纨道:“其实发现了也没什么,我这辈子已是入不了阴司,见不得贾家祖宗了。”
ps:推一本书《汉柏》
主角是霍去病儿子,打女匈奴……说错了,是打匈奴,打西域,打大户,打打打!
这家伙比我发书晚三个月,现在字数比我还多了。已肥可宰!
第283章:郡王妃退居丛绿堂?
幽风清冷,里外寂寥。二人矗立原处都不说话,眼睛对视着,蓉哥儿只把她拥得更紧了。似乎汗水阴干后,体感格外寒凉,须得拥着才够暖和。
蓉哥儿瞧着李纨眼角闪着晶莹光芒,无声的轻笑着,垂下头去用双唇拭去那隐约的泪光。
很明显,这一下把李纨给整懵了。
看她傻傻愣着,蓉哥儿心情反好了起来。亲密地微微细语道:“百年以后,贾家的祖宗不愿见宫裁,咱们俩就自立门户当别人的祖宗。”
“呸,怎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李纨气急回一句。说完才觉得声音稍过大,想着此刻恐怕蓉哥媳妇和珍大嫂子就在外面了,又忙闭上嘴儿。
蓉哥儿看着她样子忍不住偷笑,扶稳她腰身,侧耳贴在门上。外面依旧毫无动静,正要说话时,突听到尤氏的声音。
“丛绿堂做郡王妃的退居,倒也勉强合适。只是各个房间得都打理好了,到底是亲戚,身份又比咱家显贵,郡王妃的居所万事不得马虎。”
听到这一言,蓉哥儿顿时皱起眉头来。
郡王妃?
甄二姑娘?
她跑东府来作甚?北静郡王府又不是远在漠南,王府就在神京啊。再者,北静郡王妃就算来两府做客,也是去往西府住罢。
蓉哥儿侧耳在听,果然媳妇可卿亦有差不多的疑惑。
“西府早备了大观园里正殿旁的含香阁做退居之所,虽不是正殿,倒也不落她郡王妃的体面。这位娘娘倒好,正殿斜楼不愿住,干脆连大观园也不愿呆。竟到咱们府里来,选了个角落里的丛绿堂。不晓得咱们家里打哪里来这般的大福分。”
蓉哥儿听着外面可卿话,脸色更怪异了。怎么感觉可卿媳妇有点酸溜溜的意味?
是错觉吗?
贾蓉低眉一扫,正看着贴在门上李纨用一种怪异眼神瞧着自己。明显宫裁也听到了刚刚可卿说的话。
看我作甚!总不能联想甄二姑娘来府闲居两日,也和本大爷有关罢。
简直天方夜谭,不可能的事情。
蓉哥儿顺手滑下,寻着一细腻圆润桃形轻掐。
李宫裁异色看他,略显责备。却也不敢有大动静,生怕外面的人听着。
贾蓉却暗自苦笑。
任何老爷站在女人背后久了,都会感觉到脚底发酸,像是走了很长很长的道。就像是在暗淡无光的黑日里,一味的向前走,往前方更远处更深处寻找阳光。
好在他的腿长十又有八,再远的路也能快速走到底。
唯一的不好,便是腿长容易踢到东西。有时稍不留神便踩进了山涧积水中,鞋子总能被打湿。
贾蓉动了动脚趾、头。
李纨顿时感觉异常。
蓉哥儿瞧着宫裁眼里的情绪,讪讪笑一下。心里却莫名起了一个邪念,一个格外大胆的想法。当这个想法一产生,便盘旋在蓉哥儿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李纨像是能看穿他心思般,悄悄摇一下肩膀。同时红着脸对他摇头,示意外面又说话了。
蓉哥儿侧身附耳贴门。
只听太太尤氏道:“大观园名义上是宫里娘娘的地方,郡王妃心底有些介意也是正常的。若是凤辣子没住倚霞阁去,倒好让郡王妃住那边。如今凤辣子霸占着倚霞阁,也只有丛绿堂能做郡王妃的退居了。”
外面突然沉默一阵,等了一会儿,贾蓉才听得媳妇可卿道:“等那位来了,该安排入住在哪一间?”
尤氏道:“正堂内院倒也可,选其他房间住也随她。既然她上门来,咱们家也不能损了体面。只要郡王妃在府里闲住一日,这丛绿堂便全由她做主了。”
什么玩意?
丛绿堂让甄二姑娘做主?她那鸭蛋脸面得有多大?
蓉儿二心里愤愤不平想着:
要是甄二姑娘每过几日就来丛绿堂小住一日,他还怎么和宫裁编写农书?还怎么能像今天这样……
郁闷哟,好好的一个幽会地方以后不安全了。
比蓉哥儿更郁闷的是李纨。或者说她也不是郁闷,只是无奈。怎么久遇上了这样一个无耻的家伙,偏还自己日夜记挂着无耻之徒。
这混帐的腿太长了。
李宫裁脸面火红一片,心里咚咚打鼓。回头气声轻嗔道:“你媳妇还再外面了。”
蓉哥儿嘿嘿乐着,亦用喉咙里的气声回道:“她在外面又如何,只要不推开门进来,定是发现不了。”
“你要羞死我吗?”
“怎会舍得。”
这个时候,李纨哪里会信他的鬼话。咬着银牙玉齿,只得并着双膝防备。暗暗挣扎间,李纨气道:“你家太太也在了,这样……”
李纨也知道,只要呆着不闹出动静,发现不了异常。只是一想到蓉哥媳妇和珍大嫂子,李纨的内心便涌出一种莫名的怪异感觉。
只是,
她能清楚感觉到蓉哥儿许多极其细微的变化,甚至能感知蓉哥儿时刻的心情。尽管她没去看贾蓉的脸,没去看蓉哥儿的神情,但她就是实实在在的能感知到。
李纨无奈想着:蓉哥儿愈发兴奋了。
他深吸一口气,淡淡清幽似兰芳香,飘着进了他的鼻腔之中。这种气味与其他姑娘奶奶身上都不同,仿佛还着一种特别的魔力。香气由鼻腔经由气管进入肺腑之中,扰得蓉哥儿心里如猫抓似的痒痒。
蓉哥儿心里的自骂一句自己混账,竟这般如牲口样。
像是在试探底线,总忍不住想要伸腿挑战。
他侧耳贴门上听一阵,好一会,轻声笑道:“外面没动静了,想来是到正堂那边去了。”
“先等她们出了离去……”李纨巧羞涩不堪的回道。这会的她浑身酸软乏力,感受着初暑后晌尚存的热气。贴在门上靠着蓉哥儿,又闻得蓉哥儿那灼热气息,像是身体都在热气中慢慢融化。
“她们已经走了。”
“别……”李纨急叫了一声,细细的一声,特意压低声音的一声。是从鼻中哼出的,带着鼻息咻咻,声音中伴着一点惊颤,还有些她自己都难以捉摸的旖旎味道:“她们等会儿还得到这边来。”
“确实可能。”蓉哥儿点了点头。
李纨莫名一惊,忙捂住自己嘴巴。脸上似火烧般,轻轻拿额头抵着门,既惊又羞。心里隐隐升起些格外难言的意味。
外面有蓉哥儿的媳妇,还有珍大嫂子,自己又是……
却和蓉哥儿躲在这房里,不敢出去,甚至还……
好在蓉哥儿很安分。
勉强能称是安分吧,只要没什么动静,就算是安分了吧。李纨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片刻之后,李纨就否定了刚才的念头。
不……这家伙并不安分。
门外突又想起蓉哥媳妇秦氏的声音。
“太太先回吧,这儿让媳妇和瑞珠轻点收拾罢。”
倒没听到尤氏回话的声音,只觉有人离开,李纨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勿动。”
李纨侧脸回头斜了蓉哥儿一眼。
蓉哥儿脸上勾起一抹浅笑。隔了这样一扇门,就算可卿和瑞珠拜师了小雀儿也听不着细微动静。除非这会去把小雀儿给叫来,那细润无声之音隔着门也瞒不住小雀儿的耳朵。
两人对视着,后面素云却早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她比奶奶和小蓉大爷都紧张,紧紧握着拳头,手上都没了血色。
只有素云她自己才清楚,此刻她的心脏跳得有多快。
突地,门外传来瑞珠的声音。
“这边书房也要收拾吗?大爷近来常往这边来,书房里怕是有不少大爷的东西。”
蓉哥媳妇秦氏道:“大爷的东西,大爷自个会处理,咱们哪能去动它。也别进书房了,里面也没什么好瞧的。计算好了房间,明儿找丫鬟婆子们过来打扫整理。还要搬些古董来摆上,招待郡王妃也不能落了咱们府里的面子。”
“这样阵仗,还不知能在府里住几日了。”
“一日也好,两日也罢,三日、四日亦随她。”
房间里三人听着外面的对话,一时竟全都无声作静。
三人怎么都没料到,瑞珠怎就悄无声息到了书房门外了。
又听了可卿吩咐瑞珠去锁上几个有贵重物件的房间,三人才齐齐舒一口气。
蓉哥儿更是左右摇晃着身子得意起来。
一直紧张的李纨却腿儿作软,好在素云一直在旁盯着,忙伸手扶住。又有蓉哥儿稳着腰,她才不至于摔倒。
素云终是近距离瞧了奶奶样子,脸上呈着迷离之色,知是因为刚刚的紧张还是因为别的。素云还忍不住往后悄悄打量,近瞧一眼,便背身过去只觉腿儿隐隐发颤。
外边,秦可卿领着瑞珠并两个小丫鬟出了丛绿堂,听着溪水芭蕉间阵阵蛙鸣,可卿竟忍不住朝那没打开书房瞧去。
她脸色并不算好。踟蹰着,又走几步。停在的溪水边的十来株芭蕉树旁,抬头看去,只见芭蕉树上有两只绿油油的树蛙叠抱在一起。
蓉大奶奶脸色更黑了,感觉这两只树蛙像是在特意嘲笑她一般。
听着溪边草丛的蛙鸣几声后,可卿幽幽叹了一口气。心里怪道:大爷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那寡妇。林家姑姑难道还不如那寡妇吗?要是凤姐儿晓得了,往后的府里就会如这溪边般闹腾不停。
又想着,要不要在会芳园堵一下珠大婶婶?
第284章:大爷和北静郡王妃……
可卿稍做犹豫,又瞧了树上叠抱着的一对树蛙,虽觉可厌却又不忍打搅。秦氏心地终是宽厚的,厌的也仅是李纨的身份,及可能影响往后东府内宅的安宁。
作为东府蓉大奶奶,将来的当家主母,在她看来内宅的安宁才是最重要的。这会想的是如何将这事瞒下去,或能劝得大爷那是更好。
再望得那书房一眼,思忖着款款领瑞珠并两个小丫鬟离开。过了走廊,蓉大奶奶吩咐道:“管教府里的丫鬟婆子们,不得差事时莫要往丛绿堂去。”
瑞珠低头应下。
那边房里的几人晓得外面人离开,愈发放肆。
蓉哥儿瞧李纨清素偏寡淡清秀的脸上挂着媚色,更觉秀丽魅惑。李纨是保守朴素的,即便衣裳熏香,即便稍施粉黛,即便耳上挂坠,也难掩她本质清纯素淡的气概。
素淡的脸上显着红晕,白皙玉颈通透粉红。
是多大的魅力啊。
蓉哥儿心里欢着喜着,亦招摇得意着,手脚儿都在发颤。
房外蛙声此起彼伏,落在蓉哥儿耳中,却也成了美妙契合的伴奏。
他却不知道今儿的事情,竟被可卿已经晓了。或许就算知道了,这会儿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因他也最清楚可卿的性子,素是心善并古道热肠,又稍有计算想将府里打理得如李纨这会般井井有条。
“蓉……蓉……要……素云……云儿……伺候……你你罢。”
宫裁恩恩哼哼地如此说到。
初暑日,实在太热了。
像是洗了一个极其滚烫的热水浴,手儿脚儿全被热水消磨了精力,浑身全酥了软了没了半点力气。又有奇异感觉袭出,直觉肚下难耐。被这暑日侵袭,忍不住筛糠般颤一阵,呼着浊气吓停了外面一众叫唤的青蛙。
李纨不顾模样,只往冰凉书案上躺去,连书案上的笔墨也不怕沾上身子了。侧目见蓉哥儿样子,无力摆手,气虚道:“换素云罢。”
换了任何时间地点,李纨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可是今儿她还是说了,是她实在没有其他办法的选择。
蓉哥儿看向素云,这丫鬟在府里也算是中上姿色,气质也同李纨般清素。就如她的名字一样,素淡如云。只是,蓉哥儿心里却不太愿意动,无关样貌。关乎的是往后这些丫鬟的去往。
李纨身边的大丫鬟总不能到东府来,毕竟李纨都不好住东府,更别说她身边的丫鬟了。如果动了,往后这些丫鬟再嫁外人,蓉哥儿心里总是有些不适。尽管也许外人与丫鬟自己也是不在意的,当他还是觉得不好,甚至心里会有愧。
素云亦听了奶奶话,脸面早红着,再看蓉大爷稍作有云,更有失落之感。稍作猜想,又明了蓉大爷顾虑。
她到底不是别的房里丫鬟,又不像袭人、麝月般主子是爷们,即便失红丸配人,夫家那边也都早有心理准备。她的奶奶是节妇,不论往后出府嫁人,还是在府里配了小厮,身子应是清白才对。
否则要让夫家晓了,只会坏了珠大奶奶的名声。
她偷偷瞄一眼小蓉大爷,又羞又紧张。又瞧奶奶模样,气力全无。心里稍作计算,也知蓉大爷待丫鬟们极好,跪下道:“素云愿意在奶奶身边伺候一辈子。”
“……”
夜色降临,蓉哥儿只觉凉风作爽。水涧蛙鸣依旧,他这会倒有闲情逸致在坐水边行廊里赏景。
喃喃自语道:“可得歇息几日了。”
坐一会,见夜色渐深,才回了内院。
“瞎闹什么?”蓉哥儿看着小雀儿伸头凑脸过来乱嗅,敲她脑袋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以前一样没规矩。”
小雀儿哼一声,侧眼瞧着大爷,又瞥向另一边的小丫鬟。说道:“那谁,去后厨把大爷的汤端来。”
“什么汤?”
小雀儿没好气回道:“自然是给咱们大爷补身子的汤。”
“不急着吃那玩意。”蓉大爷眉头紧着,盯着小雀儿问道,“你后晌跟你奶奶去了哪里?”
贾蓉一听到的小雀儿熬了汤,顿感不妙。以为是这丫头今儿也随着可卿去了从绿堂,只是素云没发现小雀儿而已。
“还能去哪,后晌奶奶被太太打倚霞阁叫了出去,我留倚霞阁伺候另几个奶奶罢。”小雀儿哼哼道。看着大爷沾满别的女人气味回来,十分的不满。人家在府里呆几年了,天天这里伺候,那里跑腿的,还经常给大爷熬汤煮药。
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怎么说排队也该轮到自己了。
瑞珠宝珠两个作为奶奶的陪嫁丫头不算,连香菱这个后来的憨丫头现在也是姨娘了,身边都有其他丫鬟伺候了。更别说府里其他凤奶奶、平姐姐、宝姑娘等,怎么还插进来别人了。
生气!
蓉哥儿不禁笑起,揉了揉小雀儿脑袋。道:“行拉,别鼓着脸了。跟个蛤蟆似的,不好看。吩咐丫鬟们去大些水来,今儿出了一身汗,先沐浴完了再喝你的汤。”
小雀儿感受到亲昵动作,方才脸色好转,又吩咐其他小丫鬟去打水。哼道:“大爷还是节制多休息的好,我这才配没多久的一味也用的快没多少了。”
蓉哥儿咧嘴点了点头。
心理却苦笑起来,也知道被是可卿给发现了。
等丫鬟打水来,小雀儿硬要亲自伺候,又监督着蓉大爷喝了汤,方才放心下来。
“大爷来了。”秦可卿见了洗沐后的蓉大爷过来,忙起身。
贾蓉过去牵住手,问道:“在忙什么了?”
可卿拿起桌上的东西给大爷瞧,轻声道:“前两日,平安州同金陵的窑厂送了会票来,说是去年至今年五月底的盈余分利。虽窑厂里留了一半,分了一半,合计起来送来的竟有万两左右银子。”
“原来咱们可儿腰包富了。”蓉哥儿嘿嘿笑道,“分了一半才万两银子,算不得多。咱们去年从府里支出去的都有好几万两了。照这么计算,还得几年才能回本钱。”
秦可卿幽幽白了大爷一眼,道:“哪里要几年时间,留在窑厂里使用的就不是银子了?还有买的地,建的窑,也都是银子。”
蓉哥儿笑笑,这还是两个大窑厂才开始第一年,等后面时机成熟了赚的会更多。他道:“可儿这又算的什么?”
可卿解释道:“城外庄里上半年的租子也送来了,虽不如窑厂里的多,却也有几千两。又有前些日子打黑山村送来的一些,府里库房合计竟有十万之富。所以媳妇才想着,要不找机会将府里在户部的债先消了,留下两万两作日常使用,其他的用作购买族产,扩建族学。”
这败家娘们。
真是久穷乍富,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库房能有十万两银子是因为抄了黑山村的乌进孝,先从黑山村送了几万两银子来,作府里压宅备不时之需。照她这思想,幸好没让黑山村将所有银子送来,不然十多二十万两银子,全要被她变成族产不可。
蓉哥儿无奈笑道:“拿几千两置办族产便行了,也能买得几百亩地。几百亩不算多,亦不算少,也便于安排族人打理。”
秦可卿道:“几百亩分下族人去,每家也没了多少。像芸哥儿家那样的,也好是芸哥儿跟着大爷出息,保不齐那生病的寡母要饿死在后街家里。”
蓉哥儿无语道:“可儿是劫自家的富,济别人的贫。”
“才不是。”可卿嗔一声。大爷后晌没在珠大婶婶身上乐够?说着话,手上还不规矩。蓉大奶奶心理稍埋怨,解释道:“族产是全族的,也不是哪家私有的。不管是京里的八房也好,还是金陵的十二房也罢,咱们家都是嫡长。就算族里有什么活动,哪怕分利也是由咱们家主持的。就算将来家里发生了什么大难,有着族产,家里也不至于没了日常使用。”
蓉哥儿笑道:“能有哪样的大难?一两银子放在家里,家里就能用一两;一两银子放在族里,家里却只能用半钱。这道理,媳妇难道不懂?”
可卿却摇了摇头,想着前不久南方的大雨,都在传大爷要因这事受难了。她虽没说什么,心里却紧张的很。如今大爷愈发风光,可卿心里却越紧张。来往都是王爷公侯,虽然气派,却也危机四伏。
她是贫女出生,小时节俭惯了。虽刚嫁来时也沉迷这富贵,然而随着她当家的时间愈长,又开始乱想了。
秦可卿深知,离朝堂越近,离皇家越近,其实也就越危险。
谁能不被富贵迷了眼?
连佛门寺里都在放印子钱和收租了,更有甚者养几百上千僧兵圈地为王。
现在家里有作娘娘的,一个个也跟着气派起来,眼睛全都花了。她瞧着这样,心里顿生危机感。
“有大爷在,咱们家自是遇不上什么大难。可再过得七八十年,大爷和可儿也百岁,当家的也是后人了。那时该是什么模样,哪个知晓。天下做主的,总是皇家。咱们家对皇家来说,就像是府里的焦大。”秦可卿委婉表达着自己的担忧。
蓉哥儿却听得糊涂,牵着可卿的手道:“你又是哪里听来的谬论。”
“今儿听了太太说起不少往事,瞎琢磨的。”可卿轻声道:“曾年二公在时,自然是将焦大当生死兄弟的。后来代化公当家,念他功劳亦善待。太爷待焦大也算恭敬,可老爷当家却早忘了焦大之恩。大爷如今当家,也不派差事,留了他在府富贵。可下面的人却瞧不上他,只因现在得宠的是其他管事。在皇家看来,咱们家与焦大又有何区别。”
秦可卿幽幽叹一声,继续又道:“虽然封了一个娘娘,大爷也靠才华能风光,可又能保得两府几年几代?家里来往的如今都是王爷、郡王,人都是心思复杂的,若哪里惹得皇家不满……”
蓉哥儿苦笑着。
这妮子是真以为自己和北静郡王妃有什么了!
不过,他细细琢磨可卿说的,却也有几分道理。
贾敬那里就算做的再隐秘,也难保不出差错。还有北静王也不像心思单纯的,难保将来贾家还是去趟了浑水,现在置办族产也能保大难时的衣食用度。
蓉哥儿笑道:“家里有可儿这样一个精明的奶奶,咱们家哪能出什么乱。”
第285章:夜话秦可卿(求全订)
蓉哥儿在这一瞬间,他想了许多问题。
虽然现在宁荣两府好像没什么把柄。最怕的还是那些无法预料的问题,比如元春在深宫,比如北静王、王子腾等。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到底是吃佛跳墙,还是吃鸡腿饭,全靠得势的几家。
除非从明儿起就完完全全和北静王划清界限,再不往来。可是,真的能划清吗?贾家、甄家,总是绕不过的。
还有隔壁不远的王子腾王家了?
北静王的心思也仅是贾蓉自己的猜测,王子腾的心思却是猜都没法猜。
王家的关系又怎么撇清?
又只因猜测就要和姻亲家断了关系,这也太不像话了。
蓉哥儿胡思乱想着。
秦可卿嗔道:“才刚沐浴过,你便又要作怪,真是片刻也不能老实。”
我做什么了?
蓉哥儿满脑子都是奶……困惑。
讪讪笑一声:“刚在想咱们奶奶说的话了,既然蓉大奶奶有这心思,咱们也不说几千两几万两置办族产,今年先且投入一万两银子。户部那,我抽空去先还一两万两银子,剩下部分的依旧欠着。再分两万两做府里日常使用,这样一来府里还能常备四五万两银子。”
置办族产的事,也不能盲目投入。
钱放在口袋里才是钱,户部的债朝廷也没急着催,先还一部分表示意思。一次性还了,宫里指不定怎么看宁国府了。
旁边小雀儿忽的偷笑一声,猜着大爷想的奶奶定不是嘴上说的奶奶意思。
蓉哥儿耳尖听到声音,立刮了这丫头一眼。
雀儿感知目光视线,只好低头。不免哀叹,到底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长大,都已经十五岁了啊。
秦可卿嗯声应下大爷的决定,见大爷不放手,亦也由着他。
“便按大爷说的罢,明儿我找赖升家的去办族里的事,赖总管在黑山村也算将功补过,又是府里老人。咱们也不亏了他们家。”
“媳妇放手去弄便是。”蓉哥儿嘿嘿笑道。说来也是奇怪,这人与人之间的感觉,竟也有如此之‘大’的差别。感慨一番,又想起刚刚可卿提起的焦大,问道:“现在焦大怎样?”
蓉大奶奶回道:“天天又爱喝酒,常喝得大醉。无二无女的,也无人照顾。府里的下人也都嫌他总是摆资历,吹当年的功绩。瑞珠去瞧了他住地方,说根本呆不得人。我才做了住,在会芳园外东北角奴仆房后面寻了个独立小院,还嘱咐瑞珠找两个丫鬟照顾。”
“咱们家可儿最是菩萨心肠,难怪生得如此漂亮,一定是仙女下凡。”蓉大爷轻揉着赞叹道。
秦可卿羞声道:“大爷是在怪我?”
“哪里是怪你的意思。东北角那边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那里又不能当客居,焦大不住也是给其他管事住的。府里丫鬟也多,不过选两个过去那边,又算得什么。只是被差过去的丫鬟难免会有怨言,可儿的好心却容易出坏事。”
“能出什么坏事?”
蓉哥儿轻捻一下,打着转。说道:“还没给下人安排丫鬟的先例了。被叫去的丫鬟,不说是内院走的,即便原先是在二门外做事,也好过去焦大那边照顾。到了那能少了怨言?等到焦大醉时、病时,哪里会善待。”
秦可卿道:“过去的多给百文铜钱便是。”
“人心啊,就算没了怨言,焦大那无二无女无人惦记的,依旧逃不脱被嫌的命运。”蓉哥儿暖暖摇头,苦笑道:“可儿真是可怜这老人有恩,也别找丫鬟去照顾了。既然住那边,直接找一个管事每日去看望,再送一份内宅的餐食饭菜与酒。这样一来,焦大也记你的恩,其他的下人听了也知府里人情温暖。”
“这样可行么?”
“没有不可行的。说透了,便是人心里的比较。焦大当年有功,却早过了几十年。天天占着当年功骂着骂那,府里没打发他去庄上也算仁厚。如今叫管事的去看望,又送美酒佳肴,焦大心里也会觉受重视。逢年过节再让管事带一点小礼物,说是府里老爷奶奶精心备的,他岂不感恩戴德。最近几十年来,他可没享过这样待遇。”
可卿听着不由得睁大眼了眼睛。
蓉哥儿淡淡笑道:“这样做法,下人知了听了也只当你心肠好。其实也费不了几个钱,只是让管事的多跑跑而已。偶尔亦赏赏管事的,管事的也欢喜。再告诉下人们,凡是对府里有功的,府里全记着。等焦大病了,再寻男仆去照顾,这样一来因为又管事的例子在前,仆人也不会有太多怨言,加上用心便有赏赐,去的人也卖力了。同时其他下人亦更愿意为你贴心办事,而不是背后耍滑马虎。”
秦可卿这回是真的开了眼。以前从来没有听蓉大爷说过这样的,才这么几言竟让她茅舍顿开。甚至感觉到一点点的阴风飕飕,肚皮都是凉的。
“大爷竟会如此算计人心。”
“什么算计。不过小手段,他们也得好处,咱们也不亏。明明是两方双赢的做法。”蓉大爷反驳道。
其实也却是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这样的作法在后世,不论哪里都能看得见。但其本质还是一样的,不过是如何让人用心,让身边用心,下面人用心,这是后世几乎人人都懂的御下之术。
“大爷就诡辩罢。”秦可卿幽幽白一眼,确也欢喜道:“大爷还有其他手段没,倒是教教可儿。”
蓉哥儿手指轻拨,嘿嘿笑道:“可儿想学,我还有更多高深的教你了。”
“嗯?”可卿疑惑着,低头一瞧。原来刚刚感觉的肚皮发凉,不是因为阴风袭来,而是上衫被掀起了。
大爷此刻神色暧昧,秦可卿哪里还不懂他意思。
蓉大奶奶这会是又气又笑,再带半点怨。今儿后晌在丛绿堂里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自己来,这会才惦记上。嗔道:“珠大婶婶今儿可在府里吃得肚饱,大爷还是歇息一天罢。”
可卿小媳妇还暗示上了。蓉大爷笑道:“你又不是不知你家大爷能耐,你还经常找瑞珠、菱儿她们帮忙了,你还要小雀儿给我熬汤。嘿,今儿这事哪能就此消停住手。”
秦可卿若有所指道:“还不是大爷在丛绿堂里呆了许久。”
“时间久,不能证明什么。我不管在哪,呆的时间都不会短。谁让我这牛一般的能耐,不仅同牛肉一般营养丰富,质量也极高。”
秦可卿已察觉大爷又往另处作怪,脸色渐红起来。“再补的东西,总有一个量。耗得多了,也久不如原来的补了。”
“可儿这就想错了。所谓质量好,是每一次的完成程度都极高。一次耗得时间久,多次更久。”蓉哥儿嘿嘿笑着,脸上还有得意神色。傲然道:“今晚可儿房里,可没瑞珠宝珠,菱儿也不在。我害怕可儿撑不住,找不着帮忙的人了。”
秦可卿红着脸娇娇地呸一声。倒没有去反驳大爷说的找救命的事情,到底是真实存在的实事,也没反驳。只是被大爷说出来,还是感觉到一点点羞涩。
扫一眼房里几个丫鬟,有一直在房里的小丫鬟提成大丫鬟的,有新从其他处调来的。蓉大奶奶羞煞道:“房里又不是没有丫鬟。小雀儿惦记许久了,大爷真有那本事,今儿就特成全她又如何。”
小雀儿听之大喜,欣喜点头道:“对对对,雀儿永远是奶奶最可靠的帮手。”
房里其他几个丫鬟亦露出怪色眼光。
蓉大爷咬牙哼道:“我和你奶奶聊天,你插什么嘴。”
雀儿不惧蓉大爷哼声,脸上讪讪笑着,只是担心大爷会因此特意不让奶奶请自己帮忙。连道:“不插嘴,不插嘴。”
小雀儿心里那个喜啊。等了多少年,多少天,终于有这个机会了。她甚至想高声大笑,更忍不住暗暗搓手。
惹得其他丫鬟侧目看她,一个个脸色更怪异了。同时亦羡慕着,雀儿在奶奶和大爷面前,是真的得宠。这样的场合不仅敢插话,大爷和奶奶还没有半点不喜。只想着,府里又要多一个姨娘了,还是同时得大爷和奶奶宠的姨娘。
这样情况是非常罕见的。
瑞珠、宝珠虽在府里管事,也深得奶奶信任,却感觉她们不如这个雀儿在大爷面前得宠。
那香菱在奶奶房里也呆过一阵,大爷倒偶尔偏宠,奶奶却待她寻常。甚至香菱与薛家的那位姐儿走得更近些。
秦可卿听着小雀儿的话,那三字两字的不禁想起不少过往。忍不住轻轻摸了自己嘴角,又抿了抿红唇。
目光扫一眼雀儿,再转回时,却见大爷盯着自己双唇发笑。
原来是自己的手还没放下。秦可卿大羞,大爷定是又在打主意了。
秦可卿轻声咳道:“再补的东西,合该用再了正道,它才能发挥其该有的作用。”
蓉大爷凑头过去,手指轻轻拨动,笑问:“可儿说的是这里的正道吗?可我觉得,正道不止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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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林黛玉雨下怜花
“不走正道,大爷还想走别的道?”
“也不是不可。”蓉哥儿嘿嘿笑着。抽出有手来捧上秦可卿这张百看不厌的精致脸蛋,吻上一嘴。又道:“咱们蓉大奶奶管着这么偌大一个家,我自然体贴你的辛苦,要给你补上一补。”
秦可卿嗔道:“沾了污秽还往我脸上摸,大爷也不怕自己待会又从脸上吃了去。大爷要真体贴,不妨珍惜那些种子,再给媳妇种出一个哥儿来。”
“你这么喜欢孩子?”
“多子多福。”秦可卿缩进大爷怀里,细声道:“算上凤姐儿那里,咱们家也才两个哥儿,一个还回不得东府来。该得添子才是!前些日子,干娘还拿这话训我。咱们成亲几年了,府里才添了一子。家里这么多侧室丫鬟的,竟一个个肚子全无动静,干娘还怕我善妒压着府里侧室丫鬟们了。”
“王妃娘娘待你倒是真心。”蓉哥儿笑道。
“干娘待我,也是瞧在大爷的面上。干娘想着让府里多添子孙,还不是利好大爷。”秦可卿幽幽说道,“王家舅太夫人也与可儿说过类似的话,她也猜出凤姐和大爷关系。上次过来,还给大哥儿送了厚礼,又旁敲侧击说凤姐这两年利于生养,话里意思无非要我别阻大爷和她们王家的姐儿往来。”
蓉哥儿额一声。确实不晓得这些妇人夫人们碰面时竟还会聊这些东西。
轻笑道:“王家舅太夫人把凤姐儿当亲女儿看待了,自然是站凤姐儿那边的。不过她却是多想了,咱们可儿心肠最好也最大度,哪里会有嫉妒的事。”
“大爷却错看了可儿,可儿心里也是嫉妒的。大爷是可儿的夫君,是可儿的大爷。可儿才是东府的蓉大奶奶,那些人怎么就都来抢可儿的大爷?可儿心里哪能没半点妒,只是大爷欢喜,可儿也不愿说了。”
秦可卿说了几句委屈,眼泪都要掉下来一般。
蓉大爷将她揽得更紧了,安慰道:“今儿大爷好好补偿可儿。”
秦可卿娇滴滴哼一声,“才不要。都说养精才能蓄锐,大爷要体贴可儿,更要体贴自个。若大爷因此伤了身子,可儿更加委屈难受。”
蓉哥儿傻眼愣着,前面这妮子可不是这样意思。
秦可卿又道:“为了大爷身子,可儿多大委屈都忍着受着,今儿大爷该早早歇息。大爷真为可儿好,大爷便休养几天再想那些。”
“你这妖精,前面又说什么补身子的正道,这会反而不愿了。”蓉大爷咬牙说着,探手可卿身上挠痒痒。
“就是要憋一憋大爷。”秦可卿仰着脸傲娇嗔道。
蓉大爷怒道:“看俺老孙一棒子打了你这女妖精。”
“啊……大爷,别闹。”
“吃俺老孙一棒!”
秦可卿忙笑着起身躲去了一边,道:“哼,不吃。”
蓉大爷倒也没真想着要什么。一个人的精力也确实有限,再者某些事儿其实还挺累人的。房里女人若全是呆呆板板,一味奉承迎合,倒没了半点意思。只管与可卿嬉闹一阵,亦是美好有趣。
看了全场的小雀儿心如水晶球一般慢慢出现裂缝,再听这大爷和奶奶嬉闹后又吩咐丫鬟们准备就寝休息。
雀儿心碎了。
心心念念的事儿,今晚又没了着落。
还要等!等到什么时候去哟。
夜深时,雀儿只听着内室里大爷与奶奶说话声,竟再无其他动静声响。
只是当奶奶提起过几天北静郡王妃要来府里闲住两日,小雀儿才侧耳细细听了几句。
大爷道:“上门是客,来便来罢。明儿让瑞珠的去丛绿堂书房收拾了,整个大院全留她也无妨。离仲秋时节还远着,这期间丛绿堂倒也无其他用处。”
丛绿堂本就是赏月祭礼、闲时招待亲友的地方。换了谁住不是住,蓉哥儿倒无所谓。以后要与宫裁商议编撰《农书》,顶不过往大观园的稻香村去。那里比丛绿堂还僻静安娴,真就是一个去打搅的都没有。
奶奶道:“其他也没什么,只是郡王妃到底入了皇家。娘娘总往母家亲戚府里跑,传出去倒坏了郡王妃与郡王的名声,外人还以为郡王与娘娘闹不合了。”
大爷道:“郡王府的事,哪是咱们该操心的。她只管来,咱们留出地方就好。”
奶奶幽怨道:“就担心这位娘娘初一来住两日,十五来住两日,一月来这好几回。又闹出什么不该的传闻来。”
“……”
“呀,别闹。”
嬉笑间,外面响起雨声。
神京的雨季,终于来了。
翌日起来,外边早是灰茫茫、湿漉漉潮成一片。屋檐上垂着一片好似珍珠穿成的一串串整齐排起的帘子。
檐廊地上湿了不少,台阶上的花草绿叶全在不停的滴水。
小雀儿瞧着雨景,见大爷出来,只嘟嘴相迎。
蓉大爷当作没瞧见般,暗暗掐了这丫鬟后处嫩臀。留可卿院里吃了前晌,便领着香菱并四个打伞的丫鬟往大观园里的蘅芜苑去了。
原来自从史湘云叔叔赶赴外省上任,贾母老太太便留下湘云在府。又因湘云近来与宝钗聊得来,与迎春在缀锦楼配住几夜便搬蘅芜苑同宝钗一同住去了。
因此宝钗亦不好常往倚霞阁退居,黛玉也少来了会芳园倚霞阁。
蓉大爷问道:“常去你姐姐那里吗?”
香菱憨声回道:“金陵常送衣裳来,姑娘便唤我过去。那些衣裳全是稀奇罕见的,姑娘还要我穿给大爷瞧。这些日子大爷又没往菱儿院里去,倒是没机会当面穿。”
衣裳?
蓉哥儿心里了然,定是那些旗袍、三角、胸罩之物。笑声道:“寻个空闲时间,咱们好好研究。”
“便这样约定了,菱儿等着大爷了。”
“约定。”蓉大爷笑道:“我期待着了。”
两人闲聊间,过了栊翠庵外的山脚,穿了怡红院外的廊桥,一路西行。再过沁芳亭,行至潇湘馆外,蓉哥儿忽地停驻而立。
只见潇湘馆前面前面一带粉白垣墙,里面数楹修舍,蒙蒙细雨打在槛墙舍顶。旁边又有有千百竽翠竹屹立雨中,风雨交袭,翠绿竹林里发出淅淅沥沥地声响。
蓉哥儿从门内看去,只见一女子撑着伞在曲折游廊间徘徊。
女人腰身如柳,低头踱步。一只纤纤细手从伞内探出,任由雨打风吹。
蓉哥儿好奇瞧一阵,才发现原来潇湘馆的前院里不止这一个奇怪女人,又有一女撑伞出现视线之中。虽瞧不到面容样子,蓉哥儿却知道这两人定是黛玉与紫鹃了。
香菱亦好奇道:“林姑娘在寻什么?”
蓉哥儿幽幽叹一声,估摸着黛玉这妮子又睹物伤怀,犯着一种类似于后世的女文青毛病。他朝旁边其中一个撑伞的丫鬟示意,道:“进去通传声,咱们先往潇湘馆坐坐。”
这妮子也真是的,明晓得自个身子弱,还有闲情淋着雨来管花。贾蓉心里虽这么埋怨,却也生不出什么气来,倒也多了分心怜。
只见丫鬟过去,门后花丛曲径里的黛玉紫鹃二人朝门外瞧来,与蓉哥儿远远打了照面。黛玉面色淡然含怨,斜眼提着下巴和丫鬟说了一句,丫鬟忙跑来回禀。
“林姑娘请大爷进去。”
众人并跨前门,入门就至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两暗。甬路两面,全是的花草绿丛。其中黛玉所站的一道旁,两边种着几株长穗状的紫花,蓉哥儿也叫不出名字。
只瞧得这花的花茎挺立,花色清秀,花朵由上而下开放,像是响尾蛇那头作响的尾巴样子。
有的花上头穗花已调,下边正茂;有的花上头正开着紫色灿烂,下边却还是密密麻麻一排排小骨朵。
蓉哥儿见黛玉还冷着脸,笑问道:“这是什么花?”
黛玉冷声道:“麒麟尾。”
“好吉祥的名字,竟从来没听过,也没瞧过。也就只有林姑姑这里才瞧得到!”蓉哥儿嘿嘿笑一声,见着黛玉往斜着伞为这奇怪的‘麒麟尾’打伞,道:“姑姑怕它淋雨?不如请两个婆子在这里架上一个棚头,下雨时遮上,晴朗时再掀开。”
黛玉却不回他,低头看着其中一朵长长的花穗在风雨中凄凉,所有紫色的穗花紧贴一起没了半点朝气和美丽。
她心疼着。
紫鹃见此,忙回道:“小蓉大爷说得极是,明儿就请婆子来搭棚。姑娘先回房里罢,天冷气潮,莫要邪气侵染了身子。”
林黛玉悠悠道:“偏我和这花一样是没人怜的,在别人眼里还成了淋不得雨、积不得水的娇贵人。反正死了也没人心疼,倒不如让我陪着这花趁这场雨早早的去了。”
蓉哥儿见她伸手继续探入雨中,颇有抚花怜叹的意味。他也知道黛玉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但其中也有近来黛玉心里一直带着的幽怨。
他撇了撇嘴,女文青什么的最烦了。
贾蓉径直从伞下走出,夺了黛玉手里的小伞,拉住她的玉手。没好气道:“哪是没人怜的。谁不得是先怜自己,才有更多的人怜。”
黛玉撑着冷脸,回道:“我不在意的,他们怜我更多又有何用。我在意,他又不怜我。”
贾蓉听着一阵怜不怜的,只觉头大。也不管黛玉再说什么,将手里小伞斜向她,拉着她手便要往里面走。
黛玉却还惦记雨中的花儿。
蓉哥儿气道:“就一株草,有什么好在意的。”
黛玉道:“这是麒麟尾,整个大燕也寻不出一株来。这些种子是当年父亲从洋人那得来送给娘亲的。”
“这花若没了,我去寻种子来送你。”
蓉哥儿见黛玉拉不走,没好气哼了这声。将体轻如飞燕的黛玉揽在身前,撑伞为其挡雨,蛮横抱着就往里面去。
后面紫鹃见此,嘴角暗暗上提勾出一抹欣喜笑意。亦忙撑着伞,跑到前头为小蓉大爷领路。
黛玉被揽着,倒不动了。双手抱着蓉哥儿的腰,抱不全便抓着他衣衫。她脑袋侧着将耳朵停在蓉哥儿心房位置,嘴角亦勾着淡淡笑意,认真听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此刻,大观园东边的怡红院里,宝玉真望着的潮雨发愣。
袭人跟在后面,惆怅地道:“二爷那里真有难事,就算找麝月、秋纹她们去试,我也不管了。”
第287章:巾帕上的熟悉气味
贾宝玉茫然点头。
只见外面的雨不停打在粉墙绿柳间,院内略有的几点山石种着芭蕉。芭蕉叶大如伞,有一仙鹤躲在芭蕉树下剔翎。那边松树下亦有几只,它们互相剔着毛羽。
这一刻,宝玉不知道自己是芭蕉树下落单的仙鹤,还是松树下躲雨的群鹤中的一只。
只觉心中悲起,余生茫茫难望。
袭人宽慰道:“二爷回去罢,这时间虽是初伏,却也亦染邪气。身子要紧。本就……再沾了雨中湿邪……”
宝玉听着袭人的话,猛然朝她看去。愤怒起身,寻着袭人肚上踹一脚。骂道:“哪来的湿,哪来的邪。我身子好的紧,好的紧。全是你们管着我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赶,还用太太吓唬着丫鬟们,这会倒会卖人情说好话了。”
袭人紧抱着肚子倒在廊里,脸上苦痛不堪。
宝玉还在那骂着:“你是谁房里的人?我瞧你是太太跟屁虫。”
“二爷……”袭人唤一声,想着反驳,疼痛却让她开不得口。
周遭其他丫鬟听了动静跑来,见廊里情形,竟不敢去扶袭人。只躲一边,等着宝二爷消气。后院关注着廊下动静的晴雯、麝月等见了,亦忙跑来。
麝月怯声过去安抚宝二爷。
晴雯却是大胆的,蹲下身来将袭人扶起,又朝旁边看热闹的小丫鬟们骂道:“一个个没眼力的小蹄子,还不快去园子外找太医。”
宝玉扫一眼袭人,见她难受,心中虽有歉意却又因气未全消这会拉不下脸来。
只是当作没瞧见了。
偏其他丫鬟们却不止该不该去叫太医,只等着二爷发话。
晴雯气道:“二爷心里不快,便将丫鬟打骂。闹出重病来,哪日传到太太耳中,二爷又岂能讨得了好处。”
宝玉被怼一语,才松口让人去叫太医。他心里只记着晴雯说的传到太太耳中,倒不是怕的别,只怕那隐秘事让太太听了。
有丫鬟着急出了怡红院,袭人亦被丫鬟们抬进了房里放置软床上。
袭人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拉住晴雯,道:“我无碍的,休息一阵就好。二爷这会气消了没?不要让他受了寒邪才是。”
晴雯蹙眉道:“先担心自己身子罢。”
袭人尽管此刻在床上也要缩着身子缓解疼痛,还嘴唇发紫,亦不忘紧抓着晴雯的手。道:“过去瞧瞧罢。”
“不用去瞧了。”晴雯神色复杂地看着袭人,款款道:“秋纹早过去说了一通宽心的好话,二爷这会拉了她进里面了。哪里还需你去关心。”
袭人听了稍愣,却像是放下心来,艰难露出笑脸道:“谢谢你了。”
“这个谢字倒不必了。今儿在这陪你,不过是暂时手里没了要做的针线活。”晴雯又拿枕头、衾子给袭人垫的垫、盖的盖。淡淡道:“二爷今儿踢得你,明儿他心情不快时谁又晓得会不会这样踹我了?”
袭人呆一下,连身上的痛都忘了。
潇湘馆里。
紫鹃在前一路给蓉大爷领路,没一会并进了黛玉住的地方。房里几个丫鬟,只睁大眼睛瞧着低头羞涩的姑娘,实在不可置信。
蓉大爷哼着声,见了房里的雪雁,道:“劳烦雪雁姑娘寻一干净巾子来,给姑姑擦干了手。”
黛玉这时脸也变了,也不执拗了,淡淡道:“先寻一条巾子给的蓉哥儿擦罢,外面雨大,蓉哥儿背后全飘湿了。”
蓉哥儿撇着嘴,能不飘湿嘛。那么小的一把伞,后颈部这会还是冰冷的了。还有雨直接从颈后顺着背脊流下,那感觉谁经历过谁才知道。
当时只顾着要把林黛玉带回了,却忘了从丫鬟手里换一把面积更大的伞来。
他朝黛玉看去,这妮子右手袖子也全打湿了,其他地方倒是没湿痕迹。
紫鹃吩咐道:“将房里的熏炉点起罢,顺便将小蓉大爷的衣裳烤了干净。”
“不必了,我这还有事要去蘅芜苑了。”蓉哥儿回一句,衣裳湿了到蘅芜苑找宝钗去解决就好,何必麻烦林黛玉。要他在潇湘馆里换下这衣裳来,他实在有那么一点点难做到。
黛玉听了,悠悠道:“先点上罢。有的人方才还在说人得自怜,这会儿却不自怜爱惜了。穿着那样一身湿漉漉的衣裳,赶明闷出病来,东府里的奶奶只怕要找我寻根究底。”
恰时,紫鹃见雪雁拿了巾子过来,忙接手过去。拿了,便送蓉大爷身后的香菱手上,道:“菱儿姑娘先去替你家大爷擦干身子罢,旁边空着一个小书房,也可到那里去换下衣裳来。”
雪雁见此,着急跳脚。忙唤一声,却见小蓉大爷自顾着从香菱手里拿了巾子擦脖子。只好把后面的话硬生生给吞了进肚子里。
蓉哥儿疑惑道:“怎么了?”
雪雁无奈瞧了紫鹃一眼,讪讪回道:“无事,小蓉大爷赶紧去隔壁换衣裳罢。”
无事?哪能无事啊。
那巾子,是她在姑娘房里寻的干净巾帕,乃姑娘常时用的。
蓉哥儿只觉莫名其妙,却没多想。擦着后颈,又擦侧脸。突闻得方长的巾帕上有一股熟悉的淡淡清香,像是黛玉身上的气味。
贾蓉愣神之际,只瞧得那紫鹃、雪雁已经垂下脑袋。林黛玉此刻更是羞红了脸,忙往里面房里走。
黛玉嘴中还说着:“蓉哥儿快去换下湿衣裳,让香菱姑娘送来罢。”
蓉哥儿心里打鼓,手里这玩意应该不是吧。这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拿这巾帕擦身子了。只好先与香菱去了隔壁房间。
进房后,外边丫鬟又送来薄衾子。要小蓉大爷里外都换下去烘干,先用衾子披着保暖。
“……”
黛玉却是早红着脸偷乐,要紫鹃、雪雁给自己精心打扮着。她问紫鹃道:“妹妹怎么猜得蓉哥儿这会子要往前儿过?”
紫鹃虽比黛玉长几岁,听着姑娘称呼自己为妹妹却更欣喜。笑道:“哪里是猜的,是今儿一早蘅芜苑的莺儿说的。这才叫了姑娘撑伞往前面去。”
林黛玉欣喜之情顿消不少,黑脸哼道:“天下就她一个聪明人。”
第288章:薛宝钗打的心思
在紫鹃看来,宝姑娘也是好心的,只是自家姑娘今却不满宝姑娘插手管这些。她忙着用水化开胭脂膏,也不回姑娘的这话了。
见着雪雁仔细在姑娘面上扑了香粉,才用已经化好的胭脂膏为姑娘重新描唇。描唇剩下的胭脂膏,再化淡些,以作腮红。
紫鹃笑道:“姑娘这样出去,任何人瞧了也挪不开眼来。”
黛玉轻轻笑了,瞧着妆台镜里人儿甚至漂亮嫣然。好奇问道:“蓉哥儿的衣裳干透了没?”
“还熏着了。”
黛玉点了点头,又问:“有人看着没?别把蓉哥儿衣衫给熏毁了。”
“有东府两个丫头在那里守着了。”
黛玉还不放心,对着镜子瞧又瞧,看得身上无恙。装扮也精致,又悄悄拉整齐了刚换的衣裳,道:“我瞧瞧去。”
出了内室,只见那边熏笼旁有香菱在,正小心翼翼烘着蓉哥儿衣裳潮湿地方。
“你这傻丫头,怎么也不陪着你家大爷。”黛玉说着,便走去同香菱并坐。东府里与黛玉最亲厚的也就乖巧安静的香菱了。虽然香菱是薛姨妈的干女儿,算是半个薛家人,黛玉却与她交好。
香菱抬头看着黛玉,笑道:“这里由我来就好。现在大爷一人在旁边房里无聊着,姑娘过去与大爷说话罢。”
“傻丫头。”黛玉轻轻唤了声,倒不是感激香菱制造的机会。反是心里为难着,曾经的她何时要花这样的心思,更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黛玉哪里能拉下那个脸。她早习惯了生生闷气,唬得别人紧张过来哄。曾经刚认识蓉哥儿的时候,蓉哥儿是这般的。宝玉更是如此常常舔着上赶。
这会要她去寻蓉哥儿说话,实在的挪不动脚。特别是一想到背后还有薛宝钗出注意,一股子执拗劲上来,与香菱并坐一处更不愿起了。
更别说要她当着东府丫鬟的面,当着傻丫头香菱的面,主动去找蓉哥儿。
“……”
蘅芜苑里,莺儿见自家姑娘瞧着外面细雨出神,不由得道:“小蓉大爷该是去潇湘馆林姑娘那里了。”
“进是进去了,林妹妹的性子却未必让事情顺利。”薛宝钗低头思忖着。
莺儿道:“要林姑娘主动找小蓉大爷,却是为难了她。”
薛宝钗看着细雨,望着蘅芜苑前面水面,对岸远远能看着潇湘馆前面的景色。潇湘馆沉浸在烟雨中,阴阴翠翠,好似一卷烟雨山水江南。
她忽然道:“提前去备热茶罢。”
莺儿听着姑娘话里,竟是泄气的语气。轻笑道:“林姑娘与小蓉大爷的事不成,待姑娘不是更好?也好了府里清净。”
“你又懂什么。”薛宝钗瞪了莺儿一眼。
“林妹妹和蓉哥儿成不成,对我实在没有什么干系。但只要蓉哥儿与黛玉两人关系好了情谊深了,不论待蓉哥儿还是你我将来的好处却是极大的。”
莺儿不懂,疑惑看着姑娘。
宝钗道:“若是能成,蓉哥儿便有了个便宜的都察御史做岳丈。就算不成,将来林家在朝中择了快婿,有着这些情谊宁国府与林家未来姑爷也亲近。又有姐妹情谊,黛玉即便往后嫁了他人,两府来往亦是同营的亲厚亲戚。”
莺儿道:“林姑娘也是重情重义的,没有这出,两家来往也该是亲密的。”
薛宝钗清冷笑起,道:“如今也是因为西府老太太在,林家老爷和政老爷也都在。再过得一些年头,事情便难说了。西府老太太还是史家的人了,保龄侯家和两府倒还算亲密,忠靖侯家一年可有两次来往?”
她看得很远,也看得很清。各府各家的来往,其实更多是从内宅开始联络的。官场交际、利益交际,是以门楣官职为基础,内宅奶奶之间为纤绳纽带。
两家的奶奶之间要不和,两家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事儿,莺儿这样一个丫鬟又哪里能懂。
薛宝钗幽幽道:“可惜林家怎么就没个哥儿,不然帮她了结心愿,又哪是难事。”
她还嫌黛玉没个哥哥弟弟将来给宁国府做帮手了。
又想着能够进入女人心里的男人,总会被女人记上许久。甚至就算男人的后人,也会被女人宽待。
可偏偏像薛宝钗她自己这样,就算被蓉哥儿多次进过身体的,在她心里也仅此而已。虽会为蓉哥儿着想,为宁国府着想,说到底更多的是为她自己着想为薛家着想。
所以莺儿所说的清净,在看她看来实在可笑。
她薛宝钗还能吃黛玉的醋?顶多偶尔醋醋王熙凤罢。她从不去想蓉哥儿要如何待自己,只计算着自己能得到什么,薛家能得到什么。
要说喜欢,她也喜欢蓉哥儿,是有好感的。与蓉哥儿在一起时,也是欢乐的,快乐带着羞臊浑身发烫的。
但薛宝钗深知,生活不仅只有男女情爱,更不是友情有爱就有一切。
宝钗暗想着,自己可以将里里外外的一切交给蓉哥儿,但也是有条件的。这些条件可以是男人的官途与上进心,就可以是能给薛家带来利益好处,可以是能让自己或自己子孙得到什么。
如果像宝玉那样每日只会高乐的富贵闲人,她是万般瞧不上的。除非哪日里,天降圣恩给封公赐爵,能让她不需努力也能授个诰命夫人。
她的心里一直很清楚,虽然阴差阳错和蓉哥儿走到这一步,但内心的目标从来没变过。
宝钗轻轻叹一声,“快备热茶罢。”
见莺儿过去准备,又唤一声。
“往隔壁去叫……罢了。”说着,薛宝钗又摆了摆手,摇头道:“一门两侯的史家……罢了。先备茶,不管她了。”
果不其然,这里才烧了水。
外面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人,蘅芜苑外大伞小伞打着,从没像今儿这般热闹。
正是蓉哥儿一干人等。
贾蓉打量这里环境,只见池边两行垂柳,杂着桃杏,遮天蔽日,真无一些尘土。蒙蒙雨下的柳阴中又露出一个折带朱栏板桥来,度过桥去,诸路可通。
见一所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清瓦花堵。
众人撑伞步入门中,忽迎面突出插天一片玲珑山石来,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院中看不见花木全是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
整个院中山石,全被翠带绿藤给遮覆。
蒙蒙雨下,藤叶被洗得干干静静。偶见几多花儿藏在藤曼绿叶之间,倒不显眼。只是雨天里,竟叶能闻得淡淡异香。
贾蓉边走边瞧间,前面已有莺儿过来。莺儿只在人群里扫了一眼,竟看着蓉哥儿身边还跟着黛玉,脸色不由奇怪起来。
思忖着:小蓉大爷不在潇湘馆久待,怎么还把林姑娘带这边来了。
第289章:蓉哥儿想搞事
“姑娘知道小蓉大爷要来,特意在房里点了香,熏熏这雨中的潮气。”莺儿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黛玉。
黛玉笑道:“她倒是个贴心人。”
园子里的哪个不晓得林黛玉的嘴巴,莺儿听了这阴阳怪气的冷嘲声也没作回。只领着众人进楼里,贾蓉也只当没听着,只是眉目稍紧抿着唇。
进了宝钗住所,里面一色玩器全无,倒合她的性子。薛家虽富,宝钗却稍在这些上面用心,不仅居所陈设全无就连她自个的脸面上也不施用胭脂水粉。
还是因为蓉哥儿要来,才让丫鬟在房间熏炉里点上冰片,以作芳香化湿、痛经开窍,清热解疫。
淡淡的青烟从熏炉里萦纡而上,缠与鼻间,不似玫瑰郁,也不同雏菊雅,只能感觉提神醒脑又惬意、舒畅。
蓉哥儿见宝钗出来,笑道:“突闻着这气味,还以为是回到一个月前的端午时节了。那几天走哪儿鼻子闻着的都是冰片的气味,可让我脑袋都晕了好一阵。”
薛宝钗嗔道:“我这里没别的香,有冰片给你点着也算好的了。外面又下着雨,用冰片消消雨瘴,你还嫌弃了。下次你再来,连冰片也不给你点了。”
蓉哥儿道:“哪是嫌弃,冰片也是稀罕物。这时节点着,还算适合。下次再来,该要菱儿从东府多配些合香,让你这也时常点着。”
“屋外花草气味够我受的,用不上这些。”宝钗笑着道,却也未拒绝。笑问道:“今儿一早差人园子守门的婆子来传话,这又是为何?你可少进园子里来。”
哪里是少进园子里来,除了两府里的大事或有贵客临门,蓉哥儿哪会来大观园。里面都是住着姑娘们,他这样一个正值青壮年的爷们闯进,可不太好。
蓉哥儿瞧着黛玉进来也未停留,领着香菱去隔壁寻云姑故玩去了。也吩咐撑伞来几个丫鬟自顾在蘅芜苑里玩乐去。
又对宝钗道:“还不是为了两家生意上的事情。”
薛宝钗似乎早有猜测,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请了蓉哥儿往里面坐,笑道:“也不在潇湘馆里多停半日,害林妹妹瞧我眼神里都带着怨了。”
贾蓉从没往那方面想,诧异问道:“你怎知我进了潇湘馆?”
“她都随你跟来了,还能是路上撞见的不成?”薛宝钗将她让莺儿去潇湘馆传话的事情瞒下,淡淡道:“这样的好姑娘送上门还避着,倒不像你往日脾性。”
蓉哥儿嘿嘿作笑,见房里其他小丫鬟散去,只有莺儿在此不由拉住宝钗圆润软手。道:“天底下姑娘的好若为一石,咱们家宝儿独占八斗。”
薛宝钗侧目瞧他,笑意更深。“这话也就能哄哄别人。”
“我这等正直的人,哪是会哄人的样子。”
“可不会用嘴哄,手上却从没老实过。”薛宝钗哼笑道,忽想起清虚观的那夜,这胆大的哥儿竟敢那样待她。宝钗不由两颊生羞,怪气道:“林妹妹那么好的姑娘,宝玉惦记还不够,你倒还多着人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将往日对我的手段随便施展一个,她还不服服帖帖的跟进了东府?”
蓉哥儿愣一下。自己哪有用什么手段去对付宝钗啊,明明是这妮子用了手段对付自己。不做争辩,道:“咱们还是说说水泥的事情罢。”
宝钗听闻,亦露正色。问道:“你怎么计算?”
“南省大雨的事情定会慢慢传遍各省,水泥贡灰的名声也会随着这消息传到各地。”蓉哥儿嘿嘿笑着,又道:“薛家赚钱的机会来了。”
薛宝钗幽幽看着蓉哥儿。虽说是薛家赚钱的机会,实则利好的还是他。薛家从宁国府水泥窑里拿货,又不是不要钱。不仅给他们销货,还给他们推广。这次宁国府要赚更多。
不过,薛家能够从中赚到钱,宝钗也是开心的。现在的薛家随着薛蝌父亲的离去,最后一块内务府皇商牌子也没了,许多生意经营都做不下去。其他常规的,也比以往高出不少成本。
只要能保得宁国府这一生意,薛家倒不至于积贫。
至于往后还想继续发财,除非大哥蒙恩再得一块皇商牌子,又或是有别的出路。
宝钗淡淡回道:“该怎样做?”
“我会写信给平安州的贾芸、金陵的贾蔷等人,做出一批预制水泥板来。”蓉哥儿见她流露疑惑神色,继而解释道:“这些预制水泥板内,分别会排布不同量的铁骨、竹子、钢筋等。只要薛家商队将这些东西运往各省请路过人来测试坚硬程度,再配合南省大雨下水泥功效的宣扬,还怕没人动心没人买?”
薛宝钗道:“铁骨、竹子等倒是寻常物,钢却是稀罕的。便是别人晓得了坚硬如石,那又如何?还能奢侈到水泥中放钢?”
“就是要他们放钢。”蓉哥儿嘿嘿笑着。“其实不放钢也没什么,只要知道了水泥的用效,咱们这东西也就卖出去了。”
其实蓉哥儿除了卖水泥,还有另外一个心思。
他总是忘不了,那年显德皇帝在神京城庄外看水泥板时的眼神。特别是听说了水泥板里有铁骨时,那总特别的眼神。
曾经的他只是单纯以为大燕铁料少,所以才惹来皇帝不满。可是随着他对大燕的了解,发现他娘的大燕根本不禁铁,也不管制。甚至可以说是大燕铁料充沛,连京畿地区的铁矿因利润薄而给停了。
几万万人的国度,竟然年产几万吨铁就已经满足,他怎么也不愿相信的。
可是,不愿相信也不成。大燕用于民间的铁,无非是刀具、铁锅等,用于军事的,也就是那些枪、炮。
年年产铁,却无增大的消耗。又能用得多少了?
当初皇帝怕的是水泥用了太多铁,而导致其他地方用不上铁。
这样的逻辑,在贾蓉这里看来,是不对劲的。担心用不上铁,才应该去大力炼铁。现在炼铁的矿都少了,那些官员都一股脑烧窑、种胭脂米去了。
仿佛那些瓷器,那些胭脂米比铁还重要。
这会,蓉哥儿总想搞点什么事了。
薛宝钗静静看着他,脸上还一抹难以形容的浅笑。淡淡道:“该不是你们宁国府从哪里接手了炼铁经营罢?”
“咳……咳咳。”
蓉哥儿连连摆手。狡辩道:“哪有的事情,只是那水泥之中混入铁骨钢筋等架构,它们凝固后会更加的坚硬。即便让人拿着大锤猛敲,也未必能毁得了。”
薛宝钗将信将疑看他,道:“即便如此,这样宣扬只怕也不够。”
蓉哥儿心里暗赞着北辽真是一个好地方。嘿嘿笑道:“现场演示给他们瞧,还一边讲解让所有人亲眼见证水泥贡灰凝成石板的过程,又让人亲手敲砸。”
第290章:火焰提水机
这样的手段在后世属于烂大街了,可在这世间却并不常见。当然也不是没有,毕竟追溯起来,这手段还是脱胎于先秦时期卫鞅的立木建信。
一个手段能够被运用两千多年,正是说明了它的有效。
薛宝钗听蓉哥儿说起,两眼顿放光芒。作为皇商子女,她哪能没个见识。天南地北的行商手段也是有所了解的,诧异道:“你还懂这些?”
“本是不懂的,只是见了你,我心思就活络起来。七窍都通了透了,什么点子对策也一股脑冒了出来。”蓉哥儿嘿嘿说道。
薛宝钗只笑。“这些话你捡着和东府那两个说去吧。”
“见你时才有心底话,哪能换与别人去说。”蓉哥儿手儿揉搓着,笑道:“咱们先在各省几个主要州府铺开了,建好库房,其他人是如何也赶不上的。”
“想法自然是极好的。”薛宝钗叹一声。她却还有其他的担忧。作为商人之女,又读过一些书,对这个社会的认知未必不如才来几年的贾蓉。
宝钗道:“如此大动作,定少不了与官府打交道。事儿闹大了,必要传入宫里。历朝历代只求维稳,如是将此东西如此宣扬,过不了几月各省官商会打着心思建窑烧灰。这是宫里与各省巡抚不愿见的。”
蓉哥儿紧着眉头,示意宝钗继续说。
“宁国府水泥窑厂的出现,全赖忠顺王的营田改制。大燕需要这样的东西,所以才容许了宁国府建厂。但这些东西,对朝廷来说,还是希望主要用于营田治水等工事。少部分用于民间倒也可,如此全国推介,只怕引来宫里不满。”
“大好机会啊。”贾蓉皱着眉。
薛宝钗苦笑摇头,道:“我年幼时曾听父亲提起过一事。那时粤南煎铁发达,一矿竟有上万工人。区区粤南之地,竟有近十大矿,小矿更是上百座。昔时,太上皇当政示下粤南巡抚,粤省除官营铁矿外全部封禁。反在两湖、川渝等地开放工人少于五百的民营煎铁执引。”
“这又为何?”
“防暴乱,防流民。”薛宝钗淡淡道。
贾蓉想不通一个矿厂人数多了,怎么就会和暴乱、流民扯上关系。“即便如此,又和咱们在各省宣传有何干系?”
薛宝钗斜眼看他,撇嘴道:“简单售卖自是无关。若像你说的大力宣扬,天下富商求贡灰而不得,又该如何?”
贾蓉听明白了薛宝钗的意思,那就是别搞事,求稳要紧。
“倒是可惜了。”
薛宝钗见蓉哥儿稍显颓废,眉眼见笑好个明媚,道:“我既如此同你说了,自然又解决法子。咱们也不需让薛家商队前往各省建仓,宣传水泥的事情依旧做着,只是循序渐进。也不建仓,要购买者前往平安州、金陵两地采买。”
“岂不是亏了薛家?”蓉哥儿诧异看着宝钗。
“哪里会亏了薛家,各省还是从薛家商铺里采买。”薛宝钗幽幽白他一眼,嗔道:“莫不是你想让各省采买者天天堵在窑厂外?薛家仓库修在金陵郊外,既不会扰了窑厂,又可保别人闹不起事情来。”
贾蓉低眉细想,宝钗说的也不差。薛家商行虽在各省都有买卖,却不如在金陵稳妥。这样的大动作,要惹了地方官员或本地乡绅不满,却也不好。
还不如直接让他们去金陵,金陵城里哪个敢闹事。
就是可惜了贾蓉的在全国各省修建仓库的野望。如果真等到全国各省都修有仓库了,什么生意不好做?什么事情做不来?
只能等以后再图一个好机会。
“还是咱们宝儿想得深远。”
“你的计算也是极好的。”薛宝钗笑起来,瞧着这家伙拿着自己手儿揉搓,又忍不住想翻白眼。款款道:“其他地方到底天高地远人不熟,不管出了什么事儿,最后受难吃亏的总是咱们外省人。”
蓉哥儿轻轻笑着一边思忖,如此一来黑山村那里也要随着变动了。不过,也没事。薛家的宣传只是第一回,后面还有农官们这颗棋子。
钢筋水泥混凝土,迟早要进入全国大众的视野。
煎铁啊。
什么时候才能刺激大燕大力去发展煎铁。
薛宝钗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道:“蓉哥儿在天上呆过,心有逸想,这本是好事。如今有了水泥一物便行了,再出其他东西,忠顺王也未必能保得两府。”
这妮子怎么在这个时候浇冷水。
蓉哥儿没好气瞪她。
薛宝钗却不甘示弱,哼哼道:“当局称迷,傍观见审。你起过的心思,早有人尝试。朝廷将西洋奇器收纳宫中禁止流入民间,为何?昔日,《王祯农书》所载奇器被禁被毁,又是为何?相比起的一天能织百斤纱的机器,朝廷更愿意看到所有人都在用一天出三斤纱的架子。”
贾蓉听着这话,脑子里一阵恍惚。
对啊,很多东西不是没有做出来,为什么朝廷不愿推广。
又听薛宝钗道:“我家叔父早听西洋有个叫纽可门的人做出了一种用于采矿的火焰提水机,花了不少银子从西海沿子送入了宫中,这物反被当成了妖器。”
“火焰提水机?”贾蓉心里突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这个稀奇古怪的名字让他一下联想到西洋工业。
“莫说你认识。”薛宝钗笑道,“这名字还是宝琴打西海沿子回来时与我吹嘘提起的,说是只要往下面加煤添火,上面的炉子便能把地里的水吸出来。”
添煤就能作业,这玩意怎么听着越来越像蒸汽机。
不应该啊。蒸汽机不应该是瓦特造出来的吗?怎么成纽可门了?
纽可门又是谁?
管他娘的叫啥。
不论事瓦特,还是纽可门。
对贾蓉来说,都不算好事。
他暗暗咬牙,心里骂着:他娘的,那边火枪才准备仿制,西洋就出现这样的鬼玩意。真的要等着西洋进行工业革命,然后看他们将来开着蒸汽船架着火炮来碾压大燕?
第291章:钱塘关海塘
这一晚,贾蓉在心里琢磨了很久。若是不是熟睡的憨香菱不停的往他腿上蹭,他竟与石雕没有区别。
他就这样静静靠在床头,房间里的烛火一跳一跳的,时明时暗。同他的心情一般,上下起伏不定。
“要做点什么吗?”
“做什么能改变这个局面呢?”
“能做成吗?”
三个问题一直环绕在脑袋顶上,围着大脑在转圈。
“不管成不成,总该是要做点什么吧。”
贾蓉计算着。以自己和贾家这样特殊位置,一旦稍有异常,锦衣司和侍卫处都能察觉吧。神京城里太显眼了,京畿也不能,金陵亦不行。
“逃避宫里监督的地方……漠北蒙古?漠西蒙古?北辽黑山村?西南边陲?琉球……琉球不行,除非……可惜吕宋岛被佛朗机人占领了。更南边的苏禄国?”
他在心里默默掰着手指。漠北蒙古在地理位置上贴近厄罗斯,但想从厄罗斯了解西洋科技却也难。漠西倒是好一点,可夹在大燕、厄罗斯、准格尔之间,属实乃是非战乱之地。
北辽黑山村,偷偷在那里仿造火枪火炮勉强不会被人发现。但,要想时时了解西洋科技,却太远太难了。西南边陲更封闭,不提也罢。
贾蓉算来算去,最后也仅是空中阁楼,只能先在黑山村仿造厄罗斯火枪火炮。其他事宜,往后再提。
连着恼了几天,又给黑山村写几封书信寄去。
至这日,显德六年,六月廿二。
因连着几天阴雨,北静郡王妃未来做客,宁国府里却来了位大人物。
“孙鹤亭?就是那位用短短五年时间,从户部郎中升为江浙总督兼管巡抚事的孙大人?”贾蓉皱着眉。实在搞不清楚,这样一个人物不在江浙好好呆着,跑神京宁国府来做甚。
贾家是旧时功勋,孙鹤亭乃当时新贵。
贾孙两家并无往来。
施管家回道:“大爷近来未关注朝中动静,那位孙大人又升了。”
“又升了?升什么?调任直隶总督,还是加封某部尚书?又或是太子太傅?”贾蓉免不了睁大眼睛。
他也就听过这家伙的事迹,据说这货捐官不到十年,最初买的兵部员外郎一职,两年后调任户部郎中。后来当今登基,这位孙鹤亭从郎中升西南盐驿道,又升布政使,后提江浙巡抚、江浙盐政使,去年更任江浙总督兼管巡抚事。
这可算是一年升一次官。
施管家回道:“孙大人刚接管江浙海塘事宜,怕是领了宫里旨意来此,要大爷协助海塘办理。”
江浙海塘工程啊,主要集中在嘉兴、杭州、绍兴等地。其中以钱塘江口的海宁塘最险。
贾蓉皱眉问道:“江南海塘事宜不是一直由甄家与江南总督办理吗?怎么变成孙鹤亭接管了。”
施管家打听打听消息还行,其中的内幕哪里又能知道。只能躬着身苦笑,道:“孙大人正在前厅招待,大爷还是过去见见罢。”
蓉大爷暗暗叹气,见肯定是要见的。原来甄家在打理的事情突然改了人接手,他心里总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希望不是当今对甄家出手的前奏。
贾蓉想起一件事来,忙道:“快去库里清点出两万两银子,待我与孙鹤亭聊过后,找些人手随我压着银子去户部还债。”
施管家忙进库去。
蓉大爷则进院换了衣裳,才过往前厅。
“总督大人,久仰。”
蓉哥儿一面见礼,一面请着归坐献茶。未及叙谈,孙鹤亭已先开口道:“小爵爷不需多礼,孙某来此亦是有事相求。”
“哦?”蓉哥儿诧异思忖着,宁国府里还有能让江浙总督相求的事情?只瞧着孙鹤亭脸上挂着两撇八字斜胡,嘴角露笑间显露一半真诚一半精明。
“不晓大人所指,小子愚笨,还请明言。”蓉哥儿嘿嘿笑着,亦是半恭半敬半随意。
孙鹤亭见此,也不在意,笑道:“陛下新命了我打理海塘,忽想昔日宁荣二公在江南时亦办海塘事宜。又闻小爵爷受仙人传授,所以特来寻求指点。”
“当朝大学士苏伯勒大人所创鱼鳞大石塘便是极好的。”蓉哥儿回道。他对当朝海塘还是有所了解的,特别是当朝文华殿大学士苏伯勒所改进的鱼鳞石塘,那玩意牢固的很。
当初他也打过海塘的主意,不过心里没底,毕竟海塘挡的是海上风浪。海浪与河水可不同,对常规水泥腐蚀很大,所以在知道现在用的新式鱼鳞石塘后就放弃了海塘的主意。
孙鹤亭凑脸过来,问道:“小爵爷可知苏大人所创的鱼鳞海塘造假几何?”
“不过砌石罢,能用多少银子。”
“一丈所需三百两银子。”
“嗯?”贾蓉一愣,讪讪回道:“三十两?倒也还好。”
“是三百两,一丈所需三百两,有时得需四五百两银子一丈。”
一丈三米三,也就是每米造价一百两银子左右。额……也不算贵嘛。一里路距离,大概所需五万两银子。
蓉哥儿违心地计算着。他如今也是明白了孙鹤亭来这里的目的,是想买宁国府的水泥去修海塘。
真不是他不想赚这个钱,就担心搞出个‘豆腐渣’工程。那可是海塘啊,经常被海浪冲刷海水侵蚀的海塘。海水连钢筋混凝土都能慢慢腐蚀掉,现在还是用石头砌海塘的保险。
蓉哥儿轻咳着道:“海塘工程关乎社稷,关系沿海百姓生存,造价高一点也是值得的。”
孙鹤亭异眼看他,道:“话虽如此,可拨款额不多,用且又必须先经奏准。某曾听闻小爵爷所炼有诸等天物,如今江南一带开河修坝全从宁国府采买。才想着可否将天物水泥用于海塘……”
“不可。”贾蓉立即回道。“海岸情况复杂,修筑海塘之地必是海浪汹涌澎湃之处。海水之力非河水可比,用于河水的水泥,未必能用于海水。若是此等水泥修建海塘,不出五年,风浪害大之地比有巨溃。”
“这……”孙鹤亭稍作迟疑,细细琢磨着蓉哥儿话里意思。良久,问道:“小爵爷所说此等水泥不可,应是有另一等水泥可行吧?”
“嗯?”
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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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当着宝玉面……(新年快乐)
孙鹤亭绝对是个难缠的角色,否则他也不能用短短五六年时间,从一个小小的郎中升为总督。
不过蓉哥儿也想从他这里获得一些信息,一些关于朝中局势变动的信息。他道:“我心里倒是琢磨着一个方子,可要试验出来少说得几年时间,多则几十年。总督大人用水泥筑海塘的想法是极好,可远水难救近火,如今还得用条石砌塘才行。”
孙鹤亭观摩贾蓉样子不像扯谎,亦忍不住叹气。
“早有所料,早有所料啊,难怪甄家不曾用宁国府所产天物筑塘。”说话间,孙鹤亭异样看了贾蓉一眼,款款问道:“既然巨浪冲击处不可行,其他准备用三合土筑土塘之地改用水泥可好?”
“不好。”贾蓉继续摇头。
“这?是为何?”孙鹤亭不解。据他所致水泥凝固如石,虽比不得石塘所用条石坚硬,但比三合土要强多了吧。
贾蓉苦笑道:“有这样一桩生意上门,若是可行,下官又岂会不做?原来三合土土塘本已够用,即便使用水泥加固,其塘内里依旧需筑上三合土。此事劳民伤财,非为官者行。”
“小爵爷高义。”孙鹤亭拱手,笑时唇上两撇小胡子如若刀锋,道:“劳小爵爷不诚欺,十三爷亦当小爵爷如子侄,我托大自车称兄说一言,还请蓉哥儿勿要嫌怪。”
蓉哥儿诧异道:“大兄管说。”
“远戴权。”
孙鹤亭轻轻道出三字,又拱手告离。
贾蓉却愣那里一动不动,不停回味着这三个字里的含义。
“远戴权,远戴权?”
慢慢的,他的眼睛眯起来,忙叫施管家进来。
施管家问:“大爷这会儿去户部?”
“不,你往后街将贾笑寻来,有事问他。”
施管家不明所以,只听吩咐点头。又道:“库里已点出两万两现银。”
“安置库中不动,过后再论户部还债一事。”
这一刻,贾蓉真的有点心慌了。他的自觉告诉他,最近朝中要有大变动。当然,前提是孙鹤亭说的是真话,告诫的那三个字是正确的。
他看着施管家着急领人出去,心里慌忙计算着。
眯着眼的他觉得累了,不由闭上眼睛。想了许久,稍有了一点头绪。
戴权乃是大明宫掌宫内监,是太上皇身边的亲近人。孙鹤亭说的远戴权,自然不是单纯指戴权这个太监,难道是在指太上皇?
显德皇帝登极六年,太上皇老矣,时隔六年再想复辟太难了。
恰时,施管家领着贾笑进来。
贾蓉睁开眼,忙问道:“近来神京城内可有异动?”
贾笑从施管家那里听了来龙去脉,亦知蓉大爷话中所指,忙道:“近月以来侄儿在追寻圣教李三娘下落,其他事宜倒是少有打听。只知近来朝中官员调动频繁,更有几批锦衣卫巡查各省去了。”
调动频繁?
是啊,连史家的人都调外省去了。
看来确不像是寻常的调动。
贾蓉琢磨一阵,又问:“你对孙鹤亭此人了解多少?”
贾笑回道:“孙鹤亭,江南铜山人,早年花一千七百两银子捐了个户部员外郎。后来当今登极,命忠顺亲王总理户部。期间,孙鹤亭因经营之才被忠顺亲王看重被推介与皇,当年便被调任云南盐驿道。孙鹤亭又现缉私剿匪之能,此后……”
“等等,孙鹤亭是由忠顺王提拔的?”贾蓉问道。
“是当今……”
贾蓉举着手示意贾笑安静,他大概明白了。孙鹤亭或许是看着忠顺王的面也好,是因为宫里的态度也好,他释放出的信号已然证明显德皇帝与广熙太上皇的权力之争已经到了最后决战。
再联想到史家外调,甄家和江南总督被架空部分权力,说明此刻占据上风的是当今。
蓉哥儿叹了一口气。这他娘的,两帝争辉和贾家有个屁关系。孙鹤亭到底是诚心告诫,还是当今借孙鹤亭的手斩断太上皇与贾家的联系?
这些都不重要了。
贾蓉的道德感没有那么强。如果说前几日,他还想着如何救国救民,此刻他只想着如何救自己救贾家。
他想得最美的是,太上皇和皇帝怎么争都行,只要最后不连累贾家受难就好。
“李三娘别找了,最近消停些,回去罢。”
蓉大爷打发了贾笑,心思却更加沉重了。连叹了几声,只好往宗祠边净室过去。
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贾敬确实比他看得远。有些时候,也不得不找贾敬这只老狐狸取取经。不过,李三娘现在被关在宁国府里,基本也和死了没太大区别。
圣教不用太过担心,现在要担心的是当完全的权力交接产生的巨大影响。如果太上皇完全失势,贾家该怎么办?
在宫里的元春,又将面临怎样的局面?
“你怕了?”
贾敬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贾蓉看着净室房门紧闭,昏暗中一路青烟袅袅上旋。他回道:“贾家一千多口人,固然性命无忧,却难保落个男贱女娼的下场。”
“你终究是个年轻小子。”贾敬听了,呵呵地笑出声来,“贾家一非乱党,二非巨恶,罢官夺爵抄没家产已是最大惩戒。此时担心,纯属杞人忧天。”
贾蓉见他不上当,也干脆不再卖弄小心机,直道:“太上皇扶持的甄家将要在江南失势,其他几家外调的外调,去漠西的去漠西。等到各家全没了势力,贾家还不得任由拿捏?”
贾敬笑着从黑暗中走出,手持拂尘俨然一副世外高人样子。缓缓道:“皇家为宗,天下百姓谁不是任由拿捏?即便不失势又如何?封大将军加太保的,该杀还得杀,更何况我贾家。”
贾蓉问:“不被宫中事宜波及,该如何行使。”
贾敬笑答:“西府琏儿可从平安州归来?”
贾蓉不明所以,回道:“琏二叔前两日已回,赦太爷还赏了一个丫鬟并些银子。”
贾敬道:“既然已回。蓉儿若担心宫里对付贾家,只需绑上琏儿入宫,宁荣两府则无忧矣。”
“啥?”
贾蓉震惊了,完全呆在原地。愣神道:“太爷说笑的罢?”
“我岂会说笑。”贾敬淡淡走近,轻声道:“蓉儿不是一直在打听琏儿去平安州做甚吗?我能告诉你,全因昔日两府与义忠亲王、义勇亲王等来往被平安州节度使抓到把柄。”
勒索?
贾蓉有过千万种猜想,却怎么也想不到真相是这样的。又有些不信,据他所知平安州节度使可是还会送东西去贾赦那的。
如果是勒索,怎么还会互通往来。
“蓉儿不信?”贾敬缓缓道,“可叫琏儿过来问答。”
贾蓉沉默着。
良久,净室里也无别的声音。
面对贾敬给的法子,蓉哥儿沉默了。压着贾琏入宫?没必要。就算要去宫里请罪,也是他这个贾家族长、宁国府袭爵人、二等侍卫。
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呢?
贾蓉觉得自己需要冷静,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冲动。从净室走出,他决定今天暂不去户部了。满怀心事在府里乱逛,不知怎么走到倚霞阁外。
找了丫鬟打听,原来王熙凤一早去西府给老太太请安,这会儿还没回来。
转了一圈,又听怡红院有丫鬟来找。
贾蓉这会不想搭理宝玉,虽进了大观园,却不往怡红院里去。过了沁芳亭,又近潇湘馆,倒没特意绕走,只是沉着心思随眼看景。
“也许事情没自己想得那般严重罢。”
“是自己小题大做,太敏感了罢。”
他不断的在内心问自己。
其实贾蓉也知道,这种事情怪不得他敏感。他以前哪里接触过这样的大事,就想是一直住在平层楼的人,突然被拉上了几十层高楼的天台。看着脚下深渊岂能不心生恐惧?
“至少贾敬都不急,应该没太大事。”
他安慰着自己。
“一定是自己太敏感了。”
叹一声,苦笑想着明儿先去户部还两万两银子表表态度,省得哪天显德皇帝惦记起贾家来。现在自己在水利营田府当值,有营田任务和治水功绩在,皇帝一时也不会动贾家。
想到这里,又轻松起来。
正要回去,只见潇湘馆里出来一丫鬟,却不是黛玉房里的。
“小蓉大爷怎在这儿?是去瞧林姑娘的吗?”
蓉哥儿摇摇头,好奇问道:“宝叔在里面?”
麝月回道:“二爷听丫鬟们传林姑娘不适阴雨,特让我送来些香料茗茶。”
“他倒是有心人。”蓉哥儿嘿嘿笑着道,“姑娘先回罢,我就在湖边逛逛。”
麝月道:“二爷今儿还找人请小蓉大爷,这在遇上,小蓉大爷不妨去瞧瞧咱们二爷罢。近来二爷心烦,也只有小蓉大爷才能开解得了。”
这……
贾蓉真不想去见宝玉,他那档子事实在无解。偏在这里又遇上麝月,亦只好同她过去。
还未进屋子,只在怡红快绿花草丛径边就听了晴雯在与宝玉拌嘴。
这里的丫鬟,也不是个个听话。
正要进屋,只见着晴雯桀骜冲来,蓉哥儿躲闪不及被撞了个满怀。
“冒冒失失作甚。”贾蓉厚着脸训道。只觉双手有温传感,却忘了他躲闪时举着手还潜意识护人。
房里宝玉只见外面情形,一张圆脸不知羞的还是气的,早已通红。只盯着那只停在晴雯细腰下的手掌正扶着,五指都印进裙裤里了。
旁边麝月更是睁着眼亦不敢多瞧,只因她的角度能清楚看见小蓉大爷的那只右手,正隔在小蓉大爷与晴雯之间。
四指朝外,大拇指已消失夹缝之间。
真是探透了良心。
晴雯此刻一言难发,查觉心上被捏两下后,脑袋只剩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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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教香菱读诗
过好一会儿,晴雯脑海里才冒出一个念头。
“怎么这样?”
同样的念头也存在于宝玉的脑子里。只是相同的字眼,其中所蕴含的意义却完全不同。晴雯是诧异哑然,宝玉是惊中带怨。
贾宝玉悲切想着,我想碰都没碰着过,怎么误打误撞撞蓉哥儿怀里了。
偏偏事实如此,他却不知道能怪谁?
宝玉想不出来,能怪蓉哥儿吗?他是在意外下搀扶晴雯吧。怪晴雯吗?他生不出对晴雯的怨,本也不能怪晴雯呀!
他只能怨自己。
更怨的是还瞧着晴雯竟暗暗扭腰,显出一种别味难言的情绪。看着蓉哥儿的手在后面暗动,即便是无意识的,他也情不自禁生出种异样心绪。
宝玉嘴唇微微分开张着,像是见到了什么令人兴奋又沉迷的画面,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只盯着晴雯身后的那只手。
仿佛那只手像是他的一般。
又像是见着了什么令人沉迷又兴奋的画面,微张的嘴里呼着温热气息。脖颈间稍起的小喉结滑动一下,左右两手的五指也缓缓成抓握状态。似有所感,先抬头后低头,挪着右手拂过曲骨位置。
“我是怎么了?”宝玉在心中这样问自己,隐隐带着一丝激动。有一件事,他是可以肯定的。他依旧还是男人,还有反应,只是这反应出现的场合有些不对劲。
宝玉见着蓉哥儿松开了晴雯,竟还有一种失落之感。心中的灼热,也跟随着这种失落渐渐消散。
宝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本该是怨的,此时偏是喜的。
晴雯可是他宝二爷房里的人,偏被蓉哥儿占了便宜,心里竟还慢慢生出喜意。
怪,奇怪,诡异。
“宝叔?怎的?”
见着蓉哥儿走近,宝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蓉哥儿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宝玉才扬起一抹怪异的笑容,细声说道:“想到一个特别的法子或许能治好我那毛病。”
“什么样的法子?”蓉哥儿好奇问着。
宝玉忙拉上蓉哥儿的手,触及蓉哥儿手心,仿佛那里还残留晴雯身上的温软。他只觉心儿猛的跳动两下。亦不管蓉哥儿面上那复杂的神色,兴奋道:“那丫鬟能治我的病。”
“大善。”蓉哥儿脸上亦是真诚的笑容。
只听蓉哥儿道:“那丫鬟本是老太太那来的,不若宝叔与老太太求一求,过些日子也好让她名正言顺做宝叔房里的准姨娘。”
宝玉稍作愣神,道:“二次试后再求。”
“也可。”
蓉哥儿笑得真,宝玉也乐。宝玉又问:“蓉哥儿上次说的方子可有带来?”
“既能如此修调,倒不需那等手段。再好的补品也总有害处,宝树精元不泄,还是先不吃那个的好。万一物极必反,倒成大祸害。”
“对极,对极。”宝玉乐开了花,忙道:“今儿唤你过来,也无他事了。蓉哥儿公务繁忙且不需要管我,你先回去忙罢。”
“额……也好。”贾蓉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地来怡红院走了一通,又莫名其妙地被宝玉给请了出去。
甚至他在离开大观园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反观宝玉见了蓉哥儿离开,顿时腆脸起来寻了些好胭脂找晴雯道歉去。
哪知晴雯却静坐房中,满脑子想着刚刚与蓉大爷接触间的短暂瞬间。脸色通红,半怨半羞又迷茫着。
晴雯哪里不晓得怡红院里已有丫鬟想着投靠出去,特别是见着小红被琏二奶奶要走了,打这样心思的人更多了。奈何林红玉是怡红院中不要紧的小丫鬟,被琏二奶奶要走了也就罢了。
其他的丫鬟,哪里又能轻易投靠出去?更别说她作为怡红院里的大丫鬟,还是老太太特安来的,想从怡红院跳槽到其他主子那里是难上加难。
不说碧痕等,哪怕秋纹、麝月跳走了,她也未必能走得。
一时心里更茫然,连宝玉过来也未发觉。跟着这样的主子,往后难过得好日子,更赚不着什么丫鬟前程。
倒是想起自己已两次被小蓉大爷触及利害地方,幻想着小蓉大爷或是有意。偏小蓉大爷的利害,她也是见识过的。送她进贾府的赖家也就赖嬷嬷还在西府了,原来的大总管都被小蓉大爷打发去庄上了。
她见小蓉大爷时,心中难免有惧。
“唉……”
“姐姐还在生气?”
突然的声音将晴雯吓了一跳,等侧脸瞧去才发现宝二爷在旁腆着脸作讨好模样。
不知怎地,晴雯见了他心中恼意上头。哼道:“你来作甚?”
“想着前两日从太太那讨的胭脂膏与姐姐合适,特意送来。”
“……”
晴雯见此又收了其他心思,在宝玉甜言蜜语下反又和好起来。只是宝玉心心念念的要尝晴雯胭脂,甚至更进一步之事,宝玉未敢再提。
小蓉大爷从怡红院离开,折返会芳园里。倒见了王熙凤并秦可卿陪着北静郡王妃在游园子,蓉哥儿怕冲撞了王妃兴致只好绕路避开。
他嘴里还念叨着:“今儿虽停了雨,天色却还是蒙蒙的,指不定什么时刻就落雨了。这时间的园子有什么好游的!”
倒也明白了为什么王熙凤一早就去西府老太太那里请安,原来是北静郡王妃来了。
贾蓉也没多想什么,因为走了一圈脑子也清醒过来。关于地陷东南,二帝争辉的事儿,也不紧张了。只计算着,反正明儿去户部还部分银子,再入宫请罪一番做个小小试探。
也不担心皇帝看出其用意,反正决定下来,心情也更舒畅了。悠哉前往宁国府内宅,忽在一小院外听得一女读诗。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小蓉大爷稍顿脚步,认出这里是香菱的小院。那声音也是香菱发出的,只是这憨声钝语实在不合诗人王摩诘的本意。
当然,蓉哥儿对此诗还有另外一套读法。他认为该作得是:“灯下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重。”
亦大步入院,再进房,打定主意要好好地教香菱读一读此诗。
新年大吉,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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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娘娘使不得……(求全订)
所谓龙颜大怒,蓉哥儿以前是从来没瞧过。
今儿是真真见着了,只听显德皇帝在那斥责:
“乱跑门路,交结他人,只能拖累自己,瞎费心思力气买祸受;主意要拿定,安分守己,不要乱来,否则坏朕名声,就是忠顺亲王也救不了你。”
蓉哥儿努力挤了挤眼睛,想要挤出几滴眼泪来。垂头眨眼许久,才算是眨出点点泪水。
他趁着眼泪下滑,仰头悲切道:“臣子胆小,夙无父爷教指,茫然失礼非臣子愿。奈何平安州大人托口陈年旧事,臣子只能扫家点出银子急还户部。有望圣恩,只求从轻发落。”
贾蓉话音才落,显德皇帝反而笑了。
是被气笑的。
原来这日一早,贾蓉不等散朝便从家库里拖出两万两现银停在大燕门。既无其他官员陪同,只着朝服跪大燕门前请罪入宫。
这一下可吓坏了百官,一个个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显德皇帝更是被这奇葩行径给惹恼了,只差人将这混账抓进南书房里,于是才有了方才的对话。
显德怒笑道:“你既还银只管送往户部,拦挡宫门是何居心?”
这里当然是有原因的,大燕门连通皇宫与六部、宗人府、督察院等衙门的地方。将几箱现银摆在大燕门外,便是要让大伙知晓自己还银请罪的事儿。
无非做出样子给所有人知晓,如今贾家的胆小怕事还听话。
蓉哥儿无辜道:“臣子只想着先入宫请罪,只待陛下示下,便直接将银子送往东廊。”
“你有何罪?”显德气道。
贾蓉悲声将平安州节度使裹挟贾家一事说了,边说边哭,喊着自己对不起大燕,治家不力有负陛下与十三爷栽培。“微臣对不起陛下啊,臣有负天恩,臣有罪。”
听着这混账避重就轻的说了一通有的没的,最善隐忍的显德此刻竟也嘴角暗跳。哼道:“此事自有监察清查。”
太上皇势力日渐消弭,显德皇帝可谓是大权在握,曾经的人事也在计算追责中。
显德道:“还跪着做甚?起来说话。上月南方大雨,你开河有功,朕欲调你进太和门当值。念十三不在京里,水利营田府又需你打理,也该先任你为宗亲王府一等侍卫。如今你既自诉有罪,便等查清后在论功过。”
贾蓉傻了。
什么意思?
本来计划给我升官的?现在不升了?
蓉哥儿瞧着皇帝嘴脸依旧威严,他一时不知该答什么是好。
皇帝恰时却在细看他的神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思,哪怕身处极位,也依旧不能随心所欲。管自己难,管他人更难,操控天下更是难上加难。
尽管显德也不确定贾家并贾蓉的真实想法,拦挡宫门的做派也恶劣了些,不过他也并没有真的大怒。
至少今天贾蓉的行为表现了一些东西,皇权之剑即将完全脱离太上皇手心。
贾蓉表态了,亦代表昔日八公也就表态了。
所以显德这会看贾蓉时的状态是,脸色虽恼,心里却满意。
见贾蓉还继续呆着,显德没好气道:“平安州一事将由督察院御史林如海清查。”
蓉哥儿突然回神,忙喊:“皇上圣明。”
这小子……
贾家真是得运。承受仙人指点的人,到底还藏着掖着多少可供皇家使用的东西。
显德哼道:“十三离京时命你著农书,勿要在这丢人现眼偷懒耍滑,赶紧滚回去。”
“……”
贾蓉转宫墙长廊,出了太和门才长舒一口气。又过午门、端门、天安门,望天安门外一宽敞长廊,对面便是大燕门。
平安州的雷这会自爆,以后在情况更复杂时,也不会成为别人迫害贾家的把柄。
想通这里,行走在天安门在长廊的贾蓉脚步也轻盈起来。
穿了大燕门,蓉哥儿便吆着人运两万两银子送往长廊东面的六部街户部衙门里。
如此一趟,贾蓉再回宁国府时已是后晌。
先见了贾赦、贾政、贾琏等一同说了此事,素来见贾蓉不惯的贾赦听后神色竟也和善可亲。
“到底有贩官鬻爵之嫌,当今命如海清查,岂不会连累他名声?”贾政叹气道。
“林家姑太爷自有分寸,况且……”贾蓉停顿一下,扫了几人一眼款款道:“平安州节度使若是聪明,这时机只能承下勒索的名声,其它……也只会轻化处理。”
“这……”
“皇帝不会在这个时候作大案。”
说到底,显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太上皇争权。所有改制举措,一方面是争取宗亲并培养新官,一方面是打击太上皇的旧臣。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也就是这个道理。先坏上一任定的制度规矩,再革上一任的提拔人马亲信,提拔能完全听命自己的下属,做完这些才能真正执掌所有。
几人议完天色渐晚,贾蓉回府正在可卿房里吃食,恰时有丫鬟打丛绿堂来呼召。
房里秦可卿并宝珠、雀儿皆露异色,几双眼睛全往蓉大爷身上落。
蓉大爷轻咳声道:“想来郡王妃是听了我在皇城的作为,召我过去问话了。”
可卿僵脸笑着。“天色晚了,大爷急些过去罢,莫让娘娘等久了。”
蓉哥儿随意扒了几口,放下筷子笑道:“时儿不早,我先过去回了话便回来。”
“娘娘问话,让雀儿换了衣裳在去罢!”
“是该正式些,我去换衣裳。”蓉大爷瞧着可卿面上稍有愠色,想来是近来冷落了自己的大奶奶。凑嘴过去小声道:“可儿让菱儿过来备上温水,等我回来的咱们细聊。”
秦可卿脸色的一红,哪里不知道大爷打着什么主意。虽然大爷房里的姨娘们都一般亲近,偏憨香菱越发出挑,模样随着年纪与蓉大奶奶样子越来越像。
若是香菱换上蓉大奶奶的衣裳再精心装扮一番,只怕外人远远瞧着也难分辨得出来。大爷特意要香菱过来伺候,还不是打着那不可告人的邪心目的。
奈何蓉大奶奶的性子素来不知如何拒绝蓉大爷,只好低头应下。细声道:“大爷早些回来,我……们在房里等着。”
蓉大爷呵呵乐着,拉着蓉大奶奶手过来,一吻印在蓉大奶奶吹弹可破的脸上。
“我去去就回。”
“哼……”蓉大奶奶轻哼着,瞧大爷出了房间。再见房里姨娘、丫鬟们都瞧着自己,可卿摆出蓉大奶奶的威严,款声道:“还瞧什么?请东边院子的菱儿过来,把厢房里的木桶也搬进房来。”
宝珠眼珠儿一转,笑道:“丫鬟们先请菱儿妹妹去,我和瑞珠留在房里伺候奶奶。”
雀儿猛然抬头,死死盯着宝珠。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大爷习惯了雀儿伺候,两位姐姐明儿还得在家里管事,不可劳累。”
宝珠虽是姨娘,在雀儿面前却不敢托大,更何况当着蓉大奶奶的面。只好温声细语道:“辛苦雀儿妹妹了。”
秦可卿听着几个姑娘在一旁唧唧喳喳,不由蹙眉道:“宝珠、瑞珠今儿先回罢。”
宁国府里几人还论着这些琐事,贾蓉已经趟着夜色过了仪门来到会芳园中。前面由两个小丫鬟提着灯,蓉大爷顺着溪边小径一路向西。
踏上行廊,早有丫鬟在那里等候。
“小蓉大爷来了,娘娘正在书房等您。”
贾蓉吩咐掌灯的丫鬟在行廊外提灯候着,自己则跟北静郡王妃身边的丫鬟入了丛绿堂。
怎么会是在这里?
蓉大爷随着丫鬟打丛绿堂裙楼下穿来,停在前面院子,瞧着丫鬟领路的方向不由露出异色。
“小蓉大爷?”
“无事,继续领路罢。”蓉哥儿尴尬笑道。
果真,丫鬟进了裙楼拐进旁边书房。
真是那间书房,是蓉哥儿与珠大奶奶听蛙鸣的书房。不是说暂时关了吗?怎么北静郡王妃会在这间房里。
贾蓉进去,只见着书房一隅那熟悉的长案边坐着个美艳端庄的女子。女人满头琳琅彩饰,各色宝石珠玉在烛火下折射出五彩亮光。
她手里捧着书本,手儿轻轻翻动。奇怪的是任由她什么动作,女人头上佩着的簪钗环坠竟一动不动。
看惯了动态的美人,再瞧着这静态端庄的人儿,贾蓉也难免出神。
美如画中人,更胜画中人。
蓉哥儿轻声招呼,只见对方缓缓抬头,那头上配饰竟还是不晃。
北静郡王妃款款放下手中的手册,由旁边女侍扶起,轻笑道:“蓉哥儿来了。”
贾蓉回问道:“娘娘在此住得可习惯?”
“如此地方恰如江南,哪有不适的。你家媳妇与凤姐儿等人也亲络招呼,反比在郡王府里还自在。”甄二姑娘幽幽说着,又觉失言,急改口道:“听府里人说起,今儿一早蓉哥儿点了两万两银子送去户部,还亲自入宫请罪?”
“确有此事。”贾蓉回道。
甄二姑娘道:“趁这会还上一些银子也好。蓉哥儿怎么还面圣请罪去了?可是遇上了难事?”
贾蓉只管将贾家与平安州节度使的事说了,笑道:“涉不到其他人,只等林家姑太爷前去查清底细,家里倒也算避了一桩祸事。”
甄二姑娘思忖片刻,款款道:“倒是巧得紧,这会作这么档子事情,不论宫里和百官也没心思盯宁荣两府了。要是平安州再出一档乱事浑了水,才算真的好。”
贾蓉稍愣,细细琢磨一下,顿时懂了北静郡王妃的意思。他原只想着显德皇帝命林如海去平安州是表明了皇帝不再追究贾家,却没想到以防万一。
如今听这么一语,顿时通了。
北静郡王妃自顾说着:“可惜平安州地界没咱们几家的人,即便有,用了也露馅。但愿皇帝永不追究,可……”
蓉哥儿见她摇头,那左右粉嫩耳垂上挂着宝石坠子终于摇动起来。恍惚间,竟像是看着李纨站那里摇头。
心底自骂一声。
北静郡王妃可不像李纨,她不仅样子和探春相似,连秉性聪明也类同。
蓉哥儿倒是想到了浑平安州的人选,只是不好与北静郡王妃说。反问道:“娘娘呼召,可是为此事?”
甄二姑娘轻轻摆一下脑袋,摆动之轻竟让摇动的耳坠归于静止。她缓缓道:“听闻江浙总督孙鹤亭曾来过。”
贾蓉狐疑朝她眉目细看去,只见她眼中略有悲意。也不禁感慨,想来她也预感到甄家失势在即了。缓气道:“是曾来过,为了海塘事宜。”
“宫里老太妃身子越来越差,太上皇近来也欠安。偏这时郡王不在京中,王家舅爷也巡边未归……”北静郡王妃细语间顿了顿,又道:“该请蓉哥儿将来多在神京照顾甄家。”
“这?”
贾蓉震惊地看着甄二姑娘,她竟然现在就已经想到了甄家被抄的可能。可又为什么只是请求照顾,而不是相救了?
甄二姑娘似乎能听到蓉哥儿的心声,幽幽道:“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老太妃薨陨日,甄家受难时。郡王府虽有心相扶,然而因抵户部欠银郡王府已成了空架子。”
钱是王八蛋,有时候屁用没用,却常常决定生死存亡。
这些年来贾蓉也了解不少大燕皇家的行事风格,像甄家这样的如果真被抄家了,也许等上一些年后还有复用可能。可是没钱在神京生活,只怕早早病死饿死等不到复用之日。
“娘娘怎么不与老太太去说?”
“宁荣二府里,论见识眼界该数蓉哥儿最广。其他老爷、哥儿、太太、奶奶、姑娘等,数来数去也就政叔家里的三妹妹有才。”
探春的聪敏,贾蓉自然知的。不过听郡王妃如此夸耀,却也不太信,只当她瞧得探春样貌气派相似才心生好感高看两眼。
不过,当下蓉哥儿却觉这甄二姑娘比其他更敏。以往还只当她是受了北静王冷落的怨妇,真是错看了。
正思忖间,郡王妃突向蓉哥儿行礼来。
蓉哥儿道:“娘娘使不得……”
甄二姑娘唉声道:“甄家兄弟姊妹打小没受过什么苦,真到了那天……”
第295章:可卿、香菱?并蒂花
蓉哥儿忙搀起北静郡王妃。
手上传来郡王妃身上所穿石青色哈拉呢彩绣云鹤女夹袍的细腻触感,更觉单薄彩绣夹袍内的双臂异常柔软。
此间,贾蓉忙收回双手终止了这失礼举动。
方才行径属迫不得已,用一种失礼打断另一种害礼。只是甄二姑娘收回手时,从蓉哥儿面前滑过的云鹤长袖竟飘着香直往他鼻子里扑。
他尴尬道:“娘娘身份尊贵,便是以家里辈分算,也当是亲家姑姑。岂有尊贵长辈向晚辈行礼的道理。”
甄二姑娘却不计较这些,只与他说起京城诸事。后又论了治水、开河、营田并准格尔、军备、海禁、西洋、南洋等。
倒也是这甄二姑娘见识广,又知实事,竟在问答间谈值深夜。亦让蓉哥儿看了眼界。更觉自己小瞧了天下女子,特别是眼前这个在北静郡王府受冷落的甄二姑娘。
她竟隐隐有忠顺王妃的气派。
蓉哥儿在心中感慨,在这样的时代竟能遇着两个这样的奇女子。更让他好奇的是,金陵甄家是如何养出这样一个姐儿的。
稍作思忖,贾蓉却又释然。烂到底的宁荣两府里况且能出一个探春,甄家出一个甄二姑娘又有什么稀奇的。现在的探春虽然完全比不上的甄二姑娘的眼界见识,但是甄二姑娘身份并日常接触信息及人事皆不同,有如此才识也算正常。
聊至夜深,蓉哥儿竟有意犹未尽之感。
出了丛绿堂,蓉哥儿才发觉夜里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天地通壁无光。到了行廊处,才见着原来在此等候的掌灯丫鬟们。
两个丫鬟对视间面露异色,一人细声道:“进院子的仪门已关,大爷今夜不如往倚霞阁歇息。”
“这么早就关了仪门?”蓉哥儿诧异道,“无事,再唤人开门便是。”
另一丫鬟回道:“园子与院子间的门每日都是按时关的,她们今儿也未提前,只是大爷在丛绿堂时间呆得久了。”
蓉大爷脑海里突如闪电弛过。心呼事情不妙,过来时才与可卿说了要她和香菱等着,却没想在丛绿堂一下不留神给多呆了时间。
可卿虽不善多言,却也是一个醋罐子,估计这会她是真觉得北静郡王府要同她抢男人了。
蓉哥儿苦笑摇头,道:“回院里罢,这时间倚霞阁大门也该关了,莫吵着她们休息。”
毕竟他可解释不了,为什么这个时间还在园子里溜达。可卿最多私下生生闷气,王熙凤则是真会动手,他可不想闹大了动静。
只唤丫鬟过去叫门,好不容易才进了府院,蓉大爷还想着如何哄一哄在房里生闷气的可卿。
可卿的院子门未关,蓉大爷进去只瞧见正房外的小雀儿摆出一张臭脸。
蓉大爷伸手掐了掐小雀儿肉肉偏圆的可爱小脸,再不管丫鬟脸色,迈入房间只见着可卿静坐那里侧着身子茫然发愣。
“回来晚了些,也不必作这样态度罢。”蓉哥儿嘿嘿笑道,走去牵起可卿的小手。只是摸上的一瞬间便感不对,这手……这神情……
“菱儿怎么穿你奶奶的衣衫。”
只见这可卿模样的人儿长舒一口气,天真笑道:“奶奶送的,还请了瑞珠、宝珠两个姐姐照奶奶的样子给的打扮,说是大爷认不出来便要罚大爷。”
憨香菱说到‘罚’字的时候,脸色不由露出怪色的痴笑。
可卿小妮子也会玩这些花样了。
蓉哥儿嘿嘿笑道:“你们竟联合来哄骗我,该是我罚你们才是。”
香菱与可卿虽有相似,哪怕精心装扮后也不到让人弄混的地步。只是她原侧着身子,在粗看之下竟一时没瞧得清。如今见了香菱身穿可卿衣裳,又见正脸,倒也算是如若样貌相似的亲姐妹。
香菱面儿绯红,轻咬着下唇道:“奶奶在内室了,大爷……嗯……莫要作怪。”
贾蓉正笑着,便见了可卿从内室里走出。再看可卿眼目,哪里有半点怨气。最让蓉哥儿欣喜的是,这妮子竟发下身段同香菱同一起穿相同款式的衣裳。
虽然衣裳颜色不同,但其他发型发饰等皆与香菱打扮无二。
好一双并蒂花。
本就气概相近,容貌相似,在如此一番精心打扮。蓉大爷瞧着,竟也恍惚起来。
他抽出手来,嘿嘿对香菱笑道:“你亲姐姐来了。”
可卿笑吟吟道:“菱儿这般模样出去,外边人见了,要说她不是我家姊妹,别人也不会信。”
蓉大爷笑间贼眼乱转,笑道:“后晌让可儿准备的水呢?”
蓉大奶奶的幽幽白一眼,要香菱先去换了衣裳,又唤雀儿吩咐人打水过来。只留下蓉大爷瞧着香菱背影露出遗憾神情。
不过他瞧了旁边可卿,却也知道心里那想法自是不可能完成。到底可卿是府里奶奶,虽能称香菱姐妹,却也不能放下那主仆规矩。
香菱今儿留在这边,能做的仅是先伺候了大爷与奶奶,然后再单独伺候大爷。
蓉大爷撑着下巴思忖,什么时候拉着可卿来一次真正的齐国人之福才好。最佳的是可卿、香菱都是同样打扮。
记得宝钗不是给她们都送过衣裳?旗袍、丝袜……
两人全一起换起来。
人总是这样,一旦暂时没了后顾之忧,脑子里就容易想一些私欲事情。蓉哥儿心里一边谋算未来,一边又琢磨着今夜如何度过。
他这一琢磨就是一晚上。
翌日醒来,蓉大奶奶瞧着那被撕烂的衣裳眉头直蹙,悄悄拿下那掌握自己的手,又瞪满无辜的香菱。
三个人太挤了。
憨香菱倒是自觉,见奶奶醒来立即起身去找衣裳,随时准备伺候。
可卿见了只好幽幽叹气,对外唤了雀儿进来,又同香菱道:“回去梳妆罢,一会儿来院里食前晌。”
“谢谢姐……奶奶。”
香菱见奶奶没追究,憨笑两声着好衣裳急跑回了自己院里。
蓉大爷一觉睡到前晌饭点,实事证明劳动不仅消耗体力还促进消化的功能,如果不被饿醒他还能继续睡。
吃过前晌,蓉大爷还想着补一补觉后再去丛绿堂和北静郡王妃聊聊,却有一名女官闯进宁府要他去忠顺王府回话。
第296章:打忠顺王妃的主意
“娘娘怎么想起呼召我来?”去忠顺王府路上,蓉哥儿缠着女官佳怡询问。
佳怡瞧着他脸上两个硕大黑眼圈,没好气道:“还不是爵爷作的好事,昨儿后晌爵爷的事迹就在各府传遍了。若非昨儿殿下疾重闹了一天,娘娘本想当时就抓爵爷来的。”
“怎么犯得上一个抓字?昨儿也无甚出格行为,娘娘因何生气啊。”蓉哥儿笑脸打听。
女官佳怡回道:“皇家的事情哪是我能议的,爵爷等进了王府面了娘娘就晓得了。”
看着女官佳怡侧脸并白嫩的小耳垂,竟觉她身上隐约有忠顺王妃的气派。果真是应了那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一直跟在忠顺王妃身边的女官也学了些王妃娘娘的神气。
蓉哥儿挨到她身边,轻轻扯着佳怡的袖子,讨好道:“姑姑心肠是最好,先提前透露些也好我心里有所准备,省得进了府里蒙头蒙脑地反气着了娘娘。”
女官佳怡暗暗瞪这失礼的爵爷一眼,倒也无其他怪罪。她在宁国府住过一段时间,与蓉大奶奶也亲近,又因王爷和娘娘待贾蓉极好。佳怡这王府女官也爱屋及乌,对蓉哥儿态度亦与他人不同。
佳怡收手藏袖,款款道:“爵爷拦挡大燕门,又入宫请罪,怎么就没想过百官反应?爵爷虽是有功,皇上也不计较,可瞧爵爷不顺眼的指不定哪天就参你一本藐视皇权。”
原来如此啊,这算什么事情。请罪和户部银子的事情,是他和贾敬一起商量出来的,所有后果也预想了七七八八。
拦挡宫门怎么算也算不到藐视皇权的份上,按律法藐视皇权分为矫制、矫诏罪,废格诏令罪,僭越罪及“大不敬”等几类罪。
矫制、矫诏罪八竿子打不着,废诏更没有。要说僭越与大不敬,这行为也没对皇帝无礼、影响皇权威严。
蓉哥儿道:“姑姑说笑罢,哪有多事的上这样的本子。当今圣明,自是不会信。”
佳怡道:“你这行为虽不那意思,就怕有心人故意曲解,用心解读之下不是也是了。”
“倒让娘娘费心了。”蓉哥儿轻声回着,心里有种暖洋洋的感觉。他也明白忠顺王妃为什么会这样想,当年夺嫡一事可没少牵连十三爷,几位皇子的言行举止也没少被百官深度解读。
可是那种事怎么能完全防得了?
上层铁心要办你,哪怕你跨宫门时不小心右脚先行,也能被参个不敬的罪名。要想毫无把柄,除非什么都不做。贾蓉这次是不得不做,先消了平安州隐患比什么都强。
蓉哥儿揉了揉眼睛,强打精神嘿嘿笑道:“谢姑姑提醒。”
佳怡笑笑不再作声。
至忠顺王府外,蓉哥儿随着佳怡从角门入院。穿两道仪门,进王府后园一临水轩楼。只瞧着外面女官与佳怡细声交谈两句,女官佳怡入轩请示后,再请蓉哥儿进轩里。
贾蓉稍作整理,迈入轩中便见着一风韵美人斜靠贵妃榻上。房里竟无屏风纱帘相隔,也无其他过多摆设,只有一精致熏炉摆放贵妃榻前升着袅袅香烟。
“娘娘万福金安。”蓉哥儿走近请了安,见忠顺王妃挥手打发了左右持扇侍女出去,又笑道:“娘娘气色红晕,还以为是公主殿下的姊姊在此了。”
忠顺王妃抬着上睑轻瞥一眼,又合目养神,连仪态姿势也未变化一下。
怎么了?
蓉哥儿一时摸不着头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偏房里两个持扇侍女也被打发了,他连个寻求帮助的人儿也没有。再回头朝外面望去,只有佳怡守在门口,忙打眼色找女官佳怡帮忙。
佳怡叹一声,迈入轩内走至娘娘身边,细声道:“蓉爵爷已经到了,娘娘可找他问话。”
忠顺王妃抬眼瞧了佳怡一眼,又朝贾蓉瞧一眼,眼神在两人间打量一番。合上眼睛,倚着凉榻款款道:“你先出去罢,将门带上。”
佳怡无奈低头起来,回身时递给蓉爵爷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缓缓走出房间带上了房门。
一时,房间里只剩蓉哥儿与王妃二人,及……不断生香的熏炉。
娘娘合着眼不出声,贾蓉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这么静静占着。双眼东瞄西望打量一番,又觉眼睛生泛,略有困意。
强打着精神告诫自己不犯困,却怎么也难挡。直到双眼直视前方的王妃娘娘,这混账竟一时消了不少困。
望着那闭着眼的娘娘脸面感慨,也不晓得她的保养方子是什么?能不能便宜做出?怎么四十来岁的人儿,皮肤状态竟与二三十岁女子无异。
白白嫩嫩的。
这要做成秘方膏药放到市场上,还不得被达官富贾家的院里奶奶们给抢疯了。
即便不能便宜做出,只要把方子给可卿、凤姐儿等人用上,宁国府的女人也皆会欢喜的很。哪个女人不想青春永驻、容颜不改?想到这里,蓉哥儿情不自禁地勾起笑来,自己竟将主意打到忠顺王妃身上了。
正想着,娘娘似有所感睁眼来瞥他一下,吓得贾蓉立即收敛起来。
“过来给我摇扇。”
王妃娘娘轻缓的声音传来,蓉哥儿立即应下走到王妃身后持扇摆起来。小声问道:“这程度可适宜?”
娘娘却不答他,继续闭目养神。
蓉哥儿无奈,只好硬撑着。倒是在这位置闻得一阵从王妃身上传出的如兰似麝的幽香,稍让他心旷神怡多了点精神。再看娘娘侧面依旧精致,耳垂、玉颈、薄唇处处美的紧。
她虽斜靠着,却不失端庄大气。腰身凹凸有致,身材丰翘,靠那里如一条顺滑妙曼的音波曲线。这等风韵非一般女子可有,更非年轻姐儿能有的。
不知怎么,这一刻他竟有些羡慕起忠顺王来,有这等魅力的人儿便是一万个贵族姐儿里也难寻出一个。心思才起,又自告诫不得胡想。忠顺王与王妃娘娘待自己都不差,万不能生什么龌龊心思。
再瞧了几眼美丽诱人的娘娘,便收敛心神挪开目光。
只是,不多时便困意上头,两只眼儿怎么也睁不开。
唉,昨夜真的是疯狂太晚了。
第297章:稻香村里答李纨
摇扇确实是个乏味又辛苦的活,本就犯困的蓉哥儿摇着摇着,不知怎么进了梦想。
还是贵妃榻上的忠顺王妃感觉不适,猛然清醒才瞧着这混账站着竟也睡着了。王妃娘娘哼了一声,本想踹他一脚,却也瞧着他脸上憔悴样子,没忍心下脚。
王妃娘娘轻哼着唤了佳怡进来,又问了贾蓉是否有其他公务繁忙。
佳怡小声回道:“十三爷命爵爷著书,其他事务倒未听说。只晓得前两日江浙总督孙鹤亭曾到宁国府上坐了半日,后来便有了爵爷入宫请罪一事。”
王妃娘娘瞥蓉哥儿一眼,既然公务并不繁杂还如何没精神,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暗骂一声混账玩意,踢脚踹去。
蓉哥儿猛然惊醒,只见着娘娘双目有怒,讪讪笑道:“娘娘有何吩咐?”
“无事,昨儿一夜未眠,腿儿有些不自在。”
嗯?
蓉哥儿狐疑看着娘娘,瞧她神情也不似作假。又早从女官佳怡那得知昨夜世子突发重疾,倒如此听了便信了。
呵呵答道:“娘娘多歇息保证身子才是。”
“当天底下的人全同你一样?”忠顺王妃撑在贵妃榻上,没好气道:“昨儿府里的事操心一夜,临了还听你在宫里不规矩,没一个能省心的。”
蓉哥儿挠挠头。王妃娘娘是操心一夜,自己则是操心没有心了一夜。大家是一夜没睡,都累皆困,其实也差不多。
忠顺王妃见他不当一回事,又哼道:“莫仗着昔日功劳便以为皇帝舍不得动你,也莫以为你受仙人指点,皇帝就得高看你。宫里这会儿不愿动你,是觉得你还有使用的价值,再者这时间还不到大刀阔斧的时候。”
“额……”
贾蓉自然知道王妃娘奶说得对,因而也没反驳,只腆着脸笑道:“劳娘娘操心。”
“当我想管你?”忠顺王妃款款道,“十三爷离京时特叫我好好看着你,莫让你惹事。你不好好在府里编撰农书,搅合那些事情去作甚?”
“……”贾蓉心道贾家自有苦衷啊,这会儿还不做一点事情,将来等被皇帝问责那性质就不同了。
忠顺王妃见蓉哥儿只再那嗯嗯应下,半天也没回出一句话来,心里更恼。又瞧着他脸上倦色,哼道:“素日在府多做公干,少沉迷温柔。离你家那些姑姑婶婶远些,等你作坏了身子,还要让可儿跟着受罪不成?”
贾蓉终是面色变化,尴尬道:“娘娘错看咱了,我正经的很,一心为公。即便在府也同在衙门一般,绝不被半点儿女私情拖累了公事。”
“你府里情况我又岂会不知。”王妃娘娘娘冷笑道,“可儿是一心护你为你着想,不然我早到你们府上去,将那些没名没份的人全赶了。你自个规矩才行,十三爷又能护你多久?还等着你为百姓做几件实事了。”
贾蓉猛然一惊,忙问道:“可是王爷从漠西来了书信?”
王妃娘娘淡淡瞧了一言佳怡,只见女官款款退出房间,再将门带上。
娘娘轻缓道:“是来了信件,西北局势比预想的要严重。准格尔得西洋利器,一时难退,王爷身上又有旧疾只能提前回京了。”
贾蓉莫声不语。西北气候恶劣,中原人过去大多不服天气。加之兵器落后,虽有人力优势,却也不好打。
娘娘道:“十三爷的信里提起过你,要你好生营田,急著农书。哪料得你在府里日夜糜糜,竟将公事公干全抛在了脑后。”
“天大的冤枉。”贾蓉高声唤道,“小子一心忙事,只昨儿想着媳妇在府管家多劳累,才致使今儿小子精神稍萎靡。”
忠顺王妃哪里信他的鬼话,冷声道:“是么?我得明日召可儿来府里问问,她这做奶奶的也太不知事了,是要把家里爷们给害亏不成?”
额……
话题有点敏感了。蓉哥儿心里暗道:自己怎么可能会亏,只不过是睡眠不足,休息半日就好了。
又见娘娘冷笑着,讪讪求道:“娘娘好心,哪里要去问可儿。她心思敏感,被娘娘问上一句,得在心里琢磨好几天。小子日后守着些便是,多花心思在公事上便是。”
娘娘脸上冷意却未消,哼道:“你自己能守得住心思?可儿又是好顺从的。依我瞧,该让佳怡到你们府上去守着,瞧你每日在哪里度夜。反正你与她也是旧相识了,连来府路上还能互语沟通。”
蓉哥儿一愣,这会总算是明白了今儿娘娘发怒的原因。
原来忠顺王妃一早就看出了自己找了女官佳怡打听,又被王妃娘娘看见满脸倦意,可谓是一怒添一怒、不满的很。难怪娘娘今儿一改以往,竟直接将自己晾了这么久。
唉……倒是害了女官佳怡。
蓉哥儿幽幽想着。又回道:“娘娘是可儿娘亲,也是小子的亲岳母太太。小子哪里敢哄娘娘半句假话?佳怡姑姑在娘娘身边待了许多年,娘娘也用惯了,姑姑照顾起娘娘来也比其他的侍女要顺心。”
“嘿?”忠顺王妃从榻上坐起,怪色道:“你倒会与她说好话。”
蓉哥儿瞧着娘娘估摸是靠着凉榻麻了腿,又想着讨好,忙蹲下身子搀扶,道:“小子实话实说罢。”
“无礼,放肆。”
突听着忠顺王妃喝声,蓉哥儿稍愣。双手抡着拳停在空中,才应该过来这是忠顺王妃,不是王熙凤。自己怎么就忍不住给她去敲腿了。
蓉哥儿眼珠子一转,忙道:“娘娘昨夜未眠,今儿又久坐长卧,如今腿上经脉不痛。小子是为娘娘疏经活血。”
忠顺王妃顿一下,瞧着蓉哥儿满脸真诚模样,舒一口气道:“知你好心,今儿就不必了。你早些回去歇息罢,莫辜负了十三爷一片苦心。”
听了如此,贾蓉是恨不得立马逃离这里。不过,还是起身道:“娘娘亦好生歇息,可儿虽只是娘娘的干女儿,可儿也时时惦挂娘娘安康。”
“她有心了。”
等听了忠顺王妃如此说起,贾蓉才装模做样行了礼,由女官佳怡带出王府园子。再谢了佳怡,才折回宁国府去。
心里却感慨着:好险,差点就犯大错了。
其实自己真没有别的歪心思,只是想事去了,一时忘了这里是男女大防的封建社会。捶捶腿、摁摁脚能有什么关系了,真是的。
蓉哥儿回了府里,终于能歇上一会。美美的睡了一觉,起来已是后晌。
听了丫鬟说起,他才知道期间大观园里有两家的丫鬟来找过,只是全被蓉大奶奶推了。
“是哪两家的?”
“晌午时,怡红院的秋纹姑娘来过。后晌时,稻香村的碧月姑娘来过。”
宝玉和李纨?
蓉哥儿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这两人找自己作甚。
“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情?”寻常的小时,贾蓉可不想过去。特别是怡红院宝玉那里的小事,躲还躲不及,怎么会想管。
丫鬟回道:“秋纹姑娘没说清,只讲宝二爷请大爷往怡红院去。碧月姑娘倒是说了,珠大奶奶帮着大爷在编书遇上了不懂的地方,要大爷过去指点说明。”
“额……这确实是要紧的,怎么不将我叫醒?”
丫鬟哪里回得出来,她也是听蓉大奶奶的吩咐,不让别人过来打搅。她甚至还省略了后院尤老娘也来找过,只是尤老娘被蓉大奶奶给堵了回去。
当然,就算说尤老娘的事情,蓉哥儿也顶多随意问一嘴,管是必定不会管的。
亲戚家的事儿,通常也是先通过家里太太、奶奶等内宅管事的拿主意,太太奶奶拿不下主意的才会传到蓉哥儿这里来。
不然,偌大个贾家诸多的亲戚,蓉哥儿每天被这些事都要烦死去。
贾蓉在丫鬟服侍下换了衣裳,心里想着农书的事情要紧,急忙打大观园里稻香村去。进了大园子里,又怕在怡红院那边遇上宝玉房里的人,还绕旁边道过去不走怡红院边上。
快近稻香村时,转过山怀中,蓉哥儿隐隐看着那边一带黄泥筑就矮墙,墙头皆用稻茎掩护。
有几百株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里面数楹茅屋。外面却是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辘轳之属。下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际。
期间又有几块水稻田地,稻穗才出,是绿油油的一片。
穿过稻田,终到农舍之外。
有做事的丫鬟唤道:“小蓉大爷来了?”
李纨房里的丫鬟不多,他能叫出名字的也就一个素云、一个碧月。其他做事的小丫鬟,他是一个也不认得。只点了点头,问了珠大奶奶在哪忙。
精修的农舍倒先走出一个丫鬟来迎接,正是碧月。她笑道:“才说今儿恐怕小蓉大爷不会过来了,正巧这会竟来了。奶奶还准备去西边陪老太太吃晚宴了。”
来的这个点确实不太巧,蓉哥儿也觉自己肚子咕咕作响,今天睡了一觉还没吃什么东西了。他道:“既然婶子要去西边陪宴,我明儿再来。”
碧月笑道:“小蓉大爷既然来了,咱们也不便过去了。只是寻常晚宴,有太太们作陪,倒也够了。奶奶听小蓉大爷过来,已经在偏舍等着了,大爷快进来罢。”
贾蓉细细打量了这依山伴水的农舍,倒也别致。又不免想起王熙凤的话,这珠大奶奶果真是两府里最富的奶奶。
农舍虽不如其他地方气派,单这瓜果蔬菜并一大片水稻田,就是其他人拍马也不及。
蓉哥儿嘿嘿笑着,随着碧月过去,又问:“这外面的菜田也是你们在打理?”
碧月回道:“咱们哪打理得好,也是园子里婆子们在打理着。倒是奶奶以前偶尔操心,近来奶奶又忙着看稻田了,菜田也没心思管了。”
蓉哥儿哦了一声,回头望一眼。外面这一亩多胭脂御米田确实打理得好,显然是用心了。
碧月在前领路道:“小蓉大爷,这边走。”
他随着丫鬟穿过前面几间农房,才见着后面还有一大院子。又拐了两拐,走到临山林的一间屋子。碧月道:“小蓉大爷进去罢,奶奶在里面正瞧着书,我便不在这打搅了。”
蓉哥儿进门便看着了端坐案边的珠大奶奶李纨,她似乎没听见声音般沉迷看着手中的书本。蓉哥儿轻唤了声:“婶子?”
只瞧着李纨背影一僵,却不见她回头。贾蓉亦不在意,随心打量着这间书房。显然这房间是才收拾出来没多久的,位置虽然僻静却不适放书的地方。
房里书册也不多,除了《列女传》、《孝经集注》并唐太宗时长孙皇后所著《女则》等,其他多是古今诗词集注,还有一部分书封崭新的农书等。
李纨所在长案如丛绿堂书房一般,案靠长窗。这边的窗外是一山脚斜坡,坡上种满了竹子。竹林中还有一两株大叶枫树,贾蓉进房前就看到枫树遮天蔽日将此房完全笼罩于树荫之下。
以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性子来说,这样的房间实在不易做书房。一来,山脚临林多潮湿,二来,房顶枫树硕大。
万一哪天打雷劈了,掉下的树干非得砸了这屋子不成。
贾蓉这两年,其实挺怕打雷的。
蓉哥儿走近李纨身后,只瞧着她一手执笔,一手捧书。手里的书应是他交给李纨的,桌案上也打开着一册,李纨似在抄录。
他就这样看着,也不作声。李纨也盯着手里的书,手中的笔墨却染杂了长案。蓉哥儿还留心到,珠大奶奶一边的耳朵竟是红的,而且有愈来愈红的趋势,甚至蔓延到了她细腻白嫩的脖子。
这样,他哪里还不懂。只怕珠大奶奶今儿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嬉笑调戏道:“宫裁哪出不解?”
李纨轻咳一声,似乎才听到蓉哥儿声音般诧异回头,道:“蓉哥儿来了?”
“来一会了。”
“……”李宫裁又似没听着般,只脸色稍动,捧书凑来道:“瞧这里……”
第298章:小蓉大爷饿了
“这是几种肥料,用于粮食增产。”蓉哥儿凑脸看了,嘿嘿答道:“其中一种尚在寻找中,当时随手写下了,这里先省略亦可,抄录也行。等寻到并测验后,再做专门一册田间肥料解释。”
李纨又翻了几页,指一处问。
蓉哥儿如实答了。只觉心中暖洋洋的,珠大奶奶竟半点不敷衍,用心的很。又答了她几处问题,两人也愈靠愈近,脸儿都要贴着脸儿了。
他甚至能清楚可数李纨眉眼上的睫毛。长长的睫毛翘起,下面的眼睛显得灵动又有神。这种眼神,是蓉哥儿以往从没在李纨身上见着的。
人果然还是得有事情做。
贾蓉很无耻想着,自己也算是将宫裁从槁木死灰中解救了出来。他这想法倒不是因为与宫裁间的某种特别关系,而是暗算着请李宫裁帮忙翻译抄录农书一事是他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情。
人总是这样,如果一旦答应了别人的请求,内心就会有一种莫名的责任感。一旦答应别人请求的事情没完成,人心反而会自责。所以通常情况下,面对请求会比较用心,甚至完成之后还常常心里惦记。
贾蓉以前还听过一个说法,如果想要快速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最简单的事情就是请求对方与自己一起去做某事,或者说让对付帮自己去做某事。
他如今看着李纨这样子,倒有点信了这个说法。
两人亲昵的问答着,气氛似乎开始从农书事务上转移往其他时,就在蓉哥儿拉上李纨细嫩玉手揉搓时。
一道不适宜的声音顿时坏了房间里的气氛。
李纨如新妇般害羞红着脸暗笑,“你来时没吃东西吗?怎么那里呱呱作响。”
蓉哥儿叫苦道:“清早在院里才吃了前晌,就被忠顺王妃给召去了。回来随意吃了两块搞点便继续睡下,才醒来便听房里丫鬟说咱们家最仁慈善良的珠大奶奶来找过。我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换了衣裳马不停蹄来见宫裁了。”
李纨看着外面天色,蹙眉道:“这时间后晌的点已过,晚宴还早。也不晓得在府里拿东西填了肚子再过来,身子饿坏了该如何是好。”
“着急见宫裁了。只要见了宫裁,莫说一天没进食,便是三天没进食也不会觉得饿。”
“瞎说什么浑话。”李纨轻轻哼一声,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勾。虽然明知蓉哥儿是在哄她,但是甜言蜜语入了耳进了心,依旧十分受用。
“可不是浑话。”蓉哥儿嘿嘿笑道,“宫裁嘴上的胭脂最能顶饿,只要尝一口,我能两三天不用进食。”
李纨不是没听过好话,曾经的珠大爷虽然一心进学,但在私下也会说上几句中听的。却从不像蓉哥儿这样,要说是放荡话却也算不上,真正的放荡话是拉着人儿饥色求欢。
要说不放荡,却也放荡。
李纨一时竟不知怎么回他,只好红着脸起身道:“农舍里也无其他东西,外面蔬果倒种了不少,这会儿要丫鬟们开小灶煮饭去,你将就吃一些。”
蓉哥儿眼睛儿一转,笑道:“听宫裁自称是稻香老农,哪里还需丫鬟去做?咱们今儿自个动手去煮饭摘菜,做一回真正的乡间老农。”
“哪能让你去那些,传进东府,你家太太和奶奶还不得扒了我皮。”李纨哼一声,说着便要往外面走。
蓉哥儿拉住道:“宫裁又不是没见识过我推车的利害,咱不仅会推车,还能择菜搓米。”
李纨脸色更红,忙甩开蓉哥儿的手逃似地出了书房,仿佛怕他会立刻就要在书房里演示他那套庄稼把式。
穿了走廊,宫裁回头瞧一眼见蓉哥儿未追来,方才露出甜甜笑容。暗哼着,这家伙还算是知趣。去外面寻了丫鬟,要她们去准备饭菜。临了,又补一句。
“再备些酒,同饭菜一起送往……送到书房罢。”
她本是想要丫鬟送去房间的,顿了一下想到外面偶有人来串门,兰儿有时又回得早。李纨到底还是一个母亲,即便怎么同蓉哥儿欢乐开心,还是不想被贾兰撞见。
吩咐好一切,才款款回后面院子里的书房。
李纨停在门前,却未直接进去。伸着头悄悄朝里面打探一眼,瞧着蓉哥儿站那里弯着身持笔写着什么。她偷偷浅笑一下,这一抹甚至她自己都没发觉。只是觉得两人这样子,倒有点像是新婚夫妇的模样。
特别待她来说,仿佛蓉哥儿才是她夫君。
李纨轻手轻脚细细的整理了自己衣裳,缓缓跨进门朝蓉哥儿走去。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这家伙并不是在写东西,而是在作画。
蓉哥儿在画一个人,一个女人。
虽然是墨笔勾勒的,李纨却也瞧得出画上的人儿是谁。
不正是她自己吗?
鹅蛋脸、细柳腰。头顶佩着抹额,身上穿着对襟褂子,耳上挂有小坠子。李纨好奇摸了摸自己耳朵,上面竟真挂着一对坠子。
瞧着蓉哥儿还在继续勾勒,她摸着耳上坠子好一阵恍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佩这些饰品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脸上用胭脂的?
曾经多年不施粉黛,也不配饰。没想自从那日后,竟也默默习惯地配上了宝石饰品,脸上唇间又开始用胭脂了。甚至自己都没有察觉,便这样默默的习惯使用了。
难怪最近太太说自己搬进大观园后,精神气都不同以往了。
李纨愣神间,蓉哥儿已朝她看来。
“画得可像?”
“我何时这样板着脸过?”
“等等。”蓉哥儿低头瞧了一下画,那脸上确实像是板着的,又瞧了宫裁脸色。这家伙嘿嘿笑一下,放下手中的笔,展开臂凑嘴儿去过去偷吃了一口胭脂。笑道:“瞧,就是现在,你和画里人儿神情一模一样。”
李纨得知自己被耍,眉目含怒又夹羞。
偏这混账得寸进尺,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得寸进尺’,是蓉哥儿竟大胆的拿手揽住她的腰下。那只手儿更是毫不安生的轻拍着丰厚软地的侧面,手指时不时轻按两下。
“休要作怪,接着撰述才正经。”
“我饿了。”
“已经丫鬟开灶去了,等会素云也会送些糕点果子来。暂时先撑撑,等厨房放菜好了再说。”
“肚子也饿。不过见了宫裁,不仅肚子饿,其他的也饿。”
“别……”这混账竟还真要演示他那套庄稼把式……李纨忙用手推脱、挣扎。只觉身上对襟褂子盘扣一粒粒开了,更要命的是她最温暖柔和处还感受到蓉哥儿手上的点点凉意。
李纨忙道:“待会丫鬟们会过来,别……再等等,蓉哥儿……不要……”
“饿惨了。”蓉哥儿握着一食处,先堵上的她嘴儿,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下吃了大口食处。
“呀……”
这混账。李宫裁顿心慌意乱。她倒非是不愿给,只是瞧着胸口衣裳被蓉哥儿的口水打湿,等会要丫鬟瞧见了哪里还有脸。
思绪复杂地发一楞,身子却在这时被蓉哥儿抱起在椅子上坐下。
蓉哥儿坐着椅,她坐着蓉哥儿,面面相对。蓉哥儿靠着椅背,她靠着书桌长案的边缘。
宫裁双手揽着蓉哥儿脖子,好生劝道:“再等等罢,等吃过东西,我哪能不依你?”
蓉哥儿心里也苦恼,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昨儿累了一晚,今儿困的很了,都差点在忠顺王妃里面出丑。现在见了李纨,更是心猿意马。
他拖着李宫裁向内靠紧,稍稍挺一下身子。道:“可有感?小蓉大爷真是饿了。”
李纨道:“你今儿一日没精神,昨夜定也累晚了,怎还这么唬人。”
贾蓉自己都奇怪。苦笑一声,道:“许是昨儿消了家里一个隐患,没了压力,人也轻松精神了。才导致身子也随着有了反应变化,总的来说是好事。”
“什么好事?”
“可能会升官,算不算好事?我精神充沛,算不算好事?”蓉哥儿嘿嘿笑着,拿着李纨的手往下探,又道:“能给咱们宫裁开心快乐,是最大的好事。”
李纨幽幽白他一眼,也知蓉哥儿没说假话。人的底气硬不硬,人的心肠热不热,不管什么东西只有自己亲手接触后才能知道真假。
小蓉大爷比从前更硬气更热心。
烫手。
“宫裁帮帮我罢。”
“怎么帮?丫鬟们万一进来……”
蓉哥儿脸上突扬起一抹怪笑,轻声道:“宫裁就这般拿着也是帮我。”
“……”
“宫裁也不想我这么难受着罢。”蓉哥儿脸色委屈地说道,“你应该听过那话,人是会被饿坏的。”
“……”
“哟……”蓉哥儿吸一口气,脸上终露出笑来。好一会,又蛊惑道:“其实还有一法子。”
李纨抬头疑惑望着他。“什么法子?”
蓉哥儿低头凑过来,小声说上一句。只见着李纨面如血色,从来没有那么的红过。
她支支吾吾道:“嘴……”
蓉哥儿叹道:“宫裁不愿,那只好……”
“别……”
这混帐动不动就要掀衣裳。李纨实在没得法,静静瞧着小蓉大爷样子,实在不知怎么做才好。她打心底是不愿那般的,非常的不愿。可是又不想等会丫鬟送饭来时,瞧着房里衣裳落地上的样子。
正犹豫间,外面突响起素云的声音。
素云送点心水果来了。
李纨先一惊,忙站起身。唤道:“云儿进来。”
再瞧蓉哥儿扯着衣裳遮了,李纨不由笑来,唤素云将水果点心摆长案上。不时用眼神挑逗一下蓉哥儿,似乎在说该吃东西了。
蓉哥儿哪里愿意受这个委屈,转身对素云问道:“可去厨房打听饭菜做好没?小蓉大爷可饿得慌了。”
素云也不懂为什么小蓉大爷要称小蓉大爷饿的慌。只老实答道:“我过来时,才听见洗完米。这会准备煮饭了,估计还得要些时间。小蓉大爷先用点心水果撑撑肚子,等饭菜好了,定要丫鬟立马送来。”
小蓉大爷朝着李纨,笑道:“还得要些时间啊,忙完事再吃也来得及。”
李纨瞪他一眼。蓉哥儿的能耐她哪里没体会,别说这会开始忙,便是等饭菜送来也未必忙完。又见着素云摆好了点心果子就要出去,珠大奶奶立叫住:“云儿等等,你先在房里伺候蓉哥儿,我到隔壁一趟。”
蓉哥儿脸上疑惑,不晓得她作什么鬼。
李纨却不管,留下素云忙跑了。拐了几拐寻到一屋子,进了角落小房间,解下汗巾子双手作下拉动作,沿着桶壁坐下。
小房间里顿时响起水声。
水声消散,李纨却还未起身。拿东西擦了,又并着膝摩挲几下。嘴里暗骂句:野牛变的东西。
心思却沉着。
知道自己如何都下不得嘴,可蓉哥儿却不依不饶。思忖如何应对,想一会后才展颜开。素云跟了自己也几年了,也知根知底,脾性也好。到底是老太太房里教出来的……
瞧蓉哥儿今天的凶煞样子,估计……
凤辣子房里的平儿都送上宁国府了,素云跟了他往后也方便。
抵不过要蓉哥儿往后送她些东西。
珠大奶奶打定主意,才去前面洗了手,悠哉前往书房。还未进去,便听了里面传着蓉哥儿与素云两人的笑声。
李纨脸色稍冷,进门见两人无不轨才放心下来。只幽幽在蓉哥儿与素云身上扫一眼,吓得回头的素云手足无措。
她怪色问道:“云儿觉得蓉哥儿如何?”
素云听之顿时跪下,只恐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蓉哥儿诧异道:“宫裁这是作甚?”
他却不知道李纨在府里虽有菩萨名声,对下人要求却极其严格尊礼。珠大奶奶房里的下人只要敢懒散一点,便得挨罚。
李纨也被素云的动作给弄懵了,这蹄子是要在蓉哥儿面前坏我名声吗?心里虽有恼,却不想在情郎面前表现。款款道:“起来罢,不是要训你。只是记着你如今也不少了,我房里又属你最规矩。蓉哥儿有一事,想你帮忙,看你是否愿意。”
第299章:与李纨开小灶
丫鬟面对主子,从来就没有请求帮忙的说法。虽然珠大奶奶说的是帮小蓉大爷的忙,可素云是珠大奶奶的丫鬟。只需奶奶愿意,开口吩咐下素云又岂能不照做?
所以当李纨说出这话事,蓉哥儿与素云两人都察觉的一丝不对劲。
蓉哥儿笑道:“我哪需要素云姑娘帮忙做什么?”
“能做的事儿可多了。”李纨款款说道,又让蓉哥儿先吃些糕点果子,自己则将素云叫出书房。
蓉哥儿哪里晓得李纨的心思,肚子也确实饿了,捡着桌上糕点放入嘴巴不再管她们一对主仆。吃了好几块糕点,又拿了一果子正吃着,素云红着脸回来却不见李纨身影。
蓉哥儿心里还哼着:这妮子还真就逃了。心里虽有遗憾,倒也没太在意。毕竟男性的状态是随机的,吃了糕点填了肚子后再硬气也气软了。
随口问道:“你们奶奶做什么去了?”
素云细声道:“奶奶唤人端茶水去了。”
蓉哥儿皱着眉头不解,明明有素云在这里不使唤,李纨还自己跑腿招呼茶水?奇怪,真是奇怪。他摆摆手道:“姑娘也不必在这里伺候,忙自己的去罢。”
他心里想着,等李纨送带了茶水来,看如何哄着珠大奶奶张开那樱桃小嘴。素云在旁边伺候,她这个做奶奶定是不会肯行那般的事情。
素云在这里可不方便。
素云却低着脑袋听了小蓉大爷声音也不挪步,细声道:“素云愿意伺候小蓉大爷,什么都愿意。”
蓉哥儿粗听还未反应,等素云跪下时,他却惊了。
他想动又不敢动。
“这是作甚?”
素云这时哪里答得出,所谓眼睛看到的终究不如亲自体会来得深刻。她只觉手中如把上了小蓉大爷的脉搏,能感觉小蓉大爷脉动。
脉搏有力却不是一下腾起的,是如木柴燃烧般渐渐起势,能感受到慢慢地有些拿不住。
羞涩、害臊、慌张、茫然。
小丫鬟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甚至不知道接来该怎么做。好一会儿,素云才抬起红着的脸,羞臊道:“大爷教素云……”
蓉哥儿这会终是明白过来,晓得定是李纨与素云说了什么。否则这丫鬟那里知道……
他瞧着素云这张素朴的脸蛋,一时只能苦笑起来。
论模样,素云定比不得平儿、晴雯、鸳鸯等人,但宁荣两府里的丫鬟就没有样貌不端的。寡妇身边带一个极漂亮的丫鬟,到底有些不适宜。素云五官周正随和,脸面清淡朴素,他也形容不出到底是美还是不美。
素云算是一种朴素的美罢。
只是,像蓉哥儿这样的男人,到这份上莫说是素云这样容貌尚佳的,便是样貌更平凡的他也会有反应。
感受着素云轻手笨拙,蓉哥儿抓住她的手儿,问道:“你是打心底愿意的?”
见着素云一时发愣,蓉哥儿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最无聊最无趣的问题。
素云却答道:“因为是大爷,素云打心底愿意。”
哎哟哟,这小妮子还真会哄人开心。一时瞧着素云也觉顺眼了许多,甚至觉得这红红的朴素脸蛋也有一种特别的诱人。
他嘿嘿笑着将素云拉起,“咱们坐着说话。”
素云不知所措,任由小蓉大爷抱着坐到腿上。紧并着双膝,颇有点坐立难安的架势。
蓉哥儿揽着她,哄着道:“你家奶奶和你说了什么?”
“奶奶……未说什么,只问我愿不愿意。”
“……”
李纨亲自去寻了茶水,还是带着另一个亲信丫鬟碧月来的。只是进书房后,却未曾看到她预想的画面。蓉哥儿坐长案边看书,素云却红着脸站一旁,两人衣裳也整齐。
实在奇怪的很。
珠大奶奶要碧月放下茶水,便打发了碧月离开。正好奇要发问,却忽见着蓉哥儿嘴上勾起一抹怪笑。
只见他忙地丢下手中的书册,展开双臂便将珠大奶奶揽进了怀里。李纨只觉顿时双脚离地,惊呼一声,就被温暖抱起。
“蓉哥儿要做什么?”
“好宫裁,你猜了?”
李纨急道:“厨房还做着饭菜,天色尚早,蓉哥儿等等……”
蓉大爷才不管这些,忙叫着素云:“快去将门打开。”
珠大奶奶一愣,在蓉大爷怀里伸长了脖子去瞧素云。只见着素云走到书房的一角,轻轻一推,那里竟是一扇门。
李纨大急,怒视素云。
这小蹄子竟将这边的底细全透露给了蓉哥儿。书房的小房间本是用来歇脚的,当然李纨还用心装扮了一番留作给蓉哥儿的惊喜,哪想才离开一会就被素云这蹄子给告密了。
素云哪里敢去看奶奶的眼神,只待小蓉大爷抱着奶奶进了歇脚小房,她匆忙带上门守在书房里。
李纨瞧着蓉哥儿怨道:“你许了她什么好处,竟让她吃里扒外将我卖了干净。”
“咱们分什么里外?这不是宫裁的心意吗?”蓉哥儿笑着道,伸手一探两下挑拨,笑意更甚。“瞧瞧这潮露,宫裁不是正欢喜期待的吗?”
“……”
歇脚小室被关上门后,小蓉大爷脸上笑容更甚。李纨半推半就里,对襟褂子已经落在了榻上。珠大奶奶忽拉住蓉哥儿的手道:“你与那蹄子联手算计我,今儿不给个说辞,我心里总是有气。”
“要什么说辞?”
“你不是念着那一事,要素云过来让我瞧着她当面吃了,我才肯罢休。”
“吃什么?”
“你说吃什么?”李纨幽幽白他一眼,抓着摇头。
“这……”蓉哥儿稍作犹豫,细细打量着李纨脸色,瞧她样子确实是心里有些怨气。或者说,还有一丝担忧。蓉哥儿却是苦笑,李纨的心境她也能明白一下,只是那些担忧全属多余。
珠大奶奶无非是想着她自己已经二十多岁,又曾嫁人还生过兰哥儿。所以她的内心多少有些矛盾及一点点的不自在。虽然将素云送来,却还是要用来另一种方式表达她无论在哪都是奶奶,树立起她那奶奶的威望。
或许是女人天生就有这么一种驭下手段。蓉哥儿却是想起即将发生的,内心更是激动。嘿嘿笑道:“她尝了,你尝不尝?”
“素来似乎主子吃剩的给丫鬟,哪有丫鬟吃剩的给主子?”李纨媚眼如丝笑着道,对外唤了素云进来。
接下来,蓉哥儿对这社会里丫鬟的地位有了深刻体会。
瞧着素云样子,蓉哥儿想着往后再好好补偿她。只是一个素云他能补偿,全大燕多少像素云这样的丫鬟,也会面临这样的事情?宁荣两府还算仁慈的,其他府了?
只是蓉哥儿这一思忖便转移了注意力,可苦了素云辛苦。
旁边李纨则在一侧暗暗观察,连蓉哥儿偶尔指导素云的话也全一一谨记心里。
好一阵子。
外面有丫鬟敲门,珠大奶奶出了小房间带上门,原来是丫鬟们送饭菜来了。蓉哥儿忙拉起老实的素云起来,道:“待吃过饭,看大爷如何待她。”
素云:“……”
整理了衣裳。两人出了小房,送放菜的丫鬟已经离开了。李纨扫了一眼小蓉大爷,暗暗庆幸,这家伙比往日更利害了。又打着主意,待会要让素云多分担压力。
蓉哥儿被请着入座,瞧着案上饭菜。虽然李纨说稻香村里多是蔬果,然而今天送来的却有他最喜欢吃的鹅肉。
看来是珠大奶奶特意吩咐的,毕竟鹅雁在哪都是稀罕物,每年庄上能送来的鹅雁也不多。每个院里分下几只,哪里能常吃得到。
“宫裁也坐下一起吃罢。”蓉哥儿亲切唤道,又瞧一眼旁边的素云在那里暗暗扭动着嘴,偶尔又活动下巴。他道:“素云含口热茶罢。”
私下进食倒没太多规矩,蓉哥儿一边进食边问道:“兰哥儿现在怎样?”
提起儿子,李纨稍有惆怅。蓉哥儿明明与自己儿子一辈,如今却……她答道:“这几日气候不明朗,兰儿便每日还是往李家叔父那去了。计算待气候明朗了,在稻香村旁便开出一块空地来,他独自在此习射。”
“习射倒好说,骑射却难了。园子里也不便宜,只能往庄子上去。”
“兰儿自己是个有主见的。家里老爷那也为兰儿挑了几匹马儿,又安排了几个仆人照顾。往后兰儿要琏骑射时,只管要仆人带着去庄上便是。”
“如此倒也好。”蓉哥儿点了点头,琢磨片刻道:“我曾听说南方诸书院都有设立骑射课,想着在义学里添一门。虽然在城里不能骑射,在义学习射却不成问题的。一来,义学族人们也锻炼了;二来,兰哥儿也有了伙伴同操。”
李纨笑道:“蓉哥儿是族长,这是还是你拿主意罢。”
只要能帮助兰哥儿的,李纨怎么会不同意了。只是义学的事情,不是李纨能做决定的。
蓉哥儿点头道:“找时间问问二太爷意见,若是他也许了,便在义学里添这么一项。”
李纨听了更喜,忙招呼蓉哥儿吃菜。还让素云在一旁给两人斟酒,几杯下肚,李纨便靠上了蓉哥儿的肩头。
她那芊芊玉手招摇乱摸着,嬉声道:“你倒是体贴素云,竟忍着先来吃食。”
这妮子酒量这么差的吗?
蓉哥儿讶然,这会儿正吃着饭了,往哪里抓啊。他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扶住李纨,好生道:“咱们先吃完再论。”
李纨笑一声,又让素云各自斟了杯。才等斟满,提杯便喝了干净。随之,她的脑袋砸在蓉哥儿的臂膀上,带着点点酒气道:“她这样的小丫鬟哪里懂伺候人,最后还是得我这个做奶奶的来。”
说着,珠大奶奶双手便一阵乱动,吓掉了素云的双眼。
蓉哥儿也被这一幕给震惊了。
喝了酒的珠大奶奶与没喝酒的珠大奶奶,竟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蓉哥儿先瞧着自己嘴角鹅肉的油脂被她软唇抹去,恍惚间只觉身上汗巾子被她解下,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奇特的温暖。
蓉哥儿提着筷子,哭笑不得。
前面哄了千遍万遍,宫裁怎么也不肯。如今还再吃着东西,她反倒是这会低着脑袋。
说实在的,小蓉大爷虽感动,却也不敢动。
生怕喝了酒的李纨一时糊涂。
好在宫裁虽然喝了酒有些醉意,但是生疏小心的很。这才让蓉哥儿放下心来,一手护着李纨的脑袋不要撞上长案的边缘,一边吃着美味的鹅肉。
等他酒足饭饱,李纨也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素云红着脸收拾书房,不再管小蓉大爷抱着奶奶进书房后的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如烂泥般的李纨才唤了素云舀水来。
接下几日,蓉哥儿常去稻香村与珠大奶奶编写农书。虽然宝玉又差人找过几次,他都让丫鬟们说不在打发了。当然也曾去过丛绿堂两次,这位北静郡王妃的见识确实非同一般,蓉哥儿再这世界为数不多能聊得来的。
只是北静郡王妃只在宁国府住了几日便回去了,蓉哥儿想与她再聊些也不能了。
日子也这样一天天过着,农书的编写因为有李纨的帮忙,进展也颇为快速。
直到这日。
“忠顺王世子夭了。”
蓉哥儿与秦可卿自是前往了一趟忠顺王府。可卿在王府陪了王妃娘娘一夜,蓉哥儿则是临时当起了忠顺王府二等侍卫的职责。
“十三爷也是苦命人,长子被革拘禁在家。二子早夭,如今嫡长子年仅双十也……”
“哪里来的苦命。今早当今特示下,追封郡王。连世子未过门的媳妇,也被封了郡王妃。”说话的人挑了挑眉毛,细声道:“若非十三爷出征在外,当今都打算趁此机会将十三爷养在宫里的四公主许配给漠北王。”
“漠北王?那里极寒之地,也能算是恩宠?”
“你晓得什么?漠北王手握漠北几十万大军,当今也要以礼相待。忠顺王府与漠北结亲,这风头……已有人在上书要册立十三爷的嫡次子老四为郡王了。”
第300章:宝玉的新主意
“十三爷还在了,他封什么郡王。”
“这里是在王府,莫要让人听了你这样语气。”说话的人轻训着,将声音放得更底了。又道:“照如今局势,十三爷百年之后其亲王爵位必能承下。若四王子如今封了郡王,将来再提承亲王也并非不可。”
“他怕是没那命。”与之对话的冷冷一笑,傲然回道:“如今忠顺王府只剩三位王子,可得十三爷与当今厚爱的,却是那位年仅六岁的泽哥儿。”
“你消息闭塞了。前些日子打漠西来了不少信报,十三爷平准格尔时旧疾复发,当今已下圣旨强召十三爷回京养病。”说话者洋洋得意道,“若非如此,诸亲王郡王又岂会着急推选忠顺王府的承爵人?当今又何故考虑四公主与漠北王指婚一事?”
“是说……”
“对,此次十三爷病疾太重,只怕……”
“放你娘的狗屁。”蓉哥儿实在停不下去,从角落里走出来喝骂一声,道:“是哪家的长舌妇在王府嚼舌,这里也是你们能放肆的?”
对话中的两人被突然出现的贾蓉唬一跳,其中一人皱眉道:“你是何人?区区一王府侍卫敢如此跋扈。”
另一人亦打量了蓉哥儿身上的侍卫服,又盯着他脸面瞧一会,忙拉着同伴。陪笑道:“原来是贾府蓉哥儿,我这兄弟口出狂言,蓉哥儿勿要放在心上。咱们这就离开,还请蓉哥儿勿怪,勿怪。”
“贾府?贤德妃的贾家?何必这般同他……”
“别……别说了……蓉哥儿勿怪,咱们就这走。”这两人互相推拉着,一人还给歉意地给蓉哥儿挤眉弄眼,好不容易拉着同伴走了。亦不忘小声告诫:“这人就是曾经坑过十三爷的贾蓉,宁国府当代承爵人,前些日子做出拦挡大燕门的混账事也没被降罪的家伙。”
“是他?”
“对,就是那阴人,咱们不惹他为妙。”
贾蓉听着远远传来的稀碎细语,眉头皱成了一个一字。暗暗摇了摇头,倒没追去问这两人身份。这日子能进忠顺王府的人,想来身份也是非同一般。若非他听了他们说忠顺王要不行的话,也不会怒声呵斥。
只是……蓉哥儿暗暗感慨着,忠顺王妃还是瞒了自己不少的事情啊,至少十三爷旧疾复发的事情没说。
也许是怕自己会多想猜想,才不告诉自己吧。又想王府今年事杂,王妃娘娘多遭歹闵,近来她定也不好受。
贾蓉稍稍摇头,穿仪门至王府园子临街的大门。此时园子临街洞开,两边起了鼓乐厅,两班青衣按时奏乐,一对对执事摆的刀斩斧截。
蓉哥儿在此维持,凡王公内臣一一引道,另有诰命夫人由王府女官引他门入园。
由于王府事杂,近些日子蓉哥儿竟也常呆王府少有归家。
这日非正经日期,王府亲友来的少,里面不过几位皇家近亲外戚堂客夫人。几位侧妃、庶妃、并公主郡主陪坐。
四王子不知怎么地找上蓉哥儿来示好,说一通达情通礼的话,竟让他一时无法脱身。可巧,这时几日不见的女官佳怡过来,道:“娘娘召蓉侍卫说话。”
四王子笑言道:“既是娘亲有召,蓉哥儿快去罢。”
蓉哥儿方才拱手,急忙告离。随女官佳怡走了一段,瞧已见不着四王子,方道:“多谢佳怡姑姑相救。”
佳怡道:“四王子如今虽未册封为郡王,将来王衔却是少不了的,蓉爵爷何故避他?”
不是自己要躲着他啊,是不得不躲。贾蓉这些日子在王府也听了不少闲言碎语,眼下这个四王子可是活跃的很,不仅与宫里大殿下来往过密,甚至还与神京城外那个郡王关系极好。
那位郡王可是废太子的长子。
大家都躲着,偏四王子无所顾忌。贾蓉是实在不敢和这样的人走太近,哪怕是忠顺王的儿子,哪怕是忠顺亲王府将来的袭爵人。
蓉哥儿无言苦笑着,道:“我先忙去,过时间再给姑姑备上谢礼。”
佳怡款款道:“哪个是贪图你谢礼的。娘娘睡醒了,听了你近日都在王府忙碌,才差了我来召。”
王妃娘娘因世子病逝气犯旧疾,公主郡主并可卿在里面陪了几日,到这两日才稍好转。蓉哥儿问道:“娘娘可曾吃过药了?”
佳怡回道:“熬好了还未吃,偏要等见过你后才吃,说是省的吃药后又睡了。”
贾蓉听此,请了女官佳怡急忙领路。
王妃娘娘养病处不在大院,而是王府花园中一僻静小院里。蓉哥儿到时,王妃娘娘如上次见面般也是靠在一凉榻上。只是今儿凉榻上全垫上了褥子,王妃娘娘身上也盖着一床薄薄的锦绣小衾。
“娘娘。”蓉哥儿轻轻唤了一声,只见着忠顺王妃从打盹中醒来。
她未施粉黛的脸上显着憔悴与点点虚弱,眼见尤怜。王妃娘娘挥手招着蓉哥儿走近,贾蓉方才瞧得岁月到底还是在她的脸上留下丝丝痕迹。
王妃娘娘的眼角到底还是有了皱纹,往日精神时瞧不见眼角的皱纹,如今气血虚弱时便见着了。
娘娘打量蓉哥儿一番,虚弱地轻笑道:“你们夫妇倒是重情义,日日不辞辛苦过来王府,我与十三爷倒是没瞧错人。”
蓉哥儿静静听着,知道娘娘这会儿召自己来定是有话要交代。
王妃娘娘见了,又道:“再走近些,扶我起来。”
这……蓉哥儿稍作犹豫,顿躬身上前去将王妃娘娘搀扶起来。待娘娘做起,蓉哥儿才小心翼翼放开了拘谨搀扶的手。
只是……王妃娘娘却不让蓉哥儿避远,要他就近坐下。她那白嫩如葱的手更是拂上蓉哥儿面庞,还得贾蓉不知所措,一颗心儿狂跳不止。
这一幕要让他人瞧了,不管如何,自己这条命恐怕就无了。蓉哥儿紧张地眼珠乱转,毫不懂王妃娘娘此举意思。
娘娘模样虽略憔悴,神情却淡然之极。细腻手指轻轻滑过蓉哥儿俊俏脸皮,她款款道:“最初听十三爷说起你,还以为你是假借仙人指点借口别有用心的轻狂人。后来见了,识了,你虽偶有混账行径,亦不失是一位好哥儿。”
蓉哥儿拘谨回道:“谢娘娘夸赞。”
王妃娘娘轻笑着,道:“不是夸赞,连十三爷爷曾说过。他这几年办得最好的两件事,其一是给皇兄举荐了孙鹤亭,其二便是留下了你放置水利营田府。其实,依我瞧得你何止能治水能营田,其他的方面也是聪敏的。”
蓉哥儿见着脸上的小手终于挪开了,暗暗松下一口气。奈何近距离面对面瞧着美丽的忠顺王妃,又被她刚刚的动作祸害,这会儿心儿乱撞血液沸腾。
他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听忠顺王妃在那里缓缓说着。
“王府里的闲言,蓉哥儿这几日应是听了不少罢。淳儿生性跳脱,又极有主见,他如今长大了,我这个做娘的也难管得住。其他孩子又皆年幼,偏……”
贾蓉看着忠顺王妃摇头,他也暗暗叹气。娘娘口中的淳儿便是忠顺王府的老四,他现在是忠顺王府里除被禁足的长子外唯一成年的哥儿。另外一位王子,却是只有六岁的老七泽哥儿。
忠顺亲王生养九子四女,如今在世的只有三子二女。偏偏二女中长女已远嫁,次女养在宫中,长子又因犯错禁足还被夺了世子位。
如今最聪慧的嫡长子也死了。
其实,最关键的是忠顺亲王这次的旧疾利害与否。若是利害,后面恐怕要牵引出一连串反应。
娘娘缓缓道:“昔日可儿认了我作她干娘,你是可儿夫君,亦算是王府半个子侄。近年来,观得你行事谨慎,只想你能规劝淳儿往后不要生事。”
嗯?
什么意思?
蓉哥儿艰难启口道:“娘娘多虑了,四王子今已成年,自知利害。蓉儿人微言轻,实在无法当此重任。款且,娘娘年轻又是四王子生母,娘娘之言,四王子岂有不听之理。”
“若是孩子个个听话,古往今来哪里还有败家的?”王妃娘娘苦笑着摇头,突抓住蓉哥儿的手道:“你是不愿吗?”
这……
娘娘的手,怎就这么软。
我的心儿,怎么就跳得这么快。
娘娘又道:“十三爷旧疾复发,天知我命。蓉儿比淳儿长几岁,只想将来蓉儿能在利害时期劝得淳儿不掺和宫中事务。”
“娘娘是……”
“住在城外的太上皇长孙,又岂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宫里的大殿下,又岂是个能眼睁睁瞧着弟弟登极的心宽人?”
这他娘的,王府老四是叠了双重状态啊。一个宫里大殿下,一个太上皇长孙,任何一个都有可能闹事。
这怎么劝?
后面的一点以后再看,稍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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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痛,吃药歇息一会再慢慢写。
贾母领两府女眷在荣府大门外,王夫人、邢夫人两人粉面霞红,紧夹着双腿静立贾母之后。稍有挪步亦是小心翼翼,生怕那处铃铛被唤出声音来。
贾赦、贾政等在西街门外,街头巷口,用围幕挡严。莫说闲人难观其中气派景象,便是天上飞鸟亦难飞入。
时至后晌,正等的不耐烦,一个太监骑着匹马来了,贾政接着,问其消息。
太监道:“早多着呢!未初用晚膳,未正还到宝灵宫拜佛,酉初进大明宫领宴看灯方请旨。只怕戌初才起身呢。”
凤姐听了道:“既这样,老太太和太太且请回房,等到了时候再来也还不迟。”
于是贾母等自便去了。一行夫人奶奶拘谨行程,身上铃铛闷响,偏领头的贾母当做没听到一般。王夫人、邢夫人等更羞愧难言,两腿之间包裹住的铃铛早被**打湿,只想着今儿娘娘归宁将两府众女从中解救。
身在宫中的元春陪太上皇、皇太妃一并用了晚膳,有闲坐一时。她心中思绪却难停,记挂家里传信所说内祸。
倒不知是何事情,母亲又不再信里明说。
莫不是宝玉有难?
元春心晓府里最重宝玉,她尚未入宫时也曾教导宝玉。如今几年过去,宝玉也到十三四岁年龄。具体是何事了?
元春虽心中忧烦,却因太上皇、皇太妃、皇帝等皆在上座看灯,她面上亦是端庄大方贤德雅慧。
待到戌时,夜色已深,宫内花灯尽赏。
太上皇终传旨意,元春领恩退下,出宫回贾府归宁。
一路夜行,宫灯招摇。浩浩荡荡,将禁宫至贾府一段照如白昼。
舆车之上,元春思绪万千,既忧家中之祸,又感深宫难处。待到离家近处,不自觉间竟红了眼眶。怕被太监女官瞧出,又悄然拭去。
终至荣府。
元春只瞧得金顶鹅黄绣凤銮舆之下,金彩辉煌跪着一片片人影,为首的便是年迈慈祖老太太。
早有太监过去,扶起贾母等来,銮舆抬入大门往东一所院落门前,有太监跪请下舆。一时,元春早忘了心中所想入室而更衣,复出上舆进园。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影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景象,富贵风流。
登舟夜游园子,步入正殿。
二太监引赦、政等于月台下排班上殿,隔帘见了。茶三献,贾妃降座,乐止,退入侧室更衣,方备省亲车驾出园。
至贾母正室,欲行家礼,贾母等俱跪止之。贾妃垂泪,彼此上前厮见,一手挽贾母,一手挽王夫人,三人满心皆有许多话,但说不出,只是呜咽对泣而已。邢夫人、李纨、王熙凤、迎春、探春、惜春等,俱在旁垂泪无言。
元春隐约听得房内有众铃铛之声,难免疑惑。询道:“打哪出的动静。”
贾母惭色落泪,瞧向房中众女。王、邢两夫人更羞涩难言,夹着腿儿不敢出声。王熙凤、李纨面露红晕。凤姐儿马虎笑道:“娘娘听岔了罢,真要有也得是鸾凤归巢的喜乐声音。”
说话时,王熙凤亦忍不住双腿摩挲一下,惹双腿之间铃铛再响。
第301章:宝玉试验新法子
拜名声所累啊。
宝玉十分苦恼,弄不懂怎样就闹到了这地步,堂堂宝二爷在宁荣两府竟没了好名声。如今即便想着拿正事要挟,却要担心家里老爷们不会相信自己。
天下间最大的绝望莫过于此。
家里老爷不信任,兄弟姊妹如今也有一点隙嫌。虽然老太太、太太们倒依旧和善,但也常被她们管到恼。偌大一个贾家,能说几句真心话的,竟寻不出两人来。
宝玉黯然神伤,拉着蓉哥儿手臂如何也不肯放手。他忧伤道:“前几日蟠大哥回来,同他往来竟也嫌避,紫英等人又不在京中。家里能与我说话的也只有蓉哥儿了。”
薛蟠是如何情况,贾蓉亦不清楚。蓉哥儿前日匆匆与薛蟠见了一面,也没过多聊什么。毕竟这家伙当蓉哥儿是远亲侄子,结果内里却是亲妹夫。
所谓言多必失,来往多了总会被发现马脚。再渣的人心底多少有些羞耻心,所以蓉哥儿去西府的次数也愈来愈少了,就怕见着了薛蟠。宝钗那边意思也是暂时先瞒着,还不到最佳透露关系的时机。
又怕被薛蟠拉着去万花楼等烟花地问柳寻花,现在的蓉哥儿可没那兴趣。
蓉哥儿讪讪同宝玉道:“宝叔说笑罢。两府里当属宝叔房里丫鬟最多,又住大观园里,所有姑姑与宝叔也亲络。”
宝玉脸色更悲。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是如何解决身体上的毛病,那些丫鬟起初倒也配合,如今一个个只要听了事便拉起了脸满心不愿。
“蓉哥儿哪知我心底的苦。”
蓉哥儿暗中用劲扯了两下胳膊,发现宝玉抓得死死的,颇无奈道:“如今家里也没几个劝宝叔进学的,宝叔最嫌恶的事也没了,还能有什么苦。”
宝玉咬牙瞥了远处的袭人一眼,哼道:“哪里不劝。老爷近来日子是没过多问了,房里却多了鞭笞人的奶奶。”
蓉哥儿朝袭人看去。笑道:“袭人姑娘心里早当了宝叔的人,所以才事事为宝叔着想。宝叔犯不上怪她。等过几年宝叔正娶了个宝二婶婶,还少不了多劝了。哪个家里的女人不这样?你那侄媳妇可没少劝我,甚至为了我的仕途还特去忠顺王妃跟前讨好了。”
宝玉露出诧异神情,狐疑道:“可卿竟还会这样?”
蓉哥儿双眼一眯,这小子胆子是真的大,敢当着自己的面直接叫可卿的名字。
宝玉倒没察觉自己失言,只气恼道:“没想蓉哥媳妇也是这般人,竟也想着作雨村般的禄蠹。”
有心人思维从来是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或许宝玉就是这样的人。蓉哥儿也无力反驳他,反正在宝玉的眼里总想着上进的,皆有可能是禄蠹。
蓉哥儿笑道:“在宝叔眼里,我定然也是禄蠹了。”
宝玉道:“蓉哥儿与他们不同,你虽不善文辞却也做了不少风流事。”
蓉哥儿都被这家伙给弄懵了,这家伙说话这么直怎么还能拐进歪道。原来说话直的,也不一定就是直男。
他不想再与宝玉纠缠,道:“宝叔且放手罢。我今儿还有不少公务要做,遗了公事将要出大麻烦的。”
宝玉哼道:“莫以为我不晓得,早让丫鬟们打听清楚了。蓉哥儿总往大嫂嫂那边跑,去她那里能有多少公干。”
蓉哥儿不换不忙,早料到会有人因此猜疑。解释道:“家里独珠大婶婶通晓农事,她又博学多识,我才请了婶子帮忙审补农书。”
宝玉却不是一个好忽悠的。款款道:“蓉哥儿在水利营田府当官,衙门比嫂嫂更通农事的应有不少罢,其中博学多识必然也有。”
“自然如此。却不晓得宝叔听过一句话没,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水利营田府的官吏不管识字与否也都参与其中,我更不能落后,才请了大婶子这样一个多才的协援。”
“那琏二嫂嫂怎么说?她既不识字,又不懂农事,蓉哥儿也没少去她那里叨扰。”
蓉哥儿发现了,宝玉这家伙最近做了不少功课,还是花了大功夫做功课。不过他一点不慌,直白道:“她不同,编撰农书的事儿她也帮不上什么。我去叨扰,是为了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
蓉哥儿微微瞥了这货一眼,宝玉还是没死心要拿自己的把柄啊。
何必呢?
贾蓉悠哉道:“她入住宁国府里,我这个东道如何也要招待好,让她满意才是。”
这个满意还必须是多方面的,不仅衣食住行,甚至吹拉弹唱。
做东道也苦了,这种事宝玉不会懂。
宝玉撇嘴道:“你还想哄我,琏二哥回来许久了也不见她回西府住一晚,甚至我当二哥面提起时他还神色躲闪。明明是你和凤丫头私下弄鬼。”
是不是天下的猴崽子都是这般无所顾忌?这些年受过的罪还不多吗,现在还口无遮拦。
蓉哥儿没好气道:“宝叔勿要坏家人名声,否则你家老爷太太可绕不得你。”
宝玉丧气道:“蓉哥儿,我不是要害你什么。只是想找蓉哥儿帮帮我,哪怕蓉哥儿过去怡红院,只与丫鬟们拉拉手吃个嘴上胭脂也好。”
嗯?
这家伙什么意思?
去怡红院,拉拉手,吃个嘴上胭脂?
靠,把怡红院当什么了?大观园里的怡红院,可不是仙剑奇侠传里的怡红院。宝玉这家伙是真想要应了‘怡红快绿’四字的另一层意思?
尽管宝玉有心,蓉哥儿却是无意。别人丫鬟也是人,何故如此待别人。虽然这样的话从蓉哥儿嘴里说出显得十分别扭,但他是真的没那兴趣。
如果真瞧上了哪个丫鬟,也会直接去讨来。丫鬟进了宁国府,如何也能遭善待。宝玉这般行径,实在太害别人了。
蓉哥儿不喜。
“宝叔往后还是勿打这般主意罢。虽说怡红院里的丫鬟不论身子性命全是你的,但也不要如此欺辱。咱们贾家到底是积善之家,又有娘娘在宫里,莫传出这等过分事情才好。”
“故语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宝玉抱着蓉哥儿胳膊哼道,“你也要做那般的官吗?”
唉呀,这家伙是拜师林黛玉去进修过吧。才多长时间没见,怼人都利害了。蓉哥儿强答道:“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又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宝玉朝着远处的丫鬟扫了眼,似乎没找打合适的目标,稍做思忖。又道:“只需蓉哥儿过去,我找一丫鬟给你吃胭脂。若是不用我便再不提了。”
这他娘是哪门子的法子?
蓉哥儿怎么也想不通弄不明,强硬道:“不用试,必不行。”
宝玉欲哭无泪,蓉哥儿怎么就说不通了。又不是要蓉哥儿的丫鬟如何,明明自己都拿怡红院的丫鬟来计算了。怡红院里的姐妹哪个不是可人儿,怎么蓉哥儿就是不动心。
若是换了别人,此刻早该提出互换丫鬟了。
宝玉再次争取道:“只需一次,要不蓉哥儿只与一丫鬟拉拉手儿,试验过这次我再不来烦蓉哥儿。”
贾蓉狐疑看向宝玉。如果只是拉一下手,然后就能让宝玉再不来烦自己,似乎倒是可行的。
至少拉下手儿也好处理,虽然也属失礼,但各自内心也能过得去。
宝玉瞧着蓉哥儿似乎有所意动,乘机又道:“我定给蓉哥儿寻个模样在怡红院里数一数二的,那丫鬟也乖巧知事。我只教她无意中拉上蓉哥儿的手,不用坏了蓉哥儿的名声。”
“当真?”蓉哥儿的心里长叹一口气,自己还是被这家伙说服了。这一刻,他也只能在内心说服自己实在帮助宝玉。
尽管他自己看来,这样的想法是虚伪的,是伪善的。
但是,如果只要与一个丫鬟拉拉手,就能省下以后的麻烦。蓉哥儿还是愿意自私一回,拉就拉吧,如果样貌可亲吃再吃一回胭脂其实又有什么大不了?
自己有时候总是这么拧巴,既想着要丫鬟下人做个正经人,可是这社会背景又不允许。甚至他自己有时候得到便宜时,也同其他人一样把丫鬟只当下人丫鬟。
许多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变的,甚至他自己都做不到。
蓉哥儿苦笑一声,自己终究没做圣人的命。圣人不好做,也没想过做真正的圣人。只是这种感觉给了拧巴的他不少挫败感。
听着宝玉说道:“当真的,言出必行。若是我反悔,蓉哥儿以后直接闭门不见我就是。”
贾蓉方才松下一口气。
那么就试一回,跟着宝玉胡闹一回。
不过,他的内心却也有了猜想,觉得宝玉是不是存在极大的心理问题。
莫说寻常人,即便是的不知事的也万提不出这般要求。这种感觉就像是主动寻找绿帽子,仿佛不带上帽子就永不罢休一般。
蓉哥儿细细打量着宝玉,只见着怡红公子此刻笑容满面,甚如春风得意。
他还感觉到手臂上的传来的力量明显增大了许多,宝玉此刻不管是嘴脸还是内心都处在一种兴奋上,一种极其让人不理解的兴奋。
至少蓉哥儿觉得他自己是理解不了。
蓉哥儿被宝玉拉着去了袭人等丫鬟所在,他觉得与丫鬟会面的一刻是宝玉最激动的时候。手臂都被宝玉给抓疼了。
贾蓉咧嘴道:“到这里,宝叔害怕我跑了不成?放开手臂吧,我跟宝叔去怡红院便是。这样纠缠着要大观园里的丫鬟婆子瞧了笑话,也不成体统。”
宝玉方才狐疑放手,还不忘唤了两个丫鬟跟在蓉哥儿身后,不让他中途跑了。
蓉哥儿见此也是无奈,只好随着他穿了大观园的东角门进去。行了一阵,宝玉似乎想起什么,又或是觉得这样还是不保险,到三岔路口时又停驻道:“蓉哥儿走前面罢,我在后面跟着。”
干……
这他娘的是去你的院子,你个东道主不走前面,让我一个做客的走前面是何道理?
蓉哥儿看着宝玉警惕眼神,亦只好耸肩应下。同时琢磨着,万一宝玉这家伙正养成了那个什么癖好该怎么办?
最大的问题是这家伙的癖好程度到哪一步了?
一想到宝玉说的试过几次全然无用,也提不起兴致。蓉哥儿经过刚刚的细想之后,才发觉宝玉的心理问题有些严重。
目前已知的情况是宝玉对女人还是有兴致的,至少从原来的大坑里出来了。只是这种兴致不能反应在宝玉的身体上,每次到达关键时候,小宝玉就会掉链子。
如果只是不起势倒还好,只要让雀儿将药配来,定然可保证宝玉能展一时雄风。
万一……是宝玉直接没了一点兴致,打内心不想继续。即便瞧着一个美若天仙的人儿白璧无暇不着片缕躺那里,他也不愿过去动一动。
那他娘的就真的遭了。
蓉哥儿暗暗勾一下手指,宁荣两府里与宝玉同辈的人只有贾琏、贾琮、贾环等几个兄弟。贾瑞、贾珖等都是外房近亲。
实在不行,也只能往后让宝玉从贾环那里过继子孙了。
族长也不好当啊。
目前看,贾琏那边是有些靠不住的,这家伙自己还没一个亲生的儿子。养在西府的大哥儿,还是他贾蓉给造的。贾琮与宝玉既不是一房兄弟,贾琮也不是荣国府嫡子孙,想过继也要排贾环、贾琏后面了。
“蓉哥儿打哪去。”
贾蓉只听着宝玉大叫一声,忙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思想间竟过了往怡红院的岔道。见宝玉着急过来样子,忙解释道:“在想着事情,没来得及看路。这就进院子,宝叔领路罢。”
宝玉转着眼睛,哼一声道:“你们两个左右看紧了他,袭人跟在蓉哥儿身后,我在前面领道。”
这小子心思还很细。
蓉哥儿规矩站两个小丫鬟中间,笑道:“还是宝叔在后面守着罢,我要想走花姑娘未必拦得住。”
宝玉皱眉思忖一下点头道:“就该如此。”
因而唤了袭人在前,宝玉在后。
左右夹着两丫鬟,蓉哥儿站中间。
贾蓉回头往一眼宝玉,又瞧了左右两个小丫鬟样子,计算着要不这会就试试?
第302章:怡红快绿应解怜
事情发生得很快,就在宝玉眨眼的瞬间。待他回神过来时,已见着蓉哥儿抓住了一个丫鬟的手儿。
宝玉定睛一瞧,只见着蓉哥儿还极其体贴的与那丫鬟说道:“曲径狭窄,三人并行稍有不便,姑娘合该主意脚下。虽说旁边全是不带刺的红花绿草,摔了进去还是会有受伤的可能。”
蓉哥儿如此说着,一双眼睛却暗暗打量跟在后面的宝玉。见宝玉争着疑惑的眼睛,他便知这次试验无功了。
面前的丫鬟脸色已经红了,眉目间夹着些许慌张。蓉哥儿轻轻放开丫鬟的手儿,款款道:“姑娘还是走前面罢,三人并着实在拥挤,亦不方便的。万一再有其他接触,我反不知如何同你们二爷交代。”
丫鬟茫然看一眼宝二爷,拘谨点头迎着前面袭人诧异的目光,先迈了两步跟袭人身后。
袭人扫眼这丫鬟面上竟还略带喜色,心中百味。幽幽想着,难怪府里的丫鬟都愿意与小蓉大爷接触,小蓉大爷待下人的样子与二爷竟浑然不同。
稍恍惚一阵,倒也想起以前的时候。那时的宝二爷也如小蓉大爷这般,待谁都和气和善,甚至还会亲手给丫鬟上抹胭脂调整发式。
当初的宝二爷比小蓉大爷还会讨人喜欢,怎么这两年时间变成了如今样子?
袭人这会儿十分怀念宝二爷当初的温柔。
只是她也知道,曾经的宝二爷很难再回来了。
她正幽幽想着。
小蓉大爷又与宝二爷说话了。
“宝叔怎这般神情?”
宝玉道:“方才的可不算,蓉哥儿若敷衍了事,往后我天天堵你院子外纠缠。”
蓉哥儿头皮发紧,皱眉道:“宝叔方才没一点感觉的吗?”
“一个丫鬟要摔倒,蓉哥儿伸手拉住扶稳了。能有什么感觉,这是万万不算的。”宝玉摆着手道,“咱们快进院里罢,里面丫鬟们还等着了。”
蓉哥儿紧留意宝玉的眼神,发现正如宝玉自己所说的,眉目间并无其他神色。反倒是刚刚宝玉提起院里面的丫鬟时,似乎宝玉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兴奋和期待的表情。
“到里面再说罢。”
贾蓉如此说着,又请袭人领路。他的眼睛不停左瞄右扫,计算刚刚宝玉怎么就没一点反应。若是宝玉心理正常,宝玉该是带着一点点怒怨;若宝玉心理不正常,那么瞧着这样一幕多少会有点其他情绪罢。
难道是自己刚刚的表现太过正人君子了?或是演技太好,让大家都以为是丫鬟差点摔倒,然后自己才伸手去扶的?
真是可惜。
蓉哥儿胡乱冒出一念头:早知自己演技好,前世就应该去做演员的,照某位北鼻的说法顺利的话应该横扫各项金奖拿个大满贯了。
见着越靠近怡红院时宝玉神色越激动,蓉哥儿的心却慢慢沉了下来。宝玉不会真的期待着发生什么怡红快绿的事情罢?
怡红公子啊,怡红公子,照这样下去你真的快成绿色了。知道吗?
没多久儿,几人终于随着袭人的领路进了怡红院的主楼里。
怡红快绿一众丫鬟左右忙碌着,有修花剪草的,有浇水擦窗的。主楼里,丫鬟们亦忙着清洁,见了小蓉大爷并宝二爷进来,方才匆匆收拾了。
“今儿不是什么正经日子罢,怎么宝叔院里还大整清洁?”蓉哥儿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尴尬,没话找话又问出自己的疑惑。
领路的袭人悄悄瞧一眼宝二爷,几人皆不做答。倒是指挥着小丫鬟收拾完的晴雯走来,笑声道:“知道小蓉大爷要来,咱们二爷特地吩咐要打扫屋子好迎客。”
狗屁话,要不是被宝玉堵着了,他哪里会过来。蓉哥儿跨了槛进屋,稍做留意便猜得应是今儿一早宝玉就在怡红院打砸了一顿。
随后麝月的出现证实了蓉哥儿的猜想。
从旁边急急过来的麝月瞧了屋里人,小声与宝玉说道:“秋纹已请太医瞧过了,太医说无大碍开了几味药已去熬了,只是近日得多休息不能来二爷跟前伺候了。”
麝月的声音虽小,蓉哥儿却听了清楚。他是知道宝玉气性上头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甚至对丫鬟也会大打出手。以往听过袭人被打,没想到这次换了秋纹。
蓉哥儿问道:“秋纹姑娘如何病了?”
麝月抢先答道:“她也不知怎地一早上马虎,竟没留意门口摔了一跤,二爷心善才去找了老嬷嬷到外面请了个姓胡的太医进来。”
姓胡的太医?
“常来的家里的走动王太医、鲍太医怎么不请?那胡姓太医又是打哪来的?”蓉哥儿一听到太医之类的称呼,他就格外多心。这个世界医疗水平本就低下,寻常的人他是信不过的。
尽管他也瞧不上王太医、鲍太医两人,但是他们二人到底也还有些手段,给丫鬟们看寻常病症倒也合适。突然冒出一个胡太医来,不知道靠不靠谱。
麝月答道:“听嬷嬷们说过,这太医姓胡名君荣,住在城东。祖上行医济世赚了不少名声,想来这位老先生手段也不差。所以嬷嬷们才去请了他来。”
蓉哥儿听了也不再留意,只与宝玉道:“宝叔房里人多应解怜才是。”
打骂丫鬟这种行为实在太不讨喜,万一正打出病症来,唉……
宝玉却不在意,甚至对蓉哥儿说的还有些不耐烦。倒是眼瞧了跟前的麝月,这丫鬟模样也标致,人还温柔体贴。素来任劳任怨,用心周到又不争。
多留意两眼,宝玉心里顿时有了试验的人选。
晴雯多刺,他自己没忘了惦记;袭人是准姨娘,偶尔也犯性子;秋纹带病在床……麝月实在是最佳的人选。
宝玉顿时有了主意,笑起道:“那位胡太医我亦觉得信不过,蓉哥儿见识广博,不如咱们一齐去瞧瞧胡太医的方子。”
蓉哥儿狐疑看向宝玉,不晓得这小子打什么鬼主意。心里有疑惑,以为是要他去秋纹面前表现。便也同意下来,顺便瞧瞧秋纹是否严重。
宝玉实在不让人省心,政太爷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要知道宝玉如此对待下人,只怕又要念叨宝玉秉性恶劣赏上一顿板子了。
他这会实在不敢再让宝玉挨打,把宝玉又打出什么心理毛病来,以后荣国府里哪里还有安宁。毕竟政老爷也有老去的一天,总有管不到宝玉的一日。
蓉哥儿觉得自己终究是个心善的人,万一哪天宝玉真穿出连累祸事来,实在不想做太严苛对待。
“过去瞧瞧也好。宝叔偶尔还是收着性子,你这房里的丫鬟素来是两府里最好的,不说传到西府便是她们伤了病了,宝叔身边也少了一个贴心的伺候。”
“省得。”宝玉敷衍回一声,吩咐袭人、晴雯继续清理打扫主楼,又唤着麝月带着去秋纹养病的房里。一路上,宝玉的眼珠子就没停过,左顾右盼对着蓉哥儿与麝月两人上下打量。
还特意要蓉哥儿走在前头,与麝月并行。
只是蓉哥儿却没留意,一心想着等会进了房后该怎么表现才好。
到了秋纹所在,宝玉要麝月拿了胡太医所开药方出来,递给蓉哥儿。又笑道:“蓉哥儿这次做一回太医,拿秋纹望闻问切一回,瞧瞧方子合适与否。”
是现在这个机会吗?
蓉哥儿得了方子,他哪里能看得懂,走进床榻只见的秋纹虚弱躺那里,这丫鬟脸色苍白头上还包着布。
这么严重吗?
宝玉实在是……
宝玉恰时走来,对要起身的秋纹道:“躺着便好,蓉哥儿与你瞧瞧把把。”
蓉哥儿斜了眼宝玉,轻声与秋纹问道:“感觉哪里不适?”
“谢谢小蓉大爷关心,婢子如今好多了。”秋纹回道。
蓉哥儿自然知道她在强撑,又想表现得体贴亲密些试试宝玉状态,缓缓伸出手来用手掌背探着秋纹的额头。他还稍稍侧目留意宝玉神情,却哪想宝玉恰是细声唤了麝月离开,房里竟只留下他与秋纹两人。
干?
宝玉作什么鬼?
蓉哥儿回头过来,只瞧得秋纹此刻面色发红,竟是害羞样子。
秋纹轻声道:“难怪大家都喜欢小蓉大爷,小蓉大爷对咱们下人的情谊……”
蓉大爷见秋纹说不下去了,他也有些听不下去……脸红。
他对下人哪里好了,还不是作威作福的利益获得者。尴尬收回了贴在秋纹额头的手,轻声道:“勿要说话,好好歇着,若是有哪里不舒服再告诉我。”
秋纹轻轻嗯了声,瞧向小蓉大爷的眼神也不同了。
蓉大爷问:“可曾喝过药了?”
秋纹点点头。
“既然病了,这些日子就好生歇着,等完全好了再起来。怡红院这么多丫鬟,你倒不必担心其他的,尽管养病就好。”蓉哥儿轻手给整理了秋纹身上的薄衾,缓缓道:“现在气候虽偶尔燥热,这小院子偏僻还需盖着衾子,给身子保暖才能让病好得快。”
秋纹听着看着,这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在怡红院里素来是个没背景的,为了讨宝二爷的好也做过不少刻薄事,却从没得到宝二爷这般的体贴。
突然想着今儿一早被打骂,本来是没什么怨的,这会却感觉委屈起来。不多时,两个眼眶里慢慢湿润了。
低声哑道:“小蓉大爷真好。”
这社会里,不论是宁荣两府还是哪里的丫鬟,素来得不到主子们正眼对待。即便是平儿这般聪敏周到的,往日在王熙凤与贾琏的身边也得小心翼翼过着,从来没得过半点好问候。
秋纹突然感受来自上层的小问小关怀,内心止不住的激动。
偏蓉哥儿不知道这丫鬟所想的,只是胡乱看了眼手里的方子,又将方子放了旁边案上。道:“其实我也不懂这些东西,你暂且吃着这药看有效否。想来也应是无差的,我过去瞧瞧你家二爷跑去作什么鬼了,得时间再过来看你。”
秋纹嗯声点着头。
外面,宝玉还拉着麝月的手儿,好生劝导:“好姐姐,你就应了我这回罢。”
麝月脸色羞红,哪里能应得下。她打心里觉得自己与其他人不同,其他丫鬟多少有些势利眼,她却只想着在这里静静做好一个丫鬟本分。
既不求能成为宝二爷房里的姨娘,又不求能攀得哪位高枝。像林红玉那般跑去攀琏二奶奶,她是不屑的;像袭人、碧痕这般放下一切求着作姨娘,她亦是不愿的。
她只想作一个丫鬟的本分。作为一个宝二爷房里的丫鬟,可以给宝二爷尝尝胭脂,可以偶尔放肆的与宝二爷嬉闹一回。
但是,宝二爷怎么能让自己去……
宝玉瞧着麝月低头不语,再劝道:“蓉哥儿样貌也好,人也体贴。谁不晓得房里有些丫鬟还巴不得与蓉哥儿亲近,偏我就不给。好姐姐也知晓我身子上的毛病,若是乘此治好了,我这被子也记姐姐的好。”
麝月红着脸,心情复杂到了极点。甚至从心里到身体都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像是伤心,像是难过,还有这一点点的不安。
宝玉又说不少好话,瞧着麝月脸上似有松懈,忙道:“好姐姐也见了蓉哥儿待谁都温柔关心,只需姐姐乘机牵上蓉哥儿的手,或无意间跌入蓉哥儿怀里。谁也不晓得的,我的好姐姐。”
麝月纠结一阵,瞧着宝玉都急红了脸,最后也无奈应下。
丫鬟,哪里有选择的权力。
麝月的心里对此十分清楚。
宝玉见她点头,差点欢呼大叫起来。一个心儿无比激动,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幻想画面。这一刻,他深刻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像是在燃烧,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贾宝玉暗暗偷笑着:这方子果然有用,还未开始便有起势反应了。又想只要麝月应下了,要麝月主动过去,蓉哥儿哪里还有理由再推脱?
自己真聪明。
宝玉笑着,邀着麝月跟着自己过去。才拐过去,便见蓉哥儿站在房门外张望着。宝玉大喜,又略带遗憾,要是趁着机会带晴雯躲旁边屋子试验功效就好了。
当然也只能想想,晴雯连胭脂都不给吃,哪里会肯试功效。
第303章:宝玉病已入膏肓
小姑娘的脸若红,那就表示她已不小了。
蓉哥儿站在门口。迎面来的是红着脸踌躇难行的麝月,麝月身后跟着的是笑容满面眼泛彩光的宝玉。一主一仆,互相神色对映明显。
蓉哥儿不晓得他们刚去做了什么,反正宝玉现在能做出什么事儿来,他也不会觉得稀奇了。淡淡回道:“秋纹应是无大碍的,胡太医的方子我也瞧不出一二来,暂且先吃两天看看。宝叔要信不过,倒是可去找王太医或鲍太医来。”
宝玉在后头笑着点头,心思浑不在这上面。呵呵笑了两声,快步上来答道:“既如此咱们且先回,也不打搅丫鬟养病。劳烦麝月姐姐先带蓉哥儿去那边堂里歇息,我过去瞧秋纹一眼。”
宝玉是改了主意了吗?蓉哥儿心里想着。麝月姑娘脸色如此红艳,莫不是这两人刚刚躲角落里做了什么?
他改了主意也好。蓉哥儿松了一口气,这也证明宝玉不严重。放心之下,款款笑道:“还请麝月姑娘领路。”
麝月匆忙抬头瞧小蓉大爷一眼,脸色更红,一双手儿握在身前。她的拇指、食指互相掰着刮着,又偷偷瞧得宝二爷递来的眼神暗示,不由自主咬着下唇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贾蓉曾在一位大师的书里看一言:当女人在男人面前咬嘴唇时,不是恨得要死,就是爱得要死;不是想打别人的耳光,就是想亲他的脸。
蓉哥儿觉得大师还是少说了一种情况,当女人在遇上难以抉择内心犹豫时,特别是关于羞于启口事情时,她们有时也会要嘴唇。
因为蓉哥儿看见的麝月转身前面着他咬上了唇。麝月一个怡红院的丫鬟,与他东府蓉大爷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又怎么会扯上情爱了?
蓉哥儿见着宝玉进了门,当真以为宝玉有话要和秋纹讲,只得急忙跟上麝月脚步。
只是他却不知宝玉才见面就躲了门后观察,前面的麝月听了动静也放慢脚步,甚至小小丫鬟的一边耳朵在这时突然红了起来。
“就是现在。”掩于门的宝玉兴奋瞧着走廊上的声音,一只手儿用上浑身的劲扒住房门,激动地期待着。
“快啊,快跌进蓉哥儿的怀里啊。”
“快点,多好的时机。这蠢丫头怎么就不明白,果真是袭人教出的,与袭人一样的蠢。”
宝玉见着蓉哥儿追上了麝月,却不见麝月有所动作,心里十分懊恼。忍不住拿手拍门,惊了房里秋纹。
床上秋纹睁眼瞧来,见是宝玉,忙唤了声:“二爷?”
此时的宝玉哪有心情里她,回头轻喝道:“别作声。”
说完,宝玉又忙回头朝走廊上慢慢踱步两人瞧去。忽然,宝玉睁大了眼睛,双手儿都跟着颤抖。紧紧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儿,脸上洋溢起了一种特别的笑容。
麝月到底比其他丫鬟贴心,还是照原来计算地跌进了蓉哥儿怀里。
宝玉痴痴想着,一双眼睛却不肯放过任何细节,仔细打量着蓉哥儿与麝月。忍不住还赞一声,蓉哥儿倒是扶得准,那里我都还没摸过了。
“抱歉。”蓉哥儿慌忙挪开位于柔软丰厚地的手儿,尴尬打趣笑道:“姑娘即便有心事,走道的时候也要瞧路才好。万一摔了好歹,宝叔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麝月嗯一下如蚊子声音般轻细,不自然地用手拂一下身后裙子,侧着脸儿瞧瞧朝后面房间看去。只见着二爷趴在门后伸出一个脑袋,匆匆对视也明了二爷的意思。
不由得心里冒出一股酸楚,二爷是真心不要自己了吗?
恰时耳听着小蓉大爷的宽慰话,强颜干笑道:“只是不留神唬了一跳,怕是今儿犯了神明,傍晚找些香烛、水果、衣纸来祭过土地神就无事了。”
又匆忙扫一眼二爷神色,心中更是无奈。麝月羞臊着脸悄悄打量着面前的小蓉大爷,论样貌才气,小蓉大爷比二爷出挑不少。自我安慰着被小蓉大爷占些便宜倒也不算太亏,既应下了二爷请求,便帮二爷这一回罢。
想到这里,麝月银牙暗咬打定主意,款款探脚前迈一步再作摔跤样子。
“哎呀。”
“怎么了?”蓉哥儿手疾眼快拉住,问候的话脱口而出。只是心里却已经在骂娘了,好个小蹄子当着我的面演戏了?摔跤的样子也太假了吧。
麝月暗咬着牙装痛苦样子,道:“脚崴了。”
“是吗?”蓉哥儿细瞧着麝月脸色,顿时便察觉这丫鬟眼神止不住的往后面扫。他也朝后面看去,只见着刚才那边的门口急忙闪过一个什么东西。
这下哪里还猜不出,丫鬟麝月是听了宝玉的话当自己面作鬼了。蓉哥儿都不需琢磨,便明白了来龙去脉。只是没想到这蠢丫头还真被宝玉给说服了。
他暗暗苦笑道:“是宝叔叫你这般作的罢?”
“嗯?”麝月大惊,忙道:“小蓉大爷误会了,婢子真崴了脚。”
“当真?”
“当……”一字才出麝月薄蠢,她却再说不出后面一字了。脖子僵着,双眼瞳孔亦不由放大。只觉自己被揽进了一个强有力的怀抱之中。
“小……小……蓉大爷。”麝月觉得自己慌张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唤了声,却不想小蓉大爷此刻却用手轻拍着自己的背。
耳边再传来一阵温热气息,气息里夹着小蓉大爷温润淡雅的声音。
“宝叔这会应在那边偷偷看着罢,他这会是什么神情?如实和我说,晓得宝二爷反应才能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病症。”
麝月心神一晃,眼睛与门口的宝二爷对视着,薄唇轻启委屈道:“二爷脸色赤红,嘴角带着笑,很兴奋。”
“是吗?还有别的动作没?”
“没有。二爷只探出一个脑袋来。”
“咱们换个方向,便于咱们扮假试验宝叔。”
“……”
麝月又羞又臊,更多的是委屈。最大的委屈,却是源于宝二爷此刻脸上兴奋的笑容。二爷瞧着自己被人抱着,怎么能有这样的神情。
‘麝月是二爷房里的人啊。’
她在心里想着,越想便越觉得委屈。倒也好在恰时小蓉大爷轻声道:“我为方才的失礼给麝月姑娘道歉。还请麝月姑娘放心,咱们只在这唱戏,全是扮演出来的假把式。”
麝月却无奈想着,真的假的又如何?二爷瞧着觉得是真的,那便是真的。
她也没想到,就算自己早有了心理准备,计算落于实际行动来还是心绪难平。由小蓉大爷轻轻扶着身子移了半刻,由两人侧身对着宝二爷所在房间的门口。
耳边再传来小蓉大爷的声音:“宝叔可有给你别的吩咐?”
她缓缓摇头。
蓉大爷眼珠子侧向一边,用余光打量着那里门口探出来的脑袋。他又问:“宝叔有无说要你做什么动作?”
她再摇头。
蓉大爷再道:“姑娘放心,咱们扮假我定不碰着你。”
麝月随口嗯嗯应着,胡乱想一阵,又轻启薄唇害羞道:“大爷也不需为难的扮假,要被宝二爷瞧出端倪来岂不前功尽弃?”
幻想,是最好的媚药。
想象,是最强的期待。
躲在门后的宝玉听不到麝月刚说的最后一句话,也看不到蓉哥儿听到这话后的表情。此刻,宝二爷只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于幻想中。
他竟希望蓉哥儿与麝月拥得更紧,蓉哥儿手脚更不规矩才好。
宝玉只远远瞧得那里折拐走廊中,蓉哥儿用手扶着麝月,见着两人像是说了一阵什么话,然后……
蓉哥儿的手搭上了麝月的细腰。
好啊,好啊。
太好了。
宝玉越发激动了,心里在呐喊:蓉哥儿手快往上面走,往上面走,那里更柔更暖。
只是那边的两人不顺他心意,蓉哥儿的手竟十分规矩,连手指都不乱拨动。看着实在有些失望,正叹气时,只见蓉哥儿的双手缓缓向下。
宝玉再次血涌心头、脉冲百会,激动到上头。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宝玉痴痴笑了,还不忘拿手拂一下自己的身前。那里势态恰如他此刻心情,激动、激动的很。
快了,快了。
他默默念叨着。
见了蓉哥儿手终于停在了该停的位置,宝玉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双唇,只觉有些口渴难耐。
真想走近一点瞧。
近一点,应该能瞧得更清楚罢。
宝玉如此想着,思忖瞬间却见着对面那两人似也有这想法,他们竟然拥着移到了走廊的柱子后面。宝玉因此被挡了视线,暗骂了一声,只得走出房门瞧瞧朝那边轻手轻脚过去。
走了几步,已能瞧得状况。
宝玉还不是满足,再款款上前了几步。忽然对上麝月的视线,他竖起手指不让麝月出声,如若做贼一般细细打量着现场。
才看一会儿,宝玉便发现端倪,脸色骤然变化。怒视麝月,皱着眉头摆头要麝月主动些。
只见着麝月垂下头,丫鬟的双手突然环上了蓉哥儿的腰。宝玉再兴奋起来,心里只对蓉哥儿埋怨,蓉哥儿答应自己试验的结果临头了还这般作假。
蓉哥儿亦察觉了麝月突然的变化,疑惑唤一声道:“麝月姑娘?”
“宝二爷过来了,躲在旁边的柱子后偷瞧。”麝月用极其小的声音回答,“小蓉大爷放手施展罢,麝月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倒这份上她也只好心甘情愿了。
或者说已经认命了。
她知道要是今儿没完成宝二爷的交代,待小蓉大爷走后,二爷定要拿自己撒气。款且,小蓉大爷……哪个丫鬟不想与他亲近了。自己有这机会,虽然是荒唐的机会,却也是其他丫鬟求也求不来的。
麝月在内心尽量说服着自己,只是突然感觉背后受袭,却还是猛的一愣。
耳边再传来小蓉大爷抱歉的声音,她方才回神过来。“迫不得已,姑娘见谅。若是往后姑娘愿意,我可找宝叔将你要来。只是如此姑娘还请留意宝叔神态,瞧他是不是愈发激动了。”
“嗯嗯。”
麝月的心儿突被一股暖意包围,忙忙应下。再朝宝二爷瞧去时,她的心里竟是半羞半喜。轻启红唇道:“宝二爷张着嘴儿吐气了。”
“嗯?”
宝玉确实是张着嘴吐气,还是像一只乌龟般伸长了脖子,上下唇张开呼着由身体里涌出的热气。一双眼睛更是许久也不眨一下,似乎想将眼珠子凑到蓉哥儿与麝月的身下去偷瞧。
贾宝玉有所想,便立刻有所行动。又朝前挪了几步,不多时便之与蓉哥儿麝月两人几步之遥。
恰时间,蓉哥儿有所感,脸色不由变化。贾蓉松开手儿,想扶着麝月起来,计算结束当前。
却不料麝月朝宝玉探一眼,身子如赌气般砸进了蓉哥儿怀里。
蓉哥儿:“……”
不仅如此,麝月还拿住了蓉哥儿手,拿着便往上面提。
这丫鬟……
蓉哥儿无语了,宝玉却激动了。
荣国府的怡红公子在这一刻终于觉得袍下不适,一手扶稳走廊的柱子,一手伸入自己袍内调整。也不晓得他摸着了什么东西,哈哈大笑了两声,还将无语的蓉哥儿吓了一跳。
蓉哥儿回头望去,只见着宝玉岔开着腿,摆着左手狂奔。那模样十分的滑稽,又似他没了右手般。
“……”
走廊里,麝月与蓉哥儿面面相觑,尴尬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
蓉哥儿面对着麝月,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良久才道:“麝月姑娘,可以放开我的手了。”
麝月如梦中惊醒,只瞧着自己那拿着小蓉大爷的手儿按在自己身上。害羞,害臊,瞬间面如血色。
“大爷真坏。”
“我……”蓉哥儿还未做出回应,麝月却急急跑了。
走廊上只留着麝月留下的残音:“我找二爷去了,担心他又闹出什么事来。”
蓉哥儿亦追身过去。
对啊,宝玉这家伙突然发疯是怎么了?难道受了刺激?是自己和宝玉都判断失误了?
待蓉哥儿与麝月走后,那边房间门后走出一个头上包着的丫鬟,正是原来躺床上养病的秋纹。
她呆呆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
ps:宝玉患病的内容终于写完了,本来只想用蓉哥儿视角猜测一下宝玉的心理心路,后来还是决定写下这几章。就是想具体表达,对丫鬟再好的主子,也不可避免的会成为压迫者。
第304章:让我抱抱?
蓉哥儿以前从没真正见过一个人癫狂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今儿见了宝玉,他终于知道了。那种目空一切的冲动与专注,哪怕宝玉已经进了房间,蓉哥儿还依旧觉得院子里留有宝玉身体里未来得及赶上的灵魂。
太快了。
正在指挥着清洁整理袭人与晴雯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是待门关上后从紧闭的门缝里传出男声女声的嬉闹,让怡红院的这几个大丫鬟也忍不住脸红。
宝玉是真的不见外。
蓉哥儿如此想着,瞧着一众清洁的丫鬟还没回神,他轻轻咳一声道:“你们继续收拾着,我还有公干要办,待宝叔……他……忙完了,劳拖几位姑娘与宝叔说一声我不便当面告离暂且先回了。”
晴雯率先回神,从她小琼鼻轻哼了声,亦扬起笑容道:“小蓉大爷公务繁忙,二爷自个又有事儿,倒是院里招待不周。我唤两个丫鬟送小蓉大爷回去罢。”
“犯不上这麻烦了。”蓉哥儿忙摆手道。见了刚刚着一幕,他心里正尴尬着,只想一个人先跑。什么礼节,什么送行,在他看来都不必了。
恰时,旁边麝月紧忙回道:“前番二爷交代的事儿,还未与小蓉大爷说清,正好我送小蓉大爷回了。路上也能说说事儿,倒不耽误。”
蓉哥儿诧异看向麝月。宝玉还交代了什么事情给麝月吗?虽然极其疑惑,倒也没拒绝。毕竟刚还捧着麝月良心,感受她良心冷暖及大小,哪怕麝月找他提的不过分的小要求也是可以的。
“也好。”贾蓉点点头。到底是在宝玉的院子里,又有不少的年轻丫鬟。蓉哥儿这个临客若是的没人陪同送出院去,反而不合理也不合礼了。
他又匆匆扫了眼,只院中除袭人、晴雯、绮霰外,其他诸如紫绡、檀云、四儿、春燕等皆红脸藏着尴尬。
其中四儿、紫绡等模样水秀的丫鬟脸上除尴尬外,还多些其他意味,若嗔如怨。
哪里都有心思多的小丫鬟。
蓉哥儿暗叹一声,当作听不着从门缝里传出的动静,只随着麝月离开怡红快绿的主楼。拐到红花绿叶小园间,蓉哥儿方才再听不到那边的动静。
踏着怡红院曲径,他款款道:“劳谢姑娘相送。”
麝月轻轻嗯了声,轻声答道:“是婢子本分。”
蓉哥儿抬眉回头看她一眼,只见着麝月脸上的红晕已然消散不少,又回复了以往端庄。到底是怡红院里的大丫鬟,又受袭人调教,比其他丫鬟更稳重些。
“姑娘方才说宝叔还有交代,指的是哪方面的事情?”
“二爷倒未明说。婢子也是猜的,只拖这借口来送小蓉大爷,顺道想问小蓉大爷一些事儿。”
蓉哥儿在曲径通幽处停驻,侧目瞧着麝月。讶然想着,这丫鬟真要向自己提要求?问道:“是什么样的事情?”
只见麝月羞臊避开他目光,轻轻道:“咱们家二爷的如何能治的?小蓉大爷可清楚?”
额?
原来是问宝玉的病。
宝玉的病如何能治,这个东西他也不知道。蓉大爷不是医生,更不是心理医生。这丫头真是会给他出难题,按照今天宝玉的表情,他已经能确定一点那就是宝玉对于某种画面有着强烈的渴望。
他挑了挑眉毛,无奈道:“药能医病,不能医心。如今我也不晓得怎样才能助的宝叔了。等过几日,且让人送一剂药了你给宝叔熬上,瞧他吃过后可能好转?”
“能医二爷的药?”
“算是吧。”
那种药,刺激的是人体的生理反应。哪怕在宝玉心理刺激不够的情况下,吃了药也能让他的小宝玉起变化。
他曾听一个医生朋友说过,心理反应会很大程度上影响身体反应。
只是这东西,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如果心理问题不根除,那样的药用过几次也就慢慢失消了。甚至还可能出现,明明身体难受着,宝玉心里却不太愿意去解泄压力。
麝月幽幽无奈回道:“二爷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凡有不和二爷心意的不论大小事务,他都对丫鬟们打骂。以往怡红院还有婆子嬷嬷们管教能压得了二爷,现在李嬷嬷等人都失了势,花大姐又管不住二爷,晴雯……”
看着麝月摇头,蓉哥儿耸了耸肩膀。宝玉房里的事情,他怎么好管。能劝得两句也算不错了,难不成还去找宝玉老子去?
他现在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毕竟宝玉如今也成了可怜人。
蓉哥儿问道:“将最近两月宝叔在院里行为说说,或能查得出他病根。抓住了病根,医治亦也便利了。”
麝月又慢慢红了脸。回道:“起初因碧痕是伺候二爷洗沐的,两人本是极亲近。不知哪里开始,碧痕偶受二爷虐打,于是房里慢慢传出二爷那里不太中用了。二爷自己也慌了,忙下了禁口令,后来又寻花大姐、紫绡、秋纹等亲密。只是……”
“只是一次比一次不中用?”蓉哥儿急忙问道。
麝月羞着点了点头,答道:“也是她们几个找花大姐诉苦时,我无意间听到的。后来小蓉大爷来了一趟院里,那次二爷很开心。不知怎么以为全好,又拉着丫鬟亲密……”
“唉……”
“后来二爷将主意打到晴雯身上去,晴雯却不应二爷。还说什么二爷有胆便去找老太太将晴雯要了,那样她什么也都应着二爷。二爷哪里敢去找老太太,又缠了花大姐与秋纹等人一阵,最后又闹到佳蕙、四儿、檀云等丫鬟身上去。”
麝月缓缓说着,又不时摇头。“今儿一早不知怎么地二爷突然兴奋大叫,清早时正好秋纹在服侍,便拉了秋纹去榻上。哪里想到,才没多久二爷便打骂赶着衣裳不整的秋纹出了房,还一脚踹秋纹磕了脑袋。”
蓉哥儿静静听着,又问了一些细节。然而,他问得越多,心就越沉。到最后,蓉哥儿发觉宝玉的症结竟要追述到张红尘那里去。
他懂了,完全明白了。
也晓得了宝玉的心理变化过程,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现在的宝玉要靠碧色刺激还能起势反应。
“劳烦姑娘说了这么一通,当下也快出院子了,姑娘不必再送。院里还不知什么情况,姑娘比怡红院其他丫鬟更稳当,还需你过去主持了。”
麝月被哄了这一言,诧异不知所措,只点着脑袋道:“婢子会贴心留意二爷情况。”
蓉哥儿无声笑一下,摇头晃脑出了怡红院。
宝玉啊,宝玉。唉……说来也全都是自己的过错,清虚观那次善后没处理好。更没想到宝玉后来还和张红尘打得火热,以至于慢慢让宝玉走偏。
说来,蓉哥儿现在也多少能理解宝玉的心理。当初因为张红尘让宝玉在某些方面出现了认知错误,后来虽然慢慢调整,可受过刺激的宝玉心里情趣渐消。
尽管宝玉想极力变回原来大爷样子,内心上却是源于对社会身份及贾政的原因。
“我怎么有种负罪感。”蓉哥儿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宝玉真正变成这样的关键节点,估计是那次晴雯无意中摔到我身上吧。他在看到自己揽着晴雯时,发现内心会激动其他地方也会反应,所以才导致现在一心追求这样的刺激。”
“可能连其他方面的刺激都被他脑海主动屏蔽了,只有再见到类似上次晴雯、这次麝月时发生的事情,才能刺激他起那样的反应。”
我他娘的都要成心理分析师。蓉哥儿自嘲着,也不知自己分析得对不对。又琢磨为什么早上自己拉小丫鬟手时宝玉没反应,这次抱上麝月,宝玉反应这么答。
估计是因为晴雯麝月是宝玉的身边人、熟悉人、亲密人。
以后可难办了。
蓉哥儿长叹一声,决定以后没要事时绝对来来见宝玉了,省得宝玉的某种刺激属性一步步升级。
接下几日,他躲去水利营田府。
即便从水利营田府回来时,都要特意去忠顺王府里请安磨一下时间,等天色黑了才回宁府。
这日一早突来阵大雨,倒打消了蓉大爷出城的意思。待雨过天晴,已是晌午。
想着好些日子没去瞧自己的宝贝儿子了,换了没有熏香的衣裳的,又稍作收拾领着小雀儿往尤氏院子去。
“真像他的老爷,才几个月大小竟知道讨要东西了,别人要占他的一点便得闹。”
“孩子随爹也好。好好的哥儿要成了秦氏那样,将来府里反倒有得愁。”
蓉哥儿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说着秦可卿的坏话。只是他却反驳不了,可卿太过和善显得可欺,在这种颇原始封闭的社会里,男孩子还是张扬一点有些棱角的好。
至少别人不敢欺,更不易欺。
蓉哥儿摆手阻止了尤氏院里丫鬟打帘通报,挂上一嘴的假笑过去,大声道:“是哪个当着太太面挑拨了?”
房里正逗着孩子两人一愣,李纨听清了蓉哥儿声音,脸上稍有愠色。没好气道:“偏你是狼心狗肺的,我夸着孩子,反你在这里挑拨。”
蓉哥儿一只脚迈进房,看着李纨冷脸,一时间没想起自己是如何得罪了这妮子。讪讪笑着,忙道:“原来是婶子在这里,婶子自然不会是挑拨的人。”
尤氏好奇瞧了眼蓉哥儿与李氏,这两人今儿的表现对她来说太怪异了,以前从没见过。只是看着李纨还冷着脸,尤氏亦瞪蓉哥儿一下。哼道:“你家婶子不会是挑拨的人,那么蓉儿口中说的挑拨人便是指我了?”
“咳咳……”蓉哥儿忙摆手,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是怎么了。讨好着笑道:“太太与婶子都不是挑拨人,方才一定是哪个没见识的丫鬟说的。”
旁边银蝶、素云二人脸色骤变。银蝶敛笑低头不敢出声,挑拨主子们关系的事情她可当不起,哪怕是玩笑话她也不敢认。
倒是素云瞧了自家奶奶脸色,又看蓉大爷讨好样子,忙道:“都是婢子不识体,小蓉大爷要罚便罚我罢。”
蓉哥儿也没想着自己一句玩笑,会惹出这样动静。倒是瞧得素云神色间所有示,嘿嘿笑道:“你们还当着了,就是可卿听了哥儿像我不像她,她也是开心的。婶子今儿怎么得空过来?”
李纨款款道:“咱们这样做清闲奶奶的,哪里比得了蓉哥儿这样的达官事多。人闲了,自然要到处走走。我不止今儿来了你们家串门,早前连着几天都在你家太太院里蹭的晚饭。”
珠大奶奶什么时候得了琏二奶奶的病?
话里话外感觉阴阳怪气的。
蓉哥儿暗暗朝素云看去,素云亦是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显然珠大奶奶今儿是带着气,这种气的源头还是出在蓉大爷身上的。
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她?蓉哥儿用自己脑袋瓜子快速想了想,好像有十多天的时间没去稻香村了吧。
连稻香村都没去,更是没见着过李纨,想得罪也没机会啊。
她怎么会这副样子了?
女人啊!
蓉哥儿正想着怎么回,无意间却瞧得尤氏脸上那怪异神情。心里莫名的一紧,宫裁啊宫裁,你表现得这么明显,是生怕尤氏瞧不出咱们的关系吗?
贾蓉尴尬对尤氏笑了声,才接李纨的话道:“婶子常来府里走动也好,太太有婶子陪着,院里也热闹了不少。”
尤氏皮笑肉不笑看着他。
李纨道:“你们喜欢热闹,我却不怎么喜欢。热闹过头了便觉得烦躁,这会儿你过来热闹,咱也该回去歇息养静了。”
这妮子是一点面子不给啊。蓉哥儿看着李纨唤着素云离开,他错愕立在那里。等珠大奶奶走了,方才与尤氏笑道:“小儿劳烦太太照顾,他近几日可还乖巧?”
尤氏瞪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几个月大的小子能懂什么乖巧。倒是你的大婶婶常来教他叫爹喊娘,这会子就讲得出爹妈两字了。”
“让我抱抱?”
“你把我客人气走了,还想抱我孙子,哪来的道理。该上哪里,上哪里去。”
尤氏抱着大哥儿头也不抬。
第305章:尤二姐的婚姻大事
“她自个要走,哪里是我气的。倘若婶子心里有气,合该也拿我这侄儿训话,哪能她自个跑了。”蓉哥儿狡辩道。
尤氏若有所指道:“不管你们搞什么鬼,我只瞧得是因你来了,她才走的。下人奴才们也只能见着西府珠大奶奶脸色不善地从咱们家回去,传出去岂不让外人误会咱们家人欺负节妇了。”
欺负,也不能算是欺负吧。
那样宝贵的东西,蓉大爷都舍得给,甚至亲自喂食。蓉哥儿撇嘴想着,太太尤氏是没瞧见珠大奶奶吃得满嘴晶莹的样子。
“好罢,好罢。我这会儿就过去赔罪。”贾蓉如此说道。
尤氏也不回。蓉哥儿只好眼巴巴瞧着尤氏怀里抱着大哥儿,私下想着什么对策将大哥儿带回可卿院里才好。
恰时,有小丫鬟进来。丫鬟见了房里人先给蓉大爷请了安,才款款走近尤氏身边,提起手来竖着五指与尤氏瞧瞧说话。
偏蓉大爷也不知道丫鬟说了什么,只好瞧向身后的雀儿。待小丫鬟说了一通,尤氏不急不慢道地与大哥儿奶娘吩咐:“今儿孩子也累了,带下去歇息,好生照顾。”
尤氏又看向蓉哥儿。“这会子我过去后院一趟,蓉儿该赔罪便去罢,勿要留在我院里吵闹。”
院子主人也不在,贾蓉亦不好留。当面告离,无奈退出了房间离开院子。
出了穿堂,蓉大爷撇嘴道:“丫鬟与太太神神秘秘的说什么了?”
小雀儿回道:“这次倒不是什么奇怪事。刚来的丫鬟给太太回的是后边小院里的尤家事情,似乎与尤二姑娘的婚事相关。尤家老太太找太太过去,想求太太帮忙了。”
“二姨妈的婚事?她不是早早许了人家吗?”蓉哥儿惊奇道。
小雀儿笑道:“大爷连忠顺王妃每日口味都能打听清楚,怎么连家里亲戚的婚姻大事反而不知了?”
“你懂什么,待王妃娘娘好是我知恩图报。”蓉哥儿淡淡哼一声,“且不说尤家老太太是带着两个亲女儿做的太太后娘,尤家老太爷又去得早,也就咱们是积善家不缺那些银子,她们上门才衣食用度宽放招待。真要论起来,这样老太太与那一双姐妹还没后街连宗的贾笑兄弟亲。”
还有一点,蓉哥儿没说。一个家族大了,亲戚也就多了。这样的亲戚不知道多少,平时又没什么往来,关系哪里能亲得了。
更不提,蓉哥儿本就是李代桃僵的。而且连尤氏都是贾珍后来才娶的填房,尤氏那没血缘关系的且不怎么往来的亲戚,能算是哪门子亲戚?
当然,尤老娘也常主动上门来,却也都是抱打秋风的主意。
别人上门来好歹还会提些东西的,哪怕只是带了几条青瓜几根葱过来。不在乎到底值几钱,不在于府里缺不缺,甚至临时在南城买两个一二文钱的苦饼也比次次空手的好。
小雀儿道:“尤家老太太也是精明的,前些日子还求到了咱们奶奶这来。”
蓉哥儿问道:“哦?是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原来尤家二姐打小和人定了娃娃亲,还是城外皇粮庄头张家。没承望,近年来张家一日不如一日,早早败落了。那老娘心里打着算盘,二姐生得如花似玉这会嫁进张家去跟着吃苦不说,还白白耗费了家里出的嫁妆。所以打主意请奶奶出面,去张家帮二姐解除婚约了。”
“解除婚约?张家人会愿意?”
“想来那边是不肯的,不然也不会求到府里来。”小雀儿猜了一句,又凑着蓉大爷道:“要我是张家的,我也不愿意。白得这么一个漂亮媳妇,还能与宁国公府沾上亲戚,只要家里有个头脑灵活的说不得张家就富贵起来了。”
“你倒计算得好。家里亲戚多了去,哪里一个个能起来。”
小雀儿笑道:“大爷在府里过的日子,自然与他们在庄上过的日子不同。前两日还听园子里的姑娘姐儿准备做宴,计算了二十来两银子还觉少了不够用,放到庄上的人家二十两可够一年吃的。只要张家的人聪敏一些,哪怕捡着一个小差事,对他们来说也算富贵了。”
也对,几十两银子对贾府这样的人家来说算紧巴巴用,但是对城外的普通平民来说却算一笔不小的钱款。
蓉哥儿笑问道:“你家奶奶是怎么回的?”
小雀儿道:“奶奶倒没怎么作声,只是尤家老娘一味说张家如何破败,又讲那张华如何不成器,又说张华与张家老爹断了父子关系。”
“倒也属实是一个火坑。”蓉哥儿无奈道,“尤家要退婚,亦是两败俱伤的法子。既然她们想出这办法,少不了要给张家补偿。若是张家所需银子不多,便让你家奶奶拿了银子消了这事罢。”
照蓉哥儿的想法就是,能用银子解决的,就不要动用别的。尤家老娘如果常来扰,还不如送几十两银子过去,让尤家自己和张家去解决。
小雀儿回道:“她们哪里肯,只想着府里有人能出面才好。”
蓉哥儿细细琢磨一下,也算明白尤家老娘的心思。退婚不论谁先提的,对另一方的名声到底不好。若能和气解决也倒罢了,若是协商时惹怒了张家,最后尤二姐不仅顶个定过亲的头衔连名声还败了。
贾蓉叹一句,“她们爱怎么办便怎么办罢,再求上来只管请太太去管。太太愿意找人出面去退婚也好,愿意拿钱给尤家去处理也罢,不论什么我也同意。”
小雀儿嗯声点头,道:“奶奶也是这般说的,到底是太太家里亲戚,咱们院里都是晚辈,合该也得由太太拿主意。”
蓉哥儿无所谓地摆了摆头,前后竟没见着李纨的身影。只得朝往会芳园的方向寻去,又要雀儿找过往丫鬟打听珠大奶奶朝哪边走了。
小雀儿悠悠翻上一个白眼。
没过一会儿,蓉哥儿终在会芳园一处近水亭台边寻到珠大奶奶。
“婶子在这了?这倒是个好地方,以往还没留意,竟然这里还有几株芭蕉。”蓉哥儿嘿嘿笑着走过去,一点也不显得生分。讶然指着一处,道:“婶子逸致真是独特,别人临水赏莲,独婶子在此赏的是芭蕉花。”
李纨幽幽斜他一眼,冷声道:“能将美人蕉错认成芭蕉的,你也算是第一人了。”
蓉哥儿哪里不知道亭子旁边种着的是美人蕉。芭蕉与美人蕉虽然叶片样子相似,其他地方可大为不同。
最大的区别就是芭蕉茎秆粗壮如人腿,美人蕉茎秆却只有手指粗细。且芭蕉树高一丈左右,美人蕉高不及丈半。其花朵亦有别,芭蕉花果如红色心脏,片片凋零后显芭蕉小果。美人蕉多为红、黄二色,花瓣柔软如若身袭长裙的美人。
蓉哥儿款款走去,瞧瞧拉上李纨的手儿,说道:“原来这叫美人蕉啊,难怪花色妖娆竟能及得上宫裁十之一二的美丽。”
李纨还未做得反应,旁边小雀儿已是翻起白眼来,李纨身后的素云更是偷笑。
蓉哥儿没好气瞪两丫鬟,道:“难不成我说错了?呀,定然是近来思念过度,这会子见了宫裁眼睛全留宫裁身上不愿挪开,以至没细瞧这美人蕉花朵的样子。美人蕉虽称美人,可起这名的定没见过真正的美人,这花儿哪及咱们家珠大奶奶半分。”
女人最好看的时候就是她板着脸,又忍不住想笑的时候。
现在的李宫裁便是这样的,从白璧无瑕的小鼻子里哼出一声,果然甩开了蓉哥儿不老实的手。然后她板着脸,想作严肃样子,却又有些忍不住的笑意。
李纨尽力板脸,却连眼睛都眯笑起来。她亦见着蓉哥儿脸上笑意,还有素云、小雀儿二女脸上的忍俊不禁。哼道:“这会儿给我捡中听的说了,方才在尤氏面前时,不知是谁怨我挑拨你们府里关系了。”
蓉哥儿呀一声,大怒道:“是哪个混账东西,竟然用这般的恶意心思猜测咱们心善仁慈的珠大奶奶。还请告诉我,我定为宫裁主持公道,立马去抓了他扒去皮,再送到潮湿且黑暗无光的山野洞穴去,让他冷死在里面。”
“嘿。”李纨侧目看着他。
“宫裁不会是说我吧。”蓉哥儿诧异回道,“这……好罢,我也罚小蓉大爷今晚扒去皮,一样送到潮湿且黑暗无光的洞穴去。”
李纨听着总觉不对,稍稍打量蓉哥儿才发觉这混账脸上藏着怪笑。细细琢磨一下蓉哥儿的话,不由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扫一眼旁边素云、雀儿两个丫鬟,她们竟还是没听懂的样子。
宫裁只得暗暗用眼神剐蓉哥儿。
“天下虽大,然所有地方都是有主的,又不是你要将人关哪里便能进哪里。你愿意进去,人家主人也未必给你了。”
“我就不信没有我拿不下的。”
“这话我倒相信。”李宫裁悠悠道,“到底倚霞阁的景色好,特别是那里的黄昏夜景,实在让人留恋。以至于有的人,天色黑了也要上倚霞阁去,可真是惦记得紧了。”
嗯?
怎么说起倚霞阁来了?
蓉哥儿眼珠子乱转,倒是想起自己最近确实晚上常在倚霞阁歇息。只是李纨是怎么知道的?府里有告密的内奸
蓉大爷顿时朝身后的雀儿看去,能知道自己每夜去处的,也只有的雀儿这个丫鬟了。
小雀儿此刻却一脸茫然,不知大爷沉着脸所谓何意。
珠大奶奶淡淡道:“古书有云: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要不是这几日在你家太太院里呆得晚了,还不晓得你每日办完公务回来,夜里还要跑倚霞阁去公干了。”
额……
这妮子是吃醋了?
蓉哥儿心头大跳,不应该啊。珠大奶奶怎么会是轻易吃醋的人?她又是王熙凤。
他的脑袋飞速旋转着,急切思量,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不成是自己近来十多天都没去稻香村里,这妮子感觉到了冷落,然后又撞见几次自己夜里往倚霞阁跑。所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李纨心里暗暗对比起来生出气了。
想到了根源就好办了,蓉哥儿摸着下巴嘿嘿笑道:“宫裁说得也不差,近来确实公务繁忙。倒也多亏了宫裁帮忙先整理出了一册农书,不然夜里我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哪怕在水利营田府里住上一两个月亦不是没可能的。”
李纨将信将疑瞧着他,淡淡道:“你的公务不必同我来说。”
蓉哥儿回道:“省的,省的。只是近来得宫裁帮忙不少,到底要给一个信息反馈,也好让宫裁知晓后安心。最近日子倒也有些关于公务事儿要问琏二婶婶,平时我又不在府里,只能趁着回府后夜色尚早去琏二奶奶那里打听。”
李纨蹙上眉头。心里暗道:你和凤丫头的关系,府里还有几个不晓得的?在我面前打马虎眼?在这里唤着琏二婶婶,私下里还不是亲切地叫着凤儿凤儿。
她也是幽怨想了一通,也知自己没立场生这怨气。当下又查自己手儿被这混账拿捏,再看他脸色,尽管明知蓉哥儿说得假话亦也当真话听了。
轻声道:“凤丫头大字不识一个,她能帮上你什么。农书剩下的内容,我还在帮你整理着。你若有其他的问题,倒也可去稻香村里寻我。”
这声音好温柔啊。
宫裁说的去稻香村寻她,不就是在表达某种暗示?蓉哥儿被挑拨得心痒痒。忙道:“我一定过去,希望宫裁不要怪我总去烦你才是。”
李纨只觉手儿被抓得越来越进,甚至身子还跟随着一股莫名而来的力气直往蓉哥儿身上靠去。正要顺着蓉哥儿的话应下,却突然察觉后面有只熟悉的大手作怪。瞬间挑起她一些辛劳又欣快的回忆,张嘴后声音也变得更柔和起来。
“蓉哥儿若是体贴,你心里自然有分寸。款且,素云也会一直在旁边服侍。”
看来又要享受齐国人的福气了。蓉哥儿心里一乐。
第306章:青瓜上的刺怎么没了?
“又想什么?”李纨忆起那日酒醉失态,自己竟主动俯身吃东西,让蓉哥儿好生得意。哼着道:“我回去了,蓉哥儿若关心农书进展还得往稻香村来。”
贾蓉心里也有苦。不是他不愿意去稻香村,而是怕进大观园。宝玉房里的丫鬟走动也多,哪日路上撞见被传到怡红院里,贾宝玉还不得追上来求自己进和丫鬟们做荒唐事?
有时,男人面对美色是不经求的。温柔乡是英雄冢,蓉哥儿也清楚认知自己做了英雄,当下更怕。
他忙拉住宫裁,好生说道:“我一个成年结婚的哥儿总往大园子里跑,说来也不太像话。那里又住着史家、林家、薛家的姑姑,还有那么多丫鬟、女尼、戏子,就连府里几个姑姑也年纪近长,到底不合适常去。”
李纨款款道:“薛家的、林家的是怎样个情况,太太们不晓得,我住园子里的还不清楚吗?那两个姑娘可没少去倚霞阁里陪凤丫头。”
蓉哥儿笑道:“该是她们姊妹关系亲厚罢,想着琏二婶婶单独住在会芳园里,担心着她犯闲无聊。”
李纨自是不信的。林黛玉的情况,她不知道。至少薛宝钗是她亲眼瞧见过的,还是瞧得赤条条样子,害得做了半年累人的梦。
她正欲回,却也记起近来西府的丫鬟们常带着东西往稻香村跑,那热情模样也着实令人害怕。万一西府丫鬟们无意撞见了两人正欢也不好。
只得勉强回道:“反正她们是否亲厚姊妹,与我也无关。蓉哥儿不愿往稻香村去,我也没法子。我又不求着你,爱来不来。”
蓉哥儿捧上宫裁的手儿,轻道:“这话伤人了些,哪里是不愿去。只是担心坏了宫裁名声,害怕往后宫裁在两府里左右为难。”
说上这些事儿,李纨亦是心乱如麻烦躁得很。当下也不回蓉哥儿的话了,一面瞧着溪水下鱼儿自在,一面放空思绪茫然乱想。
蓉哥儿细声说着:“进西边大园子总是不便,宁国府里亦也宽敞。编撰农书的地儿也能寻出不少了,且不说空着许多房间天香楼,还有的前院大书房、丛绿堂里偏书房,东北溪边的凝曦轩。处处也能做编书看书的地方。”
李纨幽幽看他一眼。若是正经编书,只要僻静哪里都成。可最重要的,她还想同蓉哥儿能私下呆着。且不论是否寻欢,哪怕只是两人相辅着看书读书编书也好,一样得寻处满意的僻静地。
“宁国府前院大书房,那里偶尔待客,又岂能行。丛绿堂那处不是你们府上留给北静王妃的退居处?哪日王妃来了,我岂不是鸠占鹊巢。凝曦轩、天香楼更是宴客地,我也不想去。”
蓉哥儿思忖一下,凝曦轩多是爷们推牌喝酒处,确实不好。天香楼倒是可行,只是……他突然观察得李纨面上不忿,猛记起李纨曾竟倒说过挺喜欢丛绿堂那处的。
轻声笑道:“丛绿堂哪里又不是被划入了谁人的名下,郡王妃能住的,宫裁更能住得。款且郡王妃一两个月时间也难得来上一回,哪日等郡王妃来了,不过分出部分房间给她们退居。”
李纨绷着脸,私下细细琢磨。稻香村最近是去不得的,不然自己也不会常常跑到东府来避祸。天香楼离倚霞阁也近,哪日要碰上凤丫头,少不了坏了心情。
算来算去,也就丛绿堂最合心意。
“还不晓得丛绿堂被郡王妃住过后,改成了什么样子。”李纨酸溜溜说道。
蓉哥儿却猛然眼前一亮,笑来道:“不如我带宫裁过去瞧瞧,也看好房间,平日困顿时亦能在丛绿堂里歇息。”
李纨稍有心动。却在蓉哥儿炙热眼神下,害羞道:“昨儿我瞧书晚了,竟忘了擦洗身子。改明日再过丛绿堂罢。”
蓉哥儿挑了挑眉,这妮子不爱干净啊。这天气竟不洗澡就算了,连擦也没擦。不过她们这些做奶奶的天天呆在静处,热时又能吃冰纳凉,既不出了汗更惹不了脏。
他凑嘴过去小声说道:“待会我要小雀儿给宫裁打水来,我定帮宫裁将全身擦洗了干净。”
李纨另眼看他,臊着笑道:“可是蓉哥儿亲口说的。”
“不仅亲口说,还会亲身行动了。”
“……”
小雀儿听着两人说着瞧瞧话,脸色却愈发不善。这些年头,她在蓉大奶奶房里都没做过这样的粗事,反倒是大爷为了珠大奶奶要自己去挑水。
悄悄剐了这对狗男女一眼,又看旁边的丫鬟素云,暗想着干活的人怎么也该是这蹄子。
蓉大爷与珠大奶奶还在会芳园里计算着,稻香村里却有几个老婆子走在了门外。
一人问道:“姑娘可晓得大奶奶什么时辰能回得?”
碧月回道:“时间说不准的,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且等奶奶回来我再禀告。”
婆子们听了忙摇头,篮子里捡了一个大西瓜送上。笑道:“哪里能有什么事儿,只是想着最近天气燥,特意挑了些甜瓜孝敬。”
碧月回道:“三天两头送瓜来,奶奶也念你们的好。可惜奶奶近来忙碌总不在房里,咱们院里人也少吃不下这么多,往后过来时还是莫要如此的好。”
另有一婆子刚从山脚转过来,同样提着一篮子。见了稻香村外情形,紧忙提着瓜篮子挤上前来,乐呵笑道:“都是咱们奴才的一点心意,姑娘且先替奶奶收下罢。”
碧月见着这群人儿,实在无力拒绝,亦只好收。
却不曾想,这些才到稻香村送瓜的婆子们,又提上篮子往秋爽斋去也。
探春听了,人也不出房间。只冷着脸骂道:“她们只怕是送错了人。”
丫鬟待书回道:“外边小丫鬟也在打发,只是这些婆子们鬼一样的精明,丫鬟们哪里是她们对手。一个都难应付,能何况一群。”
“一群?”
“可不是嘛。本是见着一两个才过去,还没将她们打发了,后面又来几个婆子。一个个手里全提着东西,那热情模样可能吓死人。”
探春诧异问道:“她们是给所有丫鬟都送了瓜,还是单送了咱们这里?”
待书回:“听婆子们私下闹腾,似乎有的刚从珠大奶奶那边过来。好像今儿珠大奶奶又不在院里,这才所有人挤咱们门外了。”
探春道:“以往也不见她们这般奉承,最近是怎么了?”
待书笑着回道:“姑娘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早些日子玉钏儿的姐姐死了,太太房里头还空着一个大丫鬟的位置。这些婆子的女孩儿如今都在太太屋里做丫头,打着算盘要赚那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分例。”
探春听了更恼,骂道:“主意都打我身上来了,太太房里哪个做大丫鬟,哪个做小丫鬟又岂是我能多嘴的。让人将她们全赶了,堵在外面像什么话儿。”
待书道:“姑娘也别气,已让丫鬟们劝离这群婆子了。倒不必冷脸待她们,这些人儿不得势时就和饿了几天猫儿狗儿般温顺,等到哪天得了势她们又占关系跋扈起来。”
“从来没有一个能在主子面前嚣张跋扈的奴才。她们钻研她们的,即便成了太太跟前红人又如何,在我面前跋扈的少不了赏她个巴掌。”
探春没好气说了一句,也不再问了,只管让丫鬟去把婆子们打发。
且说珠大奶奶进丛绿堂后,等再出来时就跟换了个人般。也不知是天色黄昏的光芒照着她的脸儿红润,还是本就该如此的。
她的脸蛋儿此刻就像是喝酒上头后一般,虽然也又清洗模样显得的干净,但步伐却也似喝醉后稍稍不稳。
珠大奶奶由素云搀扶着,还不忘吩咐道:“明儿带人来将那房间收拾了,把稻香村里书房书本也拿一些过来。”
素云一一几下,问:“往后夜里也住这边吗?”
珠大奶奶剐她一眼,哼道:“你这浪蹄子今儿没得愿,心里不甘?以后会给你机会,夜里不回稻香村,岂不是同凤丫头般一点不像话了。”
素云低声回道:“奴婢想的是明儿奶奶得帮史家丫头筹算开宴的事儿,怕是没得时间过来宁国府了。”
李纨腿儿稍软,竟将这事给忘了。款款道:“明儿你带两个小丫鬟来收拾就行,接后两日园子里热闹,少不得要请老太太她们,也不便往这边跑。慢慢来罢,不急这一时。”
一主一仆聊着,等回到稻香村时天已成了青色。落日的余晖稍有光芒,勉强能看得清前面水田里一片片稻子被稻穗压弯了腰。
李纨计算道:“这些日子也该收割了,这事儿莫要忘了,收割前记得提醒我去唤蓉哥儿过来观礼。”
素云笑道:“奴婢省的,全记心里了。”
两人进了房,碧月才赶来回话,将今儿婆子送瓜的事情一一说了。李纨幽幽叹气,这些婆子们也是难缠的。蹙眉道:“往后再来,便直说院里瓜果太多不宜收了。”
碧月问道:“若是这些婆子说起请求的事儿,奴婢该如此回应?”
李纨道:“你家的奶奶虽管着内宅和园子里的事务,却插手不到太太那里。能捡着这些,还是别人嫌弃不要的,哪里有什么能耐。帮不上,就是帮不上。只管告诉她们,往这边送,还不如送倚霞阁去。”
素云笑道:“她们鬼精一样的人,估计早打着心思要去倚霞阁孝敬奉承了。只是倚霞阁在宁国府里,带了东西过去,少不得给珍大奶奶、小蓉大奶奶也一并奉上。可会让她们心疼。”
李纨道:“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分例,她们求得还能心疼这点瓜钱?”
素云又笑:“奶奶也岂不知二奶奶在府里的名声,那些婆子们背后可没少骂她。如今瞧着二奶奶不管事了,心里可欢喜着,怎么还能送上门去自找不痛快?”
碧月亦跟着道:“可不是。我也提听过几声,那些婆子私下说着送再多东西也未必能讨得琏二奶奶满意。东西一件件送去了,万一琏二奶奶不愿帮忙,所有心思也全浪费了。”
李纨冷淡道:“她不愿,我就愿了?”
素云笑道:“哪个不晓得咱们奶奶最心善仁慈?”
李纨摆摆手再不愿的论这事。
过后两日,珠大奶奶也未再去宁国府里,倒是被一众园子里的姑娘们拉着参加她们的诗社活动。
蓉哥儿倒也听说了,原是做了个什么螃蟹宴。连王熙凤、秦可卿、香菱等人都在邀请之列,反倒是他这个蓉大爷竟会全然无分。
王熙凤喝酒回归,瞧着他这样子,让平儿洗了一条青瓜来。
“今儿螃蟹没吃着,酒也没喝成,尝尝这个。刘姥姥从乡下带来的。”
蓉哥儿拿着青瓜打量,这玩意不大不小……
他问道:“上面的刺儿怎么没了?该不是你用过的罢。”
王熙凤茫然不解其意,撇嘴道:“那老人家辛苦带来的心意,新鲜的很,哪里会这般糊弄。”
蓉哥儿还是不敢吃,一根筋问道:“那青瓜上的刺怎么没了?”
平儿回道:“怕伤着大爷的手儿,特意精心洗过了。”
蓉哥儿听了平儿的解释后,方才稍稍放心,又细细端详王熙凤样子是不是在说假话。他曾经低头下去已经觉得奇耻大辱了,虽然还能认为是闺中乐趣,但要是吃了用过的瓜可就真郁闷了。
李纨道:“你家的奶奶虽管着内宅和园子里的事务,却插手不到太太那里。能捡着这些,还是别人嫌弃不要的,哪里有什么能耐。帮不上,就是帮不上。只管告诉她们,往这边送,还不如送倚霞阁去。”
素云笑道:“她们鬼精一样的人,估计早打着心思要去倚霞阁孝敬奉承了。只是倚霞阁在宁国府里,带了东西过去,少不得给珍大奶奶、小蓉大奶奶也一并奉上。可会让她们心疼。”
李纨道:“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分例,她们求得还能心疼这点瓜钱?”
第307章:蓉哥儿应了我罢
连林黛玉也晓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道理。
蓉大爷只消得嘿嘿阴笑两声,眼珠儿也不带转的,脑袋那么一侧便拱进了凤姐儿的怀里最软处。伸出手儿环住凤姐的细腰,将其按在榻上。笑问道:“你当真要听一个解释?”
王熙凤呀一声,手儿已拉上蓉哥儿膀子,略有狼狈。回神来,咬牙道:“好没规矩的东西,你要吓死我。”
蓉哥儿回道:“好凤儿不是最喜我没规矩吗?”
“牛牝里掉出来烂了心的混账。你没规矩还诬陷起我来,还要怪我教唆的不成?”
王熙凤骂骂咧咧瞪着他,喉咙里还有一大堆要说的话儿,这时也出不了声音了。只能这么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又过两个呼吸,凤姐儿连眼睛都眯上了。
好一会儿,她啐了两嘴。傲然哼道:“我这嘴儿你能堵得了几刻?今儿只要得了空,就骂你。”
“多好的一个奶奶,怎么就生了这样一张嘴。”蓉哥儿无奈叹一句。
“这嘴怎么了?”王熙凤不甘示弱直视他。
蓉哥儿立回道:“嘴挺甜。”
如此,王熙凤终绷不住笑了,忍俊不禁道:“才喝过酒的,哪能有甜味,定是你尝错了味。”
蓉大爷侧着脑袋回味片刻,皱眉道:“方才未尝得真切,得再多尝些时儿才能分辨得出。”
“又肏鬼吊猴的,哪个还许你尝了。”王熙凤躺在那里双手撑着,没好气看他。哼道:“你不把青瓜的事儿说清楚了,咱们这恩怨还不得完。”
“怎么说清楚?”蓉哥儿却不规矩,直接岔开五指握住她的手儿。嘿嘿笑道:“凤儿要我如何解释?”
王熙凤骂道:“你将青瓜笑作那玩意儿,还不是背后嫌我放荡?我行得堂堂正正,这边园子寻常又进不来其他男人。除了你这野牛肏的黑心犊子,连个公的都没有,还被你这般冤枉。我明儿就搬回西府去。”
“我哪里是那意思。”蓉哥儿才觉得冤枉了,私下玩笑的也常开,今儿怎么就翻脸了。悄悄朝平儿看去,平儿却也不知道奶奶是什么情况。
平儿又瞧旁边的林红玉,林红玉小声回答:“今儿在园子里时,二太太招奶奶去说过话,回来后奶奶脸色便不大好。”
林红玉声音虽小,却像是故意说给蓉大爷听的,恰能给蓉大爷听清缘由。
这丫鬟只见蓉大爷嘿嘿笑一声道:“那些太太整日闲出病来了,咱们管她们说什么去,过好咱们的日子就行。凤儿要不开心,我去西府走一趟,当面问问她们要做什么。”
凤姐儿也知自己今天敏感了些,这会儿听蓉哥儿的话后气也慢慢消了。幽幽道:“去西府倒也不必了,只是太太也说得对。不管怎么计算,我还是西府的琏二奶奶。如今大半年也没回西府住过一日,等过几日老太太大寿时客人们来了,私下又有得议论。”
蓉哥儿拉凤姐儿在榻上坐起身子,揽着轻声道:“往常不也这么过来的?即便住在东府,也没少了规矩不去西府老太太那请安。不过来回路途远了些。”
王熙凤缓缓翻了个白眼,自己和他说的是一件事吗?哼道:“反正只害我的名声,你倒自在。”
蓉哥儿缓缓说道:“哪里有害什么名声。当初便说过了,凤儿住东边来静养身子。如今连那些姑姑们都不住西府了,你回去作什么?宫……珠大婶婶也住进大观园里,与凤儿住在会芳园中有什么区别?”
区别当然还是有的。至少,二太太王夫人知道贾蓉和王熙凤之间的底细。时间久了,省不得大太太也起疑心,又找缘由闹事。
估计王夫人也是想到这点,才计算逼着凤姐儿回西府住。
蓉哥儿见凤姐儿沉默不语,轻声劝道:“会芳园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地儿,连北静郡王妃也寻了丛绿堂作退居。连她都能来住的,凤儿住这边她们能有什么话说。明儿我找可卿到过去西府,只要她说特意留着你作伴,谁也挑不出闲话。”
王熙凤再翻一眼白,哼道:“天下好事都便宜了你。”
蓉哥儿嘿嘿乐着知凤姐儿不会再因这事闹了。只管拉着她手儿过来,嬉笑道:“哪里是便宜我了,凤儿只管丈量这比青瓜如何,该是便宜了凤儿才对。”
王熙凤长眉一挑。
当下房间里的两个丫鬟更是神色皆变,平儿倒只管偷笑,那新来的小红却没喝酒也上头了。紧紧垂着脑袋,十分紧迫样子,不敢朝两人多打量一眼。
正你侬我侬用眼神传着情意的蓉哥儿凤姐儿两人哪里注意了丫鬟们神色,平儿倒是瞧见了小红异常。平儿不由蹙起眉来,林家的女孩儿从小没教的吗?林之孝家的太轻对女孩儿的管教了。
平儿悄悄扯了下林红玉衣袖,使着眼色要她放松如常。
林红玉却也有苦衷,往常还只是在隔壁房间听得蓉大爷与奶奶的声音,今儿当面瞧着亲昵大胆的作派,视觉与精神上的冲击实在有些大了。
小红正胡思乱想着。
奶奶却抓着蓉大爷把柄问话,“听闻近些日子,园子里的寡妇嫂嫂往东府跑得勤快。以前我还没怎么察觉,昨儿见了她样子可是春风得意。蓉哥儿和同她没作弄鬼事儿罢?”
蓉哥儿应付道:“凤儿想得什么了?当你男人是人见人爱的。你也晓得东府太太清静寡居,珠大奶奶和她倒有不少话说,近来也亲络。”
“这事我当然知道。”王熙凤斜着眼睛瞥他一下,又打量自己手里把柄分量。款款道:“我不知从哪听的,最近稻香村的丫鬟总往会芳园跑,还去丛绿堂打扫了一阵。咱们家的节妇也要住会芳园来了?”
好家伙,今天王熙凤的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绝对是有备而来的。
蓉哥儿讪讪道:“不是因为编撰农书嘛,请了她帮忙。我又不好总往大观园里跑,所以安排了房间作珠大婶婶的歇脚退居处。虽清理了房间,她夜里也不会住这边的。”
王熙凤使劲握了握。“一点也不老实。”
“……”蓉哥儿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又或是单指那一处。当下也不好回话了,只是干笑着问:“凤儿还能信不过我?”
王熙凤放开手款款道:“照你的说的,身子永远比嘴巴诚实。”
小娘子是真的聪慧,学什么都快。蓉哥儿自己都忘记了是什么时候说的话,凤姐儿却记进了心里,这会还用了出来。
关键,蓉大爷还找不到反驳的点。
只听凤姐儿淡淡道:“你们要作什么鬼儿,我也不在意了。你这样一个弄鬼吊猴的,她那样一个守寡多年的,你们三天两头碰在一处不弄出点什么来反而不正常了。”
王熙凤的反应大大超出了蓉哥儿的想象,他以为王熙凤会发作母老虎的威力,会骂着闹着要他在珠大奶奶面前规矩点。谁曾想,凤姐儿表现出来的却是无所谓,甚至还觉得他和珠大奶奶要之间要无事还不正常。
我现在的风评这么差了吗?蓉哥儿觉得自己或许需要反思一下了。
不过,即便如此蓉哥儿还是不会承认。有的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哪个又能计算到凤姐儿这会是不是在钓鱼执法。
蓉哥儿轻声道:“凤儿多想了,会芳园里有凤儿这样一个奶奶在,其他人哪里还能如得我的眼。”
王熙凤却侧目笑道:“李氏可不是一般人,人家可是正经诗书传家子女,读过不少书,清高的很。这样的淑女子不仅讨长辈喜欢,你们这些爷们不也见了欢喜?哪日你倒不妨将她约到倚霞阁来,我要好生瞧瞧她们这样的清高淑女在榻上是什么表现。”
蓉哥儿只觉满头黑线,无语之极。细声道:“凤儿打哪来的恶趣味。”
王熙凤傲然道:“人家都称她是贞静淡泊、清雅端庄,咱这样的泼皮辣子自然是比不上的。人家也瞧不起我,所以我也要瞧瞧她在那样时候是否还可以端庄淡泊起来?”
蓉大爷已见着平儿与小红两个丫鬟都露出惊异神色,轻咳了两声,忙想着法子转移话题。好生道:“凤儿要是泼皮,这天下也没几个正经人了。若是天下的泼皮都有咱凤儿这样的容貌气度,我连爵位也肯不要了,去作个专门缉拿女泼皮的小巡捕。”
“呸。”
王熙凤笑骂声才起,顿时又换了软绵绵的娇笑声音。
旁边伺候的小红再次垂下脑袋,平儿见她样子,只好吩咐她去准备奶奶更换的衣裳还有需要用的净水等。
等再过来,已听得房里小蓉大爷猖狂笑着。
“凤儿哪里要学别人清雅端庄,不管怎样的凤儿都是最好的我最喜欢的凤儿。”
“打小儿起你的嘴便跟上了蜜一样,就知道哄着我开心。”
“可不小了。”
“呸。”
几日,后。
七月二十八,荣、宁两府齐开筵宴,只为西府老祖宗史老太君生日。
宴摆七日,从七月二十八到八月初五。热闹豪华,非往日家庆活动所比。不仅宾客络绎不绝,甚至连宁国府老太爷都从净室出来了。
许久没出净室的敬老太爷去了西府请安,回来后便找了蓉哥儿说话。快到晌午时,东西两府都有丫鬟来催,蓉大爷才与敬老太爷告离,急忙赶着招待去。
这次贾母的生辰,计算了宁国府招待男宾,荣国府招待女眷。
蓉大爷这位东府主人,在这一日倒也见了不少新客。诸如几位驸马、郡马,进了宁国府里亦也客气异常。
这日里,最开心的人自然要数宝玉了。
因为半月之后,政老爷便要奉旨离京调任地方学政。于是这位怡红公子不仅在时在西府猖狂热闹,偶尔又去大观园里同贵客女眷打迷,时不时还跑来东府蓉大爷这里纠缠一番。
“蓉哥儿便应了我罢。”
“……”
面对宝玉,蓉哥儿有无数种骂娘的话想说,只是来往宾客诸多实在的不好当面闹腾。贾蓉细声道:“宝叔还是回老太太身边罢,省得老太太见宝叔人儿不着,又要丫鬟跑来寻人。”
宝玉唉声叹气道:“里面无趣的很,又诸多规矩实在不适应。还是蓉哥儿这里好,我才不愿过去。”
大观园里招待的都是王妃、郡王妃、诰命太太、夫人等,一个个身份高贵,自然规矩也多。
宁国府里虽然也有诸多郡王、驸马、国公、侯爵等,可男人在一处亦不过是喝酒吹牛,亦或是在天香楼、凝曦轩两处架上牌九、麻将。
有贾赦、贾政、贾琏并一种后街一众族亲,也不需蓉哥儿如何应付。反是如林如海、贾雨村等全由贾政招待,其他公侯驸马倒是与贾赦埋头玩牌,其他由贾琏领各府哥儿唱酒听曲。
蓉哥儿皱眉道:“宝叔只觉这里好,要让二太爷晓得你过来了,少不了要宝叔过去见见各家的亲戚。”
果然,对付贾宝玉只能搬出贾政的名号。
宝玉听了,恰如电击猛的一愣。贼眉鼠眼般左顾右盼一圈,没见着政老爷,才问道:“老爷这会儿在哪?是在书房还是天香楼里?”
贾蓉挑了挑眉,他哪里知道贾政领着林如海等人去哪里了。他也和林如海稍稍打了照面,甚至连平安州的事情还没细说了,就被贾政拉成一帮人游园子赏花去了。
蓉哥儿不紧不慢回道:“二太爷和林家舅太爷在游园子,随时可能转到这里来。”
宝玉呀一声,双手都抖起来。忙道:“咱们不能待这了,蓉哥儿还随我过去。我晓得你们园子角落有一间僻静小书房,咱们往那里说话。”
蓉哥儿挑眉道:“宝叔到底要说什么?我还要招呼宾客了,实在没得空闲与宝叔过去。”
贾宝玉咬牙气急,哪里还管别的,扯着蓉哥儿衣裳就往会芳园东南角过去。那里丛林茂密,独有一间小书房,是秘密谈话的好地方。
第308章:贾政酒后托付
“宝叔到底要说什么事儿?”蓉大爷颇有不耐烦的意味。
宝玉将蓉哥儿拉进了房间,闭上了房门后,方才嘿嘿笑起。他道:“找了蓉哥儿多次,蓉哥儿都忙着。恰好今儿有时间得闲来,特来告诉蓉哥儿的好消息了。”
“什么好消息?”蓉哥儿问道。
宝玉笑回:“上次与蓉哥儿在怡红院试验一事,蓉哥儿可还记得?”
贾蓉哪里能忘得了。倒不是他想记得,只是因为荒唐所以深刻。听得宝玉说起这事,疑惑中带着一丝冀望,问道:“宝叔如此神色,可是好了?”
宝玉轻咳一声,略有尴尬道:“虽未得痊愈,却也有了好转。”
“如此便好。”蓉哥儿叹一声。
宝玉却紧接着急忙说道:“若是蓉哥儿愿意再帮一回,我想不需多久,我那毛病便能痊愈了结。”
帮什么?
帮你大爷。蓉哥儿侧目瞥他,这家伙哪里有好转样子,分明是找了借口要自己去怡红院当工具人。皱眉道:“上次可说过的,只试那么一次。既然无效,以后莫要再打这主意。”
“有用的,是有用的。”宝玉急切说道。拉着蓉哥儿不放,又小声说起那日宝二爷表现来。宝玉得意洋洋道:“我只想着后面蓉哥儿如何动作,越想越觉得兴奋,连碧痕那丫鬟也吃惊那里变化。”
“咳……”
蓉哥儿听着简直想死。无奈道:“宝叔房里的私密事儿还是莫要往外说的好。”
宝玉笑道:“又与不别人提,只和蓉哥儿说。那日虽不尽兴,倒也不算无功。若是蓉哥儿要能……蓉哥儿别走啊。蓉哥儿……”
他娘的,就知道宝玉说不出一件正经事来。自己怎么就信了他的。蓉哥儿无奈想着,也不管宝玉在后面追喊,直接快步走了。
出了林子,恰巧遇上游园子的贾政等人。蓉哥儿先与众人见了礼,等宝玉见着情况时却已来不及收声隐藏。
游园的几人见了宝玉,一人笑问道:“这位公子是哪家的,竟生得如此福像,前晌时竟也没留意到。”
贾政亦瞧见了宝玉,细细打量了儿子,脸上倒也有自豪笑意。笑声回道:“得驸马爷夸赞,这位正是犬子。”
蓉哥儿留心观察着,贾政在外人面前竟还有如此祥和一面。又听政太爷同宝玉唤道:“还不快来见过永昌驸马、乐善郡王并几个叔伯兄弟。”
再瞧宝玉此刻样子就如老鼠见了猫,不敢乱动更不敢乱言,十分规矩与方才在书房样子截然不同。宝玉拘谨走来,与众人一一见礼。
永昌驸马还不忘打趣。“原来是娘娘的嫡亲弟弟,咱们家里国舅爷。难怪有这般不凡气度,今年几岁了,可有看中人家的?”
宝玉恭敬回了年龄。
贾政又抢先答了宝玉暂无婚约,笑声道:“他精致淘气,占自己读过些书,看过几本杂文,写得几个字便觉自己与众不同了。也就娘娘宠他,偌大的园子里多处匾额长联都纳了他写的,以至他愈发轻狂。”
蓉哥儿站一边不语,他本就是个辈分低的,虽然有官职。但现在的小职位,在皇亲面前也无用。所以干脆不说话,只留心观察在场的众人。
只瞧得永昌驸马、乐善郡王等人听了贾政的话,一个个笑容更甚。
反而贾蓉感觉不同,又听贾政笑道:“可勿要再夸他,这么夸下去他那猴子尾巴都要翘过头顶了。”
炫耀。
蓉哥儿觉得贾政就是在炫耀,这样的一幕很别扭,他甚至有点不太认识贾政了。只听贾政又说了一通,全捡了宝玉的好说,虽也表达宝玉偶有淘气,但总体上还是夸耀。
这种感觉就像是后世过年的时候,听到亲戚在说自己的孩子怎样怎样。
诸如:我家那个调皮的很,不听话。老师都说他聪明,如果肯再多用点心,考试一定能课课第一。就是因为他调皮又不肯多用心,结果现在成绩全年级第二,比排名第一的只少了两分。
蓉哥儿的感觉很不好。宝玉私下是什么模样,他还不知道吗?不过贾蓉也没有拆穿,反而偶有应和。但也不独夸宝玉,亦稍稍照顾几位听众的心情。
毕竟任何人听着这样的炫耀,心里多少会有点不适。
倒是宝玉有些错愕地看着贾政,他从没想过政老爷在外人面前,竟然会这样夸他。有震撼,有受宠若惊,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蓉哥儿见着宝玉的手指悄悄抓着裙袍,在那里摩挲,在那里扭掐。
几人在这里聊了一阵后,计算到天香楼去。宝玉却还迷糊着,蓉哥儿暗地里推了下,宝玉才回神过来。只听他稍有茫然道:“今儿要去大观园里陪老太太。”
贾政轻笑着点脑袋道:“也好,你便去老太太跟前伺候,在园子里莫要淘气冲撞了贵客们。”
宝玉嗯了声。
蓉哥儿便邀着在场几人往天香楼去,再回头时,只瞧得宝玉患得患失地朝西边大观园走。暗暗摇头,等请着众人快到天香楼时,才找了天香楼外一个懂事的丫鬟寻宝玉送进大观园里。
这日的贾政显然也极其开心,甚至酒宴上也表现出他身上少见的张狂,竟也一个个、一杯杯来者不拒。以至于,贾赦也侧目相看,时来劝他少喝些。
贾琏与蓉哥儿凑在一头,细声说着。
“二叔这是怎么了?往年可不见他如此。”
“许是想着还有一些日子便要离京,不舍家里罢。”蓉哥儿款款答道。
贾琏点了点头,叹道:“政叔这么一走便得三年,三年过后,宝玉也到适婚年纪。”
蓉哥儿撇撇嘴,宝玉的婚可不会那么好结。现在两府里最缺的就是实权职官,空挂着一个国公府与娘娘母家的名头,可顶不了太大用。
西府贾赦、贾琏这一脉往后几年也没了出实官的可能;贾政如今虽被点了学差,想要上提却也难了,后辈里宝玉、贾环都不像做官的料。
想要维持,西府只能与实权家族联姻。否则,再怎么做也只能坐吃山空。
蓉哥儿今天也感觉到了,贾家在皇亲贵族眼里还算还受重视。他款款问道:“二太爷也要赴任去了,琏叔就没想过下地方做个老爷太爷?”
早年贾琏捐了一个同知的官,却一直没去赴任。如今废太子的影响也慢慢消除了,贾家还算得势,再将贾琏提个地方官也不算难事。
贾琏脸色一变,小声道:“蓉哥儿就莫要害我了。那婆娘都住你们府上了,你还想将我赶出神京不成?我天生就不适当官,家里有政叔和蓉哥儿也足够了。”
贾蓉听着只想翻白眼。谁他娘是因为王熙凤才说这事的,就不能给贾家后人做做贡献?
听着贾琏的话,蓉哥儿也不好再说让他当官的事了。只道:“乐善郡王虽是风流闲王,却也是可交的,也合琏叔性子。琏叔往后倒可同他多走动,其他亲王郡王心思多,纠缠多了反而不好。”
贾琏听了稍稍侧目,又朝乐善郡王看去。这人物顶不过一个年长的宝玉,哪里合自己性子。再看其他的皇亲,倒也显得只问风流的乐善郡王可亲可近了。
贾琏道:“瞧今儿样子,可有几个喝醉的。府里作退居的地方可安排妥当了?”
蓉哥儿笑道:“早有作计算,凝曦轩那里收拾了几处房间,登仙阁也打理过了。”
酒过三巡,确也歪了一片。最为明显,自然要数贾政了。尽管后来,蓉哥儿也喝了不少,可贾政却喝了迷糊。
等宴散。送回的送回,安排进退居的也搀扶过去。
倒是醉酒的贾政不愿走,在嘈杂人声中寻来蓉哥儿,拉着手儿不放。
“二太爷有话要交代?”
“有……”
一个稍显迷糊,一个稍醉微醺。两人歪斜站着,全靠旁人扶稳。蓉哥儿忙给贾琏打眼色,请贾琏主持。
蓉哥儿与贾政却由人扶着去了附近房间里说话。
待两人才坐稳,下人奉上热茶、果子。贾政便迫不及待将下人给赶走了,强打着精神奋力抬着上睑,佝偻着身子迷糊道:“蓉哥儿……蓉儿啊……往后……往后家里……就靠你当事了。”
蓉哥儿相较贾政还算清醒,听得他意,忙道:“二太爷说得严重了。”
贾政摆着手,左右摆着脑袋,一脸酒醉鬼样子。猛地打上一个隔,在吐一口酒气,道:“不严重,以后……家里就靠蓉哥儿当事了。”
“……”
贾政突地抓上蓉哥儿的手,严肃道:“家里其他人管不了事,更管不住事。这么多爷们里,也只有你一个能当事。琏儿虽能干事,却当不了什么主,只有你了。”
蓉哥儿听得嘴儿乱咧,只当贾政喝醉了说胡话。应着道:“二太爷有什么要吩咐的,要交代给蓉儿的尽管说。”
贾政佝着背伸长脖子仰起脑袋,迷离笑道:“这些年蓉儿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义学改得好,那天物也做得好。不仅在朝中立了功,还得了忠顺王信赖。家里能当事的只有你了,蓉儿比我强,比我做得好。”
蓉哥儿苦笑想着,是不是喝醉的人都会重复某一句话,把某些话反反复复的说,就像是的重要的事情要多说一遍般。
他答道:“二太爷今儿喝了不少,该早些休息才是,莫要夸蓉儿了。”
“吾善饮,善饮。没醉。”
贾政摆着手,连他那胡子都岔起来了,就是喝醉的样子。贾政道:“过些日子我就要离京,往后府里老太太、宝玉等人,就要托付蓉儿了。蓉儿能当好官,也要管好家。两府一体,西边的事情也要多照顾着。”
蓉哥儿细细听着,觉得贾政能顺着说这么长一段也算辛苦了。等他说完,蓉哥儿还等了等。见了没下文,才好生应道:“西边有老太太主持大局,内事又有二太太、珠大婶婶管着,外事有赦太爷、琏二叔主办,二太爷哪里放心不下。”
“内事怎么闹总有个度……平安州的事还未结了。”贾政说着又嗝一声,连喘了几下才接着道:“他们能安分一天,未必能安分一年。还有宝玉……”
“……”
这算怎么回事。蓉哥儿无奈撇着嘴。以前贾政在府里时,也没看他怎么管过事,现在要走了反而觉得需要一个人在西府主持了?
什么逻辑啊。
蓉哥儿因为喝了一点酒,听着贾政这样把他自己瞧得很重要的样子,实在有种忍不住想要当面吐槽的冲动。
其实在蓉哥儿看来,贾政离开不离开,一点也不影响西府。贾政在的时候,贾赦如果真要做什么,贾政也劝不住。至于老太太、宝玉等人,哪里需要贾政操心。
老太太自得自乐,宝玉现在也自得自乐。贾政在府里唯一的作用,恐怕也就吓唬吓唬宝玉了。酒后的蓉哥儿胡乱计算着,后面再听得贾政说上一大堆什么,也只是低头应下,全当是听了一通无用的酒醉话。
贾政却不管他,自顾自的说着。
“过些时日子腾也该回京了,蓉儿有遇上难抉择的事儿,可以找子腾商议。”贾政迷迷糊糊说着,又突插一句:“贾家的事情,便不需王家多管了。虽是亲家,可姓贾与姓王的还是不同。家事,不需王家插手。”
蓉哥儿听着一愣,咧着嘴在心里吐槽:你的正妻媳妇还是王家人了,还是别人王子腾的嫡亲姊妹,私下这样说真的好吗?
吐槽归吐槽,不过贾蓉也同意贾政的说法。贾家家事,不需王家人插手。利益归利益,亲家归亲家,一码归一码。
不能说,现在王家得势又是老亲家,就可以对贾家指手画脚。
这夜,蓉哥儿被贾政拉着说了不少的话,好不容易在园子里寻了一个临时住处安排了贾政。等蓉哥儿回去时,整个宁国府的前后院子都是静悄悄的了。
蓉大奶奶瞧他归来,还忍不住打趣道。
“还以为大爷今儿还去倚霞阁住了。”
第309章:薛姨妈偷随宝钗
在天香楼里呆了这么久,又听了一大段话,蓉哥儿喝进去的酒都被风吹走了。他嘿嘿笑道:“怎还未歇息,今儿在大院子应付没累着?”
秦可卿幽幽白了他一眼,款款道:“夜深了,水还热着,大爷趁此洗了歇息罢。”
蓉哥儿长叹一声。“才将政太爷给应付了过去,到你房里还要被嫌弃。今儿便不洗了,也被累着那些丫鬟。”
蓉大奶奶款款道:“大爷不将身上酒气洗干净了,里面房间可进不去。”
“你就忍心我在外面遭冻?”
蓉大奶奶笑道:“也不晓得这会倚霞阁的睡了没,大爷要不到那边歇息去?”
“才不去。”蓉大爷回了声,瞧着房里的丫鬟亦有些精神萎靡,显然今天大宴都累到了。他问道:“怎么可儿还这般精神?按说今儿应付那些王妃、太君们,这会早没了精力罢。”
“家里这么多太太,又在老太太生辰大宴上,自然有老太太与其他太太应付。咱们这些晚辈不过在边上回回话,即便有要应付的也是家里人。”
说得倒也是,宴会主角是老太太,所有人都围着老太太去了,其他人倒没了过多注意。加上可卿又不是爱出风头的,在这样的场合除了必要的表现,更多时候也是陪衬的工具人。
蓉大爷笑问道:“可儿岂不是干坐无聊?”
“倒也不是,北静郡王妃待我照顾多,叫我过去说了不少话。其间还说起了大爷了,倒是没料到郡王妃竟比可儿还了解大爷。”
“咳……”这妮子想表达什么?自己和北静郡王妃可是纯洁的、单纯的,没有一丝杂念的。蓉大爷携上蓉大奶奶的手儿,轻笑着道:“你家大爷与郡王妃可无不轨。这醋不兴吃。”
蓉大奶奶也没真吃醋,只笑着道:“大爷能让郡王妃也刮目相看,我这个作奶奶合该偷偷笑才对。不知多少人羡慕我,竟然能嫁进贾家,嫁得大爷。”
蓉哥儿听了,也稍显得意,还想着在可卿面前吹嘘两下。却不想那小雀儿已吩咐了小丫鬟抬水来,一时间房里也稍显热闹。
贾蓉撇了撇嘴,也并非不愿洗,只是他晓得自己情况。前面才喝多了点酒,这会再洗那么一个温水浴,只怕不是直接在水桶里睡着了就是洗完到头便睡。
蓉大奶奶见他脸上稍有不愿,含笑小声道:“往日里都是丫鬟伺候大爷洗沐,今晚可儿伺候大爷如何?”
嗯?这不算什么有吸引力的事情。都老夫老妻了,什么没做过,哪里没瞧过。洗澡还能洗出花来?顶多也是鸳鸯戏水了。
蓉哥儿挑了眉,虽然吸引力不大,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打击女人积极性。甚至还要做出一脸惊讶的样子,两眼放光道:“旁边总得有个伺候的,不如让雀儿去旁边院子将香菱叫来?”
“大半夜了,还去吵她作甚。”蓉大奶奶瘪了瘪嘴儿,如含羞撒娇样子,说道:“往后半月都有得忙了,可儿今夜只想和大爷独自呆着。”
娇媚软语最痒人心。
蓉哥儿也不例外,只觉心上如有一直小猫猫在笨拙挠他。也不再说叫香菱过来的事情了,携着可卿过去。
这夜却苦了小雀儿,左右忙碌不停。特别是当她听见蓉大奶奶细声说着:“我还想给大爷生个哥儿。”
累的总是丫鬟,虽然早有预料,奈何实际情况却超出了小雀儿的想象。
没完没了了。
小雀儿心里哼着:“做丫鬟真是命苦,人家也想给大爷生个哥儿了,还不知道什么时间能有机会。”
她在心里哼了两声,又默默在心底配着药方。一副是蓉大爷准备给宝二爷的,一副确实这小丫鬟私下自己决定配的。
再听得奶奶声音传来:“我还要。”
小丫鬟眉头紧蹙不知道计算什么。
终于过了好一会儿,里面大动静没了。小雀儿也进去偷瞧了两眼,在房里稍作收拾,才盘着满脑子想法在外面房间睡下。
小雀儿轻轻打了一个呵欠,却听得里面房间里蓉大爷与蓉大奶奶的对话声。
说的都是今儿两府的见闻。
诸如大观园里哪个老太君打趣要给宝二爷说亲,又有哪个王妃给家里侄子说媒。总之不论贾宝玉、迎春、探春,甚至林黛玉、史湘云等也没逃过长辈们打趣。
蓉大爷亦静静地讲述了今儿贾政的反常行为。
只听得蓉大奶奶轻声道:“哪家的老爷不是这样的,秦老爷在世时也常对鲸卿打骂。那年鲸卿要去平安州,我也听说秦老爷今夜没睡好。没有哪个作父母的不关心孩子,政太爷也是一样罢。”
蓉大爷轻轻嗯了声。
蓉大奶奶又道:“素来严父慈母,家家都是这么过的,也就咱家大爷例外。”
蓉大爷笑道:“慈父严母也是可行的。”
“大爷真会计算,要我去作坏人。”
“哎呀……好个妖精,待我三打白骨精。”
“……”
接下来几日,宁荣两府里依旧热闹。不过让贾蓉诧异的是,宝玉竟然没有过来烦他了。或许是因为这几日来往的都是各国公府并家里亲派。
后面几日又是家宴,在贾政当面,宝玉也不敢放肆。
贾赦、贾政两人先请了,后宁国府也作表示蓉大爷亦请了一日宴。
这日宴,也与寻常家宴无二,不过是以宁国府蓉大爷之名给荣国府史老太君贺寿。宴上也无别人,除薛家姨太太、薛蟠、薛宝钗外,其他亲戚也就林黛玉、史湘云两个年小姑姑。
林如海已去平安州,也不能过来。
宴在会芳园中,恰逢菊花盛开,自也以贺老太太寿主,寻花赏美为副题。只是晌午过后,听戏的听戏,赌牌的赌牌。宝玉又得了一处闲,寻了空子要找蓉哥儿说话。
只是他还未开得口,却见蓉哥儿悄悄跑了。再回头时,只见着天香楼上才缩回一个脑袋。宝玉也没看得清是谁,只是凭着一眼模糊的衣裳颜色分辨,最后猜到宝姐姐薛宝钗、三姑娘探春二人身上去了。
顿觉索然无味,无趣之极。
恰巧见得薛蟠与贾琏出来,宝玉想躲已避不及。
薛蟠道:“宝兄弟一直的藏大观园里,与咱们也不怎么走动了,今儿还想着逃?”
宝玉暗暗瘪着嘴儿。明明是两人关系淡了,薛大哥避着自己,反怪我藏在怡红院里了。宝玉心里吐槽着,脸上却也笑颜相待,亲络问道:“你们要打哪去?”
贾琏笑道:“特来找你的,想着寻个僻静地好好喝两杯。”
薛蟠亦道:“是极,是极。今儿湘莲来串客,咱们正好借着日子叙叙。”
宝玉听了湘莲的名,眉眼止不住的上飞,欣喜道:“柳二哥也来了,前晌怎么没瞧见。他在哪了?”
薛蟠此时更是眉飞色舞,喜不自胜。笑道:“等等罢,他稍回便到。”
宝玉听此,顿时忘了去追蓉哥儿,只向薛蟠打听柳湘莲的近况。
此时间里,天香楼上正陪着史老太君、王夫人等人一同听戏的薛姨妈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悄悄瞧了自己女儿一眼,只见宝钗同身边丫鬟悄悄说了几句,那莺儿便独自下了楼。
她再留心女儿宝钗样子,只瞧得宝钗侧脸含春带笑。害得薛姨妈眉头直跳,忍不住再悄悄朝天香楼下打量,却也只见着楼下儿子薛蟠、琏哥儿、宝玉三人。又侧着身子朝其他处看去,也未见着其他男人。
薛姨妈心里更是疑惑,不知女儿宝钗今儿约的是谁。
回望无果,便更想探索研究。
不久,才见着一男子出现楼下,样貌极美。外形爽朗,薛姨妈却觉其风尘。蹙眉想着,这人是谁?又见着贾琏、薛蟠、宝玉三人迎上前去,似乎极其亲密样子。
薛姨妈心里计算着,又暗暗瞧了在座的几个太太姑娘。直到贾琏、薛蟠并俊美男子与宝玉携手离开了,她才款款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在这里坐着,却如芒刺在背,坐立难耐。瞧着台上又换了一出戏,宝钗身边的丫鬟终于回来,薛姨妈不由自主地侧着耳朵往宝钗那边凑。
尽管明知道听不着任何声音,却也还是忍不住地想去打听。
倒是旁边王夫人笑她:“忍不住就别憋着,找个小丫鬟领着去楼下解手罢。”
薛姨妈心里一阵无语,随意应承了两声。等再侧脸暗瞧宝钗,却见着宝钗稍有困顿样子,款款走来。宝钗与老太太小声说了一声,便由丫鬟莺儿扶着下了楼。
这妮子有鬼。
薛姨妈顿时惊觉,方才还是满面含春的样子,这会怎么就上头了?自己的女儿,她还能不了解吗?奈何心中纠结,看着宝钗慢慢消失在楼上,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过去。
“女儿大了。”薛姨妈在心里感慨一句,又苦笑着:“宝钗向来极有主见,我这个做娘的也管不住她。”
胡思乱想一阵,敛气收神继续看戏。她却发现自己如何也看不见去了,心神更不安。又怕宝钗做出什么出格事情坏了名声,更担心宝钗所遇并非良人着了骗受了当。
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不安。
薛姨妈长提着脑袋伸长了脖子再朝楼下张望,只见着宝钗领着莺儿往东边去。
东边?
会芳园东边倒有几个出名地方,最知名的就是不远处的倚霞阁,现在由凤丫头住那里。其次便是凝曦轩,不过那处素来是大老爷们的玩乐地。
薛姨妈左右张望两眼,忍耐不住咬了咬银牙,亦悄悄与旁边王夫人说了一声,便快步离开椅子。
其他人倒也没怎么留意,老太太贾母侧目过来,王夫人才笑着解释道:“解手去了。”
自此,其他人更不再关心。
薛姨妈急急下了楼,正要往宝钗刚走过的地方跟去,楼里伺候的丫鬟见了忙招呼。薛姨妈急道:“无事,我到处走走,不碍事。也不必要人跟着……”
她来宁国府的次数不多,甚至倚霞阁都没去过,不过远远瞧得宝钗身影才寻得一条道。
只是刚拐进林子,见着左右岔路极多,一时却也没了方向。
“这妮子跑这边来作甚?”薛姨妈叹一声,抬头瞧得倚霞阁方向,选了一条岔路过去。却不想明明是往倚霞阁方向,却不是去倚霞阁的路,反而拐到溪边临水的亭台去了。
只好在此折回,又倒岔口选了另一条进去。
这路上倒是僻静,连个丫鬟也见不着,更别说其他的人影。薛姨妈正疑惑是不是走对了时,恰拐过的大树下,终见了倚霞阁建筑。
阁楼外亦无围栏院子,前面只有一块小坪地。坪地上青草幽幽,中间分着一道,直答倚霞阁的大门。此时大门正闭着,整处宁静悠远听不到任何人声,反而能听着树冠树枝间的鸟儿嬉笑。
“难道丫头不是来这?”
“又走错了?”
薛姨妈满头雾水,左右张望,树林里也见着人影。还想着寻个丫鬟问问,却也计算落空。幽幽叹气间,忽听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只觉身子猛然一颤。
是丫头宝钗的声音,她在哪?
薛姨妈寻着声音快步过去,来到倚霞阁楼下,却再不闻任何动静。仿佛刚刚的笑声是她听错了,是因为担心女儿而产生的幻听一般。
“丫头在哪了?”
薛姨妈喘了几声,抬头瞧着倚霞阁匾额。想着是在楼里吗?又不知道楼里有没有人?轻轻推了一下,竟发现大门是从里面闩着的。
作娘的心儿猛然一跳。
宝钗丫头这会子肯定在楼里,刚刚的笑声也是丫头发出的。
丫头为什么要将这里的门闩着?是和谁在里面?先前在天香楼时,丫头是在与楼下的人儿交流罢。男人?还是女人?
尽管她早瞧得宝钗神色不对,也有别的猜想。却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跑这边来私会男人。
一味自己骗自己,想着。两府的姑娘都去天香楼里听戏了,凤丫头在天香楼,蓉哥媳妇秦氏也在天香楼。黛玉、湘云亦陪着听戏,她这会子跑这边来作甚?
写在百万字之前
其实,准确的说正文已经破百万字了。(因为有两章内容被关了,有的书友应该看过那两章。)
百万字,当初开书的时候,鹅从来没想敢想过能真正写到一百万字。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有点厉害。毕竟一个萌新能写出百万字的长篇来,属实有些不容易。
说起来,开这本书的时候,鹅的脑子里完全没有计划。
那一天是正在看屋凉的一本书,无意中点到一个本章说,里面是一个书友在问有没有写贾蓉的书。
鹅顿时打了个激灵,贾蓉这个角色名声很不好,但有不少的创作空间。
毕竟贾蓉的头顶有个扒灰的父亲,媳妇还是个大美人。
故事感一下就出来了。
当天,想也没想,胡乱写了两千字开头发表了。
挺冲动的。
开书前,鹅对红楼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没研究过红楼的原著,更没看过红楼的影视作品。所以第一章时,我特意将主角写成不知道红楼具体故事的人。
因为鹅也不知道红楼故事。对红楼初步了解和稍有兴趣,还是因为某天看了屋凉的书。
可想而知,鹅这样一个冲动的半文盲莽夫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是有多么的艰难。开书之后各种找资料,读红楼原著……能坚持到现在,写到一百万字,实在是无法想象的。
当然,最初也还是有不少创作设想的。比如第一章铺的毛选,比如建农会,还有各种其他的。只能说鹅还是太年轻,所以后面很乖巧的转型走了现在的路子。
一路写来,也实在感谢所有支持过的书友。
鹅在创作方面是个新的不能再新的小萌新,也有内容可能给了大家不太好的体验。许多是没办法的事情,作为萌新的鹅也是战战兢兢写着的。
一本书写到百万字,架构上其实才到鹅设想的三分之一。
不过,后面到底还能写多久,鹅也不知道。
只能说,会一直坚持。
在此,再次感谢所有支持过鹅的书友,感谢所有点开过本书的朋友,更感谢一直在支持鹅的书友好友们。
2022,一起加油。
此致。
第310章:早问了消息
这一刻,她想了很多。想起已经离世的薛家老爷,想起了宝钗年幼时的样子,亦想起了当年刚来神京的时候。
昔日的丫头是那样的乖巧听话。
现在……
忽地一阵男女嬉笑声从楼上传来,薛姨妈轻扶着门的手儿没来由一僵。
里面果真躲着个男人。
丑事,天大的家丑。
素来的规矩的丫头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定是受了那不知名男人的骗。”薛姨妈的脑海里只回荡着这一个声音。随后,便是一阵长长时间的茫然失措,双目空洞无神不知该看哪里,不晓得该怎么做该去哪。
她能猜得许多的后果,其中却没有一条是利好宝钗,也没有一条是利好薛家的。
薛姨妈真的慌了。宝丫头出这样一档子事,往后还如何谈婚论嫁,如何觅得良婿?这事要传到了贾家人耳里,只怕连曾经瞧不上的宝二奶奶也做不起了。
一股极大的怒气从心底涌上头顶,就如凶猛的海浪拍在海角天涯的巨石上一般。砰的一声,怒意在脑子里炸裂开来,顺着经脉血液流往全身。双手在这股怒意加持的力量下,情不自禁地握成了拳头。
“立刻冲进去,将楼上的两人抓起来。”这是薛姨妈气急攻心下的第一个想法,握成拳头的手已高高举起,随时要砸向倚霞阁的大门。
只是,在落拳的一瞬间,她清醒了。
“不能冲进去,万万不能。”
一腔的怒气顿时化作满心的悲凉。冲进去只好,虽然能抓的他们,却有可能一个没处理好便将宝丫头名声完全给毁了。
不能冲动,万万不能冲动。
薛姨妈收敛怒意,强行压下心头的不适。左顾右盼打量一番,周围完全见不到一个人影,方才缓缓卸下一点悬吊着的紧张心情。
“丫头与人幽会也不知道唤两个丫鬟在外面守着,要让别人撞见了,该怎么办才好。”
薛姨妈酸楚感慨着,围倚霞阁阁楼转了一圈,也未见到附近有人。她长长舒着气,寻了一个隐秘的角落藏住,这会心里只想着认一认与宝钗幽会的到底是谁。
是府里的哥儿?还是亲戚家的哥儿?还是哪个公侯府的公子?
指望不是白身贱人家丁奴仆才好。
楼上的宝钗、蓉哥儿却不知道外面情况。这两人正拱在窗边,嬉笑打闹瞧着会芳园溪林景色。
“要人命了。”薛宝钗娇嗔着说道,挣扎俯下身子,完全不敢将脑袋伸上窗户高度。
蓉哥儿笑着道:“在楼下你又不愿,楼里今儿又没添凉爽陈设,将窗儿开出一条缝乘风不好吗?”
“被凤丫头晓得了,有你好罪过。”薛宝钗嗔声回答。突地双手猛然扒在窗沿,绷直的双手只觉手背上凉风习习。
这样一股凉风定是从江上吹来的,先拂过她白嫩如葱的五指,再滑过细腻如玉温软生香的手臂。风儿不停,借着后来的风势顺着手臂袭上肩头与玉颈,其中一股顺着背脊而上。
风劲如上斜阳雪山,停在山巅巍峨处。
其中又有几股小风力绕得宽敞处朝下卷去,窗下若有动静搅出两道暖风。前后风力相遇,吹得风里两尘埃摆动不定。
天上阳光渐斜,一缕从西打来,从窗里缝隙中掠进。
其光,明且亮;其光,壮且威。
其光,刺得宝钗睁不开眼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薛宝钗不知道,贾蓉更不知道。旁边莺儿亦没做计算,只红着脸儿低头给小蓉大爷细细清洗。
又过一阵,莺儿才为蓉大爷与姑娘宝钗整理齐了衣裳。
楼下藏着的薛姨妈也不知具体多少时间,她前面还默默观天色树影计算。后来被树荫下的蚊虫叮了两嘴,便再无心思。
只知道,时间很久。
薛姨妈藏在阴暗处,抓耳挠臀浑身不自在,心里骂着该死的虫子。亦也想着宝钗怎么能与男子单独待这么长时间。
他们俩人在楼上做什么了?
薛姨妈咬了咬牙,心里想着早知该换些避虫的香来,何苦在这里受这样的罪。扭了扭身子,却又不敢闹出大动静,就怕可巧倚霞阁里正好出来人。
伸手进衣裳里寻了一阵,逮出一直无礼贪色的蚂蚁来,用手儿犀利给掐死。
她再抓了抓脖子,却不由得眉头紧蹙。心里大骂几声该死,只得半解腰上汗巾子,探手过去。
好歹,逮出了一个罪魁,却越发觉得树下难耐。
正想着起身时藏另一处时,恰闻得倚霞阁里传来动静,是倚霞阁开门的声音。薛姨妈只得佝下身子,又忍不住伸起玉色颈脖,一双大眼睛紧紧透过丛荫缝隙盯着倚霞阁门口。
只听得一个颇为熟悉的男人声音传来。“好生照顾你家姑娘,待晚宴开始,我再唤人来叫你们。”
薛姨妈眉头一紧,她这会听到照顾两字,心里顿时印发无限遐想。
丫头怎么了?
那人和丫头在楼上做了什么?
为什么要说好生照顾?
一面思忖,一面紧盯。不一会儿,只瞧得一个身影款款走进了她的视线里。
“蓉哥儿?”
“是他?”
“怎么会是他?”
“怎么能是他。”
薛姨妈愣神好一阵,当瞧得蓉哥儿左右扫眼时,又暗暗潜下身子藏在树下藏在花草丛后。终于等蓉哥儿回头过去,薛姨妈才忍不住扭动身子,暗暗摩挲着双膝。
被虫子咬上一口,实在痒得紧。
难受。
薛姨妈又怕惹来蓉哥儿扭头,既不敢出生,又不敢大动静。强忍着等蓉哥儿消失在视线里,方才款款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也在这一刻松懈。随后,脑子里更是茫然。
丫头怎么就和蓉哥儿搅一起去了,他们可隔着辈啊。薛姨妈心里做了最坏的猜想,如果一切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往后该怎么办?远房的隔辈亲戚倒好说,关键蓉哥儿是结了婚的有妇之夫。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做最好的猜想。
丫头是个自爱的,她极有主见,定不会和蓉哥儿做出不轨事情。
即便……
即便他们有一些好感,也……或许是私下秘密商量经验生意了?一定是商议生意,不是那等丑事。
我家丫头最懂规矩。
她企图说服自己,却如何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宝钗和蓉哥儿要这么神神秘秘,还有前面听过的几声嬉笑。
薛姨妈款款走出树荫下,她想去求证。犹豫片刻,却未去倚霞阁敲门,反而悄悄绕林子里离开了。是扭着腰,摩挲着腿离开的。
才回天香楼的蓉哥儿,见薛姨妈从东面走来,神情亦是诧异。再瞧着对方暗暗摆腰如湖边柳,挥绢如风中旗,也只好稍稍避开眼神不去直视。
心里只想着:“今儿姨太太异常的很,这样风情样子莫不是也去会情郎了?”
乱想了一下,又忙打消这念头。天底下也没这么傻的人,今儿会芳园里这般热闹,其他地方也不够私密哪能会得了情郎。
再念着薛姨妈是宝钗的母亲,也不再去揣摩乱想。
只是余光见着薛姨妈过来,这位宝钗的亲生母亲却在他身边停了下来。他还感受到薛姨妈看自己的眼神格外奇怪,是一种极其复杂难以形容的眼神。
蓉哥儿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这种眼神。
他轻咳了一声,尴尬地侧过身子道:“姨太太快上楼罢,听丫鬟说方才老太太还在打听您去哪了。”
我去哪了?我去……被虫子叮了。
薛姨妈暗暗咬牙,扫过蓉哥儿像是刚洗过的脸,神色愈发不善。嗯了一声,挥一下手里白绢,扭着身子上楼而去。
上了楼,她过去老太太身边表达了歉意,又随口应付了王夫人两句。再瞧对面台上唱戏,却任何也静不下心儿去听去看。
倒是旁边作陪尤氏与可卿瞧出了她异样,作为东道主,蓉大奶奶潜身过来问候。
薛姨妈瞧着秦氏的漂亮脸蛋,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好。
晚宴时间到了,薛宝钗姗姗来迟。虽然宝钗脸上春色已消,却还是瞧得出一点点与前晌时的不同。有些东西不是重新梳洗过就能掩盖的,如身上隐约散发的气味,如一个人的姿态神色。
薛姨妈更气,在心里将蓉哥儿骂了千遍万遍。却只好同宝钗说着,常回家里走走。
贾母老太太的生辰宴又过了一天才算完,期间再无其他事情。
后面几日,蓉哥儿在府里时间也不算多,偶尔悄悄去东边一个独立小院走走。那里到底有着什么,谁也不晓得。
直到那日的傍晚,有几个生面孔丫鬟带着一个女人从角门离开。看守角门的人还疑惑为什么这女子会蒙着面,直到那几人推着蒙面女子上了马车。其中一个守门的小厮才无意间看得,车上的女子忿忿不平扯下面纱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
那一种美不是一般的美,是妖媚的,是冰冷的。
很无法想象,妖媚与冰冷同时存在一个人的脸上,还是一个美人的脸。
能在宁国府看门,他在贾家也是有着一些背景的。不说府里尊贵的奶奶太太都认识,便是奶奶太太们身边的丫鬟们,他们也都眼熟。小厮敢确定宁荣两府里绝对没有这一样美人,偏偏这样一个女子却是从宁国府内走出来的。
神秘的美人儿啊。
小厮盯着马车上窗帘后的人儿发呆。旁边一个面生的丫鬟怒目瞪来,哼道:“有什么好瞧的,再看剐了你的眼睛。”
小厮听了还起怒气,正要回刺,却瞧着面前丫鬟脸上冷意只好将火气吞进了肚子。
敢在宁国府里如此张狂的,只怕背后背景不小。
惹不起,惹不起。
小厮只看着那丫鬟跳上马车,呆着一车人趁着昏暗天色扬长而去。
再回神过来,瞧见旁边人幸灾乐祸样子。愤然道:“丑人多作怪,凭地竟没一点女人样。我是可怜她,不与她一般见识。否则,非叫干娘将她赶出府不成。”
另有小厮笑道:“这些女人可是惹不起的,我可记得当初她们进府可是蓉大爷领的。”
那小厮额了一声,悻悻不答。
反是旁边的人儿拥来,问道:“刚才可瞧见了那蒙面女的样子?好看不好看?”
“再好看还能比得过宝二爷房里的晴雯姑娘?”小厮撅嘴回了一句,脑子里却全是刚刚马车上的身影。
谁也没聊到,才过一夜,宁国府里下人中就私传出蓉大爷在别院偷偷养了个绝美女子。
一个个传得有鼻子有眼了。
等到蓉大爷知晓时,已经是八月十五中秋并蓉大奶奶秦氏生日当天了。
这日只做小宴,倒也不需如何兴师动众。
只是秦氏拿着下人们传的消息笑蓉大爷,道:“咱家大爷本事可不小,在府里藏了这样一个美人,家里竟然没一个知道的。”
蓉哥儿撇着嘴,那女人不规矩啊,好歹自己救了她一命……
“下人胡乱传的哪句能当真?”
她也知道曾经东边角上小院里曾住过一个女人,不过那女人和大爷可没那种关系。再多的,她也没去打听。秦可卿听了也只是笑笑,自然知道下人们传的多半是假。倒是稍稍撇了眼小雀儿,随口问道:“雀儿也要过十五岁的生日了罢。”
小雀儿笑声回道:“还有两个月,雀儿也要吃十六岁的饭了。”
“是不小了。”蓉大奶奶款款说一声,又招小雀儿过来给自己再整一下头簪。细声说道:“差人去问问西府的奶娘姑娘们什么时候到。”
小雀儿回道:“早问了消息,薛家的姨太太提前去了大观园里,要与宝姑娘一同过来。珠大奶奶与宝二爷并几个姑娘们要晚一点。”
蓉大奶奶若有所指道:“我这个做晚辈倒是荣幸,不仅几位年轻的姑姑叔叔过来,连薛家姨太太也要来。记得往常,她来这么可不这么勤快。”
小雀儿也应和道:“可不嘛,近来薛家姨太太走动是频繁了些。不过奶奶到底是家里
小雀儿回道:“早问了消息,薛家的姨太太提前去了大观园里,要与宝姑娘一同过来。珠大奶奶与宝二爷并几个姑娘们要晚一点。”
第311章:大观园中秋夜宴
小雀儿嗤之以鼻道:“打薛家来的几年,他们家的人情往来便绝了,全托在咱们两个府上。虽说银子用度各使各的,打外面还不晓得人家议论是贾家并了薛家,还是薛家附着贾家。”
蓉哥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没好气地在小雀儿头上敲了个响,教训道:“薛家人口少,京里虽有些房舍,却都在南城。当初薛家留下,还是政太爷做主开的口。亲戚们住一块儿也有照应,又没挪你的银子,要你非议?”
小雀儿吃痛一下撅起嘴来,同蓉大奶奶告状道:“奶奶可瞧瞧大爷,是被雀儿说到心事,要灭我的口了。”
蓉大爷威胁道:“你才来多久,好好一个丫头怎么就学着她们势利眼了,是该灭口了才好。”
蓉大奶奶别样看蓉大爷,笑一声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好的丫鬟学了势利眼,还是被府里人带坏的。大爷也莫要怪雀儿,近来薛家姨太太确实反常了些。”
贾蓉细细回味一阵后,轻剐了小雀儿一眼,原来这小丫鬟方才口出狂言是蓉大奶奶指使的。他笑道:“可儿未免多心了些,薛家来走得勤了,也算是好事。咱们两家还有生意经营了,互相亲密才好。”
蓉大奶奶透着镜子瞧蓉大爷,款款说道:“大爷和薛家还不近吗?也能算是亲密无间了罢。”
“咳……嘿嘿……这……岂止亲密无间。”蓉大爷无耻笑了笑,又道:“媳妇生辰还是不论这个的好。”
秦氏嗯声应下也不再提,要小雀儿抓紧梳妆,更换衣裳等客人到来。
还未过多久,西府的奶奶姑娘们没到,外面却已有丫鬟进来通报。
“北静郡王妃娘娘带礼单来了。”
房里蓉大爷、蓉大奶奶纷纷露出诧异神情。蓉大奶奶惊了片刻后,才忙追问道:“娘娘是带着礼单过来?还是差人送礼单过来?”
带礼单和送礼单可是有着几大的区别。
秦可卿又不是过大寿,款且蓉大奶奶虽是宁国府女主人,在亲戚里辈分却不高。照亲缘论,蓉大奶奶得称郡王妃为姑婶;论其他的更不用说,人家是郡王妃,秦氏也才四品恭人。
素来只有下敬上,晚辈贺上辈。
怎么说,这样场合北静王府送个小礼单也就足够了,根本不必亲自过来。
丫鬟回道:“外面传来消息,说是郡王妃马上就到了。”
蓉大奶奶顿时起身吩咐道:“快去请太太,同去通知宝珠、瑞珠、香菱几人,换了衣裳一并到门口迎接。”
秦氏吩咐完还不忘瞥自家大爷一样,眼神中说不出多少意思。
蓉哥儿也回神过来,忙叫了小雀儿也给自己更换了衣裳。身上服饰待家客虽行,待贵客可就失礼了。
又一阵忙碌。
宁国府里女眷瞬时集结,与蓉大爷分两路。一面以尤氏、秦氏为头迎接郡王妃,一面以蓉大爷领府里府里管家同北静王府做礼单对接。
同时间里,东府也跑出几个丫鬟赶往西府,再请了几位太太同时将郡王妃过来的消息说了。
王夫人愣一下,瞧了房里老太太一眼,笑道:“既然东府再次来请了,老祖宗不妨也过去热闹。秦氏到底是老祖宗的重孙媳妇,模样品性都是极出挑的,有您过去蓉哥媳妇也体面。”
老太太听闻倒也同意了,唤了鸳鸯过来吩咐去里面挑了一件好礼物。
倒是邢氏听了好不乐意,瘪着嘴儿小声埋怨:“哪有祖宗去给孙子贺寿的。”
邢氏埋怨归埋怨,听了老太太要鸳鸯去挑礼物,也晓得东府是非去不可了。哪怕万般不愿,也得挑一件过得去礼物送去,好表现作为的长辈厚爱。
只是邢氏越想越郁闷,送一件礼物事小,可是看着东府越发强势就难受。
最让她气愤的是听说贾政竟想着要蓉哥儿那小子来荣国府的外事,本就因这事不爽,还要去给蓉哥儿的媳妇送贺礼,心里更是憋着气。
还不免怪上贾政来。
荣国府里又不是没有老爷,赦老爷还是他亲兄弟了,琏哥儿还是他亲侄子。怎么贾政就信不过他们,反而要去交代东府的孙辈哥儿。
嫌隙在邢氏心中慢慢扩大,连带着还怨上了贾母老太太。都是老太太偏心二儿子,偌大的家业竟不多分大儿子便宜,偏心的很。
老太太恰时也开口道:“你们也回去准备准备,娘娘上门好歹表现咱们家体面。”
邢氏、王氏听了,方回院子更换衣裳去。
等众太太到时,北静郡王妃已在房里同秦氏聊地欢颜尽显,旁边还有王熙凤作陪。众人互相招呼,凤姐儿更是将自己当女主人般先请了贾母老太太上座。
邢氏瞧着王熙凤热情模样,怨念藏于心。
王氏亦也心事复杂瞧向秦氏,又看王家内侄女凤丫头。念想着蓉哥儿的深得政老爷信赖,连北静王府也与东府的较好,加上王熙凤与蓉哥儿的关系。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想。
正待几人喝茶聊着,外面又有丫鬟来报。
“王家舅太太来了。”
王氏稍作恍惚,还思忖着是哪个王家,哪个舅太太。王熙凤笑了声,又与老太太说了声,凤姐儿亲自迎去。王氏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王子腾夫人来了。
王氏心里也莫名生出一股恼意。今儿是怎么了,先有北静郡王妃过来,怎么连王家兄嫂也跑来了。一个晚辈生日,怎就弄出这样排场。
不多时,王子腾夫人已至;又过一会,大观园姊妹并薛家母女达到。
一时间,秦氏房里挤满了人。
这样情况,不说王氏、邢氏没有想到,就连东道蓉大奶奶秦氏也没有料到。只好临时唤婆子到外面去请了一个班子来,又邀着客人往会芳园热闹。
只是众人还未起身,外面又有丫鬟来通传。
“齐国公府陈家……”
“镇国公府牛家……”
“冯家……”
四王八公里,又有几家过来,竟是些眼熟的人。倒也不怪她们眼熟,只是这些人在十多天前老太太生辰宴时也过来,才隔十来天又来了。
有的是国公府晚辈过来,有的是公侯府管事的送了礼单。偏牛家来的却是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的夫人,可见牛家对宁国府之重视。
都是亲家亲戚,一时间宁国府里也热闹。
喧嚣里,客人们从后院被安排去了会芳园,总算消停了一刻。其他亲戚陆续来往,邢氏、王氏倒也不觉什么了。
等天香楼戏班子架上,几阵推让后由贾母老太太先点了一出,正听着时,又有人过来。
邢氏蹙眉瞧去,只见着一个年轻宫装女子,身后领着几个小宫女。
蓉大奶奶欣喜问道:“姑姑怎么过来了?”
原来这位便是忠顺王府忠顺王妃娘娘身边女官。
女官佳怡笑道:“娘娘晓得你今儿生辰,故让我带了礼过来。”
可卿道:“多谢娘娘厚爱,姑姑快入座罢。”
“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将东西亲手交了你,还得赶回王府复命。”佳怡款款摆手,脸上勾起浅浅笑意,说道:“刚路上还遇见了你们家爵爷,要不是娘娘有吩咐,这些好东西差点被他截了去。”
蓉大奶奶回道:“大爷鲁莽冲撞了姑姑,姑姑莫要责怪。”
“此话过于见外,爵爷的性子哪个还不知了?”女官佳怡轻笑道:“快点将东西轻点了,这些可都是娘娘从自己嫁妆里挑出的,娘娘还吩咐莫要让它们被蓉爵爷抢了去。”
“这……”
“快收下罢,我急着回王府。待会儿,还要随着娘娘入宫了。”
秦可卿方瞧了佳怡带来的东西,面露惊色,不敢置信。疑惑瞧了女官佳怡,见了她点头,方才收了。
一直悄悄留意这边邢夫人看见,脸色亦惊,却连羡慕之心都不敢生。只怨怨地回头过去,嘴里嘟喃几声不太好听的话。
除了邢夫人观察着,旁边王熙凤、薛宝钗亦在打量。这两人也瞧见了,脸上稍闪过羡慕之色。尽管一闪即逝,一直留心宝钗神色的薛姨妈却捕捉了正着。
薛姨妈心里叹着:丫头陷入其中了。
悲凉想着,羡慕又有什么用处?秦氏是正娶的蓉大奶奶,又被忠顺王妃认作了干女儿。这等待遇,哪是寻常人可得的。
楼上这些人专心听戏的没几个,各有各的心思。
只怕只有老太太与贾家几个姑娘没心没肺乐呵,最规矩的反而是宝玉了。便连林黛玉也不忍望着宝钗、凤姐出神。查得众人神情,小黛玉亦扫了那边一眼,只瞧得秦氏下楼送人,也悻悻回头不乐。
待秦氏送了人下楼回来,楼上方才又多了一份热闹。
几出戏后,黛玉亦渐觉戏里无趣,茫然发呆。
倒是其他人越发觉得宁国府日渐风光,甚至比荣国府也不差了。特别邢氏这等在荣国府里也不在最核心的,更不是滋味。
午宴时间,蓉哥儿与贾琏、薛蟠并几位族亲亦过来,在天香楼的另一房间吃了宴。
薛蟠笑问道:“蓉哥儿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贾蓉回道:“蟠叔有计算?”
薛蟠嘻嘻笑着,“中秋时分,赏月正好。等会晚上老太太要请娘亲和两府太太奶奶们去大观园作乐,咱们几人也可寻一处观月。”
贾琏瞥了薛蟠一眼,知道这货打着什么主意。款款道:“哪里有方便?赏月如何也得是晚上,难道夜里还不回了?”
薛蟠道:“这有什么关系。咱们在后街寻个别院也好,请上几个姑娘过来,瞧瞧那月下美人脱……嘿嘿,二哥懂的。”
同席之人看向薛蟠纷纷露出鄙夷神色,薛蟠却不受眼神影响。不忘说道:“今儿大伙都去,什么酒钱全算咱头上,不要你们出份子。”
“当真?”顿时有人立即收回鄙夷神色,欣喜问道。
“咳咳……”
这些家伙……蓉哥儿苦笑着,就隔着一堵墙了,也不怕里面的人听了去。哪怕道貌岸然,也要维护一下在外的体面吧。
蓉哥儿回道:“只怕我今儿不能作陪。”
贾琏听了蓉哥儿的话,也稍作犹豫。如果贾蓉不去,他也不好去的。今儿大观园晚宴可是请了他们的,要么都不去,要么都去。
薛蟠拉着蓉哥儿道:“咱回来许久,还未一起出去过。蓉哥儿这点也不能满足我吗?”
别把咱们关系说得多亲密。蓉哥儿挑了挑眉毛,薛蟠这货色嘴上是没把的,只要今儿晚上出去了。明儿府里人一定会知道情况。
不是他不敢,只是女人难哄。外面的女人,哪里有家里的女人漂亮。
贾琏咧着嘴笑道:“宝玉在家闷了好一阵,你不如叫宝玉过去,他一定欣然向往。”
“……”
蓉哥儿也不管他们怎么计算了,只蒙头吃东西。
午宴结束,蓉哥儿还未招呼他们。薛蟠便神神秘秘招了宝玉离开,等要进大观园时,才听了丫鬟说宝玉随薛蟠出了府。
这小子胆挺大,现在不怕贾政发飙了?
好在是女眷们先进大观园游玩了,蓉哥儿并贾琏等只等夜宴时才过去。宁国府会芳园里客人也走了,蓉哥儿亦无事下来准备寻个地方打盹。
“林姑姑怎么没一起进园子玩耍?”蓉哥儿惺惺看着林黛玉,这小妮子脸色很不善啊。
林黛玉哼声道:“她们热闹她们的,我才不去凑。”
“哦?挺好的。”蓉哥儿讪讪说了声,发现他和林黛玉之间真的没有太多的话好说。只想着林黛玉没离开,问道:“林姑姑打哪里去?”
想着林黛玉去哪里,自己就不去哪里,分开才好。
林黛玉咬了咬牙,淡淡回道:“去倚霞阁里收拾东西。”
蓉哥儿脸上一喜,这妮子终于开窍了?不再盯着自己了?自己解脱了?开心,莫名的开心。被黛玉这样的人盯着,其实压力很大的。
蓉哥儿觉得自己撑不住,还是换别人来降伏黛玉的好。
他笑问道:“是些什么东西?我唤几个丫鬟过来帮忙。”
林黛玉看着蓉哥儿脸上的笑……
神色愈来愈扭曲。
真的生气了。
第312章:北静王妃论烈女
赶人也没见过这么着急的。林黛玉冷眼回道:“没几个值钱的玩意,不过三五册书籍,留这边也没谁翻阅。不如搬回潇湘馆的自在,省得平白占了你们家屋子。”
蓉哥儿轻咳了两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表现过头了,讪讪回道:“占不了一个屋子,那里空着也是空着。林姑姑哪日在潇湘馆待腻了,亦或是某天来倚霞阁同姊妹玩乐,这边也能有个歇脚的地方。”
“到底不是自己家里,走哪儿还要看人脸色。早早收拾了,还省下许多麻烦。”林黛玉完全没给蓉哥儿好脸色看,板着脸说了说,自顾领着雪雁、紫鹃两个丫鬟往倚霞阁过去。
蓉大爷站在原地,不知道这会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本打算回倚霞阁好好歇一下的,当下也只好召来两个丫鬟,吩咐她们跟过去瞧瞧林黛玉。自己则走了岔道往溪边亭子去,准备先在溪边吹吹风,怕当面看着黛玉收拾显得尴尬。
“我还真是个渣男。”
蓉哥儿自嘲一声,瞧着溪涧一隅莲花朵朵,更有不少莲蓬向阳。有几个丫鬟撑着舟打莲叶间穿过,将一朵朵成熟的莲蓬折下。
如此画面竟也让蓉大爷觉美得出奇,一时瞧得忘了时间。
等跟去倚霞阁的丫鬟回来时,他才堪堪回神。听丫鬟道:“林姑娘收拾了房里的书册,连墙上的画儿也卷走了。”
蓉哥儿点了点头,让她们散去。自顾回了倚霞阁里,瞧原来林黛玉的房间门半掩着,鬼使神差推门进去。
果真,里面竟是空荡荡的。莫说墙上挂着的画、案上摆着的书,连原来高挂着的玻璃绣球灯也取了去。
那灯本就是林黛玉的,取走了倒也合该。蓉哥儿苦笑一声,不知怎么竟有点失落起来。
许是贱人的矫情毛病犯了。
有那样一些人偏是这样贱的,当别人出现在面前时,恨不得走得远远地永远不见最好。可是当别人真的走了,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还莫名生出一种遗憾心情来。
这房里倒也发生过不少事情。曾经林黛玉搬来时的笑脸还历历在目,那日黛玉阴阳怪气的声音还停留耳中,偏如今这里全空了。
蓉大爷与珠大奶奶关系的突破,还是因为在这里,在黛玉的房间了。
他走近床边,右手抚上曾经黛玉依靠过的床头,摸着曾经李纨双手用力扶稳的床栏。自嘲着道:“我是被林黛玉给传染了吗?怎么染上了她矫情的毛病,还是打内心里做作要装一下深情?”
“走就走了吧,长得再漂亮,也不适合。”蓉哥儿自我安慰着,也不愿上楼去,只躺这房间床上歇息。
反正这里也成了无主之地,就当蓉大爷的歇脚室了。
午后的时光,蓉大爷倒是在房间里做了个美美的梦。梦着自己撑船划入溪客花涧,后面坐着一个天真女孩儿,她不断指挥他撑船往哪边走,以便容易采摘莲蓬。
梦只是梦,是虚假的。
这一点,连在梦里的蓉哥儿也知道。只是当他反应过来时,眼前朝后面女孩儿看去,发现女孩儿竟是北静王妃。
心里稍忖想,北静王妃不是这般的人。
果然后面的人又成了宝钗。
宝钗偶尔倒有这天真一面,真想着细究,后面人脸又变成了黛玉。
好家伙,还听黛玉持着莲蓬念起一句没听过的诗词来。
瞬间从梦里清醒。
一阵恍惚,瞧得西面斜阳近靠天香楼上,忙从床上爬起。走出倚霞阁,望着周遭恍若隔世。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只记得梦里的自己还挺开心的。如今醒了,也忍不住回味梦中的天真美好。
谁不喜欢天真无邪的时光?无忧无虑,不必想都太多。没有计算,没有对错,哪怕做成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也能开心许久。
大观园里,此时却在兴师动众准备着。
老太太安排了一处赏月地方,王夫人又差王熙凤准备祭月所用。与一大院内,设大香案,摆上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祭品。上立月神牌位,左右备着两根大红烛。神位前,摆一个辉煌金香炉,旁边放香若干。
大案上另有酒爵三只,酒一壶。
案下,摆着若干草席软垫。
众人算准了时间,老太太却只瞧得院内只有女眷,不见宝玉人影。寻人问了一遍,又差人去找贾政打听。
贾政才让人送去祭月祝文,哪里知宝玉在哪。只问了贾环、贾兰踪迹,得知都在园内,不免稍皱眉头。
贾琏听了回道:“宝玉今儿受了薛蟠的邀,这会应在后街。”
贾政稍作思忖,叹气要人去回老太太不必等宝玉了。却也不追究宝玉行程,让旁边下人都诧异了一阵。
却听贾政问道:“蓉哥儿怎么还未过来?”
下人回道:“小蓉大爷晌午宴后就没了下落,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贾政皱眉道:“找人去,顺道去请敬大哥。”
贾蓉自是不用他们找的,贾敬一定是请不动的。待到夜幕降临,明月高升时,大观园内红烛光芒挑动。
内院里,一个个太太、奶奶先后拜月,一簇簇的香也随之插上香炉。
随仪式完成,祝文、纸宝在红烛上点燃,至于金盆之中。
火焰在夜色下燎起。这一团火带所有女眷的愿望,照亮了院子与大家的脸。
月光下,探春却小声拉着黛玉问:“你许了什么?”
祭月,多求良缘。
黛玉幽幽瞥着探春。她的心事哪能告诉到三姑娘。
人群里,薛姨妈紧并着宝钗,浅浅笑道:“丫头也不小了,该到说亲的年纪。我向月神为你求了良缘,今年得多往几家亲戚里打听,给丫头寻上一个好夫婿。”
宝钗愣了愣神,什么好夫婿?还用寻吗,东府那个就是了。
这些话儿,她是不敢说的。倒瞧得后面探春与黛玉说悄悄话,突想起什么便与母亲说了生,走近黛玉那边过去问今儿情况了。
黛玉低头拉着宝钗走到角落,小声一一将午后遇上蓉哥儿的事说了,语气中尽是无奈与幽怨。
宝钗笑道:“有凤丫头和我给妹妹做谋算,妹妹有什么好担心的?”
黛玉幽幽道:“你们都是好心的,偏我却不自在。这样得来的,心里总是不甘不愿。”
宝钗道:“自在与否,欢喜与否,还得先得了才知晓。府里哪个不晓蓉哥儿最是心软,只照这样下去,还怕他不来找你见你?”
黛玉:“……”
这一夜里,不少人心思多留有窍。总体来说,大家最初还都是欢喜开心的。只是夜宴过半,老太太唤了蓉哥媳妇秦氏过去,在两位太太当面夸赞了两句。
王氏面色倒也如常,只是邢氏却愈发嫉妒。
如今秦氏已成老太太最得意的重孙媳妇,邢氏这位贾家大媳妇却成了贾家的透明人儿。只听着老太太在宴会上灿烂笑声,邢氏琢磨着老太太所说的话,更不是滋味。
“其他人年纪大了,未必合你们性子。娘娘与蓉哥媳妇年纪相仿,多来走动也是好的……”
“姑娘们年纪也不小了,多在你们大嫂身边学着管理家事。外面的事儿,有蓉哥儿打理……”
邢氏怎么也想不到,王熙凤撒手不管内宅了,管家的事儿她还是浑然插不上手。如今贾政要去外省,更没想到老太太也认可东府来主持西府的对外事宜。
“偏心。”
不止邢氏一人这样想,贾赦也是如此想的。
爷们的那桌上,气氛也颇为奇妙。特别是贾赦听了贾政所说的,脸上不禁露出不忿神情来。又瞧着琏哥儿一脸无所谓样子,赦老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心里骂着:“浑没半点用处的小子,生养这么个儿子还不如早年飙他娘的嘴里。”
再听琏哥儿笑着同贾蓉说道:“往后我可听蓉哥儿的安排了,有什么好事儿莫要忘了我这个做叔叔的。”
贾赦更恼:“一点血性也没,难怪那丫头现在住东府不愿意回来了。”
当然贾赦一百个不满,嘴上却没出任何的声音。家里的事情向来是老太太与兄弟贾政做主,他这个长子、大哥在家里可没什么权力。
贾赦说不出反对的话,却瞧得兄弟贾政热眼看着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款款道:“在这个家里,咱有什么说话的机会?西府有你和老太太当着,家族里又有敬大哥撑着,咱没话可说。”
蓉哥儿看得出贾赦怨气不小。其实他也不想管西府的事情,内事外事都不想管。只是看今天的架势,估计以后西府的内事外事都有得操心。
毕竟哪里只有当论外事,不牵扯内宅关系的事情?
蓉哥儿举杯苦笑道:“二太爷高瞧蓉儿本事,蓉儿是个粗人,以前也纨绔。许多的事儿,还要大太爷和琏叔多指教。凡是两府的事情,都家族里大伙一起拿主意才对,哪能由我这样一个小子做决定。”
贾赦暗暗翻着白眼,只想蓉哥儿还算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顺口答道:“蓉哥儿且放心,只要利于家里的事情,我一定支持。有我与你琏叔在,西府也出不得什么乱子。”
“省得,省得。”蓉哥儿笑呵呵应承着。
只是贾政听了却不放心了,亲兄弟大哥的底细没有谁能比他这个做弟弟的清楚。贾政咧了咧嘴,手拂一下胡须以掩饰神情,轻声道:“往后家里多劳蓉哥儿了。”
贾赦龇着嘴暗哼,只得灌了自己一杯。又看旁边没心没肺和没事人一样的贾琏,恨不得踹上一脚。
这样的不快情绪,贾赦等晚宴结束还没消。
等回了荣国府里,贾赦、邢氏二人对此多有抱怨,却又无可奈何。
这么又过了一日,北静郡王妃却也还未离开宁国府里,只是在丛绿堂中分出了一边屋子。
“他们家也怪,爷们公干的差事竟让家里的婶婶插手。偏别的地方不去,跑到这里来了。”
北静郡王妃听着旁边侍女的话,稍稍提了提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笑容。道:“便这样的才好,往年我还在金陵时,家里老爷在一些公务上的事儿也会找娘亲拿主意。真要内外互不干涉,反是不成的。”
侍女哦了声,却并不认同。
北静郡王妃见了笑道:“你还是年纪太小,不知内宅里深浅,只见着这里女人给出主意。其实啊,这样的人家里,内宅间的走动交往才是正经的。许多时候,内宅能影响家里的爷们哥儿在仕途前程。蓉大奶奶被忠顺王妃认了干女儿是这般,珠大奶奶跑来给蓉哥儿帮忙也是这般。同样的道理。”
侍女思忖片刻,回道:“他们两个成了亲的,还隔着辈。偏前院书房不去,找了个僻静地,也不怕人说闲话。其中一个还是节妇了。”
北静郡王妃训道:“不得胡言。正是隔着辈才好,别人也才说不出闲话。节妇又如何,岂能用这样的眼神看人。”
侍女顿时不敢言了。
北静郡王妃款款道:“他们明晓得有咱们这样的客人在,还能到这边来,自然是心里无鬼的。咱们也不去打搅他们办公了,来了宁国府多次,也没怎么游游这园子。等过了后晌再来罢。”
侍女:“……”
几人打丛绿堂主建筑出来,侍女偷偷朝裙楼书房打量了眼,只见着小蓉大爷与珠大奶娘各自规矩着。两人距离并不近,又开着门窗,实在光明磊落的很。
侍女只怪自己多想了,稍有愧色地低下了脑袋。
会芳园里平日并不如何热闹,丫鬟们虽偶在此玩闹,但见了客人也顿时拘谨起来。北静郡王妃倒是无意间遇上了倚霞阁的人,受邀进阁楼品茶一回。
她也多少听了些倚霞阁里王熙凤与蓉哥儿的闲言,知道这位凤姐儿原是王家的,还是王夫人的内侄女,早年嫁了西府琏哥儿为妻。
后来……
后来不知为何竟与东府侄子闹出一些闲言,今年更是直接搬进东府住下,也不回西府去了。
第313章:北静王妃论烈女(二)
丛绿堂裙楼书房。
李纨指着一处问道:“钾字何解?意甲,意铠?亦是蓉哥儿错写了狎?”
蓉大爷朝她手中书册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捆稻梗立于田埂,晒数日干后备用。刀耕火种,富土地之钾。”
他忍不住老脸一红,这话是他瞎写的。虽然这时代没有钾肥的概念,但是自古以来农人就清楚刀耕火种能肥土。其实就是草木烧成灰后,里面的主要成分碳酸钾能暂时提升土壤肥力。
草木灰是几千年以来用得最广,也最便利便宜的一种钾肥。
蓉大爷挠了挠头,回想着当初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会写出一个‘钾’字来,而不是直接写草木灰。想了一通也没原来,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当初想着将钾肥这个概念直接新进农书里。
“宫裁不必在意这个字,将这里抄为草木灰便可。”
“草木灰?稻梗烧成的冬灰?”
冬灰?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蓉哥儿思忖片刻,点头道:“写成稻梗冬灰罢,其他草木烧成的未必有稻梗灰肥力。”
珠大奶奶点了点头,又道:“此处有不当。只做备用,却未明说是开田时用肥,还是在养地前用肥。”
这妮子还颇有研究精神。蓉哥儿听了却也愣了神,回想一阵道:“开田前烧灰最好,直接翻入土下。”
蓉哥儿才说完,又见了珠大奶奶蹙眉。
只听她道:“皇庄官田自然能将这些东西储到开田时间,若是普通农人,满地的稻梗只怕当年便被收入家中,以作取火烧饭所用。如此一来,田里肥用岂不短了?”
果真是离开群众太久了,远离农人生活太久了。竟没想到这些事情,其中确实是有矛盾的。稻梗用于田,农人却少了一部分烧火的东西。尽管乡野满山荆棘,却不是百姓想用就能用的,农人过冬缺柴时大多会用稻梗备用烧火。
细细琢磨一阵,竟寻不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蓉哥儿皱眉叹道:“先如此写罢。将……钾肥……算了,钾肥一事待忠顺王回京,问过他老人家再说。”
现在钾肥还没一个影子,只能承望黑山村有所进展。不然单只靠草木灰肥与人畜粪肥,所有土地是不够用的。
稻田用了,菜地用什么?很多资源是底层没用的,是他们用不少的。
写这本还要考虑到底层的人,让底层农人的田亩用恰当的手段提高产量。以保证他们不容易因为产量问题而卖田卖地。
让大部分人能吃饱,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底层的苦,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赋税的原因。蓉哥儿沉思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编写农书有没有用。
或许还是能有些用处的罢,哪怕只提高一点点的产量。
蓉哥儿与珠大奶奶编写抄改一阵,他兴致也渐渐消失,人也散漫起来。打心底自嘲着:像我这样人,这样一无是处的文盲,来到这世界想作一件好事都难。
“有心事?”
蓉哥儿稍回神,看着珠大奶奶李纨关切的眼神,忍不住点了点头。苦笑道:“这本书编了这么久,又从其他的农书上借鉴了一些好法子,如今快完成了。我却突然怀疑起做这事的意义来。”
“做事便是做事,还得要个什么意义?”李纨淡淡回了一句,“蓉哥儿做了这番,于朝廷亦有功,于百姓也有德。若能有效推行,哪个不念你的恩?”
“推行难,难于入川。”
“难……入川?”李纨轻轻琢磨着这几字,看着蓉哥儿满是愁容的脸,轻轻抬手抚了上去。安慰道:“许多事儿不是咱们能决定的。朝廷执行迁民于川,虽然艰险苦难,却……”
蓉哥儿知道李纨想说什么,缓缓点着脑袋。干笑着道:“咱们不想那些,管他们是摊丁入亩也好,还是真如宫里说的永不加赋。咱们做好了这些,能多利好一些他们,也是极好的。”
“蓉哥儿心善,有大抱负。”
珠大奶奶轻轻娇笑一声。
蓉哥儿紧着回道:“哪里大,还没咱家宫裁的抱负大。”
“没个正行。”李纨见蓉哥儿笑起,似乎阴霾以被扫尽。她亦忍不住扬笑来,哪怕身上受缚,也只安娴羞答:“旁边住着北静郡王妃了,你也不怕被客人撞见了要命的勾当。”
蓉哥儿嘿嘿笑道:“才不久见了她带着丫鬟侍女离开了,这边房里可没其他人了。咱们闹腾咱们的,关上了门,谁晓得里面发生什么。”
“不行,这里不行。万一回来,我哪里还有脸。”李纨终究是理智的,上次已经体验过一次惊心胆颤了,这次是如何也不愿意再体验一回那种心儿都提到嗓子眼的感觉。
比嗓子眼被东西堵了都心慌。
蓉哥儿闻了闻手指上沁香,心里虽痒痒着,却也只能无奈叹气。不愿也不能强求,到底北静郡王妃是外人。当初这地方还是选错了,早知如此直接搬到倚霞阁去。
楼上住着王熙凤又如何,大不了……将凤姐儿也拉到楼下来,瞧着她们妯娌低头红脸样子。
蓉哥儿撇着嘴道:“这里还是不好,宫裁不如再搬一次,倚霞阁也不差的。宫裁在那边也歇息过半日,也不算是陌生地方。”
听这混账提起倚霞阁,李纨脸色莫名的一红。尽管两人的关系已经极其亲密了,但有那么一些事儿还是会让她忍不住脸红。毕竟倚霞阁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后来李纨才知道原来睡的是林黛玉的床。
现在她见了林黛玉都不好怎么说话了,总想着那天下午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让林妹妹发现房间里有哪处异常。
李纨回道:“你要我过去受凤丫头的气?”
蓉哥儿笑道:“你是她嫂子了,她哪里敢气你。”
什么嫂子不嫂子的,还不是都便宜了蓉哥儿。两人平时见面也没什么话说,更别提私下在碰着,还是有蓉哥儿在身边的情况。
想一想就觉得尴尬至极。
李纨轻哼道:“我也是要体面的。”
只是……蓉哥儿这混账,手就没一刻老实。不多时,珠大奶奶已经低下了脑袋害羞了。
这种害羞在蓉哥儿看来意思却不同,说是羞,其实……嘿嘿。蓉哥儿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双手寻着一个空挡时间,顿如泥鳅一般。
吓得珠大奶奶猛得一颤,脑袋上插着的钗头也跟着抖了几抖。李纨忙推开,双目流露春色,小声训道:“要我命的冤家。”
蓉哥儿轻轻吹出一股暖气,吹动了珠大奶奶的鬓发,吹红了李氏宫裁的耳根。这一股暖流顺着耳朵上弯曲凹陷顺入耳道之中,冷不丁让她打一个激灵。
蓉哥儿偷笑着,只觉李宫裁的双手紧紧抓上了自己的臂膀。耳朵里响起宫裁那轻轻柔柔温雅的声音,“咱们到旁边房间去,不要在这。”
李纨绝对是个温柔的女子,她的温柔似可卿又不同于可卿。蓉哥儿能感觉到她的内心总有着一股子刻意的忍耐,像是在压制什么,又或者说在极力掩盖什么。
贾蓉都不需猜想,只要了素云去外面观察。听了丛绿堂内无人,便大胆抱起李纨去了原先准备好给李纨的歇脚房间。
才关上房门,蓉哥儿便了解了珠大奶奶在压制什么。
那是人类天生的欲望,是人内心无法避免的一种东西。看着珠大奶奶眼神愈发迷离,感受怀里的宫裁愈渐软糯,蓉哥儿的手指开始不由自主的跳舞。
兴奋的手指舞,弹奏着美妙乐曲。
蓉哥儿低下脑袋,在珠大奶奶耳边轻声说道:“这些年你辛苦了。”
缩在他怀中的李纨点了点头,用头发摩挲着蓉哥儿的下颌。他和她,她和他,能想见相遇的时间并不多,虽然打着编书撰书的名义,其实也难独处许久。
到底一人是东府的大爷,一人是西府打理内宅的大奶奶,各有各的忙碌事。足足近一个月以来,蓉哥儿与珠大奶奶也才有两次私下相处。
其中一次还是因为蓉哥儿去尤氏房里遇上了李纨,然后便是今天。
人怎么会不想?
特别是一个守节多年的珠大奶奶,一个重新尝过滋味的大奶奶,一个以前夜夜做着难言梦境的奶奶。她怎么会不想?
曾经那本《列女传》的一沿都早留下了不可消失的痕迹,像是被水侵染的痕迹。
现实的体验比梦境更真,更有趣,更通畅,更让人回味。
昏暗房间里,李纨放下最后一丝矜持,笑中带媚如若霞光,勾得蓉哥儿不愿撒手。她轻轻扭着身子,从来没做过苦力的玉脂嫩手滑过蓉哥儿身上的洋绸衣裳,寻着一处后抬头起来露出娇媚得意的笑容。
丛绿堂定是一个故事多的地方。
北静郡王妃被平儿送下了,也不得不感慨贾府诸艳艳艳不同。这位凤姐儿虽没读过什么书,聊天也不知典,但说起话来却比那些饱读诗书的还要中听。
她轻轻笑道:“难怪能深得贾家长辈们喜欢。”
北静郡王妃身边侍女回道:“确实有趣,竟是这么个通畅人,难怪荣国府的太太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郡王妃点了点头,无奈道:“倒是羡慕她,这样情况下也能处理好家里关系。”
侍女回道:“她们也羡慕着娘娘了,嫁了郡王,太妃待娘娘也入亲女儿。”
北静郡王妃勉强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缓缓吐出一口闷气,嫁入北静王府的确是一个值得让人羡慕的事情。
只是她嫁了以后没有几天真心高兴的,不论在王府还在外面,也仅仅是维护王府的体面。郡王也从没把她当郡王妃真正待过,有道是你敬他,他敬你,相互敬着,亲疏如外客。
主仆在会芳园游了一阵,北静郡王妃觉察累时才回丛绿堂去。
从丛绿堂裙楼边路过时,郡王妃还忍不住朝书房瞧了眼。书房窗户已经闭上了,只以为蓉哥儿与珠大奶奶早离开。
北静郡王妃轻轻笑道:“你且带她们忙去罢,上次在书房里寻着一本有趣书还没瞧完。待宁国府送了后晌膳食来,再过来叫我。”
侍女不做多疑,深知娘娘习性如此。在王府时便是这样,整日捧着书本,竟和个老学究似的。
侍女丫鬟们往主楼去了,郡王妃单独前往裙楼书房。到门口,瞧得书房房门半掩着,忍不住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蓉哥儿也是粗心,虽然这边没什么人过来,书房房门还是要关上的好。”
她只瞧得墙上挂着一副字,落款是贾恭瑾。
是贾家东府太爷贾敬早年所写,字迹与方才书册上的竟有七八分相似。她心里虽疑惑,却没多在意。寻出自己想要的书来,坐回椅子上专心阅览。
捧起书来,细看了几眼。
“珠大奶奶的字倒是秀丽,这……定是蓉哥儿的字罢,怎有些眼熟?”
郡王妃喃喃自语着,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字迹。帮忙将桌上的笔墨书本全整理了,再去寻书时,却愣了一下。
她只瞧得墙上挂着一副字,落款是贾恭瑾。
是贾家东府太爷贾敬早年所写,字迹与方才书册上的竟有七八分相似。她心里虽疑惑,却没多在意。寻出自己想要的书来,坐回椅子上专心阅览。
“嗯?什么声音?”
才看了几页,郡王妃便蹙起眉头来。房间里似乎有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奇怪的声音直往她的耳朵里钻。
她只瞧得墙上挂着一副字,落款是贾恭瑾。
是贾家东府太爷贾敬早年所写,字迹与方才书册上的竟有七八分相似。她心里虽疑惑,却没多在意。寻出自己想要的书来,坐回椅子上专心阅览。
她只瞧得墙上挂着一副字,落款是贾恭瑾。
是贾家东府太爷贾敬早年所写,字迹与方才书册上的竟有七八分相似。她心里虽疑惑,却没多在意。寻出自己想要的书来,坐回椅子上专心阅览。
她只瞧得墙上挂着一副字,落款是贾恭瑾。
第314章:北静王妃论烈女(三)
烈日西斜,阳光掠过丛绿堂主楼的屋顶落在屋檐下。
妆容精致的北静郡王妃缓缓趟进阳光之中,头上所配金步摇在斜阳里折射出多彩的光芒。这些彩光不是从一处散的,是随着她轻缓的脚步,步摇簪首上垂有着宝石坠子轻轻晃动,像是悬在郡王妃头顶的佛光仙辉。
当她完全步入从屋檐流下的斜阳里,富贵端庄、靓丽明润的脸庞更显白里透红。
她那一身华丽的榴花长裙在阳光下留下一道影子,映在旁边的墙壁上。影子与富丽的人儿同步慢行,却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
富贵之家、端庄女子的礼仪姿态在北静郡王妃的步伐中得意完美体现。
只是,当她来到声源附近的窗户边,竟也忘了自己尊贵的身份,稍稍倾着身子从窗上缝隙朝内瞄去。
“是蓉哥儿……”
她看见了屋中的人,除了蓉哥儿还有珠大奶奶。看见那羞耻的一幕,却只稍稍蹙一下眉头,连脸儿也没一处红晕显现。
缝隙里瞧人,依旧能看得真切。甚至能辨得出蓉哥儿一般匀称的身子上正不停冒着汗,能瞧得出原来淡泊安娴、清雅端庄的珠大奶奶此刻娇弱无力神情。
再听得一声颇为独特的尖叫,曾经她所认为的贾府最淡泊清雅的节妇躺那里颤抖着。
她细细留意,见着珠大奶奶脸部表情有是有些憔悴的,但憔悴中带着笑,带着幸福的笑。北静郡王妃敢发誓,珠大奶奶这会的表情绝对会让自己一辈子也难以忘记。
一抹虚弱的笑,竟有诸多的情绪,甚至能感染到屋外偷偷窥视的人。
北静郡王妃轻轻叹着,再看得蓉哥儿侧脸上亦露出浅浅的笑容,弯着腰浓情地同珠大奶奶小声说着什么。
清雅端庄的珠大奶奶仰着脑袋笑着,更像一副西洋油画。郡王妃能看到珠大奶奶身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像是画出来的,竟立在洁白无暇的肌肤上怎么也不滑落。
她作为甄家的女子,从小没少接触西洋的画作。金陵与神京不同,神京的西洋人集中在鸿胪寺,金陵却常能与西洋南洋番商来往。她在入京前,还曾在西洋人那边学过画了。
当下瞧得房里这样场面,竟觉得此生所见的任何一副人物画作,都不如当前房里的画面来得震撼。
美丽的画面,竟是如此的和谐。
以至于北静郡王妃亦忍不住暗有伤神,睹景思情了。
幽幽长叹一声,只觉背上洋绸衣裳在斜阳下晒得火热发烫。款款立直了身子,回头朝西边看去。
只见着,太阳正斜在丛绿堂垂脊之边,与正脊似乎只有一步之遥,又像间隔万里。
呆呆看一阵,见火热太阳缓缓挪移,慢慢的将半边身子藏着的丛绿堂屋脊之后。
丛绿堂的影子款款将她笼罩,却依旧能见得美不胜收的光彩照亮了西边的天际,金黄金黄的色彩慢慢地转成了少女般羞涩的绯红,又像含苞待放的火红玫瑰色彩,至美至极。
丛绿堂侧院里的绿竹叶片也又一些被染了金色,甚至连围墙边几株颇为高大的芭蕉也贪婪的奋力伸出大叶在金色、绯色的光芒里招摇。
丛绿堂的半边院子都沉浸在绯色中快活。
没了斜阳,北静郡王妃竟还感到一股清冷。正想着不宜打搅了这情景,好回书房里捧书瞧去。却突听着房里女人轻唤着,劝说着,还将她的好奇心提起。
再朝窗上的隙缝里看去,只见着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眉目清秀的丫鬟。丫鬟老实站在一边,蓉哥儿却坐在榻上一头,淡泊清雅的珠大奶奶跪握着身子垂头不见。
郡王妃缓缓从腰上拿下手绢来,款款擦了自己的薄唇。再瞧着珠大奶奶忽地抬起头来,将旁边丫鬟拉了过去,似乎要丫鬟学什么东西。
她瞧了一会,心神也再次被震撼。她曾在金陵时并听家里人说过贾家的情况,甄家的老爷还曾感慨遗憾过。贾家的珠哥儿娶了清贵李家的嫡女,珠大哥年幼进学,李氏又是国子监祭酒之女,可谓男才女貌门当户对。
贾家的未来本该应在贾珠与李氏二人身上的。
奈何贾珠早逝。
守寡的李氏倒也从容沉静如皑皑白雪中的一支寒梅,在郡王妃的印象里李氏是端庄的、是气质如兰的。然而,此刻竟与丫鬟一起低着脑袋。
再瞧李氏脸上那沉醉模样,妩媚妖娆的眼色儿,郡王妃此刻竟有一丝不敢相信。这种不敢相信不是怀疑这事的真假,只是觉得气度不合,不似珠大奶奶李氏能低头做出的。
郡王妃再朝小蓉大爷细细打量了一眼,暗道是这样一个确切模样,竟和画里的大不相同。
幽幽念想着,茫然离开了这屋檐。再回书房里,却自顾着苦笑起来。拿上原来放下的书册,再翻开,竟将刚刚瞧见的画面一时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才有宁国府的丫鬟送膳食来。
郡王妃只听得动静,走出书房去。原来宁国府的丫鬟分别送了几分饭菜,将珠大奶奶和蓉哥儿的也计算在内了。
她稍稍朝另一边的房间扫了眼,款款道:“所有饭菜全部留下罢。”
宁国府的丫鬟只当照做,郡王妃的身边人却流露疑惑神情。郡王妃道:“将蓉哥儿与珠大奶奶的份留书房便好。”
“……”
当蓉大爷与珠大奶奶从房间里出来,到书房时见着原来的狼藉已被人收拾了。桌上还放着几个装饭菜的盒子,隐约还能闻得里面饭菜香味。
蓉大爷早饿了,虽然心有怀疑,却也顾不得做多想。笑道:“咱们坐下吃饭罢,素云也坐下。这里又没外人,不必等我和你家奶奶吃过了在用。”
素云低着脑袋悄悄看了珠大奶奶一眼,拘谨回道:“等大爷和奶奶用过了,剩下的我才吃,这是规矩。”
李纨轻轻拂过鬓发,道:“蓉哥儿既然开口说了,不算你坏规矩。你今儿也该补补,其他的给不了你,一同餐食也算蓉哥儿对你的赏赐了。”
蓉哥儿听着‘赏赐’二字怪怪的,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笑着拉素云过来坐下,又拿了原本府里准备给自己的饭送到了素云面前。
主子与丫鬟吃的米饭也是不同的。素云见了,一时又紧张又感动,还有点不敢动。
珠大奶奶却当没瞧见一般,款款道:“吃罢,大家都饿了,还能等全冷了再吃不成?”
奶奶的这话也算是默认许可了,素云方才敢动筷子扒饭却不敢伸手夹菜。
李纨见此情形,主动夹了些时行菜给丫鬟,淡淡道:“咱们比不得其他人,往后你我还要互相相应着。虽说是主仆,但要像扶持的姐妹般才应该。”
素云哪里敢说什么,奶奶这样极其异于平常的表现,她只能做的就是低头吃饭。蓉大爷也不做多想,从盒里拿了原来素云吃的饭端来,无所顾忌大口咀嚼。
丫鬟吃的米,在口味上确实不如主子们吃的好。
不过蓉哥儿也没太多别的感觉,在米饭上他素来不太挑食。特别是这样一个社会年代,许多人还吃不上白米饭了。宁荣两府里这些用度虽然夸张,然而确实必须的。
不然,以他的性子早让府里上下同吃一种米了。
没办法,越是大的家族对外的体面就越重要。许多东西,就像是入场的门票,圈子隐形的规矩。一个主仆同吃一种米的家族,绝对跨不进主仆分食不同米的圈子。就像简单的高尔夫球培训班为什么贵一样的道理,这是最初级简单的门票,是阶级有心或无心设立的门槛。
越是稀罕的,越是容易被垄断的,都会成为一种门槛。哪怕那些东西存在并没有意义,哪怕它的本身并没有那么高的价值,但是它的门票门槛属性将赋予它极高的价钱。
蓉大爷与珠大奶奶在书房里吃过,素云做着收拾间,北静郡王妃款款过来了。
几人正要行李,郡王妃稍扫了一眼,笑道:“一家人哪来这么多规矩,我还是借着你们家住着了。”
蓉哥儿轻轻点头也作罢,他本就是不怎么在乎这些繁琐礼节的。倒是珠大奶奶素来的体面规矩,尽管如此还是当面给郡王妃行了小礼。
惹郡王妃侧目仔细打量几眼。
珠大奶奶的脸上早恢复了血色,只是脸面发际间有一些水洗的痕迹。旁边的丫鬟也是如此,甚至郡王妃还能瞧得丫鬟走道稍有一点点的不便利。
郡王妃轻笑道:“不必拘束,咱们几家来往也都随意,要论起来我还得唤你一声嫂子。你们既然已用完,我在这里挑了书便回去。”
说罢,便款款走书桌长案上,捡起案上倒扣着的书卷在手中。
蓉哥儿猛然惊醒,本来他还想着是府里丫鬟进来收拾的,看这模样这书房怕不是被郡王妃收拾过。再想着饭菜的留在房里,估计也是郡王妃主意。
顿时脸上显露一点尴尬神色来。
珠大奶奶似也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虽然想不明白,却回味方才的郡王妃的眼色,粉面双颊上稍显现一点红晕。
珠大奶奶的心理素质到底不如王熙凤和薛宝钗的好,面对这样的场合只顾害羞去了。都来不及做思考,见着素云已经收拾了桌子,忙道:“突想起西府还有一些事儿,得先回去处置了。”
于是,蓉哥儿眼巴巴看着珠大奶奶李纨拉着素云害羞地跑了。
比刚拿上书本的北静郡王妃还走得快,以至于让郡王妃也不免回头过来,疑惑瞧着蓉哥儿。
蓉哥儿尴尬咳了一声,解释道:“不是娘娘想的那般。”
郡王妃听了,脸色倒没什么变化。款款坐下,也不急着离开了,道:“不过是房里床上的事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嗯?”蓉大爷睁大了双眼,完全没想到这位郡王妃会如此直白的点破。
只听着郡王妃款款道:“一个没了丈夫多年的女人,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也是能理解的。虽然传出去坏了礼、害了名声,人人都觉得是龌龊事。在我瞧来,害得一个女人妇人一辈子守着空房,反倒是龌龊的。”
“咳咳……”蓉哥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以前怎么就没觉得北静郡王妃还有这样骇人听闻的见解。他知道自己是人渣,可听着一个女人为他这样一个人渣辩解,内心实在有着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说起。
郡王妃抬也不抬轻轻提起双眼上睑瞥了蓉哥儿一下,继续说道:“莫要认为我理解李氏,便是赞成你们的越轨行为。虽说是贾家的家事,可和你扯上了关系,对其他几家也会有影响的。更不提李氏还是西府的媳妇,而你也是有妻子小妾不少的人。”
蓉哥儿讪讪道:“娘娘……”
“也不必担心,这事情会永远烂在我肚子里,也会告诫其他人少往这边来。总体来说我是同情李氏的,同样作为女子,我也懂得她的不容易。”
“额……”
郡王妃不紧不慢道:“只要我在这边住一日,你们只管放心,绝不会有任何人打搅,丛绿堂里更传不出闲言。若有需要帮忙的,甚至还能帮一帮李氏到这边来见你。”
“娘娘这是为何?”
北静郡王妃终于抬起头来,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眼看着蓉哥儿。认真道:“自本朝建国以来,区区百年时间各地新建的贞节牌坊便超过了前明二三百年所建贞节牌坊的总合。百年时间,建了三四万个牌坊。这三四万个牌坊下压着的是三四万个苦命女子的魂。我不喜,不想见李氏也同她们一样一辈子到死也都是孤独寂寞的。”
“多谢娘娘体贴。”蓉哥儿嘿嘿笑一声。
“体贴?可不是体贴你的。”郡王妃冷着脸训道,“蓉哥儿生为贾家嫡长,不好好经营,却一心埋在温柔乡里。西府两个婶婶姑姑都让你得手去了,到底有违人伦。”
“这个……”蓉哥儿挠了挠耳朵,郡王妃难不成是个封建时代的女性先锋?
第315章:宝钗?薛……姨太太?(挥泪求全订
“蓉哥儿为何这般看我?”郡王妃轻蹙眉头,倒不是因为蓉哥儿的无礼直视,而是不喜欢蓉哥儿这种身子后倾着像逃避般盯人看的样子。
蓉哥儿摇摇头,为掩饰刚刚的生分态度,堆砌起笑脸道:“未曾想过姑姑还有如此一面。”
“听着不像好话。”郡王妃如此说着,也没在意蓉哥儿的态度,缓缓回道:“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哪有几个真情的,全然只顾利益。只可怜了家里的女人,也不管寂寞孤单,竟将人束缚在方寸之地。移也移不得,出也出不去,日夜见着同样几张脸。使唤的也是同样可怜的丫鬟下人。”
“享受什么,自然就要付出什么。”
“享受……”甄二姑娘细细琢磨下这话,述道:“这种享受未必是所有人的愿意的。”
“姑姑尚有得选,更多人打生下来就没得选。”
“偏指我矫情罢。”甄二姑娘没好气轻哼着,侧脸轻抬,侧目淡瞥。“我哪能不知这个理。不过是扯不上自己身上的都置若罔闻,牵连了自己的才幽幽叹一声。天底下能过好自己的便已不容易,更何况我一个被藏在深闺的女人。”
蓉哥儿道:“姑姑来府里也方便,要嫌被藏着,往后多走动便是。家里也欢迎,从没把姑姑当外人看过。”
甄二姑娘倒不说话了。轻轻点头,任由蓉哥儿将意象的问题具象化,算默默应下了蓉哥儿的邀请。再次拿上旁边打开的书本,沉浸看下,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她勉强看了两行字,依旧按捺不住心里的一股冲动。抬起她那精致端庄又典雅的脸来,粉嫩白皙的肌肤上勾起一抹不得不说的渴望。甄二姑娘摆出她作为郡王妃的庄仪姿态,艳丽红润的薄唇轻启着。
一道清脆动人,却也干净有力的声音从北静郡王妃的双片红唇中传出。
“人们从来没有反思,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世界。人被成了三六九等,站在高处身居高层的人能够充分享受富贵荣华与内心层面的满足,次一等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也相对自在。随着层次的降低,且不说富贵,最低层次的能甚至连填饱肚子的米饭也难拥有。”
北静郡王妃顿了顿,再次放下手里卷着的书本,继续说道。
“是,像你们家的珠大奶奶还能有得选择,连她身边的丫鬟都有得选择。至少衣食无忧,还能在寂寞时与你到僻静地高乐一回。那些勉强能活下去的,对内心的需求哪里有半点的奢望。一切都是机会而已,她们没得选,所以不会幻想也没有希望。所以打根源上,不会觉得痛苦,不会觉得自己有多可怜。”
郡王妃说着,脸上露出抹勉强的笑容。她那红润的双唇却依旧在闭合张启间,声音源源不断的从她口中传出。
“偏咱们这些能看似可选的,一个个比没得选的还过得难受。有道是不曾中举的,不会想着当官;不曾见过市面的,即便起了贪心也没力气行为。珠哥媳妇倒是选了,哪个能有理解她心里顶着的压力与纠结?人家是赌上了命,拖了往后的一生才换今日片刻欢愉。”
郡王妃如此说着,言语愈发激动,明眸魅眼间悄然添了一份湿润。
她抿一下红唇道:“像李氏那样的,我自是通情去敬佩。即便行为于天下不容不耻,倒也能过得像个活生生的人儿。哪像有的人,日子一个人过着,守着一个金碧辉煌却没一丝人味的房间不晓得要多少年。就像是被的关在黄金鸟笼里的雀儿,也就能自以为是的叫唤几声,却也是过着见不得人的日子。”
蓉哥儿愣着听完,瞧着北静郡王妃眼眶里的雾水打转,正琢磨着如何劝慰。只见着郡王妃缓缓吸了口气,拾起书本沉心阅览。
害得蓉哥儿嗓子眼里堵着一大堆话,如何也说不出口。
简直又郁闷,又难受。
只好悻悻作揖,当面告离溜了。
却因为这一处事故,珠大奶奶李纨也不好意思正大光明往丛绿堂跑了。虽说北静郡王妃不在意,可李纨这个不经臊的女人心里却害羞别扭着。
这日一早,西府贾政收拾了行囊,还特意将蓉哥儿唤了过去又一阵交代。平白给蓉哥儿惹上不上嫉妒白眼,虽然一个个当面没说,蓉哥儿心底却是清楚的。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当天送离了贾政,西府老祖宗却召了蓉哥儿说话。
“幸得皇恩,政儿领了差赴任,家里总要个能撑事的爷们。”老太太亲络拉着蓉哥儿的手,慈祥笑着道:“政老爷既交代了你管事,咱们内宅的这些个娘们儿定也支持。别瞧着内宅的女人们没见识,蓉哥儿就赌气不管。”
“老祖宗说哪里的话,重孙一个毛头小子只担心辜负了政太爷的期望。”
“老祖宗看重你,偏还找出这种唬人的借口来。”旁边的凤姐儿突然笑着插上一句:“及冠成家还有了孩子,哪里见过像你这么大的毛头小子。”
旁边薛姨妈亦笑着附和,其他奶奶姑娘们亦笑个不停,一众婆子丫鬟也掩面偷乐。
蓉哥儿暗暗瞥上凤姐儿一眼,心里直念着:有些地方的大是与生俱来的。
老太太笑声乐道:“好好一个爵爷,怎和山野里马流似的。”
蓉哥儿呵呵笑道:“重孙莫说承了爵,便是做了再大的官,在老祖宗的跟前也不过是个村愚的赤尻。上不得什么台面,即便唱一出大闹天空也只想着能逗着老祖宗乐一乐。”
“闹得不像话。”老太太笑瞪一眼,半真半假责怪道:“即便在家里,话儿也不得乱说。咱们家里可封不了你这马流作大圣。”
蓉哥儿撇嘴道:“那我岂不是成了养马的弼马温了?”
“哎哟哟,老祖宗瞧瞧这哥儿,竟把自己说成避马瘟,岂不将咱们全家都骂进去了。连老祖宗都没能避得开了。”王熙凤看着热闹起哄道,“老祖宗今儿便在这里将这猴头降伏了,压在山下五百年,要他再作不出乱子。”
老太太笑声哼道:“我年纪大了,别拿你们之间的事情来拱火。咱们家里内事外事都要紧管着,凤丫头在东边住着也行,但凡家里有个事儿两府也能快些通气。”
此音才落,房间里不少人顿时变了脸色。甚至连蓉哥儿、凤姐儿二人也面闪过一丝尴尬。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忙避开装作无事样子。
却恼了旁边站着伺候老太太的邢、王两位夫人。以前府里顶多传一些不太好的流言,琏二奶奶与小蓉大爷的切确关系也没谁能实证。
如今老太太这番话里意思,倒是站了蓉哥儿与凤姐儿一边去了。
怎么地?
要两府都默认下这两人之间的荒唐关系?
邢夫人第一个不甘愿。倒不是别的,只是西府老大家的面子丢了,她作大太太的面子也丢了。拿捏这两个晚辈不成,还将大房体面丢了,心底的怒火就跟加了一桶桐油般旺盛。
邢夫人却是敢怒,却当面不敢言。只好委婉说着:“蓉哥儿公务繁忙,琏儿比他还大几岁又长一辈,府里内外的事情以前也由琏儿管着。如今琏儿回了府里,好歹要琏儿管事,不仅名正言顺,也不委屈了谁。”
蓉哥儿虽然不太擅长抓重点,却也听出了邢夫人想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要贾琏继续管荣国府外事,同时要两府在某些事情上补偿贾琏的委屈。
其实说是补偿贾琏,表面要贾琏管事,实则不过是想大房管事、大房得利罢了。
贾琏还不是听贾赦和邢夫人的。
蓉哥儿撇着嘴儿,其实他哪里想西府的事情,除非遇上必须要管的大事不然真没那个经历。至于补偿贾琏委屈,这家伙当初在扬州找林如海与薛蟠挪借近万两银子,最后还不是蓉哥儿拿钱补上的。
虽说钱不抵情。
蓉哥儿行事也不算地道,可贾琏自己也并不觉得如何委屈。贾琏和王熙凤早分了,才是好的。
老太太亦笑着道:“家里的小事自然还是琏哥儿操办着,大事上还是两府商量后再行的好。咱们内宅里的娘们也都懂得不多,这些事儿让他们作爷们的去操便行了。”
众人见老太太如此说了,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邢氏脸上依旧不忿,什么叫做小事上操办,那还不是和以前一样成跑腿的了?
偏老太太却不给她们再有说话机会,要了大家都散去,留下凤姐儿说话。其实大家伙心底也明白,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不当家,在府里也就趁着子孙孝顺得意。府里的大事上,老太太其实也插不上什么。
邢氏如此抱怨,也不过是想从老太太这里多赚一些在内宅的便利。
众人从老太太房里散去,蓉哥儿正要往荣府角门方向去,宝钗身边的丫鬟莺儿却匆匆跑来。
“姑娘约大爷稍后去园子里一趟了。”
蓉哥儿还没问得在哪,莺儿却着急忙慌跑了。他回头看去,却不想只见着宝钗与莺儿离去的身影,又瞧见人群后薛姨妈领着丫鬟慢行着。
蓉哥儿也不便过去追问了,只好先回了东府换了衣裳再作计算。亦领上自己的小跟班雀儿离开,细想宝钗这会找自己是什么事儿。
心里暗笑几下,莫不是这妮子也想自己了。
带着丫鬟才到宁国府角门处,却见着一陌生人影站在外面,既不进门也不离开。
蓉哥儿朝守门的人打听道:“是什么情况?”
小厮回道:“也不清楚,这人只拿了一封信来说要送给大爷。既不说来历,又不肯将信交出。便只当是走门路的串客,府里每月不知要来多少这样的人,大爷不必理会。”
蓉哥儿扫了眼站在门口的那人,衣着打扮也是书生样子。倒有几分投门路的清客像,只点了点头便不再管。
恰时,那书生却忙抬起头来,朝着蓉哥儿打量一眼忙叫唤道:“可是蓉爵爷当面,学生有要事告知。”
蓉大爷回头道:“什么事儿?若是投门走路子的事儿,便不要说了。贾家势小,帮不上你什么。”
书生忙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来,叫道:“学生受人所托,代传一句话。还请蓉爵爷听后,再做决定。”
“嗯?怎样的话。”
“蓉爵爷还还记得去年桃源县码头被毁了的百船天物吗?”
“哦?”蓉大爷眯起眼来,细细打量眼前人。他发现对方的双腿在止不住颤抖,但势对方双手却紧紧捏着行封递来,眼神里竟是刚毅神采。
蓉大爷问道:“是谁叫你来的?”
书生咬牙回道:“爵爷还请看过信件再说。”
蓉哥儿狐疑地伸手过去,却不曾想对方忽然收手,再问道:“你如何证明自己就是宁国府蓉爵爷。”
贾蓉诧异无语中,守门的小厮却赶了过来,喝道:“瞎了你的狗眼,宁国府里除了爵爷还有其他的大爷吗?”
蓉哥儿见着书生被小厮吓住,挥手要小厮离开,反从自己身上摸出一块盘龙玉佩来。笑道:“不少人都知道昔日忠顺王送了我一块玉,其他物件能作假,这东西没人敢假冒罢。”
书生伸长脖子仔细瞧了,盘龙不是谁都能雕的,盘龙玉不是谁都能有的。忙推出双手道:“爵爷请查信。”
蓉哥儿玩味想着这派信的主人也是有意思的,竟找了个这样谨慎的书生楞头。缓缓从书生手里抽出信,拆了打开。
才瞧了一眼,蓉大爷脸色骤变。
旁边小雀儿好奇朝信纸上看去,只瞧得“淮安府”“平安州”“白尊夫人”等几个字,内容还未看全便被蓉大爷折了起来。
雀儿心里不由一紧,却听蓉大爷回那书生道:“照律行事,按法处置。”
书生忙点头跑了,蓉大爷也面无表情往府里走。
小雀儿愣了一下神,心里不是滋味。见着大爷已经进了角门,才紧忙提起裙子追去。奈何小丫鬟手段并不高明,怎样旁敲侧击也套不出大爷的话来。
待大爷进了院子后,小丫鬟还想偷偷拿出信来,却见着信已进了熏炉烧了起来。
雀儿只觉心里空空,不免乱想是不是干娘出事了。
第316章:宝钗?薛……姨太太?(二)
小丫鬟怀着满心思绪给蓉大爷换着衣裳,连给蓉大爷腰上玉扣挂错了也不晓得。若非蓉大爷急忙抓着了,才没让玉带掉在地上。
大爷轻拍了雀儿脑袋一下,问道:“想什么心事了?”
小雀儿扬起头来,明眸皓齿笑如花,道:“在想今儿要不要给大爷配药了。”
“小家伙连你家大爷也敢打趣,明儿拉你趴椅子上打上一顿。”蓉大爷没好气威胁着,眼神里却有别样意味。晓得小丫鬟大概看见了刚刚的信件内容,他也只在心里幽幽感叹着。
小雀儿给大爷再系好了玉带,抬着下巴并不惧他,撅着嘴道:“大爷也只会嘴上说说,却从不见动手的。”
好个小妮子。
蓉大爷当即发威,拉着小丫头过来,硕大的魔手并朝丫鬟身后打去。只听得啪一声,丫鬟面红耳赤咬着下唇脸上带羞眼中带媚。
蓉大爷道:“可服气了?”
小丫鬟撅着脑袋表示不服,房间里顿时再一声闷响,同时伴着一声嘤咛。
“瞧你还敢放肆不。”
小丫鬟埋头在蓉大爷的怀里,久久不能抬头。贪婪地吸了一腔衣上熏香,雀儿脸色变化了几下,方才缓缓回道:“我再不对大爷放肆了。”
“晓得乖巧才是好雀儿。”蓉大爷嘿嘿笑着道,拂开丫头额头碎发,好生问道:“打疼了么?”
“不疼,还很舒服。”
“什么毛病。”蓉大爷支起食指在丫鬟的头顶轻敲一下,“这毛病可得改。”
“雀儿只对大爷犯病。”小丫头软语回着。
蓉大爷听着心里好一阵暖和。嘿嘿笑起来,瞧着小丫头愈发精致出挑的模样,瞧着那上下两瓣粉嫩的薄唇,轻尝一口。无耻道:“赏你的。”
小雀儿抿一下双唇回味,笑道:“谢大爷赏赐。”
“忙你的去罢。”
蓉大爷随口支开,等小雀儿退出了房间,他方收起了笑容。面着镜子轻轻整理了身上衣裳,也不带任何丫鬟跟随,独自出了房间院子往会芳园去。
等蓉大爷离开,小雀儿才又出现在院子里。神情复杂望着刚刚蓉大爷离开的地方,思忖片刻后,似笑非笑叹一声:“真想永远留在大爷身边。”
这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又钻进旁边的厢房寻了一个包裹出来,挑出药引子塞进怀里。
那边,独自穿过会芳园的蓉大爷亦苦恼着。最近小雀儿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人也变得古怪起来。他唯一能猜到的便是小雀儿想念平安州的那位白尊夫人了。
只是……
如何才能两全其美,甚至一箭三雕了?
江南要真正的变天了,平安州也要变了。让小丫头回去罢,那个李三娘也不在神京了,小丫头圣教佛母的身份影响不了宁国府。
“真有点舍不得这样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离开。”
蓉大爷胡思乱想着,才穿了会芳园从大观园东边角门进去,便有一丫鬟在那里早早等着。待见了蓉大爷进门,丫鬟忙道:“小蓉大爷终于来了,快随奴婢往这边走罢。”
蓉大爷打量一下,这丫鬟也算是眼熟的。只是并不乃宝钗的身边人,蓉大爷知道宝钗身边常带莺儿出行,偶尔也会领着莺儿与文杏同行。只是眼前的这个,在薛姨妈身边见得更多。
蓉大爷狐疑问道:“是姨太太召我吗?”
丫鬟回笑道:“小蓉大爷贵人多忘事,是哪个邀您来的,您难不成还忘了?”
“哦!她在哪了?”
“小蓉大爷往这里走。中秋时晓得凸碧堂的山脚下那凹晶馆也是一处极妙的地方,真在凹晶馆内赏着溪水溪客钓溪鱼。”
“钓鱼?还真是有不小的雅兴。”蓉大爷款款回了一句,脸上笑容却变得玩味起来。宝钗这妮子今天玩什么花样?
赏着溪水溪客?他是不信的。
凹晶馆那边有个屁的莲花,怎么赏溪客。
而且这个时节,也不是最好看莲花的时间,都成莲子莲蓬了。就算能瞧得几朵花,旁边干枯败掉的莲叶也够煞风景。
至于钓鱼,宝钗也没那雅兴。让宝钗去钓鱼,她只能在一边兴致缺缺地打瞌睡。
钓鱼的事儿,像黛玉和探春能做的。
蓉哥儿暗暗笑两声,随在薛家丫鬟的身后沿着山脚朝凹晶馆过去。这条道,蓉哥儿在几日前也曾走过,那日中秋赏月便是在东面山上的嘉荫堂和凸碧堂。
凸碧堂、嘉荫堂、凹晶馆也算是一组的建筑,不过是一个凹晶馆位于山脚临着水,嘉荫、凸碧连着上了山,一个山角一个山巅。就连起名,山下临水的凹,山巅招月的凸,也是上下呼应。
两人走了一会儿,便到山脚下一处左右抱山的洼地。
洼上有着一组楼,便是凹晶溪馆。
蓉大爷走近过去,只见凹晶溪馆一面种着一群柳,长长柳条垂在溪面,溪下鱼群绕着柳枝倒影嬉戏。
款款步入馆中,内院里种着几株树,却不见人影。丫鬟指了指里面开着的门,小声道:“人在里面,小蓉大爷进去罢。”
奇奇怪怪。
蓉哥儿摇了摇脑袋,只好往凹晶溪馆内走。到房屋大门外再回头时,却发现那丫鬟跑凹晶溪馆院子大门外去了。
他伸着脑袋张望一眼,里面没见着人影。倒是看见这房里空荡荡的,宽敞的很。旁边似乎还有两个房间,与当前的房间相通着。
狐疑着进去,扫了几眼。正疑惑时,终于在溪馆的一面见着了人影,像是宝钗的背影。她坐在凳椅上,身边还放着一个鱼竿儿,鱼竿伸出窗外正垂钓着。
这妮子还真在钓鱼?
不过看样子,好像睡着了。
蓉大爷轻轻唤了声:“宝姑姑?”
靠着椅子的女子闻声稍有了动静,像是从梦里朦胧中清醒一般。蓉哥儿又对着背影唤一声:“宝姑姑?”
这会儿,蓉哥儿才见着女人从腰上取了手绢打呵欠。他不免暗笑,就知道宝钗这妮子不是钓鱼的人,要宝钗来钓鱼必睡着不可。
他看着那背影,顿时有了一个有趣主意,计算戏弄一下宝钗小妮子。悄悄走了过去,停在她的身后。猛然间伸出双手捂住她的眼睛,幼稚如孩童般搞怪问道:“猜猜我是谁?”
“蓉哥儿?”
“……”一下就猜出来了,完全没有体验感。蓉哥儿听着她稍受惊吓的声音,不计不成再生一计,笑道:“恭喜你,猜对你,接下来是奖励环节。”
蓉哥儿用蒙着她眼睛的双手顺势下滑,熟练寻着一处温暖,嘿嘿道:“等久了吧。”
“蓉哥儿……”
蓉哥儿正笑着,只觉双手被人推开,便立即在熟练探了上去。诧异间,却见着她回头过来。
蓉哥儿傻住了,完全不敢相信。
为了验证真假,双手应激反应下那么一掐,却惹来女人一阵羞怒。
蓉哥儿讪讪缩回双手,尴尬道:“薛……姨太太?怎么会在这儿。”
两辈子没遇上过这么尴尬的事情了,戏错了人,这可是真的糟糕了。蓉哥儿怎么也想不明白,两人的背影怎就这么像,甚至……
害得自己一下没分辨出来,要命啊。
谁能想到是薛姨妈。
蓉哥儿欲哭无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可是宝钗的亲生母亲啊,操,自己做了什么了。
他只看着薛姨妈的脸面红着、眼里火着。
一时脑经转得飞快,忙道:“姨太太好雅兴,我一时走错了地,便不打搅姨太太的雅兴了。”
走,赶紧走。
尴尬的事情,用时间去冲淡最好。其他的,什么都没用。
到底身份不一样,越解释越狡辩,越会让两人都不自在。
逃避,有时候也是个极其好的法子。
妈妈呀,这时候不走,自己可能等下就要被薛姨妈沉尸溪涧了。
“站住。”
不,我不站住。打死也不站住,不……是站住就可能被打死。蓉哥儿当作没听道,一味的朝外面走。
薛姨妈气得咬牙,哼道:“蓉哥儿要想继续和宝钗来往,便留下来好好说话。”
嗯?
薛姨妈在威胁我。
我……这威胁还挺有用的。蓉哥儿讪讪转过头来,讨好笑道:“姨太太说什么见外的话了,咱们两家可还有经营合作,怎能不来往了。”
薛姨妈本就不是个易怒易燥的,前面那一下也是因为羞臊和难为情才无奈发作。这会直接说起蓉哥儿和宝丫头的关系来,面色倒也显得相较随和可亲。
她道:“坐着说话罢。”
蓉哥儿哪里好拒绝,远远坐下。明知故问道:“今儿是姨太太特意邀我来的么?”
“不差丫鬟叫蓉哥儿过来,蓉哥儿这会都进蘅芜苑了吧。”薛姨妈神色变两下,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竟被眼前这家伙给哄骗了,再祥和的人也不免生出气来。质问道:“蓉哥儿打算以后如何待我家丫头?”
“这个……”这个实在不敢说,要薛家的嫡女做外室、做外房。不仅薛家的人会拿刀打过来,连其他薛家的亲戚都不会同意吧。
蓉哥儿支支吾吾的样子,让薛姨妈这个女方的母亲十分不满。问道:“你和丫头到哪一步……”
才问,她便觉得不合适。想着那日丫头和蓉哥儿倚霞阁待了许久,甚至两人出来后还都精心梳洗过。又想着刚刚蓉哥儿将自己背影错认成了丫头,结果这混小子一过来就探手乱抓。
能见面就这般没规矩,两人之间怕是早有了更深层的交流。
薛姨妈只觉又气又怨又悲,多好的丫头、多好的闺女怎就摊上了蓉哥儿。王家的内侄女也和他有着关系了,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我和宝姑姑已经私定终身。”蓉哥儿知道骗不过,只好如此回她。
“还知道叫姑姑,往后你们必得断了关系。”薛姨妈愈想愈伤心,又带着一股怒说道:“不然,我去老太太那里、去你家太太那里闹去。”
第317章:薛姨妈面前戏宝钗
贾蓉绝对不是有意冒犯一个母亲的威严。
经过前晌的事情,他可以完全清楚的知道,家里的贾母老太太也好,太太尤氏也罢,定然都是帮亲不帮理,帮爷不帮娘。
即便是在爷们里,也是折益利的优待。
贾琏在西府何尝不得宠,可是老太太与王夫人还是偏向了更利于贾家的蓉哥儿。
因为蓉哥儿能给贾家带来更多好处,所以许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最好的。
大家族里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个犯错的有能力的人,难得到家里人训责。长辈们反而会用各种理论言语,劝着受害者,用另外的方式稍稍补偿受害一方。
薛姨妈若真去闹了,反倒是事情就此了解,贾家会全力安抚薛家。
蓉哥儿好生回道:“本是想着待爵位提了,或是官品升再向姨太太请罪的。与宝姑姑……”
“别叫宝姑姑。”薛姨妈条件反射地叫了声,酸楚道:“你祸害了自己家里的还不够,还要来害咱们这些亲戚?待你爵位提了,官位升了,是不是就能只手遮天让所有人都闭嘴说不出话来。”
“太太误会了。蓉儿与宝……姑姑真心来往。当下瞒着,只是怕太太一时难以接受。”蓉哥儿急切说着,“宝姑姑与蓉儿想着等提了官,薛家心里也好过着,也有便利帮得重振薛家。”
“薛家还得谢谢你不成?”薛姨妈酸溜溜地说了声。心底里却也知道当下的情况,更本没有反抗的可能。
宝丫头不管怎样,她都是那个最吃亏的。
薛姨妈心里也想振兴薛家,但她更在意的是宝丫头和蟠儿能过得开心快活。
什么薛家重振的任务,从来不是她一个做寡母的愿想。薛蟠虽是薛家长房长子,薛姨妈却从没想过给薛蟠这样的压力。
偏偏是宝丫头,宝丫头自顾在心底儿揽下了这个差事。当年进京参选秀女,是宝丫头自己提的。宝丫头向来有主见,家里也都随着她。
怎么……
怎么现在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私定终身?无媒苟合?还是和有夫之妇的亲家子侄。
天大的丑闻。偏薛家薛姨妈还没任何办法了结他们这段孽情。
蓉哥儿蹲下身子来,携住薛姨妈的手儿。到底是有错的,蓉哥儿好生软言说着:“还请姨太太信蓉儿一次,蓉儿今生定不会辜负了宝姑姑。宝姑姑与凤姐儿一样,在东府里没个高低,便是我那媳妇也敬着她们。”
“哪个不晓得说几句好话?”薛姨妈哼了声。又被蓉哥儿抓着双手,内心里极其地不自在。
前儿温软地要害都被这小子抓了掐了,即便明知道捧着手不过是长辈晚辈表达亲络的正常行为。
可薛姨妈还是有一点儿的不自在。
一来,是因为蓉哥儿按亲缘并不算近;二来,蓉哥儿又及冠成婚生子了。这两点本来分开算也没什么,合一起就有些不适了。
如果是西府贾珠还活着,即便被贾珠更亲密地捧着手,哪怕更近一点的行为。薛姨妈都不会有任何异样。
毕竟,贾珠是王夫人的亲儿子,也就是她的亲外甥。
蓉哥儿算什么?两家关系没那么近,她心底还没认这个女婿了。
薛姨妈尴尬地抽回了手,对蓉哥儿热情熟络的样子,多少是不适应的。
蓉哥儿却没多想,更出格的事刚也做了。当下哄得薛姨妈认可才好,再次拿手过去。蛊惑道:“太太可曾想过,蟠叔往后生活,薛家以后发现?现在宁国府里有不少经营,咱们两家合作的基础上更进一层关系。只要宁国府不败,薛家也永远不会倒。”
“……”
薛姨妈静思片刻。她知道蓉哥儿说得不全对,却又无法反驳。薛家的没落是两个原因,一是官场没人,二是子孙凋零。
不过,她也知道如今,贾家蒸蒸日上。不仅西府有贵妃,东府还有蓉哥儿这个潜力极大的爵爷大爷。
姐妹间扶持有限,但兄妹姐弟间关系却又不同。
宝丫头……以后再找不到向蓉哥儿这般身份的人了。
薛姨妈知道自己不得不同意,却又不想失了薛家失了她做母亲的威严。款款道:“你和宝丫头的事,现在还牵连不上薛家,薛家也不止这一房。”
薛家,对,还有个二房。二房老爷前年就不在了,也留下一遗孀与一对子女。那两个孩儿,比宝钗年纪还小几岁了。
薛家也靠他们?还不如靠西府的实际。
蓉哥儿看着自欺欺人的薛姨妈,却也不拆穿地迎合道:“太太说得都对,蓉儿也知错。事已至此,任打任罚,全由太太拿主意。”
贾蓉决定耍无赖了。虽然无耻了一点,但是真的有效。
这是贾蓉前世闯荡多年得出的结论,在关键必要的时候耍一下无赖,诸多的矛盾都能迎刃而解。
“起开。”
“太太不打不罚,蓉儿便不起。”
“放开。”
“不放。除非姨太太愿意原谅,不加责怪。”
只要对方是女的,像蓉哥儿这样的人就有办法对付。如果实在对付不了的,一定是蓉哥儿不愿用心里的办法,或者对方不值得蓉哥儿去花一点的心思。
薛姨妈总体来说是个温柔贤良的女人,时候祥和善良的母亲。她是狠不下心的人,心肠是软的,是天底下最好相处的女人,最容易对付的女人。
“你……”薛姨妈气得不行,却无可奈何。咬牙道:“孩子大了,我也管不得你们。你们只要别太张扬,莫要闹得天下皆知。我……”
“谢太太成全。”蓉哥儿欣然笑起,顿时松开手来,道:“宝姑姑还在等着我,估计是有要事商量,蓉儿先行过去了。”
“你……”
薛姨妈话还来不及说出,蓉哥儿却早没了身影。只看着空荡荡朱栏楼阁,骂了一声:“没人伦的混账东西。”
款款坐正身子,嗟叹。朝外面唤了几声,原先给小蓉大爷领路的丫鬟过来,薛姨妈忙扯了扯袖子将手臂手腕遮实。
见丫鬟靠近,忙扫身上几眼,又稍稍整理了衣裙。摩挲着腿儿摆正仪态,款款道:“扶我起来罢。”
丫鬟只管照做。
薛姨妈起身后,一手绕后扯出嵌着的裙子,多抚几下。
“往蘅芜苑去罢,瞧瞧他们俩作什么鬼。”
丫鬟嗯声应下,问道:“可要唤人来收拾?”
薛姨妈仅是一时兴起,才要人摆了两杆鱼竿。等得久了一时睡去,有没有鱼上钩也不确定。她也不在意这些,只瞧得椅凳上毫无痕迹方才放心下来。
“唤人收拾罢。”
刚从凹晶溪馆逃出的蓉哥儿暗暗感慨着侥幸侥幸,好在薛姨妈是个好说话的,不然今天突袭的事儿可就麻烦了。
不过凭着耍赖混过一劫,也是好的。薛姨妈既然已经说了别太张扬,也就默认了他和宝钗关系,薛姨妈还能口上反悔不成?
就算她过后心里后悔,也只能是暗地里不太明显的阻拦。
绕着蘅芜苑前假山丛林,寻了好一阵才找对门路进去。
“宝姑姑在做什么了?”
莺儿回道:“大爷再不来,姑娘都要午歇了。这会正在房里了,大爷今儿这路程可有些远了。”
可不嘛,还去别的地方走了遭。
蓉大爷嘿嘿笑着以掩饰尴尬,道:“好你个莺儿竟敢打趣我,以后有你好受的。”
莺儿红一下脸,道:“大爷只会说说,姑娘每次许了,也不见大爷动手脚。”
“不跟你闹,我闹你家姑娘去。”蓉大爷哼了声,寻着方向朝宝钗房间过去。
他前脚才进去。
后脚,薛姨妈领着丫鬟也过来了。
主动没进房里打搅的莺儿见了这情况,又来不及去喊小蓉大爷,只好先赶忙迎接了太太。
薛姨妈问道:“蓉哥儿已经到了罢。”
莺儿紧张回道:“到了。”
“咱们先在外面聊聊,等一会再进去。”薛姨妈笑着携上莺儿的手,有好多话要问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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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卸甲怡红院(残)
帐里鸳鸯不能暖,可怜怨念再相逢。蓉哥儿实在无法相通,如今贾政都离开神京了,宝玉还畏缩在怡红院作甚?
何必盯着一个人来造孽。
蓉哥儿双手交叉掩在袍前,尴尬回道:“宝叔找我作什么,今儿怎没同柳二郎他们喝酒去?”
宝玉道:“二郎他们往庄上去了,说是去赖家看望。赖家的曾做出那档子事来,我过去不合时宜,便没计算出府了。”
蓉哥儿干笑道:“他们之间情谊倒是深厚。”
“蓉哥儿不会还要对付赖家吧?他们如今在庄上老实着,还常被庄上的人欺负。再为难下去,未免……”
“我为难他们作甚。”蓉哥儿撇着嘴儿,没好气哼道。“赖嬷嬷还在府里住着了,他们家日子能难到哪去。不过没以前富贵了,要说受人欺负,我是不信的。他们在庄上是坐福还是坐难,我也不消得管他们。只管别在做出害两府的事情来,不然赖嬷嬷的情分也不够顶的。”
宝玉惺惺笑起,目光落在旁边丫鬟身上。
他曾是个多情多义的,只从当年秦钟与他交绝、张红尘再没了下落、蒋玉涵被逮回忠顺王府之后。宝玉身边熟络的几个如柳湘莲、冯紫英等人,在他瞧来亦不过是寻常朋友了。
若是柳湘莲、冯紫英几人哪天意外离去了,或是死了。宝玉也顶多是当时伤感一日,第二日便又生龙活虎了,再过得时日后也只会差身边的小厮去曾经的好友坟头烧个香。
所以他虽曾与赖尚荣交好,如今也避着嫌。只听了蓉哥儿说不添为难,便也不多加理管。
这会子已在心底计算,如何拉着蓉哥儿进怡红院去,或是在附近寻个幽静之地,好借丫鬟与蓉哥儿给大脑身子兴乐一阵。
贾宝玉说道:“蓉哥儿这样说了,我便信你的。咱们也不说他们家的事了,蓉哥儿去怡红院里坐一坐罢。我还有着好些的事儿要跟蓉哥儿商量了。”
蓉哥儿才被宝钗勾出了真火,哪里想在宝玉这边停留。
推辞道:“宝叔有事儿要说,论理我主动上门的。只是现在身边事儿也不少,今天不是东府里有杂事,明儿就是族里要差管。如今政老爷也离了京,外面的事儿也不少。不说忠顺王府、北静王府、王家、冯家、牛家、陈家等等,哪个不得由我出面走动。宝叔真有什么事儿,以后只管差人去东府说一声,我定挤出时间来给宝叔快快办了。”
宝玉细声求道:“当下恰有一事儿要你帮忙了。”
蓉哥儿挑眉,哪里猜不到宝玉今天打着什么主意。不外乎眼见着贾政离开了,府里终于没了老爷管教,这会子想着要上天当猴王了。
只是蓉哥儿当下实在没有心思和宝玉玩,只想着转移注意或找了地方去出火。
“侄儿当前还有要事儿,宝叔若遇上的是府内难事,还不如找珠大婶婶或去西府见老太太说明。若是府里的外事,倒也可先与老太太说了。实在难言的事情,再与差人通告与我。”
“当下就有难言的事情。”宝玉拉着蓉哥儿不放,急色哀求。就和狗皮膏药一样,怎么也摆脱不了。
蓉哥儿暗恼着,真个造孽。推搡之间,他竟渐渐消了气,也不急哉。款款道:“宝叔这般烦我,若只是私事,将来说不得老太太、太太要怪宝叔。万一被政老爷晓了,待他回来时可有宝叔的罪受。”
宝玉再求一声,道:“好蓉哥,帮我这次罢。只消一些时间,往后定不多打搅。”
蓉哥儿想着宝玉可怜,亦慢慢心软。唉声随宝玉进了怡红院中,只是他却忘了一句话。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特别是像蓉哥儿这样,本来就不是极圣之人。底线会在一次次的恳求哀求中放低,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
又何况蓉哥儿这种人?
贾蓉高估了今天的自己。
一行人快步踏进曲径通幽处,今日的怡红院中注定有一件特别的事情发生。【作者批:惜“蓉哥儿卸甲怡红院,宝丫头再请蘅芜苑”文字迷失无稿,叹叹!】
再几日。
蓉哥儿听得风声,忠顺王已近神京,且领了秦氏往忠顺王府拜访。
王府里,已做迎接准备,蓉侍卫也在此帮忙一下午。至后晌,忠顺王妃留了贾蓉一家吃饭。饭后,蓉大奶奶秦氏先领丫头回了府里。
蓉哥儿求了王妃娘娘往偏厅说话。
娘娘嫣然浅笑,风韵姿色如春风刮面。笑道:“蓉哥儿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殷勤跑王府来,便猜得你打着其他心思。说说罢,又是有什么事儿求我?”
蓉哥儿讪讪回道:“娘娘真是英明,小子的心思如何能瞒得住娘娘。”
王妃娘娘显然是听见十三爷旧疾稍见好转,又想着还有一些时日十三爷便能到京了,今儿心情也比往日畅快了些。笑着轻道:“少在我面前打马唬,有什么事儿便说罢。”
贾蓉见此从怀里摸出一册书来,小心递给旁边的女官佳怡。慢道:“还请娘娘过目,小子要说的事儿便是与这有关。”
王妃娘娘提着玉手从佳怡拿了书,款款瞧了。“这玩意我又不懂,农人庄稼的事儿,你该找农人去打听。”
“娘娘误会了。”蓉哥儿轻声回道,瞧了左右丫鬟侍女一眼,不紧不慢缓声道:“娘娘还请细听蓉儿具言。”
多事的小子。王妃娘娘一边嘴角稍稍一咧,便在她那二十年间容颜不改的脸上现出一个淡淡酒窝来。那多彩的明媚眼目朝女官佳怡轻瞧了眼,款款吩咐道:“且带人下去罢,未有呼召不得靠近。”
女官佳怡留心瞧了娘娘手上的书本,倒也领了命带着房里十来人全退了出去。同时又在心里感慨,这位蓉爵爷真是好命的,不仅贾家在朝中愈发得势,连娘娘待他也更比往日亲厚了。
待房里只剩蓉哥儿与王妃娘娘二人时,娘娘才开口寻道:“可细说,到底是要求我什么事儿了?”
第321章:忠顺王妃说亲
“确有一事要拖娘娘拿主意。”蓉哥儿小声说着,“小子受了十三爷的令,在府编写农书。如今倒完成了一些进展,只是当下有一事来,不知道该不该编入农书之中。”
忠顺王妃诧异听着,好奇道:“此等事情,何不等十三爷回京后再问,由王爷拿了主意便可。”
蓉哥儿讪讪回道:“小子省得十三爷此次回来,率以养病为先。实在不敢以此等事情打搅,如今水利营田府上试验田亩又处在收割季节,其实事儿都能且得一个结果。偏这事是没底了。”
“是怎样的事情?”
“小子听得近来本朝与厄罗斯再议边界问题,计算将白哈尔湖以东、黑龙江以西等大片国土完全划让厄罗斯国。”
忠顺王妃款款点头,道:“有所耳闻。但蓉哥儿却有些误会,并非划让国土,而是在漠北蒙古掌握不足之地,大燕与厄罗斯建立燕厄买卖城。”
贾蓉急道:“那恰克图是否从此归厄罗斯所有,白哈尔湖从此由厄罗斯完全拥有?”
“恰克图乃燕厄边界,正是做两国通商地的好处所。百年以来,那地也多为厄罗斯把握。人烟罕见的苦寒地方,有厄罗斯多出力维护,倒也给大燕省了许多事情。”忠顺王妃款款不在意地说着。
娘娘轻轻笑了笑,又道:“恰克图南临漠北蒙古库伦,有漠北蒙古夹在中间,大燕也少了厄罗斯侵扰之忧。况且,与之同时厄罗斯将出兵协助大燕平定准格尔。”
“还没被侵扰了,倒自己先把地方送了友邦。”蓉哥儿低声嘟喃。叹气道:“准格尔自是要平的,厄罗斯亦不得放纵。今儿他们得了白哈尔湖与恰克图;明儿就能南侵外兴安岭,甚至东进辽北。”
“胡说什么。”忠顺王妃明媚双眼瞪着蓉哥儿,没好气地说道:“你这等言论传了出去,只怕惹了天下人笑话。近来各省消息我也瞧了,正议论着开一条的万里茶道。由崇安武夷山为头、长郡安化为次,走汉口、樊城、孟津、太原、雁门关、张家口并归化城分东西两路穿漠北库伦,以将大燕茶叶、丝绸、瓷器运往恰克图。”
蓉哥儿猛然一愣,实在没想到忠顺王妃作为一个王府内的娘娘,竟然对实时的大事如此之了解。难怪常有传闻说十三爷在许多大事上都要找忠顺王妃商议,甚至有传忠顺王妃才是十三爷背后出谋划策之人。
如此,贾蓉更加确定找忠顺王妃说这件事,是没有选择错误的。
蓉哥儿道:“虽开商道能让国得利,放弃了恰克图与白哈尔湖,然损失更大。”
“你要说什么?”王妃娘娘紧蹙眉头,不喜道:“你手头的公务可与恰克图无关,无关事务,可莫要多做打听才好。”
“怎会无关!”蓉哥儿悻悻地从怀里摸出一折信来,说道:“娘娘应是有所听闻,贾家曾派出族人前往黑山村。虽名义上是打理太祖皇帝赐下给宁国府的福田,实则还有一要务,便是……”
“便是什么?怎又不说了。”
“那物……小子实在不知该不该告之娘娘,就如娘娘手上那本农书一般,不知该不该将那奇物写进农书。实在牵扯巨大,甚至可怜影响大燕几百年后的民生。”
“天下还有这样的东西?”
“娘娘可还记得宁国府之天物,可听闻了小子曾在离恨天带过一阵时间?”
忠顺王妃听了蓉哥儿如此的话,方才重视起来。审视着蓉哥儿,道:“还不将事情一一说来?”
“小子知道娘娘是万万不会害我的,所以当下也只好来找娘娘求解迷津。”蓉哥儿嘿嘿轻笑两声,企图将房里这严肃的气氛冲淡一些。
好生说道:“据小子所知,白哈尔湖以西、恰克图近北之地,有一大片奇特石头与卤水。可从石头与卤水炼出一种肥土来,用之得法可给粮食蔬果额外增产一成以上。”
“一成?”忠顺王妃思忖着。
蓉哥儿趁机又道:“天下粮食产量上不去,一因种子、二因土气、三因技法、四便是肥料了。如今农书之中,也写了技法,各省农书也在水利营田府中寻求更高产的种植方法。若是能搭配恰克图之肥,大燕良田每亩增长四成不足为其。”
他顿了顿,看着王妃娘娘还在思考,又继续说着:“小子答应过十三爷,要为十三爷解决营田之困,消除缺粮之愁。当下着手解决了技法、肥料问题,将来还能细化研究粮食种子、各省各县土气。只求大燕再无饿死之人。”
“别把功劳全推十三爷身上。”王妃娘娘从思忖中醒来,淡淡瞥他一眼。此番眼神早没了方才的严肃利害,甚至还夹着一抹魅惑神采。
这样的魅惑绝对不是王妃娘娘有意展现的,只是她放松下的自然表情。
可偏如此,也让蓉哥儿忍不住低下头来,不敢与之对视。只听着胸腔内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是强而有力的跳动声,在他的耳朵、大脑多出奏响着。
又听王妃娘娘款款说道:“此事若为真,蓉儿倒是做了件极好的大事。莫要低着头了,又未责你。”
蓉哥儿愣神间只瞧着眼前挥过一只手来,那只手精致漂亮的五指,便是连五指上的指甲也修得极为漂亮。
耳边再传来忠顺王妃的声音。“我与十三爷果真是没瞧错人的,多好的哥儿啊。到我身边来,再让咱好生瞧瞧。唉……王府的公子哥儿怎就没一个像你这般出息的。”
作为两世为人的老流氓,此刻贾蓉竟也忍不住害羞起来。款款抬起头,瞧着忠顺王妃看自己的眼神竟全是欣赏满意色彩。听话款款挪过去,靠近了。
再听得王妃娘娘道:“当年认可儿做干女儿,本是只想保一保你的,却没想将来咱们王府恐还得从你这里得便宜。有着这样的能耐,往后又何需担心家府受难了?便是子孙还得蒙荫,贾家真是幸运。”
蓉哥儿听得糊涂,只在旁边低头屏气凝神,甚至不敢多闻一下王妃娘娘身上的香味。
就怕自己一刻失了神,更怕万一失了智。
“这孩子害羞作甚?”王妃娘娘瞧得蓉哥儿这般模样,轻笑着提手过去挑着蓉哥儿的下巴,把他脑袋转过来。
本是极其坏礼的轻佻举动,但蓉哥儿却也不觉得王妃娘娘做法有什么问题。
耳边响着娘娘温柔亲切的声音。
“模样也英俊,若是早些年得识了你。我定如何也要找皇帝将宫里四公主许配给你……不过,我的母家正巧有一个家道没落的内侄女,模样也不输你媳妇。虽是庶出的,倒也知书知礼,我做主说个亲牵那内侄女给蓉儿做个二房如何?”
“额……”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怎就说起二房的事情了。
蓉哥儿一头雾水,拘谨看了王妃娘娘一眼,似乎娘娘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贾蓉顿有一种欲哭无泪之感,忙道:“娘娘还未给小子指点迷津了,恰克图肥料一事该不该说,又该不该编入农书之中传往告之大燕百姓?”
王妃娘娘缓缓收回手去,说道:“这事,我自是信你的。可天下人未必信,百官未必信。单我信没用,就连皇帝信你,也无用。当下说了,只会闹出大阵仗来。且听好了,无把握的事,便要紧闭双唇不开口。任何有利自己的事情,用在紧要时,才能有真正的意义。”
“小子不懂。”
王妃娘娘款款道:“莫想着你们贾家有个娘娘在宫里,如今家里人又升了官,平安州的事也没追究。便天真以为高枕无忧了?便是忠顺王府里偶尔亦小心翼翼过着,何况你们贾家了?你们老亲家在宫里的老太妃快不行了,太上皇近来也睡得多醒得少。两个皇子年纪渐大,宫里藏着风云。能有利国利民的手段,不论将来发生什么,别人也都不会轻易寻你麻烦的。”
“这……”贾蓉这下懂了。
王妃娘娘作为大燕第一权王的妻子,她了解到的内情比许多人都多。现在宫里已经到了再次风云变幻的时刻,像贾家这样的外戚这时间最好不要出头,否则……
不站队,才是保命的最佳选择。
蓉哥儿问道:“皇家事情真如此严重吗?”
“你小瞧了利害。”忠顺王妃叹气回了声,“蓉儿可知前几日我便下了命,不许王府公子与任何皇子、亲王、郡王频繁来往?皇帝不是一个手软的人,从来不是。”
忠顺王妃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甚至让蓉哥儿有一种不太好的猜想。一种不敢在心底乱猜,不管对任何人说一个字的猜想。
只觉得这次变天,是真正的要变天了,而且是大变天。
还停留在震惊之中贾蓉,此刻却听得王妃娘娘再语。
“蓉哥儿应听了消息,当今已决定于九月往铁网山秋狝。到时诸王府、郡王府、国公府、将军府,并漠西、漠南、漠北三部蒙古王公贵族,皆齐聚铁网山。那时正好十三爷归来,却因抱病在身,只传了王府两个哥儿去。到时,蓉儿也一同过去罢。”
“这个……”贾蓉是真不想去。
秋狝,从来不是单纯的打猎那么简单。
那是一项类同阅兵的活动,是一项大典。在这样的场合下,各位王公贵族都会全力施展手脚,跑到了山里出点意外是很正常的事情。
贾蓉怕啊,怕哪个不长眼的或是多了只眼睛了,会躲在角落里朝着他偷偷射暗箭。
他得罪的人不多,但进了那种场合,必定免不了与某些系派亲疏有别。
到时候要是别人误会了是站队,那可太他娘的冤枉了。
蓉哥儿讪讪道:“娘娘是知道小子的,尽管当今多次示下官员只能骑马不能乘轿,可小子却都偷懒耍滑坐马车。小子这点能耐去了铁网山,定是挨揍的份,娘娘这不是害我吗?”
“岂有害你的意思,只想要蓉哥儿看着进山的王府哥儿们。你素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有你过去,我与十三爷也能放心。”
“娘娘高看小子了。”蓉哥儿心里吐槽,自己哪里是小心谨慎,就单纯怕死怕惹不必要麻烦。
忠顺王妃见他如此模样,只好能幽幽叹气不能强求。毕竟贾蓉虽领着忠顺王府侍卫的差,却又兼着水利营田使的官,不在这次秋猎的名单之中。
或者说贾蓉还不够格参加铁网山秋狝。
“那个……”蓉哥儿憨憨道:“娘娘也不必忧愁,铁网山秋狝到底有当今坐镇,怎样也闹不出事情来。小子还急着回去修改了农书,近来又得去水利营田府里主持收割称重。今儿……小子先离告辞。”
是有一点不地道,可是蓉哥儿觉得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就像忠顺王妃说的,贾家还是得继续低调着,特别是这种特殊的场合里。不参加,不靠近,是最恰当的做法。
王妃娘娘拿起手中的农书,淡淡道:“瞧上面的字迹,倒像个女人的。怕不是你亲笔写的罢?”
“这……”蓉哥儿挠着脑袋,这个……谁让自家的珠大婶婶是个心肠热的人。
所谓古道热肠,也就是形容珠大婶婶这样的人了吧。
蓉哥儿讪讪笑着,倒十分怀念珠大婶婶的古道热肠。
王妃娘娘摆了摆手,道:“行吧,将书拿走,不愿去便不去吧。水利营田府的事儿要紧,十三爷亦等着你做出功绩来。我也等着你做出功绩,可别让我失望了。”
“嗯。不会让娘娘失望的。”蓉哥儿嘿嘿笑着,从忠顺王妃手里拿了农书回来,无意间触碰上娘娘那玉指,竟也忍不住心神稍恍。
赶忙拱手离了,出门与女官佳怡打了照面,也便出王府去。
路上亦精细琢磨今儿从王妃娘娘嘴里听来的话,打定主意先将钾盐、钾肥一事不写进农书。到了宁国府里,又招了几个管事的过来,要他们选人再派往黑山村去。
又要从族里找人做领队,亦好一阵琢磨。
直到这日,九月初,凤姐儿生辰。
第322章:忠顺王回京
这等日子,蓉哥儿也想过去凑热闹。不过他还在水利营田府衙门时未回城,便被人急急召进了忠顺王府里。
“十三也回来了?”贾蓉欣喜问道。
“是的了。王爷还在路上时,就问了许多蓉爵爷的消息。这会才进城里,连皇宫都未去,王爷便先差咱过来请蓉爵爷了。”
“受从若惊。十三爷如今身子可好?”蓉哥儿打发水利营田府上官员各自忙去,自己则收拾粗略收拾一番。又道:“我这般模样过去,只怕要惊了十三爷的王驾。若不等我先打水洗过,换一身干净衣裳再回王府?”
来人一愣,瞧着蓉爵爷身上衣裳此刻到处沾着泥巴,袍子裤子卷着也不成样,若非衣裳颜色鲜艳华贵。否则放在人堆里,外人只怕会当是个寻常的泥腿子。
“蓉爵爷勿需收拾,此般模样过去才正好了。”传话的人嘿嘿笑着,又小声说道:“爵爷在王爷面前自是不需做这样功夫,不过当今与王爷兄弟情深。王爷虽不能入宫请安,但当今多半会出宫来探望王爷。爵爷以如此模样匆忙进了王府,被圣人龙眼所见,也算是一桩美谈。”
表现自己的卖力辛苦?
好家伙,能被派出来做事的,果真就没一个傻子。
全是聪明人。
不过,聪明过头也不好,会进化成大聪明的。
万一被皇帝瞧见,觉得有失体面。
那他娘的岂不是做出反面效果了?
蓉哥儿讪讪回道:“多谢兄台好意,只是……面见尊者,终需守礼。如此不体面见人,只恐损了王爷脸面。还劳兄台暂且等上片刻,待兄弟洗干净身上泥巴,定立随兄弟过去。咱家洗澡挺快的,要紧事上不会耽搁时辰。”
贾蓉欲回身进入衙门后院,却被人死死拉住。
“等不及,王爷急召。”
“……”
妈蛋,真是个大聪明,怎么就一根筋了。蓉哥儿说道:“且让我换一身干净衣裳也好。”
“耽搁太久了。”
耽搁太久能怪我吗?谁让你前面找不到人,老子踩在泥巴里,都瞧见你小子在外面跑来跑去几次。还差点把田埂上一个指挥的农官当成本大爷了,就不知道先喊一嗓子‘哪个是贾蓉,王爷有召’?
可惜蓉哥儿却错怪人家了。
两人身份到底是不同的,来的人也不是忠顺王身边近卫或太监。对方要敢这么喊一声,又岂知道会不会在蓉爵爷面前留下一个轻狂的印象。
人家怕被阴了。
“蓉爵爷,莫要为难卑职了。”
“好罢,好罢,现在就走。”蓉哥儿摇头叹气,道:“我去招人把马车驾来。”
“起马更快。”那人回道。
“……”
“蓉爵爷先招马车罢,卑职在此等您。”
这边,蓉大爷才出发。忠顺王府里早已了皇驾,任谁见了也不得不在心里赞一声,兄弟情深。
“我弟安否?”显德皇帝素来不是一个容易显露感情的人。所谓帝王无情,不仅是说当皇帝的没有普通人的感情,更是说他们脸上通畅难看得到真情流露。
只是今天,显德皇帝见了十三爷,脸上说不尽的关切与伤感。
“劳皇兄挂记,十三无大碍。”
“岂能无碍,岂能无碍。”显德皇帝轻轻握着十三爷的手,怜道:“瞧瞧你出门一趟,又受不少。身上哪里还有几两肉,便不该让你去漠西之地的。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可怜我弟,我弟可怜。”
“兄长是一国之君,怎能在臣子面前失态了。”十三爷苦笑着说道,轻轻拍了拍胸脯,又道:“皇兄可瞧,十三身子好着。从漠西回来,一路有太医照顾,如今快要痊愈了。”
“哪有痊愈的样子,皮包骨,瘦如柴。”显德皇帝瞧着忠顺王,眼里说不尽的心疼。咬牙道:“全赖那该死的准格尔,害我弟再发旧疾。我已传旨北静郡王水溶定要踏平了准格尔,以报我弟犯疾之痛苦。”
“皇兄,不可意气用事。”
显德皇帝瞧着十三痛苦样子,心里更发心疼。好生道:“我也知准格尔之乱非一朝一夕可解,十三且放心,为兄素来谨慎。当前要务便是你得好好修养。”
十三爷勉强笑来,干枯的脸面颇为狰狞。
“十三这次先行回来,便是借着养病名义偷懒的,皇兄大可放心。”
“哪里偷懒,我才出宫便听了十三找人上水利营田府招贾家小子去了。水利营田府的事儿,也暂且先放一放。那小子可比你会偷懒耍滑的多,怎就不往他学学?”
“一国之水利、之营田,关系一国之民生、之社稷。”十三爷倚在那里,虚弱回着,道:“水利不可慢,营田不可缺。整顿好了这两项事务,天下万民可定,大燕社稷可稳。岂有先放一放的道理,皇兄勿要轻视了这工程。”
“省得,省得。”显德皇帝无奈回了句,又道:“如今十三还会教训我来,当年你读书识字还是我教的了。这些道理,我比你更懂。”
“倒是怀念曾经跟在哥哥身边的日子,无忧无虑。”十三爷没来由地感叹道,“幼时十三常遭欺负,都是哥哥与太子……二哥,你们俩人替我出头。”
显德皇帝听了前废太子的名号,笑容稍作收敛,道:“十三素来重兄弟情谊,当年二哥总领着你我去找他们麻烦。每次你都不忍下手,偏气力个子又小,最后吃亏最多的都是你。”
十三爷勉强笑了声,道:“一眨眼都过去几十年了。”
显德皇帝点了点头,他听得出忠顺王到底想说什么。亦道:“十三好生歇息罢,莫再想以前的事儿了。”
十三爷回道:“在漠西时便听了神京一些传闻,心里总不放心。涛哥儿,到底是二哥长子,太上皇的皇长孙。他在郑家庄呆着,便让他好生在郑家庄呆着罢。”
忠顺王话音才落,显德皇帝脸上笑容完全消失。
房间里只响着龙吟,“朕岂会为难家里的大侄子,只要他安生,朕便给他安生。他不安生,朕不开口,他也安生不得。”
房间里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恰时外边有人传报,消息几转,由房间里內监去听了。再做禀报:“回陛下、王爷,水利营田使兼二等侍卫贾蓉已到。”
皇帝道:“传他进来。”
不一会儿,显德皇帝与忠顺亲王便见了一个衣裳邋遢的男子由一名鲜衣太监领进了门里。
那邋遢的男子正是当朝水利营田使兼二等侍卫贾蓉。
只是此时贾蓉的模样与旁边小太监的样子对比鲜明,实在瞧不出半点的官员气度,更没有国公府承爵人的贵气。
贾蓉才进房间,便感受到房里并不和气。当下一颗心都提了起来。靠,被那小子坑大了,早知道怎么也要换了衣裳再来。
果然,皇帝皱眉问道:“堂堂一位四品官员,怎和地里的农人一般打扮?”
蓉哥儿忙行礼回道:“微臣该死,因得呼召,微臣迫不及待从营田府的试验田里赶来。未曾来得及更换衣裳,请陛下、王爷治罪。”
说着便恭敬地缓缓下跪。
这个时候,什么尊严、什么不为皇权的说法都是狗屁。对上,先领罚。不管对错,先认错。
倒是忠顺亲王瞧了贾蓉样子,脸上反而露出笑来。只是这种笑,落在贾蓉的眼里,实在有些瘆人可怕。
忠顺亲王太瘦了,笑起来时很难看。
房里只听得忠顺亲王的笑声,“大燕百官若都能像这小子一样,才是好了。仅维护外表的体面,又有什么用。只要他为大燕、为百姓做实时,不说穿着邋遢衣裳,便是在泥水里滚过。在我瞧来,他也依旧是干净的,忠顺王府亦进得。”
显德皇帝瞧了忠顺王一眼,也缓缓露出和善笑容来,说道:“起来罢,忠顺王如此厚待你,你莫让他失望才好。”
蓉哥儿在忠顺王面前还敢放肆,但有皇帝在场,即便起身也颇为拘谨。
哪怕皇帝这会儿脸上有浅浅的笑。
他也不敢大意。
就像宁国府里寻常的小丫头见了他一样,尽管蓉大爷在宁国府里是出了名的和蔼,可小丫鬟与寻常男仆都十分怕他。
因为都是直接掌握下面人生死的存在。
蓉大爷对宁国府奴仆,便如显德皇帝对贾蓉。
在这个世界呆得越久,这种感触就越为明显深刻。
有时候也会让蓉哥儿在心底生出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来,生出一些胆大包天的妄想来。
谁又想永远被人随手掌控生与死了?特别是一个经历了后世教育的现代人。这样的感觉是极其不舒服的。
显德皇帝与忠顺王当面问了水利营田府的事情
贾蓉一一答了。又道:“农书编撰的第一阶段已完成,如今营田府里做着优育试验,只待称重对比后农书编合。到来年,扩大试验田范围,寻出更高产的种植方法。往后一步步迭代,面向各省推广。”
蓉哥儿顿了顿,说道:“所以微臣,想求一道旨意。明年可让臣子差使各省农官,将他们分散各省建立各省粮食研究推广衙门。当然,若是能再求户部拨得一点银子……”
“咳咳咳……”忠顺王顿时摆手。十三爷可是户部总理大臣,从没想到贾蓉这混账小子会朝他要钱。
第323章:王熙凤阴谋算计(求全订)
钱自然是没要到的。
见着时辰不早,忠顺王也就将蓉哥儿打发了回去。贾蓉原还想找十三爷问问关于准格尔并柴达木的一些事宜,随便说一说关于钾盐的事情。见着皇帝在场亦不好说外事,当下也规矩回了府。
此时两府晚辈女眷全在倚霞阁热闹,蓉大爷回府后才听得房里丫鬟说起,不仅可卿领了瑞珠、宝珠、香菱等人去了。
甚至尤家二姑娘、尤家三姑娘也到倚霞阁凑份。
“这场合,我倒不宜过去了。去倚霞阁里报一声,等她们吃了晚宴,我再去凑凑热闹。”蓉大爷又要丫鬟准备了热水,这天气虽还有余燥,可在田间地里待了一大半日,不泡一个温水澡实在难消倦意。
旁白的丫鬟也懂意思,不多时亦准备好了更换的衣裳与洗沐所用的温水。
泡澡,绝对是人获得幸福感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之一;
另外一个,便是上厕所。
当人泡在热水中,大脑思维将变得极其活跃。在这个环境下,思绪能变得比其他时候清晰。
这也是贾蓉喜欢泡澡的原因,感受着热浪侵袭着肌肤,感受着体外温度经由皮肤一点点渗透至肌肉、血液,流通全身。
大脑飞速运转,许多想不明或者不知该怎么下一步的事情,都能在这个时候得到较好的反馈。
所以当贾蓉才坐入水中,顿时便感觉安静下来。也不要旁边丫鬟擦拭,只管需添热水时再差使。他的脑海里想着这几日见闻经历,似乎从那日在怡红院中卸甲之后,仿佛一切都看开了。
就像打开了一个封闭了许久的大门。
从刚来这世界小心谨慎几年习惯了,如今再回头时。发现在贾家,再不需得以往般小心谨慎。宝玉也好,薛姨妈也罢,甚至邢王二位太太、老太太当面,也没了以往必要背负的枷锁。
“勉强算是不平等身份下的平等对话吧。”蓉大爷在心里暗笑一声。
莫名的,脑海里却突然闪过几个人影。
当日在凹晶溪馆见面的薛姨妈;当日在丛绿堂书房款款而谈的北静郡王妃;当日在忠顺王府里斜倚凉榻的忠顺王妃。还有怡红院的几个丫鬟们,嘴舌伶俐的晴雯、老实贴心的麝月……
更有王熙凤、薛宝钗、李纨、香菱等几个女人一一闪过,甚至林黛玉的身影也有出现。
稍作思索,脑海里才突现蓉大奶奶秦可卿来。
不知如何,思绪突然乱飞。又想起了忠顺王府的四公子淳哥儿,想起了宫里的大殿下和太子小三爷。又忽联想到忠顺王、皇帝,还有宁国府太爷贾敬来。
贾蓉静下心后,总会去想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真正面对自己内心的时刻。正视自己的欲望,正视自己的渴求,正视自己的理想。预想着将来种种,每一种情况下都对应的后路是什么。
关乎生存,人总是习惯给自己多备后路,贾蓉也不例外。
“大爷可要添些热水?”
沉思中的贾蓉,突被旁边丫鬟打断。他这时才发觉水已经凉了不少,手指都泡出了皱皮。“添些水罢。”
再唤了丫鬟帮忙搓洗,享受着曾经如何都瞧不起更不认同的封建文化。
人总是会被环境慢慢影响,当事人甚至还毫无发觉。
匆匆洗完,换了一身干净漂亮的衣裳。只觉浑身舒爽,身体里有用不完的力气。
将方才所想的事情藏于心底,无意朝西边宗祠位置遥遥瞥一眼,换上精神抖擞的笑颜。问道:“往倚霞阁去的人回来么?那里的奶奶姑娘们可有说什么?”
“回了一会了,在外面等着了。”
“让她进来罢,听听她们说了什么。”
话音才落,外边便有两个丫鬟过来。蓉哥儿瞧了还颇为诧异,走在后头的竟是王熙凤干女儿林之孝家的女孩儿林红玉。
诧异归诧异,倒也晓得是正常的。
凤姐儿自从来了宁国府后,身边便只有平儿跟着。宁国府里其他的丫头们,凤辣子又瞧不上。倒是不知怎么从怡红院将林红玉给要来了,后来这小丫鬟就常在凤姐儿身边做跑腿活,偶尔还会在两人房外等待伺候。
林红玉进门便道:“我们奶奶听了大爷回来,特意差我来请了。还说大爷今儿要不过去,在倚霞阁里做客的,也就别想着吃上今儿的晚宴了。”
蓉大爷道:“她倒是会使唤。今儿她在倚霞阁做东,定要我过去作甚?她们寻她们的热闹,我过去了只怕吵着她们。”
林红玉回道:“我们奶奶早料得大爷会这般回。还特别交代了,今儿晚宴上也没几个外人,大爷若打着伎俩不去。今儿蓉大奶奶、珠大奶奶、宝姑娘与香菱姑娘一个也别想走,要全留在倚霞阁睡下了。”
“咳咳……”蓉大爷干笑道:“她有那能耐?一个倚霞阁也不下那么多人。”
林红玉无奈道:“阁楼里房间自是少的,奶奶做派,大爷又岂不知。她素来说到做到,只能是苦了我们做下人的,夜里要在阁楼里打通铺睡了。”
“这妮子打着什么主意了?”蓉大爷暗暗思忖。
当下也只好随着林红玉过去。说实在的,他后晌从水利营田府出来去了忠顺王府,在忠顺王府又没吃着后晌,到了宁国府便洗澡了。
这会还饿着肚子了。
加上洗过澡,饥饿感觉更加明显。
蓉大爷寻了桌上一碟糕点,一盘果子。随手捡了几个,道:“便过去瞧瞧她们怎么个热闹法子。”
一边吃着,蓉大爷随着林红玉往倚霞阁走。
恰时天边斜阳亦缓缓挪移,渐渐有些瞧不着的迹象。缓缓到了倚霞阁外,便听着楼上热闹。原来王熙凤这妮子领着女眷们全上了三楼夜景阳台上,这会子一群人正围着栏杆瞧西边落日。
落日的姿态亘古不变,只要天晴时,每到这时候西天便呈着金光。
这样梦幻般的光芒从西天打来,照在倚霞阁的顶楼上,正映着围栏赏景的漂亮奶奶姑娘们。在她们脚下的一层却像是被隔断一般,那里是昏暗的,不受金光照耀的。
此番景象,蓉哥儿从下面抬头看去,倒真有点见着一群仙女踏着五彩祥云下凡的感觉。
耳边,林红玉缓缓说道:“大爷快上去罢,大家都等着您了。”
蓉哥儿留恋再多瞧了几眼的倚霞阁顶楼景象,脑海里莫名冒出几个知名楼台来。
古之殷商有摘星台,登临其上,可以摘星揽月。东汉末年有建铜雀台,还有诗词讽之: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更不提记忆里古往今来的几大名楼。
唐朝贞观、永徽年间的风流王爷李元婴所建滕王阁,有让范文正写出天下名篇的岳阳楼,亦有匪号‘我送十万人头到合肥’的东吴孙大帝用于瞭望守戍的黄鹤楼……
蓉哥儿瞧得倚霞阁定不如古之摘星台、铜雀台气派,亦不如滕王阁、岳阳楼、黄鹤楼等知名。
但倚霞阁也有自己的好,那便是此刻阁楼上的美人是活生生存在的。
岳阳楼、黄鹤楼且不提。
摘星台上商纣子受早作古,铜雀台里丞相孟德亦不在,滕王阁上滕王元婴已化蝶。他们这三个风流人物即便活着,倒也不如倚霞阁中蓉大爷快乐。
贾蓉拿古人与自己对比一番,竟还生出少许得意来。
他提着袍缓缓跨进阁楼中,寻了楼梯所在,一步步朝上登去。
还未进得阳台,便听了王熙凤那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笑音。
“好嫂嫂,我何尝没请过你。倒是我在着阁楼里多有孤独,总想寻你来作伴,偏好嫂子在西府忙碌。想请,我也不好开那口啊。又听着蓉哥儿还请了好嫂嫂帮忙编书什么的,我岂敢打搅了。”
蓉哥儿在外面听着,怎么却觉得这妮子话里有话了?
有一点点的别扭,像是在暗示什么。
轻轻过了门,只见着阳台上一众莺莺燕燕竟一个个面朝着西,也没一人转身过来瞧是哪个上了楼。这个阁楼顶上,蓉哥儿早知道是一个好地方。
毕竟是贾蓉自己设计的,还曾与王熙凤、薛宝钗在这旁边发生过不少事情。
此刻,从这边瞧着西天,西天天际还能瞧得大半金色斜阳的身影。金光从那边打来,将围栏边上的女人们全笼罩了金光之中。
她们头上宝珠、金钗等配饰,在金光之中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真若是仙人。
贾蓉双眼扫了一圈,见着这楼上竟也有不少人。
有在角落里说着悄悄话的薛宝钗与林黛玉;有携手说笑的贾探春、史湘云;有坐在椅子上面朝着西方的太太尤氏并薛姨妈;有亲密牵手说话,站在最佳赏景位置的王熙凤与珠大奶奶李纨;更有站旁边不怎么言语的贾迎春、贾惜春、尤二姑娘、尤三姑娘等一众。
还有可卿领着瑞珠、宝珠并香菱坐在尤氏、薛姨妈附近。
蓉大爷稍稍超前走了几步,倒是阳台上跟主子后台的丫鬟先反应了过来。也不论规矩辈分,一一先笑颜同蓉大爷招呼了。
恰时间里,人群里李纨却还不知,先回着王熙凤的话。
“我倒也想着偷偷闲,偏是你这个原来管家的突然撒下手啥也不管了,太太们也只好使唤我来。前些日子,老太太不还在暗示着,想要你偶尔帮忙打理着西府的事情。如今两府外事由蓉哥儿拿主意,你住这边,倒也方便同蓉哥儿通气。”
“通气?”王熙凤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笑容,款款说道:“都是一家子的,哪个不方便同蓉哥儿通气?好嫂嫂近来与他见面的时间可多,什么时儿通不气?”
蓉哥儿听了这两个奶奶的聊天,只能在后面苦笑着。凤姐儿真是变了,往日是多么正经的人儿啊。
曾经的凤丫头、凤辣子手段虽利害,说话可不会这样阴阳怪气。
蓉哥儿甚至怀疑,凤姐儿嘴里的通气绝对不是传递消息的意思,也更不是商量讨论的涵义。
难道是因为跟了自己,这妮子的嘴巴愈发没谱,也学着放荡不羁起来?
蓉哥儿想了想,稍作回味倒也觉得王熙凤通气二字用得妙。这世界也没水管,更没龙头,通气二字放在这样语境中,实在传神。
“今儿倒要好好跟这妮子通通气。”
蓉大爷暗笑着摸了一把下巴,挠了两下终于在下巴上寻到一两根比较长的胡子来,装模做样捋了捋。
正得意思忖着,蓉大爷忽察觉两个人影而朝自己过来。定睛一看,一个生得精致秀丽,一个生得妩媚艳丽。除了尤家的二姐、三姐,还能有谁。
这二女的辈分到底在那里。蓉哥儿款款行了礼,便听尤二欣喜道:“蓉哥儿可算来了,大家都等着你了。”
“是嫂嫂抬举。”蓉哥儿讪讪回道,张望两眼,又问:“怎么不见宝二叔?我前面听丫鬟们说,宝二叔也来了。”
“宝二爷寻思这楼上都是女人,他一人在这里倒觉无趣,提前回了大园子。”尤二回道。
“哦。”
宝玉不在场就好。
到底见了他和她们,多少有些不适应。当日在怡红院可是发了雄风大威,虽也算是让宝玉得了一些意,可如今过了几日后蓉哥儿心里还是有点怪怪的。
万一宝玉这家伙还带了碧痕、麝月、袭人过来,那场面……
啧啧,如果有个晴雯,还不知道这妮子会不会当面阴阳怪气了?
蓉哥儿想着,哪日过去,给怡红院的几个丫鬟稍作补偿才行。
那天可苦了碧痕、麝月。
蓉哥儿稍稍点头。旁边正说话的人儿,听了蓉哥儿的声音,亦也纷纷回头过来。特别角落里的黛玉,见了蓉哥儿身影脸上还是情不自禁露出笑来。
小妮子倒想立即跑来,只是稍作思忖便拉起了脸,携着旁边的宝钗回头过去说话了。
宝钗轻笑道:“等会晚宴,我寻着机会给你们独处可好?”
“你捡了剩下的,便给我来?我也不要。”黛玉口是心非哼道。
今天做东的王熙凤见了蓉哥儿过来,又轻瞥旁边李纨,笑容更甚。凤辣子打着主意,想瞧好嫂子出丑了。
第324章:倚霞阁众女心思
“咱们家里的大爷可算是来了,楼上的客人们都等许久了。”王熙凤款款说一声,拉着她的好嫂嫂便往蓉哥儿那边走。
只是在场的众人却忍不住朝蓉大奶奶秦氏脸上张望。
在楼上的人,基本都是晓得王熙凤与蓉哥儿关系的。偏凤姐儿说出‘咱们家里的大爷’几个字眼,实在不得不让大家伙们胡想。
这样的场合,大家都是敏感的。
莫说角落里的宝钗、黛玉这会也不相互闹腾了,甚至连闲聊地东府太太尤氏、薛家夫人王氏也不禁狐疑看王熙凤。
这泼皮趁着自个生辰要吵事情?
尤二姑娘、尤三姑娘并迎春、惜春等女子,亦是神情稍变。
倒是探春机敏回道:“偏你这尖酸嘴儿尽说阴阳怪气的话,蓉哥儿因公务在身来晚了些值得这样刻薄?等会宴上,你得多罚两盅才行。不然,我这个做姑姑的可不同意。”
蓉大奶奶秦氏见此亦起身来,携上探春的手儿,轻笑道:“幸得家里姑姑们体贴,若不然咱们东边的人而要全被她欺负得不敢说话。”
“哎哟哟。当真是亲姑姑,你们一家子的这会摆明了欺负我来。”王熙凤清爽笑着,浑不在意更不解释前面话里是否有歧义。只紧拉着李纨,道:“好嫂嫂,你可瞧见了。贾家的姐儿为了贾家的爷们,等会竟要灌我酒了。好嫂嫂可得帮我,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
珠大奶奶愕然瞧着这泼皮辣子。王熙凤嘴里的意思,李纨哪里能听不懂。古语有云:一条船上的蚂蚱,只要上了这贼船,就甭想跳下去了。
李纨本能地觉得,今儿王熙凤要想害她。却有寻不着踪影痕迹,只得心下防着。当面却也只能笑着道:“她们几个小丫头还能罚醉了你不成?今儿你生辰,我也该多敬你几盅才行。”
“大嫂子说得极是。”探春抱怨道:“自从凤丫头住进了东府里,平日只得在老祖宗与倚霞阁间来往。连咱们在园子里的姊妹也不去瞧了,好一个薄心的人。趁着今儿日子,每人都要与她多喝几盅补上往日缺的。”
探春害不忘拉几个盟友,寻着身边人问道:“蓉哥媳妇可瞧我说得差不差,凤丫头该不该多喝几盅?”
蓉大奶奶秦氏听了,免不了提着手绢遮嘴偷笑,回道:“三姑姑说得极是。”
探春还怕不够,又扯上坐一边的尤氏。道:“大嫂子,降伏凤丫头的机会可来了。咱们痛痛快快一回,把她威风杀一杀儿才好。”
没一会儿,便见着探春笼络了几个‘杀’凤联盟。
蓉哥儿看着听着她们说笑打趣,倒也觉有趣好笑的很。又往探春当面看去,只觉这个年轻的三姑姑竟也不惧王熙凤,甚至气概上还要稳压王熙凤一头。更诧异探春在这样场合下,竟隐隐有喧宾夺主的气势。
难怪往日里凤姐儿与宝钗都曾说过,家里的这些人中也就探春是个有能耐的。
不过,能够亲眼瞧得王熙凤这妮子吃一次亏,也算是难得的趣事。
蓉大爷恰时也忍不住插话,道:“往日她欺负惯了我们,今儿亏得今儿姑姑婶婶、太太姨太太们在场。还劳姑姑婶婶太太们,好好治一治她。”
可怜贾蓉的话却没几个附和的,反惹了王熙凤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白眼儿。虽然这道白眼里亦是风情万种,亦是妩媚妖娆,但蓉大爷还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只好忙拉上探春,好笑祈求道:“姑姑今儿可得护着侄儿,我刚瞧那人竟用眼神威胁……”
这样场面稍有滑稽,怎么就一个高大汉子拉着个小姑娘求救。旁边尤氏瞧不惯,笑骂声道:“偏没半点礼,多大的哥儿了竟拉着比自个小好几岁的姑姑造架势。”
蓉大奶奶虽觉得蓉大爷有些不合礼,倒也瞧着乐呵。这样的老爷不管在外如何,在家里人面前倒多有人味。挺好的,至少比那些在家在外都时刻表现极为正经的老爷们有趣的多,生活也多了滋味。
秦氏笑道:“太太还不知道东府蓉大爷是怎样的人?他就好作怪。”
探春亦也不在意,即便年轻却也人小鬼大般地打趣回蓉哥儿。
“作姑姑的自然要护着侄儿,怎样都是向着家里人不是?往后蓉哥儿多护着咱们这些姑姑便也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蓉哥儿笑道:“那是自然。”
王熙凤瞧着这对姑侄热闹,轻哼一声却忍不住脸上的笑意,说道:“想杀我威风,也得你们有这个能耐。时儿也不早了,快传楼下丫头们将上酒上菜。今儿我的好嫂嫂在场,我还能怯场害怕不成?”
这泼皮辣子是铁了心要将珠大奶奶李纨捎带上。
这楼上原来活泼的史湘云却打蓉哥儿进来后,始终一言不发。一来多有不习惯见男子,即便家里的男亲戚,这种场合也极为是鲜有的;二来史湘云与东边的蓉大爷、蓉大奶奶、尤氏等人皆不详熟,自然也无过多好说的。
于是这位史家大姑娘只往迎春、惜春两人身边凑去。
整得堂堂三位姑娘姐儿竟和楼上的丫鬟一般,成了众人热闹的背景板。好在真正的东道尤氏、秦氏二人早有注意,趁着上酒上菜时宜,请了史湘云、迎春、惜春、探春并黛玉等人与王熙凤身边坐去。
王熙凤竟也同意了,先请了薛姨妈上座,其他再请姑娘们依次坐去。
末座自然归了蓉哥儿,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蓉哥儿身边左右分别坐着蓉大奶奶秦氏与薛家宝姑娘。
这样毫无规矩礼仪的座次,在场竟也没一个反对的。
便是连楼上唯一的高辈份薛姨妈也没说什么,甚至脸上还挂着丝丝笑容,似乎就该如此才对。
反倒在场觉得混不自在的竟是史湘云。只因她与蓉哥儿斜对坐着,哪怕心知蓉哥儿是家里亲戚,却也极不自在。倒也好在蓉哥儿眼睛规矩,没有特意的目光扫来,方才让史湘云稍稍松一口气。
桌上另外两个不自在,必然要数年纪最小,又尴尬应对尤氏热情的惜春;以及内心深处想与蓉哥儿坐近一点,脸上却又毫无表现的林黛玉了。
王熙凤似乎看穿了林黛玉的心思,发言道:“在这倚霞阁里吃酒,可没多少规矩礼仪。蓉哥媳妇坐那么远作甚,你与咱家林妹妹换了位置,到这来多喝几盅。”
蓉大爷听着眉头一提,这辣子没安好心。
却瞧得旁边可卿含笑应道:“倒是我疏忽坐错了。今儿你最大,全听你安排。”
桌上众人听这这话,一个个惊讶不已。
这不是给林黛玉找不痛快吗?
凤丫头今儿怎么总是犯这般的错误,就不担心黛玉冷着脸生气直接离席?凤丫头犯错也罢了,蓉哥媳妇往常多灵的人儿,怎么这会不打岔玩笑糊弄过去,还真一脸想换坐的意思?
在众人疑惑间,大家只见着林黛玉板着脸说道:“也就是凤丫头说换,我才愿意换的。”
可没让一众不知缘由的人们惊掉下巴。潇湘馆的林妹妹、林姐姐、林姑娘竟也是个会妥协的人?
奇怪。
奇天下之大怪。
众人惊讶诧异间,还瞧得率先起身的竟是林黛玉。
一下子儿,全弄不明白了。
倒是蓉哥儿细细瞧得,见黛玉板着脸再旁边坐下后,这小妮子的嘴角再暗暗抖动。
林黛玉这会正在强忍笑意了。
当然,瞧得林黛玉口是心非样子的人,除了旁边的蓉大爷之外,便是林黛玉另一边坐着的尤三姐了。尤三姐虽是疑惑,却也没说任何话,只伸着脑袋朝蓉哥儿瞧了一眼。
随着凤姐儿的声音响起,原本还都在留意林黛玉的人儿也一并回头,只端着杯子举着盏一并喝起来。
到这个时候,林黛玉才缓缓卸下脸上伪装的情绪,嫣然笑起。那似蹙非蹙的眉头竟也弯出一道弧线,下面双眸间亦是放着甜甜的光彩。
蓉哥儿起初还以为是幻觉,每次扫眼过去,都只见着林黛玉拉着脸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可是每次回头后,余光里的黛玉又恢复了神采飞扬。
搁这里玩变脸了。
蓉哥儿瘪了瘪嘴,举杯同黛玉道:“劳谢姑姑不嫌弃坐这边来。”
黛玉淡淡回道:“今儿有人过寿,我自然是听寿星安排的。蓉哥儿第一杯敬我也不合适,今儿在场的到底寿星为主,上座又还有其他长辈。”
哎哟,小丫头片子训起大爷来了。
奈何蓉大爷还偏没法子,先敬了王熙凤、薛姨妈等人。然后再与其他姑姑们一个个喝了,最后林黛玉才肯接蓉大爷的这杯酒。
只是酒桌行的局势却在快速变化着,原来探春等人一味抓住王熙凤劝酒,却不知怎么搞得王熙凤连喝了好几盅竟无事人一样。反倒拉着珠大奶奶李纨来做挡酒了,邀着大家全跟李纨喝去。
喝上一阵子,天色渐渐黑下。楼上早掌起灯火,楼下亦是一片漂亮夜色。
可谓是美景配美酒,乘着夜里凉风,众人兴致不仅不减反而高涨起来。连蓉哥儿旁边的林黛玉也开始主动提杯找蓉哥儿喝酒了。
“林姑姑少喝一些罢。”蓉哥儿叹一声,实在被林黛玉的行为给搞懵了。“姑姑多吃些菜。”
“我要吃那个……”
“七里米粉鹅太油腻,姑姑……”蓉哥儿讪讪说着。
“想尝尝。”黛玉回道。
原来这边是无人注意地,只是瞧着蓉哥儿给黛玉端菜后,大家才发现了一丝丝的异样。
似乎……
这两人……
说不出的意味。
附近尤二姑娘、尤三姑娘更是好奇盯着蓉哥儿与林姑娘看,那边斜对面探春几人也多有留意。
又见黛玉轻轻笑着说道:“那个是什么味道?”
蓉哥儿便又给林黛玉拿了菜。
不对劲。
林黛玉脸上的笑容不对劲。
这会子凡是长着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今天的林黛玉不对劲了。
一个人想要隐藏情绪很简单,但是想一直隐藏情绪,时时刻刻都隐藏情绪那事一件极其难为的事情。特别这样场合下,蓉哥儿又从不拒绝林黛玉这些‘十分合理’的请求。
怎么说,林黛玉都是家里姑姑,贾蓉还曾在扬州林府住过一段时间了。
如何能生分得起来。
探春幽幽在心底叹一句:“难怪宝玉今儿不自在,原来他早晓得自己与林姐姐没了缘分。”
酒过三巡,夜色已深。尽管凤姐儿、珠大奶奶李纨等人还热闹着,可今儿的酒宴也该到散的时候。探春、迎春、湘云几人也喝了不少,这会儿再不回去,只怕夜里难回大观园了。
王熙凤趁着酒气笑道:“三姑娘先领着姊妹们回去,大嫂嫂今儿得留这里陪我了。”
这算什么事儿?
探春朝珠大嫂嫂李氏瞧了眼,李氏这会儿脸色发红发晕,显然也到快醉的样子。要珠大嫂嫂领着众人是不成了,又问了宝钗、黛玉二人。
薛宝钗笑道:“好久未曾这般热闹,我也留这里陪陪凤丫头,正好这楼里还有我一处歇脚的地。姊妹们且先回去,宁国府里丫鬟婆子也多,让她们一个个送了再回来。正好这会外面也禁宵,母亲也要往园子里过,姊妹们同母亲顺道一并回去罢。”
薛姨妈听了宝丫头的话,忍不住地眉头上挑。
丫头要做什么了?
是想着将我支开?
薛姨妈今儿虽喝了不少酒,此刻倒也颇为清醒。狐疑着宝丫头是不是想和蓉哥儿夜做些什么?她虽乐于见着宝丫头同蓉哥儿坐一块。
可不愿意见宝丫头和蓉哥儿夜里发生事情,别说不愿意见,想到这种事都不甘愿。
丫头年纪轻轻,上次的事情还没说完,贾家也没一个准确说法。
若是丫头突然怀上了,该如何是好?
到那时候真就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这绝对是当母亲不愿意见的情况。
得防着,必须得防着。
不仅要防备,更要看着。特别是今儿这样的场合,万一夜里蓉哥儿也留在倚霞阁了。这混账又喝了一点酒,这楼上还不得一阵闹腾?
第325章:薛姨妈严防死守
薛姨妈轻笑了两声不作直接回应,端起酒来,笑道:“凤丫头搬东边来后,姑侄间见面也少了许多。今儿趁着热闹,在凤丫头这边留宿一夜,丫头不会嫌弃姑姑吵你罢。”
王熙凤自然是不想二姑妈留在倚霞阁的,凤姐儿今夜还有要是得做了。若是二姑妈留在了倚霞阁,蓉哥儿哪里还好住这边?
不是坏了事吗?
王熙凤端着酒起受从若惊喝了,极其诚恳地语气回道:
“姑姑愿意住侄儿这简陋地方,侄儿只有说不尽的欢喜。姑姑肯多陪侄儿说说贴心话,侄儿这里,姑姑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可侄儿也有一点难处,今夜被这些丫头们灌了不少酒,就怕不能招待好姑姑。”
薛姨妈哪里管那难处。宝丫头在这边住得,她这个做母亲的怎就住不得?顶部多今夜与宝丫头挤一挤,同睡一处罢了。
倒也和了她心意,正好守着丫头不让她和蓉哥儿弄出意外来。
薛姨妈含笑思索着,朝王熙凤过去携上手儿,亲切道:“昔年的凤哥儿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想着当年凤哥儿从金陵被你叔叔接到神京,咱们姑侄见面也少了许多。今儿喝了些酒儿,一下想起好多往事来,夜里还想和凤哥儿啰嗦了。好哥儿,是嫌弃姑姑啰嗦?要赶姑姑走?”
咳咳……
蓉大爷听着这两人对话,觉得实在精彩。又琢磨薛姨妈竟称呼王熙凤为凤哥儿,竟也是在有意思的很。原来这妮子,打小就是被家里人当哥儿养着的。
难怪嚣张跋扈的很,竟一点不同其他的姐儿性子。
王熙凤听着笑声,虎目呈威直往蓉哥儿脸上扫,暗暗剐了眼才回头好生答姑妈的话。
“打记得事起,姑姑便是最疼我的。我那老爷老娘都不如姑姑待我好,若不是姑姑年轻,我幼年时还以为姑姑才是养我的亲娘了。侄儿又怎么会嫌弃,今儿姑姑要回去住,我还不放心了。住这里罢,正好楼上还空着一个房间,就在宝丫头的隔壁。只是里面简陋了些,姑姑不要嫌弃才好。”
“倒是不需这么麻烦,我与宝丫头挤一挤就好。今儿楼上还有这么多人,一并留下热闹也行啊。”薛姨妈嘿嘿笑着,心里说不出的开心。眼神扫过尤氏、李氏、并尤二姑娘、尤三姑娘和林黛玉。
她想着这些人里,多留几个才好。
这样,蓉哥儿即便色胆再大,也不好意思夜宿倚霞阁了。到那时,也只能随着蓉哥媳妇并他房里的姨娘丫鬟回去。
再怎样,也不会在倚霞阁闹出动静,更闹不到宝丫头的床上去。
薛姨妈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好。
不过尤二、尤三也是有眼力见的。尽管尤老娘多有交代,想着与东西两府的姐儿们多熟络,若能在蓉哥儿这里讨得好处自然最好。
只是稍稍瞧了珍大奶奶的脸色,尤家二位姑娘顿时携手起身,道:“今儿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姐妹先送几个姑娘进大观园,便也该回去歇息了。”
桌上的尤氏听了这言,脸色稍有动态,亦款款起身道:“你们今儿也喝了酒,哪里还能送她们。我找几个知事的婆子一一送进院里,她们在楼上热闹继续热闹着,也不需得等她们。”
探春等人听了这些对话,也知薛姨妈不得回了。
于是又朝林黛玉瞧去,却见着林姐姐还做蓉哥儿身边,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一时间,便是探春这等聪明人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搅。
倒是湘云近来同黛玉走得近,直爽说道:“你回不回?你要回了,今儿我住你那罢,也好夜里说上一宿话。”
“这……”
黛玉暗暗蹙了眉,呆湘云就不能长一点眼力。方才才和宝钗说好的,宝姐姐许诺给自己与蓉哥儿创造机会。今儿要走了,岂不是都白费了。
黛玉缓缓扭头过去,回道:“宝姐姐先前还留我了,不晓得今儿我怎这般讨喜了。只是先应了姐姐的,只能以后寻了机会请妹子到潇湘馆住上几夜赔罪伺候了。”
哎呀呀,这一个个的。
倚霞阁到底是个什么稀罕地,一个个来了竟然都不愿走了。
探春见史湘云脸上苦恼,笑声拉上道:“宝姐姐不往蘅芜苑去,林姐姐不回潇湘馆。你要不嫌弃,跟我过去睡?咱们也热闹。”
宝钗见了,亦笑着起身与史湘云说好话。许了一堆空口承诺,倒也将探春、迎春、惜春、史湘云、尤二姑娘、尤三姑娘送下楼去。
一并下楼的,还有尤氏。
熙熙攘攘一众人,个个打着灯笼。前后都有数个婆子领路,姑娘身边又各有丫鬟作陪。这样一群人打倚霞阁楼下出去,竟像是暗夜里的一条火龙摆尾游动着。
期间,尤氏倒邀了惜春留在东府住一晚。
奈何惜春只是摇头拒绝,紧跟着身边婆子丫鬟,脚步片刻不停。
如此,尤氏也只能瞧着她们一路向西北而去。
尤二姑娘、尤三姑娘也在这是向尤氏问好告退。
尤氏唤住两人,要银蝶拿出一些银子来。说道:“凤丫头知你们住府里,才请了你们过去热闹了。也没料得你们还送礼凑份。在宁国府里哪还能让你们破费了,这些银子是从我体己里拿的,你们且收下罢。还有两月便入冬了,多置办携衣物也好。”
尤二姐、尤三姐对视一眼。尤三还有犹豫,尤二姐倒是灵活换手提了灯笼,说着感谢从银蝶那手了银子。
尤三姐见此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唤了声:“谢谢大姐体贴。”
两人也只好当下回去了。
路上,尤二姐还乐呵呵着高兴得了银子,道:“这些银子比咱们送出去的多了好几倍不止了,要是他们家多办几次酒宴,咱们姐妹俩也富裕了。”
尤三姐却幽幽叹气,道:“这些银子姐姐收着罢,也莫要交给了母亲。既然姐姐不愿嫁到张家,只管请人拿了这些银子送张家去,将原来的婚帖换来。”
尤二姐道:“平白给张家这么多银子,多划不来。要我说,只要他们家里有一个愿意出头的,咱们一钱银子也不必花,便能稳妥和张家断了亲。”
尤三姐道:“银子归银子,人情归人情。出头的人情又该拿什么换?往年珍大爷在时,他倒是能帮得我们。可是……姐姐难道不知珍大爷帮咱们,还不是想着索咱们的好处?”
尤二姐道:“咱们有什么好处值得珍大爷惦记的。”
尤三姐却也说不出话来了。贫穷的尤家,值得让曾经的珍大爷惦记的能有什么东西?尤二姐想不来,尤三姐也理不清。
或许只有尤老娘清楚,然而尤老娘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她们姐妹真相,甚至还会用歪理说服她们照老娘的意思做。
就像今年来宁国府,就像这次热情的送礼凑份。
全都是老娘的意思。
其实她们内心或许能猜得一些,但又不确定。因为她们始终相信,老娘不会害自己。款且宁国府里的锦衣玉食,是她们亲眼能见着的。
年纪稍小的姐妹,在内心深处难道就真的没有羡慕过?看着两府的姑娘前呼后拥,出行皆有婆子丫鬟伺候。便是那姑娘身边的丫鬟,一个个也光彩夺目比许多人家的姐儿过得还好,自然也比她们姐妹过得好。
尤三姐在心底幽幽叹着: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或许真的抛下一切也值得的了。
尤二姐轻轻推一下,道:“想什么了。”
“没什么。”
尤二姐回头看去,隐约还能瞧得太太尤氏与婆子丫鬟们手上灯笼的光亮。轻轻道着:“你瞧她日子多快活,同样是姐妹,咱还能比不上她?娘亲说得也没错,咱们比她更年轻,更漂亮。随随便便挑个大户人家不难。哪怕就在这贾家里找一个,这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尤三姐再不说话了,耳边传着尤二姐一遍一遍重复的点钱声,沉默着提着灯笼往前走。
倚霞阁的夜景阳台上,因为少了一大批人,稍冷清一阵子。
却又因王熙凤东拉西扯要人喝酒,场面再次热闹起来。
林黛玉一手扶着太阳穴,蹙着眉头道:“蓉哥儿扶我到旁边罢,今儿的酒上头了,得吹一吹风。”
蓉哥儿回头瞧了眼紫鹃,却听得紫鹃小声道:“请小蓉大爷帮扶一侧。”
这还能说什么,扶呗。
薛宝钗却暗暗皱起眉头,无奈瞧着被几人围着的母亲。今儿好好的计划,竟被母亲坏了一半。她还想着夜里等林黛玉与蓉哥儿聊完,要蓉哥儿上楼来陪陪自己了。
看今夜情形,只怕这想法得落空了。
桌上的蓉大奶奶见了黛玉样子,忙走来问:“可要紧不?大爷且送林姑姑到隔壁歇息罢。不是说三楼还留着一个空房间,大爷在房里陪林姑姑说会话。我和她们再热闹一会。”
林黛玉疑惑瞧了蓉哥媳妇一眼,脸上也泛起羞来。当初她与秦氏关系也是极好的,后来因为蓉哥儿,她们两人反而渐渐生疏了。
如今听着秦氏说的话,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她就一点也不吃醋吃酸?
林黛玉心里狐疑猜想着,稍稍垂着脑袋,感觉没什么脸面看秦氏。
蓉大爷也诧异看可卿,这些妮子今儿的状态都有些奇怪。往日里还觉得可卿是在说笑,今天才见着了什么叫做把自己家老爷往其他女人身上推。
这种事情也就平儿做过。
别人莺儿、素云都是扶自家奶奶姑娘的。
不做多想,念着先送林黛玉回房歇息。小黛玉身子可不好,蓉大爷找紫鹃道:“去问问还有素淡的汤么?给你家姑娘盛一碗来。”
紫鹃听了顿露欣喜,连连点着脑袋放开黛玉的手儿,全由蓉大爷扶着姑娘。
这丫头找汤去了。
“腿儿有些乏力,先站一会吧。”黛玉蹙眉道。
才走几步。蓉大爷朝前面看去,房间也不远,再走几步也到了。然而他却感觉这小妮子似乎真的站不住脚,左歪右斜,似要摔倒样子。
蓉大爷也没想这么多,伸手从黛玉腋下绕过去,身子稍蹲一把将这轻盈的身躯抱起。
“姑姑勿怪。”
“蓉哥儿嘴里好大酒气。”
“……”蓉哥儿低头瞧得黛玉小妮子歪过脸,竟扯着他衣裳当口罩了。无语,又郁闷。
然而蓉哥儿却想错了。
什么酒气大,都是林黛玉的借口。她乘着感受着蓉哥儿怀里温暖,正在偷笑了。撇过脸用蓉哥儿衣裳挡住嘴角,只是单纯为了掩盖脸上的笑意。
她心里暗暗想着:蓉哥儿的双手胸膛都还温暖,好舒服。
进了房间,黛玉才又拉上脸来。清冷道:“将我放下罢。”
“嗯,姑姑扶着点。”
小黛玉在这个时候倒也乖巧,双手揽上蓉哥儿的脖子,双眼紧瞧着蓉哥儿的下巴与嘴角。
那里有胡子了。
“蓉哥儿,陪我说说话吧。”
“紫鹃姑娘还未回来,自然要在这里陪着姑姑。”
“还记得扬州的那一夜吗?”黛玉却不搭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那夜的景色倒与今夜相似。”
额……
“姑姑只怕记错了,那也明月当空,月明星稀。”蓉哥儿直接回道,“今儿月初,可瞧不见那夜的月亮样子。”
“是吗?倒是未曾留意。蓉哥儿开窗,让我瞧瞧夜色罢。”黛玉听蓉哥儿还记得那夜的情形,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意。又暗责蓉哥儿,明明什么都记得,却又什么都当作不记得。
女人的心,一窍连着一窍,窍窍相通。
待紫鹃轻声轻脚走来时,偷偷瞄了房间里一眼,只见着自家姑娘依偎在小蓉大爷身上,两人瞧着窗外发呆了。
她没见着小蓉大爷脸上的无奈,只为姑娘黛玉开心去了,也不进去打搅。
好一会,蓉哥儿竟发现黛玉就这般睡着了。轻轻扶着她躺下,出去后,却瞧得夜景阳台上竟空无一人。
“人都去哪里了?”
“怎么连个丫鬟都见不着。”
蓉大爷瘪了瘪嘴,这是直接将本大爷给遗忘了?在三楼转悠一圈,倒在楼梯口见了平儿。
第326章:倚霞阁里惹尴尬
“大爷去哪了?”平儿笑着拦住在楼上左顾右盼的蓉大爷。
蓉大爷嘿嘿笑道:“才一个转身的功夫,怎么人儿全不见了。你家奶奶和姑娘们散了?”
“散了,大家久等大爷不来,还以为大爷离开倚霞阁回院里了。”平儿打趣说道,“蓉大奶奶还担心着大爷喝多了回去贴心人照顾,也急急领着香菱她们赶了回去,说不得这会前边几个院子里都在热闹寻着大爷身影了。”
蓉大爷岂会信这些,谁都晓得大爷与黛玉在三楼空房间里,真要寻他只需进房间看一眼便行了。不过……蓉大爷今晚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适合留在这里,到底有个薛姨妈在楼里,万一动静太大被薛姨妈听了去。
“既然她们都回了,我也先回去罢,省得她们几个在半夜里一通好找。”蓉大爷违心说着。内心里还是不想走,其实在这特别的日子,他挺想给凤姐儿一个极其特殊的生日礼物。
如果薛姨妈不在,还能给宝钗小妮子也送上一份大礼。
可惜,可惜,叹叹。
平儿朝楼下瞧了眼,确定无人过来,方才小声说道:“你回去作甚。奶奶特意留了珠大奶奶在楼里,大爷就不想着在此间歇息一晚?”
什么意思?
特意留了珠大奶奶?
蓉大爷琢磨着平儿的话,虽一时半会解不出其中意思,倒也确定王熙凤这妮子确实是在弄鬼搞事。又恐平儿是王熙凤召来试探的,嘿嘿笑道:“大婶婶留这边便留这边,与我何干。”
只见平儿脸上露出不信表情,蓉大爷又道:“今儿有大婶婶与薛家姨太太在,我在此留宿实在不便,还是回去的好。”
平儿回道:“哪有什么干系。”
蓉哥儿翻着白眼道:“还有这么多随身丫鬟,阁楼里才几个住人的房间,只要今夜要排了满了。”
“倒也简单,不过是让她们互相挤挤。再不计,我与小红空出二楼的房间来,留给珠大奶奶主仆。还有住不下的,只管往楼下去。楼下左右两个房间,一个虽没收拾,一个也空荡荡没程设,给丫头们住还能嫌弃不成?”
“那我住哪?”蓉大爷没好气道。
平儿回道:“大爷留下了,自然是睡奶奶房里。我只管拿了席铺在地上将就一夜,小红与其他丫鬟一并睡下楼也不是不行的。”
“这算什么法子。”
平儿道:“今儿本就挤得,楼里的丫鬟多数要睡楼下,不能陪着主子了。林姑娘身边的紫鹃也找拿了东西上去,便在林姑娘床边铺席睡下。宝姑娘房里留得一个睡地上的,其他丫鬟全得睡楼下去。”
蓉哥儿撇着嘴道:“这阁楼里,又不是没房间,怎么就没早收拾出两个来。”
平儿翻着白眼道:“哪能收拾得出来,一楼二楼倒是多有两个房间。一楼放了重物杂物,二楼的,全是楼里日常要用的。还有大爷和奶奶不少贵重稀罕的物件,哪里是能动的。”
“那我还是回去罢。”
“回去作甚。”
蓉哥儿伸手挑起平儿的下巴,笑道:“还不是体贴你,地上哪是人睡的,虽铺了垫了东西也难保不睡不病来。”
平儿道:“大爷今儿不留这里,我还不是得睡地上。”
“哎哟哟。”蓉大爷轻笑着将平儿扯了过来,一掌拍着这小妮子的匀称有肉的丰厚处。哼道:“莫以为我不知,平日我不在时,你没少与你家奶奶同睡一处。还想着哄我了,往常你们能一并睡着,今儿难道还不成了?”
平儿被大爷说穿,脸上臊的很。也不好反驳,确实偶尔有时候会被奶奶叫进房去。
蓉大爷款款说道:“若是只有宝钗住这里,倒也无妨。珠大奶奶与薛姨妈在这,到底还得顾虑避嫌。”
“大爷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也晓得忌讳避嫌了。”平儿轻笑一声,仰起头来也不管身后那只作怪的大手,轻声道:“大爷能想到的,奶奶与大爷一颗心,又岂会想不到?奶奶差了我上来,便是先当着薛家姨太太她们的面送大爷回去,等她们全上了楼进了房。哪里还知道大爷在不在阁楼里。”
“……”
这算什么操作。蓉大爷挑了挑眉毛,倒也好奇王熙凤到底在计算什么。
两人款款从三楼下去,只见着几个娘们坐在二楼中间的厅里,熟络聊着什么。蓉哥儿招呼了一声,她们反而都停了声音。
一个个将目光扫来,让蓉哥儿好不自在。
他倒是瞧得珠大奶奶此刻是几人里最不清醒的,红着脸儿与王熙凤携手靠一起,十分亲密模样。宝钗却是欲言又止,张了张也不知道这妮子想说什么。
偏薛姨妈跟防贼一样盯着他。
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了,我又不是那种色中恶鬼。放心吧,不得冒犯您。
蓉哥儿讪讪行礼领着平儿下了楼。
才到一楼,似乎……
只闻得天空轰一声巨响。
夜色里,倚霞阁外满林的树木都在瑟瑟颤抖,在沉沉夜色中发出潮水般的响声,似乎这一下要将整个天穹都吹落下来。
蓉哥儿快步走到门外,仰望着乌黑的天空。
俊朗的脸庞上露出无奈的笑容,深邃的双眼已看不见天上那闪亮的星辰。
只见在倚霞阁灯火光亮下,飞过一片片惊慌失措的鸟儿,似乎是感觉到了云层中恐怖的雷电一般。
“靠,天意吗?”蓉大爷吐槽一声。
身后的平儿也快步走上来,震惊仰望着夜色。冰凉的雨点滴落进她的眼中,打湿了平儿那长长的睫毛。
“下雨了,得要下大雨了。”
九月的雨,说下就下,从来是没有太多预兆的。再一阵风来,吹弯了灯火光明下的树枝,甚至吹弯了光线,让夜色更加模糊起来。
顷刻间,大雨夹着狂风卷席大地。狂妄的雨滴嚣张地打在倚霞阁的窗户上,幸得王熙凤命人将所有窗户都换成了玻璃的,倒也能在这里听的噼里啪啦一阵美妙声音。
蓉大爷瘪了瘪嘴,道:“倚霞阁里应是有伞的罢。”
“防雨的玻璃灯笼和伞,都是有的。”
“拿了,咱们走罢。”
“天气这般,再出行,实在不便。”平儿不为所动说着,笑声道:“今儿只能委屈大爷住在楼下了。”
平儿这妮子似乎很开心。
蓉大爷正犹豫着,楼上倒也走下两个丫鬟来,正是薛姨妈身边的。只听丫鬟们说道:“太太说外面大雨一时不得停,小蓉大爷这时回去多少不便。楼下既有房间,若大雨不停,小蓉大爷便在楼下歇息一晚罢。”
蓉哥儿诧异看着这两丫鬟。
反观平儿似乎早料到了,她道:“姨妈特意唤了身边人来,便是表明特别时间,因特别对待。虽在一楼里,这楼上楼下也算隔着地,每个房间都有门了。要得什么紧?昔日送珍大爷灵柩往铁槛寺时,大家不也这么住着?”
“……”蓉哥儿不是不懂薛姨妈的意思。王熙凤都没叫林红玉下来,反是薛姨妈身边人下来就说明了一切。
蓉哥儿拱了拱手,与薛姨妈的身边丫鬟说道:“今夜倒是委屈姐姐们了。”
【作者云】:‘蓉哥儿卸甲怡红院’文字失稿已寻回,且在此展示部分已作证。下面所贴失稿,稍后修回该章原文。
【作者再云】:已寻失稿将不再原文正文中发布。下面所贴失稿,稍后修回该章原文。
且说当日蓉哥儿随了贾宝玉入了怡红院内,远远瞧着麝月与袭人两人在说着什么。见了他们过来,两个丫鬟连忙收声,柔媚娇俏的袭人暗暗红脸瞧了小蓉大爷一眼,又无奈地朝宝二爷点头。
贾蓉不知她们做什么鬼,走近才听袭人柔婉声音与麝月说话:“快去准备罢。”
蓉哥儿亦未曾放在心上,等进了房间坐下,方才静看宝玉要耍什么花招。
只见着袭人紧跟着进来,脸上还有为难神色,唤了房里几个丫鬟下去,又换几人来。随之,花袭人自个也出去。
迷惑。
蓉哥儿非常迷惑,就像是亲眼见着宝玉在摆一个劳子迷魂阵。
还来不及思忖琢磨,他便被宝玉亲络携上手儿。耳边传宝玉的声音,“听府里人说,蓉哥儿在城外又另寻了一地给兰哥儿做习射之用。”
“嗯?是有这么一件事,原来计算是在后街开地的,奈何后街拥挤。城外庄上又隔得远,到底不便。所以两府出钱在近城寻了新地,做义学骑射练习。”蓉哥儿诧异回道:“怎么宝叔也有兴趣练习骑射?”
“偶尔骑射倒是乐事,日日如此,我耐不住烦。”宝玉讪讪笑一声,瞧着外面袭人、晴雯、麝月、秋纹等人过来,后面还跟着碧痕、春燕、芳官等几个小丫鬟。
蓉哥儿暗下感慨一声,好大阵仗,怡红院几个主要丫鬟都来全了罢。来不及思索,便见碧痕献茶来,并扭着细腰摆着并不丰硕的……
做作。
像是特意在学着妩媚,却又没学得到位,装出了一股子风尘。
这会子,贾蓉心里全明白了。好个家伙,宝玉这等货色还想着给大爷下套了。碧痕模样虽然标致,可即便不学着献媚出一个风尘来,也不和蓉大爷的口味啊。
“放下罢。”蓉大爷轻声说道,却见碧痕发下茶水还不离开,紧跟在旁边,双眼眼珠打着圈不知在想东西。
蓉大爷也不留意这个丫鬟,转头同宝玉说道:“宝叔整日呆在怡红院里也不是事儿,倒不如与义学子弟一并骑射对身子也好。”
“蓉哥儿先喝茶。”宝玉嘿嘿笑着。
贾蓉也确实是口渴了,先前在蘅芜苑里被宝钗好一顿造作,早就是口干舌燥。提盏喝茶牛饮尽,只觉沁香甘甜。
旁边碧痕也乖巧,忙着续上。
正喝着,却听隔壁袭人与晴雯争吵。
一个说着:
“好好的,又怎么了。可是我说的,偏到节骨眼上总有事故。”
另一个又道:
“姐姐既会说,就该自个过去。自古以来就只你一个人会服侍爷的,何必将人家请进来,做出这等下流事。害了爷的名声,还连累了咱们下面做丫鬟的清誉。”
“都是为了爷好……”
“姐姐一心为爷好,昨儿才挨窝心脚。我们不会服侍的,到明儿还不知是什么罪了。”晴雯刁钻利落的声音直穿墙壁,从里面屋子传来。“碧痕这放荡浪蹄子,她倒是如意。我清清白白的人儿,怎就遭天谴的进了这么一个地方。咱们花姐姐不如请了太太,将咱安排到其他姑娘房里去,省得在这坏了你们好事,又连累污了我清白。”
“说得什么话……”
外面蓉哥儿听得直皱眉头。
宝玉讪讪笑道:“蓉哥儿莫管她们,她们两人是前晌吵完,后晌便好如亲姐妹。”
蓉哥儿好奇朝旁边碧痕看去,见着这丫鬟羞红着脸,显然也听着了晴雯骂的。
碧痕羞着嘴硬道:“小蓉大爷莫要这般瞧人,大爷先喝茶罢。”
说着碧痕扭一下身子,竟主动端起茶水来奉上。
“哎呀……婢子真是该死的,竟一个不留心将茶洒了。小蓉大爷没烫着罢?衣裳污了没有?”碧痕惊道。
宝玉亦惊着,叫道:“怎这么不小心,你领蓉哥儿到隔壁换下衣裳,清洗了污秽。”
“不必了,不必了。”蓉哥儿摆着手,他很怀疑碧痕这妮子是故意的。
因为……
小蹄子这会趁乱在大爷身上好一顿瞎捣鼓。茶水也不烫,是温的。又没洒腿上去,碧痕怎么就双手乱擦了。
还那般专心……
碧痕手上的每一下,都能让小蓉大爷……
哪个受得了,偏宝玉还饶有兴致瞧着,那家伙双眼更是有兴奋神采。
蓉哥儿在心底骂一声,原来是打着这样算盘,只怕小瞧了我。
无聊……
他道:“不必麻烦了,我先回东府收拾。宝叔若还有事,可去东府找我。”
蓉哥儿还没起身,宝玉便着急来拉了。
碧痕更是暗暗倾着身子,用胳膊臂膀在蓉大爷身上乱蹭。她的那只手儿愈发不老实了……
第327章:呆霸王遭苦打
房间的门虽然开着,蓉哥儿却停在门口未进去。越看平儿的神情,越觉不对劲。
有阴谋。
“大爷还等什么了,待会奶奶可等急了。”平儿一边催促,一边偷笑。“前儿的时候,奶奶喝多了酒,还当着众人的面乱摸。可是害人丢了脸,竟把我当成大爷了。”
“还有这等事?”
蓉大爷有些不太相信。这种事绝对不是王熙凤能做出来的,况且……凤姐儿酒量是那般的好,下楼前瞧她样子哪有半点醉意。
蓉哥儿伸着脑袋朝房里探去,确实见着里面躺着一人,身上的被衾盖着也没能阻止她在那里乱动。
“进去罢。”
大爷听得平儿嗔一声,只觉背上传来一股推力,顿时便进了房里。耳边再听得平儿道:“好生照顾奶奶,我在门外守着。”
真是个懂事的姑娘。
瞧着房门款款被平儿带上,蓉哥儿嘿嘿一笑。王熙凤这会都躺下了,还能有什么阴谋不成?轻手轻脚走去,到了床边悄悄掀起衾子的一角。
嗯?
不对。
“珠……宫裁?”蓉大爷睁大了眼睛,瞧着上头躺着的神色迷离之人哪里是王熙凤,分明就是珠大奶奶李纨。
“蓉哥儿,来了?”
这边房里正聊着,外面平儿却含笑进了隔壁回王熙凤去。
恰此时,楼上薛宝钗蹑手蹑脚下楼,见得二楼厅内无人悄悄下了一楼。奈何此时,蓉哥儿房里亦是空荡荡不见人影。
“到哪去了?”薛宝钗蹙起眉头来,等了一会也不见蓉哥儿回来。心里渐渐生怨,气着:早说了一会下来,让他等着。他又不知跑哪去了!
莫不是去找凤丫头了?
【作者批:‘倚霞阁里惹尴尬’一回近万字因好友‘舒有羣’借阅而残失,仅有残稿留于好友家中,待他日与好友改阅作补他处】
翌日清晨,蓉哥儿躲在房里不敢出来,外面没了动静方才鬼祟探出脑袋。
左右打量一眼,宝钗和薛姨妈应该是回去了吧。
“蓉哥儿在这作甚了?”
突然的声音将蓉哥儿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更是一惊。只见着薛宝钗面容红润有神采,旁边薛姨妈却精神萎靡。
他只扫了一眼,便不再朝薛姨妈看去,不知是避嫌还是回避什么。咳两声道:“倒也没什么事儿,瞧着外面雨停了,计算回衙门一趟。”
宝钗眼里含光,倒也忍不住小女子姿态,温柔道:“雨天道滑,蓉哥儿要牵马小厮稳妥些。”
“咳……嗯。”经过昨夜的事情,蓉大爷在薛姨妈的当面实在不好和宝钗说太多话。没说得几句便跑回宁国府后院找香菱好好清洗一番,待得神清气爽同香菱一并食了前晌才出府去。
“蓉哥儿。”
才到水利营田府外,蓉哥儿的马车便被人拦了下来。拦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碰面的太子殿下小三爷。
蓉哥儿急忙下车,行礼道:“臣见过殿下。”
“咱们叔侄莫要这些俗礼。”太子殿下呵呵笑着,紧紧携上蓉哥儿的手臂,道:“等你好一会,也不见你人。还以为你今日因昨夜的大雨不来了。倒没想正计算去宁国府寻你,你倒出现了。”
贾蓉总觉得太子殿下的热情有些虚假做作。不过他的脸上从不对此有任何的神情表示,同样勾着一抹灿烂笑容,道:“小三爷今儿是特意来寻我的?”
小三爷道:“早两日便听说了水利营田府的水稻收获颇多。一直想着过来瞧瞧,这可是社稷根本啊。”
蓉哥儿暗暗揶揄道:“听闻太子妃临盆在即,小三爷还能到城外衙门来关心粮食,实在是大燕之福。”
小三爷呵呵笑两声,似乎便不想在此话题多说,一个劲问着关于水利营田府的一切。
蓉哥儿倒也没藏私,一些不痒不痛的内容全如实答了。
小三爷突然问道:“农书可编好?”
嗯?
这家伙不会是来摘果子的吧。蓉哥儿干笑两声,农书的事情可是皇帝和十三爷都清楚的,太子想摘也摘不掉啊。
“大概内容已编成,其他还需精修验证。”蓉哥儿模糊回道。
小三爷点了点头,诚恳道:“蓉哥儿在农书编撰上遇到任何难事,只管来找本宫。这等利于社稷之大事,本宫定鼎力相助。”
“臣谨记。”
蓉哥儿既不愿与太子走得太近,更不愿交恶。
倒是小三爷颇为不满蓉哥儿这态度,打趣道:“咱们未免太生分了。遥想昔日,你我二人在万花楼中把酒言欢,可不是如今的样子。说来,蓉哥儿近些年可有那位羡梅姑娘的消息?”
羡梅,不就是所谓圣教白尊座下的将使?
蓉哥儿不正经笑道:“莫不是小三爷对那羡梅姑娘念念不忘?倒是可惜哟,早年间倒有过听闻,那羡梅姑娘自己摘了牌子不知去向了。”
“那消息本宫亦听说了。确实可惜了这么一个妙人,本宫当初还记得羡梅姑娘待蓉哥儿不同,还有过帮忙赎身送与蓉哥儿的想法。唉……可惜可叹。”
呃……
幸好只是想法,不然当初宁国府可就真热闹了。蓉哥儿轻轻笑着,拱手道:“多谢小三爷厚爱。小三爷只怕不知,臣侄媳妇最善妒嫉,羡梅姑娘若进了宁国府反而是平白害了这样一个妙人。”
“你家媳妇也……”小三爷诧异说了一半,又觉失言硬生生将后面的咽了下去。叹息道:“这些年委屈蓉哥儿了。”
“不委屈,家里还算和睦。”
蓉哥儿瞥眼打量太子殿下,他怎么也不太相信太子妃是个善妒的。那太子妃的父亲可是前任漠蒙节度使李保宁,那李家可是新贵大族,这样人家的姐儿该是知书达理的。
最关键的是,李保宁几年前已逝。李家其他兄弟,也多离世。原来唯一在职的也仅剩太子妃的伯伯,现任总理事务大臣,却也因去年与厄罗斯交涉边界问题相厄方泄密,导致大燕丧失部分领土而遭非议。
小三爷叹了两声,道:“倒是羡慕,往后得多找蓉哥儿学习才是。”
蓉哥儿讪讪笑两声,也不做答了。这种事,如果不是旁边没人,蓉哥儿定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太子殿下在水利营田府待了一个晌午,东问西问打听了一堆,蓉哥儿也没弄清这家伙的目的来。
又过两日,蓉哥儿某日回府倒听了了府里一些动静。
王熙凤哼道:“他们主意想得好,要我帮忙给老太太说将鸳鸯嫁给大老爷。这等蠢事,我哪里会去做。人人都瞧得我在家里得意,谁又晓得全是在老太太跟前孝敬来的。要没说通老太太,我岂敢一直不搬回去住?他们几个没心眼的,连我站谁都晓得要唤我去卖力。”
蓉哥儿诧异道:“要说鸳鸯模样虽然也标致,在西府里却也不是拔尖的两人。赦太爷怎么就瞧上她了?”
“大老爷怎会是瞧上鸳鸯的色,是瞧上老太太的钱袋子了。”王熙凤哼一声,骂着:“好个没羞的。”
“别气了。”蓉哥儿安抚道,“老太太知道了没?”
王熙凤哼道:“等明儿就知道了。那边又得好一阵闹腾。”
“咱们也不去管他,他们爱怎么闹便怎么闹罢。”蓉哥儿没心没肺说道。
“岂能让他们这样闹。”王熙凤脸色不善道。“如今大老爷是瞧着二老爷不在京里了,家里只有他一个做大的,于是动了管家的心思罢。他要纳了鸳鸯,西府还不得他插手管着去。”
“与咱们也没关系。”
“哪里没关系。”王熙凤突然深处手指来,纤细白嫩长长的手指戳在蓉哥儿脑门上,气道:“亏别人都说你心里窍儿多,怎么这些事也像不明白。西府都是不成器的,如今家里有了你,西府那边的外事也能管着。”
王熙凤咬着牙道:“没了大老爷他们插手,宁荣两府还不是听咱们家做主?老太太虽然是长辈,她到底是只能管着内宅,外事全都插不上手。大老爷是想从你手中抢权力啊,哪能没关系。”
凤姐儿是权迷吗?
这也算权力?好像……
也能算是一种吧。
“好媳妇,你真是聪明的。”蓉哥儿嘿嘿笑来,自己以前一直想着外部,却没怎么想过两府内部问题。以前只想着如何防贾赦,却没想过直接制止或管控贾赦。
在宗族社会待久了,他娘的大脑思维都僵化了。
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候还没王熙凤这个爱算计的小妮子看得透彻。
蓉哥儿笑道:“要不,明儿我也去西府瞧瞧这场大戏怎样唱?”
王熙凤眉毛议一挑,斜着眼珠子露出一片眼白,猜疑道:“你该不会连鸳鸯的主意也想打吧。”
“咳咳……当你家大爷是什么人了?”蓉哥儿真被王熙凤给搞无语了,天地良心,他对鸳鸯可真没什么感觉。毕竟论美貌,鸳鸯比不上蓉大爷身边的任何一个。虽然鸳鸯办事利索,可他身边的并不缺办事的人。
只是想着过去打击一下贾赦,顺便尝试去西府管一管事情,瞧瞧老太太与其他人的态度。
王熙凤道:“鸳鸯的事与老太太牵扯大,你就莫要出头了。其他事情过去管一管还好,毕竟鸳鸯也是西府内宅的。”
两人细细聊了一通,方才胡乱歇下。
到第二日,蓉哥儿早早回来打听。
才知,果然闹了一个大阵仗。
不过他却不是从王熙凤口里听的,反而是从贾琏那里听来的。
蓉哥儿好奇问道:“后来老太太如何治得大太爷?”
贾琏羡慕回道:“老爷打老太太那拿了几百上千两银子回来,顿时便将纳鸳鸯姑娘的事情忘得干净了。”
蓉哥儿狐疑看着这家伙,问道:“莫不是你也动心了?”
“嗯?没……哪有的事情。”贾琏忙摆着手,苦道:“她们内宅的娘们瞎打趣,怎么蓉哥儿也胡说上来。鸳鸯已立了誓言终生不嫁,老太太才放过她的,这种玩笑开不得。搞不好,要弄出人命。”
谁说的是这个事情。贾蓉当然知道,这个不管谁打鸳鸯主意,都是害人害己。不仅要害得鸳鸯丢了性命,还要自找一通不自在。
蓉哥儿问道:“琏叔找我是?”
贾琏搓了搓手,讪讪道:“蓉哥儿也晓得我家里是怎样的情况。在府里又没几个经受银子的差事,凤姐儿又把她嫁妆全拿带走了。蓉哥儿可能借得……”
好家伙,这货是看到他老爹拿钱买女人去了,他也跟着心动了。
都是些什么狗屁事情啊。
【作者批:‘倚霞阁里惹尴尬’一回近万字因好友‘舒有羣’借阅而残失,仅有残稿留于好友家中,待他日与好友改阅作补他处】
后面稍后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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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变成恶魔需要多久?
这是一个没有问题的答案。
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恶魔,或者说,人就是恶魔。
只是更多的时候,披着人皮的恶魔会受到各种各样东西的牵制。如:名声、社会、法律、道德、家庭及利益等。
可是在某些情况下,脱离了道德、法律、利益等一切东西的制约,恶魔将为所欲为。
蓉大爷才跟随着两个丫鬟进了隔壁耳房里,老实乖巧的麝月便低下头来不知所措。
“姐姐既会说,就该自个过去。自古以来就只你一个人会服侍爷的,何必将人家请进来,做出这等下流事。害了爷的名声,还连累了咱们下面做丫鬟的清誉。”
“都是为了爷好……”
“姐姐一心为爷好,昨儿才挨窝心脚。我们不会服侍的,到明儿还不知是什么罪了。”晴雯刁钻利落的声音直穿墙壁,从里面屋子传来。“碧痕这放荡浪蹄子,她倒是如意。我清清白白的人儿,怎就遭天谴的进了这么一个地方。咱们花姐姐不如请了太太,将咱安排到其他姑娘房里去,省得在这坏了你们好事,又连累污了我清白。”
只见着袭人紧跟着进来,脸上还有为难神色,唤了房里几个丫鬟下去,又换几人来。随之,花袭人自个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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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演一出苦肉计
蓉大爷被请到薛家院里时,只瞧得薛姨妈坐薛蟠身边拭泪,好个心疼模样。再瞧炕头上躺着的那货色,面目肿破、青紫一块,虽无太大外伤却也短时日里见不得人了。
可怜见的,好个别致模样,怎么样子还有点滑稽了。
另一便的宝钗倒时脸上无恙神情,见了蓉哥儿过来,方说道:“可好寻得御医?他这样子怕得好几日出不了门了。”
蓉哥儿也是不知内情,好奇问了缘由。宝钗亦也说不出一二三来,只道:“被送回来时,人也不清醒。让丫鬟去擦了身子洗了脸,他才开口得说是被柳湘莲打的。想来是几人一处喝酒上头闹翻了脸,才这样挨了几下。”
这挨的可不轻。
还专门往人脸上打。
那边心疼孩儿的薛姨妈听了,紧忙走来,要蓉哥儿遣人将柳湘莲锁了来。
蓉哥儿皱起眉头,锁倒也能锁得。只是薛蟠与柳湘莲、宝玉等几人交往本就熟络,单因喝酒翻了脸便要锁人,倒也未免小题大做了。
宝钗听闻,忙劝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们一处吃酒,酒后反脸常情。谁醉了,多挨几下子打,也是有的。况且咱们家的无法无天的人,也是人所共知的。妈妈不过是心疼的原故,要出气也容易。等三五天哥哥好了出得去的时候,自然备个东道,叫了那个人来,当着众人替哥哥赔不是认罪就是了。如今妈妈先当件大事告诉众人,倒显的妈妈偏心溺爱,纵容他生事招人,今儿偶然吃了一次亏,妈妈就这样兴师动众,倚着亲戚之势欺压常人。”
薛姨妈听了,道:“我的儿!到底是你想的到,我一时气糊涂了。”
宝钗笑道:“这才好呢。他又不怕妈妈,又不听人劝,一天纵似一天。吃过两三个亏,他也罢了。”
薛姨妈点了点头,倒抬睑瞧了蓉哥儿一样,稍尴尬回身瞧儿子去了。
蓉哥儿亦再进房中,只见得薛蟠躺在炕上已醒,嘴里嚷着:“去拆他的房子,打死他,和他打官司!”
薛姨妈喝住下人,好生同薛蟠道:“湘莲一时酒后放肆,如今酒醒,后悔不及,惧罪逃走了。”
自此,薛蟠已不再说得什么。只是瞧了蓉哥儿过来,神情羞愧连忙转身过去,将脸面着内里,留着宽大后背朝着众人。
蓉哥儿见此,与宝钗道:“虽不是什么要险的伤,但亦得要太医好好瞧瞧。近来倒是识得两位太医院的供奉,我已差人请去。喝上几副药,再拿些东西摸了,三五日应当好得。”
宝钗点了点头。
薛姨妈倒是未回头,只传得声音道:“劳蓉哥儿走这么一趟了。”
蓉哥儿讪讪回道:“姨太太如此说得,倒是生分了。”
薛姨妈却也不回了。只是背向着蓉哥儿,不知想起什么,脸上悄悄了显露一抹尴尬红晕。
尴尬人惹尴尬事,蓉哥儿在这边也不自在。本倒想多与薛蟠这个远房表叔兼大舅子好好聊聊,奈何薛蟠躲着不敢正面见人,薛姨妈又在当场。
蓉哥儿亦悄悄同宝钗说了两句贴心暖语,只找接御医的借口离开了。从薛家院子的后门进了荣国府里,还未多走,便见了宝玉猫身一隅。
“蓉哥儿可是从薛家过来?蟠大哥情况如何?”
蓉哥儿好奇问道:“宝叔为何在此?”
宝玉身上亦带着一股子酒味,讪讪笑了下,回道:“今儿蟠大哥便是与我们喝的酒。”
蓉哥儿在见到宝玉的那一瞬间,便已经料到了。问:“倒是个什么事情?好好喝着酒,还突然打起仗来?”
如此,贾蓉才从宝玉的口中得知事情原委。
原来近日因为柳湘莲计算离京,所欲宝玉‘攒局’请酒给柳湘莲热闹送别。哪里想得并未通知薛蟠,蟠大爷却寻人打听了消息,自顾自的寻了过去。
本来上次他们一行去庄上赖家那里接济时,柳湘莲便稍与薛蟠不合味,因此柳湘莲常常避着薛蟠。今儿见了薛蟠到来,湘莲瞧着宝玉的脸面,又想薛蟠是宝玉的姨表兄,也给足了面。
后来薛蟠入了席,倒也全是寻常喝酒事。一时提起柳二郎南行的事情,蟠大爷倒也不自在起来。偶耍几次无赖,也算得不伤大雅。
偏偏众人饮一番后,薛蟠越发难耐。只拿眼睛上下打量湘莲,心内琢磨的事情越想得越乐,左一壶,右一壶,并不用人劝,自顾自喝了又喝吃了又吃,不觉酒劲已到八九分了。
后来,柳湘莲倒是差人给了蟠大爷的一口信,约了城外一地。
却没想,等宝玉几人再瞧得已是挨揍后的模样。
蓉哥儿听了事情经过,却也只能无奈摇头。又问:“这么说来,他倒也算活该。那柳湘莲现在人在何处?”
宝玉紧张道:“湘莲打了蟠大哥后,知事闹大,又不愿累了我们于是早早离了京。”
“哪有什么闹大的。”蓉哥儿撇撇嘴。
这几家的名声真就烂成这样了?蓉哥儿以往只从王公侯府里听得他人对贾家印象,倒是没想白身百姓们面对公侯府会是如此心思。
薛家还不是侯府了。
“不管柳湘莲走没走,且让他放心,薛家不会追究他打人的事情。贾家亦不会帮忙害他,寻常小事,不需得如此严肃紧张。”蓉哥儿如此说道。
然而,他的内心却知道。越是没权没势的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就越是顾虑许多。柳湘莲因为害怕而立马离开,其实这种心情,他是理解的。
尽管想到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心里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痛快。
他这也是因为薛宝钗的关系,偏站了亲,没多站理。
然而,在这样一个社会里,对任何人来说,再得理也未必能讨得公正。柳湘莲害怕,其一直以来的贾蓉又何尝没怕过。
只是到了如今,才稍稍淡了那种惧意。
当日里,蓉哥儿请了御医供奉给薛蟠瞧了,确不严重。又幸得宝玉当日思绪复杂,又喝了不少的酒,竟也未想着拉蓉哥儿往怡红院走一遭。
如此,蓉哥儿也算保住了今日的几万万小东西。
才过两日。水利营田府收割称重早早完成了,农书的编撰汇总也进入了下一部分。然而,这日里,许久不见的段玉却亲往水利营田府将蓉哥儿召入忠顺王府中。
蓉哥儿瞧得今日忠顺亲王脸色不好,这种不好一部分因病,另一部分则是因心情。他讪讪道:“十三爷诸事放宽心儿,莫要因外面的杂事琐事恼了,保证身子才是要紧的。”
忠顺亲王冷哼得一声,招了段玉等人离开,甚至连身边伺候的几个內监也被打发出去。
房里门窗紧闭,不留一丝缝隙。当中竟只有蓉哥儿与忠顺亲王在场,再无其他人。昏暗的房间内,忠顺亲王面色更沉,低声问道:“你与平安州的乱党可有关系?”
“十三爷这话从何说起?”蓉哥儿的心里莫名一颤,脸上神色却丝毫不改,只呈着仿佛是第一次听说平安州乱党一般。
忠顺亲王紧紧凝视他,尽管如今的忠顺亲王已经十分消瘦,但那一双眼睛却依旧犀利有神。如鹰、如虎,锐气骇人。
只听得忠顺亲王款款说道:“当今命了都察院御史林如海前往平安州,今儿平安州传来快奏,平安州节度使府遭受乱党突袭,偌大一个院子竟烧了大半。连节度使都差点死在了他家小妾床上,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十三爷未免太瞧得起小子了。小子连一个平安州的乱党也不认识,如何能指使?再者,若贾家真有什么更大的罪证被平安州节度使拿着,此次都察的官员是贾家亲戚,只要他帮忙掩护一二便可。何须费这样大的力气?”
蓉哥儿委屈说道:“当时十三爷不在京里,小子得知平安州事情,进宫一五一十禀明了当今。贾家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就算有罪,也是被平安州节度使要挟的。哪个近日的事情是不是平安州节度使自己点火烧自家院子。”
自己烧自己家,这种事情很常见的。
忠顺王却不信他这鬼话,反而脸色愈发地黑愈发的沉,咬牙道:“好一个不认识乱党。当年扬州城里,盐课贪污的账簿是何人送你的?当年桃源县码头,你们贾家百余船天物是什么人帮忙点火烧的?”
蓉哥儿猛然一愣,睁大了眼睛看着忠顺亲王。这……忠顺亲王竟然……
耳边再听得忠顺亲王声音。
“当真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
蓉哥儿两耳嗡嗡作响,头上已经在开始冒冷汗了。不,不是已经。而是背脊早被打湿。手指早不由大脑神经控制,十根手指头格外僵硬仿佛虽是都会抽经。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想跪下,却又跪不下。
不能认,绝对不能认。
这样一个念头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响起,打死也不能认,除非忠顺亲王拿出实际证据来。否则,死也不认。
俗话说得好: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蓉哥儿的内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神经已崩紧如拉满的弓弦。
“混账东西,你莫要忘了。江浙总督孙鹤亭可是本王举荐给当今的,他如今正在江南修海塘,顺手察江南乱党一事。早些日子,孙鹤亭不是写了信给你?还说你与平安州乱党没联系。”
我靠。蓉哥儿心神一松。原来是孙鹤亭那家伙将江南的事情告诉了忠顺王了,他还以为是忠顺亲王对自己和圣教的事情了如指掌了。
蓉哥儿讪讪笑道:“小子倒是忘了这茬,终归是瞒不过十三爷的。当时小子也是没法子,那些乱党误认我是他们的明王,所以才将那账簿送上。后来天物的事情,十三爷亦知道。当时的漕运总督欺人太甚,小子总不能坐以待毙,然后眼睁睁瞧着淮扬几地的水利工程停滞吧?”
“所以你便与乱党合谋?”
“不……不是合谋,是小子……额。小子假借明王之名,哄骗了乱党帮忙上演一出苦肉计。”蓉哥儿嘿嘿笑着。
贾蓉如此总算明白了,天底下没有永不透风的墙,也没有绝对完美的计谋。再聪明的认,总有失算的时刻。
当日,蓉哥儿也觉得这不算自己失算。如果只是从孙鹤亭那里听来的,那远远扯不上与乱党合谋。再想着今日十三爷是闭门与自己问话,当下心里了然,顿没了方才那般冷汗直流的样子。
忠顺王的脸色亦渐渐好转,虽没好气地哼了声,却缓和问道:“明知他们是乱党,为何不当日拿账簿时,让诺小子带着水军将他们围了?”
“额……”蓉哥儿挠了挠头,干笑道:“当时小子被他们看守着,小子又无武力,小子更胆小。只想着拿了账簿立功便好了,抓乱党的事情留给孙鹤亭孙大人这般利害人物才好。”
“满足胡言,没一句老实话。”忠顺王淡淡骂道:“这些危害大燕,为祸百姓的乱党。见一个抓一个,碰一个逮一个才是。你既然找了乱党帮忙,更要想着将他们灭口,以绝后患。”
“额……这……”蓉哥儿哑口无言,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又听着忠顺王说道:“还在孙鹤亭是心向本王,他亦欣赏你的才干。否则……若是这是被他人查出,虽你只与乱党周旋,你只利用乱党。可到了别人口中,再经由转述书写,你便是与乱党合谋之人。更有甚者,你将被描述为乱党之首。”
这绝对是忠顺亲王交心的话。蓉哥儿听着竟听出一点的感动来。
十三爷真是好人啊。
贾蓉如此总算明白了,天底下没有永不透风的墙,也没有绝对完美的计谋。再聪明的认,总有失算的时刻。
当日,蓉哥儿也觉得这不算自己失算。如果只是从孙鹤亭那里听来的,那远远扯不上与乱党合谋。再想着今日十三爷是闭门与自己问话,当下心里了然,顿没了方才那般冷汗直流的样子。
第329章:圣教佛母小雀儿
蓉哥儿从忠顺王府出来,一颗心却渐渐的往下沉。脑海里还回荡着十三爷说的话,还有十三爷生气与叹息样子。
忠顺亲王真的病重了。
这种感觉不是因为看到忠顺亲王消瘦的脸面,而是蓉哥儿察觉了忠顺王府内异样的气氛,以及忠顺亲王易暴易躁又易叹息的情绪。
当一个目标远大的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时,最容易出现这般的表现。三言两语不合意便大发雷霆,生气之后又是一阵情绪低落的感伤。蓉哥儿太清楚了,今天忠顺亲王的样子和他前世家里一位亲人十分的相似。
前世的他没少被那位亲人怨骂,更没少听那位亲人絮叨。
未知的寿命变成有限的时间,谁也受不了罢。
蓉哥儿还未上登车,才刚出了忠顺王府,他的眼睛就红了。在这个未知且不熟悉的世界里,忠顺亲王是唯一一个让蓉哥儿敬佩的。加上忠顺王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恩待,一想到忠顺王走进了生命的倒计时,心里就说不出的憋闷。
他本以为自己在前世时便已习惯了离别,然而今生才呆这里几年,却能因忠顺亲王的病疾而触。
登车前,回身瞧了一眼忠顺王府的角门。长叹得一口气,方才上去。
牵马小厮问:“大爷可是回衙门?”
蓉大爷思忖得片刻,回道:“直接回府罢。”
今儿时间虽尚早,他却不想回水利营田府去,主要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营田府里专心做事的圣教农使。主要还是从忠顺亲王口中得知江浙总督孙鹤亭正在南方追剿圣教人员,其中贼首便是圣教白尊座下的商使。
江浙的信件送往神京需得几日功夫,如今那位商使只怕穷途末路了。想到这里,也说不上心底是什么滋味。其实如果商使不那么张扬,也未必会被孙鹤亭给惦记上。
不过商使被抓了也好,至少断了白尊一派的经营收入。
蓉哥儿轻笑一声,暗道着:李羡梅办事倒也利索,回去才多久便点火烧了节度使府邸。
又过几日,宁国府蓉大爷来往江南一带、平安州并黑山村等地书信明显增多了。其中究竟何事,外人却无从知晓。便是连宁国府里亲近之人,也不得而知。
只晓得近些日子,宁国府里偶有陌生丫鬟走动。
“憨丫头知道大爷在写什么吗?”小雀儿寻着香菱问道。
香菱回:“大爷的事情,我岂会晓得。”
“少装蒜。”小雀儿哼道:“别以为我不知,近来大爷连倚霞阁都去的少了,奶奶那里也少有留宿,独留你院里时间最多。难道大爷平日里就没说过的什么?”
“夜里闲聊时倒也问过我几句话,然而大爷又叫我痴呆的,没等我回就拉着不就寝了。”
“什么话?”
香菱异样瞧了小雀儿一眼,呆呆回道:“大爷只说对不住平安州的白尊夫人,不知道是该灭绝了她们,还是帮忙安顿。偏我是不知事的,哪里能给大爷解惑。倒听了大爷喃喃自语说,若是白尊夫人能逃过此劫,帮忙安顿也不是不可。”
小雀儿心里莫名的一紧,近些日子的预感竟然是真的。这……她急切问道:“大爷还说了什么?”
憨香莲怯生生摇了摇头,回道:“虽然大爷常叫我磨墨,大爷写的东西,我却是不去瞧的。只晓得这几日,大爷写了不少信送往平安州和黑山村。曾听提过一声,黑山村是个无人看管的好地方。”
黑山村?
小雀儿低头沉思。这地方她自是知道的,当日宁国府里闹出大阵仗,便和黑山村有关。只是那里曾是太祖皇帝与四王八公起兵后的自留地,是从建州、海西、野人女真三部手里‘抢’来的。
倒也说不上抢,当年大乱时间,太祖平女真之乱后起势。后来建功立业者,亦有不少的女真并蒙古人。
大爷为什么要说黑山村是个无人看管的好地方?
小雀儿沉思不解。
随后两日,小丫鬟愈发留意蓉大爷动静。直到某日听得蓉大爷在房内与人交代:“此信为金尊亲笔,只教白尊珍重。”
只听得这些,便见房里人偷摸出来。小雀儿也急忙躲去,待没见了影子才从暗处出来。小脸上神色挣扎,左顾右盼又抬头低头,不知所想。
展眼已到十月,薛家因有各铺面伙计内有算年账要回家的,少不得家里治酒饯行。内有一个张德辉,自幼在薛蟠当铺内揽总,家内也有了二三千金的过活,今岁也要回家,明春方来。
薛蟠心下忖度:“如今我捱了打正难见人,想着要躲避一年半载又没处去躲。天天装病,也不是常久法子。况且我长了这么大,文不文武不武,虽说做买卖,究竟戥子、算盘从没拿过,地土风俗、远近道路又不知道。不如也打点几个本钱和张德辉逛一年来,赚钱也罢不赚钱也罢,且躲躲羞去。二则逛逛山水也是好的。”
呆霸王同家里论了几日,又有宝钗助力,倒也说服了薛姨妈。
这日里,呆霸王请了琏二爷、宝二爷、小蓉大爷等,一来因此次远行不知岁月,只拖了三人多照顾薛家母女。又同蓉哥儿说了宁国府与薛家水泥事情,只管让妹子宝钗打理。
几人倒也喝了一个晌午时间。
只是蓉哥儿回府后,便瞧小雀儿神情怪异,本也未曾多想。
却听小雀儿道:“奶奶今儿在天香楼打理,请大爷过去。”
蓉大爷稍意味深长瞧了小丫头,也随她过去。到了天香楼里,却未见着可卿。登了二楼雅阁,小雀儿再奉醒酒茶。
奉茶模样亦是怪异的很。奈何蓉大爷迷糊瞧着外边景色,也未看出小丫头具体心思。
只款款喝了茶,坐等蓉大奶奶秦氏过来。
却不知,今儿后晌时间蓉大奶奶被凤姐儿邀进了倚霞阁里,此时正在倚霞阁的夜景阳台上说笑着。
倚霞阁的楼顶,突有丫鬟叫道:“大爷怎么跑去天香楼了?
蓉大奶奶秦氏可卿并王氏熙凤二人好奇从阳台张望过去,确瞧得天香楼里正坐着的便是蓉大爷。王熙凤蹙眉道:“小雀儿怎么把他叫那边去了。”
蓉大奶奶沉默瞧着那边的人影,等屋子里出现了小雀儿身影,蓉大奶奶秦氏方长长叹了一口气。勉强笑道:“咱们何必管他,爱来不来。”
王熙凤素来是个敏感的,只听了这语气便知秦氏有事瞒着自己。她倒也没说什么,只管好奇望着天香楼里的两人要做什么。
只见小雀儿奉茶给蓉大爷喝后不久,蓉大爷的酒劲不仅没醒,反而更醉了。小丫鬟雀儿请了蓉大爷往凉榻上歇息,还贴心给大爷解了外面华服袍子。
王熙凤轻笑一声道:“你身边的这个小丫鬟的手不太规矩啊。”
秦氏却并不在意,只道:“莫看了,咱们继续玩牌罢。”
王熙凤含笑点点头,正要回身走,却还惦记多看了眼。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王熙凤心底的火焰顿时燃起。咬牙骂道:“好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平时你是如何教的,这样的下贱丫鬟也留下身边。”
她真是气急了。
蓉大奶奶秦氏却拉住王熙凤,道:“她本是计算好的作大爷屋里小妾,也没算失规矩。”
王熙凤哼道:“蓉哥儿还睡着没醒了。岂容这样放荡的蹄子为祸?平儿、小红快去天香楼将人提了来,今儿要好好省一省才作罢。”
蓉大奶奶急忙喝住,紧拉着王熙凤道:“不必去了,大爷心底是知晓的。”
“睡着了,手儿都不动,岂是晓得的?”
“这……”蓉大奶奶却不好解释,只道:“咱们下楼罢,我也没曾想到这妮子选了今日。菱儿往楼下走一遭,不要园子里的丫鬟婆子靠近天香楼。”
“……”
王熙凤再说不出话来。偏秦氏又不肯解释,只得生着闷气无处发泄。
到了傍晚掌灯时分,天香楼里却灯火不明。小雀儿整理了衣裳踉跄出了楼,左右打量一眼,又侧耳听了声音。见得附近没人,双手抹一把脸上泪痕悄悄寻了路径,拿着蓉大爷牌子出了宁国府。
才出府没多久,小雀儿便加快脚步往东面而去。那里是最快出城的方向,只是身子上的不适却让她又不得不小心迈步。
“雀儿姑娘要往哪去?”
突然的一个声音在昏暗的街道上响起,小雀儿被吓了一跳。寻着身边朝旁边看去,才见得昏暗傍晚间街道上突然走出几个人来。
为首的两人是常去宁国府的贾笑贾第兄弟。
只听贾笑扬着笑脸说道:“今儿快要宵禁了,雀儿姑娘还是不要出城的好,省得宁国府的主子们惦记。”
贾第亦伸手道:“雀儿姑娘请回府罢,莫要让咱们兄弟为难。”
小雀儿蹙着眉头,只见贾笑、贾第身后的人慢慢围了上来。似有拦堵她的架势。
她从摆出手里的牌子,大声道:“我有大爷给的牌,出城是给大爷办要紧事情的。你们在这截我,害了大爷的事情,可不好回去交代。”
贾第道:“这个牌子或许是大爷给姑娘的,但姑娘今儿是必定不能出城的。今儿不行,以后也不行,除非大爷亲自陪同。”
小雀儿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她算是看明白了,贾笑、贾第二人定是听了贾敬的命令在此堵人。这位敬太爷宁国府的人不好使唤,偏使唤起宁荣后街的外房族人了。
她感受着身上隐隐约约的疼痛,咬牙道:“在你们面前大爷的牌子也不好使吗?莫要忘了我是大爷房里人。你们俩见了我,如何也该叫一声好姐姐。”
贾第却不回话了,只从身上抽出一把短刀来。
贾笑道:“姑娘留在宁国府里,咱们兄弟自然要恭敬叫一声姐姐。可姑娘要离开……真怕伤了你。”
稍后修改
稍后修改
蓉哥儿从忠顺王府出来,一颗心却渐渐的往下沉。脑海里还回荡着十三爷说的话,还有十三爷生气与叹息样子。
忠顺亲王真的病重了。
这种感觉不是因为看到忠顺亲王消瘦的脸面,而是蓉哥儿察觉了忠顺王府内异样的气氛,以及忠顺亲王易暴易躁又易叹息的情绪。
当一个目标远大的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时,最容易出现这般的表现。三言两语不合意便大发雷霆,生气之后又是一阵情绪低落的感伤。蓉哥儿太清楚了,今天忠顺亲王的样子和他前世家里一位亲人十分的相似。
前世的他没少被那位亲人怨骂,更没少听那位亲人絮叨。
未知的寿命变成有限的时间,谁也受不了罢。
蓉哥儿还未上登车,才刚出了忠顺王府,他的眼睛就红了。在这个未知且不熟悉的世界里,忠顺亲王是唯一一个让蓉哥儿敬佩的。加上忠顺王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恩待,一想到忠顺王走进了生命的倒计时,心里就说不出的憋闷。
他本以为自己在前世时便已习惯了离别,然而今生才呆这里几年,却能因忠顺亲王的病疾而触。
登车前,回身瞧了一眼忠顺王府的角门。长叹得一口气,方才上去。
牵马小厮问:“大爷可是回衙门?”
蓉大爷思忖得片刻,回道:“直接回府罢。”
今儿时间虽尚早,他却不想回水利营田府去,主要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营田府里专心做事的圣教农使。主要还是从忠顺亲王口中得知江浙总督孙鹤亭正在南方追剿圣教人员,其中贼首便是圣教白尊座下的商使。
江浙的信件送往神京需得几日功夫,如今那位商使只怕穷途末路了。想到这里,也说不上心底是什么滋味。其实如果商使不那么张扬,也未必会被孙鹤亭给惦记上。
不过商使被抓了也好,至少断了白尊一派的经营收入。
蓉哥儿轻笑一声,暗道着:李羡梅办事倒也利索,回去才多久便点火烧了节度使府邸。
又过几日,宁国府蓉大爷来往江南一带、平安州并黑山村等地书信明显增多了。其中究竟何事,外人却无从知晓。便是连宁国府里亲近之人,也不得而知。
只晓得近些日子,宁国府里偶有陌生丫鬟走动。
“憨丫头知道大爷在写什么吗?”小雀儿寻着香菱问道。
第330章:南国有佳人
“对我身份有怀疑,尽管寻大爷问去便是。今儿我得了大爷的令,不仅周全护着雀姐姐离京,还要送达平安州去。”彪悍的丫鬟冷笑一声,又道:“我手里还有大爷写个平安州窑厂芸大爷的信了,你是不是也要亲自看一番?”
贾笑大脸憋红,闷声道:“你可知她离了京,将留给宁国府多大隐患?”
丫鬟回道:“那是大爷与老太爷该琢磨的事情,我们只听命于大爷。雀姐姐自跟了大爷,她在外是何身份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肚子里说不定有大爷的孩儿了。”
雀儿听着两人说话,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疑惑看向刚到的魁梧丫鬟,脑袋嗡嗡作响,不知所思。只听着对方邀请上车,等手臂被扶上才稍稍回了一点神。
挡人的贾笑却也无可奈何,只瞧着那马车上眼熟的幔帐,款款与众人让开了道路。侧身时,还不忘将目光投向宁国府的方向。
他早知道东府蓉大爷是个心思多的人,却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早。贾笑暗暗叹着,以后东府的两位爷只怕是要心生嫌隙了。
唉,老太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贾家啊。
“贾家?”清醒后的蓉大爷不停在口中琢磨这两个字。
贾家的利益优先,还是自己的利益优先?这是一个选择题。他曾思考了很久,也琢磨了许多。但还是不同意贾敬的作风手段,更是对小雀儿下不来狠手。
“为什么一定要囚着她了?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放回平安州去,其实也是有利的。”尽管房间里无人,蓉大爷却还是小声自语着,又像是特意说给别人听的。
小雀儿走了,只留下一条沾了点点血迹的汗巾子。
似乎她的离开,宁国府内宅里早有预料般,竟谁也没多嘴提过问过。甚至有一种小雀儿从来没来过宁国府的感觉,只是除了那汗巾子外,瑞珠房里还多了许多早备好的强身药。
随着大观园里活动愈发频繁,宁国府内宅的香菱亦被宝钗拉进了蘅芜苑住去。东府的大爷并奶奶也知香菱是个好学好热闹的憨呆小姑娘,又是薛姨妈的干女儿,倒也放了她在大观园里热闹。
只是不知怎地,没两日西府老祖宗亦请了薛姨妈进园子。她倒也没去蘅芜苑住下,反而到林妹妹的潇湘馆了。
后来,蓉大爷才听说原是老太太担心林黛玉身子,又恐探春照顾不周全才委托了薛姨妈照料。
这些内宅里的事情,贾蓉全是从蓉大奶奶可卿这听的。
他问:“除了这些,就没其他的新鲜事?”
蓉大奶奶哼道:“老太太还叫凤辣子进园子里住了,她倒是舍不得倚霞阁这好地方。”
“倚霞阁住得好好的,干嘛非要住进园子里去,来往多不便利。”
“大爷是在暗指来往蘅芜苑不便利罢。如今菱儿同宝钗、湘云姑姑一同顽,倒让咱们东府大爷夜里不自在了。”
“咳……”蓉大爷咳两声,道:“她们里面是女儿国,要我说该叫咱们蓉大奶奶也住进去才好,我明儿就去西府同老太太商量要奶奶去大观园里作个女儿国国主。”
“我才不去,进了那里,好让大爷天天夜宿倚霞阁?”蓉大奶奶秦氏娇嗔哼道,“我才不给大爷机会。”
好一个女妖精。
蓉哥儿嘿嘿作笑,道:“你真住进大观园里,我还舍不得了。”
“又要作怪。”蓉大奶奶嗔道,“还有外头的事儿没说了。”
“什么外头的事儿?”
“鲸卿来了书信,说他已启程去平安州了。”秦可卿幽幽说道,“他是先脚走的,才叫人传信来府里。这会子追也来不及了。”
“怎么一声不响跑平安州去了。”蓉大爷埋怨道,“可知多少人同行?盘缠带够没有?”
秦氏娇声嗔道:“大爷还当鲸卿是孩童了。秦家老爷不在了,我还计算着过些时日给他说一门亲事,没料得他走得急。”
“且先瞧着罢。”蓉大爷嗯了声,又道:“他不打招呼便跑了,到底该写信过去斥责一顿。顺道也交代一些事情,让鲸卿与贾芸在平安州办妥。”
蓉大奶奶身子渐软。
蓉大爷倒又想起一事来,问道:“原来水月庵的小尼姑还有下落没?可曾听鲸卿惦记过?”
蓉大奶奶道:“哪里还惦记,倒也曾试探问过需不需得多派人手打听,哪知他自个早忘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学得哪位爷的做派。”
额?好家伙,这妮子说着鲸卿的事情还隐射上了。
蓉大爷款款说道:“本大爷可是从不做那等薄情寡义事情的,我最具有责任心,定不是学我的。”
“谁晓得了?许是只有潇湘馆的林姑姑最清楚罢。可怜她身子又不好,这会子入冬了,只怕更加难受。”蓉大奶奶红着脸儿打趣道:“大爷多去潇湘馆体贴才是。”
体贴?
素来是动词。
本来偶尔去一去潇湘馆亦是无碍的,但蓉大爷听了薛家姨太太也搬进潇湘馆住下了,哪里还会过去。这不是自讨尴尬?
蓉大爷嘿嘿笑道:“才不去潇湘馆体贴,如何也得是先体贴咱们大奶奶。”
“呀,大爷还未洗了。”
这个冬日,神京城里离开的人多,来的亦不少。
是日。
蓉大爷打忠顺王府递交农书归来,却见着这个宁国府里都空荡荡的。问了丫鬟才知,不仅蓉大奶奶秦氏、太太尤氏,连倚霞阁里的凤姐儿竟也全不在府里。
丫鬟道:“太太奶奶们去西府热闹了,说是那边来了许多姑娘奶奶们,乌泱泱的一地人了。”
蓉大爷听了,心里顿有了猜测。问道:“可是薛家的亲戚来了?”
早些时日,因随着薛家商队来往通信,也知薛家薛蝌兄妹要来京里。没想得一拖再拖,都入冬了还没消息。
丫鬟回道:“咱们也是听得西边的下人传来的,说是珠大奶奶的两个妹子来了。还有一位姑娘,说是薛大姑娘的妹妹,还有一位爷,说是薛大爷的兄弟。还有王家的什么人,并西府大太太家的亲戚一并来的。今儿西边可热闹,太太与奶奶也被拉了过去。”
“不过是几家的亲戚来京,倒闹出大阵仗了。难不成她们个个长着三头六臂?全是稀罕人物不成。”
丫鬟笑道:“听过来传话的丫鬟婆子们说,一个个长得天仙绝色,比水葱还青嫩了。”
蓉大爷撇了撇嘴,倒也不说话了。
他已经过了听见美女就好奇非要一睹真容的年纪。
当然,便不是说他年纪有多大,而是在神京城里什么样的绝色人儿没瞧过。论美艳来,秦可卿、薛宝钗、王熙凤哪个不是天仙绝色?连府里的丫鬟也个个模样标致,魅惑的人儿他也见过,如曾隐藏万花楼的李羡梅。
再论沉鱼落雁、神宫真仙般的人儿,蓉大爷也是瞧过的。
忠顺王妃的气派又岂是寻常人能有的?
蓉大爷兴致缺缺,甚至还有点犯困。偏两府里却没人给他安宁,正坐炕上要打盹儿,便听了外面有婆子进来传。
“琏二爷在前厅找大爷了。”
贾琏?这家伙在这个时间跑来做什么?
蓉哥儿心里疑惑,却也强打精神忍着困意离开了温暖火炕。出了院子,紧了紧身上袄子,朝前厅过去。
只见着贾琏远远便招呼。
蓉哥儿问道:“不是家里来了亲戚?琏叔怎么过来了,没在府里招待?”
贾琏愣一下,问道:“来了亲戚?哪家人来了?我刚从城外庄上回来,有事要问蓉哥儿了,还没来得及回府。”
“我也不知切确是哪个人物,才听下人们说的。府里的太太奶奶姑娘们全到西边去了,才有这样一问。”蓉哥儿打着呵欠,又问:“琏叔急着找来,是在庄上查出了什么?”
贾琏急急点了点脑袋,又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的说道:“倒是查了一点出来,便再不好查下去。他们在庄上日子也清苦,属实迫不得已才挪了银子。”
蓉哥儿诧异道:“琏叔过来,那是如何计算的?”
贾琏讪讪说着:“有些为难,也不知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蓉哥儿笑道:“查不查,全看琏叔意思。我只管与琏叔交代,不管是林之孝也好,周瑞也罢。还是库管的戴良,这些人在我瞧来就没一个不欺上瞒下的。那周瑞总管西府收租,其中不知收了多少油水。
琏叔查不下去,要不让凤姐使用手段?只是琏叔也知,若凤姐出面了,以她那只进不出的性子。只怕后面查出什么来,中间还得抽得几成。”
贾琏从来就是个没钱使用的哥儿,倒不是西府不给他钱,只是那点钱完全不够他用的。他自然是不想王熙凤再插手的。
偏贾蓉倒是希望能够王熙凤出手整顿一回,将荣国府里上下的蛀虫来个大清扫。反正现在王熙凤又不在西府食宿管事了,那些主子下人们再有怨,也撒不得王熙凤头上来。
“那我再查查。”贾琏犹豫说道。
“琏叔尽管查罢,不管是哪家的亲戚,哪位老爷太太的亲信。只要查出了问题,该如何罚得便如何罚得。”贾蓉没起好心,道:“赖大总管背景够大了吧,他们家闹出事来,还不是撵了出去。这会子还在庄上吃苦了,琏叔只要吓得一声几个管事的,总会有几个担心怕死的自首。”
“再琢磨,再琢磨。”贾琏更加犹豫。
蓉哥儿又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排场自然得有,体面自然得给。但是下面的老鼠多了,多拿多占的多了,外人未必瞧得咱们体面。说不得背地里还在笑话了,这么大的人家连下人都管不住,家里钱财失了多少也一点没发觉。”
贾琏不再说话。叹了几声,又听了蓉哥热几句劝,只得悻悻离去继续琢磨。
接后几日,东西两府女眷躲在大观园里热闹。
蓉大爷亦也听得,珠大奶奶李纨的两个妹子住进了稻香村里,邢家姑娘跟迎春住去。倒是薛蝌的妹妹宝琴得王夫人意,竟被王夫人认做了干女儿;又讨老太太欢喜,连园中也不命住,晚上跟着老太太一处安寝。
倒是薛蝌在薛蟠书房中住下。
此时大观园中比先更热闹了多少。李纨为首,余者迎春、探春、惜春、宝钗、黛玉、湘云、李纹、李绮、宝琴、邢岫烟,再添上东府的可卿、香菱、凤姐儿等。
一行十四五人,好不热闹。有时,又吵着了带发修行的妙玉,热闹之中偶尔又增添一人。
倒是怡红院里宝玉,虽然有时过去,却只热闹了几日新鲜。没过得些日子,怡红院里又闹出事情来,再没得多少心思常和女儿们热闹。
偏在这冷日寒冬里,蓉哥儿又被宝玉趁机拉进怡红院中。
“蓉哥儿便帮着些罢。”宝玉为难求道,“天天夜里想得……只消帮这一次便好。”
“宝叔上次也是这般说的。”蓉哥儿撇着回道。其实他也不是不愿意,凡是开了一个头,后面再使心里也就自然了。
只是他稍有芥蒂的,便是被宝玉偷窥。
一想着,便不爽。
他又不是一个演员,还要配合谁去表演。关键是现场表演,表演解放天性?
讲实在的,如果是换做了女子,倒也无妨。毕竟大户人家里,内宅伺候的全是丫鬟,不论如厕解手、洗沐更衣等,都是丫鬟伺候。
蓉哥儿也早习惯了在丫鬟面前呈现人生最初、最真、最朴实的样子。
但被一个男的瞧得解放天性,多少是不自在的。
他还做不出炫大嘲小的事情。
宝玉挑眉道:“上次蓉哥儿也欢乐,连麝月都……蓉哥儿便帮帮罢。这次我再唤麝月和碧痕来?还是……秋纹?春燕?紫绡?晴雯?”
蓉哥儿的眼皮忍不住跳动一下,还未开得口。
宝玉急忙摆手道:“晴雯不行。其他的年纪又小,还不懂事。实在不可,换袭人……”
“瞎想什么了,谁来也不行。”蓉哥儿轻哼着,心脏却不太争气的加速跳动。也不知是听了哪个丫鬟的名字原因。
前几日才念着见惯绝色的蓉大爷,真听了话亦现道貌岸然的一面。
第331章:好生招待
不争气是真不争气。
蓉大爷这些年有许多克制的地方,然后却有更多从不克制的习惯。
习惯是难改的。至少在对付美色上,蓉大爷从来没学会过克制。宁荣两府也没给他克制的机会。不过,偏这日却还是什么也没做地离开了怡红院。
“怎会这个时间召去王府?”蓉大爷想不明白,入冬之后气温骤降,连白昼也变短了许多。
这会子,天色已有朦胧样子,等到王府之后估计已要入夜。
忠顺王府长史周大人回道:“全因爵爷呈上的农书,这几日里十三爷召了不少农官、农人进府,还有诸多朝堂官员。今儿后晌不知怎地,十三爷大乐过后,突发重疾。好不容易醒了,当头第一句便是传下令来召爵爷进府。”
这么严重了吗?
蓉哥儿心神一紧,不该这般严重才是。尽管他也知晓每年寒冬是病患的大劫难,可忠顺王应至如此才是。早两日也见过面,当时看着还有好转了。
蓉哥儿问道:“十三爷可还说了什么?”
周长史回道:“爵爷亦无须得紧张忧虑,十三爷是要为爵爷请功了。”
请功?
是啊,水利营田府那群农官倒也有几个是真有本事的,特别是圣教的那位农使。谁能想到一个乱党贼子竟是半个农业专业?而且,据蓉大爷所知那农使原来是鸡笼山的一位将军,根本不是农人出身。
还真他娘的奇怪。
不过,蓉大爷自己也没少下功夫,为了那农书不仅将自己前世在农村的经验写了大半,还绞尽脑汁回忆了一些小时候乱看过地方下发的农业生产手册和技术手册。
这一路走得急,天色未暗便进了忠顺王府里。这次回来,蓉哥儿动作与以往都不同了,脚步更轻,声音更雅,竟没有一点的不规矩。
连躺着的忠顺亲王也忍不住打趣,道:“瞧你这小心规矩的模样,倒让人多不自在。这会反念起往年你那肆无忌惮没规矩的好来。”
蓉哥儿狡辩回道:“小子在十三爷面前,次次都是规矩的。”
“有吗?”忠顺王问了一声,却也没在意,打发了旁人,说道:“此次你做得漂亮,不论是农书还是营田府里田亩收获,多数人知了也心悦诚服。你上次所求之事,本王会上书求皇命,大燕的水田便交与你之手了。”
“十三爷说的是?”
“农官下地方建省县营田衙门。”十三爷咳了一声,道:“你可想清楚了,此事若定。往后几年,你将慢慢脱离侍卫处,甚至可能要常常离京,想几年内调入六部亦成难事。”
蓉哥儿沉默了。这确实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水利营田府是显德皇帝新设的机构,由忠顺亲王总理。营田府既不归地方管辖,又不属六部下司,升值升官是一个难题。
原本挂职侍卫处,如果不管营田府,将来还能兼六部的官,甚至能调入禁宫。
哪个更有利?
蓉哥儿思忖片刻,回道:“小子只想多为百姓,多为大燕做几件实在事。粮食多,大燕富,百姓家里人丁旺。这便是小子一心所求,不在乎官阶品级,不在乎是否能殿前行走还是总理某部。”
粮食多,大燕富,百姓添口。这些自然是蓉哥儿想见到的,不过他更偏于自私的考虑。
拿住了大燕口粮功业,只要不是起兵造反,哪怕站错队这样的政治危机都能保命不死。
当然不是说他会去站队,而是有了这一层,他可以免去被迫站队的烦恼。
这是蓉哥儿、蓉大爷所求所想的,他花大功夫要编农书、优化种植技术、寻炼钾盐等事情,就是要打造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保命符。
不管将来如何乱,如何的动荡。粮食问题是永恒的问题,只要蓉大爷能解决部分粮食问题,他就拥有一块保命符。比任何东西都有用,且有效的保命符。
忠顺王听了他的回道,终是露出欣慰的笑容。
“历朝历代以农为本,蓉哥儿确是聪明的,选了条好路子。九省统制王子腾前两日进宫时,倒有意调你入京营。蓉哥儿既选了水利营田府,本王也好传信进宫请皇帝回绝了王子腾心思。”
嗯?什么意思。
王子腾想调自己入京营?
好事啊,大好事啊。
能进京营领兵,总比天天和一群人玩泥巴好玩。狗屁的理想,全滚一边去。哪个男人心里没一个带兵的梦?多少男人幻想过效仿冠军侯封狼居胥。
蓉大爷心里顿时火热起来,却看着忠顺王脸上笑意,才知自己被十三爷给戏弄了。
干笑道:“十三爷莫要打趣小子了。”
忠顺王呵呵笑道:“王子腾是真有这般想法,虽未明说,却也暗有指向。不过,本王实在不想见你入京营,京营未必比得上营田府。本王也懂你们的心思,总想着重现祖上荣光。此一时,彼一时也。光芒过甚,便是末日。”
蓉哥儿看着王爷的笑,总觉得这笑容格外复杂,含着格外多的意思。
一时只盯十三爷的笑去了,倒忘了该回什么话。
又听忠顺王继续说道:“世人总喜欢回忆过去,总在意祖上光荣。即便寻根也要找个封王拜相的祖先,却忘了千年里一代代平凡又不平凡的先祖们。过好自己,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方向。莫要因一时的光荣,而埋下更加的隐患。”
十三爷实在暗示什么吗?蓉哥儿听得模糊,似懂非懂。如果当论十三爷的这一句话,自然是不全对的。可是如果结合贾家的情况,却更像是十三爷在警示什么。
蓉哥儿琢磨一阵还没想通透,这般回话道:“小子不求什么荣光光荣的,只求稳当。”
忠顺王笑了笑,道:“稳当的好,稳当的好。王府的两个公子哥儿,本王也训过了。该稳当的时候,便得稳当着些。”
“十三爷有心事?”
【作者话:明天限免,养书的明天该看书了。】
【作者话:后面内容,稍后修改】
这一切都如梦幻一般。
今日的新郎亦是如此觉得。
以至于宴宾客时,都不自觉的多喝了两杯。从小生活在贾珍暴力教育下的他,从来没有觉得今日这般快乐过。
以后该是同媳妇在府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幸福美满的小日子。
“感谢……”
“谢谢……”
“……”
作为贾蓉父亲的贾珍更开心,望着自己的儿子这般,亦是满足。终于有点长大成才的样子,不免同宾客们多喝了几杯。
“今儿东府大喜,你们也该多喝点。”贾珍哈哈大笑。
一切似乎都极其正常,颇有主客皆欢味道。
只是无人瞧出贾珍嘴角颇有深意的笑容,连贾蓉也未发觉。贾蓉在冯紫英等人的围攻下,喝得正尽兴,他哪能发觉珍老爷脸上那细微的神情。
“蓉儿好生招呼着大家。”贾珍哈哈笑一声,酒气上头后,脑子里尽想着那日在秦家见到秦可卿的样子。
待到入夜时分,主客尽欢。
蓉哥儿穿着新郎装被送进了洞房中,他已喝得有些晕了。瞧着房里人影子,双眼也朦胧起来,在丫鬟的帮扶下挑起了新娘的盖头。
贾蓉愣住了。
家里竟给他找了个这样天仙般的媳妇。一袭绝色的红裙,一片金丝缕绣的肩披。深邃明亮的黑发盘成高雅的发式,连发际和鬓角也修到无懈可击。头顶着点翠金丝大明珠凤冠,犹如金凤衔珠。
秦可卿笑起时略显羞涩,淡淡红晕笼在双颊。
贾蓉完全看呆了。
身为宁国府嫡孙的他见识过许多绝美的女子,但在看见秦可卿的时候,他还是会失神惊叹。在落落大方中,带着一许婉约。流光绽放,绝代芳华。
她的眼就像夜空里最亮的星,眉梢中藏尽诗情。如此微妙的感觉,像是有一股电流缓慢地在他身体中游走。
他看得有些痴,她对他轻轻的笑。
这一笑,贾蓉更痴了,酒也醒了一半。
旁边的丫鬟缓缓退出内室。
一声入耳。
“夫君,该喝合卺酒了。”
她的声音也好听,很温柔,像是江南女子。贾蓉惊叹这世间的造物主,竟将北方女子的大气秀丽与南方女子的婉约温柔竟糅合到了一起,成了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
秦可卿伸出柔弱的手,拿起的桌上宁国府一早就准备好的合卺酒,往早早准备好的碧玉合卺杯中斟好了酒。
一杯两孔,两杯相连。杯壁外,上雕鹰,下雕熊。
贾蓉、秦可卿两人对视,各持半边杯壁。共举,并凑一处,饮酒。
“夫君可够了,莫喝了。”秦可卿着急说一声。
“像梦一般,竟不真实,我多喝两口压压。”贾蓉回一声。
秦可卿不由笑起,贾蓉更醉了。他忙贴心道:“媳妇快坐着吃些糕点食用,送来的菜早冷了,便不吃它了。”
秦可卿心中大暖,竟嫁了个好郎君。
款款入座,正要劝贾蓉毋要再喝时,却见他皱着眉头放下手中被子。又强提了提眉毛,一副努力强打精神的样子。
“怎了?”
秦可卿问道。
贾蓉摇了摇脑袋,双手扶头,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不论他怎么强打精神,怎么揉搓双眼,也难以再睁开。
旁边可卿见此,只当贾蓉是喝多了。免不了心底叹气,轻轻推一下,却也自觉困意上头。
这一切都如梦幻一般。
今日的新郎亦是如此觉得。
以至于宴宾客时,都不自觉的多喝了两杯。从小生活在贾珍暴力教育下的他,从来没有觉得今日这般快乐过。
以后该是同媳妇在府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幸福美满的小日子。
“感谢……”
“谢谢……”
“……”
作为贾蓉父亲的贾珍更开心,望着自己的儿子这般,亦是满足。终于有点长大成才的样子,不免同宾客们多喝了几杯。
“今儿东府大喜,你们也该多喝点。”贾珍哈哈大笑。
一切似乎都极其正常,颇有主客皆欢味道。
只是无人瞧出贾珍嘴角颇有深意的笑容,连贾蓉也未发觉。贾蓉在冯紫英等人的围攻下,喝得正尽兴,他哪能发觉珍老爷脸上那细微的神情。
“蓉儿好生招呼着大家。”贾珍哈哈笑一声,酒气上头后,脑子里尽想着那日在秦家见到秦可卿的样子。
待到入夜时分,主客尽欢。
蓉哥儿穿着新郎装被送进了洞房中,他已喝得有些晕了。瞧着房里人影子,双眼也朦胧起来,在丫鬟的帮扶下挑起了新娘的盖头。
贾蓉愣住了。
家里竟给他找了个这样天仙般的媳妇。一袭绝色的红裙,一片金丝缕绣的肩披。深邃明亮的黑发盘成高雅的发式,连发际和鬓角也修到无懈可击。头顶着点翠金丝大明珠凤冠,犹如金凤衔珠。
秦可卿笑起时略显羞涩,淡淡红晕笼在双颊。
贾蓉完全看呆了。
身为宁国府嫡孙的他见识过许多绝美的女子,但在看见秦可卿的时候,他还是会失神惊叹。在落落大方中,带着一许婉约。流光绽放,绝代芳华。
她的眼就像夜空里最亮的星,眉梢中藏尽诗情。如此微妙的感觉,像是有一股电流缓慢地在他身体中游走。
他看得有些痴,她对他轻轻的笑。
这一笑,贾蓉更痴了,酒也醒了一半。
旁边的丫鬟缓缓退出内室。
一声入耳。
“夫君,该喝合卺酒了。”
她的声音也好听,很温柔,像是江南女子。贾蓉惊叹这世间的造物主,竟将北方女子的大气秀丽与南方女子的婉约温柔竟糅合到了一起,成了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
秦可卿伸出柔弱的手,拿起的桌上宁国府一早就准备好的合卺酒,往早早准备好的碧玉合卺杯中斟好了酒。
一杯两孔,两杯相连。杯壁外,上雕鹰,下雕熊。
贾蓉、秦可卿两人对视,各持半边杯壁。共举,并凑一处,饮酒。
“夫君可够了,莫喝了。”秦可卿着急说一声。
“像梦一般,竟不真实,我多喝两口压压。”贾蓉回一声。
秦可卿不由笑起,贾蓉更醉了。他忙贴心道:“媳妇快坐着吃些糕点食用,送来的菜早冷了,便不吃它了。”
秦可卿心中大暖,竟嫁了个好郎君。
款款入座,正要劝贾蓉毋要再喝时,却见他皱着眉头放下手中被子。又强提了提眉毛,一副努力强打精神的样子。
“怎了?”
秦可卿问道。
贾蓉摇了摇脑袋,双手扶头,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不论他怎么强打精神,怎么揉搓双眼,也难以再睁开。
旁边可卿见此,只当贾蓉是喝多了。免不了心底叹气,轻轻推一下,却也自觉困意上头。
第332章:乌兰巴托的夜
“大爷杜撰的罢。”蓉大奶奶嗔道。
“本子故事全是编的,古往今来连史书也杜撰不少,我才只在你面前杜撰。”蓉大爷嘿嘿笑着,又道:“四公主的贺礼,凭你计算罢。南城收本子也好,寻些奇珍异宝也罢,可儿拿主意便好。”
“倒是想大爷再杜撰写,请珠大婶婶来抄成书,既合四公主心意也省了不少功夫。”秦可卿怪色道。
蓉大爷咳两声,道:“你也跟着胡诌,前几月花了大功夫才请了珠大婶婶帮忙校对。如今农书已成,何必再麻烦别人。家里字好的也不只她一个。”
蓉大奶奶打趣道:“其他人也少得来咱们东边,三姑姑倒是字好,她如今管着园子又照料林姑姑没得空闲。”
蓉大爷撇着嘴,其实最近两年他也在练字,虽然算不得好却也不算太差了。甚至慢慢模仿某人的笔记,也能学得形似。
“我可没答应要编那玩意,如今又临近四公主生辰日,怕得一日写几个小故事来才行。麻烦,有这功夫,我多在房里陪着可儿岂不自在?”
“大爷早些年便说给公主殿下送本子的,可让公主记挂许久。趁着今年,大爷亲笔写来,也算是一个恰合心意的礼物。”
“抠搜小气的奶奶,家里又不是买不起稀奇物件。从库中寻个成色好的玉佛送去便可了,前面的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蓉大奶奶叹道:“我又哪不知,只是一想着四公主殿下明年便要远嫁库伦。漠北路远,又与大燕风俗不同。玉佛金器终归是俗物,多一件人情物,也给殿下多了一份念想。”
“你打哪听来的消息?”蓉大爷诧异问道。
“何必特意打听,各家府里内宅都传开了。漠北王的使者在前些日子已经入宫,上次四公主从宫里传来的信,也说起了这事了。”蓉大奶奶幽幽说道。
贾蓉倒也早知道可卿与宫里四公主有书信往来,倒是没想到四公主还会跟可卿说这些事情。
他道:“库伦倒也是个好地方,那里有着一望无际的草原。绿油油的草原上遍地是俊硕的马儿,说不准等四公主到了库伦,反喜欢上那里将神京忘了干净也不一定。”
蓉大奶奶想着四公主还有一年时间就要远嫁漠北蒙古,到底是认识几年了,又常有书信往来。心里亦不好受,听着大爷宽解,反嗔道:“大爷又没去过库伦,哪知库伦模样。”
“我虽没去过那,在天上时也曾对那边有些了解。天上管库伦称之为乌兰巴托,还有一首歌曲专门唱的那里。”
“大爷只管胡诌罢,反正除了大爷,谁也没去过天上。”
“偏你还不信,库伦的景色比神京城里美得多。四公主常年呆在宫里殿里那么一小圈地方,真去了库伦倒也自在,瞧瞧那广阔天际。”
“大爷不想写罢。”蓉大奶奶委屈着红了眼。
“怎么就哭上了,咱们不是说着事吗?”
“公主殿下在信里也提过几次,可儿怕大爷忙也没好应下。可一想着她要嫁到漠北去,远离亲人朋友,远离家乡。在异乡异族里作着媳妇,甚至她的夫君、公婆说话,也未必能全听得懂。该是多么的可怜,又无助啊。”
女人是感性的,是容易与悲惨共情的。
可卿又是个情感充沛的人,说着话间眼泪跟珠子一般串串地往下面落。
“人家既然是公主,享受着公主的仪仗,被送去和亲本是命中注定的。”
“什么命中注定的,干娘膝下两个亲女儿,一个嫁去了漠南,四公主更要嫁往漠北。她老人家该多难受,多委屈。王爷与娘娘待大爷素来是极好的,公主殿下也平和可亲,如今殿下只有这心愿咱们何不帮忙?”
感性的女人,说不过。
蓉哥儿叹一声,也只好接下了这差事。四公主是很苦,很可怜。可天底下,苦的人、可怜大人太多了。
比她更苦更可怜的更多。
只是念着亲疏远近,也算回报十三爷与娘娘一小点,便也回想去曾经看过的读过故事来。
才子佳人的故事自然是不能写的,神魔鬼怪的又不恰当。
最后只能魔改前世西方那些底子黑暗却广为流传的童话故事来。
蓉大爷亦不忘嘴硬道:“库伦却是是个美丽地方,我还想着将来到那边瞧瞧了。”
这是真话,不仅想去库伦,更想去恰克图走一圈。最好能到厄罗斯浪一下,搞那么一批西洋物件来,能买得新式蒸汽机与新式火枪、火炮更佳。
当天夜里,蓉大爷为了给蓉大奶奶讲述库伦之美,宁国的大院里响起了《乌兰巴托的夜》的歌声。
“有一个地方很远很远
那里有风有古老的草原
骄傲的母亲目光深远
温柔的塔娜话语缠绵
乌兰巴托莱乌特西
纳莫赫纳莫赫
歌儿轻轻唱
风儿轻轻吹
乌兰巴托莱乌特西
纳莫赫纳莫赫
唱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
翌日醒来,神京的雪更大了。
蓉哥儿也开始犯懒,不愿趟着风雪往水利营田府,便借口编本子理由哄自己不出门。倒是秦可卿这妮子一早去了太太尤氏院里请安,才吃过前晌便趟雪往大观园去了。
“诗社?也就她们小姑娘有那个兴致。”蓉大爷羡慕地撇着嘴。“屋子里暖和不呆,偏要跑园子里瞧雪。大冷天里,莫要冻出病才好。”
旁边丫鬟笑道:“大爷也可过去瞧瞧。倚霞阁里的奶奶也是不会作诗的,她一样在里面热闹。大爷至少还是做过诗的,宝姑娘她们还曾提议请大爷了。”
“我才不愿去,多无聊的事儿。”蓉大爷口是心非道。“里面都是亲戚家的姑娘在,我过去还扰了她们。”
丫鬟听了后也不劝了。如今大观园不同以往,现在李家的两个姑娘李纹、李绮,并薛家姑娘薛宝琴,邢家姑娘邢岫烟等人都在。
大爷过去了,实在不便。
贾蓉在房里独自待了大半日,实在闷得紧。习惯唤了声:“雀儿。”
“大爷唤婢子吗?”一个名叫翠儿的丫鬟应声道。
蓉大爷恍惚一阵,瞧着这个脸熟又不熟悉的丫鬟,款款苦笑点头。道:“准备一下,到荟芳园走走。”
说着,便见这丫鬟急忙给蓉大爷寻大袄子去,又重整了暖手铜炉。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小雀儿做的。这妮子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平安州。
几年没回的小雀儿瞧着那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心里涌出一股酸楚来。山营没了,到处都是残缺的兵甲。显然,这里经历过了一场大战。
偶尔能见着几具残缺的尸体被弃在山野间。
“姐姐不必担心,既然官府没有出通告,其他人应是安全的。”
小雀儿抬头,瞧着这个高出她一个脑袋的姑娘总称呼她为姐姐,实在有些不习惯。越远离宁国府,就越不习惯。这种感觉,就好像她还在宁国府里一样。
明明都已经到平安州了。
“我想在这里住一晚。”小雀儿望着残缺的山营,低声说道。不管曾经多么想逃离,不管曾经听到自己要被送给未知的明王时有多么的不满。
可是她总记着,她是打小被夫人养大的。
夫人就像是她的亲娘。
可现在‘亲娘’不见了。
丫鬟道:“姐姐想在这边住下也不是不可,只是这里才发生过乱战,官府的人还停留周遭巡查。若是遇上,只怕好一阵说不清楚。”
小雀儿听了,念念不舍多瞧两眼山营,低声道:“那咱们回去罢,不能给大爷带去影响。”
丫鬟见此,笑道:“姐姐说得极是。大爷晓得姐姐要回平安州,特意让芸哥儿在平安城内给姐姐置办了一套院子,丫鬟下人一应俱全。在城里,不仅住得安心,姐姐也好打听留意想见的人。”
城里原来是有据点的,只是现在……
那据点还在不在了?
小雀儿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被蓉大爷算计了,却一点也恨不起来,甚至听到蓉大爷叫人置办了院子,心里还有感动。
她道:“大爷要你送我来平安州,可有任务交代你?”
丫鬟笑道:“大爷要妹妹好生照顾姐姐,保得姐姐平安回府,大爷还等着你回去了。”
“大爷是什么时候知道……”小雀儿说了一半,却说不下去了。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份的还重要吗?宁国府的敬太爷清楚,大爷便也清楚了。
我真傻。
小雀儿瘪着嘴,突然又笑了。
大爷真聪明。
小雀儿又问了一遍。“大爷真没有什么交代的?有没有要我给大爷做的事情?哪里能帮大爷?”
丫鬟摇了摇头,眼里的光线却在不停变化。
小雀儿注定是问不出什么的,也只能跟着丫鬟先回宁国府在平安州的水泥窑,交代妥当了才回城里置办的院子去。
某日,正是十月廿一。
忠顺王府里好个热闹,这一里日,不仅诸多王公大臣来了。连宫中两位殿下也到王府来,甚至蓉哥儿还见到了该在神京城外郑家庄的太上皇长孙。
左园,该与右园一般热闹。只是贾蓉却不知右边的情况了,只有蓉大奶奶可卿进了右园。
蓉大爷见小三爷招呼,忙拱手笑道:“恭喜殿下,那日未能亲自前往,实在有罪。还请殿下恕罪。”
“你我不必见外。”小三爷呵呵笑道,“说来那孩子也该算是蓉哥儿的妹子,等过些日子办宴,蓉哥儿该领你媳妇去太子府瞧瞧刚出生的妹子。”
靠,又被这小子占便宜了。
蓉哥儿咧了咧嘴,干笑着道:“办宴时,微臣必定亲至,给殿下与太子妃还有……小妹子送上一份大礼。”
“本宫可期待蓉哥儿的大礼。”小三也呵呵笑着,有意无意朝大殿下与某位郡王瞧去。
那郡王倒是坐一边当然饮茶,旁边是忠顺王府四公子作陪。
那位大殿下身边亦围着几人,倒也都是王公子孙。
只是他们那些人,全都比不得热情围在小三也身边的。只是蓉哥儿却也多不自在,特别留意到大殿下身边仇及衡的眼神,更是格外不舒服。
再留意得太子殿下身边的几个公子,他们的眼神也是怪异的。
蓉哥儿知道这些人都在想什么,他可不想被误会。稍与太子殿下叙闲几句,便寻着段玉去了。期间路过大殿下与众郡王、世子等人身旁,也熟络行了礼。
“怎么躲外面来了?”段玉打趣道。
“不躲不行啊,里面的那些大人物瞧着我,就像瞧着一块可口的肉。”蓉大爷感慨一句,无奈道:“我怕自己什么时候被他们一口吞了。”
段玉挤眉弄眼怪笑道:“你太大,他们吞不下。”
蓉哥儿诧异回道:“你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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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变成恶魔需要多久?
这是一个没有问题的答案。
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恶魔,或者说,人就是恶魔。
只是更多的时候,披着人皮的恶魔会受到各种各样东西的牵制。如:名声、社会、法律、道德、家庭及利益等。
可是在某些情况下,脱离了道德、法律、利益等一切东西的制约,恶魔将为所欲为。
蓉大爷才跟随着两个丫鬟进了隔壁耳房里,老实乖巧的麝月便低下头来不知所措。
麝月心里原本便是不大愿意的,虽然她也瞧得小蓉大爷顺眼,但是从来没想过做姨娘的她只想着顺顺利利伺候好宝二爷。
只要中途不出什么乱子,麝月也就心满意足了。当然,麝月也不是不愿意与蓉大爷亲密。
…………
“竟是歪门邪道的。”面容姣好的花袭人为难一嗔,也不说愿不愿意。
宝玉倒是急了,方才他也喝了那茶水,这会子底下也烫着。宝玉道:“好姐姐不应我,我便叫四儿、芳官她们来,她们定是愿意的。”
“爷……”花袭人又臊又气。宝二爷这样,分明是入魔障了。
宝玉见此嘿嘿一笑,拉着袭人便往墙壁处去,趴在那里仔细洞察。
第333章:石呆子
“玉大哥亦是大家里出来的,几家一体这样的话,难道也信?”蓉哥儿嘿嘿笑一声,“亲兄弟间也要明算账,何况是隔了几代的老亲家。这样的事情,咱可掺和不得。景山上还囚着一位老亲王了。”
段玉侧眼看他,道:“你还能与王家分割不成?”
“莫要挑拨。”蓉哥儿轻叫着,“我如今是一门心思在泥巴田里,不管那些事的。”
段玉嘿嘿笑了两声,又催着蓉哥儿快进院子里去。
贾蓉拱手告离了,才转身背着,他才流出异样神色来。轻轻舒一口气,想来自己刚刚说的话,今晚之前定能传到宫里去。这些皇子在忠顺王府的作为,可时刻有人盯着了。
他笑了两声,又回头与段玉打了招呼。“等过了这几日忙碌,还请玉大哥赏脸万花楼一醉。”
如此,在王府里待了一日。期间与皇子王孙们皆有招呼,不卑不亢亦不内在拘谨,也没独给哪位冷脸热脸。
至夜里,蓉大奶奶被王妃娘娘留宿一夜,蓉大爷自也在王府住下。奈何王府內监传说,公主殿下邀了蓉大奶奶相陪,蓉大爷进王府后,便算是再没瞧见过可卿了。
直至第二日前晌后果,蓉哥儿在一殿里见了四公主与可卿携手坐着。
四公主嫣然浅笑赞了声:“故事写得真好。”
只此一面,再有王妃娘娘赏赐一番,蓉大爷与蓉大奶奶方才回宁国府去。
“公主殿下倒是心宽的。”秦可卿幽幽叹一句。
“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法子?皇命难违,她从进宫的当日便该想到这般结果。”蓉大爷随口回道。
秦可卿却瞧得大爷并不太关心四公主远嫁的样子,幽怨嗔道:“这些年来,我身边也没个姐妹。往日里在府里能谈得畅快的,也只有原来的琏二婶婶。后来她住进倚霞阁后,虽然面上亲络,说话也比往日得注意得更多。也只剩在宫里这位公主殿下能交心的了,她便像我亲人般。”
蓉大爷撇了撇嘴。“什么像亲人,我还是你家大爷了,可儿要交心也得跟我交。”
蓉大奶奶道:“女人们的事情,大爷哪有兴致听。”
“你只管说,有没有兴致,那是我的事儿。”
“才不说。”蓉大奶奶嗔着,又道:“大爷哪能体会这般心情。四公主远嫁漠北,往后少说几年难有音讯,甚至一生都未必能在碰得见面。要是家里有个与大爷熟络的姐儿远嫁,大爷才能懂那心情。”
蓉大爷道:“想来我这辈子是懂不了。我这一辈的姐儿,也就一个琏二叔家的巧姐,其他的都是姑姑。家里的姑姑们,即便远嫁也有限,不外乎金陵姑苏等地。如今府里又多和神京公侯来往,多半是嫁在神京城里了。”
“往后的事情,哪个说得定。”蓉大奶奶笑一声,打趣道:“说不得哪个姑姑也被哪家王府认了干亲,未必嫁不了天南地北去。”
“你这话可莫要乱说,被大观园里的人听了,我可保不住你。”蓉大爷呵呵笑道,浑不将可卿打趣的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可卿说的东西,概率实在太低。
大观园里的迎春低调,又是贾赦一房的女儿,即便出嫁也是贾赦与邢夫人做主。他们俩能寻得什么天南地北的大家族?
探春机敏,其老爷是贾政,姐姐又在宫中作娘娘。她的前程倒是相对较好,只是贾家总体不如以往,空挂着贵妃母家与一个国公府门楣,探春能嫁的也难是新贵。
将来多半在四王八公或几个亲近侯府里结亲了。
至于惜春,年纪尚小。虽说是东府的人,却养在贾赦那边,最后亦得瞧老太太意思。
蓉大爷与可卿打趣闲聊着,待回宁国府时已是后晌时间。偏大观园里的人儿听了他们回来,各有心思来请去赏雪。
“宝叔今儿怎么得闲?”蓉哥儿干笑着道。现在不知怎么搞的,见了宝玉就有一点头大。
宝玉道:“才从琏哥那里回来了。”
贾琏?让他过去抄庄子也没了下文,蓉哥儿好奇问道:“琏二叔近来在作什么?”
“哪里还能作什么?他被大老爷打得动不得了,躲在房里养伤了。”宝玉似有同病相怜之痛,无奈道:“都是可怜的,偏他房里也没几个贴心的人,我才来找蓉哥儿寻药了。”
虽说这时代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可蓉哥儿还是诧异,怎么就被打得动不了了。难不成是因为抄庄子的时候被贾赦反对了?
也不至于这里利害手啊。
问道:“是怎么一个事情?好端端的,怎么就捱了这一通打?”
宝玉咬牙骂道:“全是雨村害得,这一个狼心狗肺饿不死的禄蠹。认了才几年光景,生了多少事出来。往日在府里作客,虽也是讨嫌的,总体是见了面当没瞧着便好。如今倒好了,他在京里作了官,为了升官发财什么事儿做不来?”
“贾雨村?贾时飞?他又做了什么?”
“蓉哥儿真没听说?”
“未曾。”他去哪里听说,也没人和他说啊。这些日子偶尔跑一跑水利营田府,又去一去忠顺王府,再呆宁国府里给四公主编故事。外面的事情,是听到什么动静。
宝玉见了,方才咬牙切齿说了。
原来,今年春天,贾赦不知在那个地方看见几把旧扇子。回家来,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处搜求。
谁知就有个不知死的冤家,混号儿叫做石头呆子,穷的连饭也没的吃,偏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门来。
贾琏听了贾赦吩咐,好容易烦了多少人情,见了这个人,说之再三。
石呆子把贾琏请了到他家里坐着,拿出这扇子来略瞧了一瞧。
一面面全是稀罕物,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贾琏回来告诉了贾赦,便叫买他的,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
偏那石呆子说:‘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
贾赦没法了,天天骂贾琏没能为。已经许他五百银子,先兑银子,后拿扇子。
石呆子只是不卖,只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
谁也没想到,贾雨村后来听到了这个时间,便设了法子,讹石呆子拖欠官银,拿他到了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
贾雨村用这方法把这扇子抄了来,做了官价,送给了贾赦。
那石呆子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贾赦也不忘揶揄贾琏几句:‘人家怎么弄了来了?’
贾琏却瞧不上贾雨村的做派,没好气回了一句道:‘为这点子小事弄的人家倾家败产,也不算什么能耐。’
贾赦听了哪有不恼的道理,觉得这不孝子是在拿话给他心里添堵。后来又有几件关于风月的事情,再加上前不久关于鸳鸯和贾琏一些传闻。
于是贾赦把新账旧账一起算了,给贾琏这个不孝子一顿好打。
贾蓉听完整个经过,面色已全黑,阴沉的可怕。他娘的狗卵子,老子为了贾家在外低调,即便有时心里不快也常压着,结果这畜生变的东西偏在这时间惹事。
淦。
蓉大爷皱着眉头问道:“石呆子现在在哪了?是死是活?”
宝玉叹了声,道:“哪个晓得,雨村这样的禄螜为了讨好人,什么事情做不来?”
“满脑子被蛆吃的东西。”蓉大爷骂一声。
宝玉愣道:“蓉哥儿骂我作甚,又不是我害人家破人亡。我整日呆在府里,哪能知道其中的内情。”
“没说你了。”他回道。“宝叔且回罢,琏叔缺药的事儿我让人寻去。”
宝玉听蓉哥儿不是在说自己,便也点头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用过药养几日便好。蓉哥儿今儿到怡红院去罢?”
去什么怡红院,蓉大爷心里憋着火了。
闷声道:“宝叔自回罢,侄儿便不送了。我还有要事得去做。”
宝玉似乎也察觉了蓉哥儿神情不对,讪讪说道:“大老爷毕竟是长辈,到底做什么也不该咱们去说的。连老太太都管不了,咱们更勿得操心。”
“今儿,我就要管一管。”蓉大爷咬着牙回了一句,请了丫鬟送宝二爷离开。
他回院里换了身衣裳,又唤了人去给琏二爷寻药。叫马车备着,直杀贾赦院里去。
“小蓉大爷倒是稀客,今儿如何舍得到这边来?”西府里贾赦院的丫鬟笑迎着说道。
蓉大爷缓缓点了脑袋,直问:“赦太爷可在院里?”
“不在了,晌午时老爷应顺天府尹的邀请出了门。”
“可知他们去了哪儿?”
“因是在万花楼罢。”小丫鬟瞧着小蓉大爷面色愈沉,紧张回道:“小蓉大爷寻老爷是有何要事吗?”
小蓉大爷冷着眼扫一下,也不答她,转身出了西府叫着马车直奔万花楼。
贾雨村和贾赦在一起,那更好了。这对狼狈为奸脑子长蛆的狗卵子,今儿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才是。
只是,他乘着马车才出了宁荣后街,脑袋里一片杂乱无序。
自己怎么能给他们教训?
冲上去打他们一顿?跑过去骂一顿?还是拿谁的名头吓唬他们一顿?
好像都没什么卵用。
他娘的,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了。论官职,贾雨村比他还高;论辈分,贾赦还是太爷辈的。
“停一下。”
贾蓉叫住了车,马车正停在内城通往南城的城门口。
低头沉思,自己绝对不能如此的冲动。事情闹大,宫里和百官攻击的是整个贾家,真他娘的恶心。但是这样的事情,又绝对不能放任不管。
即便这一件事隐瞒过去,谁能保证尝到甜头的贾赦和贾雨村两人,会不会更加疯狂更加的肆无忌惮?
必须要杀一杀。
他咬了咬牙,又骂了一声贾敬。狗屁的敬太爷,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管插手管一管,还他娘的盯着要囚禁老子的女人。
全是没脑子的东西。
“去万花楼。”蓉大爷咬牙说着,只能过去威慑一番。如果这两人再敢继续闹事,也别怪他心狠了。
贾珍亦能死得,贾赦未必就不能。
要拉下一个顺天府尹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还是一个背后肮脏的顺天府尹,更容易。大不了,贾家不要这个连宗亲族做助力了;大不了,浪费这些年给贾雨村投入的人情资源。
总比这两人往后再惹事的好。
【作者的话:明天还有半天限免时间。】
【作者的话:后面内容稍后修改。】
当宝玉见来,元春瞧了却暗自皱眉,只觉宝玉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让人不太舒服。她只当今日劳累的错觉,又许久不见宝玉,唤退左右命了宝玉过来。
“最近学业如何?”
宝玉仰头露一真诚笑容,回道:“蓉哥儿近来赞我学有所成,技艺盛精。”
“如此便好。”元春携上宝玉的手儿,含笑问道:“蓉哥儿可是东府珍大哥家的?”
宝玉心神一荡,感觉元春姐姐手软身香,忍不住轻柔元春小手。笑答道:“正是他,蓉哥儿可是家里最聪明的,如今两府上下都听他的。”
旁边王夫人听见蓉哥儿三字,不由双腿发软。
当宝玉见来,元春瞧了却暗自皱眉,只觉宝玉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让人不太舒服。她只当今日劳累的错觉,又许久不见宝玉,唤退左右命了宝玉过来。
“最近学业如何?”
宝玉仰头露一真诚笑容,回道:“蓉哥儿近来赞我学有所成,技艺盛精。”
“如此便好。”元春携上宝玉的手儿,含笑问道:“蓉哥儿可是东府珍大哥家的?”
宝玉心神一荡,感觉元春姐姐手软身香,忍不住轻柔元春小手。笑答道:“正是他,蓉哥儿可是家里最聪明的,如今两府上下都听他的。”
旁边王夫人听见蓉哥儿三字,不由双腿发软,
家里最聪明的,如今两府上下都听他的。”
旁边王夫人听见蓉哥儿三字,不由双腿发软,
第334章:贾家现任族长
会玩。
蓉哥儿咧嘴笑了下,竟有些期待进入房间后看到的场面是什么样子了。
“无妨,先领路过去罢。”
万花楼虽称之为楼,实则有楼有院。老鸨子并未上楼,而是带路往后面的院子走。虽不是曾经熟悉的院子,却也是个幽静地。
房屋院落,竟瞧不到一点的风尘味。院落不大,却也雅致。蓉哥儿暗想着,也不晓得万花楼后面还有几个这样的院子。这贾赦也是会选地方,果然公侯府里养出来的,审美差不了。
不然也不会寻着石呆子的扇子追索了。
“赦老爷他们正在里面,蓉大爷请这边来。”老鸨子献媚笑着,“我去召几个丫头,大爷先进罢。”
“丫头不必叫了。”已经能听到房间里贾赦的的笑声。蓉大爷从身上摸了出点银子打发,露出怪异笑容道:“你也出去罢,务必拦了别人进来打搅。今儿赦老爷请的客人可不是一般的,你可懂?”
“懂的,懂了。”
老鸨子听了,神色亦怪。只是见了银子,又忍不住两眼放光。拿了钱,哪里还管这些老爷们在里面做什么?倒是可惜蓉大爷没能叫个丫头。不过她亦省得这种事情不能强求强推,若惹了客人恼怒反而受罪。
蓉大爷见老鸨子出去,细细打量了一番这院落,才走近门口。
只听得里面嬉笑热闹,男人女人好不快意。
是贾赦与贾雨村的声音, 除了这两人外再无其他男子声,倒是听得一女怪笑刺耳。
两个老家伙, 这会子不会正在办要紧事罢?
要知道三四十岁才中举者不少, 贾雨村倒有说不上老, 毕竟贾时飞年少有为,竟比贾政还小了三岁。不过, 相比蓉哥儿来说,贾雨村也勉强能算是老家伙了。
他倒不管这两位老家伙是否在兴头上,或是最高乐时。既然是跑来敲打问责的, 哪怕他们马上要卸甲了也得冲进去,把这两个害人的家伙唬个半死才好。
只是蓉大爷却想错了,或听岔了。
房间里,贾赦虽揽着一位年轻倌子, 手上也没多规矩。但他们几人衣裳还是相较整齐的,特别贾雨村一味与贾赦喝酒,喝得眼儿半朦胧,反冷落了身边陪酒的妓子倌人。
两人一来一回, 倒有兴致。特别贾赦对雨村格外赏识, 又觉雨村如今官至顺天府尹亦没忘了他这个宗叔,这般孝顺竟比儿子还好。
贾赦老脸见笑, 胡须高翘, 一双老鹰眼稍眯着乐道:“雨村尽管放心, 咱们一家的人岂会亏了你的。”
贾雨村亦笑,正要回话瞧突听得一声大响。竟是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头打开, 再瞧着门口闯进一华服男子来。
虽未瞧清来人样貌, 雨村手中的杯儿也不免发颤,杯中的酒水洒了旁边妓子半身。湿透的襟口在这时若隐若现, 甚至瞧得两弯起伏不大的曲线。
只是贾雨村却没半点心思观察,只用力睁着眼睛朝进门的人打量。
来人笑道:“你们倒是在这里好兴致。”
再听宗叔赦老爷道:“你怎么来了?如今寻来这边院子的?”
那人回:“怎么搅了大太爷与府尹大人的兴?是我不该来罢。”
待对方走近了,眼花的贾雨村才瞧得模样清楚, 原来是贾家宁国府的小蓉大爷。雨村起身相邀道:“原来是东府蓉哥儿来了, 岂会是不该来的,快入座。入座, 咱们一并喝着。”
进门的正是贾蓉, 他冷着脸扫了一圈。倒是对房里的情况, 颇有失望。这两人未免也太规矩了点吧, 都在万花楼这种烟花地了,怎么就不放荡乐一乐?
不然,正高兴时自己闯进来搅了好事,那才精彩啊。
唉,半点不给机会。
不过,他倒是瞧得贾赦这老家伙的手儿还在一处停着,忘了收回了。旁白作陪的两个妓子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瞧了人穿进来竟一点也不尴尬。
蓉哥儿嘿嘿笑着,也不客气扒了凳子坐下。“府尹大人不怪罪罢。”
“不怪,不怪。咱们往日亲近得少, 以后也多走动才是。”雨村呵呵笑答,其做派也不卑不亢。以他如今官职,确也是有底气的。
只是这话传进蓉大爷耳里, 听着多有别扭, 还真像是贾雨村自当是长辈了。
蓉大爷轻哼道:“咱可不敢同大人亲近,谁晓得那日会不会因位扇子、灯笼还是风筝什么的,凭添一笔官银欠债, 宁国府太穷只怕变卖家产也未必还得起。”
此话一处,莫说贾赦愣了,便是连贾雨村也顿了一下。全因蓉大爷脸上的怪色,让两人眉眼直跳。
雨村还未作回,贾赦倒先恼怒了。骂来:“阴阳怪气给谁添堵了?半点没教养的混账东西,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现眼。”
蓉哥儿脸色更冷,却不看贾赦,只不善地盯着贾雨村瞧。这事说来也是贾雨村自作主张讨好贾赦,这家伙才是罪魁祸首。若说贾赦德行不修,贾雨村便是豺虎肆虐、兴妖作怪。
他冷脸道:“府尹大人可听了,家里大太爷要我滚出去莫现眼,大人是否也是这般觉得?”
贾雨村原本是有底气的,他的底气来源于官职。但这一会子, 底气又全没了。他的官得益于贾家和王家,瞧着蓉大爷不善神情也稍惶恐。这种惶恐不是多害怕,而是因为没了底气, 内心的自卑突然涌上心头的表现。
雨村道:“蓉哥儿来得恰好, 恰好。咱们喝酒,莫谈那些虚事。”
“可不是虚事。我正亲耳听了,才特意寻来。”蓉大爷死死盯着贾雨村,款款又道:“府尹大人,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雨村感受着这骇人的眼神光线,强装镇定道:“不知蓉爵爷说的是哪个事情?”
“石呆子。”
“石呆子?”贾雨村心里一紧。这事他知道瞒不住贾家的人,可是这也是给贾家人作的。怎么也想不明白,现在贾家的人反而过来问罪了。他道:“这称呼倒也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只怕今儿喝多了酒,脑子也喝糊涂了。”
“糊涂了吗?”
贾雨村听着这阴阳怪气的反问,心底也不免生出气来。只想着他是在为贾家做事,哪愿遭这等询问。
反是旁边被无视的贾赦大怒,从一处抽出手来,被温暖过后的大手狠狠拍在的桌子上。怒喝道:“贾蓉,你要作甚?”
“作甚?大太爷何不问问自己在作甚?”蓉哥儿反问一句。
房间里的气氛冷到了极点,两个妓子终于受不住,瞧了三人脸色才拘谨说一声退出房去。
“好个无法无天的不肖子孙。”贾赦骂着,站起身来手指向贾蓉,却又喝多了酒站不住身子。
蓉大爷终于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声说着:“大太爷还是坐稳当罢,年纪大了在这摔一下可不得了。又喝多了久,万一有个好歹。”
“不孝子孙。”贾赦浑无底气骂着,在蓉哥儿冷眼下也缓缓坐下。
蓉哥儿偏就任贾赦在那里醉眼朦胧地骂骂咧咧,再看旁边面色尴尬的贾雨村,轻笑一声款款道:“我记得府尹大人曾有被夺官的经历,为官还是得多办实事的好。有些事儿,还是莫要再作,莫以为如今作了顺天府尹便没人能治得你。
一个府尹又如何。大人应听过前任漕运总督被罢的事吧,一个总督尚且能赶,更不说一个府尹了。哪怕你再升几阶了。这样的事情爆出去,你只会死得更快。”
贾雨村安静听着,心里却不认同贾蓉说的。他如今靠上了贾家,更搭上了王家,连宫里也有门路。不过对付了一个落魄穷鬼,还能因这么一点小事丢了官不成?
蓉哥儿瞧他样子,便能知贾雨村不以为意。
又笑道:“莫非府尹大人认为我在说笑?大太爷是家里长辈,我不好训得管得,那样与礼不合。可是大人,我却能自信让你再做不成老爷,再当不了官。神京城可不比其他地方,这里王公遍地走,要寻你一个大错来,不过三言两语事耳。”
贾雨村这时也没了好脸色,冷道:“蓉爵爷是在威胁本官?”
“不敢。”贾蓉冷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块牌牌来,摆在桌上。道:“大人应该认识这玩意罢。”
雨村稍作打量,顿时慌了。内心惶恐更甚,立跪地上磕了一个。
所谓见牌如人。贾蓉倒也不是要拿这个牌子吓唬,而是警示道:“请来罢。你既认得这牌子,也晓得牌子主人在朝中分量。以你作为,我若发话贾家、王家定不保你,王爷要拿你,你当何处?”
蓉哥儿紧盯着他,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或许你来京这两年,早搭上了某个皇子王爷,可大人真觉得他们能保住你性命还是你的官职?”
话里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也瞧着刚起身坐下的贾雨村额头渗出不少汗珠子来。
蓉大爷再道:“当一项投资可能影响到自己时,最好的做法便是计时止损。贾家绝不能出现这样的祸害。我说的,贾家现任族长说的。不信,你可再试一次;大太爷也可以尽量试,瞧瞧我会不会大义灭亲。”
贾赦也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怎地。看着蓉哥儿不善的神情,听着蓉哥儿冷漠的话,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尽管心里也憋屈,却只能趴在装醉。
只留着贾雨村直面蓉哥儿的冷脸。
雨村道:“石呆子一事不大,也没留下污浊凭据。”
“石呆子死了?”
【作者话:后面内容稍后修改】
倒是便宜了那个未来的姑爷,恐怕宫里的公主也不过如此罢。
可卿亦想着明日大礼的事情。虽然早听了男方家的情况,她依旧有些紧张,其中还有些期待。那可是宁国公府唯一的哥儿,未来宁国公府爵位的继承人。
听媒人说过,那人是个样貌英俊的哥儿,品性也极好。
她已经在幻想着明日的大礼和往后在国公府里的美好生活了。
这一夜,秦可卿辗转难眠,紧张、期待、兴奋占据了大脑情绪。
大礼是繁琐的,秦可卿早有心里准备。
第二日,她一早被唤醒梳妆。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的笑容从没消失过。
在盖头罩上的最后一刻,她再深深瞧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是那么的纯洁,是那么的美丽。
外面喧闹声大作。
迎亲队伍来了。
身穿大红喜袍、头顶红盖头的可卿被拥出了门,听着满世界的热闹声音,她对未来的幸福日子更期待了。
热闹的声音从城外的秦家一直响到神京内城。待可卿被未来的夫君抱下了轿子,她能感受到的是有力的臂膀,满心羞涩。再听着周遭不绝于耳的祝贺声,可卿的心里只有两个字想说:“极好。”
盖头下的她露出了无人瞧见的笑容,最美的笑容,幸福的笑。
但有人大喊‘吉时’,她被牵着入了正堂。
她看不到外面,却能感受到喜悦的气氛,甚至能想象出这里定是张灯结彩的喜庆模样。她同时也在幻想着蓉大爷的真实样貌,该是如何一个翩翩少年郎。
“一拜天地。”
“二拜……”
……
“送入洞房。”
未来的蓉大奶奶被送入了洞房,大礼却还没结束。她要在这里等待酒宴结束,等待新郎到来,等待……
这一切都如梦幻一般。
今日的新郎亦是如此觉得。
以至于宴宾客时,都不自觉的多喝了两杯。从小生活在贾珍暴力教育下的他,从来没有觉得今日这般快乐过。
以后该是同媳妇在府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幸福美满的小日子。
“感谢……”
“谢谢……”
“……”
作为贾蓉父亲的贾珍更开心,望着自己的儿子这般,亦是满足。终于有点长大成才的样子,不免同宾客们多喝了几杯。
“今儿东府大喜,你们也该多喝点。”贾珍哈哈大笑。
一切似乎都极其正常,颇有主客皆欢味道。
只是无人瞧出贾珍嘴角颇有深意的笑容,连贾蓉也未发觉。贾蓉在冯紫英等人的围攻下,喝得正尽兴,他哪能发觉珍老爷脸上那细微的神情。
第335章:物在,人不在
蓉哥儿要小厮将装着二十把扇子的锦盒送上。
只见着石呆子迫不及待打开,低头瞧着盒里的扇子,竟也不伸手开扇瞧个真切。反倒是脸上半喜半泣,形如疯子。亦将旁边的人儿全忘了,好似这个世界只有石呆子与他眼中的扇子。
蓉大爷正要提醒石呆子开扇瞧一瞧,却又见这呆人抱着锦盒跑进厅堂。
“好个没礼的人。”身边小厮轻哼了声,“大爷辛苦送扇来,他竟连一声谢也没有。”
蓉大爷却不怪,只瞪了小厮一眼,款款跟上。
只因这两日,蓉大爷早打听了这位石呆子身世。此人原也是江南人士,家中早年极盛。虽比不得金陵四家,在苏杭一地却也是首屈一指的富贵人家。
据说石呆子年少时,他们家在江南还修了一个大园子。
奈何二十多年前,石呆子才十几岁家里便被抄了一通。石家女子不管太太、奶奶、姐儿被卖的被卖,病死的病死;石家爷们不论老少全被压入京中圈禁,幸得某位亲王接济倒也过了几年安生日,可偏偏享惯了富贵的石家人没几年便死剩了石呆子一个。
后来某亲王获罪病死狱中,石呆子雪上加霜。
石呆子每日便守着这些扇子过活,什么事也不愿做了,连门亦不出了。
倒也是个可怜人。
蓉大爷轻叹一声,再瞧见石呆子已将锦盒放置几上,又苟着背兴奋跑院角落的大水缸洗手去了。
石呆子洗手的时候十分的认真专注,好似在举行某一种特别的仪式。手上的每一处肌肤,每一个角落,他都要细细洗上两边。还有那原来黝黑的指甲缝,他亦用指甲扣了点胰子小心清洗。
蓉大爷在一旁看着,身边小厮也在旁边打量这出奇的一幕。
石呆子身上是邋遢的,偏他这会却已经洗了三四遍手了。每一遍都是那么的认真专注,丝毫没一点敷衍,同时亦当蓉大爷等人不存在一般。
他洗了很久,才去寻了一个颇为干净的白帕子擦了手。动作亦是那么的认真仔细,一遍又一遍。
终于放了帕子,才庄重走动锦盒前。小心翼翼拿出一把扇子,轻轻打开。扇面上画着的是一只回头的麋鹿行在山水之间,确是旧画。
石呆子仔细瞧了会, 脸上见喜, 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蓉大爷见他轻轻收了麋鹿扇, 又从锦盒中取一把。这次打开,扇面画着一双美人行与江边,旁有一撮竹子。
石呆子瞧着这扇面一会, 脸上欣喜早无。
蓉大爷只见得这呆人眼角的泪儿滴滴往下面落。忙问道:“可是出了差错?这面扇不对?”
石呆子虽疯癫,见了扇子却也不呆了。手指轻抚着扇子边骨, 喃喃道:“扇对, 画对, 物在,人不在。”
石呆子仰头大悲, 猛一下吐出血来。
可将蓉大爷吓了一跳,忙问:“可是在衙门里受了大难?”
石呆子却不答,抬起胳膊擦了一把嘴, 将唇上血迹擦了半干净。且将手中的湘妃扇放下, 又朝其他扇子个个瞧去。
玉竹、棕竹、茂兰、桂花等, 一一看过。
许久无言。
蓉大爷抬手召了小厮拿了些银子, 道:“石兄轻点无误,某亦该回了。今儿这些银钱是某替家中长辈所赔, 请石兄多做保重身子。”
石呆子傻傻站着,似乎还未从悲意中走出。嘴里念叨两声,“物在, 人不在。物在,人不在。大梦方醒, 大梦方醒。”
“石兄?”蓉大爷疑惑看他,寻思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给他瞧过。却听得石呆子念叨两声后, 忽唱起一歌来。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 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贾蓉听着直皱眉头,问道:“此歌是何人教的?”
没等着石呆子的回答,只见了他笑。
傻笑,痴笑,呆笑。
并苦笑。
“忘不了,忘不了,人去了。”
蓉大爷呆呆看了一阵,暗暗摇头领了小厮退出院子。心里虽有不少感慨,却更关心这人与平安州的圣教有没有关系。
且将今日见闻记在心上,计算回府找贾敬问个清楚。
顺天府衙门里贾雨村却不自在,更有恼意。竟想得自己好心为人,反而惹上一身臊。又听了宫里侍卫来找,忙收拾整理的仪容,换献媚笑容迎去。
蓉大爷回府,也没从贾敬那问出什么来,只知石家曾与废太子交好。
这个寒冬里,倒再无太多事情发生。
只是年末的动静,却让许多人都大跌眼镜。
贾蓉由水利营田使该营田都使,都水利营田府各属营田事务,官至从三品。王子腾则升了九省都检点,贾雨村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
谁也没想到,突然之间贾雨村便迎风而上了。莫说蓉哥儿,便是贾琏也颇为意外。反倒那傻憨憨的贾赦还替贾雨村好个高兴。
反正几家都办了宴,这几日里, 蓉哥儿也没能闲下。
“蓉哥儿府里倒热闹, 没想今儿连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也来了。”北静郡王妃款款说道。
蓉哥儿挠了挠后脖子。尴尬笑道:“本也没请他们, 只是家里人热闹一番就好。倒不止太子来了,连大皇子也送了礼。娘娘,怎不过去听戏?”
“同样的戏听多了也乏。”郡王妃款款说着。
“那我唤媳妇来陪娘娘赏雪逛园子。”蓉大爷讪讪笑着。这位郡王妃也是的,别的外客吃了宴也散了,家里的女眷又都在楼上烤火听戏,偏她要下楼来走动。
“你家媳妇陪着老太太了,老人家瞧见家里有个出息了的,心里开心。且让她在那里照顾听唠叨罢,蓉哥儿陪我走走。”
“只能听命。”
“你还不情愿?”郡王妃诧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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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打饥荒
贾蓉非是不愿,只是家里客人亲友多,他等会还得跑去凝曦轩陪那些老爷们了。郡王妃倒也未等他,戴了鲜艳的大袄斗篷,提着暖手炉,让了身边人打伞便往雪里去。
一抹靓色款款行在皑皑白雪之间,不为风雪所动。
蓉大爷在楼下静静瞧了这一道风景,还未到凝曦轩去,便有婆子来传黑山村回人了。
“可是赶巧。”蓉大爷笑一声,问道:“是赖管家回了,还是哪位爷回了。”
“是管家,听前面传话的说,赖管家带回不少东西了。”
能不带回东西吗,黑山村里还有许多宁国府银子在,而且今年地租还没交了。蓉大爷离开天香楼附近,又见着琏二爷并荣国府管家周瑞急着出府。
“琏叔打哪去?不在凝曦轩继续玩着?”蓉大爷远远唤一声。
贾琏回头来,脸上笑意无力掩饰,乐道:“快过年了,黑山村的庄头总算送租子过来,不然今年银子不够过年使用。”
蓉大爷也知道荣国府近来情况。别看这么个园子,不仅修的时候花钱。每日打理,每月消耗也是一大笔。还有荣国府里的老爷太太哥儿姐儿们,身边这么多下人,每月衣食月前更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两年请酒的次数又多,这会子荣国府还真没什么现银了。过年又是大阵仗, 少不得一天两宴,酒宴场次从大年初一排到元宵节后了。
“琏叔招待庄头去罢, 巧得这边黑山村的租子也刚过来, 保不齐他们是一起来的。”
贾琏急忙忙去了西府。
蓉大爷亦去见了赖升, 这老管家风尘仆仆头上还沾着雪。蓉哥儿笑道:“大总管辛苦一趟。”
“倒不辛苦。”赖升早听了蓉大爷升官的消息,又多日未回府, 当下瞧见大爷难免有些拘谨。勉强笑着,从怀里掏了单子来。
“照大爷吩咐,今年只送了黑山村的租子并一些禽兽特产, 合计万两白银。”赖升小心瞧着蓉大爷脸色,又道:“乌进孝本也想来的,倒被珖老爷带去恰克图,与厄罗斯人作交易了。珖老爷与芹大爷亦惦记大爷, 特意拖我送了几件厄罗斯的狐裘貂裘献给大爷。”
“难为他们还有这个心。”瞧着单子的东西虽没太多值钱的玩意,蓉大爷倒也满意。又瞧了那些大裘,一件件也是精致。大爷轻轻笑道:“这些玩意黑山村便有好的,何必从厄罗斯采买。”
大燕与厄罗斯的贸易, 素来以出口为主, 进口之物极少。厄罗斯冬衣冬帽,北辽并蒙古等地皆有, 其他产物大燕更比厄罗斯丰富。
然而厄罗斯高寒, 物种稀罕, 特别茶叶、大黄、丝绸等物罕缺。又因厄罗斯人饮食习惯,茶叶、大黄两项是厄国人必须之物, 所以厄罗斯人对大燕贸易反应极其热烈欢迎。
赖升谨慎回道:“这些裘袄乃是从厄罗斯贵族手里换来的, 形制精致,御寒也极好。”
蓉大爷撇撇嘴道:“下次直接换金银吧。当然若是有火焰提水机等西洋新奇东西, 也能换来。若能寻来工事著作等,更好;要是能将书本翻译为中国文字最佳。”
谷耳
赖升回道:“待回了黑山村,便送信给珖老爷他们。”
“也不急着回, 等开春再走罢。你今年在神京过一个好年, 在外多久,也得与家人多聚上一些时间。”蓉大爷淡然道, “这两年你也辛苦, 自个从单子里挑些东西送回家, 也往赖嬷嬷那送一份。你的功劳, 府里不会忘的。趁这两个月在京,也教教你两个儿子做些府里管事。”
赖升听了,又惊又喜,又有一份无奈。倒是觉得大爷多想多虑了,竟还担心他在黑山村有歪心,赖家人都在连两府下过活,他即便走得在远又能起什么歪心了。
缓缓下跪行礼道了恩谢,才瞧见大爷脸上异色。
只听着大爷道:“地上凉,起来罢。喝了热茶暖了身子,再寻几件东西到后街一趟。虽不知珖叔与芹哥儿有送东西来没,咱们也送上一份慰问。你且过去说说他们二人在黑山村情况,也好让他们家人安心。”
赖升听了,顿时明白方才是自己想错了,大爷留着两个孩子在府里管事不是单纯为了遥控他,而是要他去监控贾珖老爷、贾芹大爷。
又想着贾珖家里倒多两个亲人,贾芹家中只有一个寡母。若是贾芹真瞧见外面世界不甘回来了,什么时间这人在黑山村贪拿多占,大爷也未必能查清管住。
这是在给他下监督的令了。
赖升大总管回道:“省得。”
蓉大爷方满意道:“且放心,明年开春时间,说不得还有一群人得随你去黑山村。你且大胆领着他们,万一有不听话的,黑山村也是一块好埋人的土。”
雪天格外凉,赖总管听着血都冷了。讪讪问道:“该是些什么人?”
“一群见不得光的死人,若不出意外,有一个人你当是认识的。往后等见过,便晓得了。”蓉大爷挥手打发赖升下去,才叫了施管家来将东西送入库里。
黑山村送租来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入天香楼上去,宝琴倒与老太太说起往日在西海沿子的见闻来,什么金发碧眼的美人通读诗书讲五经竟还会作得一手好诗。
蓉大爷在隔壁听着,微微撇着嘴。隔壁好个热闹, 他这里却冷冷清清。依着房里的熏炉打了一会盹, 正值后晌宴会。
楼里方才再热闹起来。
贾琏才上楼来,便寻到蓉大爷身边,紧着眉头道:“这些老砍头的, 管着府里七八块庄地, 今年竟只送了五千多两银子来。这一二年,赔出去许多银子,才来五千多两如何够用。”
蓉大爷听了,亦皱眉来。他记得荣国府比宁国府受恩重,当年荣国公爵位袭了二公,荣国府受赏庄地比宁国府竟多一倍。怎么这一年的租子,还只有宁国府的一半了?
“可问清了缘由?”
贾琏苦道:“只说今年收成不好,又是旱涝,又是冰雹。这个新年怕是得勒着裤腰带打饥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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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硕鼠偷食
蓉大爷回道:“八处庄地拢共才五千多两银子租钱,实在有些不像话儿。可将人锁了没?是得好好敲打一番,省得在黑山村养出一个硕鼠来。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其中意思,琏叔当是懂的。”
琏二爷瞥这文盲一眼,哭笑不得道:“咱们才是他们口里的硕鼠了。只是,咱们家何尝亏待过他们, 这么多年来租子从没加过,以往遇了灾也多免租。近些来头,更是没主动寻他们做庄头的问过情况,每年送租来还有不少赏赐。”
“如今缺钱,却预料不准他们送来的租子多少了吧。”蓉大爷幽幽说着,“这种事也好办, 只要拿了锁了,敢教他不说真话?”
偏琏二爷听了这法子却又为难来,贾家素来就没有苛待管事的那种历史。
当初蓉哥儿闹出大阵仗将城外的庄子抄了又去抄了宁国府在黑山村的庄地,西府的老爷太太还嫌过这作风做派。庄头与庄主们到底是给府里做事的,琏二爷还真不敢将送租的庄头锁了,他也狠不得新、下不去手。
蓉大爷见他脸色,不由打主意道:“琏叔预算得西边在黑山村的八块庄地每年该得多少租金?不若我让赖升去查查管管,正好他年后亦要回黑山村去。两府田亩离得也不过一百多里,又有族里的贾芹他们在,还怕寻不出一个真相来?”
“这……”
“犹豫什么?”蓉大爷皱眉道,“这样一大块地方,不说送个一二万两银子,也该有个七八千两罢。琏叔尽管由我操行,往后黑山村每年少说送一万多两银子来。”
可不嘛。宁国府在北辽的地还没荣国府多了,今年赖升都送了近万两租银。荣国府那边的庄子还能少于万两不成?
“他们乌家的兄弟也是胆大, 岂能没听说我让人抄了乌进孝?还是一家的兄弟, 就没打听一下今年乌进孝管的地送来多少租子?”蓉大爷愤慨拉住琏二爷, 道:“今儿赖升从黑山村回来, 单是地租与禽兽折银便有近万两。如此比对, 相隔一百多里外的西府庄地, 岂能差得太多?”
贾琏也觉过分,缺生不出太多的怒气。讪讪解释道:“乌进献倒也说了不少,他们家又送了不少东西来孝敬府里的老太太与老爷们。只怕是想着如今府里添了事,娘娘和当今都有得赏,一时才动了点歪心思罢。”
“哪来只怕。娘娘从宫里赏赐来的,还不及你们孝敬宫里去的三二成。修了个大院子不说,每个节日送去的孝敬,来往走动的內监们打点,都是不少的银子。你们那边有几个进项?哪能撑得住这般花费?”
贾琏讪讪回道:“倒也不是没银,过年花费大。今年只想等蓉哥儿去领了春祭的恩赏,西边的银子也能灵活开了。”
“不过千百银子,合计爵银官禄又能有几个钱,你们那边还不到这田地罢。”蓉哥儿撇嘴说着,“真要缺了银子,从这边挪些使用也是可的。那边真要急缺银子了,从东府拿二万两过去。明年你们那边在黑山村的地租,我让赖升他们帮忙收了便好。”
“那里哪能收得二万两银子。”贾琏倒听了有些心动,确又觉占了东府的大便宜。“这事要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还不知该怎么骂我了。”
“琏叔瞻前顾后,又不敢抄乌进献的家。我让赖升过去,敲打一番,乌家人全得老实趴着。真要查出硕鼠大库存来,怎么也要把他们多吃的拿回。”蓉哥儿拉着琏二爷,诚心道:“黑山村的事便交我管罢,不会损了你们那边的体面。只是这般非长久之计,这么大一家子人靠着每年一两万两的租钱,哪是能过得下去的。”
谷彥
贾琏苦笑道:“谁不想发一笔财了。”
“所以啊。没钱时,咱们就要抓硕鼠,灭鼠患。”蓉大爷翻着白眼道,“黑山村那里,反正有的赖升他们在。顾虑什么了?这边从乌进孝那可抄了不少银子来,乌进献家里还能少得多少?琏叔也莫琢磨了,明儿我便找赦太爷说去,再给二太爷写一封信,明年你们就等着收银子罢。”
“这……”
蓉大爷笑道:“正好我手里头也有个能赚钱的生意,抄来了银子,两府合股经营也够子孙们挥霍了。”
贾琏以前是从没因钱发过愁的,即便愁也是愁没有寻女人高乐的小钱。如今府里过年的大项,实在压得他有些憋闷。听着蓉哥儿一通劝,倒也慢慢接受了。
不管如何,先让府里的老爷太太们保证现在的富贵日子才行。
蓉哥儿笑道:“琏叔莫要再愁眉苦脸了。”
“……”
愁眉哪能轻易散。当日后晌,琏二爷在荟芳园再吃了后晌酒,便早早回了西边。正计算着回院寻秋桐作乐解乏,确见了一熟悉人在踏雪玩儿。
要说这人儿也是生得几分人才,又好打扮。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举手投足多是妩媚。琏二爷才见了她身影,便忆起一些事儿来,顿时再不想回院寻秋桐那小姑娘了。
琏二爷紧了紧身上大袄,冒雪过去,关心道:“姑娘也不怕冷着。”
原来这人正是荣国府后厨一厨子的媳妇儿,她丈夫名叫多官,人见他懦弱无能,都唤他作“多浑虫”。因而,这媳妇儿便被府里人称作“多姑娘儿”。
偏这多姑娘占得自己有几分美貌,生性轻薄,最喜拈花惹草。多浑虫又不理论,只是有酒有肉有钱,便诸事不管了,所以荣宁二府之男仆下人都曾得入手。
琏二爷自也尝过,再忆来往事还是失了魂魄,心里更像被多姑娘小手挠着痒痒。
多姑娘倒也是情趣人,荣国府里男仆下人也都被她考过。偏那些粗人多是无趣的,倒琏二爷给她印象最深。当下见了二爷,亦媚眼含笑着道:“二爷今早回了?”
琏二爷酒后正冒着火,瞧当下无人恨不得浑身都化成雪儿落她身上。细声道:“正想起今儿黑山村送来东西,计算挑件好看的去配你了。”
第338章:遍地硕鼠
“我哪要什么好看的。”
多姑娘娇笑着款款放下目光往琏二爷身上一扫,当下亦想着要考一考琏二爷能耐是否如旧。
女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
琏二爷只瞧了多姑娘儿的眼神,便懂了她意思,火急火燎地就要拉着多姑娘往院里去。
“二爷院里虽走了个奶奶,如今却来了个刻薄的丫头,我才不去那里招人白眼。”多姑娘不愿跟琏二爷过去,又给主意道:“今儿那酒头子又喝多了,不如往我那边去。也没谁打搅, 高乐自在。”
琏二爷早似饥鼠一般,只唤了多姑娘先回,自己则往院里寻些金帛首饰。
傍晚,琏二爷乘风冒雪溜进了多浑虫房里,果见多浑虫醉倒在炕。一见旁边的多姑娘面目,二爷早已神魂失据,也不及情谈款叙,便宽衣起来。
谁知这媳妇子有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体筋骨瘫软。
是时,天色见晚,房里多浑虫醉鼾之音声声入耳。
恰时。
宁国府会芳园里,尤家老娘正训着两个女儿今日表现不佳。又小声羡妒将宁府太太尤氏在两个女儿面前骂上一顿,只教女儿们也不必在府里太太奶奶面前多走,只管多在蓉大爷面前扭姿。
奈何宴后皆散,尤家女人目光亦也寻不着蓉大爷身影。
瞧着那边老太太并西府大太太、二太太领着西府女眷回了,大观园里的姑娘虽在楼里稍有停留,却也趁着天黑前结伴折回大观园里。
只是疑惑珠大奶奶送北静郡王妃回丛绿堂多久,竟这会也还不回来,蓉大爷亦没了影。
尤家女人苦等无果,才悻悻寻了太太尤氏作别, 自回宁国府里她们住的院子去。
同样在寻蓉大爷身影的,还有薛家大姑娘宝钗。
她瞧着薛家小妹宝琴天真被老太太携着手领回荣国府里,倒也没多外想。小妹宝琴本就是个善的人稀罕喜欢的,如今被西府太太们当作宝贝捧着,也不算什么奇事。
若是以往或许会生得一点羡慕,当前却只想着蓉哥儿去哪了。
“夜里冷,早些回去罢。”薛姨妈在旁边催着,哪里不知宝丫头心思。
宝丫头回道:“今儿倒不想回那边去了,正巧凤丫头也有留我,今夜就在倚霞阁陪凤丫头罢。妈且往潇湘馆去,倒不用担心孩儿。”
薛姨妈倒想守着宝丫头,可一想到即便自己守在倚霞阁,还是防不住宝丫头与那混账夜下相会。还整出自己一阵心乱来,实在无奈忧恼。
好好的丫头,怎就铁了心要做见不得人的外室。
蓉哥儿有什么好的。
薛姨妈幽幽叹一声,想交代一些主意事项,莫这会子闹出大肚子来。却又瞧得周围人离得近,只能无奈领着丫鬟們也回大观园里了。
宾客皆散, 蓉大奶奶亦回内宅大院。香菱儿却因薛宝钗不回蘅芜苑,她也只能不去大观园, 今夜回宁国府内宅院里住了。
众人皆离,薛宝钗也领丫鬟往倚霞阁去。
尤氏方是交代银蝶、瑞珠、宝珠三人主持收拾,带着丫鬟万儿回了院后脸色顿时黑下。也不需万儿服侍,只将房里所有丫鬟全打发出去。
谷綣
她静坐妆台前,瞧着烛前镜中的漂亮美人儿,一阵发愣。
脑海里却回荡着一个声音:“指挥传话问你,宁国府与近日平安州动荡可有关联?”
有?
还是没有?
尤氏只觉自己脑中一片混乱矛盾。雀儿的身份,她是能猜出一些的。加上小雀儿突然离开,时间实在太巧了。
她呆了好一阵,听外面响起敲门声音。方回神唤了人进来,才知原是奶娘抱着大哥儿过来了。
奶娘笑道:“大哥儿听了动静,便闹着要来太太这边。果真应了那话儿,祖孙情,隔代亲。”
尤氏瞧着这小家伙,仿佛在这一瞬间,任何烦心事也都全消了。伸手笑道:“来,快来给我抱抱。”
奶娘道:“瞧瞧大哥儿见了太太多欢,奶奶来了也未必有这么亲了。”
尤氏笑道:“咱们家不同外边,别人都是严父慈母,偏咱们府是严母慈父。总要有个扮黑脸的,蓉儿这性子扮不来,便只能蓉儿媳妇扮了。”
奶娘又道:“大哥儿这眉目真像极了家里大爷。”
尤氏瞧着怀里孩儿,这小家伙乐呵呵笑着,还贪玩地拿小手乱抓。笑道:“和蓉儿一样调皮。”
“全像大爷才好,往后又是个有大出息的。”奶娘笑着回道。
尤氏点了点头,突然说起另一件事来。“待养大哥儿的新奶娘到了,你好生教着带着。咱们这边的规矩,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全给她说清了。最要紧的还是大哥儿入口的奶,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你也要得监守好了。”
奶娘笑着回道:“太太放心罢,定不会让新来的偷嘴乱吃东西。”
尤氏道:“大哥儿是府里嫡长哥儿,万事马虎不得。明儿从我这里支几个小丫头到你那使唤着,有任何事儿全吩咐小丫头们做去便好。”
“谢谢太太体贴。”
倚霞阁里。
“体贴也不是这般贴的。”平儿笑着嗔道。
薛大姑娘打趣道:“莫不是这丢的镯子还是某个大爷送得?才让咱们平儿这么要紧,竟连新的金镯也不愿要了。”
平儿回:“哪是那意思。”
王熙凤却正色道:“咱们私下说说也罢。到底是家里丑事,今儿园子里这么多女眷客人。不管疑到哪个的头上,都是不好的。虽然要抓,也莫要传到别处风声了。明儿只管叫两府的嬷嬷婆子暗里寻查,要是家里养的鼠儿,尽管揪了撵出去。要是好些日子没能查出,怕是亲戚家不懂事的丫头无意拿的,咱们就当没发生过。”
薛宝钗笑道:“该是如此才好,不做声查过再说。平儿要是不忿,找你家体贴的大爷给寻对更好的来。”
平儿心里默默嗔着:‘大爷是个体贴的,只是这会不知与谁体贴了。’她可是亲眼见着蓉大爷随在北静郡王妃后面走的,只是不好同凤奶奶、宝姑娘说罢。
是时。
丛绿堂里,郡王妃身边侍女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第339章:举案齐眉
郡王妃换了个姿态拿书,想喝茶时,才发现杯里水已经凉了。瞧着侍女低头模样,不禁暗暗摇头。她自语道:“总盼着停雪,真等雪停了,又觉得隔壁声音刺耳。换茶罢,不必管他们。”
侍女出门走一来回, 幽静寒冬里声音更加的明显。给郡王妃换了热茶,再憋不住心思,道:“娘娘何故许了他们在这边胡闹。以往还觉得这位爵爷是个有能耐的,却没想着竟是如此低劣品行。”
郡王妃只作笑一下,侧耳听了那声音,淡淡道:“若以品行说人, 蓉哥儿自不算好的。他何止与这位珠大奶奶纠缠,两府里与他有瓜葛的不在少数。”
侍女亦无奈, 尽管不愿去想也装作听不到, 可那挠人心的声音就硬生生地往她耳朵里钻。
“娘娘住这里,他们还敢在隔壁打架,实在……”侍女红着脸咬牙道,“实在坏礼,怠慢了娘娘。”
“既然是我许的,便算不得怠慢。”郡王妃轻轻笑道,“你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将来嫁了人,便懂了她们的苦。我不是给蓉哥儿便利,是为珠大奶奶方便而已。”
侍女回:“能有什么苦的。珠大奶奶是命不好,男人早早的去了。寻常人家,哪个不是男主外女主内,就如郡王与娘娘举案齐眉。”
“整日圈在府里内宅那么几间房子里, 便是举案齐眉么?”
“怎不是了?女人都这么过的。郡王最敬娘娘, 成婚以来从没红过脸。想这等王侯,哪个府里没养上一群妾?这位蓉爵爷家里都有好几个了, 郡王身边连个侧妃都没。”侍女笑声说着。
是啊,北静郡王连个侧妃都没。
是郡王妃不肯吗?
郡王妃放下手中的书册,粉嫩精致的琼鼻里泄出一口闷气。道:“王府里侍女丫鬟数不胜数,哪个不是样貌标致、身世清白的?太妃娘娘也没少催殿下纳妾,你可瞧见这些年来郡王府里有过半点变动?”
娘娘瞧了这侍女一眼,又道:“你们家要是有想法,我倒能帮忙去太妃娘娘面前说说,待郡王殿下从漠西回来后安排你去侍寝。”
侍女哪里敢应,只是不明白这些人明明有着现好的锦衣玉食不享受,偏要闹出乱事来。
隔壁的珠大奶奶是如此,明明只需安生守着,这辈子便衣食无忧,竟作出这等下作事。眼前的娘娘亦是如此,好好呆在郡王府也不愿,偏要到贾家来作客。
郡王府里,可是除了太妃娘娘外,郡王妃便是最有权势的。
一人管着郡王府几百号人,多好的事情啊。
娘娘反而嫌郡王府是牢笼了。
除了必要的来往交际,哪个嫁人后的女子不是守着闺房院子过一生?
郡王妃瞧得侍女低头不语,却也暗生羡慕。
没选择,没追求的人,生活是幸福的。人的苦恼来源于太多选择,来源于太多的渴望。偏偏这个社会的女子每一个渴望,都会面对一扇难以突破的石门。
“偏我不愿这样过一生。”郡王妃在心中自语。再拿上书册,却没有心思看了。侧耳听着隔壁动静出神,幽幽思量自怜。
哪个不愿嫁个如意郎君?哪个不想举案齐眉?哪个不肯你侬我侬?
来京数年,嫁入郡王府几年,敬是敬着。偏郡王殿下夜里留宿的日子屈指可数,平日里也没话说。如今郡王殿下还在漠西,照现在局势,殿下怕是一两年回不得京。
夜色渐晚。
郡王妃终瞧见了那边的人儿出来,看着珠大奶奶脸上那红润有光彩的样子,嘴角不由得缓缓上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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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出过汗的美人儿更美。再瞧着蓉哥儿与珠大奶奶携着手,二人神色更不需言。
娘娘在这时竟也忍不住心生羡慕,这样的情况从没在她身上发生过,甚至连这样汗渍样子都没有过。
轻轻的笑,慢慢成了心酸的苦笑。
“哎哟,瞧瞧这位大爷,都入夜还往咱们倚霞阁跑。真是不害臊的,这里是女人的地方,你过来作甚?”
刚把珠大奶奶李纨送出会芳园的蓉大爷折回时,瞧见倚霞阁灯火通明样子,竟不自主地上了楼。却没想二楼里,王熙凤、薛宝钗并平儿、莺儿等人围着熏笼正在玩牌了。
“都说老马识途,我也不知怎么就来了这。”蓉大爷嘿嘿笑着。
王熙凤冷哼道:“可不凑巧,今儿你媳妇身子不适,把症状传染给我了。还以为蓉大爷在珠大嫂子那里得了意,今儿不会来了。倒是忘了让小红闩楼下的门。”
得意是得了意,还几次得意了。
不过他也是没法子的,今儿可卿身上的还没走,蓉大奶奶不给大爷进门了。又不想去香菱那里,这妮子懵懵懂懂却总是无意间勾人。
所以决定来倚霞阁歇息了。
是真心的歇息,不做乱的歇息。
只是……
宝钗小妮子的眼神有点吓人。
蓉大爷暗暗瞥开眼,不与宝钗对视。笑道:“这话说得,莫不是不愿我来?既然不愿,我现在回前面院子去。”
得走。
宝钗这妮子可不是善茬。特别是那一双老相好的,实在……挨不得身。
“听听,好个现实不做作的大爷。才听了我身子不适,他竟要走了。”王熙凤笑着揶揄宝钗。“你不是有事要同他说的么?这会可还有心情?”
宝钗朝着蓉大爷飞一眼,淡淡道:“要紧的事儿,不管心情如何也得说清。他是无情的,咱也不能因他无情就害了要紧的正事。”
什么要紧的正事。
蓉大爷听着宝钗这妮子的话,心里暗哼着:就是因为太要紧,我才不敢与你夜里论正事啊。
唉,小雀儿走了,身边都没了个主动熬药的人。
不然,怎么会大爷又怎么会惧宝钗?哪怕前面不止珠大奶奶得意过,再加几人又如何?照样杀她个……
好想小雀儿这会送汤来!
唉……
蓉大爷装傻充愣,讪讪问道:“不晓得宝姑姑是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情?”
宝钗放下手中的牌,眼里射光,道:“咱们回房说罢。”
第340章:年末易感冒
蓉大爷哪会不知一入此门深似海。
海的味道,他知道。
当下场面,见着王熙凤与平儿怪色看来,蓉大爷亦不好明言更不好拒绝宝钗。暗暗在心底发誓,今儿如何也要让宝钗小妮子好看。
这种好看就如蛹化成蝶,就如惊涛拍岸,就如云海日出。
又几日。
贾雨村办宴, 蓉大爷只让人送了礼,颇意外的是西府贾赦、贾琏二人竟也是只送礼人没去。
全据家中,倒是怡红院礼冷清了几日。
原来寒冬里的晴雯病犹未愈,袭人因母亲离世常常思母含悲,加上有个丫鬟被晴雯撵了。这些日子,宝玉竟也没来犯蓉哥儿。
只是可惜,那日李纨打丛绿堂回去后第二日便感冒了。
薛宝钗又回薛家商铺行年末清点。
邢夫人又正害火眼, 迎春、岫烟皆过去朝夕侍药;李婶之弟又接了李婶和李纹、李绮家去赘日。加之, 林黛玉连夜多咳, 连蓉大奶奶秦氏也多往潇湘馆去作陪。
一时,大观园里也没了往日热闹。
会芳园倚霞阁里,平儿又嗜睡好酸,像是得了病。
当下已是腊月,离年日近,王夫人只得唤了王熙凤回西府治办年事。
蓉大爷亦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以备悬供遗真影像。此时荣宁二府内外上下,皆是忙忙碌碌,除了得病的谁也不得停。
蓉大爷自个则去了礼部关领,虽只有千百银两,却也是宫里体贴宁荣二公后人给的赏。才回府来, 便捧着银子去西府回了贾母王夫人,又至这边回过贾赦邢夫人。
再捧着口袋回家,从中取了银子, 命将印着‘皇恩永锡’四个大字的黄口袋在宗祠大炉内焚了,以告宁荣二公。
蓉大爷出了宗祠,找瑞珠问:“奶奶与二奶奶回来没?”
瑞珠回道:“那边姑娘才睡下,奶奶便打潇湘阁回来了。倚霞阁里情况倒是不知,差丫鬟到那里看去?”
蓉大爷道:“倒也不必,你且去奶奶房里,请她问西府他们正月里请吃年酒的日子拟了没。若还没拟,便让两位奶奶一同拟了。今年吃酒的客人比往年会多,莫要让两府请酒撞了日子。”
瑞珠领了,蓉大爷又差赖升、施管家等人主持收拾宗祠。
有下人回来:“宫里小三爷并太子妃来了。”
蓉大爷听了,眉头直皱。“才刚放假,他不在宫里好生作乐、计算过年,跑外边来作甚?”
又问:“是只来东边,还是两府拜访?”
听了太子妃去见老太太,蓉大爷才松了一口气。这等宫里的女人进府,实在麻烦,又是隔道围挡什么的想想都头大。
现在府里正是最忙的时候,他实在没心思招待这等人。只唤了赖升准备,以常礼将小三爷请进府来。
应付了半晌,蓉大爷才笑脸将小三爷送出府去。
“他娘的,总感觉事情要遭啊。”蓉大爷望着太子乘舆而离,脸上笑容渐渐消了。小声骂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本大爷在水利营田府呆得好好的,谁稀罕那劳子乾清门行走这样的虚职。”
别说乾清门行走了,就是正经的御前侍卫,他也不稀罕。
通过太子殿下的门路调进宫里,岂不是让别人误会宁国府站了太子?这么傻的事情,贾蓉才不愿意干。
至次日,更比往日忙。官员趁着放假来往更密,什么皇子、郡王、王子、公侯、侍卫等,一天一会酒。家里事情也比往日更多,蓉大爷前后左右忙得不可开交。
晚上,蓉大爷寻到凤姐住处。
“西边是怎样个情况,怎又麻烦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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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侧着身子倚在床头,得意道:“家里总得有个能管事的。那些嫌我的,如今见了事情多,还不得巴巴请我过去。还不晓得你那位大婶婶是真病了感冒,还是假托着不愿去办。”
应该是真病了,冬天比较冷,那天宫裁又出了一身的汗。打丛绿堂到稻香村又有一段距离,只怕是宫裁汗干后,受了冷风着凉。
蓉大爷讪讪回道:“她哪有这样心机,今天还吃着药了。”
王熙凤突然拍了蓉大爷的手一下,愤愤道:“按就老实按着,东探西探什么。平儿怀上的事情,等你如何解决了。”
“还能怎么着,生下来罢。你这个奶奶都住进东府了,西边的太太们还能惦记平儿不成?”
王熙凤瞪他一眼,道:“说的是这事?生下来,放哪边养?”
“自然是东边,你们都住东边,难道还能再放西边养?平儿的孩子也是你这个奶奶的孩子,养在跟前也好。”蓉大爷嘿嘿笑道。
凤姐儿垂目轻哼了声:“今天大太太找我说起,要给琏二爷找个二房。”
“这是好事啊。你怎回她的?”
“我也知自己理亏,自然欣然同意,还说了好几家的姐儿名字。”王熙凤斜着眼瞧蓉大爷道,“哪个晓得大太太东推西拒,一个个全否了。最后才打听出来,原来她早与那边院子的尤家女人有往来。”
“额……”这确实是贾蓉没想到的。尤家老娘竟然走门路走到西府去了,也确是个厉害人。好奇问道:“打听出来,大太太是瞧上了尤家哪个姐儿?”
“哪个姐儿也不行。”王熙凤哼一声道,“那尤家的亲戚瞧着便是好钻研的,谁去西府作了琏二爷的二房都行,独尤家的不行。东边才有一个尤家的大奶奶,西边再来一个,像什么话。”
“亲上加亲,还是美谈了,哪里不像话。”蓉大爷笑道。
王熙凤侧目骂道:“美谈?王家姑姑嫁了政老爷,我也进了你们家。以前是什么情况你岂不知,还想两府再养出一个‘王’家来?等上头的几个太太们老了,东边最长是尤氏,西边大房也是尤氏,要不要将来宝玉也娶个尤氏?让三个姓尤的管着两府子孙好了。”
宝玉娶姓尤的,那完全是笑话。蓉大爷其实并不在意贾琏的二房是谁,也不在意尤家姐妹到底嫁去哪里。
“不是还有咱们凤姐儿吗?再说琏二爷找的是二房,她能有多少能耐,只要咱们凤姐出个面还不把她治得服服帖帖。”
“呸。我还管他们家事情不成?”王熙凤骂着,哼道:“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还在他们家院子里养着了。”
“要不,咱们将哥儿、姐儿们全接到东边来养?”蓉大爷提议道。
听了这话,王熙凤终静了下来,思量着将大姐儿与二哥儿接东边来养的可能性。好一阵,凤姐儿才道:“往后再说这个罢,反正琏二爷找谁也不能找尤家的。”
“……”蓉大爷见她闷气,只好拿出自己最擅长的去帮忙开解。
“要死,想害我也感冒不成?”
“……”
到了腊月二十九日,各色齐备,两府中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宁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塞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照,点的两条金龙一般。
再次日,由贾母有诰封者,皆按品级着朝服,先坐八人大轿,带领着众人进宫朝贺,行礼领宴毕回来,便到宁国府暖阁下轿。诸子弟有未随入朝者,皆在宁府门前排班伺侯,然后引入宗祠。
祭宗祠,供祖先。再有宁荣两府晚辈给老太太贾母行礼。
礼毕。
两府男妇小厮丫鬟亦按差役上中下行礼,散押岁钱,荷包,金银锞,摆上合欢宴来。
男东女西归坐,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毕,贾母起身进内间更衣,众人方各散出。那晚各处佛堂灶王前焚香上供,王夫人正房院内设着天地纸马香供,大观园正门上也挑着大明角灯,两溜高照,各处皆有路灯。
上下人等,皆打扮的花团锦簇,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
“尤家姊妹来了。”
蓉大爷听着声音,眉头渐渐紧了。
第341章:元春的一日
“来了也是该的,领去西边房里给老太太行礼罢。太太奶奶全在那里,她们见了自会安排介绍。”蓉大爷缓缓松开眉头,虽是不想管尤家的事情,但今儿过来也合乎情理。自然也就没别的说辞,只是尤家姊妹想着在老太太面前露露脸,就进得西府仅是妄想。
哪日不是王熙凤守在老太太跟前。
凤姐儿已明了态度不忿尤家的, 太太尤氏只怕也未必肯尤家的姐妹进西府作琏二爷的二房。
小蓉大爷再瞧向正坐着受下人礼的琏二爷,打定主意等散了场再问问他心思。琏二爷房里现在没了正妻管事,哪家的姐儿去了虽名义是二房,却也是实际的琏二爷院内女主人。
尽管只限于琏二爷院内,对外人来说却也有不小的吸引力。
蓉大爷沉思着。
是时,荣国府里太爷老爷太太奶奶一一受了下人礼。
皇宫里, 元春却静站在皇太后侧身之后仿若石雕。一具脸上时刻挂着浅显笑容的石雕,没有其他任何的神情。
一动不动, 甚至眼睛也不眨一下。
更别说头上那满满的珠光宝气,即便是垂身行礼,小步轻挪,耳朵上那宝石坠子、头顶那金碧辉煌的簪钗步摇也不摇一下不摆一下。
耳坠、步摇本就是用来规范行为的,在最重视礼仪的宫廷,妃子的动作让耳坠摇晃了便算失礼。
所以元春顶着满头重重的头饰,任何动作都是轻慢拘谨的。或许,她早已习惯了这样,只是今天里心中却略有伤悲。
偏这种伤悲,万万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更别提房里不仅有皇后、皇太后、皇帝等人存在,任何的心思都得清空。
她还算是好的,好歹是位妃。那下面的几位嫔、几个贵人、几个答应、多少常在,她们一个个进来行礼请安。元春是进得早的,这会子依次进来的是皇帝的几个嫔,剩下贵人、答应、常在们还带着她们的侍女们在雪中待着了。
只有等嫔行完了礼, 贵人、答应、常在们才能依次从外面进来, 离开那冰天雪地的院子。
元春看着下面行礼的人,有几个还是这两年才进宫的, 有点替她们可悲。
果不其然,有两人被皇后训了。也不算训,只能算是在皇帝和皇太后面前点出了缺点。只是元春知道,这两个被皇后点名的十多岁的嫔往后余生更艰难了。
嫔们训了话,又被嬷嬷请出去。空挡间,皇太后侧过身来,与元春说话。
“可领她们去过老太妃那行礼没?”
元春款款跪下回话:“去过了。”
“你素来周到,本也不该问的。只是听闻这两日你身子稍不适,怕你一时疏忽了。既去过了便作罢,你得尽快养好了身子,才好伺候皇上。”
元春又拜了应下。一切行为举止皆是合礼,任何人亦挑不出半点的毛病。只是旁边坐着的一个贵妃,饶有兴致瞧着还轻笑了声。
皇太后、皇后娘娘同时朝那贵妃看去,偏这位贵妃浑然不惧,她竟与房里所有人表现皆不同。
浑不像是宫里守规矩的后妃。
只是太后、皇后侧目看了皇帝脸色,都未当场训这位贵妃。
元春亦用余光打量,心中羡慕着。到底是漠北王的亲妹子,漠北王手里几十万大军便是这位贵妃娘娘的底气。
太后娘娘面色僵硬地让元春起身,也不再跟元春说别的话,只让嬷嬷将外面雪里站着的依次领进来‘叙话’。
禁宫,禁宫,处处得小心。
就和这殿里一般,虽然金碧辉煌,却狭窄拥挤。总给人压抑的感觉,只要呆在这里就不能大口呼吸,像是嘴鼻上盖上了一块厚厚的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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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听是后宫,这一个个殿还不如大观园里的随便一间房子宽敞舒适。想到这,元春心里一时又悲起来。
等皇帝的所有妃嫔在皇太后这边行了礼,皇后再得稍叙几句才起身。
随后便是去皇后的寝宫,由贵妃、妃、嫔等向皇后娘娘依次行礼。
皇宫上空的雪,一片一片落着。
宫中重礼,元春也不知自己每天得行多少礼。
每日五更,天还未亮便要被宫女叫醒。哪怕昏昏沉沉,但还是立刻爬起来,用隔夜的冷茶漱口之后,垫几口点心,就让侍女搀扶到旁边梳妆。
若是稍慢了,宫里的嬷嬷少不了急催,甚至跑皇后娘娘那里告一声。在天色黝黑中,便得赶到皇后寝宫,再由皇后带领到皇太后这边跪安、问好、行礼。
皇太后这边请了安,再回皇后处请安行礼。如此反复周折,等所有礼行完又各处叙过话,此时已近晌午。
勉强在自己房中用了冰冷冷的膳食,脑袋还是晕沉沉地。午间在垫着软褥的榻上小憩一会,等手里的暖手炉冷了也才醒。
再去一趟东边瞧了老太妃,伺候半晌。后晌时间,又回太后处跪安行礼。
今儿倒与往日不同,今天宫里大宴。以往这时间去皇后那请安后便能回自己住处用膳、沐浴,等待翻牌子了。
今儿行了礼,还得参加大宴。就在乾清宫‘正大光明’的匾额下,刚行过礼的贵人、答应、常在们早早过去规矩等着。
然后是妃、嫔,再是贵妃、皇后等人。
当元春与诸妃到时,宫殿里站满了人,一个个就同木头一样直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知道,自己也即将成为这样的木头,只有等皇后到了,等宫里太监奏请,才能走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座位继续站着等待。
元春满眼看着那些嫔、贵人在给自己行礼,满耳听着她们一声声拜年的吉祥话。
都是好看的人儿,都是好听的声音,都是贴心的好话。
她却感受不到半分吉祥如意。
稍等片刻,贵妃来了。元春顿时换上笑颜,再同诸妃领嫔、贵人、答应、常在们给贵妃拜年行礼。
等皇后到,由贵妃领头再依次行礼。
等皇帝到,由皇后娘娘领头继续依次行礼。
恰到吉时,乐起,入座。
然而,元春却知道,宴会中还有数次跪拜、十数次礼等着要行。
皇帝敬酒,后妃们得离座下跪行拜礼;
皇帝敬完酒,后妃们得按品级依次回敬,再行礼;
……
等宴会散时,元春已身心疲惫。正要回宫时,却有一人叫住她。
“明儿是你生日,你们家的人都要过来,我也不好去吵你。虽然有时挺恶你的,却在这宫里也单只有你能同我说得几句话。想着今儿也算你寿日,送礼也合适。”
叫住元春的便是漠北来的贵妃,只见她说着便拿出一个大燕与漠北风格融合的银镶珊瑚松石流苏钗。
第342章:元春的一日(下)
元春谨小慎微惯了,待谁都和善。即便是眼前这位素来跋扈的蒙古贵妃,她也能和气相处,只是这种和气中多是谨慎的顺受。
跋扈的人本该瞧不起习惯顺受的人,却也无人知晓眼前蒙古贵妃的跋扈,也仅是在皇帝后宫里稍稍破格逞能。
相比在漠北的自在,禁宫给蒙古贵妃压抑不比时时刻谨小慎微的元春少。
元春年少在贾家时也习惯许多规矩, 这些规矩是漠北来的贵妃难习惯的。不过是,一个行百步,一个行五十步。
元春行礼收下又道了谢,才瞧着这位贵妃娘娘轻叹一声后离开。只是不知道这一声,叹的是谨慎的元春,还是贵妃娘娘自己。
元春拖着疲倦的身躯回了自己住处,住在偏殿有几个相熟的贵人、常在跑了请安。又一番折腾应付过后, 才捡着殿里的糕点、果子充了充肚子。
不曾想,入夜后却听得侍寝的口谕。
“该是听了太后娘娘今儿提了一嘴。”元春苦笑着,强打精神准备洗沐。任由侍女洗净、扑面,一切过后,才有专职太监提了一件黄稠子的大氅将这年轻妙曼的胴体一裹。
随后便觉双脚腾空,太监的手儿规矩的避开利害处,将裹在大氅里的漂亮女人一处穿行送到了刚五十岁的皇帝榻前。
她见着皇帝已睡下,太监小心解开元春身上的大氅,被大氅遮掩的美景缓缓出现。
那绝对是一副美丽的画。
二十多岁的人儿,皮肤依旧紧致粉嫩。特别是那一道道的曲线,仿佛是身为艺术家的造物主还未勾完的圆形。
多美啊。
放眼所见,最值得瞧的就是那圣洁的白色牡丹花。
可谓: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两朵白牡丹的品相不大不小,既大气雅洁又不像芙蕖少了情韵,既艳丽妖娆又不像芍药过分柔弱。
若将水上的芙蕖比作样貌清秀的修道女尼,那么秾情丽质的芍药便是体柔腰娇的弄姿女伶, 而牡丹则是华丽高雅、自小尊优的大家闺秀。
白色的牡丹花貌正圆、丰满多瓣, 一片一片拢着中间的蕊儿, 在洁白无暇的花貌里添上点点鲜艳颜色。牡丹不仅花美, 她的茎秆也是粗壮有力的。即便茎叶下那黑色的角影, 亦是那样的刚强。
这两朵白牡丹花也合元春的气质。
人如花貌,她是雍容华贵、端庄得体的。
也正是这点,才会被皇后所看重在宫里作了要紧的女官。所以,相比元春脸上的美,其实更美的是她的身段与气度。
只是皇帝躺在那里,对这些美丽漠不关心,甚至没有多瞧几眼。只淡淡点头示下太监们退出房间。
“上来吧。”夜里真龙言语。
上龙榻亦是有讲究的。
元春感受殿中的冷意,却也没有急忙忙地乱闯。低头垂目,细心寻着龙榻上皇帝双脚所在。从被子与褥子间寻到一条隙缝,在不揭开被子的情况下顺着真龙天子的脚爬了进去。
并头后,再感觉片刻温暖,此间无需赘言。
不知多少呼吸,元春亦躺在被褥之间安静等待。只听着皇帝淡淡说了几件关于贾家的事情,她一一小心应着。
门外敬事房的总管太监在房门外跪倒,拉长了调子,高声唱道:“是时候了。”
榻上的真龙天子淡淡唤到:“来。”
元春冒着冷,就这般小心翼翼地爬出被子,静立在床前。进房的太监顿时拿上前面裹着她的大氅再次包住了元春,驮着仍送回宫去。
她静悄悄的被送来,又静悄悄的被送走。只受几个呼吸的温暖,在龙榻上硬捱了时辰,如今便呆呆瞧着天上冷清幽暗夜色。
此时虽停了阵子雪,却已是午夜。
被包在大氅里的元春心里却想着:明儿五更前便得起来,今儿又只有两个时辰可睡了。
再无其他可想。
亦在同时,宁荣两府里灯火通明。到处挂着的彩穗宫灯全是喜庆模样,好热闹的贾母老太太戴着眼镜乐了一晚,李婶薛姨妈二位亦陪了一晚热闹。
老太太房里的琥珀手持美人锤则给老太太敲了一晚的腿,对面的戏亦唱了一个晚上。
外头,处处响着炮仗声,似乎要将整个天穹给震颠倒。
有捱不住的丫鬟婆子们,早早寻了地方打盹去了。老太太见宝玉领着几个小丫鬟离开,便问起:“袭人怎么不见?她如今也有些拿大了,单支使小女孩儿出来。”
王夫人忙起身笑说道:“她妈前日没了,因有热孝,不便前头来。”
贾母点头,又笑道:“跟主子,却讲不起这孝与不孝。要是他还跟我,难道这会子也不在这里?这些竟成了例了。”
凤姐儿忙过来笑回道:“今晚便没孝,那园子里头也须得看着灯烛花爆,最是担险的。这里一唱戏,园子里的谁不来偷瞧瞧,她还细心,各处照看。况且这一散后,宝兄弟回去睡觉,各色都是齐全的。若她再来了,众人又不经心,散了回去,铺盖也是冷的,茶水也不齐全,便各色都不便宜,自然我叫她不用来。老祖宗要叫她来,我就叫她就是了。”
贾母听了这话,忙说:“你这话很是,你必想的周到,快别叫她了。”
且说宝玉心里痒痒难耐下了楼,只见廊下贾蓉、贾琏、贾赦并贾环、贾琮、贾菖、贾菱等人一处热闹。
这样场面,平日里也难得一见。特别祖孙三代里,贾蓉与贾赦并不怎么来往对付;贾环、贾琮等性子也怪异。
这样几人聚在一处推杯闲聊,确实罕见。
宝二爷招呼声,唤出小蓉大爷直往夜色里去说事。
翌日,五更。
蓉大爷被蓉大奶奶摇醒,他瞧着房里火光,眼睛难得睁开。
“什么时间了?”
“寅时初,大爷快起来吧,还得进宫给家里的娘娘贺寿了。”
哪有凌晨四点没到就起床的,蓉大爷只觉得一边的脑袋隐隐作痛。轻轻拍了拍,定眼一瞧却见着蓉大奶奶已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换上了命妇服。
凡进宫者,皆按品大妆。夫人品级随丈夫,随着蓉大爷官职上升,可卿的命妇服也换了一种颜色。
一晚上闹到三更子时,现在五更寅时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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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不住,却也没办法,只能迷迷糊糊起来闭着眼让丫鬟给自己更衣裳。
外面天色黑漆漆一片,宁荣两府外排满了高挂一盏盏灯笼的轿子。随着领头的八人大轿起来,浩浩荡荡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
偏偏谁也不知宁荣两府的高高兴兴去,宫里的娘娘私心里却是又喜又悲。
因能见到家人而喜,因往后再难见家人而悲。
且算是用一个女人的贞操与一辈子,换了两府一时的荣华。
“蓉哥儿。”
蓉大爷才听了呼召声,顿时清醒来。瞧着帘后显现的人影儿,讪讪回道:“娘娘有何交代。”
“蓉哥儿昨夜没歇息好吗?”元春好奇问道。
这个……算是没歇息好吧。毕竟用前世的话说,也算是一串炮仗打了两年。
贾蓉回道:“昨夜家里热闹,又是除夕,倒有些累着了。”
“蓉哥儿可要养着好身子,如今家里单你一个出息的,莫要过分受累了。许多事儿,也好请宝玉、琏兄弟他们去做。”元春款款说着,“昨儿圣上说了些贾家的事情,蓉哥儿可需谨记着。有些事儿不是咱们家能参合的,安分在水利营田府办事才好。”
蓉大爷听了,稍愣。能让皇帝特意敲打元春,估计是太子殿下还在背后搞事情,这货色不会真想把自己调任乾清门行走吧?
贾蓉皱着眉头,乾清门行走虽也属侍卫,却不归领侍卫大臣所管。上头管着的人,是御前大臣。而如今的御前大臣,乃是太上皇第二位皇后的内侄子。
当今的皇太后乃显德皇帝生母,亦是太上皇的第四任皇后。
太子殿下还是借着太上皇的势,偏太上皇与皇帝又争辉。只是,其中许多关系也很复杂,元春与两府也是沾太上皇与老太妃的恩。
如今贾家想躲,蓉哥儿却有一种无法躲的感觉。就好像,不支持太上皇就是忘恩,不支持当今皇帝就是负义。
贾蓉想做个忘恩负义的人,可最上头的两位圣人似乎不准他这样做。
狗屁太子尽会给人找麻烦。
“侄儿省得。”蓉哥儿轻声回道,“侄儿只想做好手头的差事,给朝廷育种出更高产的粮食、更便宜收割的好米。”
他这会是皇帝、太上皇两边任何一点都不敢,谁晓得这宫里的嬷嬷和侍女是谁家的眼线,守在的外头听令的太监又是哪个的亲信?
甚至连忠顺亲王的名号也不敢说一嘴。
独善其身,难啊。
蓉哥儿听了训言,早早从里面出来。留下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太太尤氏、蓉大奶奶几个身加诰命者在元春这里领宴。
“蓉侍卫请留步。”还未出宫,蓉哥儿便听得一个面部虚肿的无须男子叫唤。
“这位公公……可是哪位贵人有话要交代?”
“毓庆宫请。”
蓉大爷只听了这四字顿时懂了。大过年的,太子殿下不在太上皇跟前伺候,把自己叫过去做什么鬼劳子?这些心思,他倒也没表现。笑讪讪地说道:“进了宫,尽忘了去东边给太上皇与太子殿下请安,实在疏忽。”
公公回道:“今儿不必寻常日子,蓉侍卫不去那边叨唠还好。这会子是殿下有事召待,快随着过来罢。”
贾蓉干笑着,实在不想去。
大过年的,坏心情了。而且毓庆宫什么地方,那里是太子殿下的住处,什么寻常人好去的吗?偌大一个皇宫里,万一被人设了套,被迫绑上了某一艘船可糟糕了。
虽然这样的概率很小,可蓉哥儿还是这么想。也许太子殿下做不出这种事情,可换了贾蓉他自己来,为了某些目的定会想这样的手段。
假意将人召进宫里,面对好色者便安排一位美人儿设计勾引,面对好财者便设计宝物遗失。
想设计一个人,在这样封闭的环境里,实在太容易了。
“蓉侍卫,快这边请。”
贾蓉又看了这位公公一眼,对方似乎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意思,只好叹气随着。
穿过长长的宫墙夹道,转进毓庆宫去,公公还请着蓉哥儿往后边走。
“不好进去罢。”蓉大爷停下脚步,问道:“某在殿中等殿下便好。”
后面可是太子殿下的内院,里面可住着太子妃与一众太子姬妾,这哪是能乱进的地方。
公公笑道:“蓉侍卫莫要担心,殿下正在里面等着了。殿下晓得蓉侍卫在娘娘那边不得领宴,才特意邀了来这边吃小宴。”
原来是吃席啊。
来都来了,已到这里。蓉大爷也只能苦笑着进去,与公公道:“还请公公领路。”
果真,随着太监穿了殿,便听里面有人问:“蓉侍卫可到了。”
里面人见了贾蓉身影,又忙进里面报名去了。随后,蓉哥儿便见着太子殿下出门来,这货色脸上挂满了笑容。
“蓉哥儿可算到了。早料得你今儿会进宫,一早就叫人在外边守着,还真让我截了道。”太子殿下呵呵笑着,又道:“快进来,酒菜都已备齐,就等你了。”
不想参合,不想亲近,偏最后却道了毓庆宫吃酒。
这算什么事情哟。
蓉大爷脸上挂着笑,心里是苦的。才进了门,又慌忙行礼。
太子殿下搞什么啊,这房里竟不是分桌开宴。
最关键是房中,他还见着了一个容貌脱俗、气质端庄的年轻女子。年轻女子的身边,还坐着曾见过几面的四公主殿下。
等级尊卑是宫里最看重的,也是皇家最看重的。哪有在这样场合,臣子与皇子能够同桌吃酒。这岂不是坏了规矩。
最要紧的是,他怎么也没计算到四公主殿下也在这里,旁边哪位恐怕就是太子殿下的太子妃了。
突然的一下,蓉大爷心里还真有点茫然无措。
“今儿只算是家里小宴,哪里要那些规矩。你快起来罢。”太子殿下给四公主打了眼色,脸上颇有得意,只请蓉哥儿快入座。
第343章:晚上到怡红院
蓉哥儿揣摩着太子殿下今儿的确切用意。
四公主殿下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到毓庆宫来的,太子妃也不是寻常人可见得面目的。连同样出自贾家的元春,蓉哥儿过去时都要隔着帘子问话了。
更何况是身份更加尊贵的太子妃。
太子殿下见他不自在,随口笑道:“毋需拘着。在这宫里,蓉哥儿尽管当是家里一样。”
狗屁话,谁要当了真,谁就是天真的傻子。
蓉哥儿恭敬回道:“殿下厚待, 下官受从若惊。只是场面实在不适,下官又是一位莽撞粗人,这样传出去不仅害了下官亦也损了殿下名声。”
今儿毓庆宫的宴到底不合规矩,蓉哥儿也有了理由拒绝。摊牌了,不装了。
太子殿下却不计较这些,笑道:“蓉哥儿在十三叔府上时可不是这样的, 咱们今儿也能称得家宴。且不论以往皇家与贾家几代的交情, 蓉哥儿媳妇还是十三婶的干亲女儿, 沾亲带故咱们也算一家的了。”
皇家有交情?皇家也论亲论故?
前废太子、义忠亲王、义勇亲王等人还是皇家人了,怎么不见论亲论故。
然而天底下的规矩,素来是上层人掌握着话语权。只要对方权高,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蓉哥儿也反驳不得,更不能当面冷了太子殿下的热情。
他脸上僵硬笑着,倒是四公主瞧了出来。
四公主走来,笑道:“虽是正月里私下小聚,却还是得顾忌一些。太子哥哥只想着与姐夫亲络,却不知这般举措更让姐夫不适。不如你们在这边喝酒,我与嫂嫂往隔壁去。”
太子殿下这会倒没说其他便同意了。只让蓉哥儿心里疑惑,如此在这与太子殿下同桌喝酒,也未说其他要紧事,只闲谈几句推杯换盏。
以至于他从毓庆宫出来,也还没相通缘由。
就单纯只是正月拦了他过去喝几杯?还是做出样子, 告诉宫里另外一位皇子,贾家入了太子的阵营?
如果是这样目的, 太子也未免太天真了。
他正想着,后面突有一侍女追来。
……
蓉大爷才出宫门不久,贾母领邢夫人、王夫人、尤太太、秦奶奶几人也出了宫。一并至至宁府祭过列祖,又往贾母院里行礼。
方各自散去。
宁国府里的蓉大爷却瞧着手中笔杆发愣,坐哪里好一会也没写出东西来。都是可卿出的瞎主意,偏要给四公主殿下送什么本子,哪里有那么多合适的故事可抄。
可卿笑道:“真真可巧了,进宫朝贺大爷还能路上遇上四公主。早些时间,她也曾给我说过,倒没想着当面找大也要本子了。”
蓉大爷将笔一摆,哼道:“不写这劳子了,懒得惯着她。”
“大爷打哪去?”
“回房睡觉,一宿才睡了这么点时辰。困得很。”
蓉大奶奶听闻羞涩一笑,也跟着进房去。
“你进来作甚?不去西边陪着老太太?”
“老太太歇息着,只留了李家婶娘与薛家姨太太在跟前说话。”可卿眯眼笑着,道:“今儿我也困极了,趁着这会时间打打盹。”
你还困极了?蓉大爷瞧着秦可卿的样子,那鹅蛋脸上浅浅勾着的笑,分明是还渴望着神清气爽。
大爷撇了撇嘴儿,进了内室上去便睡下。
好在后来的可卿小娘子也老实,像只猫儿般依偎在那里。能让蓉大爷感受着温暖,又没其他的动静。
嗯,挺好。
悠悠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已经黄昏时间。天色是灰蒙蒙的,鼻尖闻得是香喷喷的。房间里虽掌着灯,他也瞧不清怀中人的样子。
因为女人的脸朝在另一边,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后脑勺。
不过蓉大爷晓得是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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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女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他的手能分辨得出。可卿还没醒,像是一只正做着美梦的小猫咪,让人忍不住轻抚逗弄。
“醒了?”
“醒一会了。”蓉大爷笑着道。
“大爷饿不饿?”
“饿了。”蓉大爷如实说着。
“快起来罢。宫里的午宴也没吃头,该唤丫头们送饭菜来了。”秦可卿嗔道。
“咱们先吃些点心填填肚子。”
所谓:睡一觉养精蓄锐,从梦中醒一柱擎天。
蓉大奶奶闻言,脸色更媚。
恰此时,外头的丫鬟听了声响顿去拿饭菜。
再回时,只瞧得天色全黑,夜色里不时有一两个星从银河里划下。在漆黑的夜晚里,带着或红色、或白色的光尾。
像是一条条龙,又像是一条由无数星辰组成的庞大巨龙。
狰狞的巨龙,呼啸着刺入夜空。
那点点的星坠下,或轻飘,或硬朗。有时一两个星,有时好几个星,同时飞落,使静寂的夜空微颤,使万星一时迷乱起来。
它们是巨龙的须,巨龙的尾。
凶猛的巨龙在夜空里横扫猛进,让黑夜为之颤动,给天上星辰一些光热的动荡,给黑暗一些闪烁的爆裂。
所过之处,空中风起云涌,地面山摇水荡。
伴着两声嗖的声音,一道道白光从地面飞出。砰地,它们在空中绽放,五彩缤纷。
是烟花。
一切是那么的巧,烟花炸裂在空中巨龙的爪子下、腹部下。
仿佛全世界受到感应一般,一家家的园子里射出道道白光。它们奋力的挺进,狂悦似的把天角照白了一条,好像刺开万重的黑暗。
声响不绝于耳,是大年初一最喜庆的样子。空中炸裂烟花留下多少白雾,让夜色也朦胧了。然而一家家的却像竞赛一般,拼尽全力想让烟花飞射得更高更壮美。
最后的奋进,是宁国府的烟花。
砰~轰隆,透出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合着天上咆哮的巨龙,在它的大嘴前逗留一些乳白的光。
余光散尽,黑暗似晃动了几下。
静静懒懒的群星又复了原位,巨龙与烟花皆消散不见。
等蓉大爷吃上饭菜时,饭菜又重新热过。不过他依旧吃得很香,也吃得很多、很多。
第二日,蓉大爷起得很早,满面笑容地去书房编故事了。
宁荣两府里,王夫人、凤姐儿、可卿等人天天忙着请人吃年酒,那边厅上院内皆是戏酒,亲友络绎不绝,一连忙了七八日才完了。早又元宵将近,宁荣二府皆张灯结彩。
十一日是贾赦请贾母等,老太太过去随便领了半日;次日蓉哥儿又请,老太太在宁国府携着可卿乐了一天半夜。
“偏心病,无药医。”贾赦愤愤说着。
蓉哥儿不回,害贾赦自讨了没趣乘夜离去。
接后几日,两府老爷奶奶连日被人请去吃年酒,没一日停歇。
至十五日之夕,贾母便在大花厅上命摆几席酒,定一班小戏,满挂各色佳灯,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
“蓉哥儿,晚上到怡红院罢。”宝玉如此说着。
第344章:怡红院丫鬟随你挑
“今儿忙,改日。”
宝玉听了,眼巴巴看着蓉哥儿,心里好不是滋味。除夕夜里求了许久,蓉哥儿也是如此回的。如今半个月过去,他还是用这般话搪塞。
要不是实在没得办法,他又何苦来求蓉哥儿。
自从几个月前蓉哥儿在怡红院里呆了一日后, 麝月、秋纹也不愿和他亲近了。便是平时戏闹,两个丫头也稍有避嫌没了往日亲密。搞得麝月、秋纹二人不像是怡红院的丫头,反像是宁国府来的丫鬟。
宝玉委屈道:“蓉哥儿也晓得我身上的毛病,勉强依仗那日记忆度了这些时日。这月来,实在郁闷难耐,蓉哥儿帮我泄一泄罢。”
“别乱说。”蓉大爷忙捂住这家伙的嘴儿,泄一泄的话也是能随便说的。万一被人听了去,还不得以为本大爷和宝玉有什么偏好了。
本大爷堂堂正正的男人,可不是那等偏好人。蓉大爷皱眉道:“宝叔要憋着闷着,可让丫鬟熬药吃了。过得一晚,明儿起来定是神清气爽。”
宝玉也不是不知道,照着蓉哥儿给的方子吃一味,那样也能让自己施展片刻威风。只是那些药理到底无趣,完全提升不了内心的兴致。
身子兴奋一晚,脑袋却依旧苦闷。若是蓉哥儿帮忙,不仅身子兴奋,脑袋精神全是抖擞的。
那兴致最好。
宝玉苦恼道:“我何尝不明白。自个的身子,我自己最是了解的。今夜园子里的姊妹们全陪在老太太身边取乐,怡红院的几个婆子也在难得不守在院里。蓉哥儿便随我去罢,那里的丫鬟随你挑择。”
“什么毛病。”蓉大爷将袖子上宝玉的手扯开,细声道:“都是你院里的丫鬟,一个个贴心照顾你。宝叔如此对待,岂不寒了她们的心?”
“连自个也救不得了,哪里还能管得她们如何想?”宝玉的眼里比以往少了许多的光芒,轻叹一口气道:“我也知自己病得重了。这般下去也不是长久法子,如今也是没办法的。”
“怎么就没办法。”
“我昨夜梦见了打发到庄上的李贵, 也梦见了那个早死了的红尘贼子。”宝玉侧脸瞧着夜色, 惆怅说着:“梦里是那么的离奇,又是那般的欢乐。他们前后站着,我像是被……”
“打住。”蓉大爷被吓了一跳。忙拉着宝玉进入黑暗夜影下,挑着眉道:“好端端怎么还梦他们两个了。”
“空得久了,房里的丫头们又惹不出火来。哪怕蓉哥儿这次挑了晴雯和袭人,我也是愿意的。蓉哥儿快帮帮我吧,不然……我担心自个又止不住那样的念头。”宝玉如此说道。
“这……”
搞什么鬼啊,怎么就这么多毛病了?掰不正吗?
蓉大爷咬着牙。都说人的大脑是最奇怪的东西,不仅奇怪还是奇特的,竟能让宝玉产生这样的心思,让宝玉变成这样的性情。
宝玉拉着脸说道:“上次的事情,在亲戚家里传了一遍。若再生一次,只怕要传遍神京了。我自是不在意自己名声的,可要让老爷知晓我旧癖复发还传便京城,只怕老爷要急着从琼州杀回京城来把我打个半死。”
你也知道?
别人养伶取乐,宝玉倒好竟产生供别人乐的癖好。贾政如何能受得了?不说贾政了,就连蓉大爷也受不了。真要传遍了京城, 贾家两府也真成了外人的笑柄了。
只是进怡红院的事, 要传了出去,一样也会成外人口中的笑柄。甚至还毁了蓉大爷自己的名声,名声啊……
蓉大爷皱着眉头,突想起什么不停琢磨着‘名声’二字。
好名声这玩意是极好东西,有时候却也是极坏的东西。坏名声通常是不好的,但有时候却也是有益的。
“蓉哥儿……”宝玉扯了扯贾蓉的衣袖,“你便答应我罢。只需这日,短时日里我定不来烦你。”
贾蓉正在沉思中突被打搅,忍不住狠狠瞪了宝玉一眼。奈何在黑暗中,贾宝玉根本瞧不见他的眼色。
宝玉继续说着:“蓉哥儿应了罢,往后我定老实呆在府里,不出去浪荡。也不给家里惹祸端,不取招惹外面的人儿。”
“……”蓉大爷犹豫许久,真怕不可控的宝玉突然弄出什么事情来。无奈道:“近日家里忙,等过阵子再说。宝叔今夜先回院里吃药试试,若再无法,往后再议。”
“蓉哥儿应了?”宝玉听了这语气,顿时大喜。只要有个盼头,他是不在乎是今夜还是明夜。脑海里一想到那日情景,小宝玉便忍不住抬头望天。
兴起了。
宝玉急忙道:“可说好了,下次蓉哥儿可不准失约。”
“……”
宝玉乐呵呵走出黑暗里,都来不及唤上身边的几个小丫头,急急忙忙仰着脑袋往怡红院去。好久没有过现在这会的感觉了,身子滚烫,心儿也滚烫。
贾宝玉心欢大喜,已在心里盘算趁着这会性子该去给哪个好看,又计算那日等蓉哥儿过来要如何设计。
兴奋,跃跃欲试,欣喜欲狂。
蓉大爷望着这家伙背景,无奈摇头。款款回了廊里,廊下众人正乐着。倒不见贾赦踪影,问过才知。
原来老太太也请了赦老爷,赦老爷略领了老太太之赐,也便告辞而去。老太太知他在此彼此不便,也就随他去了。
这会儿,贾赦自在家中与众门客赏灯吃酒,自然是笙歌聒耳,锦绣盈眸,其取便快乐另与这边不同的。
蓉哥儿笑道:“琏叔怎没往大太爷那边去?”
贾琏是个和善好说话的,听蓉哥儿打趣也不恼。笑道:“你还不知那老爷,这会子热闹都是各部的官员。又有不少外头请来的妓子,我过去岂还像话。他们热闹他们的,咱们在这里陪老祖宗也好。”
蓉哥儿点头道:“是该如此。”
又问:“那边进的都是哪些人?”
贾琏撇嘴回道:“无非就是钦天监、户部、礼部、光禄寺等地方的官。也没几个富贵的正经人,全是惦记着老爷手头的古董东西,又贪咱们家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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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贾琏也瞧不上今儿去贾赦院子的那些官员。蓉哥儿好奇道:“这样日子,怎么雨村没来?”
贾琏哼道:“不来还好,如今贾大人可是补授大司马,一部之首的要员大官,哪里还需去老爷那里讨领。指不定他这会又攀上了哪个更利害的人物。”
“琏叔还在气上次石呆子的事情?”蓉哥儿轻笑了一声,又想起上次贾雨村办宴时贾赦也没去,再问:“难不成最近大太爷与雨村闹红了脸?”
“哪个晓得。素来只有老爷吩咐我做事,我哪敢打听老爷的。”贾琏闷闷道,狐疑看了蓉哥儿,道:“你怎么关心上贾大司马来了?”
“仅是好奇罢了。往日贾雨村与大太爷亲密火热,还以为元宵夜里会过来热闹一番。”蓉哥儿嘿嘿笑一声,转移话题道:“听闻家里正在给琏叔寻个恰当的二房奶奶?”
说起这话题来,贾琏心里顿一片火热。
男人最喜欢的事情,自然是多交往几个的美人儿。他笑了两下,又狐疑盯着蓉哥儿。道:“你不回又打什么主意罢。”
咳咳咳……
“琏叔将蓉儿当作什么人了。”
贾琏翻着白眼,郁闷道:“蓉哥儿房里这么多女人还嫌不够?那夜叉……她连平儿都带你们东府去了,竟一改往日的醋坛子样。”
一想到这里,贾琏就说不出的郁闷。
怎么地,以前做琏二奶奶时,别说纳妾了,连平儿都不让碰。现在凤姐儿去了东府,不仅将平儿送出去了,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蓉哥儿在东府浪荡。
世上最大的不公就是双重标准对待。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算什么事情啊。
蓉哥儿看着琏二爷郁闷脸色,尴尬笑了两声。道:“我也是听了凤姐说的,似乎大太太早有了人选。”
“还不是她打了岔。”贾琏闷闷不乐说着。叹了声,道:“尤家的亲戚,我也见过两面。那二姐也是个标致人儿,气性也好,比府里哪个也不差。偏她不准,硬是要搅黄了这事。”
“琏叔见过尤家二姨?”蓉大爷眉头一挑。他不是信不过贾琏,而是深知尤家二姨性子。这人为了攀枝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再得尤家老娘指点,这……
贾琏遗憾回道:“早些时间去你们东府吃酒时,远远瞧了见过两次。本来那二姐进了西府,也是亲上加亲。可惜了这桩好事。”
不是私下相会就好。蓉哥儿问道:“琏叔可知尤家二姨是许了人家的?”
“有这事?”贾琏一惊,脸上遗憾之色更甚。
琏二爷素日既闻尤氏姐妹之名,恨无缘得见。虽远远瞧过几眼,也涎尤氏姐妹之色,更恨不得挨身。本来尤家老娘与大太太都已谈好,只待择日作宴。哪里想到突然杀出个王熙凤来,这夜叉竟破天荒在太太面前闹腾一阵。
活生生将美事给搅和了。
“正是了。想来凤姐也是因这个打岔罢。”蓉哥儿给王熙凤辩解了一句,又道:“最近倒是闻得凤姐又做主寻了个漂亮人,气概是一等一的好。家里以前也是在朝里做官的,身世清白,贤德有礼。正找机会明儿带来给老太太过目了。”
贾琏不信,道:“朝里做官的家里女孩,哪里肯到这边来二房。”
蓉哥儿道:“尤家以前也算小有富贵,只是后来因事没落了。尤家的有望将尤家二姨送作二房,其他人家如何不肯?咱们这等人家虽只算中等,比不得那些如日中天的大贵人府,比其他人家却好得多。琏叔要寻个品行样貌皆优,算什么难事,何必可惜尤家的。”
贾琏想了想,似乎也对。脸上顿时挂起笑容来,侧脸看着蓉哥儿,打听道:“你可得了更详的消息?那人家姓什么,多大岁数,是哪里人?”
“那人姓许,姑苏人。世系远祖乃晋代许皈,他们家那支是许皈之子许询的后人。
其父曾是礼部官员,八九年前被革了职,一直未被复用。几年间,许家便败了。凤姐儿说的那人当时才八九岁,来不及许人家,从此便没过上一天像样的日子。许家的夫人也没有算计,全靠典当度日。这几年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又上京来寻求往日的亲友家接济。”
“她如今住哪?”贾琏问道。
“何故管那些。等明儿凤姐儿领着给老太太去瞧考,明儿小红带着琏叔远远瞧那姑娘一眼。到那时,琏叔再计算好坏,点头还是摇头。”
贾琏乐了一阵,连连点头。
贾蓉见琏二爷喜色,因夸说许家姑娘如何标致,如何做人好,举止大方,言语温柔,无一处不令人可敬可爱。
哪想正夸着,琏二爷突然变换脸色。皱眉道:“这位许家的女孩,该不会又是与蓉哥儿从小玩到大的罢?”
“我都没见过了那人,是听凤姐与平儿说的。”蓉哥儿撇撇嘴,道:“我哪里有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儿,也就曾经的蔷哥儿作伴。”
贾琏闷闷哼一声:“蓉哥儿与蔷哥儿打小跟着凤哥儿去打战,怎么不是从小玩到大的。说不得在昔日的凤哥儿眼里,你们还是青梅竹马。也难怪会闹出这事来,倒是我横插了你们好事。”
鹅……还有这样的事?
我怎么不知道?没半点印象啊。
不过,以凤姐儿的性子,她确实能做出那种领着几个男孩儿去掐架的事情。难道我从小就是凤姐儿身边的狗腿子?
真是没出息的东西,好在本大爷后来扳回一城。
不,常常夜里扳回好几城。
蓉哥儿讪讪笑着:“往日莫要提了,咱们一家人往后面看才对。尤家的二姨也不适合琏叔,她身上还有着婚约未履。许家的姑娘清清白白、知书达理,真真的大家闺秀。”
贾琏听了此事,计算到明儿再打算盘。也离了蓉哥儿,寻贾菖、贾菱几人玩牌去。
又不知多久,夜更深。
宝玉抖擞而归,脸上竟是笑意。恰逢戏歇,楼上楼下夜宴再起,蓉大爷亦也上楼去敬酒献元宵。
第345章:蓉儿快进来
贾蓉登楼上奉第一碗元宵,虽然只有三五个,圆滚滚地元宵却占了整个碗儿。到了门前,手上奉着的一碗才由蓉大奶奶接去,一路相传终至老太太贾母面前。
元宵夜里食元宵,食的是传统与好寓意。
偏得这夜,除了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 其余人家不论富贵所食元宵全无太大区别。多是以黑芝麻、豆沙等做馅。
远在南省的段浪,今夜吃的却是小拇指大小的小汤圆。这种小汤圆里面无馅,配上一勺糯酒,倒也是可口好食。
只是段浪此刻手中的碗里,清水弯弯浮着不少小汤圆,里面既无增味配料也无糯酒。段浪每次一口,便要喝上一大口清汤送下。不然,寡淡无味的小汤圆实在难下咽。
“正月好时节,却辛苦大人在这偏僻地方受苦, 小……”
段浪摆手挥停,道:“再有四五十天,江南早稻便要育苗,时间不等人。其他豪族地绅的田地已经修好了水渠,这些苦寒偏僻的山地也要加快进度通水。多一片田灌溉,来年就少一村人饿肚子。”
另一人回道:“素来是富者占富地,贫者耕贫地;富者本该更富,贫者亦该愈贫。神京城的那位竟要改贫地做富地,只怕咱们前脚才给贫地通了水,后脚这些地就被乡绅们夺了。反倒是好心办了坏事,咱们欠下的水泥钱,以后哪里能还得上。”
段浪皱着眉头放下碗,道:“谁夺了地,谁就代还银子。此事大爷早有计算,只要他们不卖地,这些水泥就当是低价买来的。只要开出的新地够多,又有水利灌溉, 粮食必然增多。”
那人又道:“那位大爷是图个什么劳子, 白花花的银子都不赚,天物水泥就这般半送半卖给了荒凉地的老农修渠。随便换一个大族里,不知要赚多少。还害咱们也跟着受累。”
段浪瞥他一眼,款款道:“你若不想呆这,尽管回县城去,本官也没强求你留下。”
“小的只是为大人抱不平罢。哪个作县太爷的不是银子哗啦啦的进腰包,大人来这里多久,身上的衣裳都烂好几个大洞也没得钱换新衣。”
“大爷的大志,岂是你能懂的。你要能懂,也就不是盱眙县里一个小吏了。按大爷的话说,这叫慈善帮扶。那边送来水泥,地方的老农卖力。只要修好了水渠,原来不得见水的贫地,就变成了可耕种稻谷的好地。”
“大人到底是那家里出来的,才有这般能便宜买来水泥。”
听着这话,段浪却不以为然。便宜买来水泥算什么,只要盱眙县来年田亩、粮食、税收都大涨,那位大爷还会送水泥方子与水泥窑修建法子来。
有了这两个东西在地方做官,简直就是拿到了一柄天剑。
段浪的天剑还需努力, 可圣教白夫人头顶悬着的利剑, 却随时都要坠下。
“他一点也不担心吗?”平安州城里某个二进院子,白夫人望着夜空高挂的明亮圆月。
“那人胆子素来极大。”李羡梅回道。
“略施小计便让咱们圣教在平安州二十年努力白费了。”白夫人成名已二十年,但看上去直如三十许人,樱唇星目,眉枝如画,虽然身前略平,但衣缕飘扬中,仍能看出腰肢细软,体态动人。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我还挺想见一见他。”
李羡梅似乎想起什么令人恐惧的经历,身子猛然一颤,回道:“这样的人还是不见的好。”
谷蚢
白夫人体态轻转,回头过来瞧向羡梅。伸出纤纤玉手,抚上羡梅的脸蛋。多么紧致的肌肤,多么年轻漂亮的人儿。
“你在怕什么?”白夫人紧紧盯着她,似乎想到什么又轻轻一叹。问道:“那丫头这会儿在做什么?”
“妹子自己做了几个祈天灯,这会正在后面放灯,期望这些天灯能将她的心思带回京城去。”
白夫人愣了愣。这丫头真被那人给迷住了。
被那人迷住的,又何止这一个。
蓉哥儿才献了元宵,房里几双眼睛却忍不住地往外面瞄去。老太太吃过元宵,终太太、奶奶、姑娘也吃了个暖。房里稍稍热闹一阵,便到夜班三更。
贾母道:“怪道寒浸浸的起来。”
早有众丫鬟拿了添换的衣裳送来。王夫人起身陪笑说道:“老太太不如挪进暖阁里地炕上,倒也罢了。这二位亲戚也不是外人,我们陪着就是了。”
贾母笑道:“既这样说,不如大家都挪进去,岂不暖和?”
王夫人道:“恐里头坐不下。”
贾母道:“如今也不用这些桌子,只用两三张并起来,大家坐在一处挤着,又亲热又暖和。”
众人起了席,媳妇们忙撤去残席,进暖阁里面直顺并了三张大桌,又添换了果馔摆好。贾母让薛李正面上坐,自己西向坐了,叫宝琴、黛玉、湘云三人皆紧依左右坐下,向宝玉说:“你挨着你太太。”
于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中夹着宝玉。宝钗等姐妹在西边,挨次下去,便是娄氏带着贾菌、尤氏李纨夹着贾兰,下面横头是贾蓉媳妇可卿。
贾母又吩咐贾琏将族里家中的爷们亲戚都送回,却独留了贾蓉,只道:“虽然这些人取乐,必得重孙一对双全的在席上才好。蓉儿这可全了。蓉儿,和你媳妇坐在一处,倒也团圆了。”
暖阁不大,此时房里乌泱泱挤着坐满了人。婆子丫鬟也只留个几个紧要的伺候,其他的全在外头候着。蓉大爷才进门,都不知该不该过去坐。
只瞧着可卿坐的横座虽有一空,另一边紧挨着的却是宝钗。
太挤了。
正面上头坐着的则是李婶、薛姨妈,他能看得出此刻薛姨妈虽然在与老太太谈笑,眼睛却止不住的往他身上扫。
薛姨妈想多了,自己再混账也不可能在这样场合里对宝钗做什么呀。老太太与邢王两位夫人,还有那么多小姑姑在场了。
不过,可卿旁边坐着的李纨似乎脸色也有点怪。
“蓉儿快做进来,还愣着作什么。”老太太呼召唤一声。
蓉哥儿方讪讪挤进座去,方才发觉今夜暖阁里座位安排颇耐人寻味。
第346章:薛家宝琴、宝钗
但凡坐宴,席次安排是最内涵的。
偏得巧,今夜里蓉哥儿与蓉哥媳妇竟被安排在了近门的横座上。按贾蓉是次间暖阁里辈分最低的,倒也算合理。另一个同辈的贾兰,则是坐可卿旁边的李纨右侧,再右乃是珍大奶奶尤氏。
然老太太贾母却不在上横头,上横头尊位上是李纨的婶娘与薛姨妈。贾母西向坐着, 她旁边却是宝琴、黛玉、湘云依次挨着。
蓉哥儿稍稍打量了紧挨贾母坐着的宝琴两眼。这姑娘确实丽质,面色白里透红,欣笑嫣然。他也没多瞧,只看得出宝琴是个开朗活泼的,与旁边黛玉浑然不同。
其样子容貌,与宝钗等不同,甚至连见过几面的薛蝌也不像。美自然是美的,她的美更见于她的气质。宝琴的气质有些像是前世那天真活泼的可爱中学生,眉眼神情浑不像其他闺秀般小心克制。
宝琴似有所感,亦也回头朝蓉大爷望来。
两人对视,宝琴脸上竟也无男女初见的羞色。浅浅一笑,她便回头过去,与贾母说话。
此番举动实在让人意外,蓉大爷稍移过目光。才见得宝琴旁边的黛玉轻蹙眉头,眉眼间似怨非怨,悲凉委屈眼神如利刃般直刺蓉哥儿。
蓉哥儿轻轻笑着同黛玉点头,却惹来夹坐在邢王两位太太间的宝玉、探春朝他看来。
宝玉轻撅了嘴,探春却好笑地又朝黛玉偷笑。
此间动静虽小,又哪里能瞒得过坐蓉哥儿边上的宝钗,蓉哥儿顿时便感有一手悄悄探来。只见宝钗脸上挂着浅笑,眼神却止不住的往宝琴那上头位置瞥去。
细言暖语轻问:“蓉哥儿瞧什么了?”
声音之低,再无二人可闻。
能瞧什么。只是好奇薛宝琴怎么就坐那里去了。同样一批来的,李家婶娘虽在上横头位置上, 李纹、李绮姊妹二人却也没一个同贾母坐一边的。
邢夫人的侄女也与李纹姊妹等坐一处,竟没在邢氏身边。
偏了宝琴紧挨贾母,真真是将宝琴当荣国府亲孙女养了。
倒也不能这样说。宁荣两府的几个姑娘迎春、探春、惜春都是挨着邢氏、王氏之中坐。偏那一头的,只有黛玉、湘云与宝琴一起。
蓉哥儿知道宝钗素来是不计较这些的, 只是在贾家里,难免会有人将宝钗与宝琴作比较。他想得好笑,轻声回道:“宝姑姑怎么坐这边来了,莫不是被人抢了位置?可不用担心,宝姑姑在我这心儿尖上的位置,是任何人都抢不走的。”
宝钗再不理他,连嘴角勾起的浅笑也没变一下。只是她粉嫩白皙的耳朵却悄悄将人给出卖,渐染了一抹赤红。
蓉大爷却不知,上头谈笑间还有一人忍不住往宝钗与他的身上瞄。
特别是瞧见了宝钗赤红的耳朵,坐上头的人儿心里忍不住怨起来,丫头与这混头子实在没规矩。
暖阁里,最会察言观色的自然要数王熙凤了。
其他人诸如邢王二太太也多应和贾母之言,又只关注宝玉。迎春素呆、惜春素静,这样场合她们都是不怎么说话的。探春则与黛玉说着话,偶尔又同李纹、李绮谈天。
娄氏带着贾菌一味同尤氏、李纨、贾兰闲语。
也独未入座的王熙凤过来,寻上蓉大奶奶说话,顺便暗里揪了蓉大爷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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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梨香院的教习, 带了文官等十二个人,从游廊角门出来。贾母叫唱了几出, 慈颜尽欢。末座的蓉哥儿、蓉大奶奶捧酒按巡一一斟去。
当时,贾母老太太更欢。说戏之外,还不忘介绍蓉大奶奶秦氏。将秦氏嫁入府里,蓉哥儿成婚夜遭遇仙人等全说一通。
俨然把秦氏当是两府福星。
贾母又道:“蓉儿媳妇功不可没。家里总有了个出息的,不像那些老爷只会一味玩乐。蓉儿不仅年前升了品,家事上蓉儿与蓉儿媳妇也打理妥当,往后家里的事儿多该他们年轻人操心。”
此言一出,其他人倒无其他异常。
其中最诡异的,便是王夫人竟面色如常,淡淡应着:“往后家里事,是该她们操心的。蓉儿媳妇、珠儿媳妇,还有凤哥儿该当起任务来。往后过年,合当你们做主了。”
另一个夫人邢氏,却低头瘪着嘴不知道想什么。只听了宝玉声音,邢氏才帮忙给宝玉拿吃的。
其余人倒宽劝了贾母,笑声说着家里总该老太太掌舵才行。
宝钗听了这话,心头却涌出一股莫名的高兴。暗暗里摩拳擦掌,似乎有着什么计算。
宝琴亦是好奇瞧了蓉哥儿一眼,又往蓉大奶奶秦氏端详。
蓉大奶奶面对这情况亦也不卑不亢,同蓉大爷款款给上座的李婶、薛姨妈分别斟了酒。李婶、薛姨妈当下饮了,特别李婶也不忘拉着秦氏说话。
反是薛姨妈喝过之后朝宝钗看了眼,又忍不住幽幽叹气。这蓉大奶奶终究只有一个,丫头的选择实在……
唉!
暖阁里一个个都热热闹闹喝了蓉哥儿与蓉大奶奶斟的酒,便是邢氏、王氏也不例外。
一巡酒完。
凤姐儿见贾母兴高,又提议击鼓传花。再听贾母说了笑话,时辰不早已近四更天。贾蓉才带着小厮们就在院内安下屏架,将烟火设吊齐备。
花炮一响,正月过半,元宵节也算过完了。
众人散去。
王熙凤却不安生,拉着几人要去园子里继续放花炮。尤氏几人却也困了,随意吃了些粥,这会子只想回去歇息。
黛玉倒想去玩玩,却又害怕花炮的‘毕驳’之声,只眼巴巴看向贾蓉。奈何用过漱口茶的薛姨妈已来,只能遗憾由薛姨妈领回园子里去。
王熙凤想在大观园放花炮的心思,也只能打消了。
秦可卿笑道:“你要玩乐,只管叫瑞珠、宝珠、香菱她们陪着在会芳园里点。还怕没人作乐?”
王熙凤打趣道:“要她们陪着作甚,要你陪着。”
秦可卿听了直摇头,她捧酒走来走去早累了,现在脚酸得利害哪里还能陪王熙凤去玩炮仗。蓉大爷听着她们的对话,打着呵欠过来。道:“今儿回去好生歇着罢,十七号姨太太请酒,那时找了地方再玩也是行的。”
第347章:贾家不能败
王熙凤听了,玩炮仗的兴致也被浇下。倒侧眼瞧了可卿,又给蓉哥儿乱打眼色。
困顿不行的他,只见着王熙凤眉飞色舞,怎么也读不出凤哥儿的其中意味。双目茫然望着,害得对方人儿咬牙娇哼。
凤哥儿道:“多好的夜晚,还能瞧着圆满的月亮。你家媳妇不愿去, 不如你陪我罢。”
这妮子晚上也没喝多少酒,怎么上头了。
蓉哥儿还未回应,蓉大奶奶先笑着回了话。“十六且有一日停歇,你能说得动大爷陪你点炮仗也是好的。我虽有心思陪你,可满脑门里的困意实在撑不住了。”
蓉大爷再听这话,更见王熙凤神情。他骤然变色, 像是头顶被人突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不少。
终于明白了王熙凤打着的主意。
好个妮子哪里是要玩炮仗,是紧逼他去点另一种花炮。
不敢点, 不敢点。已经是凌晨冷夜了,还点什么花炮啊。这时间可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容易感冒。
他是绝不会承认在精神不足时完全没硬气。哪个人会在劳累了一天后,特别是已经连续忙碌了半个月时夜里还有心思作弄别的。
暖饱才思烟雨了。
蓉大爷忙唤了林红玉去差使婆子抬轿,赶紧将凤姐儿送回倚霞阁才是正经的。只留意了王熙凤上轿前那恶狠狠的眼神剐了道,他亦也赶忙回宁国府去。
困意上头,寻往香菱处去。香菱绝对是宁国府内宅里最老实的,像一只慵懒的笨猫,抱在怀里是温暖如火的。
天真懵懂的她,素来是被动的。她又不会有其他的心思动作,不管大爷说什么香菱都应着,不论做什么香菱都承着。
蓉大爷每每想要避静时都跑香菱这来,仿佛只有拥着这憨丫头, 哪怕在梦里都更安稳了些。贾蓉倒也不是不体贴王熙凤,正月夜夜喝酒连忙,蓉大爷哪有功夫往倚霞阁去闹。凤姐儿又是个长闲不住的,以往蓉大爷不在时凤姐儿都是拉着平儿胡乱睡。
可惜如今平儿有了身孕,王熙凤也不好再叫她。
蓉大爷呵欠一声, 拥着温暖入梦。
等他醒来,已近晌午。倒是香菱还老实躺在怀中,柔柔弱弱动也不忍动,生怕吵着了梦里大爷。哪怕捱着难受,也仅是稍稍红着脸、微微并着膝。
“手臂被压麻了吧,怎么也不知道把我推开。”蓉大爷轻笑着给香菱搓着纤细的臂膀。
香菱腆着轻声回道:“怕吵着大爷。”
这丫头。
软软的声音就更小猫叫唤似的。蓉大爷再瞧得香菱的眼神,心里也不由咯噔一下。她说这话时的神情的认真是做不出假来的。
香菱在两府所有姑娘中论不善表达也是能拍上号的,偏就这样毫不做作的回答,更击蓉大爷的内心。
“手儿麻了不难受?”蓉大爷笑问道。
香菱天真回道:“有一些儿。可菱儿知道大爷昨儿在西边忙了一夜,睡着时可不能吵了。”
“你不也捱了一夜?”
香菱笑着回道:“昨儿在平姐姐那瞌睡了。”
“你倒聪明。”蓉大爷嘿嘿笑道,又听香菱肚子呱呱作响,更忍不住轻拍她的小脑袋。“你前晌也没去吃罢,也不晓得吃过了再来。把你小身子饿坏了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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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菱听着自己肚中的动静,脸上臊起来,却不知道怎么回了,憨憨干笑着。
蓉大爷怜惜唤房里的小丫鬟准备吃食送来,两人勉强应付了肚子,再向丫鬟们打听今儿府里情况。
“上午时瑞姐姐曾来过, 听大爷还没起来便回去了。留下话来, 说奶奶、太太并倚霞阁的奶奶到西边去,一起到西府老太太那里瞧许家姑娘模样了。”
这些好事之徒。
蓉大爷心底暗笑了声。他也不在意王熙凤给贾琏找的二房是什么人儿,料想模样该是不会差的,家道中落的出身也合适二房的身份。
只有老太太点了头,邢氏也说不出再多其他的话来。
果真,到后晌王熙凤与秦可卿打西边回来。
王熙凤道:“那姑娘模样,我今儿第一次见也惊着了。没想到那般的贫寒家里也能养出个秀气端庄的姐儿来。那模样子与琴丫头也有得一比,气概比你媳妇也不差多少。多好的人儿,倒是便宜了他。”
秦可卿也笑道:“天也,命也。要我说,这全是造化。许家本也是大家,哪想得家里败得这么快,如今即便败了,她底子也还在。哪怕稍有帮扶,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做个填房或是旁系奶奶也是足够的。”
王熙凤叹道:“何止是足够,要早知她这般气概,我怎么也先给王仁兄弟做媒。哪里会轮到那蠢头。”
王仁还不如贾琏了。
蓉大爷瘪了瘪嘴。王仁这货来了神京也有些时日了,天天不是在赌坊就是在妓院,哪有半点做事样子。
若王熙凤真把好姑娘介绍给了王仁,反是害了别人。
贾琏虽然也少做实事,却还算正经的。加上王熙凤在东西两府的关系,王熙凤介绍了这么个姑娘过去,倒算是有所补偿了。还止住了太太邢氏的碎语,又断了邢氏与尤家的念头。
蓉哥儿问道:“老太太是如何说的?”
“老太太还能怎么说,早笑得合不拢嘴,就差当面叫琏二爷进房搭线了。”王熙凤得意道。
秦可卿亦笑了两声,却也忍不住叹息。她又念起许家的败事来,感慨道:“许家虽比不得咱们家,可说败就败了。短短几年光景,家里的正派女儿竟只能给人做二房。今儿瞧着她在老太太面前表现,显然她也是欣喜的。若早个十年时间,这姑娘家说媒的怕要从神京排到姑苏去。”
“哪能有这么夸张,说媒都是人精儿,岂不知门当户对的道理。”贾蓉听可卿说起这事,他也稍有感触。许家原来在礼部做官,那姑娘原来的上限便是入宫,下限怎么也能作官宦子弟的正妻。
几年光景,结果进贾府作琏二爷的二房都成天大机缘了。
若将来贾家败了,只怕贾家的姑娘的下场不会比许家姑娘好到哪里去。
甚至……
所以,贾家不能败啊。
贾蓉突然想到了三春,想到了大姐儿。又想到了养在西府的小二哥儿,东府的小大哥儿。只有贾家好,他们往后才能过得好。
以前,贾蓉只想着过好自己,自己能活着就行。如今在这羁绊已深,又有了自己的血脉传承,不得不考虑更多。
在乎的人多了。
几人说笑间,有人进来。
“外头有送礼的了。”
“是哪家的?怎么挑这个日子送礼来。”几人疑惑。
第348章:继续打薛家的主意
“倒不是府上的亲戚,来的竟是南城巷子的石呆子。只瞧他捧着一个盒子,也不知里面放着什么东西,紧护着像个大宝贝。今儿总归是正月里,大爷又与他有过接触。管事的也不好拒他,只领石呆子上前厅吃茶。”
“是他啊。”
石呆子有多穷,蓉大爷是知道的, 对方还能送什么礼来?况且贾家与石呆子也没往来,石呆子还是一个不通经济的痴人,今儿上门来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怪极了。
蓉大爷留下香菱同可卿、熙凤两位奶奶说话。好奇跟着府里内宅传话的丫鬟往前厅去,偏到了地却不见石呆子的人。
“大爷可来了。那先生好说不住,偏要急着走。又留下这么个盒子来,说是送给大爷的,里面还有要与大爷说的话。”
蓉大爷早发现了,前厅摆着的盒子原就是东府的。那次贾赦、贾雨村讹了石呆子的扇儿,便是蓉大爷用这盒子装着送去的。
难不成石呆子今天是特意送盒子来的?
“走多久了?”
“才进厅, 连茶也没喝上一口。石先生放下盒子便走了。”
真是个利落人。蓉大爷款款打开盒子,只见里面上层放着一本书,下面是一把把熟悉的折扇。
《西游记传》?
西游的小说从前明传至大燕已有上十个版本。除最早的《西游记平话》并《百回本西游记》、《唐三藏西游释厄记》外,《西游记传》则是紧跟其后流传最广的版本。
所以,《西游记传》与《唐三藏西游释厄记》等在南城随手可买。又因为《西游记传》仅四十一回,相比《百回本西游记》更是便宜不少。
这样的书放盒子里送来作甚?
送礼怎么也得是带精美插画的绣像版《百回本西游记》吧,实在不行送一本《绣像金瓶梅》或《绣像西厢记》啊。
蓉大爷疑惑拿起书本,又取一扇打开,只见扇面画着一副精美湘妃图。清点一番,竟发现扇子有十多把之多。
石呆子是将所有扇子都送来了啊。
这是何意?
“他离开前可还留了什么话?”
管事回道:“石先生只说急着回金陵,未留下其他话。”
回金陵?
才过元宵,再急也不急这么一时吧。莫名其妙的就把他最宝贝的扇子送人了, 实在让人想不通。蓉大爷皱着眉头,又翻了翻盒子。
里面却找不出信件来。
“石呆子不是说留有书信?”
盒子里被翻了透, 然而除了十多把扇子外,也就只有一本《西游记传》了。
蓉大爷好奇翻开书册,只见第一页写着: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 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他顿时挑眉,瞧得‘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一句中‘茫茫’二字与‘渺渺’二字被朱笔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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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呆子想说的话藏在书里?
再往后翻去,却也再看到一段被朱笔圈用的痕迹。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鬼蛇相盘结。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便是这上面一句内的‘颠倒’、‘佛’、‘仙’三处。
后面全本,再无其他朱笔圈用。
茫茫、渺渺、颠倒、佛、仙。
这些字词是什么意思?石呆子想表达什么?
胡乱琢磨一阵,也毫无头绪。茫茫、渺渺都是深远广阔的意思。怎么都不能与颠倒、佛、仙连在一起。
实在想不通,他也不再想了。当是石呆子随手圈的朱笔。
正要将书丢在一边,却突然停住,好奇翻开书卷最后一页。那上面画着一副插图,却不是原来的西行取经四人。
画上是一僧一道,着百纳僧衣者满头癞子, 穿破烂道氅者瘸着一腿拄着拐杖。
僧人像边批着‘茫茫’二字, 道人像便写着‘渺渺’二字。仿佛,‘茫茫’‘渺渺’就是这一僧一道的名字。
“话也不说清楚,尽打这些哑谜。”蓉大爷喃喃一声,不动声色将书册合上紧握手中。只管叫人把盒子连带里面的十多把扇子搬进蓉大奶奶院子里去。
次日,十七。
薛姨妈在荣国府东边小院请酒,不仅东府太太尤氏、奶奶秦氏在请之列,连蓉大爷亦被邀请。
小院虽不宽敞,却也有一片场地。又北临大观园,西连荣国府,也是一处难得的好地方。
晌午,贾母、李婶并两府奶奶太太在大房喝酒,蓉大爷则由薛蝌招待于薛蟠书房。这书房里还有一来者便是琏二爷,三人在此小酌倒也悠闲自在。
说话间难免提及南下的薛蟠,自一顿惦记怀念,又不免说起宝琴与梅翰林公子的婚事。
蓉哥儿道:“蝌叔倒不需忧愁,只等梅家回京,他们还能一直躲着不成?”
薛蝌虽相较年幼,但气概却比薛蟠还成熟稳重。“两家虽有书信往来,但婚约一事却少提及。梅家的意思,唉……”
贾琏问道:“是梅家近年攀上了哪里高枝?”
薛蝌道:“倒不是高枝不高枝的事。如今家里两个老爷都不在了,母亲又病着。梅家有所顾虑亦是合该的,只是娘亲病急。这两年里不把琴丫头婚事顶下,过了两年娘亲若有好歹,琴丫头又得拖上三年。几年光阴过去,琴丫头也十七八岁了。”
“十七八岁正是好光阴。多少十八九才嫁的了,倒也不需着急。”贾琏安慰着。
话是这么说,可大家都清楚时间越久薛家败得越多。家里没个撑场面的,过了几年后哪还能给宝琴说得上好人家。
蓉哥儿提酒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薛家这么多铺子,打理起来至少还能保持富贵。正好,近来宁国府与蟠叔的生意缺人打理,蝌叔过来主管,我也放心。两家的生意也更紧密,你们那边也又多了进项,还有宁国府在外罩着也多一层保障。”
他是真的想让薛蝌去主持生意,哪怕份薛蝌家一份都是行的,至少薛蝌比薛蟠这家伙靠谱。最关键是薛蝌的人品有保障,办事也有章法,是个值得信赖的。
贾蓉身边可信可靠能放心用的人不多。现在平安州、金陵、黑山村三个地方都缺人。特别是黑山村那边还在往厄罗斯与漠北的贸易区恰克图派人,他甚至打算派出商队从恰克图进入厄罗斯腹地,前往厄罗斯新建的工业城市叶卡捷琳堡。
学习取经是发展工业城市非常必要的,如果可以,贾蓉甚至想将黑山村打造成东方的叶卡捷琳堡。
缺人,缺可靠的人。好在这世界没有童工一说,可让他将主意打到薛蝌的身上。
第349章:尤家老娘亲教
随着西北部的动乱,加上黑山村来往的书信,贾蓉听到了许多关于叶卡捷琳堡的消息。
他知道厄罗斯的首位皇帝在大燕西北、西海沿子北面建立了一个巨大的炼铁厂,并以炼铁厂为基底打造出一个钢铁工业城市。
那就是叶卡捷琳堡。
这些年来,厄罗斯的火枪、大炮所用的钢铁大多出自叶卡捷琳堡。特别是最近几年流入西北部的钢铁,九成以上是从那里来的。
说句不中听的话,在贾蓉看来西北部的动荡、恰克图的流匪, 厄罗斯朝廷在背后出力不少。
偏偏又是没办法的事情,叶卡捷琳堡的建立象征着厄罗斯的工业改革已进正轨。工业领先的厄罗斯,不是如今的大燕愿意交恶的。
假以时日,厄罗斯工业成熟后,贾蓉甚至能猜到厄罗斯一定是先稳占恰克图等鲜卑利亚南方等地。然后东占外兴安岭,或南并漠北, 西控西北部。
就跟前世发展的一样。
大燕危矣。
想到这里,蓉大爷苦笑了一声,自己担心个什么锤子。能够先保着贾家再说, 保住自己身边人再谈。其他的,已经派了人去恰克图,私下能做一点算一点。
当日与薛蝌吃过酒,也不便在薛家小院里多呆,蓉大爷带着微醺酒气回了宁国府里。
“蓉哥儿。”
“是二姨啊。”蓉哥儿愣一下,讪讪瞧着面对面站着的尤二姐。更见对方脸上幽怨神采,亦不免垂下头来。
到底是王熙凤搅了她和贾琏的好事,蓉大爷也是知根底默许了的。
这点上算是对尤二姐亏欠了些。
蓉哥儿半晌不见尤二姐开口,打破沉默道:“媳妇还太太都还在西边吃酒,二姨可是有什么要事儿找她们?”
才说完,只见尤二姐脸上犹豫,双手暗里乱扣,却也半天听不到一个字。
那边暗处的尤老娘见了不真气的女儿样子,小声咒了一句:“活该是没富贵的。”
尤老娘骂骂咧咧从暗处走出,同时自怜身世悲惨。
原来尤老娘也是个精致漂亮的人儿, 年轻是嫁了个还算富贵的商贾,生来两个样貌更加出挑的女孩儿。偏没过得多少富贵日子, 那商人久坏了身子, 没几个年头就去了。留下她与两个年幼女儿,偏商人不信,家里叔侄吞占了家产。
家里又没支撑管事的,从此往后尤老娘生活水平急速下降,趁着还是风韵犹存的俏寡妇改嫁到了更富裕的尤家。
该死的老天爷却又造化弄人,才在尤家享了几年富贵,哪想老尤两腿一伸去了。而她也年老色衰,想再改嫁已是不可能。
她唯一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女儿身上。可惜自己的大女儿指腹为婚的张家已经败落了,以后真嫁过去只能受苦,只好想办法退婚。可羡那死鬼老尤的亲生女儿倒攀了门好亲,居然嫁给了宁国府的珍大爷,虽然只是填房,但是至少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凭着这层关系,尤老娘也常到宁国府里打秋风。
谁怎料宁国府的珍大爷也突然入了土,府里当家的竟成了小蓉大爷。小蓉大爷到底不如珍大爷阔气,管内宅的小蓉大奶奶更是把她当普通亲戚对待。
一年二三十两银子,当是打发叫花子的了。
哪个不知道小蓉大爷这几年赚了打钱, 连从下人那里都抄了几万两银子。尤家好歹也是珍大奶奶的娘家, 不说一年孝敬几千两银子, 几百两也是该有的吧。
更恨的是, 明明西边府上的琏二爷房里缺个管事的奶奶,还要将二姐这事给坏了。
不然,尤家也有了一珠摇钱树。
尤老娘款款从后来暗处走来,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心底却不停咒着,我在宁国府里住了这么久,这一家人是什么情况还能不知道?
道貌岸然的小蓉大爷,也没比原来的珍大爷强哪去。
可真是有怎么样的老爷就有怎样的哥儿,甚至小蓉大爷比珍大爷更利害了。不仅拐了西边的二婶婶,还偷了远房的姑姑。凡进过宁国府的漂亮人儿,能有几个逃得他手心。
尤老娘暗哼着,二姐模样也好,只要多造得几个机会,不怕你不动心。
人已走近,尤老娘笑声唤道。
“蓉哥儿。”
蓉大爷稍稍拱手,又轻晃了酒气微醺的脑袋。笑道:“原是有事儿找我的啊,咱们去前面厅里说话罢,这边冷着。”
院子定是不能让她们进的,只好带前厅去。蓉大爷心里防备,伸出一手来相邀。
尤老娘却也人精,前厅哪是喝茶聊正事的地方,她们说的又不是正经事才不肯去人多的前厅。最好的地儿自然是越隐蔽越好,人越少越好。
如果是某一处僻静卧室,还能顺便独留酒醉的蓉哥儿与二姐同处。
“也不需往那边麻烦。”尤老娘笑嘻嘻说着,又携上温柔和顺、俊美异常的二姐来。叹道:“丫头心里藏着事儿,又不好同外人说,只能求到蓉哥儿这来。”
蓉大爷干笑着。“亲戚间怎能说个求字。”
“到底是不便外传的丑事。”尤老娘再叹。
“……”
蓉大爷实在无法,却也只能邀两人进了一处院子,唤丫鬟奉热茶来。
偏尤老娘却再以家丑教他将丫鬟也支开为善。待见无人后,才按着尤二姐在蓉哥儿旁边坐下。自怜说着:“可怜这丫头原也是有好姻缘的,哪想那张家的吃喝嫖赌连家都不认了。二姐一年年的长,总归得有个归宿。我这个做娘的怎能瞧她迈进那火坑去。”
“……”
尤老娘说得可怜,又将最近张华的做为说了一通。实在是个不干人事的,连自己都养不活了,只能在南城偷鸡摸狗。哪怕拿得了一文钱,也要进赌坊玩上一把。
有道是吃喝玩乐不需忧,最怕儿孙日夜赌。
赌是败家的第一等。
也是尤老娘的口才了得,竟也说得蓉大爷动容。
“张华若真是这样的人,我倒能做主将两家契下的婚书要回。”
尤老娘眼前一亮,忙怂恿道:“丫头还不以茶代酒敬蓉哥儿一杯。”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蓉大爷连摆着手。
尤二姐却也脸上欣喜地举茶称谢。虽喝过茶便被打发了,尤二姐亦也松了一口气。张家的婚事总算是有了解决办法。想到这里,标致的脸蛋上开出寒冬大雪下粉嫩的梅花。
“瞧你没出息的。”路上,尤老娘哼了声。她极其不满女儿今天的表现,教导道:“那边穷鬼的婚约解除了,往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吗?你瞧瞧宁国府那些丫头的生活,都比咱们在尤家过得还好了。以后多到蓉哥儿面前走走,但凡捞得一点好处,咱们娘仨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第350章:平安州痘疫
“在他面前走走便能捞得好处?”二姐疑惑地回了一声,小声嘟囔道:“宁国府收留了咱们,咱们在府也里帮不上半点。即便有了好差事,也接不住啊。”
尤老娘严厉的眼神顿扫来。“亲戚还要像他们府里下人一样讨活领赏吗?”
二姐回:“在他跟前又能混得什么好。”
“平日总道你傻,怎你就半点也不开窍?”尤老娘拉着二姐往住处赶,避到不见人处,细细教着:“在他们家住了这些日子, 你还想回去过那清苦生活?瞧了蓉哥媳妇出生比你强多少,人家住在府里作大奶奶,来往的都是夫人诰命。这么大一个园子,每日享得清闲什么也不用做,连上茅房都有四五个丫头使唤。”
尤老娘哼着道:“再瞧你,模样不比她差。费尽功夫讨了西边的太太欢喜,到头连二房都做不成。难道你想一直过着现在的日子, 每月银子还不如他们府里的大丫鬟多。那些丫鬟还常常得其他赏赐了, 谁私下没个小金库。”
尤二姐听着虽有些不对劲, 可习惯了听母亲的,却也挑不出母亲话里的错来。素来温顺的她,回到住处又听了母亲一通唠叨与教育。
蓉大爷却去了前厅差人叫了赖升过来,把尤家二姐的婚事说了,只让赖升亲自去办。
当日后晌,赖升便查到了张华所在,果真如尤家母女所说这人无药可救。
只因第二日赖升念蓉大爷恩作宴请酒,不仅请了蓉大爷、蓉大奶奶、珍大奶奶,更没少了贾母与赖嬷嬷,也一并将西府众太太奶奶也请了。
因而赖升计算等出了正月再去张家解除张尤婚事。
十八日,东府赖升家请完。
十九日,西府林之孝再请。
二十日, 西府单大良又请。
二十一日, 西府吴新登继续。
蓉大爷除赖升家请酒去了一回,西府几位管事请酒再未过去。只因收到一封来自平安州的书信, 平安州爆发痘疫。
谁也没想到前世早已被消灭的瘟疫在这个时代是那么的凶猛。
来信上的“死者无算”几字,不禁让贾蓉浑身发冷。甚至于,看着书信都有一种浑身发痒的错觉。仿佛自己的背上顿时冒出了那一颗颗晶莹的水痘, 瘙痒难耐。
总想着用手挠背,即便隔着衣裳挠上几下也能舒爽一阵。
“时间不妙啊。恰逢正月,这次不知要害多少人了。窑上长工倒也能防得,可来往短工,外面人员总要接触。万一在窑厂爆发起来,后果无法想象。”
薛蝌道:“蓉哥儿这倒多虑了,痘疹虽利害,却也不是无防手段。既然平安州书信里未提窑厂灾祸,只说疫后开窑,那么他们自是在施行种痘。”
“种痘?”贾蓉倒也曾听过这样的法子,似乎是用牛身上的痘疹脓包挑破,然后将浓水接种在人的身上。
薛蝌笑道:“莫非蓉哥儿忘了,太上皇在位时便推行了种痘。你在年幼时应该也是种过痘的,只是当时太小忘了罢。如今琏二哥家的大姐儿也二三岁了,既然外面有了痘疫,这几日也该计算着种痘了。”
“既然太上皇在位时便推行了种痘,怎么平安州还会发生大疫?”
“种痘岂是人人都种的,也不是家家都愿意种。除了官员家里会效仿宫中种痘,其他人既无余钱也无胆量。大燕万万人, 也没那么多医生懂得如何种痘, 如何能避免种痘发生的意外。终归是有风险的,当今陛下的二子便是幼年种痘时夭的。皇家尚且如此,何况百姓。”
“种痘还有利害?”
“岂能没个利害。当前流传种痘法四种:其一痘衣法是给接种者穿痘疹患者的内衣二三日;其二痘浆法是在鼻中塞入用蘸有痘浆的棉花;其三旱苗法是把痘痂细末吹入接种者鼻内;其四水苗法则是将痘痂混水调稠抹在鼻内。
痘衣法、痘浆法最为便利,却最危险。若医生时度不准,接种者五死五生,百姓怎敢轻易种痘。种苗法虽好,却不是寻常百姓可使,同样伴着较大利害。”
蓉哥儿听了薛蝌的话,感觉自己能活到现在真的是老天保佑了。
这种种痘方式也太粗暴了一点吧。
“就没一种成功几率大,危险较低的方式?”
“有。有一种熟苗法,非大富大贵人家不可种。采痘疹患者痘痂作初苗,初苗种下再采则为二苗,二苗种下再采为三苗,如此反复历经七次则为熟苗。”薛蝌笑道:“我们薛家种的便是熟苗。”
贾蓉听着稍作恍惚,实在是小瞧了古人智慧。这种熟苗方法不正是和后世失活疫苗一个原理吗?只是……这时代更粗暴,直接用人做失活。
可以想象,这种熟苗世上必然罕见。虽然成功率高,风险也相对较小,可用这法子是抵挡不住痘疫的。
人力成本和时间成本摆那里了嘛。
蓉哥儿想得心烦,这次逗疫恐怕要对平安州窑厂造成巨大冲击了。
更难过的是,不要到有多少人会……
大爷心善,见不得人受难。
“施恩,备车去忠顺王府。”
此时心烦的人何止蓉大爷一人。
皇宫里当今愁着,早几天前便日日问情查痘章京,所有未曾种痘的皇族都陆续被请去神京郊外的皇家别园。
查痘章京亦愁着,他不紧要一家家亲王府、郡王府串门,自开国太祖以来的所有皇族子弟也得个个清查。
太子殿下亦愁着,痘疹从来不只在一个小地方爆发。他的愁,与晋地八大皇商一样。这两年修建的八家水泥窑厂里,已有三家出现都痘疹病患了。
大皇子也愁,这样发展下去,今年铁网山的春围还能照常举行吗?
忠顺王倒是看得淡。自太上皇推广种痘以来,痘疫规模明显小了许多。他就算愁也有心无力,甚至宫里与王府都特意对忠顺王锁着消息。
让这位在府养病的十三爷根本不知外面痘疹的真实情况。
或者说,神京城内的任何一人都不知外面痘疹的实情。
哪怕是探子遍布全国,手下锦衣卫所分布各省各州的当今皇帝也不了解。
第299章:与李纨开小灶
丫鬟面对主子,从来就没有请求帮忙的说法。虽然珠大奶奶说的是帮小蓉大爷的忙,可素云是珠大奶奶的丫鬟。只需奶奶愿意,开口吩咐下素云又岂能不照做?
所以当李纨说出这话事,蓉哥儿与素云两人都察觉的一丝不对劲。
蓉哥儿笑道:“我哪需要素云姑娘帮忙做什么?”
“能做的事儿可多了。”李纨款款说道,又让蓉哥儿先吃些糕点果子,自己则将素云叫出书房。
蓉哥儿哪里晓得李纨的心思,肚子也确实饿了,捡着桌上糕点放入嘴巴不再管她们一对主仆。吃了好几块糕点,又拿了一果子正吃着,素云红着脸回来却不见李纨身影。
蓉哥儿心里还哼着:这妮子还真就逃了。心里虽有遗憾,倒也没太在意。毕竟男性的状态是随机的,吃了糕点填了肚子后再硬气也气软了。
随口问道:“你们奶奶做什么去了?”
素云细声道:“奶奶唤人端茶水去了。”
蓉哥儿皱着眉头不解,明明有素云在这里不使唤,李纨还自己跑腿招呼茶水?奇怪,真是奇怪。他摆摆手道:“姑娘也不必在这里伺候,忙自己的去罢。”
他心里想着,等李纨送带了茶水来,看如何哄着珠大奶奶张开那樱桃小嘴。素云在旁边伺候,她这个做奶奶定是不会肯行那般的事情。
素云在这里可不方便。
素云却低着脑袋听了小蓉大爷声音也不挪步,细声道:“素云愿意伺候小蓉大爷,什么都愿意。”
蓉哥儿粗听还未反应,等素云跪下时,他却惊了。
他想动又不敢动。
“这是作甚?”
素云这时哪里答得出,所谓眼睛看到的终究不如亲自体会来得深刻。她只觉手中如把上了小蓉大爷的脉搏,能感觉小蓉大爷脉动。
脉搏有力却不是一下腾起的,是如木柴燃烧般渐渐起势,能感受到慢慢地有些拿不住。
羞涩、害臊、慌张、茫然。
小丫鬟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甚至不知道接来该怎么做。好一会儿,素云才抬起红着的脸,羞臊道:“大爷教素云……”
蓉哥儿这会终是明白过来,晓得定是李纨与素云说了什么。否则这丫鬟那里知道……
他瞧着素云这张素朴的脸蛋,一时只能苦笑起来。
论模样,素云定比不得平儿、晴雯、鸳鸯等人,但宁荣两府里的丫鬟就没有样貌不端的。寡妇身边带一个极漂亮的丫鬟,到底有些不适宜。素云五官周正随和,脸面清淡朴素,他也形容不出到底是美还是不美。
素云算是一种朴素的美罢。
只是,像蓉哥儿这样的男人,到这份上莫说是素云这样容貌尚佳的,便是样貌更平凡的他也会有反应。
感受着素云轻手笨拙,蓉哥儿抓住她的手儿,问道:“你是打心底愿意的?”
见着素云一时发愣,蓉哥儿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最无聊最无趣的问题。
素云却答道:“因为是大爷,素云打心底愿意。”
哎哟哟,这小妮子还真会哄人开心。一时瞧着素云也觉顺眼了许多,甚至觉得这红红的朴素脸蛋也有一种特别的诱人。
他嘿嘿笑着将素云拉起,“咱们坐着说话。”
素云不知所措,任由小蓉大爷抱着坐到腿上。紧并着双膝,颇有点坐立难安的架势。
蓉哥儿揽着她,哄着道:“你家奶奶和你说了什么?”
“奶奶……未说什么,只问我愿不愿意。”
“……”
李纨亲自去寻了茶水,还是带着另一个亲信丫鬟碧月来的。只是进书房后,却未曾看到她预想的画面。蓉哥儿坐长案边看书,素云却红着脸站一旁,两人衣裳也整齐。
实在奇怪的很。
珠大奶奶要碧月放下茶水,便打发了碧月离开。正好奇要发问,却忽见着蓉哥儿嘴上勾起一抹怪笑。
只见他忙地丢下手中的书册,展开双臂便将珠大奶奶揽进了怀里。李纨只觉顿时双脚离地,惊呼一声,就被温暖抱起。
“蓉哥儿要做什么?”
“好宫裁,你猜了?”
李纨急道:“厨房还做着饭菜,天色尚早,蓉哥儿等等……”
蓉大爷才不管这些,忙叫着素云:“快去将门打开。”
珠大奶奶一愣,在蓉大爷怀里伸长了脖子去瞧素云。只见着素云走到书房的一角,轻轻一推,那里竟是一扇门。
李纨大急,怒视素云。
这小蹄子竟将这边的底细全透露给了蓉哥儿。书房的小房间本是用来歇脚的,当然李纨还用心装扮了一番留作给蓉哥儿的惊喜,哪想才离开一会就被素云这蹄子给告密了。
素云哪里敢去看奶奶的眼神,只待小蓉大爷抱着奶奶进了歇脚小房,她匆忙带上门守在书房里。
李纨瞧着蓉哥儿怨道:“你许了她什么好处,竟让她吃里扒外将我卖了干净。”
“咱们分什么里外?这不是宫裁的心意吗?”蓉哥儿笑着道,伸手一探两下挑拨,笑意更甚。“瞧瞧这潮露,宫裁不是正欢喜期待的吗?”
“……”
歇脚小室被关上门后,小蓉大爷脸上笑容更甚。李纨半推半就里,对襟褂子已经落在了榻上。珠大奶奶忽拉住蓉哥儿的手道:“你与那蹄子联手算计我,今儿不给个说辞,我心里总是有气。”
“要什么说辞?”
“你不是念着那一事,要素云过来让我瞧着她当面吃了,我才肯罢休。”
“吃什么?”
“你说吃什么?”李纨幽幽白他一眼,抓着摇头。
“这……”蓉哥儿稍作犹豫,细细打量着李纨脸色,瞧她样子确实是心里有些怨气。或者说,还有一丝担忧。蓉哥儿却是苦笑,李纨的心境她也能明白一下,只是那些担忧全属多余。
珠大奶奶无非是想着她自己已经二十多岁,又曾嫁人还生过兰哥儿。所以她的内心多少有些矛盾及一点点的不自在。虽然将素云送来,却还是要用来另一种方式表达她无论在哪都是奶奶,树立起她那奶奶的威望。
或许是女人天生就有这么一种驭下手段。蓉哥儿却是想起即将发生的,内心更是激动。嘿嘿笑道:“她尝了,你尝不尝?”
“素来似乎主子吃剩的给丫鬟,哪有丫鬟吃剩的给主子?”李纨媚眼如丝笑着道,对外唤了素云进来。
接下来,蓉哥儿对这社会里丫鬟的地位有了深刻体会。
瞧着素云样子,蓉哥儿想着往后再好好补偿她。只是一个素云他能补偿,全大燕多少像素云这样的丫鬟,也会面临这样的事情?宁荣两府还算仁慈的,其他府了?
只是蓉哥儿这一思忖便转移了注意力,可苦了素云辛苦。
旁边李纨则在一侧暗暗观察,连蓉哥儿偶尔指导素云的话也全一一谨记心里。
好一阵子。
外面有丫鬟敲门,珠大奶奶出了小房间带上门,原来是丫鬟们送饭菜来了。蓉哥儿忙拉起老实的素云起来,道:“待吃过饭,看大爷如何待她。”
素云:“……”
整理了衣裳。两人出了小房,送放菜的丫鬟已经离开了。李纨扫了一眼小蓉大爷,暗暗庆幸,这家伙比往日更利害了。又打着主意,待会要让素云多分担压力。
蓉哥儿被请着入座,瞧着案上饭菜。虽然李纨说稻香村里多是蔬果,然而今天送来的却有他最喜欢吃的鹅肉。
看来是珠大奶奶特意吩咐的,毕竟鹅雁在哪都是稀罕物,每年庄上能送来的鹅雁也不多。每个院里分下几只,哪里能常吃得到。
“宫裁也坐下一起吃罢。”蓉哥儿亲切唤道,又瞧一眼旁边的素云在那里暗暗扭动着嘴,偶尔又活动下巴。他道:“素云含口热茶罢。”
私下进食倒没太多规矩,蓉哥儿一边进食边问道:“兰哥儿现在怎样?”
提起儿子,李纨稍有惆怅。蓉哥儿明明与自己儿子一辈,如今却……她答道:“这几日气候不明朗,兰儿便每日还是往李家叔父那去了。计算待气候明朗了,在稻香村旁便开出一块空地来,他独自在此习射。”
“习射倒好说,骑射却难了。园子里也不便宜,只能往庄子上去。”
“兰儿自己是个有主见的。家里老爷那也为兰儿挑了几匹马儿,又安排了几个仆人照顾。往后兰儿要琏骑射时,只管要仆人带着去庄上便是。”
“如此倒也好。”蓉哥儿点了点头,琢磨片刻道:“我曾听说南方诸书院都有设立骑射课,想着在义学里添一门。虽然在城里不能骑射,在义学习射却不成问题的。一来,义学族人们也锻炼了;二来,兰哥儿也有了伙伴同操。”
李纨笑道:“蓉哥儿是族长,这是还是你拿主意罢。”
只要能帮助兰哥儿的,李纨怎么会不同意了。只是义学的事情,不是李纨能做决定的。
蓉哥儿点头道:“找时间问问二太爷意见,若是他也许了,便在义学里添这么一项。”
李纨听了更喜,忙招呼蓉哥儿吃菜。还让素云在一旁给两人斟酒,几杯下肚,李纨便靠上了蓉哥儿的肩头。
她那芊芊玉手招摇乱摸着,嬉声道:“你倒是体贴素云,竟忍着先来吃食。”
这妮子酒量这么差的吗?
蓉哥儿讶然,这会儿正吃着饭了,往哪里抓啊。他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扶住李纨,好生道:“咱们先吃完再论。”
李纨笑一声,又让素云各自斟了杯。才等斟满,提杯便喝了干净。随之,她的脑袋砸在蓉哥儿的臂膀上,带着点点酒气道:“她这样的小丫鬟哪里懂伺候人,最后还是得我这个做奶奶的来。”
说着,珠大奶奶双手便一阵乱动,吓掉了素云的双眼。
蓉哥儿也被这一幕给震惊了。
喝了酒的珠大奶奶与没喝酒的珠大奶奶,竟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蓉哥儿先瞧着自己嘴角鹅肉的油脂被她软唇抹去,恍惚间只觉身上汗巾子被她解下,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奇特的温暖。
蓉哥儿提着筷子,哭笑不得。
前面哄了千遍万遍,宫裁怎么也不肯。如今还再吃着东西,她反倒是这会低着脑袋。
说实在的,小蓉大爷虽感动,却也不敢动。
生怕喝了酒的李纨一时糊涂。
好在宫裁虽然喝了酒有些醉意,但是生疏小心的很。这才让蓉哥儿放下心来,一手护着李纨的脑袋不要撞上长案的边缘,一边吃着美味的鹅肉。
等他酒足饭饱,李纨也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素云红着脸收拾书房,不再管小蓉大爷抱着奶奶进书房后的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如烂泥般的李纨才唤了素云舀水来。
接下几日,蓉哥儿常去稻香村与珠大奶奶编写农书。虽然宝玉又差人找过几次,他都让丫鬟们说不在打发了。当然也曾去过丛绿堂两次,这位北静郡王妃的见识确实非同一般,蓉哥儿再这世界为数不多能聊得来的。
只是北静郡王妃只在宁国府住了几日便回去了,蓉哥儿想与她再聊些也不能了。
日子也这样一天天过着,农书的编写因为有李纨的帮忙,进展也颇为快速。
直到这日。
“忠顺王世子夭了。”
蓉哥儿与秦可卿自是前往了一趟忠顺王府。可卿在王府陪了王妃娘娘一夜,蓉哥儿则是临时当起了忠顺王府二等侍卫的职责。
“十三爷也是苦命人,长子被革拘禁在家。二子早夭,如今嫡长子年仅双十也……”
“哪里来的苦命。今早当今特示下,追封郡王。连世子未过门的媳妇,也被封了郡王妃。”说话的人挑了挑眉毛,细声道:“若非十三爷出征在外,当今都打算趁此机会将十三爷养在宫里的四公主许配给漠北王。”
“漠北王?那里极寒之地,也能算是恩宠?”
“你晓得什么?漠北王手握漠北几十万大军,当今也要以礼相待。忠顺王府与漠北结亲,这风头……已有人在上书要册立十三爷的嫡次子老四为郡王了。”
第300章:宝玉的新主意
“十三爷还在了,他封什么郡王。”
“这里是在王府,莫要让人听了你这样语气。”说话的人轻训着,将声音放得更底了。又道:“照如今局势,十三爷百年之后其亲王爵位必能承下。若四王子如今封了郡王,将来再提承亲王也并非不可。”
“他怕是没那命。”与之对话的冷冷一笑,傲然回道:“如今忠顺王府只剩三位王子,可得十三爷与当今厚爱的,却是那位年仅六岁的泽哥儿。”
“你消息闭塞了。前些日子打漠西来了不少信报,十三爷平准格尔时旧疾复发,当今已下圣旨强召十三爷回京养病。”说话者洋洋得意道,“若非如此,诸亲王郡王又岂会着急推选忠顺王府的承爵人?当今又何故考虑四公主与漠北王指婚一事?”
“是说……”
“对,此次十三爷病疾太重,只怕……”
“放你娘的狗屁。”蓉哥儿实在停不下去,从角落里走出来喝骂一声,道:“是哪家的长舌妇在王府嚼舌,这里也是你们能放肆的?”
对话中的两人被突然出现的贾蓉唬一跳,其中一人皱眉道:“你是何人?区区一王府侍卫敢如此跋扈。”
另一人亦打量了蓉哥儿身上的侍卫服,又盯着他脸面瞧一会,忙拉着同伴。陪笑道:“原来是贾府蓉哥儿,我这兄弟口出狂言,蓉哥儿勿要放在心上。咱们这就离开,还请蓉哥儿勿怪,勿怪。”
“贾府?贤德妃的贾家?何必这般同他……”
“别……别说了……蓉哥儿勿怪,咱们就这走。”这两人互相推拉着,一人还给歉意地给蓉哥儿挤眉弄眼,好不容易拉着同伴走了。亦不忘小声告诫:“这人就是曾经坑过十三爷的贾蓉,宁国府当代承爵人,前些日子做出拦挡大燕门的混账事也没被降罪的家伙。”
“是他?”
“对,就是那阴人,咱们不惹他为妙。”
贾蓉听着远远传来的稀碎细语,眉头皱成了一个一字。暗暗摇了摇头,倒没追去问这两人身份。这日子能进忠顺王府的人,想来身份也是非同一般。若非他听了他们说忠顺王要不行的话,也不会怒声呵斥。
只是……蓉哥儿暗暗感慨着,忠顺王妃还是瞒了自己不少的事情啊,至少十三爷旧疾复发的事情没说。
也许是怕自己会多想猜想,才不告诉自己吧。又想王府今年事杂,王妃娘娘多遭歹闵,近来她定也不好受。
贾蓉稍稍摇头,穿仪门至王府园子临街的大门。此时园子临街洞开,两边起了鼓乐厅,两班青衣按时奏乐,一对对执事摆的刀斩斧截。
蓉哥儿在此维持,凡王公内臣一一引道,另有诰命夫人由王府女官引他门入园。
由于王府事杂,近些日子蓉哥儿竟也常呆王府少有归家。
这日非正经日期,王府亲友来的少,里面不过几位皇家近亲外戚堂客夫人。几位侧妃、庶妃、并公主郡主陪坐。
四王子不知怎么地找上蓉哥儿来示好,说一通达情通礼的话,竟让他一时无法脱身。可巧,这时几日不见的女官佳怡过来,道:“娘娘召蓉侍卫说话。”
四王子笑言道:“既是娘亲有召,蓉哥儿快去罢。”
蓉哥儿方才拱手,急忙告离。随女官佳怡走了一段,瞧已见不着四王子,方道:“多谢佳怡姑姑相救。”
佳怡道:“四王子如今虽未册封为郡王,将来王衔却是少不了的,蓉爵爷何故避他?”
不是自己要躲着他啊,是不得不躲。贾蓉这些日子在王府也听了不少闲言碎语,眼下这个四王子可是活跃的很,不仅与宫里大殿下来往过密,甚至还与神京城外那个郡王关系极好。
那位郡王可是废太子的长子。
大家都躲着,偏四王子无所顾忌。贾蓉是实在不敢和这样的人走太近,哪怕是忠顺王的儿子,哪怕是忠顺亲王府将来的袭爵人。
蓉哥儿无言苦笑着,道:“我先忙去,过时间再给姑姑备上谢礼。”
佳怡款款道:“哪个是贪图你谢礼的。娘娘睡醒了,听了你近日都在王府忙碌,才差了我来召。”
王妃娘娘因世子病逝气犯旧疾,公主郡主并可卿在里面陪了几日,到这两日才稍好转。蓉哥儿问道:“娘娘可曾吃过药了?”
佳怡回道:“熬好了还未吃,偏要等见过你后才吃,说是省的吃药后又睡了。”
贾蓉听此,请了女官佳怡急忙领路。
王妃娘娘养病处不在大院,而是王府花园中一僻静小院里。蓉哥儿到时,王妃娘娘如上次见面般也是靠在一凉榻上。只是今儿凉榻上全垫上了褥子,王妃娘娘身上也盖着一床薄薄的锦绣小衾。
“娘娘。”蓉哥儿轻轻唤了一声,只见着忠顺王妃从打盹中醒来。
她未施粉黛的脸上显着憔悴与点点虚弱,眼见尤怜。王妃娘娘挥手招着蓉哥儿走近,贾蓉方才瞧得岁月到底还是在她的脸上留下丝丝痕迹。
王妃娘娘的眼角到底还是有了皱纹,往日精神时瞧不见眼角的皱纹,如今气血虚弱时便见着了。
娘娘打量蓉哥儿一番,虚弱地轻笑道:“你们夫妇倒是重情义,日日不辞辛苦过来王府,我与十三爷倒是没瞧错人。”
蓉哥儿静静听着,知道娘娘这会儿召自己来定是有话要交代。
王妃娘娘见了,又道:“再走近些,扶我起来。”
这……蓉哥儿稍作犹豫,顿躬身上前去将王妃娘娘搀扶起来。待娘娘做起,蓉哥儿才小心翼翼放开了拘谨搀扶的手。
只是……王妃娘娘却不让蓉哥儿避远,要他就近坐下。她那白嫩如葱的手更是拂上蓉哥儿面庞,还得贾蓉不知所措,一颗心儿狂跳不止。
这一幕要让他人瞧了,不管如何,自己这条命恐怕就无了。蓉哥儿紧张地眼珠乱转,毫不懂王妃娘娘此举意思。
娘娘模样虽略憔悴,神情却淡然之极。细腻手指轻轻滑过蓉哥儿俊俏脸皮,她款款道:“最初听十三爷说起你,还以为你是假借仙人指点借口别有用心的轻狂人。后来见了,识了,你虽偶有混账行径,亦不失是一位好哥儿。”
蓉哥儿拘谨回道:“谢娘娘夸赞。”
王妃娘娘轻笑着,道:“不是夸赞,连十三爷爷曾说过。他这几年办得最好的两件事,其一是给皇兄举荐了孙鹤亭,其二便是留下了你放置水利营田府。其实,依我瞧得你何止能治水能营田,其他的方面也是聪敏的。”
蓉哥儿见着脸上的小手终于挪开了,暗暗松下一口气。奈何近距离面对面瞧着美丽的忠顺王妃,又被她刚刚的动作祸害,这会儿心儿乱撞血液沸腾。
他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听忠顺王妃在那里缓缓说着。
“王府里的闲言,蓉哥儿这几日应是听了不少罢。淳儿生性跳脱,又极有主见,他如今长大了,我这个做娘的也难管得住。其他孩子又皆年幼,偏……”
贾蓉看着忠顺王妃摇头,他也暗暗叹气。娘娘口中的淳儿便是忠顺王府的老四,他现在是忠顺王府里除被禁足的长子外唯一成年的哥儿。另外一位王子,却是只有六岁的老七泽哥儿。
忠顺亲王生养九子四女,如今在世的只有三子二女。偏偏二女中长女已远嫁,次女养在宫中,长子又因犯错禁足还被夺了世子位。
如今最聪慧的嫡长子也死了。
其实,最关键的是忠顺亲王这次的旧疾利害与否。若是利害,后面恐怕要牵引出一连串反应。
娘娘缓缓道:“昔日可儿认了我作她干娘,你是可儿夫君,亦算是王府半个子侄。近年来,观得你行事谨慎,只想你能规劝淳儿往后不要生事。”
嗯?
什么意思?
蓉哥儿艰难启口道:“娘娘多虑了,四王子今已成年,自知利害。蓉儿人微言轻,实在无法当此重任。款且,娘娘年轻又是四王子生母,娘娘之言,四王子岂有不听之理。”
“若是孩子个个听话,古往今来哪里还有败家的?”王妃娘娘苦笑着摇头,突抓住蓉哥儿的手道:“你是不愿吗?”
这……
娘娘的手,怎就这么软。
我的心儿,怎么就跳得这么快。
娘娘又道:“十三爷旧疾复发,天知我命。蓉儿比淳儿长几岁,只想将来蓉儿能在利害时期劝得淳儿不掺和宫中事务。”
“娘娘是……”
“住在城外的太上皇长孙,又岂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宫里的大殿下,又岂是个能眼睁睁瞧着弟弟登极的心宽人?”
这他娘的,王府老四是叠了双重状态啊。一个宫里大殿下,一个太上皇长孙,任何一个都有可能闹事。
这怎么劝?
后面的一点以后再看,稍后修改。
后面的一点以后再看,稍后修改。
后面的一点以后再看,稍后修改。
肚子痛,吃药歇息一会再慢慢写。
贾母领两府女眷在荣府大门外,王夫人、邢夫人两人粉面霞红,紧夹着双腿静立贾母之后。稍有挪步亦是小心翼翼,生怕那处铃铛被唤出声音来。
贾赦、贾政等在西街门外,街头巷口,用围幕挡严。莫说闲人难观其中气派景象,便是天上飞鸟亦难飞入。
时至后晌,正等的不耐烦,一个太监骑着匹马来了,贾政接着,问其消息。
太监道:“早多着呢!未初用晚膳,未正还到宝灵宫拜佛,酉初进大明宫领宴看灯方请旨。只怕戌初才起身呢。”
凤姐听了道:“既这样,老太太和太太且请回房,等到了时候再来也还不迟。”
于是贾母等自便去了。一行夫人奶奶拘谨行程,身上铃铛闷响,偏领头的贾母当做没听到一般。王夫人、邢夫人等更羞愧难言,两腿之间包裹住的铃铛早被**打湿,只想着今儿娘娘归宁将两府众女从中解救。
身在宫中的元春陪太上皇、皇太妃一并用了晚膳,有闲坐一时。她心中思绪却难停,记挂家里传信所说内祸。
倒不知是何事情,母亲又不再信里明说。
莫不是宝玉有难?
元春心晓府里最重宝玉,她尚未入宫时也曾教导宝玉。如今几年过去,宝玉也到十三四岁年龄。具体是何事了?
元春虽心中忧烦,却因太上皇、皇太妃、皇帝等皆在上座看灯,她面上亦是端庄大方贤德雅慧。
待到戌时,夜色已深,宫内花灯尽赏。
太上皇终传旨意,元春领恩退下,出宫回贾府归宁。
一路夜行,宫灯招摇。浩浩荡荡,将禁宫至贾府一段照如白昼。
舆车之上,元春思绪万千,既忧家中之祸,又感深宫难处。待到离家近处,不自觉间竟红了眼眶。怕被太监女官瞧出,又悄然拭去。
终至荣府。
元春只瞧得金顶鹅黄绣凤銮舆之下,金彩辉煌跪着一片片人影,为首的便是年迈慈祖老太太。
早有太监过去,扶起贾母等来,銮舆抬入大门往东一所院落门前,有太监跪请下舆。一时,元春早忘了心中所想入室而更衣,复出上舆进园。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影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景象,富贵风流。
登舟夜游园子,步入正殿。
二太监引赦、政等于月台下排班上殿,隔帘见了。茶三献,贾妃降座,乐止,退入侧室更衣,方备省亲车驾出园。
至贾母正室,欲行家礼,贾母等俱跪止之。贾妃垂泪,彼此上前厮见,一手挽贾母,一手挽王夫人,三人满心皆有许多话,但说不出,只是呜咽对泣而已。邢夫人、李纨、王熙凤、迎春、探春、惜春等,俱在旁垂泪无言。
元春隐约听得房内有众铃铛之声,难免疑惑。询道:“打哪出的动静。”
贾母惭色落泪,瞧向房中众女。王、邢两夫人更羞涩难言,夹着腿儿不敢出声。王熙凤、李纨面露红晕。凤姐儿马虎笑道:“娘娘听岔了罢,真要有也得是鸾凤归巢的喜乐声音。”
说话时,王熙凤亦忍不住双腿摩挲一下,惹双腿之间铃铛再响。
第301章:宝玉试验新法子
拜名声所累啊。
宝玉十分苦恼,弄不懂怎样就闹到了这地步,堂堂宝二爷在宁荣两府竟没了好名声。如今即便想着拿正事要挟,却要担心家里老爷们不会相信自己。
天下间最大的绝望莫过于此。
家里老爷不信任,兄弟姊妹如今也有一点隙嫌。虽然老太太、太太们倒依旧和善,但也常被她们管到恼。偌大一个贾家,能说几句真心话的,竟寻不出两人来。
宝玉黯然神伤,拉着蓉哥儿手臂如何也不肯放手。他忧伤道:“前几日蟠大哥回来,同他往来竟也嫌避,紫英等人又不在京中。家里能与我说话的也只有蓉哥儿了。”
薛蟠是如何情况,贾蓉亦不清楚。蓉哥儿前日匆匆与薛蟠见了一面,也没过多聊什么。毕竟这家伙当蓉哥儿是远亲侄子,结果内里却是亲妹夫。
所谓言多必失,来往多了总会被发现马脚。再渣的人心底多少有些羞耻心,所以蓉哥儿去西府的次数也愈来愈少了,就怕见着了薛蟠。宝钗那边意思也是暂时先瞒着,还不到最佳透露关系的时机。
又怕被薛蟠拉着去万花楼等烟花地问柳寻花,现在的蓉哥儿可没那兴趣。
蓉哥儿讪讪同宝玉道:“宝叔说笑罢。两府里当属宝叔房里丫鬟最多,又住大观园里,所有姑姑与宝叔也亲络。”
宝玉脸色更悲。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是如何解决身体上的毛病,那些丫鬟起初倒也配合,如今一个个只要听了事便拉起了脸满心不愿。
“蓉哥儿哪知我心底的苦。”
蓉哥儿暗中用劲扯了两下胳膊,发现宝玉抓得死死的,颇无奈道:“如今家里也没几个劝宝叔进学的,宝叔最嫌恶的事也没了,还能有什么苦。”
宝玉咬牙瞥了远处的袭人一眼,哼道:“哪里不劝。老爷近来日子是没过多问了,房里却多了鞭笞人的奶奶。”
蓉哥儿朝袭人看去。笑道:“袭人姑娘心里早当了宝叔的人,所以才事事为宝叔着想。宝叔犯不上怪她。等过几年宝叔正娶了个宝二婶婶,还少不了多劝了。哪个家里的女人不这样?你那侄媳妇可没少劝我,甚至为了我的仕途还特去忠顺王妃跟前讨好了。”
宝玉露出诧异神情,狐疑道:“可卿竟还会这样?”
蓉哥儿双眼一眯,这小子胆子是真的大,敢当着自己的面直接叫可卿的名字。
宝玉倒没察觉自己失言,只气恼道:“没想蓉哥媳妇也是这般人,竟也想着作雨村般的禄蠹。”
有心人思维从来是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或许宝玉就是这样的人。蓉哥儿也无力反驳他,反正在宝玉的眼里总想着上进的,皆有可能是禄蠹。
蓉哥儿笑道:“在宝叔眼里,我定然也是禄蠹了。”
宝玉道:“蓉哥儿与他们不同,你虽不善文辞却也做了不少风流事。”
蓉哥儿都被这家伙给弄懵了,这家伙说话这么直怎么还能拐进歪道。原来说话直的,也不一定就是直男。
他不想再与宝玉纠缠,道:“宝叔且放手罢。我今儿还有不少公务要做,遗了公事将要出大麻烦的。”
宝玉哼道:“莫以为我不晓得,早让丫鬟们打听清楚了。蓉哥儿总往大嫂嫂那边跑,去她那里能有多少公干。”
蓉哥儿不换不忙,早料到会有人因此猜疑。解释道:“家里独珠大婶婶通晓农事,她又博学多识,我才请了婶子帮忙审补农书。”
宝玉却不是一个好忽悠的。款款道:“蓉哥儿在水利营田府当官,衙门比嫂嫂更通农事的应有不少罢,其中博学多识必然也有。”
“自然如此。却不晓得宝叔听过一句话没,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水利营田府的官吏不管识字与否也都参与其中,我更不能落后,才请了大婶子这样一个多才的协援。”
“那琏二嫂嫂怎么说?她既不识字,又不懂农事,蓉哥儿也没少去她那里叨扰。”
蓉哥儿发现了,宝玉这家伙最近做了不少功课,还是花了大功夫做功课。不过他一点不慌,直白道:“她不同,编撰农书的事儿她也帮不上什么。我去叨扰,是为了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
蓉哥儿微微瞥了这货一眼,宝玉还是没死心要拿自己的把柄啊。
何必呢?
贾蓉悠哉道:“她入住宁国府里,我这个东道如何也要招待好,让她满意才是。”
这个满意还必须是多方面的,不仅衣食住行,甚至吹拉弹唱。
做东道也苦了,这种事宝玉不会懂。
宝玉撇嘴道:“你还想哄我,琏二哥回来许久了也不见她回西府住一晚,甚至我当二哥面提起时他还神色躲闪。明明是你和凤丫头私下弄鬼。”
是不是天下的猴崽子都是这般无所顾忌?这些年受过的罪还不多吗,现在还口无遮拦。
蓉哥儿没好气道:“宝叔勿要坏家人名声,否则你家老爷太太可绕不得你。”
宝玉丧气道:“蓉哥儿,我不是要害你什么。只是想找蓉哥儿帮帮我,哪怕蓉哥儿过去怡红院,只与丫鬟们拉拉手吃个嘴上胭脂也好。”
嗯?
这家伙什么意思?
去怡红院,拉拉手,吃个嘴上胭脂?
靠,把怡红院当什么了?大观园里的怡红院,可不是仙剑奇侠传里的怡红院。宝玉这家伙是真想要应了‘怡红快绿’四字的另一层意思?
尽管宝玉有心,蓉哥儿却是无意。别人丫鬟也是人,何故如此待别人。虽然这样的话从蓉哥儿嘴里说出显得十分别扭,但他是真的没那兴趣。
如果真瞧上了哪个丫鬟,也会直接去讨来。丫鬟进了宁国府,如何也能遭善待。宝玉这般行径,实在太害别人了。
蓉哥儿不喜。
“宝叔往后还是勿打这般主意罢。虽说怡红院里的丫鬟不论身子性命全是你的,但也不要如此欺辱。咱们贾家到底是积善之家,又有娘娘在宫里,莫传出这等过分事情才好。”
“故语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宝玉抱着蓉哥儿胳膊哼道,“你也要做那般的官吗?”
唉呀,这家伙是拜师林黛玉去进修过吧。才多长时间没见,怼人都利害了。蓉哥儿强答道:“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又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宝玉朝着远处的丫鬟扫了眼,似乎没找打合适的目标,稍做思忖。又道:“只需蓉哥儿过去,我找一丫鬟给你吃胭脂。若是不用我便再不提了。”
这他娘是哪门子的法子?
蓉哥儿怎么也想不通弄不明,强硬道:“不用试,必不行。”
宝玉欲哭无泪,蓉哥儿怎么就说不通了。又不是要蓉哥儿的丫鬟如何,明明自己都拿怡红院的丫鬟来计算了。怡红院里的姐妹哪个不是可人儿,怎么蓉哥儿就是不动心。
若是换了别人,此刻早该提出互换丫鬟了。
宝玉再次争取道:“只需一次,要不蓉哥儿只与一丫鬟拉拉手儿,试验过这次我再不来烦蓉哥儿。”
贾蓉狐疑看向宝玉。如果只是拉一下手,然后就能让宝玉再不来烦自己,似乎倒是可行的。
至少拉下手儿也好处理,虽然也属失礼,但各自内心也能过得去。
宝玉瞧着蓉哥儿似乎有所意动,乘机又道:“我定给蓉哥儿寻个模样在怡红院里数一数二的,那丫鬟也乖巧知事。我只教她无意中拉上蓉哥儿的手,不用坏了蓉哥儿的名声。”
“当真?”蓉哥儿的心里长叹一口气,自己还是被这家伙说服了。这一刻,他也只能在内心说服自己实在帮助宝玉。
尽管他自己看来,这样的想法是虚伪的,是伪善的。
但是,如果只要与一个丫鬟拉拉手,就能省下以后的麻烦。蓉哥儿还是愿意自私一回,拉就拉吧,如果样貌可亲吃再吃一回胭脂其实又有什么大不了?
自己有时候总是这么拧巴,既想着要丫鬟下人做个正经人,可是这社会背景又不允许。甚至他自己有时候得到便宜时,也同其他人一样把丫鬟只当下人丫鬟。
许多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变的,甚至他自己都做不到。
蓉哥儿苦笑一声,自己终究没做圣人的命。圣人不好做,也没想过做真正的圣人。只是这种感觉给了拧巴的他不少挫败感。
听着宝玉说道:“当真的,言出必行。若是我反悔,蓉哥儿以后直接闭门不见我就是。”
贾蓉方才松下一口气。
那么就试一回,跟着宝玉胡闹一回。
不过,他的内心却也有了猜想,觉得宝玉是不是存在极大的心理问题。
莫说寻常人,即便是的不知事的也万提不出这般要求。这种感觉就像是主动寻找绿帽子,仿佛不带上帽子就永不罢休一般。
蓉哥儿细细打量着宝玉,只见着怡红公子此刻笑容满面,甚如春风得意。
他还感觉到手臂上的传来的力量明显增大了许多,宝玉此刻不管是嘴脸还是内心都处在一种兴奋上,一种极其让人不理解的兴奋。
至少蓉哥儿觉得他自己是理解不了。
蓉哥儿被宝玉拉着去了袭人等丫鬟所在,他觉得与丫鬟会面的一刻是宝玉最激动的时候。手臂都被宝玉给抓疼了。
贾蓉咧嘴道:“到这里,宝叔害怕我跑了不成?放开手臂吧,我跟宝叔去怡红院便是。这样纠缠着要大观园里的丫鬟婆子瞧了笑话,也不成体统。”
宝玉方才狐疑放手,还不忘唤了两个丫鬟跟在蓉哥儿身后,不让他中途跑了。
蓉哥儿见此也是无奈,只好随着他穿了大观园的东角门进去。行了一阵,宝玉似乎想起什么,又或是觉得这样还是不保险,到三岔路口时又停驻道:“蓉哥儿走前面罢,我在后面跟着。”
干……
这他娘的是去你的院子,你个东道主不走前面,让我一个做客的走前面是何道理?
蓉哥儿看着宝玉警惕眼神,亦只好耸肩应下。同时琢磨着,万一宝玉这家伙正养成了那个什么癖好该怎么办?
最大的问题是这家伙的癖好程度到哪一步了?
一想到宝玉说的试过几次全然无用,也提不起兴致。蓉哥儿经过刚刚的细想之后,才发觉宝玉的心理问题有些严重。
目前已知的情况是宝玉对女人还是有兴致的,至少从原来的大坑里出来了。只是这种兴致不能反应在宝玉的身体上,每次到达关键时候,小宝玉就会掉链子。
如果只是不起势倒还好,只要让雀儿将药配来,定然可保证宝玉能展一时雄风。
万一……是宝玉直接没了一点兴致,打内心不想继续。即便瞧着一个美若天仙的人儿白璧无暇不着片缕躺那里,他也不愿过去动一动。
那他娘的就真的遭了。
蓉哥儿暗暗勾一下手指,宁荣两府里与宝玉同辈的人只有贾琏、贾琮、贾环等几个兄弟。贾瑞、贾珖等都是外房近亲。
实在不行,也只能往后让宝玉从贾环那里过继子孙了。
族长也不好当啊。
目前看,贾琏那边是有些靠不住的,这家伙自己还没一个亲生的儿子。养在西府的大哥儿,还是他贾蓉给造的。贾琮与宝玉既不是一房兄弟,贾琮也不是荣国府嫡子孙,想过继也要排贾环、贾琏后面了。
“蓉哥儿打哪去。”
贾蓉只听着宝玉大叫一声,忙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思想间竟过了往怡红院的岔道。见宝玉着急过来样子,忙解释道:“在想着事情,没来得及看路。这就进院子,宝叔领路罢。”
宝玉转着眼睛,哼一声道:“你们两个左右看紧了他,袭人跟在蓉哥儿身后,我在前面领道。”
这小子心思还很细。
蓉哥儿规矩站两个小丫鬟中间,笑道:“还是宝叔在后面守着罢,我要想走花姑娘未必拦得住。”
宝玉皱眉思忖一下点头道:“就该如此。”
因而唤了袭人在前,宝玉在后。
左右夹着两丫鬟,蓉哥儿站中间。
贾蓉回头往一眼宝玉,又瞧了左右两个小丫鬟样子,计算着要不这会就试试?
第302章:怡红快绿应解怜
事情发生得很快,就在宝玉眨眼的瞬间。待他回神过来时,已见着蓉哥儿抓住了一个丫鬟的手儿。
宝玉定睛一瞧,只见着蓉哥儿还极其体贴的与那丫鬟说道:“曲径狭窄,三人并行稍有不便,姑娘合该主意脚下。虽说旁边全是不带刺的红花绿草,摔了进去还是会有受伤的可能。”
蓉哥儿如此说着,一双眼睛却暗暗打量跟在后面的宝玉。见宝玉争着疑惑的眼睛,他便知这次试验无功了。
面前的丫鬟脸色已经红了,眉目间夹着些许慌张。蓉哥儿轻轻放开丫鬟的手儿,款款道:“姑娘还是走前面罢,三人并着实在拥挤,亦不方便的。万一再有其他接触,我反不知如何同你们二爷交代。”
丫鬟茫然看一眼宝二爷,拘谨点头迎着前面袭人诧异的目光,先迈了两步跟袭人身后。
袭人扫眼这丫鬟面上竟还略带喜色,心中百味。幽幽想着,难怪府里的丫鬟都愿意与小蓉大爷接触,小蓉大爷待下人的样子与二爷竟浑然不同。
稍恍惚一阵,倒也想起以前的时候。那时的宝二爷也如小蓉大爷这般,待谁都和气和善,甚至还会亲手给丫鬟上抹胭脂调整发式。
当初的宝二爷比小蓉大爷还会讨人喜欢,怎么这两年时间变成了如今样子?
袭人这会儿十分怀念宝二爷当初的温柔。
只是她也知道,曾经的宝二爷很难再回来了。
她正幽幽想着。
小蓉大爷又与宝二爷说话了。
“宝叔怎这般神情?”
宝玉道:“方才的可不算,蓉哥儿若敷衍了事,往后我天天堵你院子外纠缠。”
蓉哥儿头皮发紧,皱眉道:“宝叔方才没一点感觉的吗?”
“一个丫鬟要摔倒,蓉哥儿伸手拉住扶稳了。能有什么感觉,这是万万不算的。”宝玉摆着手道,“咱们快进院里罢,里面丫鬟们还等着了。”
蓉哥儿紧留意宝玉的眼神,发现正如宝玉自己所说的,眉目间并无其他神色。反倒是刚刚宝玉提起院里面的丫鬟时,似乎宝玉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兴奋和期待的表情。
“到里面再说罢。”
贾蓉如此说着,又请袭人领路。他的眼睛不停左瞄右扫,计算刚刚宝玉怎么就没一点反应。若是宝玉心理正常,宝玉该是带着一点点怒怨;若宝玉心理不正常,那么瞧着这样一幕多少会有点其他情绪罢。
难道是自己刚刚的表现太过正人君子了?或是演技太好,让大家都以为是丫鬟差点摔倒,然后自己才伸手去扶的?
真是可惜。
蓉哥儿胡乱冒出一念头:早知自己演技好,前世就应该去做演员的,照某位北鼻的说法顺利的话应该横扫各项金奖拿个大满贯了。
见着越靠近怡红院时宝玉神色越激动,蓉哥儿的心却慢慢沉了下来。宝玉不会真的期待着发生什么怡红快绿的事情罢?
怡红公子啊,怡红公子,照这样下去你真的快成绿色了。知道吗?
没多久儿,几人终于随着袭人的领路进了怡红院的主楼里。
怡红快绿一众丫鬟左右忙碌着,有修花剪草的,有浇水擦窗的。主楼里,丫鬟们亦忙着清洁,见了小蓉大爷并宝二爷进来,方才匆匆收拾了。
“今儿不是什么正经日子罢,怎么宝叔院里还大整清洁?”蓉哥儿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尴尬,没话找话又问出自己的疑惑。
领路的袭人悄悄瞧一眼宝二爷,几人皆不做答。倒是指挥着小丫鬟收拾完的晴雯走来,笑声道:“知道小蓉大爷要来,咱们二爷特地吩咐要打扫屋子好迎客。”
狗屁话,要不是被宝玉堵着了,他哪里会过来。蓉哥儿跨了槛进屋,稍做留意便猜得应是今儿一早宝玉就在怡红院打砸了一顿。
随后麝月的出现证实了蓉哥儿的猜想。
从旁边急急过来的麝月瞧了屋里人,小声与宝玉说道:“秋纹已请太医瞧过了,太医说无大碍开了几味药已去熬了,只是近日得多休息不能来二爷跟前伺候了。”
麝月的声音虽小,蓉哥儿却听了清楚。他是知道宝玉气性上头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甚至对丫鬟也会大打出手。以往听过袭人被打,没想到这次换了秋纹。
蓉哥儿问道:“秋纹姑娘如何病了?”
麝月抢先答道:“她也不知怎地一早上马虎,竟没留意门口摔了一跤,二爷心善才去找了老嬷嬷到外面请了个姓胡的太医进来。”
姓胡的太医?
“常来的家里的走动王太医、鲍太医怎么不请?那胡姓太医又是打哪来的?”蓉哥儿一听到太医之类的称呼,他就格外多心。这个世界医疗水平本就低下,寻常的人他是信不过的。
尽管他也瞧不上王太医、鲍太医两人,但是他们二人到底也还有些手段,给丫鬟们看寻常病症倒也合适。突然冒出一个胡太医来,不知道靠不靠谱。
麝月答道:“听嬷嬷们说过,这太医姓胡名君荣,住在城东。祖上行医济世赚了不少名声,想来这位老先生手段也不差。所以嬷嬷们才去请了他来。”
蓉哥儿听了也不再留意,只与宝玉道:“宝叔房里人多应解怜才是。”
打骂丫鬟这种行为实在太不讨喜,万一正打出病症来,唉……
宝玉却不在意,甚至对蓉哥儿说的还有些不耐烦。倒是眼瞧了跟前的麝月,这丫鬟模样也标致,人还温柔体贴。素来任劳任怨,用心周到又不争。
多留意两眼,宝玉心里顿时有了试验的人选。
晴雯多刺,他自己没忘了惦记;袭人是准姨娘,偶尔也犯性子;秋纹带病在床……麝月实在是最佳的人选。
宝玉顿时有了主意,笑起道:“那位胡太医我亦觉得信不过,蓉哥儿见识广博,不如咱们一齐去瞧瞧胡太医的方子。”
蓉哥儿狐疑看向宝玉,不晓得这小子打什么鬼主意。心里有疑惑,以为是要他去秋纹面前表现。便也同意下来,顺便瞧瞧秋纹是否严重。
宝玉实在不让人省心,政太爷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要知道宝玉如此对待下人,只怕又要念叨宝玉秉性恶劣赏上一顿板子了。
他这会实在不敢再让宝玉挨打,把宝玉又打出什么心理毛病来,以后荣国府里哪里还有安宁。毕竟政老爷也有老去的一天,总有管不到宝玉的一日。
蓉哥儿觉得自己终究是个心善的人,万一哪天宝玉真穿出连累祸事来,实在不想做太严苛对待。
“过去瞧瞧也好。宝叔偶尔还是收着性子,你这房里的丫鬟素来是两府里最好的,不说传到西府便是她们伤了病了,宝叔身边也少了一个贴心的伺候。”
“省得。”宝玉敷衍回一声,吩咐袭人、晴雯继续清理打扫主楼,又唤着麝月带着去秋纹养病的房里。一路上,宝玉的眼珠子就没停过,左顾右盼对着蓉哥儿与麝月两人上下打量。
还特意要蓉哥儿走在前头,与麝月并行。
只是蓉哥儿却没留意,一心想着等会进了房后该怎么表现才好。
到了秋纹所在,宝玉要麝月拿了胡太医所开药方出来,递给蓉哥儿。又笑道:“蓉哥儿这次做一回太医,拿秋纹望闻问切一回,瞧瞧方子合适与否。”
是现在这个机会吗?
蓉哥儿得了方子,他哪里能看得懂,走进床榻只见的秋纹虚弱躺那里,这丫鬟脸色苍白头上还包着布。
这么严重吗?
宝玉实在是……
宝玉恰时走来,对要起身的秋纹道:“躺着便好,蓉哥儿与你瞧瞧把把。”
蓉哥儿斜了眼宝玉,轻声与秋纹问道:“感觉哪里不适?”
“谢谢小蓉大爷关心,婢子如今好多了。”秋纹回道。
蓉哥儿自然知道她在强撑,又想表现得体贴亲密些试试宝玉状态,缓缓伸出手来用手掌背探着秋纹的额头。他还稍稍侧目留意宝玉神情,却哪想宝玉恰是细声唤了麝月离开,房里竟只留下他与秋纹两人。
干?
宝玉作什么鬼?
蓉哥儿回头过来,只瞧得秋纹此刻面色发红,竟是害羞样子。
秋纹轻声道:“难怪大家都喜欢小蓉大爷,小蓉大爷对咱们下人的情谊……”
蓉大爷见秋纹说不下去了,他也有些听不下去……脸红。
他对下人哪里好了,还不是作威作福的利益获得者。尴尬收回了贴在秋纹额头的手,轻声道:“勿要说话,好好歇着,若是有哪里不舒服再告诉我。”
秋纹轻轻嗯了声,瞧向小蓉大爷的眼神也不同了。
蓉大爷问:“可曾喝过药了?”
秋纹点点头。
“既然病了,这些日子就好生歇着,等完全好了再起来。怡红院这么多丫鬟,你倒不必担心其他的,尽管养病就好。”蓉哥儿轻手给整理了秋纹身上的薄衾,缓缓道:“现在气候虽偶尔燥热,这小院子偏僻还需盖着衾子,给身子保暖才能让病好得快。”
秋纹听着看着,这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在怡红院里素来是个没背景的,为了讨宝二爷的好也做过不少刻薄事,却从没得到宝二爷这般的体贴。
突然想着今儿一早被打骂,本来是没什么怨的,这会却感觉委屈起来。不多时,两个眼眶里慢慢湿润了。
低声哑道:“小蓉大爷真好。”
这社会里,不论是宁荣两府还是哪里的丫鬟,素来得不到主子们正眼对待。即便是平儿这般聪敏周到的,往日在王熙凤与贾琏的身边也得小心翼翼过着,从来没得过半点好问候。
秋纹突然感受来自上层的小问小关怀,内心止不住的激动。
偏蓉哥儿不知道这丫鬟所想的,只是胡乱看了眼手里的方子,又将方子放了旁边案上。道:“其实我也不懂这些东西,你暂且吃着这药看有效否。想来也应是无差的,我过去瞧瞧你家二爷跑去作什么鬼了,得时间再过来看你。”
秋纹嗯声点着头。
外面,宝玉还拉着麝月的手儿,好生劝导:“好姐姐,你就应了我这回罢。”
麝月脸色羞红,哪里能应得下。她打心里觉得自己与其他人不同,其他丫鬟多少有些势利眼,她却只想着在这里静静做好一个丫鬟本分。
既不求能成为宝二爷房里的姨娘,又不求能攀得哪位高枝。像林红玉那般跑去攀琏二奶奶,她是不屑的;像袭人、碧痕这般放下一切求着作姨娘,她亦是不愿的。
她只想作一个丫鬟的本分。作为一个宝二爷房里的丫鬟,可以给宝二爷尝尝胭脂,可以偶尔放肆的与宝二爷嬉闹一回。
但是,宝二爷怎么能让自己去……
宝玉瞧着麝月低头不语,再劝道:“蓉哥儿样貌也好,人也体贴。谁不晓得房里有些丫鬟还巴不得与蓉哥儿亲近,偏我就不给。好姐姐也知晓我身子上的毛病,若是乘此治好了,我这被子也记姐姐的好。”
麝月红着脸,心情复杂到了极点。甚至从心里到身体都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像是伤心,像是难过,还有这一点点的不安。
宝玉又说不少好话,瞧着麝月脸上似有松懈,忙道:“好姐姐也见了蓉哥儿待谁都温柔关心,只需姐姐乘机牵上蓉哥儿的手,或无意间跌入蓉哥儿怀里。谁也不晓得的,我的好姐姐。”
麝月纠结一阵,瞧着宝玉都急红了脸,最后也无奈应下。
丫鬟,哪里有选择的权力。
麝月的心里对此十分清楚。
宝玉见她点头,差点欢呼大叫起来。一个心儿无比激动,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幻想画面。这一刻,他深刻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像是在燃烧,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贾宝玉暗暗偷笑着:这方子果然有用,还未开始便有起势反应了。又想只要麝月应下了,要麝月主动过去,蓉哥儿哪里还有理由再推脱?
自己真聪明。
宝玉笑着,邀着麝月跟着自己过去。才拐过去,便见蓉哥儿站在房门外张望着。宝玉大喜,又略带遗憾,要是趁着机会带晴雯躲旁边屋子试验功效就好了。
当然也只能想想,晴雯连胭脂都不给吃,哪里会肯试功效。
第303章:宝玉病已入膏肓
小姑娘的脸若红,那就表示她已不小了。
蓉哥儿站在门口。迎面来的是红着脸踌躇难行的麝月,麝月身后跟着的是笑容满面眼泛彩光的宝玉。一主一仆,互相神色对映明显。
蓉哥儿不晓得他们刚去做了什么,反正宝玉现在能做出什么事儿来,他也不会觉得稀奇了。淡淡回道:“秋纹应是无大碍的,胡太医的方子我也瞧不出一二来,暂且先吃两天看看。宝叔要信不过,倒是可去找王太医或鲍太医来。”
宝玉在后头笑着点头,心思浑不在这上面。呵呵笑了两声,快步上来答道:“既如此咱们且先回,也不打搅丫鬟养病。劳烦麝月姐姐先带蓉哥儿去那边堂里歇息,我过去瞧秋纹一眼。”
宝玉是改了主意了吗?蓉哥儿心里想着。麝月姑娘脸色如此红艳,莫不是这两人刚刚躲角落里做了什么?
他改了主意也好。蓉哥儿松了一口气,这也证明宝玉不严重。放心之下,款款笑道:“还请麝月姑娘领路。”
麝月匆忙抬头瞧小蓉大爷一眼,脸色更红,一双手儿握在身前。她的拇指、食指互相掰着刮着,又偷偷瞧得宝二爷递来的眼神暗示,不由自主咬着下唇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贾蓉曾在一位大师的书里看一言:当女人在男人面前咬嘴唇时,不是恨得要死,就是爱得要死;不是想打别人的耳光,就是想亲他的脸。
蓉哥儿觉得大师还是少说了一种情况,当女人在遇上难以抉择内心犹豫时,特别是关于羞于启口事情时,她们有时也会要嘴唇。
因为蓉哥儿看见的麝月转身前面着他咬上了唇。麝月一个怡红院的丫鬟,与他东府蓉大爷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又怎么会扯上情爱了?
蓉哥儿见着宝玉进了门,当真以为宝玉有话要和秋纹讲,只得急忙跟上麝月脚步。
只是他却不知宝玉才见面就躲了门后观察,前面的麝月听了动静也放慢脚步,甚至小小丫鬟的一边耳朵在这时突然红了起来。
“就是现在。”掩于门的宝玉兴奋瞧着走廊上的声音,一只手儿用上浑身的劲扒住房门,激动地期待着。
“快啊,快跌进蓉哥儿的怀里啊。”
“快点,多好的时机。这蠢丫头怎么就不明白,果真是袭人教出的,与袭人一样的蠢。”
宝玉见着蓉哥儿追上了麝月,却不见麝月有所动作,心里十分懊恼。忍不住拿手拍门,惊了房里秋纹。
床上秋纹睁眼瞧来,见是宝玉,忙唤了声:“二爷?”
此时的宝玉哪有心情里她,回头轻喝道:“别作声。”
说完,宝玉又忙回头朝走廊上慢慢踱步两人瞧去。忽然,宝玉睁大了眼睛,双手儿都跟着颤抖。紧紧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儿,脸上洋溢起了一种特别的笑容。
麝月到底比其他丫鬟贴心,还是照原来计算地跌进了蓉哥儿怀里。
宝玉痴痴想着,一双眼睛却不肯放过任何细节,仔细打量着蓉哥儿与麝月。忍不住还赞一声,蓉哥儿倒是扶得准,那里我都还没摸过了。
“抱歉。”蓉哥儿慌忙挪开位于柔软丰厚地的手儿,尴尬打趣笑道:“姑娘即便有心事,走道的时候也要瞧路才好。万一摔了好歹,宝叔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麝月嗯一下如蚊子声音般轻细,不自然地用手拂一下身后裙子,侧着脸儿瞧瞧朝后面房间看去。只见着二爷趴在门后伸出一个脑袋,匆匆对视也明了二爷的意思。
不由得心里冒出一股酸楚,二爷是真心不要自己了吗?
恰时耳听着小蓉大爷的宽慰话,强颜干笑道:“只是不留神唬了一跳,怕是今儿犯了神明,傍晚找些香烛、水果、衣纸来祭过土地神就无事了。”
又匆忙扫一眼二爷神色,心中更是无奈。麝月羞臊着脸悄悄打量着面前的小蓉大爷,论样貌才气,小蓉大爷比二爷出挑不少。自我安慰着被小蓉大爷占些便宜倒也不算太亏,既应下了二爷请求,便帮二爷这一回罢。
想到这里,麝月银牙暗咬打定主意,款款探脚前迈一步再作摔跤样子。
“哎呀。”
“怎么了?”蓉哥儿手疾眼快拉住,问候的话脱口而出。只是心里却已经在骂娘了,好个小蹄子当着我的面演戏了?摔跤的样子也太假了吧。
麝月暗咬着牙装痛苦样子,道:“脚崴了。”
“是吗?”蓉哥儿细瞧着麝月脸色,顿时便察觉这丫鬟眼神止不住的往后面扫。他也朝后面看去,只见着刚才那边的门口急忙闪过一个什么东西。
这下哪里还猜不出,丫鬟麝月是听了宝玉的话当自己面作鬼了。蓉哥儿都不需琢磨,便明白了来龙去脉。只是没想到这蠢丫头还真被宝玉给说服了。
他暗暗苦笑道:“是宝叔叫你这般作的罢?”
“嗯?”麝月大惊,忙道:“小蓉大爷误会了,婢子真崴了脚。”
“当真?”
“当……”一字才出麝月薄蠢,她却再说不出后面一字了。脖子僵着,双眼瞳孔亦不由放大。只觉自己被揽进了一个强有力的怀抱之中。
“小……小……蓉大爷。”麝月觉得自己慌张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唤了声,却不想小蓉大爷此刻却用手轻拍着自己的背。
耳边再传来一阵温热气息,气息里夹着小蓉大爷温润淡雅的声音。
“宝叔这会应在那边偷偷看着罢,他这会是什么神情?如实和我说,晓得宝二爷反应才能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病症。”
麝月心神一晃,眼睛与门口的宝二爷对视着,薄唇轻启委屈道:“二爷脸色赤红,嘴角带着笑,很兴奋。”
“是吗?还有别的动作没?”
“没有。二爷只探出一个脑袋来。”
“咱们换个方向,便于咱们扮假试验宝叔。”
“……”
麝月又羞又臊,更多的是委屈。最大的委屈,却是源于宝二爷此刻脸上兴奋的笑容。二爷瞧着自己被人抱着,怎么能有这样的神情。
‘麝月是二爷房里的人啊。’
她在心里想着,越想便越觉得委屈。倒也好在恰时小蓉大爷轻声道:“我为方才的失礼给麝月姑娘道歉。还请麝月姑娘放心,咱们只在这唱戏,全是扮演出来的假把式。”
麝月却无奈想着,真的假的又如何?二爷瞧着觉得是真的,那便是真的。
她也没想到,就算自己早有了心理准备,计算落于实际行动来还是心绪难平。由小蓉大爷轻轻扶着身子移了半刻,由两人侧身对着宝二爷所在房间的门口。
耳边再传来小蓉大爷的声音:“宝叔可有给你别的吩咐?”
她缓缓摇头。
蓉大爷眼珠子侧向一边,用余光打量着那里门口探出来的脑袋。他又问:“宝叔有无说要你做什么动作?”
她再摇头。
蓉大爷再道:“姑娘放心,咱们扮假我定不碰着你。”
麝月随口嗯嗯应着,胡乱想一阵,又轻启薄唇害羞道:“大爷也不需为难的扮假,要被宝二爷瞧出端倪来岂不前功尽弃?”
幻想,是最好的媚药。
想象,是最强的期待。
躲在门后的宝玉听不到麝月刚说的最后一句话,也看不到蓉哥儿听到这话后的表情。此刻,宝二爷只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于幻想中。
他竟希望蓉哥儿与麝月拥得更紧,蓉哥儿手脚更不规矩才好。
宝玉只远远瞧得那里折拐走廊中,蓉哥儿用手扶着麝月,见着两人像是说了一阵什么话,然后……
蓉哥儿的手搭上了麝月的细腰。
好啊,好啊。
太好了。
宝玉越发激动了,心里在呐喊:蓉哥儿手快往上面走,往上面走,那里更柔更暖。
只是那边的两人不顺他心意,蓉哥儿的手竟十分规矩,连手指都不乱拨动。看着实在有些失望,正叹气时,只见蓉哥儿的双手缓缓向下。
宝玉再次血涌心头、脉冲百会,激动到上头。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宝玉痴痴笑了,还不忘拿手拂一下自己的身前。那里势态恰如他此刻心情,激动、激动的很。
快了,快了。
他默默念叨着。
见了蓉哥儿手终于停在了该停的位置,宝玉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双唇,只觉有些口渴难耐。
真想走近一点瞧。
近一点,应该能瞧得更清楚罢。
宝玉如此想着,思忖瞬间却见着对面那两人似也有这想法,他们竟然拥着移到了走廊的柱子后面。宝玉因此被挡了视线,暗骂了一声,只得走出房门瞧瞧朝那边轻手轻脚过去。
走了几步,已能瞧得状况。
宝玉还不是满足,再款款上前了几步。忽然对上麝月的视线,他竖起手指不让麝月出声,如若做贼一般细细打量着现场。
才看一会儿,宝玉便发现端倪,脸色骤然变化。怒视麝月,皱着眉头摆头要麝月主动些。
只见着麝月垂下头,丫鬟的双手突然环上了蓉哥儿的腰。宝玉再兴奋起来,心里只对蓉哥儿埋怨,蓉哥儿答应自己试验的结果临头了还这般作假。
蓉哥儿亦察觉了麝月突然的变化,疑惑唤一声道:“麝月姑娘?”
“宝二爷过来了,躲在旁边的柱子后偷瞧。”麝月用极其小的声音回答,“小蓉大爷放手施展罢,麝月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倒这份上她也只好心甘情愿了。
或者说已经认命了。
她知道要是今儿没完成宝二爷的交代,待小蓉大爷走后,二爷定要拿自己撒气。款且,小蓉大爷……哪个丫鬟不想与他亲近了。自己有这机会,虽然是荒唐的机会,却也是其他丫鬟求也求不来的。
麝月在内心尽量说服着自己,只是突然感觉背后受袭,却还是猛的一愣。
耳边再传来小蓉大爷抱歉的声音,她方才回神过来。“迫不得已,姑娘见谅。若是往后姑娘愿意,我可找宝叔将你要来。只是如此姑娘还请留意宝叔神态,瞧他是不是愈发激动了。”
“嗯嗯。”
麝月的心儿突被一股暖意包围,忙忙应下。再朝宝二爷瞧去时,她的心里竟是半羞半喜。轻启红唇道:“宝二爷张着嘴儿吐气了。”
“嗯?”
宝玉确实是张着嘴吐气,还是像一只乌龟般伸长了脖子,上下唇张开呼着由身体里涌出的热气。一双眼睛更是许久也不眨一下,似乎想将眼珠子凑到蓉哥儿与麝月的身下去偷瞧。
贾宝玉有所想,便立刻有所行动。又朝前挪了几步,不多时便之与蓉哥儿麝月两人几步之遥。
恰时间,蓉哥儿有所感,脸色不由变化。贾蓉松开手儿,想扶着麝月起来,计算结束当前。
却不料麝月朝宝玉探一眼,身子如赌气般砸进了蓉哥儿怀里。
蓉哥儿:“……”
不仅如此,麝月还拿住了蓉哥儿手,拿着便往上面提。
这丫鬟……
蓉哥儿无语了,宝玉却激动了。
荣国府的怡红公子在这一刻终于觉得袍下不适,一手扶稳走廊的柱子,一手伸入自己袍内调整。也不晓得他摸着了什么东西,哈哈大笑了两声,还将无语的蓉哥儿吓了一跳。
蓉哥儿回头望去,只见着宝玉岔开着腿,摆着左手狂奔。那模样十分的滑稽,又似他没了右手般。
“……”
走廊里,麝月与蓉哥儿面面相觑,尴尬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
蓉哥儿面对着麝月,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良久才道:“麝月姑娘,可以放开我的手了。”
麝月如梦中惊醒,只瞧着自己那拿着小蓉大爷的手儿按在自己身上。害羞,害臊,瞬间面如血色。
“大爷真坏。”
“我……”蓉哥儿还未做出回应,麝月却急急跑了。
走廊上只留着麝月留下的残音:“我找二爷去了,担心他又闹出什么事来。”
蓉哥儿亦追身过去。
对啊,宝玉这家伙突然发疯是怎么了?难道受了刺激?是自己和宝玉都判断失误了?
待蓉哥儿与麝月走后,那边房间门后走出一个头上包着的丫鬟,正是原来躺床上养病的秋纹。
她呆呆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
ps:宝玉患病的内容终于写完了,本来只想用蓉哥儿视角猜测一下宝玉的心理心路,后来还是决定写下这几章。就是想具体表达,对丫鬟再好的主子,也不可避免的会成为压迫者。
第304章:让我抱抱?
蓉哥儿以前从没真正见过一个人癫狂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今儿见了宝玉,他终于知道了。那种目空一切的冲动与专注,哪怕宝玉已经进了房间,蓉哥儿还依旧觉得院子里留有宝玉身体里未来得及赶上的灵魂。
太快了。
正在指挥着清洁整理袭人与晴雯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是待门关上后从紧闭的门缝里传出男声女声的嬉闹,让怡红院的这几个大丫鬟也忍不住脸红。
宝玉是真的不见外。
蓉哥儿如此想着,瞧着一众清洁的丫鬟还没回神,他轻轻咳一声道:“你们继续收拾着,我还有公干要办,待宝叔……他……忙完了,劳拖几位姑娘与宝叔说一声我不便当面告离暂且先回了。”
晴雯率先回神,从她小琼鼻轻哼了声,亦扬起笑容道:“小蓉大爷公务繁忙,二爷自个又有事儿,倒是院里招待不周。我唤两个丫鬟送小蓉大爷回去罢。”
“犯不上这麻烦了。”蓉哥儿忙摆手道。见了刚刚着一幕,他心里正尴尬着,只想一个人先跑。什么礼节,什么送行,在他看来都不必了。
恰时,旁边麝月紧忙回道:“前番二爷交代的事儿,还未与小蓉大爷说清,正好我送小蓉大爷回了。路上也能说说事儿,倒不耽误。”
蓉哥儿诧异看向麝月。宝玉还交代了什么事情给麝月吗?虽然极其疑惑,倒也没拒绝。毕竟刚还捧着麝月良心,感受她良心冷暖及大小,哪怕麝月找他提的不过分的小要求也是可以的。
“也好。”贾蓉点点头。到底是在宝玉的院子里,又有不少的年轻丫鬟。蓉哥儿这个临客若是的没人陪同送出院去,反而不合理也不合礼了。
他又匆匆扫了眼,只院中除袭人、晴雯、绮霰外,其他诸如紫绡、檀云、四儿、春燕等皆红脸藏着尴尬。
其中四儿、紫绡等模样水秀的丫鬟脸上除尴尬外,还多些其他意味,若嗔如怨。
哪里都有心思多的小丫鬟。
蓉哥儿暗叹一声,当作听不着从门缝里传出的动静,只随着麝月离开怡红快绿的主楼。拐到红花绿叶小园间,蓉哥儿方才再听不到那边的动静。
踏着怡红院曲径,他款款道:“劳谢姑娘相送。”
麝月轻轻嗯了声,轻声答道:“是婢子本分。”
蓉哥儿抬眉回头看她一眼,只见着麝月脸上的红晕已然消散不少,又回复了以往端庄。到底是怡红院里的大丫鬟,又受袭人调教,比其他丫鬟更稳重些。
“姑娘方才说宝叔还有交代,指的是哪方面的事情?”
“二爷倒未明说。婢子也是猜的,只拖这借口来送小蓉大爷,顺道想问小蓉大爷一些事儿。”
蓉哥儿在曲径通幽处停驻,侧目瞧着麝月。讶然想着,这丫鬟真要向自己提要求?问道:“是什么样的事情?”
只见麝月羞臊避开他目光,轻轻道:“咱们家二爷的如何能治的?小蓉大爷可清楚?”
额?
原来是问宝玉的病。
宝玉的病如何能治,这个东西他也不知道。蓉大爷不是医生,更不是心理医生。这丫头真是会给他出难题,按照今天宝玉的表情,他已经能确定一点那就是宝玉对于某种画面有着强烈的渴望。
他挑了挑眉毛,无奈道:“药能医病,不能医心。如今我也不晓得怎样才能助的宝叔了。等过几日,且让人送一剂药了你给宝叔熬上,瞧他吃过后可能好转?”
“能医二爷的药?”
“算是吧。”
那种药,刺激的是人体的生理反应。哪怕在宝玉心理刺激不够的情况下,吃了药也能让他的小宝玉起变化。
他曾听一个医生朋友说过,心理反应会很大程度上影响身体反应。
只是这东西,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如果心理问题不根除,那样的药用过几次也就慢慢失消了。甚至还可能出现,明明身体难受着,宝玉心里却不太愿意去解泄压力。
麝月幽幽无奈回道:“二爷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凡有不和二爷心意的不论大小事务,他都对丫鬟们打骂。以往怡红院还有婆子嬷嬷们管教能压得了二爷,现在李嬷嬷等人都失了势,花大姐又管不住二爷,晴雯……”
看着麝月摇头,蓉哥儿耸了耸肩膀。宝玉房里的事情,他怎么好管。能劝得两句也算不错了,难不成还去找宝玉老子去?
他现在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毕竟宝玉如今也成了可怜人。
蓉哥儿问道:“将最近两月宝叔在院里行为说说,或能查得出他病根。抓住了病根,医治亦也便利了。”
麝月又慢慢红了脸。回道:“起初因碧痕是伺候二爷洗沐的,两人本是极亲近。不知哪里开始,碧痕偶受二爷虐打,于是房里慢慢传出二爷那里不太中用了。二爷自己也慌了,忙下了禁口令,后来又寻花大姐、紫绡、秋纹等亲密。只是……”
“只是一次比一次不中用?”蓉哥儿急忙问道。
麝月羞着点了点头,答道:“也是她们几个找花大姐诉苦时,我无意间听到的。后来小蓉大爷来了一趟院里,那次二爷很开心。不知怎么以为全好,又拉着丫鬟亲密……”
“唉……”
“后来二爷将主意打到晴雯身上去,晴雯却不应二爷。还说什么二爷有胆便去找老太太将晴雯要了,那样她什么也都应着二爷。二爷哪里敢去找老太太,又缠了花大姐与秋纹等人一阵,最后又闹到佳蕙、四儿、檀云等丫鬟身上去。”
麝月缓缓说着,又不时摇头。“今儿一早不知怎么地二爷突然兴奋大叫,清早时正好秋纹在服侍,便拉了秋纹去榻上。哪里想到,才没多久二爷便打骂赶着衣裳不整的秋纹出了房,还一脚踹秋纹磕了脑袋。”
蓉哥儿静静听着,又问了一些细节。然而,他问得越多,心就越沉。到最后,蓉哥儿发觉宝玉的症结竟要追述到张红尘那里去。
他懂了,完全明白了。
也晓得了宝玉的心理变化过程,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现在的宝玉要靠碧色刺激还能起势反应。
“劳烦姑娘说了这么一通,当下也快出院子了,姑娘不必再送。院里还不知什么情况,姑娘比怡红院其他丫鬟更稳当,还需你过去主持了。”
麝月被哄了这一言,诧异不知所措,只点着脑袋道:“婢子会贴心留意二爷情况。”
蓉哥儿无声笑一下,摇头晃脑出了怡红院。
宝玉啊,宝玉。唉……说来也全都是自己的过错,清虚观那次善后没处理好。更没想到宝玉后来还和张红尘打得火热,以至于慢慢让宝玉走偏。
说来,蓉哥儿现在也多少能理解宝玉的心理。当初因为张红尘让宝玉在某些方面出现了认知错误,后来虽然慢慢调整,可受过刺激的宝玉心里情趣渐消。
尽管宝玉想极力变回原来大爷样子,内心上却是源于对社会身份及贾政的原因。
“我怎么有种负罪感。”蓉哥儿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宝玉真正变成这样的关键节点,估计是那次晴雯无意中摔到我身上吧。他在看到自己揽着晴雯时,发现内心会激动其他地方也会反应,所以才导致现在一心追求这样的刺激。”
“可能连其他方面的刺激都被他脑海主动屏蔽了,只有再见到类似上次晴雯、这次麝月时发生的事情,才能刺激他起那样的反应。”
我他娘的都要成心理分析师。蓉哥儿自嘲着,也不知自己分析得对不对。又琢磨为什么早上自己拉小丫鬟手时宝玉没反应,这次抱上麝月,宝玉反应这么答。
估计是因为晴雯麝月是宝玉的身边人、熟悉人、亲密人。
以后可难办了。
蓉哥儿长叹一声,决定以后没要事时绝对来来见宝玉了,省得宝玉的某种刺激属性一步步升级。
接下几日,他躲去水利营田府。
即便从水利营田府回来时,都要特意去忠顺王府里请安磨一下时间,等天色黑了才回宁府。
这日一早突来阵大雨,倒打消了蓉大爷出城的意思。待雨过天晴,已是晌午。
想着好些日子没去瞧自己的宝贝儿子了,换了没有熏香的衣裳的,又稍作收拾领着小雀儿往尤氏院子去。
“真像他的老爷,才几个月大小竟知道讨要东西了,别人要占他的一点便得闹。”
“孩子随爹也好。好好的哥儿要成了秦氏那样,将来府里反倒有得愁。”
蓉哥儿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说着秦可卿的坏话。只是他却反驳不了,可卿太过和善显得可欺,在这种颇原始封闭的社会里,男孩子还是张扬一点有些棱角的好。
至少别人不敢欺,更不易欺。
蓉哥儿摆手阻止了尤氏院里丫鬟打帘通报,挂上一嘴的假笑过去,大声道:“是哪个当着太太面挑拨了?”
房里正逗着孩子两人一愣,李纨听清了蓉哥儿声音,脸上稍有愠色。没好气道:“偏你是狼心狗肺的,我夸着孩子,反你在这里挑拨。”
蓉哥儿一只脚迈进房,看着李纨冷脸,一时间没想起自己是如何得罪了这妮子。讪讪笑着,忙道:“原来是婶子在这里,婶子自然不会是挑拨的人。”
尤氏好奇瞧了眼蓉哥儿与李氏,这两人今儿的表现对她来说太怪异了,以前从没见过。只是看着李纨还冷着脸,尤氏亦瞪蓉哥儿一下。哼道:“你家婶子不会是挑拨的人,那么蓉儿口中说的挑拨人便是指我了?”
“咳咳……”蓉哥儿忙摆手,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是怎么了。讨好着笑道:“太太与婶子都不是挑拨人,方才一定是哪个没见识的丫鬟说的。”
旁边银蝶、素云二人脸色骤变。银蝶敛笑低头不敢出声,挑拨主子们关系的事情她可当不起,哪怕是玩笑话她也不敢认。
倒是素云瞧了自家奶奶脸色,又看蓉大爷讨好样子,忙道:“都是婢子不识体,小蓉大爷要罚便罚我罢。”
蓉哥儿也没想着自己一句玩笑,会惹出这样动静。倒是瞧得素云神色间所有示,嘿嘿笑道:“你们还当着了,就是可卿听了哥儿像我不像她,她也是开心的。婶子今儿怎么得空过来?”
李纨款款道:“咱们这样做清闲奶奶的,哪里比得了蓉哥儿这样的达官事多。人闲了,自然要到处走走。我不止今儿来了你们家串门,早前连着几天都在你家太太院里蹭的晚饭。”
珠大奶奶什么时候得了琏二奶奶的病?
话里话外感觉阴阳怪气的。
蓉哥儿暗暗朝素云看去,素云亦是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显然珠大奶奶今儿是带着气,这种气的源头还是出在蓉大爷身上的。
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她?蓉哥儿用自己脑袋瓜子快速想了想,好像有十多天的时间没去稻香村了吧。
连稻香村都没去,更是没见着过李纨,想得罪也没机会啊。
她怎么会这副样子了?
女人啊!
蓉哥儿正想着怎么回,无意间却瞧得尤氏脸上那怪异神情。心里莫名的一紧,宫裁啊宫裁,你表现得这么明显,是生怕尤氏瞧不出咱们的关系吗?
贾蓉尴尬对尤氏笑了声,才接李纨的话道:“婶子常来府里走动也好,太太有婶子陪着,院里也热闹了不少。”
尤氏皮笑肉不笑看着他。
李纨道:“你们喜欢热闹,我却不怎么喜欢。热闹过头了便觉得烦躁,这会儿你过来热闹,咱也该回去歇息养静了。”
这妮子是一点面子不给啊。蓉哥儿看着李纨唤着素云离开,他错愕立在那里。等珠大奶奶走了,方才与尤氏笑道:“小儿劳烦太太照顾,他近几日可还乖巧?”
尤氏瞪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几个月大的小子能懂什么乖巧。倒是你的大婶婶常来教他叫爹喊娘,这会子就讲得出爹妈两字了。”
“让我抱抱?”
“你把我客人气走了,还想抱我孙子,哪来的道理。该上哪里,上哪里去。”
尤氏抱着大哥儿头也不抬。
第305章:尤二姐的婚姻大事
“她自个要走,哪里是我气的。倘若婶子心里有气,合该也拿我这侄儿训话,哪能她自个跑了。”蓉哥儿狡辩道。
尤氏若有所指道:“不管你们搞什么鬼,我只瞧得是因你来了,她才走的。下人奴才们也只能见着西府珠大奶奶脸色不善地从咱们家回去,传出去岂不让外人误会咱们家人欺负节妇了。”
欺负,也不能算是欺负吧。
那样宝贵的东西,蓉大爷都舍得给,甚至亲自喂食。蓉哥儿撇嘴想着,太太尤氏是没瞧见珠大奶奶吃得满嘴晶莹的样子。
“好罢,好罢。我这会儿就过去赔罪。”贾蓉如此说道。
尤氏也不回。蓉哥儿只好眼巴巴瞧着尤氏怀里抱着大哥儿,私下想着什么对策将大哥儿带回可卿院里才好。
恰时,有小丫鬟进来。丫鬟见了房里人先给蓉大爷请了安,才款款走近尤氏身边,提起手来竖着五指与尤氏瞧瞧说话。
偏蓉大爷也不知道丫鬟说了什么,只好瞧向身后的雀儿。待小丫鬟说了一通,尤氏不急不慢道地与大哥儿奶娘吩咐:“今儿孩子也累了,带下去歇息,好生照顾。”
尤氏又看向蓉哥儿。“这会子我过去后院一趟,蓉儿该赔罪便去罢,勿要留在我院里吵闹。”
院子主人也不在,贾蓉亦不好留。当面告离,无奈退出了房间离开院子。
出了穿堂,蓉大爷撇嘴道:“丫鬟与太太神神秘秘的说什么了?”
小雀儿回道:“这次倒不是什么奇怪事。刚来的丫鬟给太太回的是后边小院里的尤家事情,似乎与尤二姑娘的婚事相关。尤家老太太找太太过去,想求太太帮忙了。”
“二姨妈的婚事?她不是早早许了人家吗?”蓉哥儿惊奇道。
小雀儿笑道:“大爷连忠顺王妃每日口味都能打听清楚,怎么连家里亲戚的婚姻大事反而不知了?”
“你懂什么,待王妃娘娘好是我知恩图报。”蓉哥儿淡淡哼一声,“且不说尤家老太太是带着两个亲女儿做的太太后娘,尤家老太爷又去得早,也就咱们是积善家不缺那些银子,她们上门才衣食用度宽放招待。真要论起来,这样老太太与那一双姐妹还没后街连宗的贾笑兄弟亲。”
还有一点,蓉哥儿没说。一个家族大了,亲戚也就多了。这样的亲戚不知道多少,平时又没什么往来,关系哪里能亲得了。
更不提,蓉哥儿本就是李代桃僵的。而且连尤氏都是贾珍后来才娶的填房,尤氏那没血缘关系的且不怎么往来的亲戚,能算是哪门子亲戚?
当然,尤老娘也常主动上门来,却也都是抱打秋风的主意。
别人上门来好歹还会提些东西的,哪怕只是带了几条青瓜几根葱过来。不在乎到底值几钱,不在于府里缺不缺,甚至临时在南城买两个一二文钱的苦饼也比次次空手的好。
小雀儿道:“尤家老太太也是精明的,前些日子还求到了咱们奶奶这来。”
蓉哥儿问道:“哦?是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原来尤家二姐打小和人定了娃娃亲,还是城外皇粮庄头张家。没承望,近年来张家一日不如一日,早早败落了。那老娘心里打着算盘,二姐生得如花似玉这会嫁进张家去跟着吃苦不说,还白白耗费了家里出的嫁妆。所以打主意请奶奶出面,去张家帮二姐解除婚约了。”
“解除婚约?张家人会愿意?”
“想来那边是不肯的,不然也不会求到府里来。”小雀儿猜了一句,又凑着蓉大爷道:“要我是张家的,我也不愿意。白得这么一个漂亮媳妇,还能与宁国公府沾上亲戚,只要家里有个头脑灵活的说不得张家就富贵起来了。”
“你倒计算得好。家里亲戚多了去,哪里一个个能起来。”
小雀儿笑道:“大爷在府里过的日子,自然与他们在庄上过的日子不同。前两日还听园子里的姑娘姐儿准备做宴,计算了二十来两银子还觉少了不够用,放到庄上的人家二十两可够一年吃的。只要张家的人聪敏一些,哪怕捡着一个小差事,对他们来说也算富贵了。”
也对,几十两银子对贾府这样的人家来说算紧巴巴用,但是对城外的普通平民来说却算一笔不小的钱款。
蓉哥儿笑问道:“你家奶奶是怎么回的?”
小雀儿道:“奶奶倒没怎么作声,只是尤家老娘一味说张家如何破败,又讲那张华如何不成器,又说张华与张家老爹断了父子关系。”
“倒也属实是一个火坑。”蓉哥儿无奈道,“尤家要退婚,亦是两败俱伤的法子。既然她们想出这办法,少不了要给张家补偿。若是张家所需银子不多,便让你家奶奶拿了银子消了这事罢。”
照蓉哥儿的想法就是,能用银子解决的,就不要动用别的。尤家老娘如果常来扰,还不如送几十两银子过去,让尤家自己和张家去解决。
小雀儿回道:“她们哪里肯,只想着府里有人能出面才好。”
蓉哥儿细细琢磨一下,也算明白尤家老娘的心思。退婚不论谁先提的,对另一方的名声到底不好。若能和气解决也倒罢了,若是协商时惹怒了张家,最后尤二姐不仅顶个定过亲的头衔连名声还败了。
贾蓉叹一句,“她们爱怎么办便怎么办罢,再求上来只管请太太去管。太太愿意找人出面去退婚也好,愿意拿钱给尤家去处理也罢,不论什么我也同意。”
小雀儿嗯声点头,道:“奶奶也是这般说的,到底是太太家里亲戚,咱们院里都是晚辈,合该也得由太太拿主意。”
蓉哥儿无所谓地摆了摆头,前后竟没见着李纨的身影。只得朝往会芳园的方向寻去,又要雀儿找过往丫鬟打听珠大奶奶朝哪边走了。
小雀儿悠悠翻上一个白眼。
没过一会儿,蓉哥儿终在会芳园一处近水亭台边寻到珠大奶奶。
“婶子在这了?这倒是个好地方,以往还没留意,竟然这里还有几株芭蕉。”蓉哥儿嘿嘿笑着走过去,一点也不显得生分。讶然指着一处,道:“婶子逸致真是独特,别人临水赏莲,独婶子在此赏的是芭蕉花。”
李纨幽幽斜他一眼,冷声道:“能将美人蕉错认成芭蕉的,你也算是第一人了。”
蓉哥儿哪里不知道亭子旁边种着的是美人蕉。芭蕉与美人蕉虽然叶片样子相似,其他地方可大为不同。
最大的区别就是芭蕉茎秆粗壮如人腿,美人蕉茎秆却只有手指粗细。且芭蕉树高一丈左右,美人蕉高不及丈半。其花朵亦有别,芭蕉花果如红色心脏,片片凋零后显芭蕉小果。美人蕉多为红、黄二色,花瓣柔软如若身袭长裙的美人。
蓉哥儿款款走去,瞧瞧拉上李纨的手儿,说道:“原来这叫美人蕉啊,难怪花色妖娆竟能及得上宫裁十之一二的美丽。”
李纨还未做得反应,旁边小雀儿已是翻起白眼来,李纨身后的素云更是偷笑。
蓉哥儿没好气瞪两丫鬟,道:“难不成我说错了?呀,定然是近来思念过度,这会子见了宫裁眼睛全留宫裁身上不愿挪开,以至没细瞧这美人蕉花朵的样子。美人蕉虽称美人,可起这名的定没见过真正的美人,这花儿哪及咱们家珠大奶奶半分。”
女人最好看的时候就是她板着脸,又忍不住想笑的时候。
现在的李宫裁便是这样的,从白璧无瑕的小鼻子里哼出一声,果然甩开了蓉哥儿不老实的手。然后她板着脸,想作严肃样子,却又有些忍不住的笑意。
李纨尽力板脸,却连眼睛都眯笑起来。她亦见着蓉哥儿脸上笑意,还有素云、小雀儿二女脸上的忍俊不禁。哼道:“这会儿给我捡中听的说了,方才在尤氏面前时,不知是谁怨我挑拨你们府里关系了。”
蓉哥儿呀一声,大怒道:“是哪个混账东西,竟然用这般的恶意心思猜测咱们心善仁慈的珠大奶奶。还请告诉我,我定为宫裁主持公道,立马去抓了他扒去皮,再送到潮湿且黑暗无光的山野洞穴去,让他冷死在里面。”
“嘿。”李纨侧目看着他。
“宫裁不会是说我吧。”蓉哥儿诧异回道,“这……好罢,我也罚小蓉大爷今晚扒去皮,一样送到潮湿且黑暗无光的洞穴去。”
李纨听着总觉不对,稍稍打量蓉哥儿才发觉这混账脸上藏着怪笑。细细琢磨一下蓉哥儿的话,不由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扫一眼旁边素云、雀儿两个丫鬟,她们竟还是没听懂的样子。
宫裁只得暗暗用眼神剐蓉哥儿。
“天下虽大,然所有地方都是有主的,又不是你要将人关哪里便能进哪里。你愿意进去,人家主人也未必给你了。”
“我就不信没有我拿不下的。”
“这话我倒相信。”李宫裁悠悠道,“到底倚霞阁的景色好,特别是那里的黄昏夜景,实在让人留恋。以至于有的人,天色黑了也要上倚霞阁去,可真是惦记得紧了。”
嗯?
怎么说起倚霞阁来了?
蓉哥儿眼珠子乱转,倒是想起自己最近确实晚上常在倚霞阁歇息。只是李纨是怎么知道的?府里有告密的内奸
蓉大爷顿时朝身后的雀儿看去,能知道自己每夜去处的,也只有的雀儿这个丫鬟了。
小雀儿此刻却一脸茫然,不知大爷沉着脸所谓何意。
珠大奶奶淡淡道:“古书有云: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要不是这几日在你家太太院里呆得晚了,还不晓得你每日办完公务回来,夜里还要跑倚霞阁去公干了。”
额……
这妮子是吃醋了?
蓉哥儿心头大跳,不应该啊。珠大奶奶怎么会是轻易吃醋的人?她又是王熙凤。
他的脑袋飞速旋转着,急切思量,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不成是自己近来十多天都没去稻香村里,这妮子感觉到了冷落,然后又撞见几次自己夜里往倚霞阁跑。所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李纨心里暗暗对比起来生出气了。
想到了根源就好办了,蓉哥儿摸着下巴嘿嘿笑道:“宫裁说得也不差,近来确实公务繁忙。倒也多亏了宫裁帮忙先整理出了一册农书,不然夜里我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哪怕在水利营田府里住上一两个月亦不是没可能的。”
李纨将信将疑瞧着他,淡淡道:“你的公务不必同我来说。”
蓉哥儿回道:“省的,省的。只是近来得宫裁帮忙不少,到底要给一个信息反馈,也好让宫裁知晓后安心。最近日子倒也有些关于公务事儿要问琏二婶婶,平时我又不在府里,只能趁着回府后夜色尚早去琏二奶奶那里打听。”
李纨蹙上眉头。心里暗道:你和凤丫头的关系,府里还有几个不晓得的?在我面前打马虎眼?在这里唤着琏二婶婶,私下里还不是亲切地叫着凤儿凤儿。
她也是幽怨想了一通,也知自己没立场生这怨气。当下又查自己手儿被这混账拿捏,再看他脸色,尽管明知蓉哥儿说得假话亦也当真话听了。
轻声道:“凤丫头大字不识一个,她能帮上你什么。农书剩下的内容,我还在帮你整理着。你若有其他的问题,倒也可去稻香村里寻我。”
这声音好温柔啊。
宫裁说的去稻香村寻她,不就是在表达某种暗示?蓉哥儿被挑拨得心痒痒。忙道:“我一定过去,希望宫裁不要怪我总去烦你才是。”
李纨只觉手儿被抓得越来越进,甚至身子还跟随着一股莫名而来的力气直往蓉哥儿身上靠去。正要顺着蓉哥儿的话应下,却突然察觉后面有只熟悉的大手作怪。瞬间挑起她一些辛劳又欣快的回忆,张嘴后声音也变得更柔和起来。
“蓉哥儿若是体贴,你心里自然有分寸。款且,素云也会一直在旁边服侍。”
看来又要享受齐国人的福气了。蓉哥儿心里一乐。
第306章:青瓜上的刺怎么没了?
“又想什么?”李纨忆起那日酒醉失态,自己竟主动俯身吃东西,让蓉哥儿好生得意。哼着道:“我回去了,蓉哥儿若关心农书进展还得往稻香村来。”
贾蓉心里也有苦。不是他不愿意去稻香村,而是怕进大观园。宝玉房里的丫鬟走动也多,哪日路上撞见被传到怡红院里,贾宝玉还不得追上来求自己进和丫鬟们做荒唐事?
有时,男人面对美色是不经求的。温柔乡是英雄冢,蓉哥儿也清楚认知自己做了英雄,当下更怕。
他忙拉住宫裁,好生说道:“我一个成年结婚的哥儿总往大园子里跑,说来也不太像话。那里又住着史家、林家、薛家的姑姑,还有那么多丫鬟、女尼、戏子,就连府里几个姑姑也年纪近长,到底不合适常去。”
李纨款款道:“薛家的、林家的是怎样个情况,太太们不晓得,我住园子里的还不清楚吗?那两个姑娘可没少去倚霞阁里陪凤丫头。”
蓉哥儿笑道:“该是她们姊妹关系亲厚罢,想着琏二婶婶单独住在会芳园里,担心着她犯闲无聊。”
李纨自是不信的。林黛玉的情况,她不知道。至少薛宝钗是她亲眼瞧见过的,还是瞧得赤条条样子,害得做了半年累人的梦。
她正欲回,却也记起近来西府的丫鬟们常带着东西往稻香村跑,那热情模样也着实令人害怕。万一西府丫鬟们无意撞见了两人正欢也不好。
只得勉强回道:“反正她们是否亲厚姊妹,与我也无关。蓉哥儿不愿往稻香村去,我也没法子。我又不求着你,爱来不来。”
蓉哥儿捧上宫裁的手儿,轻道:“这话伤人了些,哪里是不愿去。只是担心坏了宫裁名声,害怕往后宫裁在两府里左右为难。”
说上这些事儿,李纨亦是心乱如麻烦躁得很。当下也不回蓉哥儿的话了,一面瞧着溪水下鱼儿自在,一面放空思绪茫然乱想。
蓉哥儿细声说着:“进西边大园子总是不便,宁国府里亦也宽敞。编撰农书的地儿也能寻出不少了,且不说空着许多房间天香楼,还有的前院大书房、丛绿堂里偏书房,东北溪边的凝曦轩。处处也能做编书看书的地方。”
李纨幽幽看他一眼。若是正经编书,只要僻静哪里都成。可最重要的,她还想同蓉哥儿能私下呆着。且不论是否寻欢,哪怕只是两人相辅着看书读书编书也好,一样得寻处满意的僻静地。
“宁国府前院大书房,那里偶尔待客,又岂能行。丛绿堂那处不是你们府上留给北静王妃的退居处?哪日王妃来了,我岂不是鸠占鹊巢。凝曦轩、天香楼更是宴客地,我也不想去。”
蓉哥儿思忖一下,凝曦轩多是爷们推牌喝酒处,确实不好。天香楼倒是可行,只是……他突然观察得李纨面上不忿,猛记起李纨曾竟倒说过挺喜欢丛绿堂那处的。
轻声笑道:“丛绿堂哪里又不是被划入了谁人的名下,郡王妃能住的,宫裁更能住得。款且郡王妃一两个月时间也难得来上一回,哪日等郡王妃来了,不过分出部分房间给她们退居。”
李纨绷着脸,私下细细琢磨。稻香村最近是去不得的,不然自己也不会常常跑到东府来避祸。天香楼离倚霞阁也近,哪日要碰上凤丫头,少不了坏了心情。
算来算去,也就丛绿堂最合心意。
“还不晓得丛绿堂被郡王妃住过后,改成了什么样子。”李纨酸溜溜说道。
蓉哥儿却猛然眼前一亮,笑来道:“不如我带宫裁过去瞧瞧,也看好房间,平日困顿时亦能在丛绿堂里歇息。”
李纨稍有心动。却在蓉哥儿炙热眼神下,害羞道:“昨儿我瞧书晚了,竟忘了擦洗身子。改明日再过丛绿堂罢。”
蓉哥儿挑了挑眉,这妮子不爱干净啊。这天气竟不洗澡就算了,连擦也没擦。不过她们这些做奶奶的天天呆在静处,热时又能吃冰纳凉,既不出了汗更惹不了脏。
他凑嘴过去小声说道:“待会我要小雀儿给宫裁打水来,我定帮宫裁将全身擦洗了干净。”
李纨另眼看他,臊着笑道:“可是蓉哥儿亲口说的。”
“不仅亲口说,还会亲身行动了。”
“……”
小雀儿听着两人说着瞧瞧话,脸色却愈发不善。这些年头,她在蓉大奶奶房里都没做过这样的粗事,反倒是大爷为了珠大奶奶要自己去挑水。
悄悄剐了这对狗男女一眼,又看旁边的丫鬟素云,暗想着干活的人怎么也该是这蹄子。
蓉大爷与珠大奶奶还在会芳园里计算着,稻香村里却有几个老婆子走在了门外。
一人问道:“姑娘可晓得大奶奶什么时辰能回得?”
碧月回道:“时间说不准的,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且等奶奶回来我再禀告。”
婆子们听了忙摇头,篮子里捡了一个大西瓜送上。笑道:“哪里能有什么事儿,只是想着最近天气燥,特意挑了些甜瓜孝敬。”
碧月回道:“三天两头送瓜来,奶奶也念你们的好。可惜奶奶近来忙碌总不在房里,咱们院里人也少吃不下这么多,往后过来时还是莫要如此的好。”
另有一婆子刚从山脚转过来,同样提着一篮子。见了稻香村外情形,紧忙提着瓜篮子挤上前来,乐呵笑道:“都是咱们奴才的一点心意,姑娘且先替奶奶收下罢。”
碧月见着这群人儿,实在无力拒绝,亦只好收。
却不曾想,这些才到稻香村送瓜的婆子们,又提上篮子往秋爽斋去也。
探春听了,人也不出房间。只冷着脸骂道:“她们只怕是送错了人。”
丫鬟待书回道:“外边小丫鬟也在打发,只是这些婆子们鬼一样的精明,丫鬟们哪里是她们对手。一个都难应付,能何况一群。”
“一群?”
“可不是嘛。本是见着一两个才过去,还没将她们打发了,后面又来几个婆子。一个个手里全提着东西,那热情模样可能吓死人。”
探春诧异问道:“她们是给所有丫鬟都送了瓜,还是单送了咱们这里?”
待书回:“听婆子们私下闹腾,似乎有的刚从珠大奶奶那边过来。好像今儿珠大奶奶又不在院里,这才所有人挤咱们门外了。”
探春道:“以往也不见她们这般奉承,最近是怎么了?”
待书笑着回道:“姑娘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早些日子玉钏儿的姐姐死了,太太房里头还空着一个大丫鬟的位置。这些婆子的女孩儿如今都在太太屋里做丫头,打着算盘要赚那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分例。”
探春听了更恼,骂道:“主意都打我身上来了,太太房里哪个做大丫鬟,哪个做小丫鬟又岂是我能多嘴的。让人将她们全赶了,堵在外面像什么话儿。”
待书道:“姑娘也别气,已让丫鬟们劝离这群婆子了。倒不必冷脸待她们,这些人儿不得势时就和饿了几天猫儿狗儿般温顺,等到哪天得了势她们又占关系跋扈起来。”
“从来没有一个能在主子面前嚣张跋扈的奴才。她们钻研她们的,即便成了太太跟前红人又如何,在我面前跋扈的少不了赏她个巴掌。”
探春没好气说了一句,也不再问了,只管让丫鬟去把婆子们打发。
且说珠大奶奶进丛绿堂后,等再出来时就跟换了个人般。也不知是天色黄昏的光芒照着她的脸儿红润,还是本就该如此的。
她的脸蛋儿此刻就像是喝酒上头后一般,虽然也又清洗模样显得的干净,但步伐却也似喝醉后稍稍不稳。
珠大奶奶由素云搀扶着,还不忘吩咐道:“明儿带人来将那房间收拾了,把稻香村里书房书本也拿一些过来。”
素云一一几下,问:“往后夜里也住这边吗?”
珠大奶奶剐她一眼,哼道:“你这浪蹄子今儿没得愿,心里不甘?以后会给你机会,夜里不回稻香村,岂不是同凤丫头般一点不像话了。”
素云低声回道:“奴婢想的是明儿奶奶得帮史家丫头筹算开宴的事儿,怕是没得时间过来宁国府了。”
李纨腿儿稍软,竟将这事给忘了。款款道:“明儿你带两个小丫鬟来收拾就行,接后两日园子里热闹,少不得要请老太太她们,也不便往这边跑。慢慢来罢,不急这一时。”
一主一仆聊着,等回到稻香村时天已成了青色。落日的余晖稍有光芒,勉强能看得清前面水田里一片片稻子被稻穗压弯了腰。
李纨计算道:“这些日子也该收割了,这事儿莫要忘了,收割前记得提醒我去唤蓉哥儿过来观礼。”
素云笑道:“奴婢省的,全记心里了。”
两人进了房,碧月才赶来回话,将今儿婆子送瓜的事情一一说了。李纨幽幽叹气,这些婆子们也是难缠的。蹙眉道:“往后再来,便直说院里瓜果太多不宜收了。”
碧月问道:“若是这些婆子说起请求的事儿,奴婢该如此回应?”
李纨道:“你家的奶奶虽管着内宅和园子里的事务,却插手不到太太那里。能捡着这些,还是别人嫌弃不要的,哪里有什么能耐。帮不上,就是帮不上。只管告诉她们,往这边送,还不如送倚霞阁去。”
素云笑道:“她们鬼精一样的人,估计早打着心思要去倚霞阁孝敬奉承了。只是倚霞阁在宁国府里,带了东西过去,少不得给珍大奶奶、小蓉大奶奶也一并奉上。可会让她们心疼。”
李纨道:“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分例,她们求得还能心疼这点瓜钱?”
素云又笑:“奶奶也岂不知二奶奶在府里的名声,那些婆子们背后可没少骂她。如今瞧着二奶奶不管事了,心里可欢喜着,怎么还能送上门去自找不痛快?”
碧月亦跟着道:“可不是。我也提听过几声,那些婆子私下说着送再多东西也未必能讨得琏二奶奶满意。东西一件件送去了,万一琏二奶奶不愿帮忙,所有心思也全浪费了。”
李纨冷淡道:“她不愿,我就愿了?”
素云笑道:“哪个不晓得咱们奶奶最心善仁慈?”
李纨摆摆手再不愿的论这事。
过后两日,珠大奶奶也未再去宁国府里,倒是被一众园子里的姑娘们拉着参加她们的诗社活动。
蓉哥儿倒也听说了,原是做了个什么螃蟹宴。连王熙凤、秦可卿、香菱等人都在邀请之列,反倒是他这个蓉大爷竟会全然无分。
王熙凤喝酒回归,瞧着他这样子,让平儿洗了一条青瓜来。
“今儿螃蟹没吃着,酒也没喝成,尝尝这个。刘姥姥从乡下带来的。”
蓉哥儿拿着青瓜打量,这玩意不大不小……
他问道:“上面的刺儿怎么没了?该不是你用过的罢。”
王熙凤茫然不解其意,撇嘴道:“那老人家辛苦带来的心意,新鲜的很,哪里会这般糊弄。”
蓉哥儿还是不敢吃,一根筋问道:“那青瓜上的刺怎么没了?”
平儿回道:“怕伤着大爷的手儿,特意精心洗过了。”
蓉哥儿听了平儿的解释后,方才稍稍放心,又细细端详王熙凤样子是不是在说假话。他曾经低头下去已经觉得奇耻大辱了,虽然还能认为是闺中乐趣,但要是吃了用过的瓜可就真郁闷了。
李纨道:“你家的奶奶虽管着内宅和园子里的事务,却插手不到太太那里。能捡着这些,还是别人嫌弃不要的,哪里有什么能耐。帮不上,就是帮不上。只管告诉她们,往这边送,还不如送倚霞阁去。”
素云笑道:“她们鬼精一样的人,估计早打着心思要去倚霞阁孝敬奉承了。只是倚霞阁在宁国府里,带了东西过去,少不得给珍大奶奶、小蓉大奶奶也一并奉上。可会让她们心疼。”
李纨道:“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分例,她们求得还能心疼这点瓜钱?”
第307章:蓉哥儿应了我罢
连林黛玉也晓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道理。
蓉大爷只消得嘿嘿阴笑两声,眼珠儿也不带转的,脑袋那么一侧便拱进了凤姐儿的怀里最软处。伸出手儿环住凤姐的细腰,将其按在榻上。笑问道:“你当真要听一个解释?”
王熙凤呀一声,手儿已拉上蓉哥儿膀子,略有狼狈。回神来,咬牙道:“好没规矩的东西,你要吓死我。”
蓉哥儿回道:“好凤儿不是最喜我没规矩吗?”
“牛牝里掉出来烂了心的混账。你没规矩还诬陷起我来,还要怪我教唆的不成?”
王熙凤骂骂咧咧瞪着他,喉咙里还有一大堆要说的话儿,这时也出不了声音了。只能这么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又过两个呼吸,凤姐儿连眼睛都眯上了。
好一会儿,她啐了两嘴。傲然哼道:“我这嘴儿你能堵得了几刻?今儿只要得了空,就骂你。”
“多好的一个奶奶,怎么就生了这样一张嘴。”蓉哥儿无奈叹一句。
“这嘴怎么了?”王熙凤不甘示弱直视他。
蓉哥儿立回道:“嘴挺甜。”
如此,王熙凤终绷不住笑了,忍俊不禁道:“才喝过酒的,哪能有甜味,定是你尝错了味。”
蓉大爷侧着脑袋回味片刻,皱眉道:“方才未尝得真切,得再多尝些时儿才能分辨得出。”
“又肏鬼吊猴的,哪个还许你尝了。”王熙凤躺在那里双手撑着,没好气看他。哼道:“你不把青瓜的事儿说清楚了,咱们这恩怨还不得完。”
“怎么说清楚?”蓉哥儿却不规矩,直接岔开五指握住她的手儿。嘿嘿笑道:“凤儿要我如何解释?”
王熙凤骂道:“你将青瓜笑作那玩意儿,还不是背后嫌我放荡?我行得堂堂正正,这边园子寻常又进不来其他男人。除了你这野牛肏的黑心犊子,连个公的都没有,还被你这般冤枉。我明儿就搬回西府去。”
“我哪里是那意思。”蓉哥儿才觉得冤枉了,私下玩笑的也常开,今儿怎么就翻脸了。悄悄朝平儿看去,平儿却也不知道奶奶是什么情况。
平儿又瞧旁边的林红玉,林红玉小声回答:“今儿在园子里时,二太太招奶奶去说过话,回来后奶奶脸色便不大好。”
林红玉声音虽小,却像是故意说给蓉大爷听的,恰能给蓉大爷听清缘由。
这丫鬟只见蓉大爷嘿嘿笑一声道:“那些太太整日闲出病来了,咱们管她们说什么去,过好咱们的日子就行。凤儿要不开心,我去西府走一趟,当面问问她们要做什么。”
凤姐儿也知自己今天敏感了些,这会儿听蓉哥儿的话后气也慢慢消了。幽幽道:“去西府倒也不必了,只是太太也说得对。不管怎么计算,我还是西府的琏二奶奶。如今大半年也没回西府住过一日,等过几日老太太大寿时客人们来了,私下又有得议论。”
蓉哥儿拉凤姐儿在榻上坐起身子,揽着轻声道:“往常不也这么过来的?即便住在东府,也没少了规矩不去西府老太太那请安。不过来回路途远了些。”
王熙凤缓缓翻了个白眼,自己和他说的是一件事吗?哼道:“反正只害我的名声,你倒自在。”
蓉哥儿缓缓说道:“哪里有害什么名声。当初便说过了,凤儿住东边来静养身子。如今连那些姑姑们都不住西府了,你回去作什么?宫……珠大婶婶也住进大观园里,与凤儿住在会芳园中有什么区别?”
区别当然还是有的。至少,二太太王夫人知道贾蓉和王熙凤之间的底细。时间久了,省不得大太太也起疑心,又找缘由闹事。
估计王夫人也是想到这点,才计算逼着凤姐儿回西府住。
蓉哥儿见凤姐儿沉默不语,轻声劝道:“会芳园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地儿,连北静郡王妃也寻了丛绿堂作退居。连她都能来住的,凤儿住这边她们能有什么话说。明儿我找可卿到过去西府,只要她说特意留着你作伴,谁也挑不出闲话。”
王熙凤再翻一眼白,哼道:“天下好事都便宜了你。”
蓉哥儿嘿嘿乐着知凤姐儿不会再因这事闹了。只管拉着她手儿过来,嬉笑道:“哪里是便宜我了,凤儿只管丈量这比青瓜如何,该是便宜了凤儿才对。”
王熙凤长眉一挑。
当下房间里的两个丫鬟更是神色皆变,平儿倒只管偷笑,那新来的小红却没喝酒也上头了。紧紧垂着脑袋,十分紧迫样子,不敢朝两人多打量一眼。
正你侬我侬用眼神传着情意的蓉哥儿凤姐儿两人哪里注意了丫鬟们神色,平儿倒是瞧见了小红异常。平儿不由蹙起眉来,林家的女孩儿从小没教的吗?林之孝家的太轻对女孩儿的管教了。
平儿悄悄扯了下林红玉衣袖,使着眼色要她放松如常。
林红玉却也有苦衷,往常还只是在隔壁房间听得蓉大爷与奶奶的声音,今儿当面瞧着亲昵大胆的作派,视觉与精神上的冲击实在有些大了。
小红正胡思乱想着。
奶奶却抓着蓉大爷把柄问话,“听闻近些日子,园子里的寡妇嫂嫂往东府跑得勤快。以前我还没怎么察觉,昨儿见了她样子可是春风得意。蓉哥儿和同她没作弄鬼事儿罢?”
蓉哥儿应付道:“凤儿想得什么了?当你男人是人见人爱的。你也晓得东府太太清静寡居,珠大奶奶和她倒有不少话说,近来也亲络。”
“这事我当然知道。”王熙凤斜着眼睛瞥他一下,又打量自己手里把柄分量。款款道:“我不知从哪听的,最近稻香村的丫鬟总往会芳园跑,还去丛绿堂打扫了一阵。咱们家的节妇也要住会芳园来了?”
好家伙,今天王熙凤的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绝对是有备而来的。
蓉哥儿讪讪道:“不是因为编撰农书嘛,请了她帮忙。我又不好总往大观园里跑,所以安排了房间作珠大婶婶的歇脚退居处。虽清理了房间,她夜里也不会住这边的。”
王熙凤使劲握了握。“一点也不老实。”
“……”蓉哥儿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又或是单指那一处。当下也不好回话了,只是干笑着问:“凤儿还能信不过我?”
王熙凤放开手款款道:“照你的说的,身子永远比嘴巴诚实。”
小娘子是真的聪慧,学什么都快。蓉哥儿自己都忘记了是什么时候说的话,凤姐儿却记进了心里,这会还用了出来。
关键,蓉大爷还找不到反驳的点。
只听凤姐儿淡淡道:“你们要作什么鬼儿,我也不在意了。你这样一个弄鬼吊猴的,她那样一个守寡多年的,你们三天两头碰在一处不弄出点什么来反而不正常了。”
王熙凤的反应大大超出了蓉哥儿的想象,他以为王熙凤会发作母老虎的威力,会骂着闹着要他在珠大奶奶面前规矩点。谁曾想,凤姐儿表现出来的却是无所谓,甚至还觉得他和珠大奶奶要之间要无事还不正常。
我现在的风评这么差了吗?蓉哥儿觉得自己或许需要反思一下了。
不过,即便如此蓉哥儿还是不会承认。有的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哪个又能计算到凤姐儿这会是不是在钓鱼执法。
蓉哥儿轻声道:“凤儿多想了,会芳园里有凤儿这样一个奶奶在,其他人哪里还能如得我的眼。”
王熙凤却侧目笑道:“李氏可不是一般人,人家可是正经诗书传家子女,读过不少书,清高的很。这样的淑女子不仅讨长辈喜欢,你们这些爷们不也见了欢喜?哪日你倒不妨将她约到倚霞阁来,我要好生瞧瞧她们这样的清高淑女在榻上是什么表现。”
蓉哥儿只觉满头黑线,无语之极。细声道:“凤儿打哪来的恶趣味。”
王熙凤傲然道:“人家都称她是贞静淡泊、清雅端庄,咱这样的泼皮辣子自然是比不上的。人家也瞧不起我,所以我也要瞧瞧她在那样时候是否还可以端庄淡泊起来?”
蓉大爷已见着平儿与小红两个丫鬟都露出惊异神色,轻咳了两声,忙想着法子转移话题。好生道:“凤儿要是泼皮,这天下也没几个正经人了。若是天下的泼皮都有咱凤儿这样的容貌气度,我连爵位也肯不要了,去作个专门缉拿女泼皮的小巡捕。”
“呸。”
王熙凤笑骂声才起,顿时又换了软绵绵的娇笑声音。
旁边伺候的小红再次垂下脑袋,平儿见她样子,只好吩咐她去准备奶奶更换的衣裳还有需要用的净水等。
等再过来,已听得房里小蓉大爷猖狂笑着。
“凤儿哪里要学别人清雅端庄,不管怎样的凤儿都是最好的我最喜欢的凤儿。”
“打小儿起你的嘴便跟上了蜜一样,就知道哄着我开心。”
“可不小了。”
“呸。”
几日,后。
七月二十八,荣、宁两府齐开筵宴,只为西府老祖宗史老太君生日。
宴摆七日,从七月二十八到八月初五。热闹豪华,非往日家庆活动所比。不仅宾客络绎不绝,甚至连宁国府老太爷都从净室出来了。
许久没出净室的敬老太爷去了西府请安,回来后便找了蓉哥儿说话。快到晌午时,东西两府都有丫鬟来催,蓉大爷才与敬老太爷告离,急忙赶着招待去。
这次贾母的生辰,计算了宁国府招待男宾,荣国府招待女眷。
蓉大爷这位东府主人,在这一日倒也见了不少新客。诸如几位驸马、郡马,进了宁国府里亦也客气异常。
这日里,最开心的人自然要数宝玉了。
因为半月之后,政老爷便要奉旨离京调任地方学政。于是这位怡红公子不仅在时在西府猖狂热闹,偶尔又去大观园里同贵客女眷打迷,时不时还跑来东府蓉大爷这里纠缠一番。
“蓉哥儿便应了我罢。”
“……”
面对宝玉,蓉哥儿有无数种骂娘的话想说,只是来往宾客诸多实在的不好当面闹腾。贾蓉细声道:“宝叔还是回老太太身边罢,省得老太太见宝叔人儿不着,又要丫鬟跑来寻人。”
宝玉唉声叹气道:“里面无趣的很,又诸多规矩实在不适应。还是蓉哥儿这里好,我才不愿过去。”
大观园里招待的都是王妃、郡王妃、诰命太太、夫人等,一个个身份高贵,自然规矩也多。
宁国府里虽然也有诸多郡王、驸马、国公、侯爵等,可男人在一处亦不过是喝酒吹牛,亦或是在天香楼、凝曦轩两处架上牌九、麻将。
有贾赦、贾政、贾琏并一种后街一众族亲,也不需蓉哥儿如何应付。反是如林如海、贾雨村等全由贾政招待,其他公侯驸马倒是与贾赦埋头玩牌,其他由贾琏领各府哥儿唱酒听曲。
蓉哥儿皱眉道:“宝叔只觉这里好,要让二太爷晓得你过来了,少不了要宝叔过去见见各家的亲戚。”
果然,对付贾宝玉只能搬出贾政的名号。
宝玉听了,恰如电击猛的一愣。贼眉鼠眼般左顾右盼一圈,没见着政老爷,才问道:“老爷这会儿在哪?是在书房还是天香楼里?”
贾蓉挑了挑眉,他哪里知道贾政领着林如海等人去哪里了。他也和林如海稍稍打了照面,甚至连平安州的事情还没细说了,就被贾政拉成一帮人游园子赏花去了。
蓉哥儿不紧不慢回道:“二太爷和林家舅太爷在游园子,随时可能转到这里来。”
宝玉呀一声,双手都抖起来。忙道:“咱们不能待这了,蓉哥儿还随我过去。我晓得你们园子角落有一间僻静小书房,咱们往那里说话。”
蓉哥儿挑眉道:“宝叔到底要说什么?我还要招呼宾客了,实在没得空闲与宝叔过去。”
贾宝玉咬牙气急,哪里还管别的,扯着蓉哥儿衣裳就往会芳园东南角过去。那里丛林茂密,独有一间小书房,是秘密谈话的好地方。
第308章:贾政酒后托付
“宝叔到底要说什么事儿?”蓉大爷颇有不耐烦的意味。
宝玉将蓉哥儿拉进了房间,闭上了房门后,方才嘿嘿笑起。他道:“找了蓉哥儿多次,蓉哥儿都忙着。恰好今儿有时间得闲来,特来告诉蓉哥儿的好消息了。”
“什么好消息?”蓉哥儿问道。
宝玉笑回:“上次与蓉哥儿在怡红院试验一事,蓉哥儿可还记得?”
贾蓉哪里能忘得了。倒不是他想记得,只是因为荒唐所以深刻。听得宝玉说起这事,疑惑中带着一丝冀望,问道:“宝叔如此神色,可是好了?”
宝玉轻咳一声,略有尴尬道:“虽未得痊愈,却也有了好转。”
“如此便好。”蓉哥儿叹一声。
宝玉却紧接着急忙说道:“若是蓉哥儿愿意再帮一回,我想不需多久,我那毛病便能痊愈了结。”
帮什么?
帮你大爷。蓉哥儿侧目瞥他,这家伙哪里有好转样子,分明是找了借口要自己去怡红院当工具人。皱眉道:“上次可说过的,只试那么一次。既然无效,以后莫要再打这主意。”
“有用的,是有用的。”宝玉急切说道。拉着蓉哥儿不放,又小声说起那日宝二爷表现来。宝玉得意洋洋道:“我只想着后面蓉哥儿如何动作,越想越觉得兴奋,连碧痕那丫鬟也吃惊那里变化。”
“咳……”
蓉哥儿听着简直想死。无奈道:“宝叔房里的私密事儿还是莫要往外说的好。”
宝玉笑道:“又与不别人提,只和蓉哥儿说。那日虽不尽兴,倒也不算无功。若是蓉哥儿要能……蓉哥儿别走啊。蓉哥儿……”
他娘的,就知道宝玉说不出一件正经事来。自己怎么就信了他的。蓉哥儿无奈想着,也不管宝玉在后面追喊,直接快步走了。
出了林子,恰巧遇上游园子的贾政等人。蓉哥儿先与众人见了礼,等宝玉见着情况时却已来不及收声隐藏。
游园的几人见了宝玉,一人笑问道:“这位公子是哪家的,竟生得如此福像,前晌时竟也没留意到。”
贾政亦瞧见了宝玉,细细打量了儿子,脸上倒也有自豪笑意。笑声回道:“得驸马爷夸赞,这位正是犬子。”
蓉哥儿留心观察着,贾政在外人面前竟还有如此祥和一面。又听政太爷同宝玉唤道:“还不快来见过永昌驸马、乐善郡王并几个叔伯兄弟。”
再瞧宝玉此刻样子就如老鼠见了猫,不敢乱动更不敢乱言,十分规矩与方才在书房样子截然不同。宝玉拘谨走来,与众人一一见礼。
永昌驸马还不忘打趣。“原来是娘娘的嫡亲弟弟,咱们家里国舅爷。难怪有这般不凡气度,今年几岁了,可有看中人家的?”
宝玉恭敬回了年龄。
贾政又抢先答了宝玉暂无婚约,笑声道:“他精致淘气,占自己读过些书,看过几本杂文,写得几个字便觉自己与众不同了。也就娘娘宠他,偌大的园子里多处匾额长联都纳了他写的,以至他愈发轻狂。”
蓉哥儿站一边不语,他本就是个辈分低的,虽然有官职。但现在的小职位,在皇亲面前也无用。所以干脆不说话,只留心观察在场的众人。
只瞧得永昌驸马、乐善郡王等人听了贾政的话,一个个笑容更甚。
反而贾蓉感觉不同,又听贾政笑道:“可勿要再夸他,这么夸下去他那猴子尾巴都要翘过头顶了。”
炫耀。
蓉哥儿觉得贾政就是在炫耀,这样的一幕很别扭,他甚至有点不太认识贾政了。只听贾政又说了一通,全捡了宝玉的好说,虽也表达宝玉偶有淘气,但总体上还是夸耀。
这种感觉就像是后世过年的时候,听到亲戚在说自己的孩子怎样怎样。
诸如:我家那个调皮的很,不听话。老师都说他聪明,如果肯再多用点心,考试一定能课课第一。就是因为他调皮又不肯多用心,结果现在成绩全年级第二,比排名第一的只少了两分。
蓉哥儿的感觉很不好。宝玉私下是什么模样,他还不知道吗?不过贾蓉也没有拆穿,反而偶有应和。但也不独夸宝玉,亦稍稍照顾几位听众的心情。
毕竟任何人听着这样的炫耀,心里多少会有点不适。
倒是宝玉有些错愕地看着贾政,他从没想过政老爷在外人面前,竟然会这样夸他。有震撼,有受宠若惊,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蓉哥儿见着宝玉的手指悄悄抓着裙袍,在那里摩挲,在那里扭掐。
几人在这里聊了一阵后,计算到天香楼去。宝玉却还迷糊着,蓉哥儿暗地里推了下,宝玉才回神过来。只听他稍有茫然道:“今儿要去大观园里陪老太太。”
贾政轻笑着点脑袋道:“也好,你便去老太太跟前伺候,在园子里莫要淘气冲撞了贵客们。”
宝玉嗯了声。
蓉哥儿便邀着在场几人往天香楼去,再回头时,只瞧得宝玉患得患失地朝西边大观园走。暗暗摇头,等请着众人快到天香楼时,才找了天香楼外一个懂事的丫鬟寻宝玉送进大观园里。
这日的贾政显然也极其开心,甚至酒宴上也表现出他身上少见的张狂,竟也一个个、一杯杯来者不拒。以至于,贾赦也侧目相看,时来劝他少喝些。
贾琏与蓉哥儿凑在一头,细声说着。
“二叔这是怎么了?往年可不见他如此。”
“许是想着还有一些日子便要离京,不舍家里罢。”蓉哥儿款款答道。
贾琏点了点头,叹道:“政叔这么一走便得三年,三年过后,宝玉也到适婚年纪。”
蓉哥儿撇撇嘴,宝玉的婚可不会那么好结。现在两府里最缺的就是实权职官,空挂着一个国公府与娘娘母家的名头,可顶不了太大用。
西府贾赦、贾琏这一脉往后几年也没了出实官的可能;贾政如今虽被点了学差,想要上提却也难了,后辈里宝玉、贾环都不像做官的料。
想要维持,西府只能与实权家族联姻。否则,再怎么做也只能坐吃山空。
蓉哥儿今天也感觉到了,贾家在皇亲贵族眼里还算还受重视。他款款问道:“二太爷也要赴任去了,琏叔就没想过下地方做个老爷太爷?”
早年贾琏捐了一个同知的官,却一直没去赴任。如今废太子的影响也慢慢消除了,贾家还算得势,再将贾琏提个地方官也不算难事。
贾琏脸色一变,小声道:“蓉哥儿就莫要害我了。那婆娘都住你们府上了,你还想将我赶出神京不成?我天生就不适当官,家里有政叔和蓉哥儿也足够了。”
贾蓉听着只想翻白眼。谁他娘是因为王熙凤才说这事的,就不能给贾家后人做做贡献?
听着贾琏的话,蓉哥儿也不好再说让他当官的事了。只道:“乐善郡王虽是风流闲王,却也是可交的,也合琏叔性子。琏叔往后倒可同他多走动,其他亲王郡王心思多,纠缠多了反而不好。”
贾琏听了稍稍侧目,又朝乐善郡王看去。这人物顶不过一个年长的宝玉,哪里合自己性子。再看其他的皇亲,倒也显得只问风流的乐善郡王可亲可近了。
贾琏道:“瞧今儿样子,可有几个喝醉的。府里作退居的地方可安排妥当了?”
蓉哥儿笑道:“早有作计算,凝曦轩那里收拾了几处房间,登仙阁也打理过了。”
酒过三巡,确也歪了一片。最为明显,自然要数贾政了。尽管后来,蓉哥儿也喝了不少,可贾政却喝了迷糊。
等宴散。送回的送回,安排进退居的也搀扶过去。
倒是醉酒的贾政不愿走,在嘈杂人声中寻来蓉哥儿,拉着手儿不放。
“二太爷有话要交代?”
“有……”
一个稍显迷糊,一个稍醉微醺。两人歪斜站着,全靠旁人扶稳。蓉哥儿忙给贾琏打眼色,请贾琏主持。
蓉哥儿与贾政却由人扶着去了附近房间里说话。
待两人才坐稳,下人奉上热茶、果子。贾政便迫不及待将下人给赶走了,强打着精神奋力抬着上睑,佝偻着身子迷糊道:“蓉哥儿……蓉儿啊……往后……往后家里……就靠你当事了。”
蓉哥儿相较贾政还算清醒,听得他意,忙道:“二太爷说得严重了。”
贾政摆着手,左右摆着脑袋,一脸酒醉鬼样子。猛地打上一个隔,在吐一口酒气,道:“不严重,以后……家里就靠蓉哥儿当事了。”
“……”
贾政突地抓上蓉哥儿的手,严肃道:“家里其他人管不了事,更管不住事。这么多爷们里,也只有你一个能当事。琏儿虽能干事,却当不了什么主,只有你了。”
蓉哥儿听得嘴儿乱咧,只当贾政喝醉了说胡话。应着道:“二太爷有什么要吩咐的,要交代给蓉儿的尽管说。”
贾政佝着背伸长脖子仰起脑袋,迷离笑道:“这些年蓉儿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义学改得好,那天物也做得好。不仅在朝中立了功,还得了忠顺王信赖。家里能当事的只有你了,蓉儿比我强,比我做得好。”
蓉哥儿苦笑想着,是不是喝醉的人都会重复某一句话,把某些话反反复复的说,就像是的重要的事情要多说一遍般。
他答道:“二太爷今儿喝了不少,该早些休息才是,莫要夸蓉儿了。”
“吾善饮,善饮。没醉。”
贾政摆着手,连他那胡子都岔起来了,就是喝醉的样子。贾政道:“过些日子我就要离京,往后府里老太太、宝玉等人,就要托付蓉儿了。蓉儿能当好官,也要管好家。两府一体,西边的事情也要多照顾着。”
蓉哥儿细细听着,觉得贾政能顺着说这么长一段也算辛苦了。等他说完,蓉哥儿还等了等。见了没下文,才好生应道:“西边有老太太主持大局,内事又有二太太、珠大婶婶管着,外事有赦太爷、琏二叔主办,二太爷哪里放心不下。”
“内事怎么闹总有个度……平安州的事还未结了。”贾政说着又嗝一声,连喘了几下才接着道:“他们能安分一天,未必能安分一年。还有宝玉……”
“……”
这算怎么回事。蓉哥儿无奈撇着嘴。以前贾政在府里时,也没看他怎么管过事,现在要走了反而觉得需要一个人在西府主持了?
什么逻辑啊。
蓉哥儿因为喝了一点酒,听着贾政这样把他自己瞧得很重要的样子,实在有种忍不住想要当面吐槽的冲动。
其实在蓉哥儿看来,贾政离开不离开,一点也不影响西府。贾政在的时候,贾赦如果真要做什么,贾政也劝不住。至于老太太、宝玉等人,哪里需要贾政操心。
老太太自得自乐,宝玉现在也自得自乐。贾政在府里唯一的作用,恐怕也就吓唬吓唬宝玉了。酒后的蓉哥儿胡乱计算着,后面再听得贾政说上一大堆什么,也只是低头应下,全当是听了一通无用的酒醉话。
贾政却不管他,自顾自的说着。
“过些时日子腾也该回京了,蓉儿有遇上难抉择的事儿,可以找子腾商议。”贾政迷迷糊糊说着,又突插一句:“贾家的事情,便不需王家多管了。虽是亲家,可姓贾与姓王的还是不同。家事,不需王家插手。”
蓉哥儿听着一愣,咧着嘴在心里吐槽:你的正妻媳妇还是王家人了,还是别人王子腾的嫡亲姊妹,私下这样说真的好吗?
吐槽归吐槽,不过贾蓉也同意贾政的说法。贾家家事,不需王家人插手。利益归利益,亲家归亲家,一码归一码。
不能说,现在王家得势又是老亲家,就可以对贾家指手画脚。
这夜,蓉哥儿被贾政拉着说了不少的话,好不容易在园子里寻了一个临时住处安排了贾政。等蓉哥儿回去时,整个宁国府的前后院子都是静悄悄的了。
蓉大奶奶瞧他归来,还忍不住打趣道。
“还以为大爷今儿还去倚霞阁住了。”
第309章:薛姨妈偷随宝钗
在天香楼里呆了这么久,又听了一大段话,蓉哥儿喝进去的酒都被风吹走了。他嘿嘿笑道:“怎还未歇息,今儿在大院子应付没累着?”
秦可卿幽幽白了他一眼,款款道:“夜深了,水还热着,大爷趁此洗了歇息罢。”
蓉哥儿长叹一声。“才将政太爷给应付了过去,到你房里还要被嫌弃。今儿便不洗了,也被累着那些丫鬟。”
蓉大奶奶款款道:“大爷不将身上酒气洗干净了,里面房间可进不去。”
“你就忍心我在外面遭冻?”
蓉大奶奶笑道:“也不晓得这会倚霞阁的睡了没,大爷要不到那边歇息去?”
“才不去。”蓉大爷回了声,瞧着房里的丫鬟亦有些精神萎靡,显然今天大宴都累到了。他问道:“怎么可儿还这般精神?按说今儿应付那些王妃、太君们,这会早没了精力罢。”
“家里这么多太太,又在老太太生辰大宴上,自然有老太太与其他太太应付。咱们这些晚辈不过在边上回回话,即便有要应付的也是家里人。”
说得倒也是,宴会主角是老太太,所有人都围着老太太去了,其他人倒没了过多注意。加上可卿又不是爱出风头的,在这样的场合除了必要的表现,更多时候也是陪衬的工具人。
蓉大爷笑问道:“可儿岂不是干坐无聊?”
“倒也不是,北静郡王妃待我照顾多,叫我过去说了不少话。其间还说起了大爷了,倒是没料到郡王妃竟比可儿还了解大爷。”
“咳……”这妮子想表达什么?自己和北静郡王妃可是纯洁的、单纯的,没有一丝杂念的。蓉大爷携上蓉大奶奶的手儿,轻笑着道:“你家大爷与郡王妃可无不轨。这醋不兴吃。”
蓉大奶奶也没真吃醋,只笑着道:“大爷能让郡王妃也刮目相看,我这个作奶奶合该偷偷笑才对。不知多少人羡慕我,竟然能嫁进贾家,嫁得大爷。”
蓉哥儿听了,也稍显得意,还想着在可卿面前吹嘘两下。却不想那小雀儿已吩咐了小丫鬟抬水来,一时间房里也稍显热闹。
贾蓉撇了撇嘴,也并非不愿洗,只是他晓得自己情况。前面才喝多了点酒,这会再洗那么一个温水浴,只怕不是直接在水桶里睡着了就是洗完到头便睡。
蓉大奶奶见他脸上稍有不愿,含笑小声道:“往日里都是丫鬟伺候大爷洗沐,今晚可儿伺候大爷如何?”
嗯?这不算什么有吸引力的事情。都老夫老妻了,什么没做过,哪里没瞧过。洗澡还能洗出花来?顶多也是鸳鸯戏水了。
蓉哥儿挑了眉,虽然吸引力不大,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打击女人积极性。甚至还要做出一脸惊讶的样子,两眼放光道:“旁边总得有个伺候的,不如让雀儿去旁边院子将香菱叫来?”
“大半夜了,还去吵她作甚。”蓉大奶奶瘪了瘪嘴儿,如含羞撒娇样子,说道:“往后半月都有得忙了,可儿今夜只想和大爷独自呆着。”
娇媚软语最痒人心。
蓉哥儿也不例外,只觉心上如有一直小猫猫在笨拙挠他。也不再说叫香菱过来的事情了,携着可卿过去。
这夜却苦了小雀儿,左右忙碌不停。特别是当她听见蓉大奶奶细声说着:“我还想给大爷生个哥儿。”
累的总是丫鬟,虽然早有预料,奈何实际情况却超出了小雀儿的想象。
没完没了了。
小雀儿心里哼着:“做丫鬟真是命苦,人家也想给大爷生个哥儿了,还不知道什么时间能有机会。”
她在心里哼了两声,又默默在心底配着药方。一副是蓉大爷准备给宝二爷的,一副确实这小丫鬟私下自己决定配的。
再听得奶奶声音传来:“我还要。”
小丫鬟眉头紧蹙不知道计算什么。
终于过了好一会儿,里面大动静没了。小雀儿也进去偷瞧了两眼,在房里稍作收拾,才盘着满脑子想法在外面房间睡下。
小雀儿轻轻打了一个呵欠,却听得里面房间里蓉大爷与蓉大奶奶的对话声。
说的都是今儿两府的见闻。
诸如大观园里哪个老太君打趣要给宝二爷说亲,又有哪个王妃给家里侄子说媒。总之不论贾宝玉、迎春、探春,甚至林黛玉、史湘云等也没逃过长辈们打趣。
蓉大爷亦静静地讲述了今儿贾政的反常行为。
只听得蓉大奶奶轻声道:“哪家的老爷不是这样的,秦老爷在世时也常对鲸卿打骂。那年鲸卿要去平安州,我也听说秦老爷今夜没睡好。没有哪个作父母的不关心孩子,政太爷也是一样罢。”
蓉大爷轻轻嗯了声。
蓉大奶奶又道:“素来严父慈母,家家都是这么过的,也就咱家大爷例外。”
蓉大爷笑道:“慈父严母也是可行的。”
“大爷真会计算,要我去作坏人。”
“哎呀……好个妖精,待我三打白骨精。”
“……”
接下来几日,宁荣两府里依旧热闹。不过让贾蓉诧异的是,宝玉竟然没有过来烦他了。或许是因为这几日来往的都是各国公府并家里亲派。
后面几日又是家宴,在贾政当面,宝玉也不敢放肆。
贾赦、贾政两人先请了,后宁国府也作表示蓉大爷亦请了一日宴。
这日宴,也与寻常家宴无二,不过是以宁国府蓉大爷之名给荣国府史老太君贺寿。宴上也无别人,除薛家姨太太、薛蟠、薛宝钗外,其他亲戚也就林黛玉、史湘云两个年小姑姑。
林如海已去平安州,也不能过来。
宴在会芳园中,恰逢菊花盛开,自也以贺老太太寿主,寻花赏美为副题。只是晌午过后,听戏的听戏,赌牌的赌牌。宝玉又得了一处闲,寻了空子要找蓉哥儿说话。
只是他还未开得口,却见蓉哥儿悄悄跑了。再回头时,只见着天香楼上才缩回一个脑袋。宝玉也没看得清是谁,只是凭着一眼模糊的衣裳颜色分辨,最后猜到宝姐姐薛宝钗、三姑娘探春二人身上去了。
顿觉索然无味,无趣之极。
恰巧见得薛蟠与贾琏出来,宝玉想躲已避不及。
薛蟠道:“宝兄弟一直的藏大观园里,与咱们也不怎么走动了,今儿还想着逃?”
宝玉暗暗瘪着嘴儿。明明是两人关系淡了,薛大哥避着自己,反怪我藏在怡红院里了。宝玉心里吐槽着,脸上却也笑颜相待,亲络问道:“你们要打哪去?”
贾琏笑道:“特来找你的,想着寻个僻静地好好喝两杯。”
薛蟠亦道:“是极,是极。今儿湘莲来串客,咱们正好借着日子叙叙。”
宝玉听了湘莲的名,眉眼止不住的上飞,欣喜道:“柳二哥也来了,前晌怎么没瞧见。他在哪了?”
薛蟠此时更是眉飞色舞,喜不自胜。笑道:“等等罢,他稍回便到。”
宝玉听此,顿时忘了去追蓉哥儿,只向薛蟠打听柳湘莲的近况。
此时间里,天香楼上正陪着史老太君、王夫人等人一同听戏的薛姨妈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悄悄瞧了自己女儿一眼,只见宝钗同身边丫鬟悄悄说了几句,那莺儿便独自下了楼。
她再留心女儿宝钗样子,只瞧得宝钗侧脸含春带笑。害得薛姨妈眉头直跳,忍不住再悄悄朝天香楼下打量,却也只见着楼下儿子薛蟠、琏哥儿、宝玉三人。又侧着身子朝其他处看去,也未见着其他男人。
薛姨妈心里更是疑惑,不知女儿宝钗今儿约的是谁。
回望无果,便更想探索研究。
不久,才见着一男子出现楼下,样貌极美。外形爽朗,薛姨妈却觉其风尘。蹙眉想着,这人是谁?又见着贾琏、薛蟠、宝玉三人迎上前去,似乎极其亲密样子。
薛姨妈心里计算着,又暗暗瞧了在座的几个太太姑娘。直到贾琏、薛蟠并俊美男子与宝玉携手离开了,她才款款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在这里坐着,却如芒刺在背,坐立难耐。瞧着台上又换了一出戏,宝钗身边的丫鬟终于回来,薛姨妈不由自主地侧着耳朵往宝钗那边凑。
尽管明知道听不着任何声音,却也还是忍不住地想去打听。
倒是旁边王夫人笑她:“忍不住就别憋着,找个小丫鬟领着去楼下解手罢。”
薛姨妈心里一阵无语,随意应承了两声。等再侧脸暗瞧宝钗,却见着宝钗稍有困顿样子,款款走来。宝钗与老太太小声说了一声,便由丫鬟莺儿扶着下了楼。
这妮子有鬼。
薛姨妈顿时惊觉,方才还是满面含春的样子,这会怎么就上头了?自己的女儿,她还能不了解吗?奈何心中纠结,看着宝钗慢慢消失在楼上,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过去。
“女儿大了。”薛姨妈在心里感慨一句,又苦笑着:“宝钗向来极有主见,我这个做娘的也管不住她。”
胡思乱想一阵,敛气收神继续看戏。她却发现自己如何也看不见去了,心神更不安。又怕宝钗做出什么出格事情坏了名声,更担心宝钗所遇并非良人着了骗受了当。
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不安。
薛姨妈长提着脑袋伸长了脖子再朝楼下张望,只见着宝钗领着莺儿往东边去。
东边?
会芳园东边倒有几个出名地方,最知名的就是不远处的倚霞阁,现在由凤丫头住那里。其次便是凝曦轩,不过那处素来是大老爷们的玩乐地。
薛姨妈左右张望两眼,忍耐不住咬了咬银牙,亦悄悄与旁边王夫人说了一声,便快步离开椅子。
其他人倒也没怎么留意,老太太贾母侧目过来,王夫人才笑着解释道:“解手去了。”
自此,其他人更不再关心。
薛姨妈急急下了楼,正要往宝钗刚走过的地方跟去,楼里伺候的丫鬟见了忙招呼。薛姨妈急道:“无事,我到处走走,不碍事。也不必要人跟着……”
她来宁国府的次数不多,甚至倚霞阁都没去过,不过远远瞧得宝钗身影才寻得一条道。
只是刚拐进林子,见着左右岔路极多,一时却也没了方向。
“这妮子跑这边来作甚?”薛姨妈叹一声,抬头瞧得倚霞阁方向,选了一条岔路过去。却不想明明是往倚霞阁方向,却不是去倚霞阁的路,反而拐到溪边临水的亭台去了。
只好在此折回,又倒岔口选了另一条进去。
这路上倒是僻静,连个丫鬟也见不着,更别说其他的人影。薛姨妈正疑惑是不是走对了时,恰拐过的大树下,终见了倚霞阁建筑。
阁楼外亦无围栏院子,前面只有一块小坪地。坪地上青草幽幽,中间分着一道,直答倚霞阁的大门。此时大门正闭着,整处宁静悠远听不到任何人声,反而能听着树冠树枝间的鸟儿嬉笑。
“难道丫头不是来这?”
“又走错了?”
薛姨妈满头雾水,左右张望,树林里也见着人影。还想着寻个丫鬟问问,却也计算落空。幽幽叹气间,忽听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只觉身子猛然一颤。
是丫头宝钗的声音,她在哪?
薛姨妈寻着声音快步过去,来到倚霞阁楼下,却再不闻任何动静。仿佛刚刚的笑声是她听错了,是因为担心女儿而产生的幻听一般。
“丫头在哪了?”
薛姨妈喘了几声,抬头瞧着倚霞阁匾额。想着是在楼里吗?又不知道楼里有没有人?轻轻推了一下,竟发现大门是从里面闩着的。
作娘的心儿猛然一跳。
宝钗丫头这会子肯定在楼里,刚刚的笑声也是丫头发出的。
丫头为什么要将这里的门闩着?是和谁在里面?先前在天香楼时,丫头是在与楼下的人儿交流罢。男人?还是女人?
尽管她早瞧得宝钗神色不对,也有别的猜想。却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跑这边来私会男人。
一味自己骗自己,想着。两府的姑娘都去天香楼里听戏了,凤丫头在天香楼,蓉哥媳妇秦氏也在天香楼。黛玉、湘云亦陪着听戏,她这会子跑这边来作甚?
写在百万字之前
其实,准确的说正文已经破百万字了。(因为有两章内容被关了,有的书友应该看过那两章。)
百万字,当初开书的时候,鹅从来没想敢想过能真正写到一百万字。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有点厉害。毕竟一个萌新能写出百万字的长篇来,属实有些不容易。
说起来,开这本书的时候,鹅的脑子里完全没有计划。
那一天是正在看屋凉的一本书,无意中点到一个本章说,里面是一个书友在问有没有写贾蓉的书。
鹅顿时打了个激灵,贾蓉这个角色名声很不好,但有不少的创作空间。
毕竟贾蓉的头顶有个扒灰的父亲,媳妇还是个大美人。
故事感一下就出来了。
当天,想也没想,胡乱写了两千字开头发表了。
挺冲动的。
开书前,鹅对红楼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没研究过红楼的原著,更没看过红楼的影视作品。所以第一章时,我特意将主角写成不知道红楼具体故事的人。
因为鹅也不知道红楼故事。对红楼初步了解和稍有兴趣,还是因为某天看了屋凉的书。
可想而知,鹅这样一个冲动的半文盲莽夫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是有多么的艰难。开书之后各种找资料,读红楼原著……能坚持到现在,写到一百万字,实在是无法想象的。
当然,最初也还是有不少创作设想的。比如第一章铺的毛选,比如建农会,还有各种其他的。只能说鹅还是太年轻,所以后面很乖巧的转型走了现在的路子。
一路写来,也实在感谢所有支持过的书友。
鹅在创作方面是个新的不能再新的小萌新,也有内容可能给了大家不太好的体验。许多是没办法的事情,作为萌新的鹅也是战战兢兢写着的。
一本书写到百万字,架构上其实才到鹅设想的三分之一。
不过,后面到底还能写多久,鹅也不知道。
只能说,会一直坚持。
在此,再次感谢所有支持过鹅的书友,感谢所有点开过本书的朋友,更感谢一直在支持鹅的书友好友们。
2022,一起加油。
此致。
第310章:早问了消息
这一刻,她想了很多。想起已经离世的薛家老爷,想起了宝钗年幼时的样子,亦想起了当年刚来神京的时候。
昔日的丫头是那样的乖巧听话。
现在……
忽地一阵男女嬉笑声从楼上传来,薛姨妈轻扶着门的手儿没来由一僵。
里面果真躲着个男人。
丑事,天大的家丑。
素来的规矩的丫头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定是受了那不知名男人的骗。”薛姨妈的脑海里只回荡着这一个声音。随后,便是一阵长长时间的茫然失措,双目空洞无神不知该看哪里,不晓得该怎么做该去哪。
她能猜得许多的后果,其中却没有一条是利好宝钗,也没有一条是利好薛家的。
薛姨妈真的慌了。宝丫头出这样一档子事,往后还如何谈婚论嫁,如何觅得良婿?这事要传到了贾家人耳里,只怕连曾经瞧不上的宝二奶奶也做不起了。
一股极大的怒气从心底涌上头顶,就如凶猛的海浪拍在海角天涯的巨石上一般。砰的一声,怒意在脑子里炸裂开来,顺着经脉血液流往全身。双手在这股怒意加持的力量下,情不自禁地握成了拳头。
“立刻冲进去,将楼上的两人抓起来。”这是薛姨妈气急攻心下的第一个想法,握成拳头的手已高高举起,随时要砸向倚霞阁的大门。
只是,在落拳的一瞬间,她清醒了。
“不能冲进去,万万不能。”
一腔的怒气顿时化作满心的悲凉。冲进去只好,虽然能抓的他们,却有可能一个没处理好便将宝丫头名声完全给毁了。
不能冲动,万万不能冲动。
薛姨妈收敛怒意,强行压下心头的不适。左顾右盼打量一番,周围完全见不到一个人影,方才缓缓卸下一点悬吊着的紧张心情。
“丫头与人幽会也不知道唤两个丫鬟在外面守着,要让别人撞见了,该怎么办才好。”
薛姨妈酸楚感慨着,围倚霞阁阁楼转了一圈,也未见到附近有人。她长长舒着气,寻了一个隐秘的角落藏住,这会心里只想着认一认与宝钗幽会的到底是谁。
是府里的哥儿?还是亲戚家的哥儿?还是哪个公侯府的公子?
指望不是白身贱人家丁奴仆才好。
楼上的宝钗、蓉哥儿却不知道外面情况。这两人正拱在窗边,嬉笑打闹瞧着会芳园溪林景色。
“要人命了。”薛宝钗娇嗔着说道,挣扎俯下身子,完全不敢将脑袋伸上窗户高度。
蓉哥儿笑着道:“在楼下你又不愿,楼里今儿又没添凉爽陈设,将窗儿开出一条缝乘风不好吗?”
“被凤丫头晓得了,有你好罪过。”薛宝钗嗔声回答。突地双手猛然扒在窗沿,绷直的双手只觉手背上凉风习习。
这样一股凉风定是从江上吹来的,先拂过她白嫩如葱的五指,再滑过细腻如玉温软生香的手臂。风儿不停,借着后来的风势顺着手臂袭上肩头与玉颈,其中一股顺着背脊而上。
风劲如上斜阳雪山,停在山巅巍峨处。
其中又有几股小风力绕得宽敞处朝下卷去,窗下若有动静搅出两道暖风。前后风力相遇,吹得风里两尘埃摆动不定。
天上阳光渐斜,一缕从西打来,从窗里缝隙中掠进。
其光,明且亮;其光,壮且威。
其光,刺得宝钗睁不开眼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薛宝钗不知道,贾蓉更不知道。旁边莺儿亦没做计算,只红着脸儿低头给小蓉大爷细细清洗。
又过一阵,莺儿才为蓉大爷与姑娘宝钗整理齐了衣裳。
楼下藏着的薛姨妈也不知具体多少时间,她前面还默默观天色树影计算。后来被树荫下的蚊虫叮了两嘴,便再无心思。
只知道,时间很久。
薛姨妈藏在阴暗处,抓耳挠臀浑身不自在,心里骂着该死的虫子。亦也想着宝钗怎么能与男子单独待这么长时间。
他们俩人在楼上做什么了?
薛姨妈咬了咬牙,心里想着早知该换些避虫的香来,何苦在这里受这样的罪。扭了扭身子,却又不敢闹出大动静,就怕可巧倚霞阁里正好出来人。
伸手进衣裳里寻了一阵,逮出一直无礼贪色的蚂蚁来,用手儿犀利给掐死。
她再抓了抓脖子,却不由得眉头紧蹙。心里大骂几声该死,只得半解腰上汗巾子,探手过去。
好歹,逮出了一个罪魁,却越发觉得树下难耐。
正想着起身时藏另一处时,恰闻得倚霞阁里传来动静,是倚霞阁开门的声音。薛姨妈只得佝下身子,又忍不住伸起玉色颈脖,一双大眼睛紧紧透过丛荫缝隙盯着倚霞阁门口。
只听得一个颇为熟悉的男人声音传来。“好生照顾你家姑娘,待晚宴开始,我再唤人来叫你们。”
薛姨妈眉头一紧,她这会听到照顾两字,心里顿时印发无限遐想。
丫头怎么了?
那人和丫头在楼上做了什么?
为什么要说好生照顾?
一面思忖,一面紧盯。不一会儿,只瞧得一个身影款款走进了她的视线里。
“蓉哥儿?”
“是他?”
“怎么会是他?”
“怎么能是他。”
薛姨妈愣神好一阵,当瞧得蓉哥儿左右扫眼时,又暗暗潜下身子藏在树下藏在花草丛后。终于等蓉哥儿回头过去,薛姨妈才忍不住扭动身子,暗暗摩挲着双膝。
被虫子咬上一口,实在痒得紧。
难受。
薛姨妈又怕惹来蓉哥儿扭头,既不敢出生,又不敢大动静。强忍着等蓉哥儿消失在视线里,方才款款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也在这一刻松懈。随后,脑子里更是茫然。
丫头怎么就和蓉哥儿搅一起去了,他们可隔着辈啊。薛姨妈心里做了最坏的猜想,如果一切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往后该怎么办?远房的隔辈亲戚倒好说,关键蓉哥儿是结了婚的有妇之夫。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做最好的猜想。
丫头是个自爱的,她极有主见,定不会和蓉哥儿做出不轨事情。
即便……
即便他们有一些好感,也……或许是私下秘密商量经验生意了?一定是商议生意,不是那等丑事。
我家丫头最懂规矩。
她企图说服自己,却如何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宝钗和蓉哥儿要这么神神秘秘,还有前面听过的几声嬉笑。
薛姨妈款款走出树荫下,她想去求证。犹豫片刻,却未去倚霞阁敲门,反而悄悄绕林子里离开了。是扭着腰,摩挲着腿离开的。
才回天香楼的蓉哥儿,见薛姨妈从东面走来,神情亦是诧异。再瞧着对方暗暗摆腰如湖边柳,挥绢如风中旗,也只好稍稍避开眼神不去直视。
心里只想着:“今儿姨太太异常的很,这样风情样子莫不是也去会情郎了?”
乱想了一下,又忙打消这念头。天底下也没这么傻的人,今儿会芳园里这般热闹,其他地方也不够私密哪能会得了情郎。
再念着薛姨妈是宝钗的母亲,也不再去揣摩乱想。
只是余光见着薛姨妈过来,这位宝钗的亲生母亲却在他身边停了下来。他还感受到薛姨妈看自己的眼神格外奇怪,是一种极其复杂难以形容的眼神。
蓉哥儿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这种眼神。
他轻咳了一声,尴尬地侧过身子道:“姨太太快上楼罢,听丫鬟说方才老太太还在打听您去哪了。”
我去哪了?我去……被虫子叮了。
薛姨妈暗暗咬牙,扫过蓉哥儿像是刚洗过的脸,神色愈发不善。嗯了一声,挥一下手里白绢,扭着身子上楼而去。
上了楼,她过去老太太身边表达了歉意,又随口应付了王夫人两句。再瞧对面台上唱戏,却任何也静不下心儿去听去看。
倒是旁边作陪尤氏与可卿瞧出了她异样,作为东道主,蓉大奶奶潜身过来问候。
薛姨妈瞧着秦氏的漂亮脸蛋,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好。
晚宴时间到了,薛宝钗姗姗来迟。虽然宝钗脸上春色已消,却还是瞧得出一点点与前晌时的不同。有些东西不是重新梳洗过就能掩盖的,如身上隐约散发的气味,如一个人的姿态神色。
薛姨妈更气,在心里将蓉哥儿骂了千遍万遍。却只好同宝钗说着,常回家里走走。
贾母老太太的生辰宴又过了一天才算完,期间再无其他事情。
后面几日,蓉哥儿在府里时间也不算多,偶尔悄悄去东边一个独立小院走走。那里到底有着什么,谁也不晓得。
直到那日的傍晚,有几个生面孔丫鬟带着一个女人从角门离开。看守角门的人还疑惑为什么这女子会蒙着面,直到那几人推着蒙面女子上了马车。其中一个守门的小厮才无意间看得,车上的女子忿忿不平扯下面纱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
那一种美不是一般的美,是妖媚的,是冰冷的。
很无法想象,妖媚与冰冷同时存在一个人的脸上,还是一个美人的脸。
能在宁国府看门,他在贾家也是有着一些背景的。不说府里尊贵的奶奶太太都认识,便是奶奶太太们身边的丫鬟们,他们也都眼熟。小厮敢确定宁荣两府里绝对没有这一样美人,偏偏这样一个女子却是从宁国府内走出来的。
神秘的美人儿啊。
小厮盯着马车上窗帘后的人儿发呆。旁边一个面生的丫鬟怒目瞪来,哼道:“有什么好瞧的,再看剐了你的眼睛。”
小厮听了还起怒气,正要回刺,却瞧着面前丫鬟脸上冷意只好将火气吞进了肚子。
敢在宁国府里如此张狂的,只怕背后背景不小。
惹不起,惹不起。
小厮只看着那丫鬟跳上马车,呆着一车人趁着昏暗天色扬长而去。
再回神过来,瞧见旁边人幸灾乐祸样子。愤然道:“丑人多作怪,凭地竟没一点女人样。我是可怜她,不与她一般见识。否则,非叫干娘将她赶出府不成。”
另有小厮笑道:“这些女人可是惹不起的,我可记得当初她们进府可是蓉大爷领的。”
那小厮额了一声,悻悻不答。
反是旁边的人儿拥来,问道:“刚才可瞧见了那蒙面女的样子?好看不好看?”
“再好看还能比得过宝二爷房里的晴雯姑娘?”小厮撅嘴回了一句,脑子里却全是刚刚马车上的身影。
谁也没聊到,才过一夜,宁国府里下人中就私传出蓉大爷在别院偷偷养了个绝美女子。
一个个传得有鼻子有眼了。
等到蓉大爷知晓时,已经是八月十五中秋并蓉大奶奶秦氏生日当天了。
这日只做小宴,倒也不需如何兴师动众。
只是秦氏拿着下人们传的消息笑蓉大爷,道:“咱家大爷本事可不小,在府里藏了这样一个美人,家里竟然没一个知道的。”
蓉哥儿撇着嘴,那女人不规矩啊,好歹自己救了她一命……
“下人胡乱传的哪句能当真?”
她也知道曾经东边角上小院里曾住过一个女人,不过那女人和大爷可没那种关系。再多的,她也没去打听。秦可卿听了也只是笑笑,自然知道下人们传的多半是假。倒是稍稍撇了眼小雀儿,随口问道:“雀儿也要过十五岁的生日了罢。”
小雀儿笑声回道:“还有两个月,雀儿也要吃十六岁的饭了。”
“是不小了。”蓉大奶奶款款说一声,又招小雀儿过来给自己再整一下头簪。细声说道:“差人去问问西府的奶娘姑娘们什么时候到。”
小雀儿回道:“早问了消息,薛家的姨太太提前去了大观园里,要与宝姑娘一同过来。珠大奶奶与宝二爷并几个姑娘们要晚一点。”
蓉大奶奶若有所指道:“我这个做晚辈倒是荣幸,不仅几位年轻的姑姑叔叔过来,连薛家姨太太也要来。记得往常,她来这么可不这么勤快。”
小雀儿也应和道:“可不嘛,近来薛家姨太太走动是频繁了些。不过奶奶到底是家里
小雀儿回道:“早问了消息,薛家的姨太太提前去了大观园里,要与宝姑娘一同过来。珠大奶奶与宝二爷并几个姑娘们要晚一点。”
第311章:大观园中秋夜宴
小雀儿嗤之以鼻道:“打薛家来的几年,他们家的人情往来便绝了,全托在咱们两个府上。虽说银子用度各使各的,打外面还不晓得人家议论是贾家并了薛家,还是薛家附着贾家。”
蓉哥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没好气地在小雀儿头上敲了个响,教训道:“薛家人口少,京里虽有些房舍,却都在南城。当初薛家留下,还是政太爷做主开的口。亲戚们住一块儿也有照应,又没挪你的银子,要你非议?”
小雀儿吃痛一下撅起嘴来,同蓉大奶奶告状道:“奶奶可瞧瞧大爷,是被雀儿说到心事,要灭我的口了。”
蓉大爷威胁道:“你才来多久,好好一个丫头怎么就学着她们势利眼了,是该灭口了才好。”
蓉大奶奶别样看蓉大爷,笑一声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好的丫鬟学了势利眼,还是被府里人带坏的。大爷也莫要怪雀儿,近来薛家姨太太确实反常了些。”
贾蓉细细回味一阵后,轻剐了小雀儿一眼,原来这小丫鬟方才口出狂言是蓉大奶奶指使的。他笑道:“可儿未免多心了些,薛家来走得勤了,也算是好事。咱们两家还有生意经营了,互相亲密才好。”
蓉大奶奶透着镜子瞧蓉大爷,款款说道:“大爷和薛家还不近吗?也能算是亲密无间了罢。”
“咳……嘿嘿……这……岂止亲密无间。”蓉大爷无耻笑了笑,又道:“媳妇生辰还是不论这个的好。”
秦氏嗯声应下也不再提,要小雀儿抓紧梳妆,更换衣裳等客人到来。
还未过多久,西府的奶奶姑娘们没到,外面却已有丫鬟进来通报。
“北静郡王妃娘娘带礼单来了。”
房里蓉大爷、蓉大奶奶纷纷露出诧异神情。蓉大奶奶惊了片刻后,才忙追问道:“娘娘是带着礼单过来?还是差人送礼单过来?”
带礼单和送礼单可是有着几大的区别。
秦可卿又不是过大寿,款且蓉大奶奶虽是宁国府女主人,在亲戚里辈分却不高。照亲缘论,蓉大奶奶得称郡王妃为姑婶;论其他的更不用说,人家是郡王妃,秦氏也才四品恭人。
素来只有下敬上,晚辈贺上辈。
怎么说,这样场合北静王府送个小礼单也就足够了,根本不必亲自过来。
丫鬟回道:“外面传来消息,说是郡王妃马上就到了。”
蓉大奶奶顿时起身吩咐道:“快去请太太,同去通知宝珠、瑞珠、香菱几人,换了衣裳一并到门口迎接。”
秦氏吩咐完还不忘瞥自家大爷一样,眼神中说不出多少意思。
蓉哥儿也回神过来,忙叫了小雀儿也给自己更换了衣裳。身上服饰待家客虽行,待贵客可就失礼了。
又一阵忙碌。
宁国府里女眷瞬时集结,与蓉大爷分两路。一面以尤氏、秦氏为头迎接郡王妃,一面以蓉大爷领府里府里管家同北静王府做礼单对接。
同时间里,东府也跑出几个丫鬟赶往西府,再请了几位太太同时将郡王妃过来的消息说了。
王夫人愣一下,瞧了房里老太太一眼,笑道:“既然东府再次来请了,老祖宗不妨也过去热闹。秦氏到底是老祖宗的重孙媳妇,模样品性都是极出挑的,有您过去蓉哥媳妇也体面。”
老太太听闻倒也同意了,唤了鸳鸯过来吩咐去里面挑了一件好礼物。
倒是邢氏听了好不乐意,瘪着嘴儿小声埋怨:“哪有祖宗去给孙子贺寿的。”
邢氏埋怨归埋怨,听了老太太要鸳鸯去挑礼物,也晓得东府是非去不可了。哪怕万般不愿,也得挑一件过得去礼物送去,好表现作为的长辈厚爱。
只是邢氏越想越郁闷,送一件礼物事小,可是看着东府越发强势就难受。
最让她气愤的是听说贾政竟想着要蓉哥儿那小子来荣国府的外事,本就因这事不爽,还要去给蓉哥儿的媳妇送贺礼,心里更是憋着气。
还不免怪上贾政来。
荣国府里又不是没有老爷,赦老爷还是他亲兄弟了,琏哥儿还是他亲侄子。怎么贾政就信不过他们,反而要去交代东府的孙辈哥儿。
嫌隙在邢氏心中慢慢扩大,连带着还怨上了贾母老太太。都是老太太偏心二儿子,偌大的家业竟不多分大儿子便宜,偏心的很。
老太太恰时也开口道:“你们也回去准备准备,娘娘上门好歹表现咱们家体面。”
邢氏、王氏听了,方回院子更换衣裳去。
等众太太到时,北静郡王妃已在房里同秦氏聊地欢颜尽显,旁边还有王熙凤作陪。众人互相招呼,凤姐儿更是将自己当女主人般先请了贾母老太太上座。
邢氏瞧着王熙凤热情模样,怨念藏于心。
王氏亦也心事复杂瞧向秦氏,又看王家内侄女凤丫头。念想着蓉哥儿的深得政老爷信赖,连北静王府也与东府的较好,加上王熙凤与蓉哥儿的关系。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想。
正待几人喝茶聊着,外面又有丫鬟来报。
“王家舅太太来了。”
王氏稍作恍惚,还思忖着是哪个王家,哪个舅太太。王熙凤笑了声,又与老太太说了声,凤姐儿亲自迎去。王氏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王子腾夫人来了。
王氏心里也莫名生出一股恼意。今儿是怎么了,先有北静郡王妃过来,怎么连王家兄嫂也跑来了。一个晚辈生日,怎就弄出这样排场。
不多时,王子腾夫人已至;又过一会,大观园姊妹并薛家母女达到。
一时间,秦氏房里挤满了人。
这样情况,不说王氏、邢氏没有想到,就连东道蓉大奶奶秦氏也没有料到。只好临时唤婆子到外面去请了一个班子来,又邀着客人往会芳园热闹。
只是众人还未起身,外面又有丫鬟来通传。
“齐国公府陈家……”
“镇国公府牛家……”
“冯家……”
四王八公里,又有几家过来,竟是些眼熟的人。倒也不怪她们眼熟,只是这些人在十多天前老太太生辰宴时也过来,才隔十来天又来了。
有的是国公府晚辈过来,有的是公侯府管事的送了礼单。偏牛家来的却是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的夫人,可见牛家对宁国府之重视。
都是亲家亲戚,一时间宁国府里也热闹。
喧嚣里,客人们从后院被安排去了会芳园,总算消停了一刻。其他亲戚陆续来往,邢氏、王氏倒也不觉什么了。
等天香楼戏班子架上,几阵推让后由贾母老太太先点了一出,正听着时,又有人过来。
邢氏蹙眉瞧去,只见着一个年轻宫装女子,身后领着几个小宫女。
蓉大奶奶欣喜问道:“姑姑怎么过来了?”
原来这位便是忠顺王府忠顺王妃娘娘身边女官。
女官佳怡笑道:“娘娘晓得你今儿生辰,故让我带了礼过来。”
可卿道:“多谢娘娘厚爱,姑姑快入座罢。”
“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将东西亲手交了你,还得赶回王府复命。”佳怡款款摆手,脸上勾起浅浅笑意,说道:“刚路上还遇见了你们家爵爷,要不是娘娘有吩咐,这些好东西差点被他截了去。”
蓉大奶奶回道:“大爷鲁莽冲撞了姑姑,姑姑莫要责怪。”
“此话过于见外,爵爷的性子哪个还不知了?”女官佳怡轻笑道:“快点将东西轻点了,这些可都是娘娘从自己嫁妆里挑出的,娘娘还吩咐莫要让它们被蓉爵爷抢了去。”
“这……”
“快收下罢,我急着回王府。待会儿,还要随着娘娘入宫了。”
秦可卿方瞧了佳怡带来的东西,面露惊色,不敢置信。疑惑瞧了女官佳怡,见了她点头,方才收了。
一直悄悄留意这边邢夫人看见,脸色亦惊,却连羡慕之心都不敢生。只怨怨地回头过去,嘴里嘟喃几声不太好听的话。
除了邢夫人观察着,旁边王熙凤、薛宝钗亦在打量。这两人也瞧见了,脸上稍闪过羡慕之色。尽管一闪即逝,一直留心宝钗神色的薛姨妈却捕捉了正着。
薛姨妈心里叹着:丫头陷入其中了。
悲凉想着,羡慕又有什么用处?秦氏是正娶的蓉大奶奶,又被忠顺王妃认作了干女儿。这等待遇,哪是寻常人可得的。
楼上这些人专心听戏的没几个,各有各的心思。
只怕只有老太太与贾家几个姑娘没心没肺乐呵,最规矩的反而是宝玉了。便连林黛玉也不忍望着宝钗、凤姐出神。查得众人神情,小黛玉亦扫了那边一眼,只瞧得秦氏下楼送人,也悻悻回头不乐。
待秦氏送了人下楼回来,楼上方才又多了一份热闹。
几出戏后,黛玉亦渐觉戏里无趣,茫然发呆。
倒是其他人越发觉得宁国府日渐风光,甚至比荣国府也不差了。特别邢氏这等在荣国府里也不在最核心的,更不是滋味。
午宴时间,蓉哥儿与贾琏、薛蟠并几位族亲亦过来,在天香楼的另一房间吃了宴。
薛蟠笑问道:“蓉哥儿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贾蓉回道:“蟠叔有计算?”
薛蟠嘻嘻笑着,“中秋时分,赏月正好。等会晚上老太太要请娘亲和两府太太奶奶们去大观园作乐,咱们几人也可寻一处观月。”
贾琏瞥了薛蟠一眼,知道这货打着什么主意。款款道:“哪里有方便?赏月如何也得是晚上,难道夜里还不回了?”
薛蟠道:“这有什么关系。咱们在后街寻个别院也好,请上几个姑娘过来,瞧瞧那月下美人脱……嘿嘿,二哥懂的。”
同席之人看向薛蟠纷纷露出鄙夷神色,薛蟠却不受眼神影响。不忘说道:“今儿大伙都去,什么酒钱全算咱头上,不要你们出份子。”
“当真?”顿时有人立即收回鄙夷神色,欣喜问道。
“咳咳……”
这些家伙……蓉哥儿苦笑着,就隔着一堵墙了,也不怕里面的人听了去。哪怕道貌岸然,也要维护一下在外的体面吧。
蓉哥儿回道:“只怕我今儿不能作陪。”
贾琏听了蓉哥儿的话,也稍作犹豫。如果贾蓉不去,他也不好去的。今儿大观园晚宴可是请了他们的,要么都不去,要么都去。
薛蟠拉着蓉哥儿道:“咱回来许久,还未一起出去过。蓉哥儿这点也不能满足我吗?”
别把咱们关系说得多亲密。蓉哥儿挑了挑眉毛,薛蟠这货色嘴上是没把的,只要今儿晚上出去了。明儿府里人一定会知道情况。
不是他不敢,只是女人难哄。外面的女人,哪里有家里的女人漂亮。
贾琏咧着嘴笑道:“宝玉在家闷了好一阵,你不如叫宝玉过去,他一定欣然向往。”
“……”
蓉哥儿也不管他们怎么计算了,只蒙头吃东西。
午宴结束,蓉哥儿还未招呼他们。薛蟠便神神秘秘招了宝玉离开,等要进大观园时,才听了丫鬟说宝玉随薛蟠出了府。
这小子胆挺大,现在不怕贾政发飙了?
好在是女眷们先进大观园游玩了,蓉哥儿并贾琏等只等夜宴时才过去。宁国府会芳园里客人也走了,蓉哥儿亦无事下来准备寻个地方打盹。
“林姑姑怎么没一起进园子玩耍?”蓉哥儿惺惺看着林黛玉,这小妮子脸色很不善啊。
林黛玉哼声道:“她们热闹她们的,我才不去凑。”
“哦?挺好的。”蓉哥儿讪讪说了声,发现他和林黛玉之间真的没有太多的话好说。只想着林黛玉没离开,问道:“林姑姑打哪里去?”
想着林黛玉去哪里,自己就不去哪里,分开才好。
林黛玉咬了咬牙,淡淡回道:“去倚霞阁里收拾东西。”
蓉哥儿脸上一喜,这妮子终于开窍了?不再盯着自己了?自己解脱了?开心,莫名的开心。被黛玉这样的人盯着,其实压力很大的。
蓉哥儿觉得自己撑不住,还是换别人来降伏黛玉的好。
他笑问道:“是些什么东西?我唤几个丫鬟过来帮忙。”
林黛玉看着蓉哥儿脸上的笑……
神色愈来愈扭曲。
真的生气了。
第312章:北静王妃论烈女
赶人也没见过这么着急的。林黛玉冷眼回道:“没几个值钱的玩意,不过三五册书籍,留这边也没谁翻阅。不如搬回潇湘馆的自在,省得平白占了你们家屋子。”
蓉哥儿轻咳了两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表现过头了,讪讪回道:“占不了一个屋子,那里空着也是空着。林姑姑哪日在潇湘馆待腻了,亦或是某天来倚霞阁同姊妹玩乐,这边也能有个歇脚的地方。”
“到底不是自己家里,走哪儿还要看人脸色。早早收拾了,还省下许多麻烦。”林黛玉完全没给蓉哥儿好脸色看,板着脸说了说,自顾领着雪雁、紫鹃两个丫鬟往倚霞阁过去。
蓉大爷站在原地,不知道这会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本打算回倚霞阁好好歇一下的,当下也只好召来两个丫鬟,吩咐她们跟过去瞧瞧林黛玉。自己则走了岔道往溪边亭子去,准备先在溪边吹吹风,怕当面看着黛玉收拾显得尴尬。
“我还真是个渣男。”
蓉哥儿自嘲一声,瞧着溪涧一隅莲花朵朵,更有不少莲蓬向阳。有几个丫鬟撑着舟打莲叶间穿过,将一朵朵成熟的莲蓬折下。
如此画面竟也让蓉大爷觉美得出奇,一时瞧得忘了时间。
等跟去倚霞阁的丫鬟回来时,他才堪堪回神。听丫鬟道:“林姑娘收拾了房里的书册,连墙上的画儿也卷走了。”
蓉哥儿点了点头,让她们散去。自顾回了倚霞阁里,瞧原来林黛玉的房间门半掩着,鬼使神差推门进去。
果真,里面竟是空荡荡的。莫说墙上挂着的画、案上摆着的书,连原来高挂着的玻璃绣球灯也取了去。
那灯本就是林黛玉的,取走了倒也合该。蓉哥儿苦笑一声,不知怎么竟有点失落起来。
许是贱人的矫情毛病犯了。
有那样一些人偏是这样贱的,当别人出现在面前时,恨不得走得远远地永远不见最好。可是当别人真的走了,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还莫名生出一种遗憾心情来。
这房里倒也发生过不少事情。曾经林黛玉搬来时的笑脸还历历在目,那日黛玉阴阳怪气的声音还停留耳中,偏如今这里全空了。
蓉大爷与珠大奶奶关系的突破,还是因为在这里,在黛玉的房间了。
他走近床边,右手抚上曾经黛玉依靠过的床头,摸着曾经李纨双手用力扶稳的床栏。自嘲着道:“我是被林黛玉给传染了吗?怎么染上了她矫情的毛病,还是打内心里做作要装一下深情?”
“走就走了吧,长得再漂亮,也不适合。”蓉哥儿自我安慰着,也不愿上楼去,只躺这房间床上歇息。
反正这里也成了无主之地,就当蓉大爷的歇脚室了。
午后的时光,蓉大爷倒是在房间里做了个美美的梦。梦着自己撑船划入溪客花涧,后面坐着一个天真女孩儿,她不断指挥他撑船往哪边走,以便容易采摘莲蓬。
梦只是梦,是虚假的。
这一点,连在梦里的蓉哥儿也知道。只是当他反应过来时,眼前朝后面女孩儿看去,发现女孩儿竟是北静王妃。
心里稍忖想,北静王妃不是这般的人。
果然后面的人又成了宝钗。
宝钗偶尔倒有这天真一面,真想着细究,后面人脸又变成了黛玉。
好家伙,还听黛玉持着莲蓬念起一句没听过的诗词来。
瞬间从梦里清醒。
一阵恍惚,瞧得西面斜阳近靠天香楼上,忙从床上爬起。走出倚霞阁,望着周遭恍若隔世。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只记得梦里的自己还挺开心的。如今醒了,也忍不住回味梦中的天真美好。
谁不喜欢天真无邪的时光?无忧无虑,不必想都太多。没有计算,没有对错,哪怕做成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也能开心许久。
大观园里,此时却在兴师动众准备着。
老太太安排了一处赏月地方,王夫人又差王熙凤准备祭月所用。与一大院内,设大香案,摆上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祭品。上立月神牌位,左右备着两根大红烛。神位前,摆一个辉煌金香炉,旁边放香若干。
大案上另有酒爵三只,酒一壶。
案下,摆着若干草席软垫。
众人算准了时间,老太太却只瞧得院内只有女眷,不见宝玉人影。寻人问了一遍,又差人去找贾政打听。
贾政才让人送去祭月祝文,哪里知宝玉在哪。只问了贾环、贾兰踪迹,得知都在园内,不免稍皱眉头。
贾琏听了回道:“宝玉今儿受了薛蟠的邀,这会应在后街。”
贾政稍作思忖,叹气要人去回老太太不必等宝玉了。却也不追究宝玉行程,让旁边下人都诧异了一阵。
却听贾政问道:“蓉哥儿怎么还未过来?”
下人回道:“小蓉大爷晌午宴后就没了下落,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贾政皱眉道:“找人去,顺道去请敬大哥。”
贾蓉自是不用他们找的,贾敬一定是请不动的。待到夜幕降临,明月高升时,大观园内红烛光芒挑动。
内院里,一个个太太、奶奶先后拜月,一簇簇的香也随之插上香炉。
随仪式完成,祝文、纸宝在红烛上点燃,至于金盆之中。
火焰在夜色下燎起。这一团火带所有女眷的愿望,照亮了院子与大家的脸。
月光下,探春却小声拉着黛玉问:“你许了什么?”
祭月,多求良缘。
黛玉幽幽瞥着探春。她的心事哪能告诉到三姑娘。
人群里,薛姨妈紧并着宝钗,浅浅笑道:“丫头也不小了,该到说亲的年纪。我向月神为你求了良缘,今年得多往几家亲戚里打听,给丫头寻上一个好夫婿。”
宝钗愣了愣神,什么好夫婿?还用寻吗,东府那个就是了。
这些话儿,她是不敢说的。倒瞧得后面探春与黛玉说悄悄话,突想起什么便与母亲说了生,走近黛玉那边过去问今儿情况了。
黛玉低头拉着宝钗走到角落,小声一一将午后遇上蓉哥儿的事说了,语气中尽是无奈与幽怨。
宝钗笑道:“有凤丫头和我给妹妹做谋算,妹妹有什么好担心的?”
黛玉幽幽道:“你们都是好心的,偏我却不自在。这样得来的,心里总是不甘不愿。”
宝钗道:“自在与否,欢喜与否,还得先得了才知晓。府里哪个不晓蓉哥儿最是心软,只照这样下去,还怕他不来找你见你?”
黛玉:“……”
这一夜里,不少人心思多留有窍。总体来说,大家最初还都是欢喜开心的。只是夜宴过半,老太太唤了蓉哥媳妇秦氏过去,在两位太太当面夸赞了两句。
王氏面色倒也如常,只是邢氏却愈发嫉妒。
如今秦氏已成老太太最得意的重孙媳妇,邢氏这位贾家大媳妇却成了贾家的透明人儿。只听着老太太在宴会上灿烂笑声,邢氏琢磨着老太太所说的话,更不是滋味。
“其他人年纪大了,未必合你们性子。娘娘与蓉哥媳妇年纪相仿,多来走动也是好的……”
“姑娘们年纪也不小了,多在你们大嫂身边学着管理家事。外面的事儿,有蓉哥儿打理……”
邢氏怎么也想不到,王熙凤撒手不管内宅了,管家的事儿她还是浑然插不上手。如今贾政要去外省,更没想到老太太也认可东府来主持西府的对外事宜。
“偏心。”
不止邢氏一人这样想,贾赦也是如此想的。
爷们的那桌上,气氛也颇为奇妙。特别是贾赦听了贾政所说的,脸上不禁露出不忿神情来。又瞧着琏哥儿一脸无所谓样子,赦老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心里骂着:“浑没半点用处的小子,生养这么个儿子还不如早年飙他娘的嘴里。”
再听琏哥儿笑着同贾蓉说道:“往后我可听蓉哥儿的安排了,有什么好事儿莫要忘了我这个做叔叔的。”
贾赦更恼:“一点血性也没,难怪那丫头现在住东府不愿意回来了。”
当然贾赦一百个不满,嘴上却没出任何的声音。家里的事情向来是老太太与兄弟贾政做主,他这个长子、大哥在家里可没什么权力。
贾赦说不出反对的话,却瞧得兄弟贾政热眼看着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款款道:“在这个家里,咱有什么说话的机会?西府有你和老太太当着,家族里又有敬大哥撑着,咱没话可说。”
蓉哥儿看得出贾赦怨气不小。其实他也不想管西府的事情,内事外事都不想管。只是看今天的架势,估计以后西府的内事外事都有得操心。
毕竟哪里只有当论外事,不牵扯内宅关系的事情?
蓉哥儿举杯苦笑道:“二太爷高瞧蓉儿本事,蓉儿是个粗人,以前也纨绔。许多的事儿,还要大太爷和琏叔多指教。凡是两府的事情,都家族里大伙一起拿主意才对,哪能由我这样一个小子做决定。”
贾赦暗暗翻着白眼,只想蓉哥儿还算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顺口答道:“蓉哥儿且放心,只要利于家里的事情,我一定支持。有我与你琏叔在,西府也出不得什么乱子。”
“省得,省得。”蓉哥儿笑呵呵应承着。
只是贾政听了却不放心了,亲兄弟大哥的底细没有谁能比他这个做弟弟的清楚。贾政咧了咧嘴,手拂一下胡须以掩饰神情,轻声道:“往后家里多劳蓉哥儿了。”
贾赦龇着嘴暗哼,只得灌了自己一杯。又看旁边没心没肺和没事人一样的贾琏,恨不得踹上一脚。
这样的不快情绪,贾赦等晚宴结束还没消。
等回了荣国府里,贾赦、邢氏二人对此多有抱怨,却又无可奈何。
这么又过了一日,北静郡王妃却也还未离开宁国府里,只是在丛绿堂中分出了一边屋子。
“他们家也怪,爷们公干的差事竟让家里的婶婶插手。偏别的地方不去,跑到这里来了。”
北静郡王妃听着旁边侍女的话,稍稍提了提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笑容。道:“便这样的才好,往年我还在金陵时,家里老爷在一些公务上的事儿也会找娘亲拿主意。真要内外互不干涉,反是不成的。”
侍女哦了声,却并不认同。
北静郡王妃见了笑道:“你还是年纪太小,不知内宅里深浅,只见着这里女人给出主意。其实啊,这样的人家里,内宅间的走动交往才是正经的。许多时候,内宅能影响家里的爷们哥儿在仕途前程。蓉大奶奶被忠顺王妃认了干女儿是这般,珠大奶奶跑来给蓉哥儿帮忙也是这般。同样的道理。”
侍女思忖片刻,回道:“他们两个成了亲的,还隔着辈。偏前院书房不去,找了个僻静地,也不怕人说闲话。其中一个还是节妇了。”
北静郡王妃训道:“不得胡言。正是隔着辈才好,别人也才说不出闲话。节妇又如何,岂能用这样的眼神看人。”
侍女顿时不敢言了。
北静郡王妃款款道:“他们明晓得有咱们这样的客人在,还能到这边来,自然是心里无鬼的。咱们也不去打搅他们办公了,来了宁国府多次,也没怎么游游这园子。等过了后晌再来罢。”
侍女:“……”
几人打丛绿堂主建筑出来,侍女偷偷朝裙楼书房打量了眼,只见着小蓉大爷与珠大奶娘各自规矩着。两人距离并不近,又开着门窗,实在光明磊落的很。
侍女只怪自己多想了,稍有愧色地低下了脑袋。
会芳园里平日并不如何热闹,丫鬟们虽偶在此玩闹,但见了客人也顿时拘谨起来。北静郡王妃倒是无意间遇上了倚霞阁的人,受邀进阁楼品茶一回。
她也多少听了些倚霞阁里王熙凤与蓉哥儿的闲言,知道这位凤姐儿原是王家的,还是王夫人的内侄女,早年嫁了西府琏哥儿为妻。
后来……
后来不知为何竟与东府侄子闹出一些闲言,今年更是直接搬进东府住下,也不回西府去了。
第313章:北静王妃论烈女(二)
丛绿堂裙楼书房。
李纨指着一处问道:“钾字何解?意甲,意铠?亦是蓉哥儿错写了狎?”
蓉大爷朝她手中书册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捆稻梗立于田埂,晒数日干后备用。刀耕火种,富土地之钾。”
他忍不住老脸一红,这话是他瞎写的。虽然这时代没有钾肥的概念,但是自古以来农人就清楚刀耕火种能肥土。其实就是草木烧成灰后,里面的主要成分碳酸钾能暂时提升土壤肥力。
草木灰是几千年以来用得最广,也最便利便宜的一种钾肥。
蓉大爷挠了挠头,回想着当初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会写出一个‘钾’字来,而不是直接写草木灰。想了一通也没原来,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当初想着将钾肥这个概念直接新进农书里。
“宫裁不必在意这个字,将这里抄为草木灰便可。”
“草木灰?稻梗烧成的冬灰?”
冬灰?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蓉哥儿思忖片刻,点头道:“写成稻梗冬灰罢,其他草木烧成的未必有稻梗灰肥力。”
珠大奶奶点了点头,又道:“此处有不当。只做备用,却未明说是开田时用肥,还是在养地前用肥。”
这妮子还颇有研究精神。蓉哥儿听了却也愣了神,回想一阵道:“开田前烧灰最好,直接翻入土下。”
蓉哥儿才说完,又见了珠大奶奶蹙眉。
只听她道:“皇庄官田自然能将这些东西储到开田时间,若是普通农人,满地的稻梗只怕当年便被收入家中,以作取火烧饭所用。如此一来,田里肥用岂不短了?”
果真是离开群众太久了,远离农人生活太久了。竟没想到这些事情,其中确实是有矛盾的。稻梗用于田,农人却少了一部分烧火的东西。尽管乡野满山荆棘,却不是百姓想用就能用的,农人过冬缺柴时大多会用稻梗备用烧火。
细细琢磨一阵,竟寻不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蓉哥儿皱眉叹道:“先如此写罢。将……钾肥……算了,钾肥一事待忠顺王回京,问过他老人家再说。”
现在钾肥还没一个影子,只能承望黑山村有所进展。不然单只靠草木灰肥与人畜粪肥,所有土地是不够用的。
稻田用了,菜地用什么?很多资源是底层没用的,是他们用不少的。
写这本还要考虑到底层的人,让底层农人的田亩用恰当的手段提高产量。以保证他们不容易因为产量问题而卖田卖地。
让大部分人能吃饱,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底层的苦,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赋税的原因。蓉哥儿沉思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编写农书有没有用。
或许还是能有些用处的罢,哪怕只提高一点点的产量。
蓉哥儿与珠大奶奶编写抄改一阵,他兴致也渐渐消失,人也散漫起来。打心底自嘲着:像我这样人,这样一无是处的文盲,来到这世界想作一件好事都难。
“有心事?”
蓉哥儿稍回神,看着珠大奶奶李纨关切的眼神,忍不住点了点头。苦笑道:“这本书编了这么久,又从其他的农书上借鉴了一些好法子,如今快完成了。我却突然怀疑起做这事的意义来。”
“做事便是做事,还得要个什么意义?”李纨淡淡回了一句,“蓉哥儿做了这番,于朝廷亦有功,于百姓也有德。若能有效推行,哪个不念你的恩?”
“推行难,难于入川。”
“难……入川?”李纨轻轻琢磨着这几字,看着蓉哥儿满是愁容的脸,轻轻抬手抚了上去。安慰道:“许多事儿不是咱们能决定的。朝廷执行迁民于川,虽然艰险苦难,却……”
蓉哥儿知道李纨想说什么,缓缓点着脑袋。干笑着道:“咱们不想那些,管他们是摊丁入亩也好,还是真如宫里说的永不加赋。咱们做好了这些,能多利好一些他们,也是极好的。”
“蓉哥儿心善,有大抱负。”
珠大奶奶轻轻娇笑一声。
蓉哥儿紧着回道:“哪里大,还没咱家宫裁的抱负大。”
“没个正行。”李纨见蓉哥儿笑起,似乎阴霾以被扫尽。她亦忍不住扬笑来,哪怕身上受缚,也只安娴羞答:“旁边住着北静郡王妃了,你也不怕被客人撞见了要命的勾当。”
蓉哥儿嘿嘿笑道:“才不久见了她带着丫鬟侍女离开了,这边房里可没其他人了。咱们闹腾咱们的,关上了门,谁晓得里面发生什么。”
“不行,这里不行。万一回来,我哪里还有脸。”李纨终究是理智的,上次已经体验过一次惊心胆颤了,这次是如何也不愿意再体验一回那种心儿都提到嗓子眼的感觉。
比嗓子眼被东西堵了都心慌。
蓉哥儿闻了闻手指上沁香,心里虽痒痒着,却也只能无奈叹气。不愿也不能强求,到底北静郡王妃是外人。当初这地方还是选错了,早知如此直接搬到倚霞阁去。
楼上住着王熙凤又如何,大不了……将凤姐儿也拉到楼下来,瞧着她们妯娌低头红脸样子。
蓉哥儿撇着嘴道:“这里还是不好,宫裁不如再搬一次,倚霞阁也不差的。宫裁在那边也歇息过半日,也不算是陌生地方。”
听这混账提起倚霞阁,李纨脸色莫名的一红。尽管两人的关系已经极其亲密了,但有那么一些事儿还是会让她忍不住脸红。毕竟倚霞阁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后来李纨才知道原来睡的是林黛玉的床。
现在她见了林黛玉都不好怎么说话了,总想着那天下午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让林妹妹发现房间里有哪处异常。
李纨回道:“你要我过去受凤丫头的气?”
蓉哥儿笑道:“你是她嫂子了,她哪里敢气你。”
什么嫂子不嫂子的,还不是都便宜了蓉哥儿。两人平时见面也没什么话说,更别提私下在碰着,还是有蓉哥儿在身边的情况。
想一想就觉得尴尬至极。
李纨轻哼道:“我也是要体面的。”
只是……蓉哥儿这混账,手就没一刻老实。不多时,珠大奶奶已经低下了脑袋害羞了。
这种害羞在蓉哥儿看来意思却不同,说是羞,其实……嘿嘿。蓉哥儿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双手寻着一个空挡时间,顿如泥鳅一般。
吓得珠大奶奶猛得一颤,脑袋上插着的钗头也跟着抖了几抖。李纨忙推开,双目流露春色,小声训道:“要我命的冤家。”
蓉哥儿轻轻吹出一股暖气,吹动了珠大奶奶的鬓发,吹红了李氏宫裁的耳根。这一股暖流顺着耳朵上弯曲凹陷顺入耳道之中,冷不丁让她打一个激灵。
蓉哥儿偷笑着,只觉李宫裁的双手紧紧抓上了自己的臂膀。耳朵里响起宫裁那轻轻柔柔温雅的声音,“咱们到旁边房间去,不要在这。”
李纨绝对是个温柔的女子,她的温柔似可卿又不同于可卿。蓉哥儿能感觉到她的内心总有着一股子刻意的忍耐,像是在压制什么,又或者说在极力掩盖什么。
贾蓉都不需猜想,只要了素云去外面观察。听了丛绿堂内无人,便大胆抱起李纨去了原先准备好给李纨的歇脚房间。
才关上房门,蓉哥儿便了解了珠大奶奶在压制什么。
那是人类天生的欲望,是人内心无法避免的一种东西。看着珠大奶奶眼神愈发迷离,感受怀里的宫裁愈渐软糯,蓉哥儿的手指开始不由自主的跳舞。
兴奋的手指舞,弹奏着美妙乐曲。
蓉哥儿低下脑袋,在珠大奶奶耳边轻声说道:“这些年你辛苦了。”
缩在他怀中的李纨点了点头,用头发摩挲着蓉哥儿的下颌。他和她,她和他,能想见相遇的时间并不多,虽然打着编书撰书的名义,其实也难独处许久。
到底一人是东府的大爷,一人是西府打理内宅的大奶奶,各有各的忙碌事。足足近一个月以来,蓉哥儿与珠大奶奶也才有两次私下相处。
其中一次还是因为蓉哥儿去尤氏房里遇上了李纨,然后便是今天。
人怎么会不想?
特别是一个守节多年的珠大奶奶,一个重新尝过滋味的大奶奶,一个以前夜夜做着难言梦境的奶奶。她怎么会不想?
曾经那本《列女传》的一沿都早留下了不可消失的痕迹,像是被水侵染的痕迹。
现实的体验比梦境更真,更有趣,更通畅,更让人回味。
昏暗房间里,李纨放下最后一丝矜持,笑中带媚如若霞光,勾得蓉哥儿不愿撒手。她轻轻扭着身子,从来没做过苦力的玉脂嫩手滑过蓉哥儿身上的洋绸衣裳,寻着一处后抬头起来露出娇媚得意的笑容。
丛绿堂定是一个故事多的地方。
北静郡王妃被平儿送下了,也不得不感慨贾府诸艳艳艳不同。这位凤姐儿虽没读过什么书,聊天也不知典,但说起话来却比那些饱读诗书的还要中听。
她轻轻笑道:“难怪能深得贾家长辈们喜欢。”
北静郡王妃身边侍女回道:“确实有趣,竟是这么个通畅人,难怪荣国府的太太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郡王妃点了点头,无奈道:“倒是羡慕她,这样情况下也能处理好家里关系。”
侍女回道:“她们也羡慕着娘娘了,嫁了郡王,太妃待娘娘也入亲女儿。”
北静郡王妃勉强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缓缓吐出一口闷气,嫁入北静王府的确是一个值得让人羡慕的事情。
只是她嫁了以后没有几天真心高兴的,不论在王府还在外面,也仅仅是维护王府的体面。郡王也从没把她当郡王妃真正待过,有道是你敬他,他敬你,相互敬着,亲疏如外客。
主仆在会芳园游了一阵,北静郡王妃觉察累时才回丛绿堂去。
从丛绿堂裙楼边路过时,郡王妃还忍不住朝书房瞧了眼。书房窗户已经闭上了,只以为蓉哥儿与珠大奶奶早离开。
北静郡王妃轻轻笑道:“你且带她们忙去罢,上次在书房里寻着一本有趣书还没瞧完。待宁国府送了后晌膳食来,再过来叫我。”
侍女不做多疑,深知娘娘习性如此。在王府时便是这样,整日捧着书本,竟和个老学究似的。
侍女丫鬟们往主楼去了,郡王妃单独前往裙楼书房。到门口,瞧得书房房门半掩着,忍不住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蓉哥儿也是粗心,虽然这边没什么人过来,书房房门还是要关上的好。”
她只瞧得墙上挂着一副字,落款是贾恭瑾。
是贾家东府太爷贾敬早年所写,字迹与方才书册上的竟有七八分相似。她心里虽疑惑,却没多在意。寻出自己想要的书来,坐回椅子上专心阅览。
捧起书来,细看了几眼。
“珠大奶奶的字倒是秀丽,这……定是蓉哥儿的字罢,怎有些眼熟?”
郡王妃喃喃自语着,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字迹。帮忙将桌上的笔墨书本全整理了,再去寻书时,却愣了一下。
她只瞧得墙上挂着一副字,落款是贾恭瑾。
是贾家东府太爷贾敬早年所写,字迹与方才书册上的竟有七八分相似。她心里虽疑惑,却没多在意。寻出自己想要的书来,坐回椅子上专心阅览。
“嗯?什么声音?”
才看了几页,郡王妃便蹙起眉头来。房间里似乎有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奇怪的声音直往她的耳朵里钻。
她只瞧得墙上挂着一副字,落款是贾恭瑾。
是贾家东府太爷贾敬早年所写,字迹与方才书册上的竟有七八分相似。她心里虽疑惑,却没多在意。寻出自己想要的书来,坐回椅子上专心阅览。
她只瞧得墙上挂着一副字,落款是贾恭瑾。
是贾家东府太爷贾敬早年所写,字迹与方才书册上的竟有七八分相似。她心里虽疑惑,却没多在意。寻出自己想要的书来,坐回椅子上专心阅览。
她只瞧得墙上挂着一副字,落款是贾恭瑾。
第314章:北静王妃论烈女(三)
烈日西斜,阳光掠过丛绿堂主楼的屋顶落在屋檐下。
妆容精致的北静郡王妃缓缓趟进阳光之中,头上所配金步摇在斜阳里折射出多彩的光芒。这些彩光不是从一处散的,是随着她轻缓的脚步,步摇簪首上垂有着宝石坠子轻轻晃动,像是悬在郡王妃头顶的佛光仙辉。
当她完全步入从屋檐流下的斜阳里,富贵端庄、靓丽明润的脸庞更显白里透红。
她那一身华丽的榴花长裙在阳光下留下一道影子,映在旁边的墙壁上。影子与富丽的人儿同步慢行,却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
富贵之家、端庄女子的礼仪姿态在北静郡王妃的步伐中得意完美体现。
只是,当她来到声源附近的窗户边,竟也忘了自己尊贵的身份,稍稍倾着身子从窗上缝隙朝内瞄去。
“是蓉哥儿……”
她看见了屋中的人,除了蓉哥儿还有珠大奶奶。看见那羞耻的一幕,却只稍稍蹙一下眉头,连脸儿也没一处红晕显现。
缝隙里瞧人,依旧能看得真切。甚至能辨得出蓉哥儿一般匀称的身子上正不停冒着汗,能瞧得出原来淡泊安娴、清雅端庄的珠大奶奶此刻娇弱无力神情。
再听得一声颇为独特的尖叫,曾经她所认为的贾府最淡泊清雅的节妇躺那里颤抖着。
她细细留意,见着珠大奶奶脸部表情有是有些憔悴的,但憔悴中带着笑,带着幸福的笑。北静郡王妃敢发誓,珠大奶奶这会的表情绝对会让自己一辈子也难以忘记。
一抹虚弱的笑,竟有诸多的情绪,甚至能感染到屋外偷偷窥视的人。
北静郡王妃轻轻叹着,再看得蓉哥儿侧脸上亦露出浅浅的笑容,弯着腰浓情地同珠大奶奶小声说着什么。
清雅端庄的珠大奶奶仰着脑袋笑着,更像一副西洋油画。郡王妃能看到珠大奶奶身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像是画出来的,竟立在洁白无暇的肌肤上怎么也不滑落。
她作为甄家的女子,从小没少接触西洋的画作。金陵与神京不同,神京的西洋人集中在鸿胪寺,金陵却常能与西洋南洋番商来往。她在入京前,还曾在西洋人那边学过画了。
当下瞧得房里这样场面,竟觉得此生所见的任何一副人物画作,都不如当前房里的画面来得震撼。
美丽的画面,竟是如此的和谐。
以至于北静郡王妃亦忍不住暗有伤神,睹景思情了。
幽幽长叹一声,只觉背上洋绸衣裳在斜阳下晒得火热发烫。款款立直了身子,回头朝西边看去。
只见着,太阳正斜在丛绿堂垂脊之边,与正脊似乎只有一步之遥,又像间隔万里。
呆呆看一阵,见火热太阳缓缓挪移,慢慢的将半边身子藏着的丛绿堂屋脊之后。
丛绿堂的影子款款将她笼罩,却依旧能见得美不胜收的光彩照亮了西边的天际,金黄金黄的色彩慢慢地转成了少女般羞涩的绯红,又像含苞待放的火红玫瑰色彩,至美至极。
丛绿堂侧院里的绿竹叶片也又一些被染了金色,甚至连围墙边几株颇为高大的芭蕉也贪婪的奋力伸出大叶在金色、绯色的光芒里招摇。
丛绿堂的半边院子都沉浸在绯色中快活。
没了斜阳,北静郡王妃竟还感到一股清冷。正想着不宜打搅了这情景,好回书房里捧书瞧去。却突听着房里女人轻唤着,劝说着,还将她的好奇心提起。
再朝窗上的隙缝里看去,只见着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眉目清秀的丫鬟。丫鬟老实站在一边,蓉哥儿却坐在榻上一头,淡泊清雅的珠大奶奶跪握着身子垂头不见。
郡王妃缓缓从腰上拿下手绢来,款款擦了自己的薄唇。再瞧着珠大奶奶忽地抬起头来,将旁边丫鬟拉了过去,似乎要丫鬟学什么东西。
她瞧了一会,心神也再次被震撼。她曾在金陵时并听家里人说过贾家的情况,甄家的老爷还曾感慨遗憾过。贾家的珠哥儿娶了清贵李家的嫡女,珠大哥年幼进学,李氏又是国子监祭酒之女,可谓男才女貌门当户对。
贾家的未来本该应在贾珠与李氏二人身上的。
奈何贾珠早逝。
守寡的李氏倒也从容沉静如皑皑白雪中的一支寒梅,在郡王妃的印象里李氏是端庄的、是气质如兰的。然而,此刻竟与丫鬟一起低着脑袋。
再瞧李氏脸上那沉醉模样,妩媚妖娆的眼色儿,郡王妃此刻竟有一丝不敢相信。这种不敢相信不是怀疑这事的真假,只是觉得气度不合,不似珠大奶奶李氏能低头做出的。
郡王妃再朝小蓉大爷细细打量了一眼,暗道是这样一个确切模样,竟和画里的大不相同。
幽幽念想着,茫然离开了这屋檐。再回书房里,却自顾着苦笑起来。拿上原来放下的书册,再翻开,竟将刚刚瞧见的画面一时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才有宁国府的丫鬟送膳食来。
郡王妃只听得动静,走出书房去。原来宁国府的丫鬟分别送了几分饭菜,将珠大奶奶和蓉哥儿的也计算在内了。
她稍稍朝另一边的房间扫了眼,款款道:“所有饭菜全部留下罢。”
宁国府的丫鬟只当照做,郡王妃的身边人却流露疑惑神情。郡王妃道:“将蓉哥儿与珠大奶奶的份留书房便好。”
“……”
当蓉大爷与珠大奶奶从房间里出来,到书房时见着原来的狼藉已被人收拾了。桌上还放着几个装饭菜的盒子,隐约还能闻得里面饭菜香味。
蓉大爷早饿了,虽然心有怀疑,却也顾不得做多想。笑道:“咱们坐下吃饭罢,素云也坐下。这里又没外人,不必等我和你家奶奶吃过了在用。”
素云低着脑袋悄悄看了珠大奶奶一眼,拘谨回道:“等大爷和奶奶用过了,剩下的我才吃,这是规矩。”
李纨轻轻拂过鬓发,道:“蓉哥儿既然开口说了,不算你坏规矩。你今儿也该补补,其他的给不了你,一同餐食也算蓉哥儿对你的赏赐了。”
蓉哥儿听着‘赏赐’二字怪怪的,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笑着拉素云过来坐下,又拿了原本府里准备给自己的饭送到了素云面前。
主子与丫鬟吃的米饭也是不同的。素云见了,一时又紧张又感动,还有点不敢动。
珠大奶奶却当没瞧见一般,款款道:“吃罢,大家都饿了,还能等全冷了再吃不成?”
奶奶的这话也算是默认许可了,素云方才敢动筷子扒饭却不敢伸手夹菜。
李纨见此情形,主动夹了些时行菜给丫鬟,淡淡道:“咱们比不得其他人,往后你我还要互相相应着。虽说是主仆,但要像扶持的姐妹般才应该。”
素云哪里敢说什么,奶奶这样极其异于平常的表现,她只能做的就是低头吃饭。蓉大爷也不做多想,从盒里拿了原来素云吃的饭端来,无所顾忌大口咀嚼。
丫鬟吃的米,在口味上确实不如主子们吃的好。
不过蓉哥儿也没太多别的感觉,在米饭上他素来不太挑食。特别是这样一个社会年代,许多人还吃不上白米饭了。宁荣两府里这些用度虽然夸张,然而确实必须的。
不然,以他的性子早让府里上下同吃一种米了。
没办法,越是大的家族对外的体面就越重要。许多东西,就像是入场的门票,圈子隐形的规矩。一个主仆同吃一种米的家族,绝对跨不进主仆分食不同米的圈子。就像简单的高尔夫球培训班为什么贵一样的道理,这是最初级简单的门票,是阶级有心或无心设立的门槛。
越是稀罕的,越是容易被垄断的,都会成为一种门槛。哪怕那些东西存在并没有意义,哪怕它的本身并没有那么高的价值,但是它的门票门槛属性将赋予它极高的价钱。
蓉大爷与珠大奶奶在书房里吃过,素云做着收拾间,北静郡王妃款款过来了。
几人正要行李,郡王妃稍扫了一眼,笑道:“一家人哪来这么多规矩,我还是借着你们家住着了。”
蓉哥儿轻轻点头也作罢,他本就是不怎么在乎这些繁琐礼节的。倒是珠大奶奶素来的体面规矩,尽管如此还是当面给郡王妃行了小礼。
惹郡王妃侧目仔细打量几眼。
珠大奶奶的脸上早恢复了血色,只是脸面发际间有一些水洗的痕迹。旁边的丫鬟也是如此,甚至郡王妃还能瞧得丫鬟走道稍有一点点的不便利。
郡王妃轻笑道:“不必拘束,咱们几家来往也都随意,要论起来我还得唤你一声嫂子。你们既然已用完,我在这里挑了书便回去。”
说罢,便款款走书桌长案上,捡起案上倒扣着的书卷在手中。
蓉哥儿猛然惊醒,本来他还想着是府里丫鬟进来收拾的,看这模样这书房怕不是被郡王妃收拾过。再想着饭菜的留在房里,估计也是郡王妃主意。
顿时脸上显露一点尴尬神色来。
珠大奶奶似也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虽然想不明白,却回味方才的郡王妃的眼色,粉面双颊上稍显现一点红晕。
珠大奶奶的心理素质到底不如王熙凤和薛宝钗的好,面对这样的场合只顾害羞去了。都来不及做思考,见着素云已经收拾了桌子,忙道:“突想起西府还有一些事儿,得先回去处置了。”
于是,蓉哥儿眼巴巴看着珠大奶奶李纨拉着素云害羞地跑了。
比刚拿上书本的北静郡王妃还走得快,以至于让郡王妃也不免回头过来,疑惑瞧着蓉哥儿。
蓉哥儿尴尬咳了一声,解释道:“不是娘娘想的那般。”
郡王妃听了,脸色倒没什么变化。款款坐下,也不急着离开了,道:“不过是房里床上的事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嗯?”蓉大爷睁大了双眼,完全没想到这位郡王妃会如此直白的点破。
只听着郡王妃款款道:“一个没了丈夫多年的女人,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也是能理解的。虽然传出去坏了礼、害了名声,人人都觉得是龌龊事。在我瞧来,害得一个女人妇人一辈子守着空房,反倒是龌龊的。”
“咳咳……”蓉哥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以前怎么就没觉得北静郡王妃还有这样骇人听闻的见解。他知道自己是人渣,可听着一个女人为他这样一个人渣辩解,内心实在有着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说起。
郡王妃抬也不抬轻轻提起双眼上睑瞥了蓉哥儿一下,继续说道:“莫要认为我理解李氏,便是赞成你们的越轨行为。虽说是贾家的家事,可和你扯上了关系,对其他几家也会有影响的。更不提李氏还是西府的媳妇,而你也是有妻子小妾不少的人。”
蓉哥儿讪讪道:“娘娘……”
“也不必担心,这事情会永远烂在我肚子里,也会告诫其他人少往这边来。总体来说我是同情李氏的,同样作为女子,我也懂得她的不容易。”
“额……”
郡王妃不紧不慢道:“只要我在这边住一日,你们只管放心,绝不会有任何人打搅,丛绿堂里更传不出闲言。若有需要帮忙的,甚至还能帮一帮李氏到这边来见你。”
“娘娘这是为何?”
北静郡王妃终于抬起头来,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眼看着蓉哥儿。认真道:“自本朝建国以来,区区百年时间各地新建的贞节牌坊便超过了前明二三百年所建贞节牌坊的总合。百年时间,建了三四万个牌坊。这三四万个牌坊下压着的是三四万个苦命女子的魂。我不喜,不想见李氏也同她们一样一辈子到死也都是孤独寂寞的。”
“多谢娘娘体贴。”蓉哥儿嘿嘿笑一声。
“体贴?可不是体贴你的。”郡王妃冷着脸训道,“蓉哥儿生为贾家嫡长,不好好经营,却一心埋在温柔乡里。西府两个婶婶姑姑都让你得手去了,到底有违人伦。”
“这个……”蓉哥儿挠了挠耳朵,郡王妃难不成是个封建时代的女性先锋?
第315章:宝钗?薛……姨太太?(挥泪求全订
“蓉哥儿为何这般看我?”郡王妃轻蹙眉头,倒不是因为蓉哥儿的无礼直视,而是不喜欢蓉哥儿这种身子后倾着像逃避般盯人看的样子。
蓉哥儿摇摇头,为掩饰刚刚的生分态度,堆砌起笑脸道:“未曾想过姑姑还有如此一面。”
“听着不像好话。”郡王妃如此说着,也没在意蓉哥儿的态度,缓缓回道:“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哪有几个真情的,全然只顾利益。只可怜了家里的女人,也不管寂寞孤单,竟将人束缚在方寸之地。移也移不得,出也出不去,日夜见着同样几张脸。使唤的也是同样可怜的丫鬟下人。”
“享受什么,自然就要付出什么。”
“享受……”甄二姑娘细细琢磨下这话,述道:“这种享受未必是所有人的愿意的。”
“姑姑尚有得选,更多人打生下来就没得选。”
“偏指我矫情罢。”甄二姑娘没好气轻哼着,侧脸轻抬,侧目淡瞥。“我哪能不知这个理。不过是扯不上自己身上的都置若罔闻,牵连了自己的才幽幽叹一声。天底下能过好自己的便已不容易,更何况我一个被藏在深闺的女人。”
蓉哥儿道:“姑姑来府里也方便,要嫌被藏着,往后多走动便是。家里也欢迎,从没把姑姑当外人看过。”
甄二姑娘倒不说话了。轻轻点头,任由蓉哥儿将意象的问题具象化,算默默应下了蓉哥儿的邀请。再次拿上旁边打开的书本,沉浸看下,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她勉强看了两行字,依旧按捺不住心里的一股冲动。抬起她那精致端庄又典雅的脸来,粉嫩白皙的肌肤上勾起一抹不得不说的渴望。甄二姑娘摆出她作为郡王妃的庄仪姿态,艳丽红润的薄唇轻启着。
一道清脆动人,却也干净有力的声音从北静郡王妃的双片红唇中传出。
“人们从来没有反思,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世界。人被成了三六九等,站在高处身居高层的人能够充分享受富贵荣华与内心层面的满足,次一等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也相对自在。随着层次的降低,且不说富贵,最低层次的能甚至连填饱肚子的米饭也难拥有。”
北静郡王妃顿了顿,再次放下手里卷着的书本,继续说道。
“是,像你们家的珠大奶奶还能有得选择,连她身边的丫鬟都有得选择。至少衣食无忧,还能在寂寞时与你到僻静地高乐一回。那些勉强能活下去的,对内心的需求哪里有半点的奢望。一切都是机会而已,她们没得选,所以不会幻想也没有希望。所以打根源上,不会觉得痛苦,不会觉得自己有多可怜。”
郡王妃说着,脸上露出抹勉强的笑容。她那红润的双唇却依旧在闭合张启间,声音源源不断的从她口中传出。
“偏咱们这些能看似可选的,一个个比没得选的还过得难受。有道是不曾中举的,不会想着当官;不曾见过市面的,即便起了贪心也没力气行为。珠哥媳妇倒是选了,哪个能有理解她心里顶着的压力与纠结?人家是赌上了命,拖了往后的一生才换今日片刻欢愉。”
郡王妃如此说着,言语愈发激动,明眸魅眼间悄然添了一份湿润。
她抿一下红唇道:“像李氏那样的,我自是通情去敬佩。即便行为于天下不容不耻,倒也能过得像个活生生的人儿。哪像有的人,日子一个人过着,守着一个金碧辉煌却没一丝人味的房间不晓得要多少年。就像是被的关在黄金鸟笼里的雀儿,也就能自以为是的叫唤几声,却也是过着见不得人的日子。”
蓉哥儿愣着听完,瞧着北静郡王妃眼眶里的雾水打转,正琢磨着如何劝慰。只见着郡王妃缓缓吸了口气,拾起书本沉心阅览。
害得蓉哥儿嗓子眼里堵着一大堆话,如何也说不出口。
简直又郁闷,又难受。
只好悻悻作揖,当面告离溜了。
却因为这一处事故,珠大奶奶李纨也不好意思正大光明往丛绿堂跑了。虽说北静郡王妃不在意,可李纨这个不经臊的女人心里却害羞别扭着。
这日一早,西府贾政收拾了行囊,还特意将蓉哥儿唤了过去又一阵交代。平白给蓉哥儿惹上不上嫉妒白眼,虽然一个个当面没说,蓉哥儿心底却是清楚的。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当天送离了贾政,西府老祖宗却召了蓉哥儿说话。
“幸得皇恩,政儿领了差赴任,家里总要个能撑事的爷们。”老太太亲络拉着蓉哥儿的手,慈祥笑着道:“政老爷既交代了你管事,咱们内宅的这些个娘们儿定也支持。别瞧着内宅的女人们没见识,蓉哥儿就赌气不管。”
“老祖宗说哪里的话,重孙一个毛头小子只担心辜负了政太爷的期望。”
“老祖宗看重你,偏还找出这种唬人的借口来。”旁边的凤姐儿突然笑着插上一句:“及冠成家还有了孩子,哪里见过像你这么大的毛头小子。”
旁边薛姨妈亦笑着附和,其他奶奶姑娘们亦笑个不停,一众婆子丫鬟也掩面偷乐。
蓉哥儿暗暗瞥上凤姐儿一眼,心里直念着:有些地方的大是与生俱来的。
老太太笑声乐道:“好好一个爵爷,怎和山野里马流似的。”
蓉哥儿呵呵笑道:“重孙莫说承了爵,便是做了再大的官,在老祖宗的跟前也不过是个村愚的赤尻。上不得什么台面,即便唱一出大闹天空也只想着能逗着老祖宗乐一乐。”
“闹得不像话。”老太太笑瞪一眼,半真半假责怪道:“即便在家里,话儿也不得乱说。咱们家里可封不了你这马流作大圣。”
蓉哥儿撇嘴道:“那我岂不是成了养马的弼马温了?”
“哎哟哟,老祖宗瞧瞧这哥儿,竟把自己说成避马瘟,岂不将咱们全家都骂进去了。连老祖宗都没能避得开了。”王熙凤看着热闹起哄道,“老祖宗今儿便在这里将这猴头降伏了,压在山下五百年,要他再作不出乱子。”
老太太笑声哼道:“我年纪大了,别拿你们之间的事情来拱火。咱们家里内事外事都要紧管着,凤丫头在东边住着也行,但凡家里有个事儿两府也能快些通气。”
此音才落,房间里不少人顿时变了脸色。甚至连蓉哥儿、凤姐儿二人也面闪过一丝尴尬。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忙避开装作无事样子。
却恼了旁边站着伺候老太太的邢、王两位夫人。以前府里顶多传一些不太好的流言,琏二奶奶与小蓉大爷的切确关系也没谁能实证。
如今老太太这番话里意思,倒是站了蓉哥儿与凤姐儿一边去了。
怎么地?
要两府都默认下这两人之间的荒唐关系?
邢夫人第一个不甘愿。倒不是别的,只是西府老大家的面子丢了,她作大太太的面子也丢了。拿捏这两个晚辈不成,还将大房体面丢了,心底的怒火就跟加了一桶桐油般旺盛。
邢夫人却是敢怒,却当面不敢言。只好委婉说着:“蓉哥儿公务繁忙,琏儿比他还大几岁又长一辈,府里内外的事情以前也由琏儿管着。如今琏儿回了府里,好歹要琏儿管事,不仅名正言顺,也不委屈了谁。”
蓉哥儿虽然不太擅长抓重点,却也听出了邢夫人想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要贾琏继续管荣国府外事,同时要两府在某些事情上补偿贾琏的委屈。
其实说是补偿贾琏,表面要贾琏管事,实则不过是想大房管事、大房得利罢了。
贾琏还不是听贾赦和邢夫人的。
蓉哥儿撇着嘴儿,其实他哪里想西府的事情,除非遇上必须要管的大事不然真没那个经历。至于补偿贾琏委屈,这家伙当初在扬州找林如海与薛蟠挪借近万两银子,最后还不是蓉哥儿拿钱补上的。
虽说钱不抵情。
蓉哥儿行事也不算地道,可贾琏自己也并不觉得如何委屈。贾琏和王熙凤早分了,才是好的。
老太太亦笑着道:“家里的小事自然还是琏哥儿操办着,大事上还是两府商量后再行的好。咱们内宅里的娘们也都懂得不多,这些事儿让他们作爷们的去操便行了。”
众人见老太太如此说了,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邢氏脸上依旧不忿,什么叫做小事上操办,那还不是和以前一样成跑腿的了?
偏老太太却不给她们再有说话机会,要了大家都散去,留下凤姐儿说话。其实大家伙心底也明白,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不当家,在府里也就趁着子孙孝顺得意。府里的大事上,老太太其实也插不上什么。
邢氏如此抱怨,也不过是想从老太太这里多赚一些在内宅的便利。
众人从老太太房里散去,蓉哥儿正要往荣府角门方向去,宝钗身边的丫鬟莺儿却匆匆跑来。
“姑娘约大爷稍后去园子里一趟了。”
蓉哥儿还没问得在哪,莺儿却着急忙慌跑了。他回头看去,却不想只见着宝钗与莺儿离去的身影,又瞧见人群后薛姨妈领着丫鬟慢行着。
蓉哥儿也不便过去追问了,只好先回了东府换了衣裳再作计算。亦领上自己的小跟班雀儿离开,细想宝钗这会找自己是什么事儿。
心里暗笑几下,莫不是这妮子也想自己了。
带着丫鬟才到宁国府角门处,却见着一陌生人影站在外面,既不进门也不离开。
蓉哥儿朝守门的人打听道:“是什么情况?”
小厮回道:“也不清楚,这人只拿了一封信来说要送给大爷。既不说来历,又不肯将信交出。便只当是走门路的串客,府里每月不知要来多少这样的人,大爷不必理会。”
蓉哥儿扫了眼站在门口的那人,衣着打扮也是书生样子。倒有几分投门路的清客像,只点了点头便不再管。
恰时,那书生却忙抬起头来,朝着蓉哥儿打量一眼忙叫唤道:“可是蓉爵爷当面,学生有要事告知。”
蓉大爷回头道:“什么事儿?若是投门走路子的事儿,便不要说了。贾家势小,帮不上你什么。”
书生忙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来,叫道:“学生受人所托,代传一句话。还请蓉爵爷听后,再做决定。”
“嗯?怎样的话。”
“蓉爵爷还还记得去年桃源县码头被毁了的百船天物吗?”
“哦?”蓉大爷眯起眼来,细细打量眼前人。他发现对方的双腿在止不住颤抖,但势对方双手却紧紧捏着行封递来,眼神里竟是刚毅神采。
蓉大爷问道:“是谁叫你来的?”
书生咬牙回道:“爵爷还请看过信件再说。”
蓉哥儿狐疑地伸手过去,却不曾想对方忽然收手,再问道:“你如何证明自己就是宁国府蓉爵爷。”
贾蓉诧异无语中,守门的小厮却赶了过来,喝道:“瞎了你的狗眼,宁国府里除了爵爷还有其他的大爷吗?”
蓉哥儿见着书生被小厮吓住,挥手要小厮离开,反从自己身上摸出一块盘龙玉佩来。笑道:“不少人都知道昔日忠顺王送了我一块玉,其他物件能作假,这东西没人敢假冒罢。”
书生伸长脖子仔细瞧了,盘龙不是谁都能雕的,盘龙玉不是谁都能有的。忙推出双手道:“爵爷请查信。”
蓉哥儿玩味想着这派信的主人也是有意思的,竟找了个这样谨慎的书生楞头。缓缓从书生手里抽出信,拆了打开。
才瞧了一眼,蓉大爷脸色骤变。
旁边小雀儿好奇朝信纸上看去,只瞧得“淮安府”“平安州”“白尊夫人”等几个字,内容还未看全便被蓉大爷折了起来。
雀儿心里不由一紧,却听蓉大爷回那书生道:“照律行事,按法处置。”
书生忙点头跑了,蓉大爷也面无表情往府里走。
小雀儿愣了一下神,心里不是滋味。见着大爷已经进了角门,才紧忙提起裙子追去。奈何小丫鬟手段并不高明,怎样旁敲侧击也套不出大爷的话来。
待大爷进了院子后,小丫鬟还想偷偷拿出信来,却见着信已进了熏炉烧了起来。
雀儿只觉心里空空,不免乱想是不是干娘出事了。
第316章:宝钗?薛……姨太太?(二)
小丫鬟怀着满心思绪给蓉大爷换着衣裳,连给蓉大爷腰上玉扣挂错了也不晓得。若非蓉大爷急忙抓着了,才没让玉带掉在地上。
大爷轻拍了雀儿脑袋一下,问道:“想什么心事了?”
小雀儿扬起头来,明眸皓齿笑如花,道:“在想今儿要不要给大爷配药了。”
“小家伙连你家大爷也敢打趣,明儿拉你趴椅子上打上一顿。”蓉大爷没好气威胁着,眼神里却有别样意味。晓得小丫鬟大概看见了刚刚的信件内容,他也只在心里幽幽感叹着。
小雀儿给大爷再系好了玉带,抬着下巴并不惧他,撅着嘴道:“大爷也只会嘴上说说,却从不见动手的。”
好个小妮子。
蓉大爷当即发威,拉着小丫头过来,硕大的魔手并朝丫鬟身后打去。只听得啪一声,丫鬟面红耳赤咬着下唇脸上带羞眼中带媚。
蓉大爷道:“可服气了?”
小丫鬟撅着脑袋表示不服,房间里顿时再一声闷响,同时伴着一声嘤咛。
“瞧你还敢放肆不。”
小丫鬟埋头在蓉大爷的怀里,久久不能抬头。贪婪地吸了一腔衣上熏香,雀儿脸色变化了几下,方才缓缓回道:“我再不对大爷放肆了。”
“晓得乖巧才是好雀儿。”蓉大爷嘿嘿笑着道,拂开丫头额头碎发,好生问道:“打疼了么?”
“不疼,还很舒服。”
“什么毛病。”蓉大爷支起食指在丫鬟的头顶轻敲一下,“这毛病可得改。”
“雀儿只对大爷犯病。”小丫头软语回着。
蓉大爷听着心里好一阵暖和。嘿嘿笑起来,瞧着小丫头愈发精致出挑的模样,瞧着那上下两瓣粉嫩的薄唇,轻尝一口。无耻道:“赏你的。”
小雀儿抿一下双唇回味,笑道:“谢大爷赏赐。”
“忙你的去罢。”
蓉大爷随口支开,等小雀儿退出了房间,他方收起了笑容。面着镜子轻轻整理了身上衣裳,也不带任何丫鬟跟随,独自出了房间院子往会芳园去。
等蓉大爷离开,小雀儿才又出现在院子里。神情复杂望着刚刚蓉大爷离开的地方,思忖片刻后,似笑非笑叹一声:“真想永远留在大爷身边。”
这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又钻进旁边的厢房寻了一个包裹出来,挑出药引子塞进怀里。
那边,独自穿过会芳园的蓉大爷亦苦恼着。最近小雀儿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人也变得古怪起来。他唯一能猜到的便是小雀儿想念平安州的那位白尊夫人了。
只是……
如何才能两全其美,甚至一箭三雕了?
江南要真正的变天了,平安州也要变了。让小丫头回去罢,那个李三娘也不在神京了,小丫头圣教佛母的身份影响不了宁国府。
“真有点舍不得这样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离开。”
蓉大爷胡思乱想着,才穿了会芳园从大观园东边角门进去,便有一丫鬟在那里早早等着。待见了蓉大爷进门,丫鬟忙道:“小蓉大爷终于来了,快随奴婢往这边走罢。”
蓉大爷打量一下,这丫鬟也算是眼熟的。只是并不乃宝钗的身边人,蓉大爷知道宝钗身边常带莺儿出行,偶尔也会领着莺儿与文杏同行。只是眼前的这个,在薛姨妈身边见得更多。
蓉大爷狐疑问道:“是姨太太召我吗?”
丫鬟回笑道:“小蓉大爷贵人多忘事,是哪个邀您来的,您难不成还忘了?”
“哦!她在哪了?”
“小蓉大爷往这里走。中秋时晓得凸碧堂的山脚下那凹晶馆也是一处极妙的地方,真在凹晶馆内赏着溪水溪客钓溪鱼。”
“钓鱼?还真是有不小的雅兴。”蓉大爷款款回了一句,脸上笑容却变得玩味起来。宝钗这妮子今天玩什么花样?
赏着溪水溪客?他是不信的。
凹晶馆那边有个屁的莲花,怎么赏溪客。
而且这个时节,也不是最好看莲花的时间,都成莲子莲蓬了。就算能瞧得几朵花,旁边干枯败掉的莲叶也够煞风景。
至于钓鱼,宝钗也没那雅兴。让宝钗去钓鱼,她只能在一边兴致缺缺地打瞌睡。
钓鱼的事儿,像黛玉和探春能做的。
蓉哥儿暗暗笑两声,随在薛家丫鬟的身后沿着山脚朝凹晶馆过去。这条道,蓉哥儿在几日前也曾走过,那日中秋赏月便是在东面山上的嘉荫堂和凸碧堂。
凸碧堂、嘉荫堂、凹晶馆也算是一组的建筑,不过是一个凹晶馆位于山脚临着水,嘉荫、凸碧连着上了山,一个山角一个山巅。就连起名,山下临水的凹,山巅招月的凸,也是上下呼应。
两人走了一会儿,便到山脚下一处左右抱山的洼地。
洼上有着一组楼,便是凹晶溪馆。
蓉大爷走近过去,只见凹晶溪馆一面种着一群柳,长长柳条垂在溪面,溪下鱼群绕着柳枝倒影嬉戏。
款款步入馆中,内院里种着几株树,却不见人影。丫鬟指了指里面开着的门,小声道:“人在里面,小蓉大爷进去罢。”
奇奇怪怪。
蓉哥儿摇了摇脑袋,只好往凹晶溪馆内走。到房屋大门外再回头时,却发现那丫鬟跑凹晶溪馆院子大门外去了。
他伸着脑袋张望一眼,里面没见着人影。倒是看见这房里空荡荡的,宽敞的很。旁边似乎还有两个房间,与当前的房间相通着。
狐疑着进去,扫了几眼。正疑惑时,终于在溪馆的一面见着了人影,像是宝钗的背影。她坐在凳椅上,身边还放着一个鱼竿儿,鱼竿伸出窗外正垂钓着。
这妮子还真在钓鱼?
不过看样子,好像睡着了。
蓉大爷轻轻唤了声:“宝姑姑?”
靠着椅子的女子闻声稍有了动静,像是从梦里朦胧中清醒一般。蓉哥儿又对着背影唤一声:“宝姑姑?”
这会儿,蓉哥儿才见着女人从腰上取了手绢打呵欠。他不免暗笑,就知道宝钗这妮子不是钓鱼的人,要宝钗来钓鱼必睡着不可。
他看着那背影,顿时有了一个有趣主意,计算戏弄一下宝钗小妮子。悄悄走了过去,停在她的身后。猛然间伸出双手捂住她的眼睛,幼稚如孩童般搞怪问道:“猜猜我是谁?”
“蓉哥儿?”
“……”一下就猜出来了,完全没有体验感。蓉哥儿听着她稍受惊吓的声音,不计不成再生一计,笑道:“恭喜你,猜对你,接下来是奖励环节。”
蓉哥儿用蒙着她眼睛的双手顺势下滑,熟练寻着一处温暖,嘿嘿道:“等久了吧。”
“蓉哥儿……”
蓉哥儿正笑着,只觉双手被人推开,便立即在熟练探了上去。诧异间,却见着她回头过来。
蓉哥儿傻住了,完全不敢相信。
为了验证真假,双手应激反应下那么一掐,却惹来女人一阵羞怒。
蓉哥儿讪讪缩回双手,尴尬道:“薛……姨太太?怎么会在这儿。”
两辈子没遇上过这么尴尬的事情了,戏错了人,这可是真的糟糕了。蓉哥儿怎么也想不明白,两人的背影怎就这么像,甚至……
害得自己一下没分辨出来,要命啊。
谁能想到是薛姨妈。
蓉哥儿欲哭无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可是宝钗的亲生母亲啊,操,自己做了什么了。
他只看着薛姨妈的脸面红着、眼里火着。
一时脑经转得飞快,忙道:“姨太太好雅兴,我一时走错了地,便不打搅姨太太的雅兴了。”
走,赶紧走。
尴尬的事情,用时间去冲淡最好。其他的,什么都没用。
到底身份不一样,越解释越狡辩,越会让两人都不自在。
逃避,有时候也是个极其好的法子。
妈妈呀,这时候不走,自己可能等下就要被薛姨妈沉尸溪涧了。
“站住。”
不,我不站住。打死也不站住,不……是站住就可能被打死。蓉哥儿当作没听道,一味的朝外面走。
薛姨妈气得咬牙,哼道:“蓉哥儿要想继续和宝钗来往,便留下来好好说话。”
嗯?
薛姨妈在威胁我。
我……这威胁还挺有用的。蓉哥儿讪讪转过头来,讨好笑道:“姨太太说什么见外的话了,咱们两家可还有经营合作,怎能不来往了。”
薛姨妈本就不是个易怒易燥的,前面那一下也是因为羞臊和难为情才无奈发作。这会直接说起蓉哥儿和宝丫头的关系来,面色倒也显得相较随和可亲。
她道:“坐着说话罢。”
蓉哥儿哪里好拒绝,远远坐下。明知故问道:“今儿是姨太太特意邀我来的么?”
“不差丫鬟叫蓉哥儿过来,蓉哥儿这会都进蘅芜苑了吧。”薛姨妈神色变两下,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竟被眼前这家伙给哄骗了,再祥和的人也不免生出气来。质问道:“蓉哥儿打算以后如何待我家丫头?”
“这个……”这个实在不敢说,要薛家的嫡女做外室、做外房。不仅薛家的人会拿刀打过来,连其他薛家的亲戚都不会同意吧。
蓉哥儿支支吾吾的样子,让薛姨妈这个女方的母亲十分不满。问道:“你和丫头到哪一步……”
才问,她便觉得不合适。想着那日丫头和蓉哥儿倚霞阁待了许久,甚至两人出来后还都精心梳洗过。又想着刚刚蓉哥儿将自己背影错认成了丫头,结果这混小子一过来就探手乱抓。
能见面就这般没规矩,两人之间怕是早有了更深层的交流。
薛姨妈只觉又气又怨又悲,多好的丫头、多好的闺女怎就摊上了蓉哥儿。王家的内侄女也和他有着关系了,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我和宝姑姑已经私定终身。”蓉哥儿知道骗不过,只好如此回她。
“还知道叫姑姑,往后你们必得断了关系。”薛姨妈愈想愈伤心,又带着一股怒说道:“不然,我去老太太那里、去你家太太那里闹去。”
第317章:薛姨妈面前戏宝钗
贾蓉绝对不是有意冒犯一个母亲的威严。
经过前晌的事情,他可以完全清楚的知道,家里的贾母老太太也好,太太尤氏也罢,定然都是帮亲不帮理,帮爷不帮娘。
即便是在爷们里,也是折益利的优待。
贾琏在西府何尝不得宠,可是老太太与王夫人还是偏向了更利于贾家的蓉哥儿。
因为蓉哥儿能给贾家带来更多好处,所以许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最好的。
大家族里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个犯错的有能力的人,难得到家里人训责。长辈们反而会用各种理论言语,劝着受害者,用另外的方式稍稍补偿受害一方。
薛姨妈若真去闹了,反倒是事情就此了解,贾家会全力安抚薛家。
蓉哥儿好生回道:“本是想着待爵位提了,或是官品升再向姨太太请罪的。与宝姑姑……”
“别叫宝姑姑。”薛姨妈条件反射地叫了声,酸楚道:“你祸害了自己家里的还不够,还要来害咱们这些亲戚?待你爵位提了,官位升了,是不是就能只手遮天让所有人都闭嘴说不出话来。”
“太太误会了。蓉儿与宝……姑姑真心来往。当下瞒着,只是怕太太一时难以接受。”蓉哥儿急切说着,“宝姑姑与蓉儿想着等提了官,薛家心里也好过着,也有便利帮得重振薛家。”
“薛家还得谢谢你不成?”薛姨妈酸溜溜地说了声。心底里却也知道当下的情况,更本没有反抗的可能。
宝丫头不管怎样,她都是那个最吃亏的。
薛姨妈心里也想振兴薛家,但她更在意的是宝丫头和蟠儿能过得开心快活。
什么薛家重振的任务,从来不是她一个做寡母的愿想。薛蟠虽是薛家长房长子,薛姨妈却从没想过给薛蟠这样的压力。
偏偏是宝丫头,宝丫头自顾在心底儿揽下了这个差事。当年进京参选秀女,是宝丫头自己提的。宝丫头向来有主见,家里也都随着她。
怎么……
怎么现在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私定终身?无媒苟合?还是和有夫之妇的亲家子侄。
天大的丑闻。偏薛家薛姨妈还没任何办法了结他们这段孽情。
蓉哥儿蹲下身子来,携住薛姨妈的手儿。到底是有错的,蓉哥儿好生软言说着:“还请姨太太信蓉儿一次,蓉儿今生定不会辜负了宝姑姑。宝姑姑与凤姐儿一样,在东府里没个高低,便是我那媳妇也敬着她们。”
“哪个不晓得说几句好话?”薛姨妈哼了声。又被蓉哥儿抓着双手,内心里极其地不自在。
前儿温软地要害都被这小子抓了掐了,即便明知道捧着手不过是长辈晚辈表达亲络的正常行为。
可薛姨妈还是有一点儿的不自在。
一来,是因为蓉哥儿按亲缘并不算近;二来,蓉哥儿又及冠成婚生子了。这两点本来分开算也没什么,合一起就有些不适了。
如果是西府贾珠还活着,即便被贾珠更亲密地捧着手,哪怕更近一点的行为。薛姨妈都不会有任何异样。
毕竟,贾珠是王夫人的亲儿子,也就是她的亲外甥。
蓉哥儿算什么?两家关系没那么近,她心底还没认这个女婿了。
薛姨妈尴尬地抽回了手,对蓉哥儿热情熟络的样子,多少是不适应的。
蓉哥儿却没多想,更出格的事刚也做了。当下哄得薛姨妈认可才好,再次拿手过去。蛊惑道:“太太可曾想过,蟠叔往后生活,薛家以后发现?现在宁国府里有不少经营,咱们两家合作的基础上更进一层关系。只要宁国府不败,薛家也永远不会倒。”
“……”
薛姨妈静思片刻。她知道蓉哥儿说得不全对,却又无法反驳。薛家的没落是两个原因,一是官场没人,二是子孙凋零。
不过,她也知道如今,贾家蒸蒸日上。不仅西府有贵妃,东府还有蓉哥儿这个潜力极大的爵爷大爷。
姐妹间扶持有限,但兄妹姐弟间关系却又不同。
宝丫头……以后再找不到向蓉哥儿这般身份的人了。
薛姨妈知道自己不得不同意,却又不想失了薛家失了她做母亲的威严。款款道:“你和宝丫头的事,现在还牵连不上薛家,薛家也不止这一房。”
薛家,对,还有个二房。二房老爷前年就不在了,也留下一遗孀与一对子女。那两个孩儿,比宝钗年纪还小几岁了。
薛家也靠他们?还不如靠西府的实际。
蓉哥儿看着自欺欺人的薛姨妈,却也不拆穿地迎合道:“太太说得都对,蓉儿也知错。事已至此,任打任罚,全由太太拿主意。”
贾蓉决定耍无赖了。虽然无耻了一点,但是真的有效。
这是贾蓉前世闯荡多年得出的结论,在关键必要的时候耍一下无赖,诸多的矛盾都能迎刃而解。
“起开。”
“太太不打不罚,蓉儿便不起。”
“放开。”
“不放。除非姨太太愿意原谅,不加责怪。”
只要对方是女的,像蓉哥儿这样的人就有办法对付。如果实在对付不了的,一定是蓉哥儿不愿用心里的办法,或者对方不值得蓉哥儿去花一点的心思。
薛姨妈总体来说是个温柔贤良的女人,时候祥和善良的母亲。她是狠不下心的人,心肠是软的,是天底下最好相处的女人,最容易对付的女人。
“你……”薛姨妈气得不行,却无可奈何。咬牙道:“孩子大了,我也管不得你们。你们只要别太张扬,莫要闹得天下皆知。我……”
“谢太太成全。”蓉哥儿欣然笑起,顿时松开手来,道:“宝姑姑还在等着我,估计是有要事商量,蓉儿先行过去了。”
“你……”
薛姨妈话还来不及说出,蓉哥儿却早没了身影。只看着空荡荡朱栏楼阁,骂了一声:“没人伦的混账东西。”
款款坐正身子,嗟叹。朝外面唤了几声,原先给小蓉大爷领路的丫鬟过来,薛姨妈忙扯了扯袖子将手臂手腕遮实。
见丫鬟靠近,忙扫身上几眼,又稍稍整理了衣裙。摩挲着腿儿摆正仪态,款款道:“扶我起来罢。”
丫鬟只管照做。
薛姨妈起身后,一手绕后扯出嵌着的裙子,多抚几下。
“往蘅芜苑去罢,瞧瞧他们俩作什么鬼。”
丫鬟嗯声应下,问道:“可要唤人来收拾?”
薛姨妈仅是一时兴起,才要人摆了两杆鱼竿。等得久了一时睡去,有没有鱼上钩也不确定。她也不在意这些,只瞧得椅凳上毫无痕迹方才放心下来。
“唤人收拾罢。”
刚从凹晶溪馆逃出的蓉哥儿暗暗感慨着侥幸侥幸,好在薛姨妈是个好说话的,不然今天突袭的事儿可就麻烦了。
不过凭着耍赖混过一劫,也是好的。薛姨妈既然已经说了别太张扬,也就默认了他和宝钗关系,薛姨妈还能口上反悔不成?
就算她过后心里后悔,也只能是暗地里不太明显的阻拦。
绕着蘅芜苑前假山丛林,寻了好一阵才找对门路进去。
“宝姑姑在做什么了?”
莺儿回道:“大爷再不来,姑娘都要午歇了。这会正在房里了,大爷今儿这路程可有些远了。”
可不嘛,还去别的地方走了遭。
蓉大爷嘿嘿笑着以掩饰尴尬,道:“好你个莺儿竟敢打趣我,以后有你好受的。”
莺儿红一下脸,道:“大爷只会说说,姑娘每次许了,也不见大爷动手脚。”
“不跟你闹,我闹你家姑娘去。”蓉大爷哼了声,寻着方向朝宝钗房间过去。
他前脚才进去。
后脚,薛姨妈领着丫鬟也过来了。
主动没进房里打搅的莺儿见了这情况,又来不及去喊小蓉大爷,只好先赶忙迎接了太太。
薛姨妈问道:“蓉哥儿已经到了罢。”
莺儿紧张回道:“到了。”
“咱们先在外面聊聊,等一会再进去。”薛姨妈笑着携上莺儿的手,有好多话要问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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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卸甲怡红院(残)
帐里鸳鸯不能暖,可怜怨念再相逢。蓉哥儿实在无法相通,如今贾政都离开神京了,宝玉还畏缩在怡红院作甚?
何必盯着一个人来造孽。
蓉哥儿双手交叉掩在袍前,尴尬回道:“宝叔找我作什么,今儿怎没同柳二郎他们喝酒去?”
宝玉道:“二郎他们往庄上去了,说是去赖家看望。赖家的曾做出那档子事来,我过去不合时宜,便没计算出府了。”
蓉哥儿干笑道:“他们之间情谊倒是深厚。”
“蓉哥儿不会还要对付赖家吧?他们如今在庄上老实着,还常被庄上的人欺负。再为难下去,未免……”
“我为难他们作甚。”蓉哥儿撇着嘴儿,没好气哼道。“赖嬷嬷还在府里住着了,他们家日子能难到哪去。不过没以前富贵了,要说受人欺负,我是不信的。他们在庄上是坐福还是坐难,我也不消得管他们。只管别在做出害两府的事情来,不然赖嬷嬷的情分也不够顶的。”
宝玉惺惺笑起,目光落在旁边丫鬟身上。
他曾是个多情多义的,只从当年秦钟与他交绝、张红尘再没了下落、蒋玉涵被逮回忠顺王府之后。宝玉身边熟络的几个如柳湘莲、冯紫英等人,在他瞧来亦不过是寻常朋友了。
若是柳湘莲、冯紫英几人哪天意外离去了,或是死了。宝玉也顶多是当时伤感一日,第二日便又生龙活虎了,再过得时日后也只会差身边的小厮去曾经的好友坟头烧个香。
所以他虽曾与赖尚荣交好,如今也避着嫌。只听了蓉哥儿说不添为难,便也不多加理管。
这会子已在心底计算,如何拉着蓉哥儿进怡红院去,或是在附近寻个幽静之地,好借丫鬟与蓉哥儿给大脑身子兴乐一阵。
贾宝玉说道:“蓉哥儿这样说了,我便信你的。咱们也不说他们家的事了,蓉哥儿去怡红院里坐一坐罢。我还有着好些的事儿要跟蓉哥儿商量了。”
蓉哥儿才被宝钗勾出了真火,哪里想在宝玉这边停留。
推辞道:“宝叔有事儿要说,论理我主动上门的。只是现在身边事儿也不少,今天不是东府里有杂事,明儿就是族里要差管。如今政老爷也离了京,外面的事儿也不少。不说忠顺王府、北静王府、王家、冯家、牛家、陈家等等,哪个不得由我出面走动。宝叔真有什么事儿,以后只管差人去东府说一声,我定挤出时间来给宝叔快快办了。”
宝玉细声求道:“当下恰有一事儿要你帮忙了。”
蓉哥儿挑眉,哪里猜不到宝玉今天打着什么主意。不外乎眼见着贾政离开了,府里终于没了老爷管教,这会子想着要上天当猴王了。
只是蓉哥儿当下实在没有心思和宝玉玩,只想着转移注意或找了地方去出火。
“侄儿当前还有要事儿,宝叔若遇上的是府内难事,还不如找珠大婶婶或去西府见老太太说明。若是府里的外事,倒也可先与老太太说了。实在难言的事情,再与差人通告与我。”
“当下就有难言的事情。”宝玉拉着蓉哥儿不放,急色哀求。就和狗皮膏药一样,怎么也摆脱不了。
蓉哥儿暗恼着,真个造孽。推搡之间,他竟渐渐消了气,也不急哉。款款道:“宝叔这般烦我,若只是私事,将来说不得老太太、太太要怪宝叔。万一被政老爷晓了,待他回来时可有宝叔的罪受。”
宝玉再求一声,道:“好蓉哥,帮我这次罢。只消一些时间,往后定不多打搅。”
蓉哥儿想着宝玉可怜,亦慢慢心软。唉声随宝玉进了怡红院中,只是他却忘了一句话。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特别是像蓉哥儿这样,本来就不是极圣之人。底线会在一次次的恳求哀求中放低,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
又何况蓉哥儿这种人?
贾蓉高估了今天的自己。
一行人快步踏进曲径通幽处,今日的怡红院中注定有一件特别的事情发生。【作者批:惜“蓉哥儿卸甲怡红院,宝丫头再请蘅芜苑”文字迷失无稿,叹叹!】
再几日。
蓉哥儿听得风声,忠顺王已近神京,且领了秦氏往忠顺王府拜访。
王府里,已做迎接准备,蓉侍卫也在此帮忙一下午。至后晌,忠顺王妃留了贾蓉一家吃饭。饭后,蓉大奶奶秦氏先领丫头回了府里。
蓉哥儿求了王妃娘娘往偏厅说话。
娘娘嫣然浅笑,风韵姿色如春风刮面。笑道:“蓉哥儿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殷勤跑王府来,便猜得你打着其他心思。说说罢,又是有什么事儿求我?”
蓉哥儿讪讪回道:“娘娘真是英明,小子的心思如何能瞒得住娘娘。”
王妃娘娘显然是听见十三爷旧疾稍见好转,又想着还有一些时日十三爷便能到京了,今儿心情也比往日畅快了些。笑着轻道:“少在我面前打马唬,有什么事儿便说罢。”
贾蓉见此从怀里摸出一册书来,小心递给旁边的女官佳怡。慢道:“还请娘娘过目,小子要说的事儿便是与这有关。”
王妃娘娘提着玉手从佳怡拿了书,款款瞧了。“这玩意我又不懂,农人庄稼的事儿,你该找农人去打听。”
“娘娘误会了。”蓉哥儿轻声回道,瞧了左右丫鬟侍女一眼,不紧不慢缓声道:“娘娘还请细听蓉儿具言。”
多事的小子。王妃娘娘一边嘴角稍稍一咧,便在她那二十年间容颜不改的脸上现出一个淡淡酒窝来。那多彩的明媚眼目朝女官佳怡轻瞧了眼,款款吩咐道:“且带人下去罢,未有呼召不得靠近。”
女官佳怡留心瞧了娘娘手上的书本,倒也领了命带着房里十来人全退了出去。同时又在心里感慨,这位蓉爵爷真是好命的,不仅贾家在朝中愈发得势,连娘娘待他也更比往日亲厚了。
待房里只剩蓉哥儿与王妃娘娘二人时,娘娘才开口寻道:“可细说,到底是要求我什么事儿了?”
第321章:忠顺王妃说亲
“确有一事要拖娘娘拿主意。”蓉哥儿小声说着,“小子受了十三爷的令,在府编写农书。如今倒完成了一些进展,只是当下有一事来,不知道该不该编入农书之中。”
忠顺王妃诧异听着,好奇道:“此等事情,何不等十三爷回京后再问,由王爷拿了主意便可。”
蓉哥儿讪讪回道:“小子省得十三爷此次回来,率以养病为先。实在不敢以此等事情打搅,如今水利营田府上试验田亩又处在收割季节,其实事儿都能且得一个结果。偏这事是没底了。”
“是怎样的事情?”
“小子听得近来本朝与厄罗斯再议边界问题,计算将白哈尔湖以东、黑龙江以西等大片国土完全划让厄罗斯国。”
忠顺王妃款款点头,道:“有所耳闻。但蓉哥儿却有些误会,并非划让国土,而是在漠北蒙古掌握不足之地,大燕与厄罗斯建立燕厄买卖城。”
贾蓉急道:“那恰克图是否从此归厄罗斯所有,白哈尔湖从此由厄罗斯完全拥有?”
“恰克图乃燕厄边界,正是做两国通商地的好处所。百年以来,那地也多为厄罗斯把握。人烟罕见的苦寒地方,有厄罗斯多出力维护,倒也给大燕省了许多事情。”忠顺王妃款款不在意地说着。
娘娘轻轻笑了笑,又道:“恰克图南临漠北蒙古库伦,有漠北蒙古夹在中间,大燕也少了厄罗斯侵扰之忧。况且,与之同时厄罗斯将出兵协助大燕平定准格尔。”
“还没被侵扰了,倒自己先把地方送了友邦。”蓉哥儿低声嘟喃。叹气道:“准格尔自是要平的,厄罗斯亦不得放纵。今儿他们得了白哈尔湖与恰克图;明儿就能南侵外兴安岭,甚至东进辽北。”
“胡说什么。”忠顺王妃明媚双眼瞪着蓉哥儿,没好气地说道:“你这等言论传了出去,只怕惹了天下人笑话。近来各省消息我也瞧了,正议论着开一条的万里茶道。由崇安武夷山为头、长郡安化为次,走汉口、樊城、孟津、太原、雁门关、张家口并归化城分东西两路穿漠北库伦,以将大燕茶叶、丝绸、瓷器运往恰克图。”
蓉哥儿猛然一愣,实在没想到忠顺王妃作为一个王府内的娘娘,竟然对实时的大事如此之了解。难怪常有传闻说十三爷在许多大事上都要找忠顺王妃商议,甚至有传忠顺王妃才是十三爷背后出谋划策之人。
如此,贾蓉更加确定找忠顺王妃说这件事,是没有选择错误的。
蓉哥儿道:“虽开商道能让国得利,放弃了恰克图与白哈尔湖,然损失更大。”
“你要说什么?”王妃娘娘紧蹙眉头,不喜道:“你手头的公务可与恰克图无关,无关事务,可莫要多做打听才好。”
“怎会无关!”蓉哥儿悻悻地从怀里摸出一折信来,说道:“娘娘应是有所听闻,贾家曾派出族人前往黑山村。虽名义上是打理太祖皇帝赐下给宁国府的福田,实则还有一要务,便是……”
“便是什么?怎又不说了。”
“那物……小子实在不知该不该告之娘娘,就如娘娘手上那本农书一般,不知该不该将那奇物写进农书。实在牵扯巨大,甚至可怜影响大燕几百年后的民生。”
“天下还有这样的东西?”
“娘娘可还记得宁国府之天物,可听闻了小子曾在离恨天带过一阵时间?”
忠顺王妃听了蓉哥儿如此的话,方才重视起来。审视着蓉哥儿,道:“还不将事情一一说来?”
“小子知道娘娘是万万不会害我的,所以当下也只好来找娘娘求解迷津。”蓉哥儿嘿嘿轻笑两声,企图将房里这严肃的气氛冲淡一些。
好生说道:“据小子所知,白哈尔湖以西、恰克图近北之地,有一大片奇特石头与卤水。可从石头与卤水炼出一种肥土来,用之得法可给粮食蔬果额外增产一成以上。”
“一成?”忠顺王妃思忖着。
蓉哥儿趁机又道:“天下粮食产量上不去,一因种子、二因土气、三因技法、四便是肥料了。如今农书之中,也写了技法,各省农书也在水利营田府中寻求更高产的种植方法。若是能搭配恰克图之肥,大燕良田每亩增长四成不足为其。”
他顿了顿,看着王妃娘娘还在思考,又继续说着:“小子答应过十三爷,要为十三爷解决营田之困,消除缺粮之愁。当下着手解决了技法、肥料问题,将来还能细化研究粮食种子、各省各县土气。只求大燕再无饿死之人。”
“别把功劳全推十三爷身上。”王妃娘娘从思忖中醒来,淡淡瞥他一眼。此番眼神早没了方才的严肃利害,甚至还夹着一抹魅惑神采。
这样的魅惑绝对不是王妃娘娘有意展现的,只是她放松下的自然表情。
可偏如此,也让蓉哥儿忍不住低下头来,不敢与之对视。只听着胸腔内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是强而有力的跳动声,在他的耳朵、大脑多出奏响着。
又听王妃娘娘款款说道:“此事若为真,蓉儿倒是做了件极好的大事。莫要低着头了,又未责你。”
蓉哥儿愣神间只瞧着眼前挥过一只手来,那只手精致漂亮的五指,便是连五指上的指甲也修得极为漂亮。
耳边再传来忠顺王妃的声音。“我与十三爷果真是没瞧错人的,多好的哥儿啊。到我身边来,再让咱好生瞧瞧。唉……王府的公子哥儿怎就没一个像你这般出息的。”
作为两世为人的老流氓,此刻贾蓉竟也忍不住害羞起来。款款抬起头,瞧着忠顺王妃看自己的眼神竟全是欣赏满意色彩。听话款款挪过去,靠近了。
再听得王妃娘娘道:“当年认可儿做干女儿,本是只想保一保你的,却没想将来咱们王府恐还得从你这里得便宜。有着这样的能耐,往后又何需担心家府受难了?便是子孙还得蒙荫,贾家真是幸运。”
蓉哥儿听得糊涂,只在旁边低头屏气凝神,甚至不敢多闻一下王妃娘娘身上的香味。
就怕自己一刻失了神,更怕万一失了智。
“这孩子害羞作甚?”王妃娘娘瞧得蓉哥儿这般模样,轻笑着提手过去挑着蓉哥儿的下巴,把他脑袋转过来。
本是极其坏礼的轻佻举动,但蓉哥儿却也不觉得王妃娘娘做法有什么问题。
耳边响着娘娘温柔亲切的声音。
“模样也英俊,若是早些年得识了你。我定如何也要找皇帝将宫里四公主许配给你……不过,我的母家正巧有一个家道没落的内侄女,模样也不输你媳妇。虽是庶出的,倒也知书知礼,我做主说个亲牵那内侄女给蓉儿做个二房如何?”
“额……”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怎就说起二房的事情了。
蓉哥儿一头雾水,拘谨看了王妃娘娘一眼,似乎娘娘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贾蓉顿有一种欲哭无泪之感,忙道:“娘娘还未给小子指点迷津了,恰克图肥料一事该不该说,又该不该编入农书之中传往告之大燕百姓?”
王妃娘娘缓缓收回手去,说道:“这事,我自是信你的。可天下人未必信,百官未必信。单我信没用,就连皇帝信你,也无用。当下说了,只会闹出大阵仗来。且听好了,无把握的事,便要紧闭双唇不开口。任何有利自己的事情,用在紧要时,才能有真正的意义。”
“小子不懂。”
王妃娘娘款款道:“莫想着你们贾家有个娘娘在宫里,如今家里人又升了官,平安州的事也没追究。便天真以为高枕无忧了?便是忠顺王府里偶尔亦小心翼翼过着,何况你们贾家了?你们老亲家在宫里的老太妃快不行了,太上皇近来也睡得多醒得少。两个皇子年纪渐大,宫里藏着风云。能有利国利民的手段,不论将来发生什么,别人也都不会轻易寻你麻烦的。”
“这……”贾蓉这下懂了。
王妃娘娘作为大燕第一权王的妻子,她了解到的内情比许多人都多。现在宫里已经到了再次风云变幻的时刻,像贾家这样的外戚这时间最好不要出头,否则……
不站队,才是保命的最佳选择。
蓉哥儿问道:“皇家事情真如此严重吗?”
“你小瞧了利害。”忠顺王妃叹气回了声,“蓉儿可知前几日我便下了命,不许王府公子与任何皇子、亲王、郡王频繁来往?皇帝不是一个手软的人,从来不是。”
忠顺王妃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甚至让蓉哥儿有一种不太好的猜想。一种不敢在心底乱猜,不管对任何人说一个字的猜想。
只觉得这次变天,是真正的要变天了,而且是大变天。
还停留在震惊之中贾蓉,此刻却听得王妃娘娘再语。
“蓉哥儿应听了消息,当今已决定于九月往铁网山秋狝。到时诸王府、郡王府、国公府、将军府,并漠西、漠南、漠北三部蒙古王公贵族,皆齐聚铁网山。那时正好十三爷归来,却因抱病在身,只传了王府两个哥儿去。到时,蓉儿也一同过去罢。”
“这个……”贾蓉是真不想去。
秋狝,从来不是单纯的打猎那么简单。
那是一项类同阅兵的活动,是一项大典。在这样的场合下,各位王公贵族都会全力施展手脚,跑到了山里出点意外是很正常的事情。
贾蓉怕啊,怕哪个不长眼的或是多了只眼睛了,会躲在角落里朝着他偷偷射暗箭。
他得罪的人不多,但进了那种场合,必定免不了与某些系派亲疏有别。
到时候要是别人误会了是站队,那可太他娘的冤枉了。
蓉哥儿讪讪道:“娘娘是知道小子的,尽管当今多次示下官员只能骑马不能乘轿,可小子却都偷懒耍滑坐马车。小子这点能耐去了铁网山,定是挨揍的份,娘娘这不是害我吗?”
“岂有害你的意思,只想要蓉哥儿看着进山的王府哥儿们。你素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有你过去,我与十三爷也能放心。”
“娘娘高看小子了。”蓉哥儿心里吐槽,自己哪里是小心谨慎,就单纯怕死怕惹不必要麻烦。
忠顺王妃见他如此模样,只好能幽幽叹气不能强求。毕竟贾蓉虽领着忠顺王府侍卫的差,却又兼着水利营田使的官,不在这次秋猎的名单之中。
或者说贾蓉还不够格参加铁网山秋狝。
“那个……”蓉哥儿憨憨道:“娘娘也不必忧愁,铁网山秋狝到底有当今坐镇,怎样也闹不出事情来。小子还急着回去修改了农书,近来又得去水利营田府里主持收割称重。今儿……小子先离告辞。”
是有一点不地道,可是蓉哥儿觉得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就像忠顺王妃说的,贾家还是得继续低调着,特别是这种特殊的场合里。不参加,不靠近,是最恰当的做法。
王妃娘娘拿起手中的农书,淡淡道:“瞧上面的字迹,倒像个女人的。怕不是你亲笔写的罢?”
“这……”蓉哥儿挠着脑袋,这个……谁让自家的珠大婶婶是个心肠热的人。
所谓古道热肠,也就是形容珠大婶婶这样的人了吧。
蓉哥儿讪讪笑着,倒十分怀念珠大婶婶的古道热肠。
王妃娘娘摆了摆手,道:“行吧,将书拿走,不愿去便不去吧。水利营田府的事儿要紧,十三爷亦等着你做出功绩来。我也等着你做出功绩,可别让我失望了。”
“嗯。不会让娘娘失望的。”蓉哥儿嘿嘿笑着,从忠顺王妃手里拿了农书回来,无意间触碰上娘娘那玉指,竟也忍不住心神稍恍。
赶忙拱手离了,出门与女官佳怡打了照面,也便出王府去。
路上亦精细琢磨今儿从王妃娘娘嘴里听来的话,打定主意先将钾盐、钾肥一事不写进农书。到了宁国府里,又招了几个管事的过来,要他们选人再派往黑山村去。
又要从族里找人做领队,亦好一阵琢磨。
直到这日,九月初,凤姐儿生辰。
第322章:忠顺王回京
这等日子,蓉哥儿也想过去凑热闹。不过他还在水利营田府衙门时未回城,便被人急急召进了忠顺王府里。
“十三也回来了?”贾蓉欣喜问道。
“是的了。王爷还在路上时,就问了许多蓉爵爷的消息。这会才进城里,连皇宫都未去,王爷便先差咱过来请蓉爵爷了。”
“受从若惊。十三爷如今身子可好?”蓉哥儿打发水利营田府上官员各自忙去,自己则收拾粗略收拾一番。又道:“我这般模样过去,只怕要惊了十三爷的王驾。若不等我先打水洗过,换一身干净衣裳再回王府?”
来人一愣,瞧着蓉爵爷身上衣裳此刻到处沾着泥巴,袍子裤子卷着也不成样,若非衣裳颜色鲜艳华贵。否则放在人堆里,外人只怕会当是个寻常的泥腿子。
“蓉爵爷勿需收拾,此般模样过去才正好了。”传话的人嘿嘿笑着,又小声说道:“爵爷在王爷面前自是不需做这样功夫,不过当今与王爷兄弟情深。王爷虽不能入宫请安,但当今多半会出宫来探望王爷。爵爷以如此模样匆忙进了王府,被圣人龙眼所见,也算是一桩美谈。”
表现自己的卖力辛苦?
好家伙,能被派出来做事的,果真就没一个傻子。
全是聪明人。
不过,聪明过头也不好,会进化成大聪明的。
万一被皇帝瞧见,觉得有失体面。
那他娘的岂不是做出反面效果了?
蓉哥儿讪讪回道:“多谢兄台好意,只是……面见尊者,终需守礼。如此不体面见人,只恐损了王爷脸面。还劳兄台暂且等上片刻,待兄弟洗干净身上泥巴,定立随兄弟过去。咱家洗澡挺快的,要紧事上不会耽搁时辰。”
贾蓉欲回身进入衙门后院,却被人死死拉住。
“等不及,王爷急召。”
“……”
妈蛋,真是个大聪明,怎么就一根筋了。蓉哥儿说道:“且让我换一身干净衣裳也好。”
“耽搁太久了。”
耽搁太久能怪我吗?谁让你前面找不到人,老子踩在泥巴里,都瞧见你小子在外面跑来跑去几次。还差点把田埂上一个指挥的农官当成本大爷了,就不知道先喊一嗓子‘哪个是贾蓉,王爷有召’?
可惜蓉哥儿却错怪人家了。
两人身份到底是不同的,来的人也不是忠顺王身边近卫或太监。对方要敢这么喊一声,又岂知道会不会在蓉爵爷面前留下一个轻狂的印象。
人家怕被阴了。
“蓉爵爷,莫要为难卑职了。”
“好罢,好罢,现在就走。”蓉哥儿摇头叹气,道:“我去招人把马车驾来。”
“起马更快。”那人回道。
“……”
“蓉爵爷先招马车罢,卑职在此等您。”
这边,蓉大爷才出发。忠顺王府里早已了皇驾,任谁见了也不得不在心里赞一声,兄弟情深。
“我弟安否?”显德皇帝素来不是一个容易显露感情的人。所谓帝王无情,不仅是说当皇帝的没有普通人的感情,更是说他们脸上通畅难看得到真情流露。
只是今天,显德皇帝见了十三爷,脸上说不尽的关切与伤感。
“劳皇兄挂记,十三无大碍。”
“岂能无碍,岂能无碍。”显德皇帝轻轻握着十三爷的手,怜道:“瞧瞧你出门一趟,又受不少。身上哪里还有几两肉,便不该让你去漠西之地的。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可怜我弟,我弟可怜。”
“兄长是一国之君,怎能在臣子面前失态了。”十三爷苦笑着说道,轻轻拍了拍胸脯,又道:“皇兄可瞧,十三身子好着。从漠西回来,一路有太医照顾,如今快要痊愈了。”
“哪有痊愈的样子,皮包骨,瘦如柴。”显德皇帝瞧着忠顺王,眼里说不尽的心疼。咬牙道:“全赖那该死的准格尔,害我弟再发旧疾。我已传旨北静郡王水溶定要踏平了准格尔,以报我弟犯疾之痛苦。”
“皇兄,不可意气用事。”
显德皇帝瞧着十三痛苦样子,心里更发心疼。好生道:“我也知准格尔之乱非一朝一夕可解,十三且放心,为兄素来谨慎。当前要务便是你得好好修养。”
十三爷勉强笑来,干枯的脸面颇为狰狞。
“十三这次先行回来,便是借着养病名义偷懒的,皇兄大可放心。”
“哪里偷懒,我才出宫便听了十三找人上水利营田府招贾家小子去了。水利营田府的事儿,也暂且先放一放。那小子可比你会偷懒耍滑的多,怎就不往他学学?”
“一国之水利、之营田,关系一国之民生、之社稷。”十三爷倚在那里,虚弱回着,道:“水利不可慢,营田不可缺。整顿好了这两项事务,天下万民可定,大燕社稷可稳。岂有先放一放的道理,皇兄勿要轻视了这工程。”
“省得,省得。”显德皇帝无奈回了句,又道:“如今十三还会教训我来,当年你读书识字还是我教的了。这些道理,我比你更懂。”
“倒是怀念曾经跟在哥哥身边的日子,无忧无虑。”十三爷没来由地感叹道,“幼时十三常遭欺负,都是哥哥与太子……二哥,你们俩人替我出头。”
显德皇帝听了前废太子的名号,笑容稍作收敛,道:“十三素来重兄弟情谊,当年二哥总领着你我去找他们麻烦。每次你都不忍下手,偏气力个子又小,最后吃亏最多的都是你。”
十三爷勉强笑了声,道:“一眨眼都过去几十年了。”
显德皇帝点了点头,他听得出忠顺王到底想说什么。亦道:“十三好生歇息罢,莫再想以前的事儿了。”
十三爷回道:“在漠西时便听了神京一些传闻,心里总不放心。涛哥儿,到底是二哥长子,太上皇的皇长孙。他在郑家庄呆着,便让他好生在郑家庄呆着罢。”
忠顺王话音才落,显德皇帝脸上笑容完全消失。
房间里只响着龙吟,“朕岂会为难家里的大侄子,只要他安生,朕便给他安生。他不安生,朕不开口,他也安生不得。”
房间里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恰时外边有人传报,消息几转,由房间里內监去听了。再做禀报:“回陛下、王爷,水利营田使兼二等侍卫贾蓉已到。”
皇帝道:“传他进来。”
不一会儿,显德皇帝与忠顺亲王便见了一个衣裳邋遢的男子由一名鲜衣太监领进了门里。
那邋遢的男子正是当朝水利营田使兼二等侍卫贾蓉。
只是此时贾蓉的模样与旁边小太监的样子对比鲜明,实在瞧不出半点的官员气度,更没有国公府承爵人的贵气。
贾蓉才进房间,便感受到房里并不和气。当下一颗心都提了起来。靠,被那小子坑大了,早知道怎么也要换了衣裳再来。
果然,皇帝皱眉问道:“堂堂一位四品官员,怎和地里的农人一般打扮?”
蓉哥儿忙行礼回道:“微臣该死,因得呼召,微臣迫不及待从营田府的试验田里赶来。未曾来得及更换衣裳,请陛下、王爷治罪。”
说着便恭敬地缓缓下跪。
这个时候,什么尊严、什么不为皇权的说法都是狗屁。对上,先领罚。不管对错,先认错。
倒是忠顺亲王瞧了贾蓉样子,脸上反而露出笑来。只是这种笑,落在贾蓉的眼里,实在有些瘆人可怕。
忠顺亲王太瘦了,笑起来时很难看。
房里只听得忠顺亲王的笑声,“大燕百官若都能像这小子一样,才是好了。仅维护外表的体面,又有什么用。只要他为大燕、为百姓做实时,不说穿着邋遢衣裳,便是在泥水里滚过。在我瞧来,他也依旧是干净的,忠顺王府亦进得。”
显德皇帝瞧了忠顺王一眼,也缓缓露出和善笑容来,说道:“起来罢,忠顺王如此厚待你,你莫让他失望才好。”
蓉哥儿在忠顺王面前还敢放肆,但有皇帝在场,即便起身也颇为拘谨。
哪怕皇帝这会儿脸上有浅浅的笑。
他也不敢大意。
就像宁国府里寻常的小丫头见了他一样,尽管蓉大爷在宁国府里是出了名的和蔼,可小丫鬟与寻常男仆都十分怕他。
因为都是直接掌握下面人生死的存在。
蓉大爷对宁国府奴仆,便如显德皇帝对贾蓉。
在这个世界呆得越久,这种感触就越为明显深刻。
有时候也会让蓉哥儿在心底生出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来,生出一些胆大包天的妄想来。
谁又想永远被人随手掌控生与死了?特别是一个经历了后世教育的现代人。这样的感觉是极其不舒服的。
显德皇帝与忠顺王当面问了水利营田府的事情
贾蓉一一答了。又道:“农书编撰的第一阶段已完成,如今营田府里做着优育试验,只待称重对比后农书编合。到来年,扩大试验田范围,寻出更高产的种植方法。往后一步步迭代,面向各省推广。”
蓉哥儿顿了顿,说道:“所以微臣,想求一道旨意。明年可让臣子差使各省农官,将他们分散各省建立各省粮食研究推广衙门。当然,若是能再求户部拨得一点银子……”
“咳咳咳……”忠顺王顿时摆手。十三爷可是户部总理大臣,从没想到贾蓉这混账小子会朝他要钱。
第323章:王熙凤阴谋算计(求全订)
钱自然是没要到的。
见着时辰不早,忠顺王也就将蓉哥儿打发了回去。贾蓉原还想找十三爷问问关于准格尔并柴达木的一些事宜,随便说一说关于钾盐的事情。见着皇帝在场亦不好说外事,当下也规矩回了府。
此时两府晚辈女眷全在倚霞阁热闹,蓉大爷回府后才听得房里丫鬟说起,不仅可卿领了瑞珠、宝珠、香菱等人去了。
甚至尤家二姑娘、尤家三姑娘也到倚霞阁凑份。
“这场合,我倒不宜过去了。去倚霞阁里报一声,等她们吃了晚宴,我再去凑凑热闹。”蓉大爷又要丫鬟准备了热水,这天气虽还有余燥,可在田间地里待了一大半日,不泡一个温水澡实在难消倦意。
旁白的丫鬟也懂意思,不多时亦准备好了更换的衣裳与洗沐所用的温水。
泡澡,绝对是人获得幸福感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之一;
另外一个,便是上厕所。
当人泡在热水中,大脑思维将变得极其活跃。在这个环境下,思绪能变得比其他时候清晰。
这也是贾蓉喜欢泡澡的原因,感受着热浪侵袭着肌肤,感受着体外温度经由皮肤一点点渗透至肌肉、血液,流通全身。
大脑飞速运转,许多想不明或者不知该怎么下一步的事情,都能在这个时候得到较好的反馈。
所以当贾蓉才坐入水中,顿时便感觉安静下来。也不要旁边丫鬟擦拭,只管需添热水时再差使。他的脑海里想着这几日见闻经历,似乎从那日在怡红院中卸甲之后,仿佛一切都看开了。
就像打开了一个封闭了许久的大门。
从刚来这世界小心谨慎几年习惯了,如今再回头时。发现在贾家,再不需得以往般小心谨慎。宝玉也好,薛姨妈也罢,甚至邢王二位太太、老太太当面,也没了以往必要背负的枷锁。
“勉强算是不平等身份下的平等对话吧。”蓉大爷在心里暗笑一声。
莫名的,脑海里却突然闪过几个人影。
当日在凹晶溪馆见面的薛姨妈;当日在丛绿堂书房款款而谈的北静郡王妃;当日在忠顺王府里斜倚凉榻的忠顺王妃。还有怡红院的几个丫鬟们,嘴舌伶俐的晴雯、老实贴心的麝月……
更有王熙凤、薛宝钗、李纨、香菱等几个女人一一闪过,甚至林黛玉的身影也有出现。
稍作思索,脑海里才突现蓉大奶奶秦可卿来。
不知如何,思绪突然乱飞。又想起了忠顺王府的四公子淳哥儿,想起了宫里的大殿下和太子小三爷。又忽联想到忠顺王、皇帝,还有宁国府太爷贾敬来。
贾蓉静下心后,总会去想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真正面对自己内心的时刻。正视自己的欲望,正视自己的渴求,正视自己的理想。预想着将来种种,每一种情况下都对应的后路是什么。
关乎生存,人总是习惯给自己多备后路,贾蓉也不例外。
“大爷可要添些热水?”
沉思中的贾蓉,突被旁边丫鬟打断。他这时才发觉水已经凉了不少,手指都泡出了皱皮。“添些水罢。”
再唤了丫鬟帮忙搓洗,享受着曾经如何都瞧不起更不认同的封建文化。
人总是会被环境慢慢影响,当事人甚至还毫无发觉。
匆匆洗完,换了一身干净漂亮的衣裳。只觉浑身舒爽,身体里有用不完的力气。
将方才所想的事情藏于心底,无意朝西边宗祠位置遥遥瞥一眼,换上精神抖擞的笑颜。问道:“往倚霞阁去的人回来么?那里的奶奶姑娘们可有说什么?”
“回了一会了,在外面等着了。”
“让她进来罢,听听她们说了什么。”
话音才落,外边便有两个丫鬟过来。蓉哥儿瞧了还颇为诧异,走在后头的竟是王熙凤干女儿林之孝家的女孩儿林红玉。
诧异归诧异,倒也晓得是正常的。
凤姐儿自从来了宁国府后,身边便只有平儿跟着。宁国府里其他的丫头们,凤辣子又瞧不上。倒是不知怎么从怡红院将林红玉给要来了,后来这小丫鬟就常在凤姐儿身边做跑腿活,偶尔还会在两人房外等待伺候。
林红玉进门便道:“我们奶奶听了大爷回来,特意差我来请了。还说大爷今儿要不过去,在倚霞阁里做客的,也就别想着吃上今儿的晚宴了。”
蓉大爷道:“她倒是会使唤。今儿她在倚霞阁做东,定要我过去作甚?她们寻她们的热闹,我过去了只怕吵着她们。”
林红玉回道:“我们奶奶早料得大爷会这般回。还特别交代了,今儿晚宴上也没几个外人,大爷若打着伎俩不去。今儿蓉大奶奶、珠大奶奶、宝姑娘与香菱姑娘一个也别想走,要全留在倚霞阁睡下了。”
“咳咳……”蓉大爷干笑道:“她有那能耐?一个倚霞阁也不下那么多人。”
林红玉无奈道:“阁楼里房间自是少的,奶奶做派,大爷又岂不知。她素来说到做到,只能是苦了我们做下人的,夜里要在阁楼里打通铺睡了。”
“这妮子打着什么主意了?”蓉大爷暗暗思忖。
当下也只好随着林红玉过去。说实在的,他后晌从水利营田府出来去了忠顺王府,在忠顺王府又没吃着后晌,到了宁国府便洗澡了。
这会还饿着肚子了。
加上洗过澡,饥饿感觉更加明显。
蓉大爷寻了桌上一碟糕点,一盘果子。随手捡了几个,道:“便过去瞧瞧她们怎么个热闹法子。”
一边吃着,蓉大爷随着林红玉往倚霞阁走。
恰时天边斜阳亦缓缓挪移,渐渐有些瞧不着的迹象。缓缓到了倚霞阁外,便听着楼上热闹。原来王熙凤这妮子领着女眷们全上了三楼夜景阳台上,这会子一群人正围着栏杆瞧西边落日。
落日的姿态亘古不变,只要天晴时,每到这时候西天便呈着金光。
这样梦幻般的光芒从西天打来,照在倚霞阁的顶楼上,正映着围栏赏景的漂亮奶奶姑娘们。在她们脚下的一层却像是被隔断一般,那里是昏暗的,不受金光照耀的。
此番景象,蓉哥儿从下面抬头看去,倒真有点见着一群仙女踏着五彩祥云下凡的感觉。
耳边,林红玉缓缓说道:“大爷快上去罢,大家都等着您了。”
蓉哥儿留恋再多瞧了几眼的倚霞阁顶楼景象,脑海里莫名冒出几个知名楼台来。
古之殷商有摘星台,登临其上,可以摘星揽月。东汉末年有建铜雀台,还有诗词讽之: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更不提记忆里古往今来的几大名楼。
唐朝贞观、永徽年间的风流王爷李元婴所建滕王阁,有让范文正写出天下名篇的岳阳楼,亦有匪号‘我送十万人头到合肥’的东吴孙大帝用于瞭望守戍的黄鹤楼……
蓉哥儿瞧得倚霞阁定不如古之摘星台、铜雀台气派,亦不如滕王阁、岳阳楼、黄鹤楼等知名。
但倚霞阁也有自己的好,那便是此刻阁楼上的美人是活生生存在的。
岳阳楼、黄鹤楼且不提。
摘星台上商纣子受早作古,铜雀台里丞相孟德亦不在,滕王阁上滕王元婴已化蝶。他们这三个风流人物即便活着,倒也不如倚霞阁中蓉大爷快乐。
贾蓉拿古人与自己对比一番,竟还生出少许得意来。
他提着袍缓缓跨进阁楼中,寻了楼梯所在,一步步朝上登去。
还未进得阳台,便听了王熙凤那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笑音。
“好嫂嫂,我何尝没请过你。倒是我在着阁楼里多有孤独,总想寻你来作伴,偏好嫂子在西府忙碌。想请,我也不好开那口啊。又听着蓉哥儿还请了好嫂嫂帮忙编书什么的,我岂敢打搅了。”
蓉哥儿在外面听着,怎么却觉得这妮子话里有话了?
有一点点的别扭,像是在暗示什么。
轻轻过了门,只见着阳台上一众莺莺燕燕竟一个个面朝着西,也没一人转身过来瞧是哪个上了楼。这个阁楼顶上,蓉哥儿早知道是一个好地方。
毕竟是贾蓉自己设计的,还曾与王熙凤、薛宝钗在这旁边发生过不少事情。
此刻,从这边瞧着西天,西天天际还能瞧得大半金色斜阳的身影。金光从那边打来,将围栏边上的女人们全笼罩了金光之中。
她们头上宝珠、金钗等配饰,在金光之中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真若是仙人。
贾蓉双眼扫了一圈,见着这楼上竟也有不少人。
有在角落里说着悄悄话的薛宝钗与林黛玉;有携手说笑的贾探春、史湘云;有坐在椅子上面朝着西方的太太尤氏并薛姨妈;有亲密牵手说话,站在最佳赏景位置的王熙凤与珠大奶奶李纨;更有站旁边不怎么言语的贾迎春、贾惜春、尤二姑娘、尤三姑娘等一众。
还有可卿领着瑞珠、宝珠并香菱坐在尤氏、薛姨妈附近。
蓉大爷稍稍超前走了几步,倒是阳台上跟主子后台的丫鬟先反应了过来。也不论规矩辈分,一一先笑颜同蓉大爷招呼了。
恰时间里,人群里李纨却还不知,先回着王熙凤的话。
“我倒也想着偷偷闲,偏是你这个原来管家的突然撒下手啥也不管了,太太们也只好使唤我来。前些日子,老太太不还在暗示着,想要你偶尔帮忙打理着西府的事情。如今两府外事由蓉哥儿拿主意,你住这边,倒也方便同蓉哥儿通气。”
“通气?”王熙凤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笑容,款款说道:“都是一家子的,哪个不方便同蓉哥儿通气?好嫂嫂近来与他见面的时间可多,什么时儿通不气?”
蓉哥儿听了这两个奶奶的聊天,只能在后面苦笑着。凤姐儿真是变了,往日是多么正经的人儿啊。
曾经的凤丫头、凤辣子手段虽利害,说话可不会这样阴阳怪气。
蓉哥儿甚至怀疑,凤姐儿嘴里的通气绝对不是传递消息的意思,也更不是商量讨论的涵义。
难道是因为跟了自己,这妮子的嘴巴愈发没谱,也学着放荡不羁起来?
蓉哥儿想了想,稍作回味倒也觉得王熙凤通气二字用得妙。这世界也没水管,更没龙头,通气二字放在这样语境中,实在传神。
“今儿倒要好好跟这妮子通通气。”
蓉大爷暗笑着摸了一把下巴,挠了两下终于在下巴上寻到一两根比较长的胡子来,装模做样捋了捋。
正得意思忖着,蓉大爷忽察觉两个人影而朝自己过来。定睛一看,一个生得精致秀丽,一个生得妩媚艳丽。除了尤家的二姐、三姐,还能有谁。
这二女的辈分到底在那里。蓉哥儿款款行了礼,便听尤二欣喜道:“蓉哥儿可算来了,大家都等着你了。”
“是嫂嫂抬举。”蓉哥儿讪讪回道,张望两眼,又问:“怎么不见宝二叔?我前面听丫鬟们说,宝二叔也来了。”
“宝二爷寻思这楼上都是女人,他一人在这里倒觉无趣,提前回了大园子。”尤二回道。
“哦。”
宝玉不在场就好。
到底见了他和她们,多少有些不适应。当日在怡红院可是发了雄风大威,虽也算是让宝玉得了一些意,可如今过了几日后蓉哥儿心里还是有点怪怪的。
万一宝玉这家伙还带了碧痕、麝月、袭人过来,那场面……
啧啧,如果有个晴雯,还不知道这妮子会不会当面阴阳怪气了?
蓉哥儿想着,哪日过去,给怡红院的几个丫鬟稍作补偿才行。
那天可苦了碧痕、麝月。
蓉哥儿稍稍点头。旁边正说话的人儿,听了蓉哥儿的声音,亦也纷纷回头过来。特别角落里的黛玉,见了蓉哥儿身影脸上还是情不自禁露出笑来。
小妮子倒想立即跑来,只是稍作思忖便拉起了脸,携着旁边的宝钗回头过去说话了。
宝钗轻笑道:“等会晚宴,我寻着机会给你们独处可好?”
“你捡了剩下的,便给我来?我也不要。”黛玉口是心非哼道。
今天做东的王熙凤见了蓉哥儿过来,又轻瞥旁边李纨,笑容更甚。凤辣子打着主意,想瞧好嫂子出丑了。
第324章:倚霞阁众女心思
“咱们家里的大爷可算是来了,楼上的客人们都等许久了。”王熙凤款款说一声,拉着她的好嫂嫂便往蓉哥儿那边走。
只是在场的众人却忍不住朝蓉大奶奶秦氏脸上张望。
在楼上的人,基本都是晓得王熙凤与蓉哥儿关系的。偏凤姐儿说出‘咱们家里的大爷’几个字眼,实在不得不让大家伙们胡想。
这样的场合,大家都是敏感的。
莫说角落里的宝钗、黛玉这会也不相互闹腾了,甚至连闲聊地东府太太尤氏、薛家夫人王氏也不禁狐疑看王熙凤。
这泼皮趁着自个生辰要吵事情?
尤二姑娘、尤三姑娘并迎春、惜春等女子,亦是神情稍变。
倒是探春机敏回道:“偏你这尖酸嘴儿尽说阴阳怪气的话,蓉哥儿因公务在身来晚了些值得这样刻薄?等会宴上,你得多罚两盅才行。不然,我这个做姑姑的可不同意。”
蓉大奶奶秦氏见此亦起身来,携上探春的手儿,轻笑道:“幸得家里姑姑们体贴,若不然咱们东边的人而要全被她欺负得不敢说话。”
“哎哟哟。当真是亲姑姑,你们一家子的这会摆明了欺负我来。”王熙凤清爽笑着,浑不在意更不解释前面话里是否有歧义。只紧拉着李纨,道:“好嫂嫂,你可瞧见了。贾家的姐儿为了贾家的爷们,等会竟要灌我酒了。好嫂嫂可得帮我,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
珠大奶奶愕然瞧着这泼皮辣子。王熙凤嘴里的意思,李纨哪里能听不懂。古语有云:一条船上的蚂蚱,只要上了这贼船,就甭想跳下去了。
李纨本能地觉得,今儿王熙凤要想害她。却有寻不着踪影痕迹,只得心下防着。当面却也只能笑着道:“她们几个小丫头还能罚醉了你不成?今儿你生辰,我也该多敬你几盅才行。”
“大嫂子说得极是。”探春抱怨道:“自从凤丫头住进了东府里,平日只得在老祖宗与倚霞阁间来往。连咱们在园子里的姊妹也不去瞧了,好一个薄心的人。趁着今儿日子,每人都要与她多喝几盅补上往日缺的。”
探春害不忘拉几个盟友,寻着身边人问道:“蓉哥媳妇可瞧我说得差不差,凤丫头该不该多喝几盅?”
蓉大奶奶秦氏听了,免不了提着手绢遮嘴偷笑,回道:“三姑姑说得极是。”
探春还怕不够,又扯上坐一边的尤氏。道:“大嫂子,降伏凤丫头的机会可来了。咱们痛痛快快一回,把她威风杀一杀儿才好。”
没一会儿,便见着探春笼络了几个‘杀’凤联盟。
蓉哥儿看着听着她们说笑打趣,倒也觉有趣好笑的很。又往探春当面看去,只觉这个年轻的三姑姑竟也不惧王熙凤,甚至气概上还要稳压王熙凤一头。更诧异探春在这样场合下,竟隐隐有喧宾夺主的气势。
难怪往日里凤姐儿与宝钗都曾说过,家里的这些人中也就探春是个有能耐的。
不过,能够亲眼瞧得王熙凤这妮子吃一次亏,也算是难得的趣事。
蓉大爷恰时也忍不住插话,道:“往日她欺负惯了我们,今儿亏得今儿姑姑婶婶、太太姨太太们在场。还劳姑姑婶婶太太们,好好治一治她。”
可怜贾蓉的话却没几个附和的,反惹了王熙凤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白眼儿。虽然这道白眼里亦是风情万种,亦是妩媚妖娆,但蓉大爷还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只好忙拉上探春,好笑祈求道:“姑姑今儿可得护着侄儿,我刚瞧那人竟用眼神威胁……”
这样场面稍有滑稽,怎么就一个高大汉子拉着个小姑娘求救。旁边尤氏瞧不惯,笑骂声道:“偏没半点礼,多大的哥儿了竟拉着比自个小好几岁的姑姑造架势。”
蓉大奶奶虽觉得蓉大爷有些不合礼,倒也瞧着乐呵。这样的老爷不管在外如何,在家里人面前倒多有人味。挺好的,至少比那些在家在外都时刻表现极为正经的老爷们有趣的多,生活也多了滋味。
秦氏笑道:“太太还不知道东府蓉大爷是怎样的人?他就好作怪。”
探春亦也不在意,即便年轻却也人小鬼大般地打趣回蓉哥儿。
“作姑姑的自然要护着侄儿,怎样都是向着家里人不是?往后蓉哥儿多护着咱们这些姑姑便也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蓉哥儿笑道:“那是自然。”
王熙凤瞧着这对姑侄热闹,轻哼一声却忍不住脸上的笑意,说道:“想杀我威风,也得你们有这个能耐。时儿也不早了,快传楼下丫头们将上酒上菜。今儿我的好嫂嫂在场,我还能怯场害怕不成?”
这泼皮辣子是铁了心要将珠大奶奶李纨捎带上。
这楼上原来活泼的史湘云却打蓉哥儿进来后,始终一言不发。一来多有不习惯见男子,即便家里的男亲戚,这种场合也极为是鲜有的;二来史湘云与东边的蓉大爷、蓉大奶奶、尤氏等人皆不详熟,自然也无过多好说的。
于是这位史家大姑娘只往迎春、惜春两人身边凑去。
整得堂堂三位姑娘姐儿竟和楼上的丫鬟一般,成了众人热闹的背景板。好在真正的东道尤氏、秦氏二人早有注意,趁着上酒上菜时宜,请了史湘云、迎春、惜春、探春并黛玉等人与王熙凤身边坐去。
王熙凤竟也同意了,先请了薛姨妈上座,其他再请姑娘们依次坐去。
末座自然归了蓉哥儿,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蓉哥儿身边左右分别坐着蓉大奶奶秦氏与薛家宝姑娘。
这样毫无规矩礼仪的座次,在场竟也没一个反对的。
便是连楼上唯一的高辈份薛姨妈也没说什么,甚至脸上还挂着丝丝笑容,似乎就该如此才对。
反倒在场觉得混不自在的竟是史湘云。只因她与蓉哥儿斜对坐着,哪怕心知蓉哥儿是家里亲戚,却也极不自在。倒也好在蓉哥儿眼睛规矩,没有特意的目光扫来,方才让史湘云稍稍松一口气。
桌上另外两个不自在,必然要数年纪最小,又尴尬应对尤氏热情的惜春;以及内心深处想与蓉哥儿坐近一点,脸上却又毫无表现的林黛玉了。
王熙凤似乎看穿了林黛玉的心思,发言道:“在这倚霞阁里吃酒,可没多少规矩礼仪。蓉哥媳妇坐那么远作甚,你与咱家林妹妹换了位置,到这来多喝几盅。”
蓉大爷听着眉头一提,这辣子没安好心。
却瞧得旁边可卿含笑应道:“倒是我疏忽坐错了。今儿你最大,全听你安排。”
桌上众人听这这话,一个个惊讶不已。
这不是给林黛玉找不痛快吗?
凤丫头今儿怎么总是犯这般的错误,就不担心黛玉冷着脸生气直接离席?凤丫头犯错也罢了,蓉哥媳妇往常多灵的人儿,怎么这会不打岔玩笑糊弄过去,还真一脸想换坐的意思?
在众人疑惑间,大家只见着林黛玉板着脸说道:“也就是凤丫头说换,我才愿意换的。”
可没让一众不知缘由的人们惊掉下巴。潇湘馆的林妹妹、林姐姐、林姑娘竟也是个会妥协的人?
奇怪。
奇天下之大怪。
众人惊讶诧异间,还瞧得率先起身的竟是林黛玉。
一下子儿,全弄不明白了。
倒是蓉哥儿细细瞧得,见黛玉板着脸再旁边坐下后,这小妮子的嘴角再暗暗抖动。
林黛玉这会正在强忍笑意了。
当然,瞧得林黛玉口是心非样子的人,除了旁边的蓉大爷之外,便是林黛玉另一边坐着的尤三姐了。尤三姐虽是疑惑,却也没说任何话,只伸着脑袋朝蓉哥儿瞧了一眼。
随着凤姐儿的声音响起,原本还都在留意林黛玉的人儿也一并回头,只端着杯子举着盏一并喝起来。
到这个时候,林黛玉才缓缓卸下脸上伪装的情绪,嫣然笑起。那似蹙非蹙的眉头竟也弯出一道弧线,下面双眸间亦是放着甜甜的光彩。
蓉哥儿起初还以为是幻觉,每次扫眼过去,都只见着林黛玉拉着脸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可是每次回头后,余光里的黛玉又恢复了神采飞扬。
搁这里玩变脸了。
蓉哥儿瘪了瘪嘴,举杯同黛玉道:“劳谢姑姑不嫌弃坐这边来。”
黛玉淡淡回道:“今儿有人过寿,我自然是听寿星安排的。蓉哥儿第一杯敬我也不合适,今儿在场的到底寿星为主,上座又还有其他长辈。”
哎哟,小丫头片子训起大爷来了。
奈何蓉大爷还偏没法子,先敬了王熙凤、薛姨妈等人。然后再与其他姑姑们一个个喝了,最后林黛玉才肯接蓉大爷的这杯酒。
只是酒桌行的局势却在快速变化着,原来探春等人一味抓住王熙凤劝酒,却不知怎么搞得王熙凤连喝了好几盅竟无事人一样。反倒拉着珠大奶奶李纨来做挡酒了,邀着大家全跟李纨喝去。
喝上一阵子,天色渐渐黑下。楼上早掌起灯火,楼下亦是一片漂亮夜色。
可谓是美景配美酒,乘着夜里凉风,众人兴致不仅不减反而高涨起来。连蓉哥儿旁边的林黛玉也开始主动提杯找蓉哥儿喝酒了。
“林姑姑少喝一些罢。”蓉哥儿叹一声,实在被林黛玉的行为给搞懵了。“姑姑多吃些菜。”
“我要吃那个……”
“七里米粉鹅太油腻,姑姑……”蓉哥儿讪讪说着。
“想尝尝。”黛玉回道。
原来这边是无人注意地,只是瞧着蓉哥儿给黛玉端菜后,大家才发现了一丝丝的异样。
似乎……
这两人……
说不出的意味。
附近尤二姑娘、尤三姑娘更是好奇盯着蓉哥儿与林姑娘看,那边斜对面探春几人也多有留意。
又见黛玉轻轻笑着说道:“那个是什么味道?”
蓉哥儿便又给林黛玉拿了菜。
不对劲。
林黛玉脸上的笑容不对劲。
这会子凡是长着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今天的林黛玉不对劲了。
一个人想要隐藏情绪很简单,但是想一直隐藏情绪,时时刻刻都隐藏情绪那事一件极其难为的事情。特别这样场合下,蓉哥儿又从不拒绝林黛玉这些‘十分合理’的请求。
怎么说,林黛玉都是家里姑姑,贾蓉还曾在扬州林府住过一段时间了。
如何能生分得起来。
探春幽幽在心底叹一句:“难怪宝玉今儿不自在,原来他早晓得自己与林姐姐没了缘分。”
酒过三巡,夜色已深。尽管凤姐儿、珠大奶奶李纨等人还热闹着,可今儿的酒宴也该到散的时候。探春、迎春、湘云几人也喝了不少,这会儿再不回去,只怕夜里难回大观园了。
王熙凤趁着酒气笑道:“三姑娘先领着姊妹们回去,大嫂嫂今儿得留这里陪我了。”
这算什么事儿?
探春朝珠大嫂嫂李氏瞧了眼,李氏这会儿脸色发红发晕,显然也到快醉的样子。要珠大嫂嫂领着众人是不成了,又问了宝钗、黛玉二人。
薛宝钗笑道:“好久未曾这般热闹,我也留这里陪陪凤丫头,正好这楼里还有我一处歇脚的地。姊妹们且先回去,宁国府里丫鬟婆子也多,让她们一个个送了再回来。正好这会外面也禁宵,母亲也要往园子里过,姊妹们同母亲顺道一并回去罢。”
薛姨妈听了宝丫头的话,忍不住地眉头上挑。
丫头要做什么了?
是想着将我支开?
薛姨妈今儿虽喝了不少酒,此刻倒也颇为清醒。狐疑着宝丫头是不是想和蓉哥儿夜做些什么?她虽乐于见着宝丫头同蓉哥儿坐一块。
可不愿意见宝丫头和蓉哥儿夜里发生事情,别说不愿意见,想到这种事都不甘愿。
丫头年纪轻轻,上次的事情还没说完,贾家也没一个准确说法。
若是丫头突然怀上了,该如何是好?
到那时候真就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这绝对是当母亲不愿意见的情况。
得防着,必须得防着。
不仅要防备,更要看着。特别是今儿这样的场合,万一夜里蓉哥儿也留在倚霞阁了。这混账又喝了一点酒,这楼上还不得一阵闹腾?
第325章:薛姨妈严防死守
薛姨妈轻笑了两声不作直接回应,端起酒来,笑道:“凤丫头搬东边来后,姑侄间见面也少了许多。今儿趁着热闹,在凤丫头这边留宿一夜,丫头不会嫌弃姑姑吵你罢。”
王熙凤自然是不想二姑妈留在倚霞阁的,凤姐儿今夜还有要是得做了。若是二姑妈留在了倚霞阁,蓉哥儿哪里还好住这边?
不是坏了事吗?
王熙凤端着酒起受从若惊喝了,极其诚恳地语气回道:
“姑姑愿意住侄儿这简陋地方,侄儿只有说不尽的欢喜。姑姑肯多陪侄儿说说贴心话,侄儿这里,姑姑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可侄儿也有一点难处,今夜被这些丫头们灌了不少酒,就怕不能招待好姑姑。”
薛姨妈哪里管那难处。宝丫头在这边住得,她这个做母亲的怎就住不得?顶部多今夜与宝丫头挤一挤,同睡一处罢了。
倒也和了她心意,正好守着丫头不让她和蓉哥儿弄出意外来。
薛姨妈含笑思索着,朝王熙凤过去携上手儿,亲切道:“昔年的凤哥儿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想着当年凤哥儿从金陵被你叔叔接到神京,咱们姑侄见面也少了许多。今儿喝了些酒儿,一下想起好多往事来,夜里还想和凤哥儿啰嗦了。好哥儿,是嫌弃姑姑啰嗦?要赶姑姑走?”
咳咳……
蓉大爷听着这两人对话,觉得实在精彩。又琢磨薛姨妈竟称呼王熙凤为凤哥儿,竟也是在有意思的很。原来这妮子,打小就是被家里人当哥儿养着的。
难怪嚣张跋扈的很,竟一点不同其他的姐儿性子。
王熙凤听着笑声,虎目呈威直往蓉哥儿脸上扫,暗暗剐了眼才回头好生答姑妈的话。
“打记得事起,姑姑便是最疼我的。我那老爷老娘都不如姑姑待我好,若不是姑姑年轻,我幼年时还以为姑姑才是养我的亲娘了。侄儿又怎么会嫌弃,今儿姑姑要回去住,我还不放心了。住这里罢,正好楼上还空着一个房间,就在宝丫头的隔壁。只是里面简陋了些,姑姑不要嫌弃才好。”
“倒是不需这么麻烦,我与宝丫头挤一挤就好。今儿楼上还有这么多人,一并留下热闹也行啊。”薛姨妈嘿嘿笑着,心里说不出的开心。眼神扫过尤氏、李氏、并尤二姑娘、尤三姑娘和林黛玉。
她想着这些人里,多留几个才好。
这样,蓉哥儿即便色胆再大,也不好意思夜宿倚霞阁了。到那时,也只能随着蓉哥媳妇并他房里的姨娘丫鬟回去。
再怎样,也不会在倚霞阁闹出动静,更闹不到宝丫头的床上去。
薛姨妈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好。
不过尤二、尤三也是有眼力见的。尽管尤老娘多有交代,想着与东西两府的姐儿们多熟络,若能在蓉哥儿这里讨得好处自然最好。
只是稍稍瞧了珍大奶奶的脸色,尤家二位姑娘顿时携手起身,道:“今儿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姐妹先送几个姑娘进大观园,便也该回去歇息了。”
桌上的尤氏听了这言,脸色稍有动态,亦款款起身道:“你们今儿也喝了酒,哪里还能送她们。我找几个知事的婆子一一送进院里,她们在楼上热闹继续热闹着,也不需得等她们。”
探春等人听了这些对话,也知薛姨妈不得回了。
于是又朝林黛玉瞧去,却见着林姐姐还做蓉哥儿身边,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一时间,便是探春这等聪明人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搅。
倒是湘云近来同黛玉走得近,直爽说道:“你回不回?你要回了,今儿我住你那罢,也好夜里说上一宿话。”
“这……”
黛玉暗暗蹙了眉,呆湘云就不能长一点眼力。方才才和宝钗说好的,宝姐姐许诺给自己与蓉哥儿创造机会。今儿要走了,岂不是都白费了。
黛玉缓缓扭头过去,回道:“宝姐姐先前还留我了,不晓得今儿我怎这般讨喜了。只是先应了姐姐的,只能以后寻了机会请妹子到潇湘馆住上几夜赔罪伺候了。”
哎呀呀,这一个个的。
倚霞阁到底是个什么稀罕地,一个个来了竟然都不愿走了。
探春见史湘云脸上苦恼,笑声拉上道:“宝姐姐不往蘅芜苑去,林姐姐不回潇湘馆。你要不嫌弃,跟我过去睡?咱们也热闹。”
宝钗见了,亦笑着起身与史湘云说好话。许了一堆空口承诺,倒也将探春、迎春、惜春、史湘云、尤二姑娘、尤三姑娘送下楼去。
一并下楼的,还有尤氏。
熙熙攘攘一众人,个个打着灯笼。前后都有数个婆子领路,姑娘身边又各有丫鬟作陪。这样一群人打倚霞阁楼下出去,竟像是暗夜里的一条火龙摆尾游动着。
期间,尤氏倒邀了惜春留在东府住一晚。
奈何惜春只是摇头拒绝,紧跟着身边婆子丫鬟,脚步片刻不停。
如此,尤氏也只能瞧着她们一路向西北而去。
尤二姑娘、尤三姑娘也在这是向尤氏问好告退。
尤氏唤住两人,要银蝶拿出一些银子来。说道:“凤丫头知你们住府里,才请了你们过去热闹了。也没料得你们还送礼凑份。在宁国府里哪还能让你们破费了,这些银子是从我体己里拿的,你们且收下罢。还有两月便入冬了,多置办携衣物也好。”
尤二姐、尤三姐对视一眼。尤三还有犹豫,尤二姐倒是灵活换手提了灯笼,说着感谢从银蝶那手了银子。
尤三姐见此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唤了声:“谢谢大姐体贴。”
两人也只好当下回去了。
路上,尤二姐还乐呵呵着高兴得了银子,道:“这些银子比咱们送出去的多了好几倍不止了,要是他们家多办几次酒宴,咱们姐妹俩也富裕了。”
尤三姐却幽幽叹气,道:“这些银子姐姐收着罢,也莫要交给了母亲。既然姐姐不愿嫁到张家,只管请人拿了这些银子送张家去,将原来的婚帖换来。”
尤二姐道:“平白给张家这么多银子,多划不来。要我说,只要他们家里有一个愿意出头的,咱们一钱银子也不必花,便能稳妥和张家断了亲。”
尤三姐道:“银子归银子,人情归人情。出头的人情又该拿什么换?往年珍大爷在时,他倒是能帮得我们。可是……姐姐难道不知珍大爷帮咱们,还不是想着索咱们的好处?”
尤二姐道:“咱们有什么好处值得珍大爷惦记的。”
尤三姐却也说不出话来了。贫穷的尤家,值得让曾经的珍大爷惦记的能有什么东西?尤二姐想不来,尤三姐也理不清。
或许只有尤老娘清楚,然而尤老娘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她们姐妹真相,甚至还会用歪理说服她们照老娘的意思做。
就像今年来宁国府,就像这次热情的送礼凑份。
全都是老娘的意思。
其实她们内心或许能猜得一些,但又不确定。因为她们始终相信,老娘不会害自己。款且宁国府里的锦衣玉食,是她们亲眼能见着的。
年纪稍小的姐妹,在内心深处难道就真的没有羡慕过?看着两府的姑娘前呼后拥,出行皆有婆子丫鬟伺候。便是那姑娘身边的丫鬟,一个个也光彩夺目比许多人家的姐儿过得还好,自然也比她们姐妹过得好。
尤三姐在心底幽幽叹着: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或许真的抛下一切也值得的了。
尤二姐轻轻推一下,道:“想什么了。”
“没什么。”
尤二姐回头看去,隐约还能瞧得太太尤氏与婆子丫鬟们手上灯笼的光亮。轻轻道着:“你瞧她日子多快活,同样是姐妹,咱还能比不上她?娘亲说得也没错,咱们比她更年轻,更漂亮。随随便便挑个大户人家不难。哪怕就在这贾家里找一个,这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尤三姐再不说话了,耳边传着尤二姐一遍一遍重复的点钱声,沉默着提着灯笼往前走。
倚霞阁的夜景阳台上,因为少了一大批人,稍冷清一阵子。
却又因王熙凤东拉西扯要人喝酒,场面再次热闹起来。
林黛玉一手扶着太阳穴,蹙着眉头道:“蓉哥儿扶我到旁边罢,今儿的酒上头了,得吹一吹风。”
蓉哥儿回头瞧了眼紫鹃,却听得紫鹃小声道:“请小蓉大爷帮扶一侧。”
这还能说什么,扶呗。
薛宝钗却暗暗皱起眉头,无奈瞧着被几人围着的母亲。今儿好好的计划,竟被母亲坏了一半。她还想着夜里等林黛玉与蓉哥儿聊完,要蓉哥儿上楼来陪陪自己了。
看今夜情形,只怕这想法得落空了。
桌上的蓉大奶奶见了黛玉样子,忙走来问:“可要紧不?大爷且送林姑姑到隔壁歇息罢。不是说三楼还留着一个空房间,大爷在房里陪林姑姑说会话。我和她们再热闹一会。”
林黛玉疑惑瞧了蓉哥媳妇一眼,脸上也泛起羞来。当初她与秦氏关系也是极好的,后来因为蓉哥儿,她们两人反而渐渐生疏了。
如今听着秦氏说的话,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她就一点也不吃醋吃酸?
林黛玉心里狐疑猜想着,稍稍垂着脑袋,感觉没什么脸面看秦氏。
蓉大爷也诧异看可卿,这些妮子今儿的状态都有些奇怪。往日里还觉得可卿是在说笑,今天才见着了什么叫做把自己家老爷往其他女人身上推。
这种事情也就平儿做过。
别人莺儿、素云都是扶自家奶奶姑娘的。
不做多想,念着先送林黛玉回房歇息。小黛玉身子可不好,蓉大爷找紫鹃道:“去问问还有素淡的汤么?给你家姑娘盛一碗来。”
紫鹃听了顿露欣喜,连连点着脑袋放开黛玉的手儿,全由蓉大爷扶着姑娘。
这丫头找汤去了。
“腿儿有些乏力,先站一会吧。”黛玉蹙眉道。
才走几步。蓉大爷朝前面看去,房间也不远,再走几步也到了。然而他却感觉这小妮子似乎真的站不住脚,左歪右斜,似要摔倒样子。
蓉大爷也没想这么多,伸手从黛玉腋下绕过去,身子稍蹲一把将这轻盈的身躯抱起。
“姑姑勿怪。”
“蓉哥儿嘴里好大酒气。”
“……”蓉哥儿低头瞧得黛玉小妮子歪过脸,竟扯着他衣裳当口罩了。无语,又郁闷。
然而蓉哥儿却想错了。
什么酒气大,都是林黛玉的借口。她乘着感受着蓉哥儿怀里温暖,正在偷笑了。撇过脸用蓉哥儿衣裳挡住嘴角,只是单纯为了掩盖脸上的笑意。
她心里暗暗想着:蓉哥儿的双手胸膛都还温暖,好舒服。
进了房间,黛玉才又拉上脸来。清冷道:“将我放下罢。”
“嗯,姑姑扶着点。”
小黛玉在这个时候倒也乖巧,双手揽上蓉哥儿的脖子,双眼紧瞧着蓉哥儿的下巴与嘴角。
那里有胡子了。
“蓉哥儿,陪我说说话吧。”
“紫鹃姑娘还未回来,自然要在这里陪着姑姑。”
“还记得扬州的那一夜吗?”黛玉却不搭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那夜的景色倒与今夜相似。”
额……
“姑姑只怕记错了,那也明月当空,月明星稀。”蓉哥儿直接回道,“今儿月初,可瞧不见那夜的月亮样子。”
“是吗?倒是未曾留意。蓉哥儿开窗,让我瞧瞧夜色罢。”黛玉听蓉哥儿还记得那夜的情形,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意。又暗责蓉哥儿,明明什么都记得,却又什么都当作不记得。
女人的心,一窍连着一窍,窍窍相通。
待紫鹃轻声轻脚走来时,偷偷瞄了房间里一眼,只见着自家姑娘依偎在小蓉大爷身上,两人瞧着窗外发呆了。
她没见着小蓉大爷脸上的无奈,只为姑娘黛玉开心去了,也不进去打搅。
好一会,蓉哥儿竟发现黛玉就这般睡着了。轻轻扶着她躺下,出去后,却瞧得夜景阳台上竟空无一人。
“人都去哪里了?”
“怎么连个丫鬟都见不着。”
蓉大爷瘪了瘪嘴,这是直接将本大爷给遗忘了?在三楼转悠一圈,倒在楼梯口见了平儿。
第326章:倚霞阁里惹尴尬
“大爷去哪了?”平儿笑着拦住在楼上左顾右盼的蓉大爷。
蓉大爷嘿嘿笑道:“才一个转身的功夫,怎么人儿全不见了。你家奶奶和姑娘们散了?”
“散了,大家久等大爷不来,还以为大爷离开倚霞阁回院里了。”平儿打趣说道,“蓉大奶奶还担心着大爷喝多了回去贴心人照顾,也急急领着香菱她们赶了回去,说不得这会前边几个院子里都在热闹寻着大爷身影了。”
蓉大爷岂会信这些,谁都晓得大爷与黛玉在三楼空房间里,真要寻他只需进房间看一眼便行了。不过……蓉大爷今晚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适合留在这里,到底有个薛姨妈在楼里,万一动静太大被薛姨妈听了去。
“既然她们都回了,我也先回去罢,省得她们几个在半夜里一通好找。”蓉大爷违心说着。内心里还是不想走,其实在这特别的日子,他挺想给凤姐儿一个极其特殊的生日礼物。
如果薛姨妈不在,还能给宝钗小妮子也送上一份大礼。
可惜,可惜,叹叹。
平儿朝楼下瞧了眼,确定无人过来,方才小声说道:“你回去作甚。奶奶特意留了珠大奶奶在楼里,大爷就不想着在此间歇息一晚?”
什么意思?
特意留了珠大奶奶?
蓉大爷琢磨着平儿的话,虽一时半会解不出其中意思,倒也确定王熙凤这妮子确实是在弄鬼搞事。又恐平儿是王熙凤召来试探的,嘿嘿笑道:“大婶婶留这边便留这边,与我何干。”
只见平儿脸上露出不信表情,蓉大爷又道:“今儿有大婶婶与薛家姨太太在,我在此留宿实在不便,还是回去的好。”
平儿回道:“哪有什么干系。”
蓉哥儿翻着白眼道:“还有这么多随身丫鬟,阁楼里才几个住人的房间,只要今夜要排了满了。”
“倒也简单,不过是让她们互相挤挤。再不计,我与小红空出二楼的房间来,留给珠大奶奶主仆。还有住不下的,只管往楼下去。楼下左右两个房间,一个虽没收拾,一个也空荡荡没程设,给丫头们住还能嫌弃不成?”
“那我住哪?”蓉大爷没好气道。
平儿回道:“大爷留下了,自然是睡奶奶房里。我只管拿了席铺在地上将就一夜,小红与其他丫鬟一并睡下楼也不是不行的。”
“这算什么法子。”
平儿道:“今儿本就挤得,楼里的丫鬟多数要睡楼下,不能陪着主子了。林姑娘身边的紫鹃也找拿了东西上去,便在林姑娘床边铺席睡下。宝姑娘房里留得一个睡地上的,其他丫鬟全得睡楼下去。”
蓉哥儿撇着嘴道:“这阁楼里,又不是没房间,怎么就没早收拾出两个来。”
平儿翻着白眼道:“哪能收拾得出来,一楼二楼倒是多有两个房间。一楼放了重物杂物,二楼的,全是楼里日常要用的。还有大爷和奶奶不少贵重稀罕的物件,哪里是能动的。”
“那我还是回去罢。”
“回去作甚。”
蓉哥儿伸手挑起平儿的下巴,笑道:“还不是体贴你,地上哪是人睡的,虽铺了垫了东西也难保不睡不病来。”
平儿道:“大爷今儿不留这里,我还不是得睡地上。”
“哎哟哟。”蓉大爷轻笑着将平儿扯了过来,一掌拍着这小妮子的匀称有肉的丰厚处。哼道:“莫以为我不知,平日我不在时,你没少与你家奶奶同睡一处。还想着哄我了,往常你们能一并睡着,今儿难道还不成了?”
平儿被大爷说穿,脸上臊的很。也不好反驳,确实偶尔有时候会被奶奶叫进房去。
蓉大爷款款说道:“若是只有宝钗住这里,倒也无妨。珠大奶奶与薛姨妈在这,到底还得顾虑避嫌。”
“大爷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也晓得忌讳避嫌了。”平儿轻笑一声,仰起头来也不管身后那只作怪的大手,轻声道:“大爷能想到的,奶奶与大爷一颗心,又岂会想不到?奶奶差了我上来,便是先当着薛家姨太太她们的面送大爷回去,等她们全上了楼进了房。哪里还知道大爷在不在阁楼里。”
“……”
这算什么操作。蓉大爷挑了挑眉毛,倒也好奇王熙凤到底在计算什么。
两人款款从三楼下去,只见着几个娘们坐在二楼中间的厅里,熟络聊着什么。蓉哥儿招呼了一声,她们反而都停了声音。
一个个将目光扫来,让蓉哥儿好不自在。
他倒是瞧得珠大奶奶此刻是几人里最不清醒的,红着脸儿与王熙凤携手靠一起,十分亲密模样。宝钗却是欲言又止,张了张也不知道这妮子想说什么。
偏薛姨妈跟防贼一样盯着他。
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了,我又不是那种色中恶鬼。放心吧,不得冒犯您。
蓉哥儿讪讪行礼领着平儿下了楼。
才到一楼,似乎……
只闻得天空轰一声巨响。
夜色里,倚霞阁外满林的树木都在瑟瑟颤抖,在沉沉夜色中发出潮水般的响声,似乎这一下要将整个天穹都吹落下来。
蓉哥儿快步走到门外,仰望着乌黑的天空。
俊朗的脸庞上露出无奈的笑容,深邃的双眼已看不见天上那闪亮的星辰。
只见在倚霞阁灯火光亮下,飞过一片片惊慌失措的鸟儿,似乎是感觉到了云层中恐怖的雷电一般。
“靠,天意吗?”蓉大爷吐槽一声。
身后的平儿也快步走上来,震惊仰望着夜色。冰凉的雨点滴落进她的眼中,打湿了平儿那长长的睫毛。
“下雨了,得要下大雨了。”
九月的雨,说下就下,从来是没有太多预兆的。再一阵风来,吹弯了灯火光明下的树枝,甚至吹弯了光线,让夜色更加模糊起来。
顷刻间,大雨夹着狂风卷席大地。狂妄的雨滴嚣张地打在倚霞阁的窗户上,幸得王熙凤命人将所有窗户都换成了玻璃的,倒也能在这里听的噼里啪啦一阵美妙声音。
蓉大爷瘪了瘪嘴,道:“倚霞阁里应是有伞的罢。”
“防雨的玻璃灯笼和伞,都是有的。”
“拿了,咱们走罢。”
“天气这般,再出行,实在不便。”平儿不为所动说着,笑声道:“今儿只能委屈大爷住在楼下了。”
平儿这妮子似乎很开心。
蓉大爷正犹豫着,楼上倒也走下两个丫鬟来,正是薛姨妈身边的。只听丫鬟们说道:“太太说外面大雨一时不得停,小蓉大爷这时回去多少不便。楼下既有房间,若大雨不停,小蓉大爷便在楼下歇息一晚罢。”
蓉哥儿诧异看着这两丫鬟。
反观平儿似乎早料到了,她道:“姨妈特意唤了身边人来,便是表明特别时间,因特别对待。虽在一楼里,这楼上楼下也算隔着地,每个房间都有门了。要得什么紧?昔日送珍大爷灵柩往铁槛寺时,大家不也这么住着?”
“……”蓉哥儿不是不懂薛姨妈的意思。王熙凤都没叫林红玉下来,反是薛姨妈身边人下来就说明了一切。
蓉哥儿拱了拱手,与薛姨妈的身边丫鬟说道:“今夜倒是委屈姐姐们了。”
【作者云】:‘蓉哥儿卸甲怡红院’文字失稿已寻回,且在此展示部分已作证。下面所贴失稿,稍后修回该章原文。
【作者再云】:已寻失稿将不再原文正文中发布。下面所贴失稿,稍后修回该章原文。
且说当日蓉哥儿随了贾宝玉入了怡红院内,远远瞧着麝月与袭人两人在说着什么。见了他们过来,两个丫鬟连忙收声,柔媚娇俏的袭人暗暗红脸瞧了小蓉大爷一眼,又无奈地朝宝二爷点头。
贾蓉不知她们做什么鬼,走近才听袭人柔婉声音与麝月说话:“快去准备罢。”
蓉哥儿亦未曾放在心上,等进了房间坐下,方才静看宝玉要耍什么花招。
只见着袭人紧跟着进来,脸上还有为难神色,唤了房里几个丫鬟下去,又换几人来。随之,花袭人自个也出去。
迷惑。
蓉哥儿非常迷惑,就像是亲眼见着宝玉在摆一个劳子迷魂阵。
还来不及思忖琢磨,他便被宝玉亲络携上手儿。耳边传宝玉的声音,“听府里人说,蓉哥儿在城外又另寻了一地给兰哥儿做习射之用。”
“嗯?是有这么一件事,原来计算是在后街开地的,奈何后街拥挤。城外庄上又隔得远,到底不便。所以两府出钱在近城寻了新地,做义学骑射练习。”蓉哥儿诧异回道:“怎么宝叔也有兴趣练习骑射?”
“偶尔骑射倒是乐事,日日如此,我耐不住烦。”宝玉讪讪笑一声,瞧着外面袭人、晴雯、麝月、秋纹等人过来,后面还跟着碧痕、春燕、芳官等几个小丫鬟。
蓉哥儿暗下感慨一声,好大阵仗,怡红院几个主要丫鬟都来全了罢。来不及思索,便见碧痕献茶来,并扭着细腰摆着并不丰硕的……
做作。
像是特意在学着妩媚,却又没学得到位,装出了一股子风尘。
这会子,贾蓉心里全明白了。好个家伙,宝玉这等货色还想着给大爷下套了。碧痕模样虽然标致,可即便不学着献媚出一个风尘来,也不和蓉大爷的口味啊。
“放下罢。”蓉大爷轻声说道,却见碧痕发下茶水还不离开,紧跟在旁边,双眼眼珠打着圈不知在想东西。
蓉大爷也不留意这个丫鬟,转头同宝玉说道:“宝叔整日呆在怡红院里也不是事儿,倒不如与义学子弟一并骑射对身子也好。”
“蓉哥儿先喝茶。”宝玉嘿嘿笑着。
贾蓉也确实是口渴了,先前在蘅芜苑里被宝钗好一顿造作,早就是口干舌燥。提盏喝茶牛饮尽,只觉沁香甘甜。
旁边碧痕也乖巧,忙着续上。
正喝着,却听隔壁袭人与晴雯争吵。
一个说着:
“好好的,又怎么了。可是我说的,偏到节骨眼上总有事故。”
另一个又道:
“姐姐既会说,就该自个过去。自古以来就只你一个人会服侍爷的,何必将人家请进来,做出这等下流事。害了爷的名声,还连累了咱们下面做丫鬟的清誉。”
“都是为了爷好……”
“姐姐一心为爷好,昨儿才挨窝心脚。我们不会服侍的,到明儿还不知是什么罪了。”晴雯刁钻利落的声音直穿墙壁,从里面屋子传来。“碧痕这放荡浪蹄子,她倒是如意。我清清白白的人儿,怎就遭天谴的进了这么一个地方。咱们花姐姐不如请了太太,将咱安排到其他姑娘房里去,省得在这坏了你们好事,又连累污了我清白。”
“说得什么话……”
外面蓉哥儿听得直皱眉头。
宝玉讪讪笑道:“蓉哥儿莫管她们,她们两人是前晌吵完,后晌便好如亲姐妹。”
蓉哥儿好奇朝旁边碧痕看去,见着这丫鬟羞红着脸,显然也听着了晴雯骂的。
碧痕羞着嘴硬道:“小蓉大爷莫要这般瞧人,大爷先喝茶罢。”
说着碧痕扭一下身子,竟主动端起茶水来奉上。
“哎呀……婢子真是该死的,竟一个不留心将茶洒了。小蓉大爷没烫着罢?衣裳污了没有?”碧痕惊道。
宝玉亦惊着,叫道:“怎这么不小心,你领蓉哥儿到隔壁换下衣裳,清洗了污秽。”
“不必了,不必了。”蓉哥儿摆着手,他很怀疑碧痕这妮子是故意的。
因为……
小蹄子这会趁乱在大爷身上好一顿瞎捣鼓。茶水也不烫,是温的。又没洒腿上去,碧痕怎么就双手乱擦了。
还那般专心……
碧痕手上的每一下,都能让小蓉大爷……
哪个受得了,偏宝玉还饶有兴致瞧着,那家伙双眼更是有兴奋神采。
蓉哥儿在心底骂一声,原来是打着这样算盘,只怕小瞧了我。
无聊……
他道:“不必麻烦了,我先回东府收拾。宝叔若还有事,可去东府找我。”
蓉哥儿还没起身,宝玉便着急来拉了。
碧痕更是暗暗倾着身子,用胳膊臂膀在蓉大爷身上乱蹭。她的那只手儿愈发不老实了……
第327章:呆霸王遭苦打
房间的门虽然开着,蓉哥儿却停在门口未进去。越看平儿的神情,越觉不对劲。
有阴谋。
“大爷还等什么了,待会奶奶可等急了。”平儿一边催促,一边偷笑。“前儿的时候,奶奶喝多了酒,还当着众人的面乱摸。可是害人丢了脸,竟把我当成大爷了。”
“还有这等事?”
蓉大爷有些不太相信。这种事绝对不是王熙凤能做出来的,况且……凤姐儿酒量是那般的好,下楼前瞧她样子哪有半点醉意。
蓉哥儿伸着脑袋朝房里探去,确实见着里面躺着一人,身上的被衾盖着也没能阻止她在那里乱动。
“进去罢。”
大爷听得平儿嗔一声,只觉背上传来一股推力,顿时便进了房里。耳边再听得平儿道:“好生照顾奶奶,我在门外守着。”
真是个懂事的姑娘。
瞧着房门款款被平儿带上,蓉哥儿嘿嘿一笑。王熙凤这会都躺下了,还能有什么阴谋不成?轻手轻脚走去,到了床边悄悄掀起衾子的一角。
嗯?
不对。
“珠……宫裁?”蓉大爷睁大了眼睛,瞧着上头躺着的神色迷离之人哪里是王熙凤,分明就是珠大奶奶李纨。
“蓉哥儿,来了?”
这边房里正聊着,外面平儿却含笑进了隔壁回王熙凤去。
恰此时,楼上薛宝钗蹑手蹑脚下楼,见得二楼厅内无人悄悄下了一楼。奈何此时,蓉哥儿房里亦是空荡荡不见人影。
“到哪去了?”薛宝钗蹙起眉头来,等了一会也不见蓉哥儿回来。心里渐渐生怨,气着:早说了一会下来,让他等着。他又不知跑哪去了!
莫不是去找凤丫头了?
【作者批:‘倚霞阁里惹尴尬’一回近万字因好友‘舒有羣’借阅而残失,仅有残稿留于好友家中,待他日与好友改阅作补他处】
翌日清晨,蓉哥儿躲在房里不敢出来,外面没了动静方才鬼祟探出脑袋。
左右打量一眼,宝钗和薛姨妈应该是回去了吧。
“蓉哥儿在这作甚了?”
突然的声音将蓉哥儿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更是一惊。只见着薛宝钗面容红润有神采,旁边薛姨妈却精神萎靡。
他只扫了一眼,便不再朝薛姨妈看去,不知是避嫌还是回避什么。咳两声道:“倒也没什么事儿,瞧着外面雨停了,计算回衙门一趟。”
宝钗眼里含光,倒也忍不住小女子姿态,温柔道:“雨天道滑,蓉哥儿要牵马小厮稳妥些。”
“咳……嗯。”经过昨夜的事情,蓉大爷在薛姨妈的当面实在不好和宝钗说太多话。没说得几句便跑回宁国府后院找香菱好好清洗一番,待得神清气爽同香菱一并食了前晌才出府去。
“蓉哥儿。”
才到水利营田府外,蓉哥儿的马车便被人拦了下来。拦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碰面的太子殿下小三爷。
蓉哥儿急忙下车,行礼道:“臣见过殿下。”
“咱们叔侄莫要这些俗礼。”太子殿下呵呵笑着,紧紧携上蓉哥儿的手臂,道:“等你好一会,也不见你人。还以为你今日因昨夜的大雨不来了。倒没想正计算去宁国府寻你,你倒出现了。”
贾蓉总觉得太子殿下的热情有些虚假做作。不过他的脸上从不对此有任何的神情表示,同样勾着一抹灿烂笑容,道:“小三爷今儿是特意来寻我的?”
小三爷道:“早两日便听说了水利营田府的水稻收获颇多。一直想着过来瞧瞧,这可是社稷根本啊。”
蓉哥儿暗暗揶揄道:“听闻太子妃临盆在即,小三爷还能到城外衙门来关心粮食,实在是大燕之福。”
小三爷呵呵笑两声,似乎便不想在此话题多说,一个劲问着关于水利营田府的一切。
蓉哥儿倒也没藏私,一些不痒不痛的内容全如实答了。
小三爷突然问道:“农书可编好?”
嗯?
这家伙不会是来摘果子的吧。蓉哥儿干笑两声,农书的事情可是皇帝和十三爷都清楚的,太子想摘也摘不掉啊。
“大概内容已编成,其他还需精修验证。”蓉哥儿模糊回道。
小三爷点了点头,诚恳道:“蓉哥儿在农书编撰上遇到任何难事,只管来找本宫。这等利于社稷之大事,本宫定鼎力相助。”
“臣谨记。”
蓉哥儿既不愿与太子走得太近,更不愿交恶。
倒是小三爷颇为不满蓉哥儿这态度,打趣道:“咱们未免太生分了。遥想昔日,你我二人在万花楼中把酒言欢,可不是如今的样子。说来,蓉哥儿近些年可有那位羡梅姑娘的消息?”
羡梅,不就是所谓圣教白尊座下的将使?
蓉哥儿不正经笑道:“莫不是小三爷对那羡梅姑娘念念不忘?倒是可惜哟,早年间倒有过听闻,那羡梅姑娘自己摘了牌子不知去向了。”
“那消息本宫亦听说了。确实可惜了这么一个妙人,本宫当初还记得羡梅姑娘待蓉哥儿不同,还有过帮忙赎身送与蓉哥儿的想法。唉……可惜可叹。”
呃……
幸好只是想法,不然当初宁国府可就真热闹了。蓉哥儿轻轻笑着,拱手道:“多谢小三爷厚爱。小三爷只怕不知,臣侄媳妇最善妒嫉,羡梅姑娘若进了宁国府反而是平白害了这样一个妙人。”
“你家媳妇也……”小三爷诧异说了一半,又觉失言硬生生将后面的咽了下去。叹息道:“这些年委屈蓉哥儿了。”
“不委屈,家里还算和睦。”
蓉哥儿瞥眼打量太子殿下,他怎么也不太相信太子妃是个善妒的。那太子妃的父亲可是前任漠蒙节度使李保宁,那李家可是新贵大族,这样人家的姐儿该是知书达理的。
最关键的是,李保宁几年前已逝。李家其他兄弟,也多离世。原来唯一在职的也仅剩太子妃的伯伯,现任总理事务大臣,却也因去年与厄罗斯交涉边界问题相厄方泄密,导致大燕丧失部分领土而遭非议。
小三爷叹了两声,道:“倒是羡慕,往后得多找蓉哥儿学习才是。”
蓉哥儿讪讪笑两声,也不做答了。这种事,如果不是旁边没人,蓉哥儿定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太子殿下在水利营田府待了一个晌午,东问西问打听了一堆,蓉哥儿也没弄清这家伙的目的来。
又过两日,蓉哥儿某日回府倒听了了府里一些动静。
王熙凤哼道:“他们主意想得好,要我帮忙给老太太说将鸳鸯嫁给大老爷。这等蠢事,我哪里会去做。人人都瞧得我在家里得意,谁又晓得全是在老太太跟前孝敬来的。要没说通老太太,我岂敢一直不搬回去住?他们几个没心眼的,连我站谁都晓得要唤我去卖力。”
蓉哥儿诧异道:“要说鸳鸯模样虽然也标致,在西府里却也不是拔尖的两人。赦太爷怎么就瞧上她了?”
“大老爷怎会是瞧上鸳鸯的色,是瞧上老太太的钱袋子了。”王熙凤哼一声,骂着:“好个没羞的。”
“别气了。”蓉哥儿安抚道,“老太太知道了没?”
王熙凤哼道:“等明儿就知道了。那边又得好一阵闹腾。”
“咱们也不去管他,他们爱怎么闹便怎么闹罢。”蓉哥儿没心没肺说道。
“岂能让他们这样闹。”王熙凤脸色不善道。“如今大老爷是瞧着二老爷不在京里了,家里只有他一个做大的,于是动了管家的心思罢。他要纳了鸳鸯,西府还不得他插手管着去。”
“与咱们也没关系。”
“哪里没关系。”王熙凤突然深处手指来,纤细白嫩长长的手指戳在蓉哥儿脑门上,气道:“亏别人都说你心里窍儿多,怎么这些事也像不明白。西府都是不成器的,如今家里有了你,西府那边的外事也能管着。”
王熙凤咬着牙道:“没了大老爷他们插手,宁荣两府还不是听咱们家做主?老太太虽然是长辈,她到底是只能管着内宅,外事全都插不上手。大老爷是想从你手中抢权力啊,哪能没关系。”
凤姐儿是权迷吗?
这也算权力?好像……
也能算是一种吧。
“好媳妇,你真是聪明的。”蓉哥儿嘿嘿笑来,自己以前一直想着外部,却没怎么想过两府内部问题。以前只想着如何防贾赦,却没想过直接制止或管控贾赦。
在宗族社会待久了,他娘的大脑思维都僵化了。
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候还没王熙凤这个爱算计的小妮子看得透彻。
蓉哥儿笑道:“要不,明儿我也去西府瞧瞧这场大戏怎样唱?”
王熙凤眉毛议一挑,斜着眼珠子露出一片眼白,猜疑道:“你该不会连鸳鸯的主意也想打吧。”
“咳咳……当你家大爷是什么人了?”蓉哥儿真被王熙凤给搞无语了,天地良心,他对鸳鸯可真没什么感觉。毕竟论美貌,鸳鸯比不上蓉大爷身边的任何一个。虽然鸳鸯办事利索,可他身边的并不缺办事的人。
只是想着过去打击一下贾赦,顺便尝试去西府管一管事情,瞧瞧老太太与其他人的态度。
王熙凤道:“鸳鸯的事与老太太牵扯大,你就莫要出头了。其他事情过去管一管还好,毕竟鸳鸯也是西府内宅的。”
两人细细聊了一通,方才胡乱歇下。
到第二日,蓉哥儿早早回来打听。
才知,果然闹了一个大阵仗。
不过他却不是从王熙凤口里听的,反而是从贾琏那里听来的。
蓉哥儿好奇问道:“后来老太太如何治得大太爷?”
贾琏羡慕回道:“老爷打老太太那拿了几百上千两银子回来,顿时便将纳鸳鸯姑娘的事情忘得干净了。”
蓉哥儿狐疑看着这家伙,问道:“莫不是你也动心了?”
“嗯?没……哪有的事情。”贾琏忙摆着手,苦道:“她们内宅的娘们瞎打趣,怎么蓉哥儿也胡说上来。鸳鸯已立了誓言终生不嫁,老太太才放过她的,这种玩笑开不得。搞不好,要弄出人命。”
谁说的是这个事情。贾蓉当然知道,这个不管谁打鸳鸯主意,都是害人害己。不仅要害得鸳鸯丢了性命,还要自找一通不自在。
蓉哥儿问道:“琏叔找我是?”
贾琏搓了搓手,讪讪道:“蓉哥儿也晓得我家里是怎样的情况。在府里又没几个经受银子的差事,凤姐儿又把她嫁妆全拿带走了。蓉哥儿可能借得……”
好家伙,这货是看到他老爹拿钱买女人去了,他也跟着心动了。
都是些什么狗屁事情啊。
【作者批:‘倚霞阁里惹尴尬’一回近万字因好友‘舒有羣’借阅而残失,仅有残稿留于好友家中,待他日与好友改阅作补他处】
后面稍后修改!!!
后面稍后修改!!!
后面稍后修改!!!
人变成恶魔需要多久?
这是一个没有问题的答案。
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恶魔,或者说,人就是恶魔。
只是更多的时候,披着人皮的恶魔会受到各种各样东西的牵制。如:名声、社会、法律、道德、家庭及利益等。
可是在某些情况下,脱离了道德、法律、利益等一切东西的制约,恶魔将为所欲为。
蓉大爷才跟随着两个丫鬟进了隔壁耳房里,老实乖巧的麝月便低下头来不知所措。
“姐姐既会说,就该自个过去。自古以来就只你一个人会服侍爷的,何必将人家请进来,做出这等下流事。害了爷的名声,还连累了咱们下面做丫鬟的清誉。”
“都是为了爷好……”
“姐姐一心为爷好,昨儿才挨窝心脚。我们不会服侍的,到明儿还不知是什么罪了。”晴雯刁钻利落的声音直穿墙壁,从里面屋子传来。“碧痕这放荡浪蹄子,她倒是如意。我清清白白的人儿,怎就遭天谴的进了这么一个地方。咱们花姐姐不如请了太太,将咱安排到其他姑娘房里去,省得在这坏了你们好事,又连累污了我清白。”
只见着袭人紧跟着进来,脸上还有为难神色,唤了房里几个丫鬟下去,又换几人来。随之,花袭人自个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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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演一出苦肉计
蓉大爷被请到薛家院里时,只瞧得薛姨妈坐薛蟠身边拭泪,好个心疼模样。再瞧炕头上躺着的那货色,面目肿破、青紫一块,虽无太大外伤却也短时日里见不得人了。
可怜见的,好个别致模样,怎么样子还有点滑稽了。
另一便的宝钗倒时脸上无恙神情,见了蓉哥儿过来,方说道:“可好寻得御医?他这样子怕得好几日出不了门了。”
蓉哥儿也是不知内情,好奇问了缘由。宝钗亦也说不出一二三来,只道:“被送回来时,人也不清醒。让丫鬟去擦了身子洗了脸,他才开口得说是被柳湘莲打的。想来是几人一处喝酒上头闹翻了脸,才这样挨了几下。”
这挨的可不轻。
还专门往人脸上打。
那边心疼孩儿的薛姨妈听了,紧忙走来,要蓉哥儿遣人将柳湘莲锁了来。
蓉哥儿皱起眉头,锁倒也能锁得。只是薛蟠与柳湘莲、宝玉等几人交往本就熟络,单因喝酒翻了脸便要锁人,倒也未免小题大做了。
宝钗听闻,忙劝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们一处吃酒,酒后反脸常情。谁醉了,多挨几下子打,也是有的。况且咱们家的无法无天的人,也是人所共知的。妈妈不过是心疼的原故,要出气也容易。等三五天哥哥好了出得去的时候,自然备个东道,叫了那个人来,当着众人替哥哥赔不是认罪就是了。如今妈妈先当件大事告诉众人,倒显的妈妈偏心溺爱,纵容他生事招人,今儿偶然吃了一次亏,妈妈就这样兴师动众,倚着亲戚之势欺压常人。”
薛姨妈听了,道:“我的儿!到底是你想的到,我一时气糊涂了。”
宝钗笑道:“这才好呢。他又不怕妈妈,又不听人劝,一天纵似一天。吃过两三个亏,他也罢了。”
薛姨妈点了点头,倒抬睑瞧了蓉哥儿一样,稍尴尬回身瞧儿子去了。
蓉哥儿亦再进房中,只见得薛蟠躺在炕上已醒,嘴里嚷着:“去拆他的房子,打死他,和他打官司!”
薛姨妈喝住下人,好生同薛蟠道:“湘莲一时酒后放肆,如今酒醒,后悔不及,惧罪逃走了。”
自此,薛蟠已不再说得什么。只是瞧了蓉哥儿过来,神情羞愧连忙转身过去,将脸面着内里,留着宽大后背朝着众人。
蓉哥儿见此,与宝钗道:“虽不是什么要险的伤,但亦得要太医好好瞧瞧。近来倒是识得两位太医院的供奉,我已差人请去。喝上几副药,再拿些东西摸了,三五日应当好得。”
宝钗点了点头。
薛姨妈倒是未回头,只传得声音道:“劳蓉哥儿走这么一趟了。”
蓉哥儿讪讪回道:“姨太太如此说得,倒是生分了。”
薛姨妈却也不回了。只是背向着蓉哥儿,不知想起什么,脸上悄悄了显露一抹尴尬红晕。
尴尬人惹尴尬事,蓉哥儿在这边也不自在。本倒想多与薛蟠这个远房表叔兼大舅子好好聊聊,奈何薛蟠躲着不敢正面见人,薛姨妈又在当场。
蓉哥儿亦悄悄同宝钗说了两句贴心暖语,只找接御医的借口离开了。从薛家院子的后门进了荣国府里,还未多走,便见了宝玉猫身一隅。
“蓉哥儿可是从薛家过来?蟠大哥情况如何?”
蓉哥儿好奇问道:“宝叔为何在此?”
宝玉身上亦带着一股子酒味,讪讪笑了下,回道:“今儿蟠大哥便是与我们喝的酒。”
蓉哥儿在见到宝玉的那一瞬间,便已经料到了。问:“倒是个什么事情?好好喝着酒,还突然打起仗来?”
如此,贾蓉才从宝玉的口中得知事情原委。
原来近日因为柳湘莲计算离京,所欲宝玉‘攒局’请酒给柳湘莲热闹送别。哪里想得并未通知薛蟠,蟠大爷却寻人打听了消息,自顾自的寻了过去。
本来上次他们一行去庄上赖家那里接济时,柳湘莲便稍与薛蟠不合味,因此柳湘莲常常避着薛蟠。今儿见了薛蟠到来,湘莲瞧着宝玉的脸面,又想薛蟠是宝玉的姨表兄,也给足了面。
后来薛蟠入了席,倒也全是寻常喝酒事。一时提起柳二郎南行的事情,蟠大爷倒也不自在起来。偶耍几次无赖,也算得不伤大雅。
偏偏众人饮一番后,薛蟠越发难耐。只拿眼睛上下打量湘莲,心内琢磨的事情越想得越乐,左一壶,右一壶,并不用人劝,自顾自喝了又喝吃了又吃,不觉酒劲已到八九分了。
后来,柳湘莲倒是差人给了蟠大爷的一口信,约了城外一地。
却没想,等宝玉几人再瞧得已是挨揍后的模样。
蓉哥儿听了事情经过,却也只能无奈摇头。又问:“这么说来,他倒也算活该。那柳湘莲现在人在何处?”
宝玉紧张道:“湘莲打了蟠大哥后,知事闹大,又不愿累了我们于是早早离了京。”
“哪有什么闹大的。”蓉哥儿撇撇嘴。
这几家的名声真就烂成这样了?蓉哥儿以往只从王公侯府里听得他人对贾家印象,倒是没想白身百姓们面对公侯府会是如此心思。
薛家还不是侯府了。
“不管柳湘莲走没走,且让他放心,薛家不会追究他打人的事情。贾家亦不会帮忙害他,寻常小事,不需得如此严肃紧张。”蓉哥儿如此说道。
然而,他的内心却知道。越是没权没势的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就越是顾虑许多。柳湘莲因为害怕而立马离开,其实这种心情,他是理解的。
尽管想到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心里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痛快。
他这也是因为薛宝钗的关系,偏站了亲,没多站理。
然而,在这样一个社会里,对任何人来说,再得理也未必能讨得公正。柳湘莲害怕,其一直以来的贾蓉又何尝没怕过。
只是到了如今,才稍稍淡了那种惧意。
当日里,蓉哥儿请了御医供奉给薛蟠瞧了,确不严重。又幸得宝玉当日思绪复杂,又喝了不少的酒,竟也未想着拉蓉哥儿往怡红院走一遭。
如此,蓉哥儿也算保住了今日的几万万小东西。
才过两日。水利营田府收割称重早早完成了,农书的编撰汇总也进入了下一部分。然而,这日里,许久不见的段玉却亲往水利营田府将蓉哥儿召入忠顺王府中。
蓉哥儿瞧得今日忠顺亲王脸色不好,这种不好一部分因病,另一部分则是因心情。他讪讪道:“十三爷诸事放宽心儿,莫要因外面的杂事琐事恼了,保证身子才是要紧的。”
忠顺亲王冷哼得一声,招了段玉等人离开,甚至连身边伺候的几个內监也被打发出去。
房里门窗紧闭,不留一丝缝隙。当中竟只有蓉哥儿与忠顺亲王在场,再无其他人。昏暗的房间内,忠顺亲王面色更沉,低声问道:“你与平安州的乱党可有关系?”
“十三爷这话从何说起?”蓉哥儿的心里莫名一颤,脸上神色却丝毫不改,只呈着仿佛是第一次听说平安州乱党一般。
忠顺亲王紧紧凝视他,尽管如今的忠顺亲王已经十分消瘦,但那一双眼睛却依旧犀利有神。如鹰、如虎,锐气骇人。
只听得忠顺亲王款款说道:“当今命了都察院御史林如海前往平安州,今儿平安州传来快奏,平安州节度使府遭受乱党突袭,偌大一个院子竟烧了大半。连节度使都差点死在了他家小妾床上,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十三爷未免太瞧得起小子了。小子连一个平安州的乱党也不认识,如何能指使?再者,若贾家真有什么更大的罪证被平安州节度使拿着,此次都察的官员是贾家亲戚,只要他帮忙掩护一二便可。何须费这样大的力气?”
蓉哥儿委屈说道:“当时十三爷不在京里,小子得知平安州事情,进宫一五一十禀明了当今。贾家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就算有罪,也是被平安州节度使要挟的。哪个近日的事情是不是平安州节度使自己点火烧自家院子。”
自己烧自己家,这种事情很常见的。
忠顺王却不信他这鬼话,反而脸色愈发地黑愈发的沉,咬牙道:“好一个不认识乱党。当年扬州城里,盐课贪污的账簿是何人送你的?当年桃源县码头,你们贾家百余船天物是什么人帮忙点火烧的?”
蓉哥儿猛然一愣,睁大了眼睛看着忠顺亲王。这……忠顺亲王竟然……
耳边再听得忠顺亲王声音。
“当真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
蓉哥儿两耳嗡嗡作响,头上已经在开始冒冷汗了。不,不是已经。而是背脊早被打湿。手指早不由大脑神经控制,十根手指头格外僵硬仿佛虽是都会抽经。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想跪下,却又跪不下。
不能认,绝对不能认。
这样一个念头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响起,打死也不能认,除非忠顺亲王拿出实际证据来。否则,死也不认。
俗话说得好: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蓉哥儿的内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神经已崩紧如拉满的弓弦。
“混账东西,你莫要忘了。江浙总督孙鹤亭可是本王举荐给当今的,他如今正在江南修海塘,顺手察江南乱党一事。早些日子,孙鹤亭不是写了信给你?还说你与平安州乱党没联系。”
我靠。蓉哥儿心神一松。原来是孙鹤亭那家伙将江南的事情告诉了忠顺王了,他还以为是忠顺亲王对自己和圣教的事情了如指掌了。
蓉哥儿讪讪笑道:“小子倒是忘了这茬,终归是瞒不过十三爷的。当时小子也是没法子,那些乱党误认我是他们的明王,所以才将那账簿送上。后来天物的事情,十三爷亦知道。当时的漕运总督欺人太甚,小子总不能坐以待毙,然后眼睁睁瞧着淮扬几地的水利工程停滞吧?”
“所以你便与乱党合谋?”
“不……不是合谋,是小子……额。小子假借明王之名,哄骗了乱党帮忙上演一出苦肉计。”蓉哥儿嘿嘿笑着。
贾蓉如此总算明白了,天底下没有永不透风的墙,也没有绝对完美的计谋。再聪明的认,总有失算的时刻。
当日,蓉哥儿也觉得这不算自己失算。如果只是从孙鹤亭那里听来的,那远远扯不上与乱党合谋。再想着今日十三爷是闭门与自己问话,当下心里了然,顿没了方才那般冷汗直流的样子。
忠顺王的脸色亦渐渐好转,虽没好气地哼了声,却缓和问道:“明知他们是乱党,为何不当日拿账簿时,让诺小子带着水军将他们围了?”
“额……”蓉哥儿挠了挠头,干笑道:“当时小子被他们看守着,小子又无武力,小子更胆小。只想着拿了账簿立功便好了,抓乱党的事情留给孙鹤亭孙大人这般利害人物才好。”
“满足胡言,没一句老实话。”忠顺王淡淡骂道:“这些危害大燕,为祸百姓的乱党。见一个抓一个,碰一个逮一个才是。你既然找了乱党帮忙,更要想着将他们灭口,以绝后患。”
“额……这……”蓉哥儿哑口无言,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又听着忠顺王说道:“还在孙鹤亭是心向本王,他亦欣赏你的才干。否则……若是这是被他人查出,虽你只与乱党周旋,你只利用乱党。可到了别人口中,再经由转述书写,你便是与乱党合谋之人。更有甚者,你将被描述为乱党之首。”
这绝对是忠顺亲王交心的话。蓉哥儿听着竟听出一点的感动来。
十三爷真是好人啊。
贾蓉如此总算明白了,天底下没有永不透风的墙,也没有绝对完美的计谋。再聪明的认,总有失算的时刻。
当日,蓉哥儿也觉得这不算自己失算。如果只是从孙鹤亭那里听来的,那远远扯不上与乱党合谋。再想着今日十三爷是闭门与自己问话,当下心里了然,顿没了方才那般冷汗直流的样子。
第329章:圣教佛母小雀儿
蓉哥儿从忠顺王府出来,一颗心却渐渐的往下沉。脑海里还回荡着十三爷说的话,还有十三爷生气与叹息样子。
忠顺亲王真的病重了。
这种感觉不是因为看到忠顺亲王消瘦的脸面,而是蓉哥儿察觉了忠顺王府内异样的气氛,以及忠顺亲王易暴易躁又易叹息的情绪。
当一个目标远大的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时,最容易出现这般的表现。三言两语不合意便大发雷霆,生气之后又是一阵情绪低落的感伤。蓉哥儿太清楚了,今天忠顺亲王的样子和他前世家里一位亲人十分的相似。
前世的他没少被那位亲人怨骂,更没少听那位亲人絮叨。
未知的寿命变成有限的时间,谁也受不了罢。
蓉哥儿还未上登车,才刚出了忠顺王府,他的眼睛就红了。在这个未知且不熟悉的世界里,忠顺亲王是唯一一个让蓉哥儿敬佩的。加上忠顺王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恩待,一想到忠顺王走进了生命的倒计时,心里就说不出的憋闷。
他本以为自己在前世时便已习惯了离别,然而今生才呆这里几年,却能因忠顺亲王的病疾而触。
登车前,回身瞧了一眼忠顺王府的角门。长叹得一口气,方才上去。
牵马小厮问:“大爷可是回衙门?”
蓉大爷思忖得片刻,回道:“直接回府罢。”
今儿时间虽尚早,他却不想回水利营田府去,主要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营田府里专心做事的圣教农使。主要还是从忠顺亲王口中得知江浙总督孙鹤亭正在南方追剿圣教人员,其中贼首便是圣教白尊座下的商使。
江浙的信件送往神京需得几日功夫,如今那位商使只怕穷途末路了。想到这里,也说不上心底是什么滋味。其实如果商使不那么张扬,也未必会被孙鹤亭给惦记上。
不过商使被抓了也好,至少断了白尊一派的经营收入。
蓉哥儿轻笑一声,暗道着:李羡梅办事倒也利索,回去才多久便点火烧了节度使府邸。
又过几日,宁国府蓉大爷来往江南一带、平安州并黑山村等地书信明显增多了。其中究竟何事,外人却无从知晓。便是连宁国府里亲近之人,也不得而知。
只晓得近些日子,宁国府里偶有陌生丫鬟走动。
“憨丫头知道大爷在写什么吗?”小雀儿寻着香菱问道。
香菱回:“大爷的事情,我岂会晓得。”
“少装蒜。”小雀儿哼道:“别以为我不知,近来大爷连倚霞阁都去的少了,奶奶那里也少有留宿,独留你院里时间最多。难道大爷平日里就没说过的什么?”
“夜里闲聊时倒也问过我几句话,然而大爷又叫我痴呆的,没等我回就拉着不就寝了。”
“什么话?”
香菱异样瞧了小雀儿一眼,呆呆回道:“大爷只说对不住平安州的白尊夫人,不知道是该灭绝了她们,还是帮忙安顿。偏我是不知事的,哪里能给大爷解惑。倒听了大爷喃喃自语说,若是白尊夫人能逃过此劫,帮忙安顿也不是不可。”
小雀儿心里莫名的一紧,近些日子的预感竟然是真的。这……她急切问道:“大爷还说了什么?”
憨香莲怯生生摇了摇头,回道:“虽然大爷常叫我磨墨,大爷写的东西,我却是不去瞧的。只晓得这几日,大爷写了不少信送往平安州和黑山村。曾听提过一声,黑山村是个无人看管的好地方。”
黑山村?
小雀儿低头沉思。这地方她自是知道的,当日宁国府里闹出大阵仗,便和黑山村有关。只是那里曾是太祖皇帝与四王八公起兵后的自留地,是从建州、海西、野人女真三部手里‘抢’来的。
倒也说不上抢,当年大乱时间,太祖平女真之乱后起势。后来建功立业者,亦有不少的女真并蒙古人。
大爷为什么要说黑山村是个无人看管的好地方?
小雀儿沉思不解。
随后两日,小丫鬟愈发留意蓉大爷动静。直到某日听得蓉大爷在房内与人交代:“此信为金尊亲笔,只教白尊珍重。”
只听得这些,便见房里人偷摸出来。小雀儿也急忙躲去,待没见了影子才从暗处出来。小脸上神色挣扎,左顾右盼又抬头低头,不知所想。
展眼已到十月,薛家因有各铺面伙计内有算年账要回家的,少不得家里治酒饯行。内有一个张德辉,自幼在薛蟠当铺内揽总,家内也有了二三千金的过活,今岁也要回家,明春方来。
薛蟠心下忖度:“如今我捱了打正难见人,想着要躲避一年半载又没处去躲。天天装病,也不是常久法子。况且我长了这么大,文不文武不武,虽说做买卖,究竟戥子、算盘从没拿过,地土风俗、远近道路又不知道。不如也打点几个本钱和张德辉逛一年来,赚钱也罢不赚钱也罢,且躲躲羞去。二则逛逛山水也是好的。”
呆霸王同家里论了几日,又有宝钗助力,倒也说服了薛姨妈。
这日里,呆霸王请了琏二爷、宝二爷、小蓉大爷等,一来因此次远行不知岁月,只拖了三人多照顾薛家母女。又同蓉哥儿说了宁国府与薛家水泥事情,只管让妹子宝钗打理。
几人倒也喝了一个晌午时间。
只是蓉哥儿回府后,便瞧小雀儿神情怪异,本也未曾多想。
却听小雀儿道:“奶奶今儿在天香楼打理,请大爷过去。”
蓉大爷稍意味深长瞧了小丫头,也随她过去。到了天香楼里,却未见着可卿。登了二楼雅阁,小雀儿再奉醒酒茶。
奉茶模样亦是怪异的很。奈何蓉大爷迷糊瞧着外边景色,也未看出小丫头具体心思。
只款款喝了茶,坐等蓉大奶奶秦氏过来。
却不知,今儿后晌时间蓉大奶奶被凤姐儿邀进了倚霞阁里,此时正在倚霞阁的夜景阳台上说笑着。
倚霞阁的楼顶,突有丫鬟叫道:“大爷怎么跑去天香楼了?
蓉大奶奶秦氏可卿并王氏熙凤二人好奇从阳台张望过去,确瞧得天香楼里正坐着的便是蓉大爷。王熙凤蹙眉道:“小雀儿怎么把他叫那边去了。”
蓉大奶奶沉默瞧着那边的人影,等屋子里出现了小雀儿身影,蓉大奶奶秦氏方长长叹了一口气。勉强笑道:“咱们何必管他,爱来不来。”
王熙凤素来是个敏感的,只听了这语气便知秦氏有事瞒着自己。她倒也没说什么,只管好奇望着天香楼里的两人要做什么。
只见小雀儿奉茶给蓉大爷喝后不久,蓉大爷的酒劲不仅没醒,反而更醉了。小丫鬟雀儿请了蓉大爷往凉榻上歇息,还贴心给大爷解了外面华服袍子。
王熙凤轻笑一声道:“你身边的这个小丫鬟的手不太规矩啊。”
秦氏却并不在意,只道:“莫看了,咱们继续玩牌罢。”
王熙凤含笑点点头,正要回身走,却还惦记多看了眼。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王熙凤心底的火焰顿时燃起。咬牙骂道:“好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平时你是如何教的,这样的下贱丫鬟也留下身边。”
她真是气急了。
蓉大奶奶秦氏却拉住王熙凤,道:“她本是计算好的作大爷屋里小妾,也没算失规矩。”
王熙凤哼道:“蓉哥儿还睡着没醒了。岂容这样放荡的蹄子为祸?平儿、小红快去天香楼将人提了来,今儿要好好省一省才作罢。”
蓉大奶奶急忙喝住,紧拉着王熙凤道:“不必去了,大爷心底是知晓的。”
“睡着了,手儿都不动,岂是晓得的?”
“这……”蓉大奶奶却不好解释,只道:“咱们下楼罢,我也没曾想到这妮子选了今日。菱儿往楼下走一遭,不要园子里的丫鬟婆子靠近天香楼。”
“……”
王熙凤再说不出话来。偏秦氏又不肯解释,只得生着闷气无处发泄。
到了傍晚掌灯时分,天香楼里却灯火不明。小雀儿整理了衣裳踉跄出了楼,左右打量一眼,又侧耳听了声音。见得附近没人,双手抹一把脸上泪痕悄悄寻了路径,拿着蓉大爷牌子出了宁国府。
才出府没多久,小雀儿便加快脚步往东面而去。那里是最快出城的方向,只是身子上的不适却让她又不得不小心迈步。
“雀儿姑娘要往哪去?”
突然的一个声音在昏暗的街道上响起,小雀儿被吓了一跳。寻着身边朝旁边看去,才见得昏暗傍晚间街道上突然走出几个人来。
为首的两人是常去宁国府的贾笑贾第兄弟。
只听贾笑扬着笑脸说道:“今儿快要宵禁了,雀儿姑娘还是不要出城的好,省得宁国府的主子们惦记。”
贾第亦伸手道:“雀儿姑娘请回府罢,莫要让咱们兄弟为难。”
小雀儿蹙着眉头,只见贾笑、贾第身后的人慢慢围了上来。似有拦堵她的架势。
她从摆出手里的牌子,大声道:“我有大爷给的牌,出城是给大爷办要紧事情的。你们在这截我,害了大爷的事情,可不好回去交代。”
贾第道:“这个牌子或许是大爷给姑娘的,但姑娘今儿是必定不能出城的。今儿不行,以后也不行,除非大爷亲自陪同。”
小雀儿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她算是看明白了,贾笑、贾第二人定是听了贾敬的命令在此堵人。这位敬太爷宁国府的人不好使唤,偏使唤起宁荣后街的外房族人了。
她感受着身上隐隐约约的疼痛,咬牙道:“在你们面前大爷的牌子也不好使吗?莫要忘了我是大爷房里人。你们俩见了我,如何也该叫一声好姐姐。”
贾第却不回话了,只从身上抽出一把短刀来。
贾笑道:“姑娘留在宁国府里,咱们兄弟自然要恭敬叫一声姐姐。可姑娘要离开……真怕伤了你。”
稍后修改
稍后修改
蓉哥儿从忠顺王府出来,一颗心却渐渐的往下沉。脑海里还回荡着十三爷说的话,还有十三爷生气与叹息样子。
忠顺亲王真的病重了。
这种感觉不是因为看到忠顺亲王消瘦的脸面,而是蓉哥儿察觉了忠顺王府内异样的气氛,以及忠顺亲王易暴易躁又易叹息的情绪。
当一个目标远大的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时,最容易出现这般的表现。三言两语不合意便大发雷霆,生气之后又是一阵情绪低落的感伤。蓉哥儿太清楚了,今天忠顺亲王的样子和他前世家里一位亲人十分的相似。
前世的他没少被那位亲人怨骂,更没少听那位亲人絮叨。
未知的寿命变成有限的时间,谁也受不了罢。
蓉哥儿还未上登车,才刚出了忠顺王府,他的眼睛就红了。在这个未知且不熟悉的世界里,忠顺亲王是唯一一个让蓉哥儿敬佩的。加上忠顺王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恩待,一想到忠顺王走进了生命的倒计时,心里就说不出的憋闷。
他本以为自己在前世时便已习惯了离别,然而今生才呆这里几年,却能因忠顺亲王的病疾而触。
登车前,回身瞧了一眼忠顺王府的角门。长叹得一口气,方才上去。
牵马小厮问:“大爷可是回衙门?”
蓉大爷思忖得片刻,回道:“直接回府罢。”
今儿时间虽尚早,他却不想回水利营田府去,主要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营田府里专心做事的圣教农使。主要还是从忠顺亲王口中得知江浙总督孙鹤亭正在南方追剿圣教人员,其中贼首便是圣教白尊座下的商使。
江浙的信件送往神京需得几日功夫,如今那位商使只怕穷途末路了。想到这里,也说不上心底是什么滋味。其实如果商使不那么张扬,也未必会被孙鹤亭给惦记上。
不过商使被抓了也好,至少断了白尊一派的经营收入。
蓉哥儿轻笑一声,暗道着:李羡梅办事倒也利索,回去才多久便点火烧了节度使府邸。
又过几日,宁国府蓉大爷来往江南一带、平安州并黑山村等地书信明显增多了。其中究竟何事,外人却无从知晓。便是连宁国府里亲近之人,也不得而知。
只晓得近些日子,宁国府里偶有陌生丫鬟走动。
“憨丫头知道大爷在写什么吗?”小雀儿寻着香菱问道。
第330章:南国有佳人
“对我身份有怀疑,尽管寻大爷问去便是。今儿我得了大爷的令,不仅周全护着雀姐姐离京,还要送达平安州去。”彪悍的丫鬟冷笑一声,又道:“我手里还有大爷写个平安州窑厂芸大爷的信了,你是不是也要亲自看一番?”
贾笑大脸憋红,闷声道:“你可知她离了京,将留给宁国府多大隐患?”
丫鬟回道:“那是大爷与老太爷该琢磨的事情,我们只听命于大爷。雀姐姐自跟了大爷,她在外是何身份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肚子里说不定有大爷的孩儿了。”
雀儿听着两人说话,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疑惑看向刚到的魁梧丫鬟,脑袋嗡嗡作响,不知所思。只听着对方邀请上车,等手臂被扶上才稍稍回了一点神。
挡人的贾笑却也无可奈何,只瞧着那马车上眼熟的幔帐,款款与众人让开了道路。侧身时,还不忘将目光投向宁国府的方向。
他早知道东府蓉大爷是个心思多的人,却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早。贾笑暗暗叹着,以后东府的两位爷只怕是要心生嫌隙了。
唉,老太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贾家啊。
“贾家?”清醒后的蓉大爷不停在口中琢磨这两个字。
贾家的利益优先,还是自己的利益优先?这是一个选择题。他曾思考了很久,也琢磨了许多。但还是不同意贾敬的作风手段,更是对小雀儿下不来狠手。
“为什么一定要囚着她了?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放回平安州去,其实也是有利的。”尽管房间里无人,蓉大爷却还是小声自语着,又像是特意说给别人听的。
小雀儿走了,只留下一条沾了点点血迹的汗巾子。
似乎她的离开,宁国府内宅里早有预料般,竟谁也没多嘴提过问过。甚至有一种小雀儿从来没来过宁国府的感觉,只是除了那汗巾子外,瑞珠房里还多了许多早备好的强身药。
随着大观园里活动愈发频繁,宁国府内宅的香菱亦被宝钗拉进了蘅芜苑住去。东府的大爷并奶奶也知香菱是个好学好热闹的憨呆小姑娘,又是薛姨妈的干女儿,倒也放了她在大观园里热闹。
只是不知怎地,没两日西府老祖宗亦请了薛姨妈进园子。她倒也没去蘅芜苑住下,反而到林妹妹的潇湘馆了。
后来,蓉大爷才听说原是老太太担心林黛玉身子,又恐探春照顾不周全才委托了薛姨妈照料。
这些内宅里的事情,贾蓉全是从蓉大奶奶可卿这听的。
他问:“除了这些,就没其他的新鲜事?”
蓉大奶奶哼道:“老太太还叫凤辣子进园子里住了,她倒是舍不得倚霞阁这好地方。”
“倚霞阁住得好好的,干嘛非要住进园子里去,来往多不便利。”
“大爷是在暗指来往蘅芜苑不便利罢。如今菱儿同宝钗、湘云姑姑一同顽,倒让咱们东府大爷夜里不自在了。”
“咳……”蓉大爷咳两声,道:“她们里面是女儿国,要我说该叫咱们蓉大奶奶也住进去才好,我明儿就去西府同老太太商量要奶奶去大观园里作个女儿国国主。”
“我才不去,进了那里,好让大爷天天夜宿倚霞阁?”蓉大奶奶秦氏娇嗔哼道,“我才不给大爷机会。”
好一个女妖精。
蓉哥儿嘿嘿作笑,道:“你真住进大观园里,我还舍不得了。”
“又要作怪。”蓉大奶奶嗔道,“还有外头的事儿没说了。”
“什么外头的事儿?”
“鲸卿来了书信,说他已启程去平安州了。”秦可卿幽幽说道,“他是先脚走的,才叫人传信来府里。这会子追也来不及了。”
“怎么一声不响跑平安州去了。”蓉大爷埋怨道,“可知多少人同行?盘缠带够没有?”
秦氏娇声嗔道:“大爷还当鲸卿是孩童了。秦家老爷不在了,我还计算着过些时日给他说一门亲事,没料得他走得急。”
“且先瞧着罢。”蓉大爷嗯了声,又道:“他不打招呼便跑了,到底该写信过去斥责一顿。顺道也交代一些事情,让鲸卿与贾芸在平安州办妥。”
蓉大奶奶身子渐软。
蓉大爷倒又想起一事来,问道:“原来水月庵的小尼姑还有下落没?可曾听鲸卿惦记过?”
蓉大奶奶道:“哪里还惦记,倒也曾试探问过需不需得多派人手打听,哪知他自个早忘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学得哪位爷的做派。”
额?好家伙,这妮子说着鲸卿的事情还隐射上了。
蓉大爷款款说道:“本大爷可是从不做那等薄情寡义事情的,我最具有责任心,定不是学我的。”
“谁晓得了?许是只有潇湘馆的林姑姑最清楚罢。可怜她身子又不好,这会子入冬了,只怕更加难受。”蓉大奶奶红着脸儿打趣道:“大爷多去潇湘馆体贴才是。”
体贴?
素来是动词。
本来偶尔去一去潇湘馆亦是无碍的,但蓉大爷听了薛家姨太太也搬进潇湘馆住下了,哪里还会过去。这不是自讨尴尬?
蓉大爷嘿嘿笑道:“才不去潇湘馆体贴,如何也得是先体贴咱们大奶奶。”
“呀,大爷还未洗了。”
这个冬日,神京城里离开的人多,来的亦不少。
是日。
蓉大爷打忠顺王府递交农书归来,却见着这个宁国府里都空荡荡的。问了丫鬟才知,不仅蓉大奶奶秦氏、太太尤氏,连倚霞阁里的凤姐儿竟也全不在府里。
丫鬟道:“太太奶奶们去西府热闹了,说是那边来了许多姑娘奶奶们,乌泱泱的一地人了。”
蓉大爷听了,心里顿有了猜测。问道:“可是薛家的亲戚来了?”
早些时日,因随着薛家商队来往通信,也知薛家薛蝌兄妹要来京里。没想得一拖再拖,都入冬了还没消息。
丫鬟回道:“咱们也是听得西边的下人传来的,说是珠大奶奶的两个妹子来了。还有一位姑娘,说是薛大姑娘的妹妹,还有一位爷,说是薛大爷的兄弟。还有王家的什么人,并西府大太太家的亲戚一并来的。今儿西边可热闹,太太与奶奶也被拉了过去。”
“不过是几家的亲戚来京,倒闹出大阵仗了。难不成她们个个长着三头六臂?全是稀罕人物不成。”
丫鬟笑道:“听过来传话的丫鬟婆子们说,一个个长得天仙绝色,比水葱还青嫩了。”
蓉大爷撇了撇嘴,倒也不说话了。
他已经过了听见美女就好奇非要一睹真容的年纪。
当然,便不是说他年纪有多大,而是在神京城里什么样的绝色人儿没瞧过。论美艳来,秦可卿、薛宝钗、王熙凤哪个不是天仙绝色?连府里的丫鬟也个个模样标致,魅惑的人儿他也见过,如曾隐藏万花楼的李羡梅。
再论沉鱼落雁、神宫真仙般的人儿,蓉大爷也是瞧过的。
忠顺王妃的气派又岂是寻常人能有的?
蓉大爷兴致缺缺,甚至还有点犯困。偏两府里却没人给他安宁,正坐炕上要打盹儿,便听了外面有婆子进来传。
“琏二爷在前厅找大爷了。”
贾琏?这家伙在这个时间跑来做什么?
蓉哥儿心里疑惑,却也强打精神忍着困意离开了温暖火炕。出了院子,紧了紧身上袄子,朝前厅过去。
只见着贾琏远远便招呼。
蓉哥儿问道:“不是家里来了亲戚?琏叔怎么过来了,没在府里招待?”
贾琏愣一下,问道:“来了亲戚?哪家人来了?我刚从城外庄上回来,有事要问蓉哥儿了,还没来得及回府。”
“我也不知切确是哪个人物,才听下人们说的。府里的太太奶奶姑娘们全到西边去了,才有这样一问。”蓉哥儿打着呵欠,又问:“琏叔急着找来,是在庄上查出了什么?”
贾琏急急点了点脑袋,又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的说道:“倒是查了一点出来,便再不好查下去。他们在庄上日子也清苦,属实迫不得已才挪了银子。”
蓉哥儿诧异道:“琏叔过来,那是如何计算的?”
贾琏讪讪说着:“有些为难,也不知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蓉哥儿笑道:“查不查,全看琏叔意思。我只管与琏叔交代,不管是林之孝也好,周瑞也罢。还是库管的戴良,这些人在我瞧来就没一个不欺上瞒下的。那周瑞总管西府收租,其中不知收了多少油水。
琏叔查不下去,要不让凤姐使用手段?只是琏叔也知,若凤姐出面了,以她那只进不出的性子。只怕后面查出什么来,中间还得抽得几成。”
贾琏从来就是个没钱使用的哥儿,倒不是西府不给他钱,只是那点钱完全不够他用的。他自然是不想王熙凤再插手的。
偏贾蓉倒是希望能够王熙凤出手整顿一回,将荣国府里上下的蛀虫来个大清扫。反正现在王熙凤又不在西府食宿管事了,那些主子下人们再有怨,也撒不得王熙凤头上来。
“那我再查查。”贾琏犹豫说道。
“琏叔尽管查罢,不管是哪家的亲戚,哪位老爷太太的亲信。只要查出了问题,该如何罚得便如何罚得。”贾蓉没起好心,道:“赖大总管背景够大了吧,他们家闹出事来,还不是撵了出去。这会子还在庄上吃苦了,琏叔只要吓得一声几个管事的,总会有几个担心怕死的自首。”
“再琢磨,再琢磨。”贾琏更加犹豫。
蓉哥儿又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排场自然得有,体面自然得给。但是下面的老鼠多了,多拿多占的多了,外人未必瞧得咱们体面。说不得背地里还在笑话了,这么大的人家连下人都管不住,家里钱财失了多少也一点没发觉。”
贾琏不再说话。叹了几声,又听了蓉哥热几句劝,只得悻悻离去继续琢磨。
接后几日,东西两府女眷躲在大观园里热闹。
蓉大爷亦也听得,珠大奶奶李纨的两个妹子住进了稻香村里,邢家姑娘跟迎春住去。倒是薛蝌的妹妹宝琴得王夫人意,竟被王夫人认做了干女儿;又讨老太太欢喜,连园中也不命住,晚上跟着老太太一处安寝。
倒是薛蝌在薛蟠书房中住下。
此时大观园中比先更热闹了多少。李纨为首,余者迎春、探春、惜春、宝钗、黛玉、湘云、李纹、李绮、宝琴、邢岫烟,再添上东府的可卿、香菱、凤姐儿等。
一行十四五人,好不热闹。有时,又吵着了带发修行的妙玉,热闹之中偶尔又增添一人。
倒是怡红院里宝玉,虽然有时过去,却只热闹了几日新鲜。没过得些日子,怡红院里又闹出事情来,再没得多少心思常和女儿们热闹。
偏在这冷日寒冬里,蓉哥儿又被宝玉趁机拉进怡红院中。
“蓉哥儿便帮着些罢。”宝玉为难求道,“天天夜里想得……只消帮这一次便好。”
“宝叔上次也是这般说的。”蓉哥儿撇着回道。其实他也不是不愿意,凡是开了一个头,后面再使心里也就自然了。
只是他稍有芥蒂的,便是被宝玉偷窥。
一想着,便不爽。
他又不是一个演员,还要配合谁去表演。关键是现场表演,表演解放天性?
讲实在的,如果是换做了女子,倒也无妨。毕竟大户人家里,内宅伺候的全是丫鬟,不论如厕解手、洗沐更衣等,都是丫鬟伺候。
蓉哥儿也早习惯了在丫鬟面前呈现人生最初、最真、最朴实的样子。
但被一个男的瞧得解放天性,多少是不自在的。
他还做不出炫大嘲小的事情。
宝玉挑眉道:“上次蓉哥儿也欢乐,连麝月都……蓉哥儿便帮帮罢。这次我再唤麝月和碧痕来?还是……秋纹?春燕?紫绡?晴雯?”
蓉哥儿的眼皮忍不住跳动一下,还未开得口。
宝玉急忙摆手道:“晴雯不行。其他的年纪又小,还不懂事。实在不可,换袭人……”
“瞎想什么了,谁来也不行。”蓉哥儿轻哼着,心脏却不太争气的加速跳动。也不知是听了哪个丫鬟的名字原因。
前几日才念着见惯绝色的蓉大爷,真听了话亦现道貌岸然的一面。
第331章:好生招待
不争气是真不争气。
蓉大爷这些年有许多克制的地方,然后却有更多从不克制的习惯。
习惯是难改的。至少在对付美色上,蓉大爷从来没学会过克制。宁荣两府也没给他克制的机会。不过,偏这日却还是什么也没做地离开了怡红院。
“怎会这个时间召去王府?”蓉大爷想不明白,入冬之后气温骤降,连白昼也变短了许多。
这会子,天色已有朦胧样子,等到王府之后估计已要入夜。
忠顺王府长史周大人回道:“全因爵爷呈上的农书,这几日里十三爷召了不少农官、农人进府,还有诸多朝堂官员。今儿后晌不知怎地,十三爷大乐过后,突发重疾。好不容易醒了,当头第一句便是传下令来召爵爷进府。”
这么严重了吗?
蓉哥儿心神一紧,不该这般严重才是。尽管他也知晓每年寒冬是病患的大劫难,可忠顺王应至如此才是。早两日也见过面,当时看着还有好转了。
蓉哥儿问道:“十三爷可还说了什么?”
周长史回道:“爵爷亦无须得紧张忧虑,十三爷是要为爵爷请功了。”
请功?
是啊,水利营田府那群农官倒也有几个是真有本事的,特别是圣教的那位农使。谁能想到一个乱党贼子竟是半个农业专业?而且,据蓉大爷所知那农使原来是鸡笼山的一位将军,根本不是农人出身。
还真他娘的奇怪。
不过,蓉大爷自己也没少下功夫,为了那农书不仅将自己前世在农村的经验写了大半,还绞尽脑汁回忆了一些小时候乱看过地方下发的农业生产手册和技术手册。
这一路走得急,天色未暗便进了忠顺王府里。这次回来,蓉哥儿动作与以往都不同了,脚步更轻,声音更雅,竟没有一点的不规矩。
连躺着的忠顺亲王也忍不住打趣,道:“瞧你这小心规矩的模样,倒让人多不自在。这会反念起往年你那肆无忌惮没规矩的好来。”
蓉哥儿狡辩回道:“小子在十三爷面前,次次都是规矩的。”
“有吗?”忠顺王问了一声,却也没在意,打发了旁人,说道:“此次你做得漂亮,不论是农书还是营田府里田亩收获,多数人知了也心悦诚服。你上次所求之事,本王会上书求皇命,大燕的水田便交与你之手了。”
“十三爷说的是?”
“农官下地方建省县营田衙门。”十三爷咳了一声,道:“你可想清楚了,此事若定。往后几年,你将慢慢脱离侍卫处,甚至可能要常常离京,想几年内调入六部亦成难事。”
蓉哥儿沉默了。这确实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水利营田府是显德皇帝新设的机构,由忠顺亲王总理。营田府既不归地方管辖,又不属六部下司,升值升官是一个难题。
原本挂职侍卫处,如果不管营田府,将来还能兼六部的官,甚至能调入禁宫。
哪个更有利?
蓉哥儿思忖片刻,回道:“小子只想多为百姓,多为大燕做几件实在事。粮食多,大燕富,百姓家里人丁旺。这便是小子一心所求,不在乎官阶品级,不在乎是否能殿前行走还是总理某部。”
粮食多,大燕富,百姓添口。这些自然是蓉哥儿想见到的,不过他更偏于自私的考虑。
拿住了大燕口粮功业,只要不是起兵造反,哪怕站错队这样的政治危机都能保命不死。
当然不是说他会去站队,而是有了这一层,他可以免去被迫站队的烦恼。
这是蓉哥儿、蓉大爷所求所想的,他花大功夫要编农书、优化种植技术、寻炼钾盐等事情,就是要打造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保命符。
不管将来如何乱,如何的动荡。粮食问题是永恒的问题,只要蓉大爷能解决部分粮食问题,他就拥有一块保命符。比任何东西都有用,且有效的保命符。
忠顺王听了他的回道,终是露出欣慰的笑容。
“历朝历代以农为本,蓉哥儿确是聪明的,选了条好路子。九省统制王子腾前两日进宫时,倒有意调你入京营。蓉哥儿既选了水利营田府,本王也好传信进宫请皇帝回绝了王子腾心思。”
嗯?什么意思。
王子腾想调自己入京营?
好事啊,大好事啊。
能进京营领兵,总比天天和一群人玩泥巴好玩。狗屁的理想,全滚一边去。哪个男人心里没一个带兵的梦?多少男人幻想过效仿冠军侯封狼居胥。
蓉大爷心里顿时火热起来,却看着忠顺王脸上笑意,才知自己被十三爷给戏弄了。
干笑道:“十三爷莫要打趣小子了。”
忠顺王呵呵笑道:“王子腾是真有这般想法,虽未明说,却也暗有指向。不过,本王实在不想见你入京营,京营未必比得上营田府。本王也懂你们的心思,总想着重现祖上荣光。此一时,彼一时也。光芒过甚,便是末日。”
蓉哥儿看着王爷的笑,总觉得这笑容格外复杂,含着格外多的意思。
一时只盯十三爷的笑去了,倒忘了该回什么话。
又听忠顺王继续说道:“世人总喜欢回忆过去,总在意祖上光荣。即便寻根也要找个封王拜相的祖先,却忘了千年里一代代平凡又不平凡的先祖们。过好自己,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方向。莫要因一时的光荣,而埋下更加的隐患。”
十三爷实在暗示什么吗?蓉哥儿听得模糊,似懂非懂。如果当论十三爷的这一句话,自然是不全对的。可是如果结合贾家的情况,却更像是十三爷在警示什么。
蓉哥儿琢磨一阵还没想通透,这般回话道:“小子不求什么荣光光荣的,只求稳当。”
忠顺王笑了笑,道:“稳当的好,稳当的好。王府的两个公子哥儿,本王也训过了。该稳当的时候,便得稳当着些。”
“十三爷有心事?”
【作者话:明天限免,养书的明天该看书了。】
【作者话:后面内容,稍后修改】
这一切都如梦幻一般。
今日的新郎亦是如此觉得。
以至于宴宾客时,都不自觉的多喝了两杯。从小生活在贾珍暴力教育下的他,从来没有觉得今日这般快乐过。
以后该是同媳妇在府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幸福美满的小日子。
“感谢……”
“谢谢……”
“……”
作为贾蓉父亲的贾珍更开心,望着自己的儿子这般,亦是满足。终于有点长大成才的样子,不免同宾客们多喝了几杯。
“今儿东府大喜,你们也该多喝点。”贾珍哈哈大笑。
一切似乎都极其正常,颇有主客皆欢味道。
只是无人瞧出贾珍嘴角颇有深意的笑容,连贾蓉也未发觉。贾蓉在冯紫英等人的围攻下,喝得正尽兴,他哪能发觉珍老爷脸上那细微的神情。
“蓉儿好生招呼着大家。”贾珍哈哈笑一声,酒气上头后,脑子里尽想着那日在秦家见到秦可卿的样子。
待到入夜时分,主客尽欢。
蓉哥儿穿着新郎装被送进了洞房中,他已喝得有些晕了。瞧着房里人影子,双眼也朦胧起来,在丫鬟的帮扶下挑起了新娘的盖头。
贾蓉愣住了。
家里竟给他找了个这样天仙般的媳妇。一袭绝色的红裙,一片金丝缕绣的肩披。深邃明亮的黑发盘成高雅的发式,连发际和鬓角也修到无懈可击。头顶着点翠金丝大明珠凤冠,犹如金凤衔珠。
秦可卿笑起时略显羞涩,淡淡红晕笼在双颊。
贾蓉完全看呆了。
身为宁国府嫡孙的他见识过许多绝美的女子,但在看见秦可卿的时候,他还是会失神惊叹。在落落大方中,带着一许婉约。流光绽放,绝代芳华。
她的眼就像夜空里最亮的星,眉梢中藏尽诗情。如此微妙的感觉,像是有一股电流缓慢地在他身体中游走。
他看得有些痴,她对他轻轻的笑。
这一笑,贾蓉更痴了,酒也醒了一半。
旁边的丫鬟缓缓退出内室。
一声入耳。
“夫君,该喝合卺酒了。”
她的声音也好听,很温柔,像是江南女子。贾蓉惊叹这世间的造物主,竟将北方女子的大气秀丽与南方女子的婉约温柔竟糅合到了一起,成了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
秦可卿伸出柔弱的手,拿起的桌上宁国府一早就准备好的合卺酒,往早早准备好的碧玉合卺杯中斟好了酒。
一杯两孔,两杯相连。杯壁外,上雕鹰,下雕熊。
贾蓉、秦可卿两人对视,各持半边杯壁。共举,并凑一处,饮酒。
“夫君可够了,莫喝了。”秦可卿着急说一声。
“像梦一般,竟不真实,我多喝两口压压。”贾蓉回一声。
秦可卿不由笑起,贾蓉更醉了。他忙贴心道:“媳妇快坐着吃些糕点食用,送来的菜早冷了,便不吃它了。”
秦可卿心中大暖,竟嫁了个好郎君。
款款入座,正要劝贾蓉毋要再喝时,却见他皱着眉头放下手中被子。又强提了提眉毛,一副努力强打精神的样子。
“怎了?”
秦可卿问道。
贾蓉摇了摇脑袋,双手扶头,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不论他怎么强打精神,怎么揉搓双眼,也难以再睁开。
旁边可卿见此,只当贾蓉是喝多了。免不了心底叹气,轻轻推一下,却也自觉困意上头。
这一切都如梦幻一般。
今日的新郎亦是如此觉得。
以至于宴宾客时,都不自觉的多喝了两杯。从小生活在贾珍暴力教育下的他,从来没有觉得今日这般快乐过。
以后该是同媳妇在府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幸福美满的小日子。
“感谢……”
“谢谢……”
“……”
作为贾蓉父亲的贾珍更开心,望着自己的儿子这般,亦是满足。终于有点长大成才的样子,不免同宾客们多喝了几杯。
“今儿东府大喜,你们也该多喝点。”贾珍哈哈大笑。
一切似乎都极其正常,颇有主客皆欢味道。
只是无人瞧出贾珍嘴角颇有深意的笑容,连贾蓉也未发觉。贾蓉在冯紫英等人的围攻下,喝得正尽兴,他哪能发觉珍老爷脸上那细微的神情。
“蓉儿好生招呼着大家。”贾珍哈哈笑一声,酒气上头后,脑子里尽想着那日在秦家见到秦可卿的样子。
待到入夜时分,主客尽欢。
蓉哥儿穿着新郎装被送进了洞房中,他已喝得有些晕了。瞧着房里人影子,双眼也朦胧起来,在丫鬟的帮扶下挑起了新娘的盖头。
贾蓉愣住了。
家里竟给他找了个这样天仙般的媳妇。一袭绝色的红裙,一片金丝缕绣的肩披。深邃明亮的黑发盘成高雅的发式,连发际和鬓角也修到无懈可击。头顶着点翠金丝大明珠凤冠,犹如金凤衔珠。
秦可卿笑起时略显羞涩,淡淡红晕笼在双颊。
贾蓉完全看呆了。
身为宁国府嫡孙的他见识过许多绝美的女子,但在看见秦可卿的时候,他还是会失神惊叹。在落落大方中,带着一许婉约。流光绽放,绝代芳华。
她的眼就像夜空里最亮的星,眉梢中藏尽诗情。如此微妙的感觉,像是有一股电流缓慢地在他身体中游走。
他看得有些痴,她对他轻轻的笑。
这一笑,贾蓉更痴了,酒也醒了一半。
旁边的丫鬟缓缓退出内室。
一声入耳。
“夫君,该喝合卺酒了。”
她的声音也好听,很温柔,像是江南女子。贾蓉惊叹这世间的造物主,竟将北方女子的大气秀丽与南方女子的婉约温柔竟糅合到了一起,成了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
秦可卿伸出柔弱的手,拿起的桌上宁国府一早就准备好的合卺酒,往早早准备好的碧玉合卺杯中斟好了酒。
一杯两孔,两杯相连。杯壁外,上雕鹰,下雕熊。
贾蓉、秦可卿两人对视,各持半边杯壁。共举,并凑一处,饮酒。
“夫君可够了,莫喝了。”秦可卿着急说一声。
“像梦一般,竟不真实,我多喝两口压压。”贾蓉回一声。
秦可卿不由笑起,贾蓉更醉了。他忙贴心道:“媳妇快坐着吃些糕点食用,送来的菜早冷了,便不吃它了。”
秦可卿心中大暖,竟嫁了个好郎君。
款款入座,正要劝贾蓉毋要再喝时,却见他皱着眉头放下手中被子。又强提了提眉毛,一副努力强打精神的样子。
“怎了?”
秦可卿问道。
贾蓉摇了摇脑袋,双手扶头,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不论他怎么强打精神,怎么揉搓双眼,也难以再睁开。
旁边可卿见此,只当贾蓉是喝多了。免不了心底叹气,轻轻推一下,却也自觉困意上头。
第332章:乌兰巴托的夜
“大爷杜撰的罢。”蓉大奶奶嗔道。
“本子故事全是编的,古往今来连史书也杜撰不少,我才只在你面前杜撰。”蓉大爷嘿嘿笑着,又道:“四公主的贺礼,凭你计算罢。南城收本子也好,寻些奇珍异宝也罢,可儿拿主意便好。”
“倒是想大爷再杜撰写,请珠大婶婶来抄成书,既合四公主心意也省了不少功夫。”秦可卿怪色道。
蓉大爷咳两声,道:“你也跟着胡诌,前几月花了大功夫才请了珠大婶婶帮忙校对。如今农书已成,何必再麻烦别人。家里字好的也不只她一个。”
蓉大奶奶打趣道:“其他人也少得来咱们东边,三姑姑倒是字好,她如今管着园子又照料林姑姑没得空闲。”
蓉大爷撇着嘴,其实最近两年他也在练字,虽然算不得好却也不算太差了。甚至慢慢模仿某人的笔记,也能学得形似。
“我可没答应要编那玩意,如今又临近四公主生辰日,怕得一日写几个小故事来才行。麻烦,有这功夫,我多在房里陪着可儿岂不自在?”
“大爷早些年便说给公主殿下送本子的,可让公主记挂许久。趁着今年,大爷亲笔写来,也算是一个恰合心意的礼物。”
“抠搜小气的奶奶,家里又不是买不起稀奇物件。从库中寻个成色好的玉佛送去便可了,前面的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蓉大奶奶叹道:“我又哪不知,只是一想着四公主殿下明年便要远嫁库伦。漠北路远,又与大燕风俗不同。玉佛金器终归是俗物,多一件人情物,也给殿下多了一份念想。”
“你打哪听来的消息?”蓉大爷诧异问道。
“何必特意打听,各家府里内宅都传开了。漠北王的使者在前些日子已经入宫,上次四公主从宫里传来的信,也说起了这事了。”蓉大奶奶幽幽说道。
贾蓉倒也早知道可卿与宫里四公主有书信往来,倒是没想到四公主还会跟可卿说这些事情。
他道:“库伦倒也是个好地方,那里有着一望无际的草原。绿油油的草原上遍地是俊硕的马儿,说不准等四公主到了库伦,反喜欢上那里将神京忘了干净也不一定。”
蓉大奶奶想着四公主还有一年时间就要远嫁漠北蒙古,到底是认识几年了,又常有书信往来。心里亦不好受,听着大爷宽解,反嗔道:“大爷又没去过库伦,哪知库伦模样。”
“我虽没去过那,在天上时也曾对那边有些了解。天上管库伦称之为乌兰巴托,还有一首歌曲专门唱的那里。”
“大爷只管胡诌罢,反正除了大爷,谁也没去过天上。”
“偏你还不信,库伦的景色比神京城里美得多。四公主常年呆在宫里殿里那么一小圈地方,真去了库伦倒也自在,瞧瞧那广阔天际。”
“大爷不想写罢。”蓉大奶奶委屈着红了眼。
“怎么就哭上了,咱们不是说着事吗?”
“公主殿下在信里也提过几次,可儿怕大爷忙也没好应下。可一想着她要嫁到漠北去,远离亲人朋友,远离家乡。在异乡异族里作着媳妇,甚至她的夫君、公婆说话,也未必能全听得懂。该是多么的可怜,又无助啊。”
女人是感性的,是容易与悲惨共情的。
可卿又是个情感充沛的人,说着话间眼泪跟珠子一般串串地往下面落。
“人家既然是公主,享受着公主的仪仗,被送去和亲本是命中注定的。”
“什么命中注定的,干娘膝下两个亲女儿,一个嫁去了漠南,四公主更要嫁往漠北。她老人家该多难受,多委屈。王爷与娘娘待大爷素来是极好的,公主殿下也平和可亲,如今殿下只有这心愿咱们何不帮忙?”
感性的女人,说不过。
蓉哥儿叹一声,也只好接下了这差事。四公主是很苦,很可怜。可天底下,苦的人、可怜大人太多了。
比她更苦更可怜的更多。
只是念着亲疏远近,也算回报十三爷与娘娘一小点,便也回想去曾经看过的读过故事来。
才子佳人的故事自然是不能写的,神魔鬼怪的又不恰当。
最后只能魔改前世西方那些底子黑暗却广为流传的童话故事来。
蓉大爷亦不忘嘴硬道:“库伦却是是个美丽地方,我还想着将来到那边瞧瞧了。”
这是真话,不仅想去库伦,更想去恰克图走一圈。最好能到厄罗斯浪一下,搞那么一批西洋物件来,能买得新式蒸汽机与新式火枪、火炮更佳。
当天夜里,蓉大爷为了给蓉大奶奶讲述库伦之美,宁国的大院里响起了《乌兰巴托的夜》的歌声。
“有一个地方很远很远
那里有风有古老的草原
骄傲的母亲目光深远
温柔的塔娜话语缠绵
乌兰巴托莱乌特西
纳莫赫纳莫赫
歌儿轻轻唱
风儿轻轻吹
乌兰巴托莱乌特西
纳莫赫纳莫赫
唱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
翌日醒来,神京的雪更大了。
蓉哥儿也开始犯懒,不愿趟着风雪往水利营田府,便借口编本子理由哄自己不出门。倒是秦可卿这妮子一早去了太太尤氏院里请安,才吃过前晌便趟雪往大观园去了。
“诗社?也就她们小姑娘有那个兴致。”蓉大爷羡慕地撇着嘴。“屋子里暖和不呆,偏要跑园子里瞧雪。大冷天里,莫要冻出病才好。”
旁边丫鬟笑道:“大爷也可过去瞧瞧。倚霞阁里的奶奶也是不会作诗的,她一样在里面热闹。大爷至少还是做过诗的,宝姑娘她们还曾提议请大爷了。”
“我才不愿去,多无聊的事儿。”蓉大爷口是心非道。“里面都是亲戚家的姑娘在,我过去还扰了她们。”
丫鬟听了后也不劝了。如今大观园不同以往,现在李家的两个姑娘李纹、李绮,并薛家姑娘薛宝琴,邢家姑娘邢岫烟等人都在。
大爷过去了,实在不便。
贾蓉在房里独自待了大半日,实在闷得紧。习惯唤了声:“雀儿。”
“大爷唤婢子吗?”一个名叫翠儿的丫鬟应声道。
蓉大爷恍惚一阵,瞧着这个脸熟又不熟悉的丫鬟,款款苦笑点头。道:“准备一下,到荟芳园走走。”
说着,便见这丫鬟急忙给蓉大爷寻大袄子去,又重整了暖手铜炉。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小雀儿做的。这妮子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平安州。
几年没回的小雀儿瞧着那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心里涌出一股酸楚来。山营没了,到处都是残缺的兵甲。显然,这里经历过了一场大战。
偶尔能见着几具残缺的尸体被弃在山野间。
“姐姐不必担心,既然官府没有出通告,其他人应是安全的。”
小雀儿抬头,瞧着这个高出她一个脑袋的姑娘总称呼她为姐姐,实在有些不习惯。越远离宁国府,就越不习惯。这种感觉,就好像她还在宁国府里一样。
明明都已经到平安州了。
“我想在这里住一晚。”小雀儿望着残缺的山营,低声说道。不管曾经多么想逃离,不管曾经听到自己要被送给未知的明王时有多么的不满。
可是她总记着,她是打小被夫人养大的。
夫人就像是她的亲娘。
可现在‘亲娘’不见了。
丫鬟道:“姐姐想在这边住下也不是不可,只是这里才发生过乱战,官府的人还停留周遭巡查。若是遇上,只怕好一阵说不清楚。”
小雀儿听了,念念不舍多瞧两眼山营,低声道:“那咱们回去罢,不能给大爷带去影响。”
丫鬟见此,笑道:“姐姐说得极是。大爷晓得姐姐要回平安州,特意让芸哥儿在平安城内给姐姐置办了一套院子,丫鬟下人一应俱全。在城里,不仅住得安心,姐姐也好打听留意想见的人。”
城里原来是有据点的,只是现在……
那据点还在不在了?
小雀儿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被蓉大爷算计了,却一点也恨不起来,甚至听到蓉大爷叫人置办了院子,心里还有感动。
她道:“大爷要你送我来平安州,可有任务交代你?”
丫鬟笑道:“大爷要妹妹好生照顾姐姐,保得姐姐平安回府,大爷还等着你回去了。”
“大爷是什么时候知道……”小雀儿说了一半,却说不下去了。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份的还重要吗?宁国府的敬太爷清楚,大爷便也清楚了。
我真傻。
小雀儿瘪着嘴,突然又笑了。
大爷真聪明。
小雀儿又问了一遍。“大爷真没有什么交代的?有没有要我给大爷做的事情?哪里能帮大爷?”
丫鬟摇了摇头,眼里的光线却在不停变化。
小雀儿注定是问不出什么的,也只能跟着丫鬟先回宁国府在平安州的水泥窑,交代妥当了才回城里置办的院子去。
某日,正是十月廿一。
忠顺王府里好个热闹,这一里日,不仅诸多王公大臣来了。连宫中两位殿下也到王府来,甚至蓉哥儿还见到了该在神京城外郑家庄的太上皇长孙。
左园,该与右园一般热闹。只是贾蓉却不知右边的情况了,只有蓉大奶奶可卿进了右园。
蓉大爷见小三爷招呼,忙拱手笑道:“恭喜殿下,那日未能亲自前往,实在有罪。还请殿下恕罪。”
“你我不必见外。”小三爷呵呵笑道,“说来那孩子也该算是蓉哥儿的妹子,等过些日子办宴,蓉哥儿该领你媳妇去太子府瞧瞧刚出生的妹子。”
靠,又被这小子占便宜了。
蓉哥儿咧了咧嘴,干笑着道:“办宴时,微臣必定亲至,给殿下与太子妃还有……小妹子送上一份大礼。”
“本宫可期待蓉哥儿的大礼。”小三也呵呵笑着,有意无意朝大殿下与某位郡王瞧去。
那郡王倒是坐一边当然饮茶,旁边是忠顺王府四公子作陪。
那位大殿下身边亦围着几人,倒也都是王公子孙。
只是他们那些人,全都比不得热情围在小三也身边的。只是蓉哥儿却也多不自在,特别留意到大殿下身边仇及衡的眼神,更是格外不舒服。
再留意得太子殿下身边的几个公子,他们的眼神也是怪异的。
蓉哥儿知道这些人都在想什么,他可不想被误会。稍与太子殿下叙闲几句,便寻着段玉去了。期间路过大殿下与众郡王、世子等人身旁,也熟络行了礼。
“怎么躲外面来了?”段玉打趣道。
“不躲不行啊,里面的那些大人物瞧着我,就像瞧着一块可口的肉。”蓉大爷感慨一句,无奈道:“我怕自己什么时候被他们一口吞了。”
段玉挤眉弄眼怪笑道:“你太大,他们吞不下。”
蓉哥儿诧异回道:“你怎知道?”
【作者云:本书今日与明日限免。瞧盗版的朋友来找正版看吧】
【作者云:后面内容稍后修改】
人变成恶魔需要多久?
这是一个没有问题的答案。
每个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恶魔,或者说,人就是恶魔。
只是更多的时候,披着人皮的恶魔会受到各种各样东西的牵制。如:名声、社会、法律、道德、家庭及利益等。
可是在某些情况下,脱离了道德、法律、利益等一切东西的制约,恶魔将为所欲为。
蓉大爷才跟随着两个丫鬟进了隔壁耳房里,老实乖巧的麝月便低下头来不知所措。
麝月心里原本便是不大愿意的,虽然她也瞧得小蓉大爷顺眼,但是从来没想过做姨娘的她只想着顺顺利利伺候好宝二爷。
只要中途不出什么乱子,麝月也就心满意足了。当然,麝月也不是不愿意与蓉大爷亲密。
…………
“竟是歪门邪道的。”面容姣好的花袭人为难一嗔,也不说愿不愿意。
宝玉倒是急了,方才他也喝了那茶水,这会子底下也烫着。宝玉道:“好姐姐不应我,我便叫四儿、芳官她们来,她们定是愿意的。”
“爷……”花袭人又臊又气。宝二爷这样,分明是入魔障了。
宝玉见此嘿嘿一笑,拉着袭人便往墙壁处去,趴在那里仔细洞察。
第333章:石呆子
“玉大哥亦是大家里出来的,几家一体这样的话,难道也信?”蓉哥儿嘿嘿笑一声,“亲兄弟间也要明算账,何况是隔了几代的老亲家。这样的事情,咱可掺和不得。景山上还囚着一位老亲王了。”
段玉侧眼看他,道:“你还能与王家分割不成?”
“莫要挑拨。”蓉哥儿轻叫着,“我如今是一门心思在泥巴田里,不管那些事的。”
段玉嘿嘿笑了两声,又催着蓉哥儿快进院子里去。
贾蓉拱手告离了,才转身背着,他才流出异样神色来。轻轻舒一口气,想来自己刚刚说的话,今晚之前定能传到宫里去。这些皇子在忠顺王府的作为,可时刻有人盯着了。
他笑了两声,又回头与段玉打了招呼。“等过了这几日忙碌,还请玉大哥赏脸万花楼一醉。”
如此,在王府里待了一日。期间与皇子王孙们皆有招呼,不卑不亢亦不内在拘谨,也没独给哪位冷脸热脸。
至夜里,蓉大奶奶被王妃娘娘留宿一夜,蓉大爷自也在王府住下。奈何王府內监传说,公主殿下邀了蓉大奶奶相陪,蓉大爷进王府后,便算是再没瞧见过可卿了。
直至第二日前晌后果,蓉哥儿在一殿里见了四公主与可卿携手坐着。
四公主嫣然浅笑赞了声:“故事写得真好。”
只此一面,再有王妃娘娘赏赐一番,蓉大爷与蓉大奶奶方才回宁国府去。
“公主殿下倒是心宽的。”秦可卿幽幽叹一句。
“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法子?皇命难违,她从进宫的当日便该想到这般结果。”蓉大爷随口回道。
秦可卿却瞧得大爷并不太关心四公主远嫁的样子,幽怨嗔道:“这些年来,我身边也没个姐妹。往日里在府里能谈得畅快的,也只有原来的琏二婶婶。后来她住进倚霞阁后,虽然面上亲络,说话也比往日得注意得更多。也只剩在宫里这位公主殿下能交心的了,她便像我亲人般。”
蓉大爷撇了撇嘴。“什么像亲人,我还是你家大爷了,可儿要交心也得跟我交。”
蓉大奶奶道:“女人们的事情,大爷哪有兴致听。”
“你只管说,有没有兴致,那是我的事儿。”
“才不说。”蓉大奶奶嗔着,又道:“大爷哪能体会这般心情。四公主远嫁漠北,往后少说几年难有音讯,甚至一生都未必能在碰得见面。要是家里有个与大爷熟络的姐儿远嫁,大爷才能懂那心情。”
蓉大爷道:“想来我这辈子是懂不了。我这一辈的姐儿,也就一个琏二叔家的巧姐,其他的都是姑姑。家里的姑姑们,即便远嫁也有限,不外乎金陵姑苏等地。如今府里又多和神京公侯来往,多半是嫁在神京城里了。”
“往后的事情,哪个说得定。”蓉大奶奶笑一声,打趣道:“说不得哪个姑姑也被哪家王府认了干亲,未必嫁不了天南地北去。”
“你这话可莫要乱说,被大观园里的人听了,我可保不住你。”蓉大爷呵呵笑道,浑不将可卿打趣的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可卿说的东西,概率实在太低。
大观园里的迎春低调,又是贾赦一房的女儿,即便出嫁也是贾赦与邢夫人做主。他们俩能寻得什么天南地北的大家族?
探春机敏,其老爷是贾政,姐姐又在宫中作娘娘。她的前程倒是相对较好,只是贾家总体不如以往,空挂着贵妃母家与一个国公府门楣,探春能嫁的也难是新贵。
将来多半在四王八公或几个亲近侯府里结亲了。
至于惜春,年纪尚小。虽说是东府的人,却养在贾赦那边,最后亦得瞧老太太意思。
蓉大爷与可卿打趣闲聊着,待回宁国府时已是后晌时间。偏大观园里的人儿听了他们回来,各有心思来请去赏雪。
“宝叔今儿怎么得闲?”蓉哥儿干笑着道。现在不知怎么搞的,见了宝玉就有一点头大。
宝玉道:“才从琏哥那里回来了。”
贾琏?让他过去抄庄子也没了下文,蓉哥儿好奇问道:“琏二叔近来在作什么?”
“哪里还能作什么?他被大老爷打得动不得了,躲在房里养伤了。”宝玉似有同病相怜之痛,无奈道:“都是可怜的,偏他房里也没几个贴心的人,我才来找蓉哥儿寻药了。”
虽说这时代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可蓉哥儿还是诧异,怎么就被打得动不了了。难不成是因为抄庄子的时候被贾赦反对了?
也不至于这里利害手啊。
问道:“是怎么一个事情?好端端的,怎么就捱了这一通打?”
宝玉咬牙骂道:“全是雨村害得,这一个狼心狗肺饿不死的禄蠹。认了才几年光景,生了多少事出来。往日在府里作客,虽也是讨嫌的,总体是见了面当没瞧着便好。如今倒好了,他在京里作了官,为了升官发财什么事儿做不来?”
“贾雨村?贾时飞?他又做了什么?”
“蓉哥儿真没听说?”
“未曾。”他去哪里听说,也没人和他说啊。这些日子偶尔跑一跑水利营田府,又去一去忠顺王府,再呆宁国府里给四公主编故事。外面的事情,是听到什么动静。
宝玉见了,方才咬牙切齿说了。
原来,今年春天,贾赦不知在那个地方看见几把旧扇子。回家来,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处搜求。
谁知就有个不知死的冤家,混号儿叫做石头呆子,穷的连饭也没的吃,偏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门来。
贾琏听了贾赦吩咐,好容易烦了多少人情,见了这个人,说之再三。
石呆子把贾琏请了到他家里坐着,拿出这扇子来略瞧了一瞧。
一面面全是稀罕物,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贾琏回来告诉了贾赦,便叫买他的,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
偏那石呆子说:‘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
贾赦没法了,天天骂贾琏没能为。已经许他五百银子,先兑银子,后拿扇子。
石呆子只是不卖,只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
谁也没想到,贾雨村后来听到了这个时间,便设了法子,讹石呆子拖欠官银,拿他到了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
贾雨村用这方法把这扇子抄了来,做了官价,送给了贾赦。
那石呆子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贾赦也不忘揶揄贾琏几句:‘人家怎么弄了来了?’
贾琏却瞧不上贾雨村的做派,没好气回了一句道:‘为这点子小事弄的人家倾家败产,也不算什么能耐。’
贾赦听了哪有不恼的道理,觉得这不孝子是在拿话给他心里添堵。后来又有几件关于风月的事情,再加上前不久关于鸳鸯和贾琏一些传闻。
于是贾赦把新账旧账一起算了,给贾琏这个不孝子一顿好打。
贾蓉听完整个经过,面色已全黑,阴沉的可怕。他娘的狗卵子,老子为了贾家在外低调,即便有时心里不快也常压着,结果这畜生变的东西偏在这时间惹事。
淦。
蓉大爷皱着眉头问道:“石呆子现在在哪了?是死是活?”
宝玉叹了声,道:“哪个晓得,雨村这样的禄螜为了讨好人,什么事情做不来?”
“满脑子被蛆吃的东西。”蓉大爷骂一声。
宝玉愣道:“蓉哥儿骂我作甚,又不是我害人家破人亡。我整日呆在府里,哪能知道其中的内情。”
“没说你了。”他回道。“宝叔且回罢,琏叔缺药的事儿我让人寻去。”
宝玉听蓉哥儿不是在说自己,便也点头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用过药养几日便好。蓉哥儿今儿到怡红院去罢?”
去什么怡红院,蓉大爷心里憋着火了。
闷声道:“宝叔自回罢,侄儿便不送了。我还有要事得去做。”
宝玉似乎也察觉了蓉哥儿神情不对,讪讪说道:“大老爷毕竟是长辈,到底做什么也不该咱们去说的。连老太太都管不了,咱们更勿得操心。”
“今儿,我就要管一管。”蓉大爷咬着牙回了一句,请了丫鬟送宝二爷离开。
他回院里换了身衣裳,又唤了人去给琏二爷寻药。叫马车备着,直杀贾赦院里去。
“小蓉大爷倒是稀客,今儿如何舍得到这边来?”西府里贾赦院的丫鬟笑迎着说道。
蓉大爷缓缓点了脑袋,直问:“赦太爷可在院里?”
“不在了,晌午时老爷应顺天府尹的邀请出了门。”
“可知他们去了哪儿?”
“因是在万花楼罢。”小丫鬟瞧着小蓉大爷面色愈沉,紧张回道:“小蓉大爷寻老爷是有何要事吗?”
小蓉大爷冷着眼扫一下,也不答她,转身出了西府叫着马车直奔万花楼。
贾雨村和贾赦在一起,那更好了。这对狼狈为奸脑子长蛆的狗卵子,今儿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才是。
只是,他乘着马车才出了宁荣后街,脑袋里一片杂乱无序。
自己怎么能给他们教训?
冲上去打他们一顿?跑过去骂一顿?还是拿谁的名头吓唬他们一顿?
好像都没什么卵用。
他娘的,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了。论官职,贾雨村比他还高;论辈分,贾赦还是太爷辈的。
“停一下。”
贾蓉叫住了车,马车正停在内城通往南城的城门口。
低头沉思,自己绝对不能如此的冲动。事情闹大,宫里和百官攻击的是整个贾家,真他娘的恶心。但是这样的事情,又绝对不能放任不管。
即便这一件事隐瞒过去,谁能保证尝到甜头的贾赦和贾雨村两人,会不会更加疯狂更加的肆无忌惮?
必须要杀一杀。
他咬了咬牙,又骂了一声贾敬。狗屁的敬太爷,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管插手管一管,还他娘的盯着要囚禁老子的女人。
全是没脑子的东西。
“去万花楼。”蓉大爷咬牙说着,只能过去威慑一番。如果这两人再敢继续闹事,也别怪他心狠了。
贾珍亦能死得,贾赦未必就不能。
要拉下一个顺天府尹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还是一个背后肮脏的顺天府尹,更容易。大不了,贾家不要这个连宗亲族做助力了;大不了,浪费这些年给贾雨村投入的人情资源。
总比这两人往后再惹事的好。
【作者的话:明天还有半天限免时间。】
【作者的话:后面内容稍后修改。】
当宝玉见来,元春瞧了却暗自皱眉,只觉宝玉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让人不太舒服。她只当今日劳累的错觉,又许久不见宝玉,唤退左右命了宝玉过来。
“最近学业如何?”
宝玉仰头露一真诚笑容,回道:“蓉哥儿近来赞我学有所成,技艺盛精。”
“如此便好。”元春携上宝玉的手儿,含笑问道:“蓉哥儿可是东府珍大哥家的?”
宝玉心神一荡,感觉元春姐姐手软身香,忍不住轻柔元春小手。笑答道:“正是他,蓉哥儿可是家里最聪明的,如今两府上下都听他的。”
旁边王夫人听见蓉哥儿三字,不由双腿发软。
当宝玉见来,元春瞧了却暗自皱眉,只觉宝玉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让人不太舒服。她只当今日劳累的错觉,又许久不见宝玉,唤退左右命了宝玉过来。
“最近学业如何?”
宝玉仰头露一真诚笑容,回道:“蓉哥儿近来赞我学有所成,技艺盛精。”
“如此便好。”元春携上宝玉的手儿,含笑问道:“蓉哥儿可是东府珍大哥家的?”
宝玉心神一荡,感觉元春姐姐手软身香,忍不住轻柔元春小手。笑答道:“正是他,蓉哥儿可是家里最聪明的,如今两府上下都听他的。”
旁边王夫人听见蓉哥儿三字,不由双腿发软,
家里最聪明的,如今两府上下都听他的。”
旁边王夫人听见蓉哥儿三字,不由双腿发软,
第334章:贾家现任族长
会玩。
蓉哥儿咧嘴笑了下,竟有些期待进入房间后看到的场面是什么样子了。
“无妨,先领路过去罢。”
万花楼虽称之为楼,实则有楼有院。老鸨子并未上楼,而是带路往后面的院子走。虽不是曾经熟悉的院子,却也是个幽静地。
房屋院落,竟瞧不到一点的风尘味。院落不大,却也雅致。蓉哥儿暗想着,也不晓得万花楼后面还有几个这样的院子。这贾赦也是会选地方,果然公侯府里养出来的,审美差不了。
不然也不会寻着石呆子的扇子追索了。
“赦老爷他们正在里面,蓉大爷请这边来。”老鸨子献媚笑着,“我去召几个丫头,大爷先进罢。”
“丫头不必叫了。”已经能听到房间里贾赦的的笑声。蓉大爷从身上摸了出点银子打发,露出怪异笑容道:“你也出去罢,务必拦了别人进来打搅。今儿赦老爷请的客人可不是一般的,你可懂?”
“懂的,懂了。”
老鸨子听了,神色亦怪。只是见了银子,又忍不住两眼放光。拿了钱,哪里还管这些老爷们在里面做什么?倒是可惜蓉大爷没能叫个丫头。不过她亦省得这种事情不能强求强推,若惹了客人恼怒反而受罪。
蓉大爷见老鸨子出去,细细打量了一番这院落,才走近门口。
只听得里面嬉笑热闹,男人女人好不快意。
是贾赦与贾雨村的声音, 除了这两人外再无其他男子声,倒是听得一女怪笑刺耳。
两个老家伙, 这会子不会正在办要紧事罢?
要知道三四十岁才中举者不少, 贾雨村倒有说不上老, 毕竟贾时飞年少有为,竟比贾政还小了三岁。不过, 相比蓉哥儿来说,贾雨村也勉强能算是老家伙了。
他倒不管这两位老家伙是否在兴头上,或是最高乐时。既然是跑来敲打问责的, 哪怕他们马上要卸甲了也得冲进去,把这两个害人的家伙唬个半死才好。
只是蓉大爷却想错了,或听岔了。
房间里,贾赦虽揽着一位年轻倌子, 手上也没多规矩。但他们几人衣裳还是相较整齐的,特别贾雨村一味与贾赦喝酒,喝得眼儿半朦胧,反冷落了身边陪酒的妓子倌人。
两人一来一回, 倒有兴致。特别贾赦对雨村格外赏识, 又觉雨村如今官至顺天府尹亦没忘了他这个宗叔,这般孝顺竟比儿子还好。
贾赦老脸见笑, 胡须高翘, 一双老鹰眼稍眯着乐道:“雨村尽管放心, 咱们一家的人岂会亏了你的。”
贾雨村亦笑,正要回话瞧突听得一声大响。竟是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头打开, 再瞧着门口闯进一华服男子来。
虽未瞧清来人样貌, 雨村手中的杯儿也不免发颤,杯中的酒水洒了旁边妓子半身。湿透的襟口在这时若隐若现, 甚至瞧得两弯起伏不大的曲线。
只是贾雨村却没半点心思观察,只用力睁着眼睛朝进门的人打量。
来人笑道:“你们倒是在这里好兴致。”
再听宗叔赦老爷道:“你怎么来了?如今寻来这边院子的?”
那人回:“怎么搅了大太爷与府尹大人的兴?是我不该来罢。”
待对方走近了,眼花的贾雨村才瞧得模样清楚, 原来是贾家宁国府的小蓉大爷。雨村起身相邀道:“原来是东府蓉哥儿来了, 岂会是不该来的,快入座。入座, 咱们一并喝着。”
进门的正是贾蓉, 他冷着脸扫了一圈。倒是对房里的情况, 颇有失望。这两人未免也太规矩了点吧, 都在万花楼这种烟花地了,怎么就不放荡乐一乐?
不然,正高兴时自己闯进来搅了好事,那才精彩啊。
唉,半点不给机会。
不过,他倒是瞧得贾赦这老家伙的手儿还在一处停着,忘了收回了。旁白作陪的两个妓子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瞧了人穿进来竟一点也不尴尬。
蓉哥儿嘿嘿笑着,也不客气扒了凳子坐下。“府尹大人不怪罪罢。”
“不怪,不怪。咱们往日亲近得少, 以后也多走动才是。”雨村呵呵笑答,其做派也不卑不亢。以他如今官职,确也是有底气的。
只是这话传进蓉大爷耳里, 听着多有别扭, 还真像是贾雨村自当是长辈了。
蓉大爷轻哼道:“咱可不敢同大人亲近,谁晓得那日会不会因位扇子、灯笼还是风筝什么的,凭添一笔官银欠债, 宁国府太穷只怕变卖家产也未必还得起。”
此话一处,莫说贾赦愣了,便是连贾雨村也顿了一下。全因蓉大爷脸上的怪色,让两人眉眼直跳。
雨村还未作回,贾赦倒先恼怒了。骂来:“阴阳怪气给谁添堵了?半点没教养的混账东西,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现眼。”
蓉哥儿脸色更冷,却不看贾赦,只不善地盯着贾雨村瞧。这事说来也是贾雨村自作主张讨好贾赦,这家伙才是罪魁祸首。若说贾赦德行不修,贾雨村便是豺虎肆虐、兴妖作怪。
他冷脸道:“府尹大人可听了,家里大太爷要我滚出去莫现眼,大人是否也是这般觉得?”
贾雨村原本是有底气的,他的底气来源于官职。但这一会子, 底气又全没了。他的官得益于贾家和王家,瞧着蓉大爷不善神情也稍惶恐。这种惶恐不是多害怕,而是因为没了底气, 内心的自卑突然涌上心头的表现。
雨村道:“蓉哥儿来得恰好, 恰好。咱们喝酒,莫谈那些虚事。”
“可不是虚事。我正亲耳听了,才特意寻来。”蓉大爷死死盯着贾雨村,款款又道:“府尹大人,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雨村感受着这骇人的眼神光线,强装镇定道:“不知蓉爵爷说的是哪个事情?”
“石呆子。”
“石呆子?”贾雨村心里一紧。这事他知道瞒不住贾家的人,可是这也是给贾家人作的。怎么也想不明白,现在贾家的人反而过来问罪了。他道:“这称呼倒也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只怕今儿喝多了酒,脑子也喝糊涂了。”
“糊涂了吗?”
贾雨村听着这阴阳怪气的反问,心底也不免生出气来。只想着他是在为贾家做事,哪愿遭这等询问。
反是旁边被无视的贾赦大怒,从一处抽出手来,被温暖过后的大手狠狠拍在的桌子上。怒喝道:“贾蓉,你要作甚?”
“作甚?大太爷何不问问自己在作甚?”蓉哥儿反问一句。
房间里的气氛冷到了极点,两个妓子终于受不住,瞧了三人脸色才拘谨说一声退出房去。
“好个无法无天的不肖子孙。”贾赦骂着,站起身来手指向贾蓉,却又喝多了酒站不住身子。
蓉大爷终于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声说着:“大太爷还是坐稳当罢,年纪大了在这摔一下可不得了。又喝多了久,万一有个好歹。”
“不孝子孙。”贾赦浑无底气骂着,在蓉哥儿冷眼下也缓缓坐下。
蓉哥儿偏就任贾赦在那里醉眼朦胧地骂骂咧咧,再看旁边面色尴尬的贾雨村,轻笑一声款款道:“我记得府尹大人曾有被夺官的经历,为官还是得多办实事的好。有些事儿,还是莫要再作,莫以为如今作了顺天府尹便没人能治得你。
一个府尹又如何。大人应听过前任漕运总督被罢的事吧,一个总督尚且能赶,更不说一个府尹了。哪怕你再升几阶了。这样的事情爆出去,你只会死得更快。”
贾雨村安静听着,心里却不认同贾蓉说的。他如今靠上了贾家,更搭上了王家,连宫里也有门路。不过对付了一个落魄穷鬼,还能因这么一点小事丢了官不成?
蓉哥儿瞧他样子,便能知贾雨村不以为意。
又笑道:“莫非府尹大人认为我在说笑?大太爷是家里长辈,我不好训得管得,那样与礼不合。可是大人,我却能自信让你再做不成老爷,再当不了官。神京城可不比其他地方,这里王公遍地走,要寻你一个大错来,不过三言两语事耳。”
贾雨村这时也没了好脸色,冷道:“蓉爵爷是在威胁本官?”
“不敢。”贾蓉冷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块牌牌来,摆在桌上。道:“大人应该认识这玩意罢。”
雨村稍作打量,顿时慌了。内心惶恐更甚,立跪地上磕了一个。
所谓见牌如人。贾蓉倒也不是要拿这个牌子吓唬,而是警示道:“请来罢。你既认得这牌子,也晓得牌子主人在朝中分量。以你作为,我若发话贾家、王家定不保你,王爷要拿你,你当何处?”
蓉哥儿紧盯着他,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或许你来京这两年,早搭上了某个皇子王爷,可大人真觉得他们能保住你性命还是你的官职?”
话里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也瞧着刚起身坐下的贾雨村额头渗出不少汗珠子来。
蓉大爷再道:“当一项投资可能影响到自己时,最好的做法便是计时止损。贾家绝不能出现这样的祸害。我说的,贾家现任族长说的。不信,你可再试一次;大太爷也可以尽量试,瞧瞧我会不会大义灭亲。”
贾赦也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怎地。看着蓉哥儿不善的神情,听着蓉哥儿冷漠的话,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尽管心里也憋屈,却只能趴在装醉。
只留着贾雨村直面蓉哥儿的冷脸。
雨村道:“石呆子一事不大,也没留下污浊凭据。”
“石呆子死了?”
【作者话:后面内容稍后修改】
倒是便宜了那个未来的姑爷,恐怕宫里的公主也不过如此罢。
可卿亦想着明日大礼的事情。虽然早听了男方家的情况,她依旧有些紧张,其中还有些期待。那可是宁国公府唯一的哥儿,未来宁国公府爵位的继承人。
听媒人说过,那人是个样貌英俊的哥儿,品性也极好。
她已经在幻想着明日的大礼和往后在国公府里的美好生活了。
这一夜,秦可卿辗转难眠,紧张、期待、兴奋占据了大脑情绪。
大礼是繁琐的,秦可卿早有心里准备。
第二日,她一早被唤醒梳妆。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的笑容从没消失过。
在盖头罩上的最后一刻,她再深深瞧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是那么的纯洁,是那么的美丽。
外面喧闹声大作。
迎亲队伍来了。
身穿大红喜袍、头顶红盖头的可卿被拥出了门,听着满世界的热闹声音,她对未来的幸福日子更期待了。
热闹的声音从城外的秦家一直响到神京内城。待可卿被未来的夫君抱下了轿子,她能感受到的是有力的臂膀,满心羞涩。再听着周遭不绝于耳的祝贺声,可卿的心里只有两个字想说:“极好。”
盖头下的她露出了无人瞧见的笑容,最美的笑容,幸福的笑。
但有人大喊‘吉时’,她被牵着入了正堂。
她看不到外面,却能感受到喜悦的气氛,甚至能想象出这里定是张灯结彩的喜庆模样。她同时也在幻想着蓉大爷的真实样貌,该是如何一个翩翩少年郎。
“一拜天地。”
“二拜……”
……
“送入洞房。”
未来的蓉大奶奶被送入了洞房,大礼却还没结束。她要在这里等待酒宴结束,等待新郎到来,等待……
这一切都如梦幻一般。
今日的新郎亦是如此觉得。
以至于宴宾客时,都不自觉的多喝了两杯。从小生活在贾珍暴力教育下的他,从来没有觉得今日这般快乐过。
以后该是同媳妇在府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幸福美满的小日子。
“感谢……”
“谢谢……”
“……”
作为贾蓉父亲的贾珍更开心,望着自己的儿子这般,亦是满足。终于有点长大成才的样子,不免同宾客们多喝了几杯。
“今儿东府大喜,你们也该多喝点。”贾珍哈哈大笑。
一切似乎都极其正常,颇有主客皆欢味道。
只是无人瞧出贾珍嘴角颇有深意的笑容,连贾蓉也未发觉。贾蓉在冯紫英等人的围攻下,喝得正尽兴,他哪能发觉珍老爷脸上那细微的神情。
第335章:物在,人不在
蓉哥儿要小厮将装着二十把扇子的锦盒送上。
只见着石呆子迫不及待打开,低头瞧着盒里的扇子,竟也不伸手开扇瞧个真切。反倒是脸上半喜半泣,形如疯子。亦将旁边的人儿全忘了,好似这个世界只有石呆子与他眼中的扇子。
蓉大爷正要提醒石呆子开扇瞧一瞧,却又见这呆人抱着锦盒跑进厅堂。
“好个没礼的人。”身边小厮轻哼了声,“大爷辛苦送扇来,他竟连一声谢也没有。”
蓉大爷却不怪,只瞪了小厮一眼,款款跟上。
只因这两日,蓉大爷早打听了这位石呆子身世。此人原也是江南人士,家中早年极盛。虽比不得金陵四家,在苏杭一地却也是首屈一指的富贵人家。
据说石呆子年少时,他们家在江南还修了一个大园子。
奈何二十多年前,石呆子才十几岁家里便被抄了一通。石家女子不管太太、奶奶、姐儿被卖的被卖,病死的病死;石家爷们不论老少全被压入京中圈禁,幸得某位亲王接济倒也过了几年安生日,可偏偏享惯了富贵的石家人没几年便死剩了石呆子一个。
后来某亲王获罪病死狱中,石呆子雪上加霜。
石呆子每日便守着这些扇子过活,什么事也不愿做了,连门亦不出了。
倒也是个可怜人。
蓉大爷轻叹一声,再瞧见石呆子已将锦盒放置几上,又苟着背兴奋跑院角落的大水缸洗手去了。
石呆子洗手的时候十分的认真专注,好似在举行某一种特别的仪式。手上的每一处肌肤,每一个角落,他都要细细洗上两边。还有那原来黝黑的指甲缝,他亦用指甲扣了点胰子小心清洗。
蓉大爷在一旁看着,身边小厮也在旁边打量这出奇的一幕。
石呆子身上是邋遢的,偏他这会却已经洗了三四遍手了。每一遍都是那么的认真专注,丝毫没一点敷衍,同时亦当蓉大爷等人不存在一般。
他洗了很久,才去寻了一个颇为干净的白帕子擦了手。动作亦是那么的认真仔细,一遍又一遍。
终于放了帕子,才庄重走动锦盒前。小心翼翼拿出一把扇子,轻轻打开。扇面上画着的是一只回头的麋鹿行在山水之间,确是旧画。
石呆子仔细瞧了会, 脸上见喜, 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蓉大爷见他轻轻收了麋鹿扇, 又从锦盒中取一把。这次打开,扇面画着一双美人行与江边,旁有一撮竹子。
石呆子瞧着这扇面一会, 脸上欣喜早无。
蓉大爷只见得这呆人眼角的泪儿滴滴往下面落。忙问道:“可是出了差错?这面扇不对?”
石呆子虽疯癫,见了扇子却也不呆了。手指轻抚着扇子边骨, 喃喃道:“扇对, 画对, 物在,人不在。”
石呆子仰头大悲, 猛一下吐出血来。
可将蓉大爷吓了一跳,忙问:“可是在衙门里受了大难?”
石呆子却不答,抬起胳膊擦了一把嘴, 将唇上血迹擦了半干净。且将手中的湘妃扇放下, 又朝其他扇子个个瞧去。
玉竹、棕竹、茂兰、桂花等, 一一看过。
许久无言。
蓉大爷抬手召了小厮拿了些银子, 道:“石兄轻点无误,某亦该回了。今儿这些银钱是某替家中长辈所赔, 请石兄多做保重身子。”
石呆子傻傻站着,似乎还未从悲意中走出。嘴里念叨两声,“物在, 人不在。物在,人不在。大梦方醒, 大梦方醒。”
“石兄?”蓉大爷疑惑看他,寻思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给他瞧过。却听得石呆子念叨两声后, 忽唱起一歌来。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 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贾蓉听着直皱眉头,问道:“此歌是何人教的?”
没等着石呆子的回答,只见了他笑。
傻笑,痴笑,呆笑。
并苦笑。
“忘不了,忘不了,人去了。”
蓉大爷呆呆看了一阵,暗暗摇头领了小厮退出院子。心里虽有不少感慨,却更关心这人与平安州的圣教有没有关系。
且将今日见闻记在心上,计算回府找贾敬问个清楚。
顺天府衙门里贾雨村却不自在,更有恼意。竟想得自己好心为人,反而惹上一身臊。又听了宫里侍卫来找,忙收拾整理的仪容,换献媚笑容迎去。
蓉大爷回府,也没从贾敬那问出什么来,只知石家曾与废太子交好。
这个寒冬里,倒再无太多事情发生。
只是年末的动静,却让许多人都大跌眼镜。
贾蓉由水利营田使该营田都使,都水利营田府各属营田事务,官至从三品。王子腾则升了九省都检点,贾雨村补授了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
谁也没想到,突然之间贾雨村便迎风而上了。莫说蓉哥儿,便是贾琏也颇为意外。反倒那傻憨憨的贾赦还替贾雨村好个高兴。
反正几家都办了宴,这几日里, 蓉哥儿也没能闲下。
“蓉哥儿府里倒热闹, 没想今儿连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也来了。”北静郡王妃款款说道。
蓉哥儿挠了挠后脖子。尴尬笑道:“本也没请他们, 只是家里人热闹一番就好。倒不止太子来了,连大皇子也送了礼。娘娘,怎不过去听戏?”
“同样的戏听多了也乏。”郡王妃款款说着。
“那我唤媳妇来陪娘娘赏雪逛园子。”蓉大爷讪讪笑着。这位郡王妃也是的,别的外客吃了宴也散了,家里的女眷又都在楼上烤火听戏,偏她要下楼来走动。
“你家媳妇陪着老太太了,老人家瞧见家里有个出息了的,心里开心。且让她在那里照顾听唠叨罢,蓉哥儿陪我走走。”
“只能听命。”
“你还不情愿?”郡王妃诧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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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打饥荒
贾蓉非是不愿,只是家里客人亲友多,他等会还得跑去凝曦轩陪那些老爷们了。郡王妃倒也未等他,戴了鲜艳的大袄斗篷,提着暖手炉,让了身边人打伞便往雪里去。
一抹靓色款款行在皑皑白雪之间,不为风雪所动。
蓉大爷在楼下静静瞧了这一道风景,还未到凝曦轩去,便有婆子来传黑山村回人了。
“可是赶巧。”蓉大爷笑一声,问道:“是赖管家回了,还是哪位爷回了。”
“是管家,听前面传话的说,赖管家带回不少东西了。”
能不带回东西吗,黑山村里还有许多宁国府银子在,而且今年地租还没交了。蓉大爷离开天香楼附近,又见着琏二爷并荣国府管家周瑞急着出府。
“琏叔打哪去?不在凝曦轩继续玩着?”蓉大爷远远唤一声。
贾琏回头来,脸上笑意无力掩饰,乐道:“快过年了,黑山村的庄头总算送租子过来,不然今年银子不够过年使用。”
蓉大爷也知道荣国府近来情况。别看这么个园子,不仅修的时候花钱。每日打理,每月消耗也是一大笔。还有荣国府里的老爷太太哥儿姐儿们,身边这么多下人,每月衣食月前更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两年请酒的次数又多,这会子荣国府还真没什么现银了。过年又是大阵仗, 少不得一天两宴,酒宴场次从大年初一排到元宵节后了。
“琏叔招待庄头去罢, 巧得这边黑山村的租子也刚过来, 保不齐他们是一起来的。”
贾琏急忙忙去了西府。
蓉大爷亦去见了赖升, 这老管家风尘仆仆头上还沾着雪。蓉哥儿笑道:“大总管辛苦一趟。”
“倒不辛苦。”赖升早听了蓉大爷升官的消息,又多日未回府, 当下瞧见大爷难免有些拘谨。勉强笑着,从怀里掏了单子来。
“照大爷吩咐,今年只送了黑山村的租子并一些禽兽特产, 合计万两白银。”赖升小心瞧着蓉大爷脸色,又道:“乌进孝本也想来的,倒被珖老爷带去恰克图,与厄罗斯人作交易了。珖老爷与芹大爷亦惦记大爷, 特意拖我送了几件厄罗斯的狐裘貂裘献给大爷。”
“难为他们还有这个心。”瞧着单子的东西虽没太多值钱的玩意,蓉大爷倒也满意。又瞧了那些大裘,一件件也是精致。大爷轻轻笑道:“这些玩意黑山村便有好的,何必从厄罗斯采买。”
大燕与厄罗斯的贸易, 素来以出口为主, 进口之物极少。厄罗斯冬衣冬帽,北辽并蒙古等地皆有, 其他产物大燕更比厄罗斯丰富。
然而厄罗斯高寒, 物种稀罕, 特别茶叶、大黄、丝绸等物罕缺。又因厄罗斯人饮食习惯,茶叶、大黄两项是厄国人必须之物, 所以厄罗斯人对大燕贸易反应极其热烈欢迎。
赖升谨慎回道:“这些裘袄乃是从厄罗斯贵族手里换来的, 形制精致,御寒也极好。”
蓉大爷撇撇嘴道:“下次直接换金银吧。当然若是有火焰提水机等西洋新奇东西, 也能换来。若能寻来工事著作等,更好;要是能将书本翻译为中国文字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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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升回道:“待回了黑山村,便送信给珖老爷他们。”
“也不急着回, 等开春再走罢。你今年在神京过一个好年, 在外多久,也得与家人多聚上一些时间。”蓉大爷淡然道, “这两年你也辛苦, 自个从单子里挑些东西送回家, 也往赖嬷嬷那送一份。你的功劳, 府里不会忘的。趁这两个月在京,也教教你两个儿子做些府里管事。”
赖升听了,又惊又喜,又有一份无奈。倒是觉得大爷多想多虑了,竟还担心他在黑山村有歪心,赖家人都在连两府下过活,他即便走得在远又能起什么歪心了。
缓缓下跪行礼道了恩谢,才瞧见大爷脸上异色。
只听着大爷道:“地上凉,起来罢。喝了热茶暖了身子,再寻几件东西到后街一趟。虽不知珖叔与芹哥儿有送东西来没,咱们也送上一份慰问。你且过去说说他们二人在黑山村情况,也好让他们家人安心。”
赖升听了,顿时明白方才是自己想错了,大爷留着两个孩子在府里管事不是单纯为了遥控他,而是要他去监控贾珖老爷、贾芹大爷。
又想着贾珖家里倒多两个亲人,贾芹家中只有一个寡母。若是贾芹真瞧见外面世界不甘回来了,什么时间这人在黑山村贪拿多占,大爷也未必能查清管住。
这是在给他下监督的令了。
赖升大总管回道:“省得。”
蓉大爷方满意道:“且放心,明年开春时间,说不得还有一群人得随你去黑山村。你且大胆领着他们,万一有不听话的,黑山村也是一块好埋人的土。”
雪天格外凉,赖总管听着血都冷了。讪讪问道:“该是些什么人?”
“一群见不得光的死人,若不出意外,有一个人你当是认识的。往后等见过,便晓得了。”蓉大爷挥手打发赖升下去,才叫了施管家来将东西送入库里。
黑山村送租来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入天香楼上去,宝琴倒与老太太说起往日在西海沿子的见闻来,什么金发碧眼的美人通读诗书讲五经竟还会作得一手好诗。
蓉大爷在隔壁听着,微微撇着嘴。隔壁好个热闹, 他这里却冷冷清清。依着房里的熏炉打了一会盹, 正值后晌宴会。
楼里方才再热闹起来。
贾琏才上楼来,便寻到蓉大爷身边,紧着眉头道:“这些老砍头的, 管着府里七八块庄地, 今年竟只送了五千多两银子来。这一二年,赔出去许多银子,才来五千多两如何够用。”
蓉大爷听了,亦皱眉来。他记得荣国府比宁国府受恩重,当年荣国公爵位袭了二公,荣国府受赏庄地比宁国府竟多一倍。怎么这一年的租子,还只有宁国府的一半了?
“可问清了缘由?”
贾琏苦道:“只说今年收成不好,又是旱涝,又是冰雹。这个新年怕是得勒着裤腰带打饥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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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硕鼠偷食
蓉大爷回道:“八处庄地拢共才五千多两银子租钱,实在有些不像话儿。可将人锁了没?是得好好敲打一番,省得在黑山村养出一个硕鼠来。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其中意思,琏叔当是懂的。”
琏二爷瞥这文盲一眼,哭笑不得道:“咱们才是他们口里的硕鼠了。只是,咱们家何尝亏待过他们, 这么多年来租子从没加过,以往遇了灾也多免租。近些来头,更是没主动寻他们做庄头的问过情况,每年送租来还有不少赏赐。”
“如今缺钱,却预料不准他们送来的租子多少了吧。”蓉大爷幽幽说着,“这种事也好办, 只要拿了锁了,敢教他不说真话?”
偏琏二爷听了这法子却又为难来,贾家素来就没有苛待管事的那种历史。
当初蓉哥儿闹出大阵仗将城外的庄子抄了又去抄了宁国府在黑山村的庄地,西府的老爷太太还嫌过这作风做派。庄头与庄主们到底是给府里做事的,琏二爷还真不敢将送租的庄头锁了,他也狠不得新、下不去手。
蓉大爷见他脸色,不由打主意道:“琏叔预算得西边在黑山村的八块庄地每年该得多少租金?不若我让赖升去查查管管,正好他年后亦要回黑山村去。两府田亩离得也不过一百多里,又有族里的贾芹他们在,还怕寻不出一个真相来?”
“这……”
“犹豫什么?”蓉大爷皱眉道,“这样一大块地方,不说送个一二万两银子,也该有个七八千两罢。琏叔尽管由我操行,往后黑山村每年少说送一万多两银子来。”
可不嘛。宁国府在北辽的地还没荣国府多了,今年赖升都送了近万两租银。荣国府那边的庄子还能少于万两不成?
“他们乌家的兄弟也是胆大, 岂能没听说我让人抄了乌进孝?还是一家的兄弟, 就没打听一下今年乌进孝管的地送来多少租子?”蓉大爷愤慨拉住琏二爷, 道:“今儿赖升从黑山村回来, 单是地租与禽兽折银便有近万两。如此比对, 相隔一百多里外的西府庄地, 岂能差得太多?”
贾琏也觉过分,缺生不出太多的怒气。讪讪解释道:“乌进献倒也说了不少,他们家又送了不少东西来孝敬府里的老太太与老爷们。只怕是想着如今府里添了事,娘娘和当今都有得赏,一时才动了点歪心思罢。”
“哪来只怕。娘娘从宫里赏赐来的,还不及你们孝敬宫里去的三二成。修了个大院子不说,每个节日送去的孝敬,来往走动的內监们打点,都是不少的银子。你们那边有几个进项?哪能撑得住这般花费?”
贾琏讪讪回道:“倒也不是没银,过年花费大。今年只想等蓉哥儿去领了春祭的恩赏,西边的银子也能灵活开了。”
“不过千百银子,合计爵银官禄又能有几个钱,你们那边还不到这田地罢。”蓉哥儿撇嘴说着,“真要缺了银子,从这边挪些使用也是可的。那边真要急缺银子了,从东府拿二万两过去。明年你们那边在黑山村的地租,我让赖升他们帮忙收了便好。”
“那里哪能收得二万两银子。”贾琏倒听了有些心动,确又觉占了东府的大便宜。“这事要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还不知该怎么骂我了。”
“琏叔瞻前顾后,又不敢抄乌进献的家。我让赖升过去,敲打一番,乌家人全得老实趴着。真要查出硕鼠大库存来,怎么也要把他们多吃的拿回。”蓉哥儿拉着琏二爷,诚心道:“黑山村的事便交我管罢,不会损了你们那边的体面。只是这般非长久之计,这么大一家子人靠着每年一两万两的租钱,哪是能过得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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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苦笑道:“谁不想发一笔财了。”
“所以啊。没钱时,咱们就要抓硕鼠,灭鼠患。”蓉大爷翻着白眼道,“黑山村那里,反正有的赖升他们在。顾虑什么了?这边从乌进孝那可抄了不少银子来,乌进献家里还能少得多少?琏叔也莫琢磨了,明儿我便找赦太爷说去,再给二太爷写一封信,明年你们就等着收银子罢。”
“这……”
蓉大爷笑道:“正好我手里头也有个能赚钱的生意,抄来了银子,两府合股经营也够子孙们挥霍了。”
贾琏以前是从没因钱发过愁的,即便愁也是愁没有寻女人高乐的小钱。如今府里过年的大项,实在压得他有些憋闷。听着蓉哥儿一通劝,倒也慢慢接受了。
不管如何,先让府里的老爷太太们保证现在的富贵日子才行。
蓉哥儿笑道:“琏叔莫要再愁眉苦脸了。”
“……”
愁眉哪能轻易散。当日后晌,琏二爷在荟芳园再吃了后晌酒,便早早回了西边。正计算着回院寻秋桐作乐解乏,确见了一熟悉人在踏雪玩儿。
要说这人儿也是生得几分人才,又好打扮。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举手投足多是妩媚。琏二爷才见了她身影,便忆起一些事儿来,顿时再不想回院寻秋桐那小姑娘了。
琏二爷紧了紧身上大袄,冒雪过去,关心道:“姑娘也不怕冷着。”
原来这人正是荣国府后厨一厨子的媳妇儿,她丈夫名叫多官,人见他懦弱无能,都唤他作“多浑虫”。因而,这媳妇儿便被府里人称作“多姑娘儿”。
偏这多姑娘占得自己有几分美貌,生性轻薄,最喜拈花惹草。多浑虫又不理论,只是有酒有肉有钱,便诸事不管了,所以荣宁二府之男仆下人都曾得入手。
琏二爷自也尝过,再忆来往事还是失了魂魄,心里更像被多姑娘小手挠着痒痒。
多姑娘倒也是情趣人,荣国府里男仆下人也都被她考过。偏那些粗人多是无趣的,倒琏二爷给她印象最深。当下见了二爷,亦媚眼含笑着道:“二爷今早回了?”
琏二爷酒后正冒着火,瞧当下无人恨不得浑身都化成雪儿落她身上。细声道:“正想起今儿黑山村送来东西,计算挑件好看的去配你了。”
第338章:遍地硕鼠
“我哪要什么好看的。”
多姑娘娇笑着款款放下目光往琏二爷身上一扫,当下亦想着要考一考琏二爷能耐是否如旧。
女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
琏二爷只瞧了多姑娘儿的眼神,便懂了她意思,火急火燎地就要拉着多姑娘往院里去。
“二爷院里虽走了个奶奶,如今却来了个刻薄的丫头,我才不去那里招人白眼。”多姑娘不愿跟琏二爷过去,又给主意道:“今儿那酒头子又喝多了,不如往我那边去。也没谁打搅, 高乐自在。”
琏二爷早似饥鼠一般,只唤了多姑娘先回,自己则往院里寻些金帛首饰。
傍晚,琏二爷乘风冒雪溜进了多浑虫房里,果见多浑虫醉倒在炕。一见旁边的多姑娘面目,二爷早已神魂失据,也不及情谈款叙,便宽衣起来。
谁知这媳妇子有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体筋骨瘫软。
是时,天色见晚,房里多浑虫醉鼾之音声声入耳。
恰时。
宁国府会芳园里,尤家老娘正训着两个女儿今日表现不佳。又小声羡妒将宁府太太尤氏在两个女儿面前骂上一顿,只教女儿们也不必在府里太太奶奶面前多走,只管多在蓉大爷面前扭姿。
奈何宴后皆散,尤家女人目光亦也寻不着蓉大爷身影。
瞧着那边老太太并西府大太太、二太太领着西府女眷回了,大观园里的姑娘虽在楼里稍有停留,却也趁着天黑前结伴折回大观园里。
只是疑惑珠大奶奶送北静郡王妃回丛绿堂多久,竟这会也还不回来,蓉大爷亦没了影。
尤家女人苦等无果,才悻悻寻了太太尤氏作别, 自回宁国府里她们住的院子去。
同样在寻蓉大爷身影的,还有薛家大姑娘宝钗。
她瞧着薛家小妹宝琴天真被老太太携着手领回荣国府里,倒也没多外想。小妹宝琴本就是个善的人稀罕喜欢的,如今被西府太太们当作宝贝捧着,也不算什么奇事。
若是以往或许会生得一点羡慕,当前却只想着蓉哥儿去哪了。
“夜里冷,早些回去罢。”薛姨妈在旁边催着,哪里不知宝丫头心思。
宝丫头回道:“今儿倒不想回那边去了,正巧凤丫头也有留我,今夜就在倚霞阁陪凤丫头罢。妈且往潇湘馆去,倒不用担心孩儿。”
薛姨妈倒想守着宝丫头,可一想到即便自己守在倚霞阁,还是防不住宝丫头与那混账夜下相会。还整出自己一阵心乱来,实在无奈忧恼。
好好的丫头,怎就铁了心要做见不得人的外室。
蓉哥儿有什么好的。
薛姨妈幽幽叹一声,想交代一些主意事项,莫这会子闹出大肚子来。却又瞧得周围人离得近,只能无奈领着丫鬟們也回大观园里了。
宾客皆散, 蓉大奶奶亦回内宅大院。香菱儿却因薛宝钗不回蘅芜苑,她也只能不去大观园, 今夜回宁国府内宅院里住了。
众人皆离,薛宝钗也领丫鬟往倚霞阁去。
尤氏方是交代银蝶、瑞珠、宝珠三人主持收拾,带着丫鬟万儿回了院后脸色顿时黑下。也不需万儿服侍,只将房里所有丫鬟全打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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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坐妆台前,瞧着烛前镜中的漂亮美人儿,一阵发愣。
脑海里却回荡着一个声音:“指挥传话问你,宁国府与近日平安州动荡可有关联?”
有?
还是没有?
尤氏只觉自己脑中一片混乱矛盾。雀儿的身份,她是能猜出一些的。加上小雀儿突然离开,时间实在太巧了。
她呆了好一阵,听外面响起敲门声音。方回神唤了人进来,才知原是奶娘抱着大哥儿过来了。
奶娘笑道:“大哥儿听了动静,便闹着要来太太这边。果真应了那话儿,祖孙情,隔代亲。”
尤氏瞧着这小家伙,仿佛在这一瞬间,任何烦心事也都全消了。伸手笑道:“来,快来给我抱抱。”
奶娘道:“瞧瞧大哥儿见了太太多欢,奶奶来了也未必有这么亲了。”
尤氏笑道:“咱们家不同外边,别人都是严父慈母,偏咱们府是严母慈父。总要有个扮黑脸的,蓉儿这性子扮不来,便只能蓉儿媳妇扮了。”
奶娘又道:“大哥儿这眉目真像极了家里大爷。”
尤氏瞧着怀里孩儿,这小家伙乐呵呵笑着,还贪玩地拿小手乱抓。笑道:“和蓉儿一样调皮。”
“全像大爷才好,往后又是个有大出息的。”奶娘笑着回道。
尤氏点了点头,突然说起另一件事来。“待养大哥儿的新奶娘到了,你好生教着带着。咱们这边的规矩,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全给她说清了。最要紧的还是大哥儿入口的奶,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你也要得监守好了。”
奶娘笑着回道:“太太放心罢,定不会让新来的偷嘴乱吃东西。”
尤氏道:“大哥儿是府里嫡长哥儿,万事马虎不得。明儿从我这里支几个小丫头到你那使唤着,有任何事儿全吩咐小丫头们做去便好。”
“谢谢太太体贴。”
倚霞阁里。
“体贴也不是这般贴的。”平儿笑着嗔道。
薛大姑娘打趣道:“莫不是这丢的镯子还是某个大爷送得?才让咱们平儿这么要紧,竟连新的金镯也不愿要了。”
平儿回:“哪是那意思。”
王熙凤却正色道:“咱们私下说说也罢。到底是家里丑事,今儿园子里这么多女眷客人。不管疑到哪个的头上,都是不好的。虽然要抓,也莫要传到别处风声了。明儿只管叫两府的嬷嬷婆子暗里寻查,要是家里养的鼠儿,尽管揪了撵出去。要是好些日子没能查出,怕是亲戚家不懂事的丫头无意拿的,咱们就当没发生过。”
薛宝钗笑道:“该是如此才好,不做声查过再说。平儿要是不忿,找你家体贴的大爷给寻对更好的来。”
平儿心里默默嗔着:‘大爷是个体贴的,只是这会不知与谁体贴了。’她可是亲眼见着蓉大爷随在北静郡王妃后面走的,只是不好同凤奶奶、宝姑娘说罢。
是时。
丛绿堂里,郡王妃身边侍女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第339章:举案齐眉
郡王妃换了个姿态拿书,想喝茶时,才发现杯里水已经凉了。瞧着侍女低头模样,不禁暗暗摇头。她自语道:“总盼着停雪,真等雪停了,又觉得隔壁声音刺耳。换茶罢,不必管他们。”
侍女出门走一来回, 幽静寒冬里声音更加的明显。给郡王妃换了热茶,再憋不住心思,道:“娘娘何故许了他们在这边胡闹。以往还觉得这位爵爷是个有能耐的,却没想着竟是如此低劣品行。”
郡王妃只作笑一下,侧耳听了那声音,淡淡道:“若以品行说人, 蓉哥儿自不算好的。他何止与这位珠大奶奶纠缠,两府里与他有瓜葛的不在少数。”
侍女亦无奈, 尽管不愿去想也装作听不到, 可那挠人心的声音就硬生生地往她耳朵里钻。
“娘娘住这里,他们还敢在隔壁打架,实在……”侍女红着脸咬牙道,“实在坏礼,怠慢了娘娘。”
“既然是我许的,便算不得怠慢。”郡王妃轻轻笑道,“你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将来嫁了人,便懂了她们的苦。我不是给蓉哥儿便利,是为珠大奶奶方便而已。”
侍女回:“能有什么苦的。珠大奶奶是命不好,男人早早的去了。寻常人家,哪个不是男主外女主内,就如郡王与娘娘举案齐眉。”
“整日圈在府里内宅那么几间房子里, 便是举案齐眉么?”
“怎不是了?女人都这么过的。郡王最敬娘娘, 成婚以来从没红过脸。想这等王侯,哪个府里没养上一群妾?这位蓉爵爷家里都有好几个了, 郡王身边连个侧妃都没。”侍女笑声说着。
是啊,北静郡王连个侧妃都没。
是郡王妃不肯吗?
郡王妃放下手中的书册,粉嫩精致的琼鼻里泄出一口闷气。道:“王府里侍女丫鬟数不胜数,哪个不是样貌标致、身世清白的?太妃娘娘也没少催殿下纳妾,你可瞧见这些年来郡王府里有过半点变动?”
娘娘瞧了这侍女一眼,又道:“你们家要是有想法,我倒能帮忙去太妃娘娘面前说说,待郡王殿下从漠西回来后安排你去侍寝。”
侍女哪里敢应,只是不明白这些人明明有着现好的锦衣玉食不享受,偏要闹出乱事来。
隔壁的珠大奶奶是如此,明明只需安生守着,这辈子便衣食无忧,竟作出这等下作事。眼前的娘娘亦是如此,好好呆在郡王府也不愿,偏要到贾家来作客。
郡王府里,可是除了太妃娘娘外,郡王妃便是最有权势的。
一人管着郡王府几百号人,多好的事情啊。
娘娘反而嫌郡王府是牢笼了。
除了必要的来往交际,哪个嫁人后的女子不是守着闺房院子过一生?
郡王妃瞧得侍女低头不语,却也暗生羡慕。
没选择,没追求的人,生活是幸福的。人的苦恼来源于太多选择,来源于太多的渴望。偏偏这个社会的女子每一个渴望,都会面对一扇难以突破的石门。
“偏我不愿这样过一生。”郡王妃在心中自语。再拿上书册,却没有心思看了。侧耳听着隔壁动静出神,幽幽思量自怜。
哪个不愿嫁个如意郎君?哪个不想举案齐眉?哪个不肯你侬我侬?
来京数年,嫁入郡王府几年,敬是敬着。偏郡王殿下夜里留宿的日子屈指可数,平日里也没话说。如今郡王殿下还在漠西,照现在局势,殿下怕是一两年回不得京。
夜色渐晚。
郡王妃终瞧见了那边的人儿出来,看着珠大奶奶脸上那红润有光彩的样子,嘴角不由得缓缓上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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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出过汗的美人儿更美。再瞧着蓉哥儿与珠大奶奶携着手,二人神色更不需言。
娘娘在这时竟也忍不住心生羡慕,这样的情况从没在她身上发生过,甚至连这样汗渍样子都没有过。
轻轻的笑,慢慢成了心酸的苦笑。
“哎哟,瞧瞧这位大爷,都入夜还往咱们倚霞阁跑。真是不害臊的,这里是女人的地方,你过来作甚?”
刚把珠大奶奶李纨送出会芳园的蓉大爷折回时,瞧见倚霞阁灯火通明样子,竟不自主地上了楼。却没想二楼里,王熙凤、薛宝钗并平儿、莺儿等人围着熏笼正在玩牌了。
“都说老马识途,我也不知怎么就来了这。”蓉大爷嘿嘿笑着。
王熙凤冷哼道:“可不凑巧,今儿你媳妇身子不适,把症状传染给我了。还以为蓉大爷在珠大嫂子那里得了意,今儿不会来了。倒是忘了让小红闩楼下的门。”
得意是得了意,还几次得意了。
不过他也是没法子的,今儿可卿身上的还没走,蓉大奶奶不给大爷进门了。又不想去香菱那里,这妮子懵懵懂懂却总是无意间勾人。
所以决定来倚霞阁歇息了。
是真心的歇息,不做乱的歇息。
只是……
宝钗小妮子的眼神有点吓人。
蓉大爷暗暗瞥开眼,不与宝钗对视。笑道:“这话说得,莫不是不愿我来?既然不愿,我现在回前面院子去。”
得走。
宝钗这妮子可不是善茬。特别是那一双老相好的,实在……挨不得身。
“听听,好个现实不做作的大爷。才听了我身子不适,他竟要走了。”王熙凤笑着揶揄宝钗。“你不是有事要同他说的么?这会可还有心情?”
宝钗朝着蓉大爷飞一眼,淡淡道:“要紧的事儿,不管心情如何也得说清。他是无情的,咱也不能因他无情就害了要紧的正事。”
什么要紧的正事。
蓉大爷听着宝钗这妮子的话,心里暗哼着:就是因为太要紧,我才不敢与你夜里论正事啊。
唉,小雀儿走了,身边都没了个主动熬药的人。
不然,怎么会大爷又怎么会惧宝钗?哪怕前面不止珠大奶奶得意过,再加几人又如何?照样杀她个……
好想小雀儿这会送汤来!
唉……
蓉大爷装傻充愣,讪讪问道:“不晓得宝姑姑是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情?”
宝钗放下手中的牌,眼里射光,道:“咱们回房说罢。”
第340章:年末易感冒
蓉大爷哪会不知一入此门深似海。
海的味道,他知道。
当下场面,见着王熙凤与平儿怪色看来,蓉大爷亦不好明言更不好拒绝宝钗。暗暗在心底发誓,今儿如何也要让宝钗小妮子好看。
这种好看就如蛹化成蝶,就如惊涛拍岸,就如云海日出。
又几日。
贾雨村办宴, 蓉大爷只让人送了礼,颇意外的是西府贾赦、贾琏二人竟也是只送礼人没去。
全据家中,倒是怡红院礼冷清了几日。
原来寒冬里的晴雯病犹未愈,袭人因母亲离世常常思母含悲,加上有个丫鬟被晴雯撵了。这些日子,宝玉竟也没来犯蓉哥儿。
只是可惜,那日李纨打丛绿堂回去后第二日便感冒了。
薛宝钗又回薛家商铺行年末清点。
邢夫人又正害火眼, 迎春、岫烟皆过去朝夕侍药;李婶之弟又接了李婶和李纹、李绮家去赘日。加之, 林黛玉连夜多咳, 连蓉大奶奶秦氏也多往潇湘馆去作陪。
一时,大观园里也没了往日热闹。
会芳园倚霞阁里,平儿又嗜睡好酸,像是得了病。
当下已是腊月,离年日近,王夫人只得唤了王熙凤回西府治办年事。
蓉大爷亦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以备悬供遗真影像。此时荣宁二府内外上下,皆是忙忙碌碌,除了得病的谁也不得停。
蓉大爷自个则去了礼部关领,虽只有千百银两,却也是宫里体贴宁荣二公后人给的赏。才回府来, 便捧着银子去西府回了贾母王夫人,又至这边回过贾赦邢夫人。
再捧着口袋回家,从中取了银子, 命将印着‘皇恩永锡’四个大字的黄口袋在宗祠大炉内焚了,以告宁荣二公。
蓉大爷出了宗祠,找瑞珠问:“奶奶与二奶奶回来没?”
瑞珠回道:“那边姑娘才睡下,奶奶便打潇湘阁回来了。倚霞阁里情况倒是不知,差丫鬟到那里看去?”
蓉大爷道:“倒也不必,你且去奶奶房里,请她问西府他们正月里请吃年酒的日子拟了没。若还没拟,便让两位奶奶一同拟了。今年吃酒的客人比往年会多,莫要让两府请酒撞了日子。”
瑞珠领了,蓉大爷又差赖升、施管家等人主持收拾宗祠。
有下人回来:“宫里小三爷并太子妃来了。”
蓉大爷听了,眉头直皱。“才刚放假,他不在宫里好生作乐、计算过年,跑外边来作甚?”
又问:“是只来东边,还是两府拜访?”
听了太子妃去见老太太,蓉大爷才松了一口气。这等宫里的女人进府,实在麻烦,又是隔道围挡什么的想想都头大。
现在府里正是最忙的时候,他实在没心思招待这等人。只唤了赖升准备,以常礼将小三爷请进府来。
应付了半晌,蓉大爷才笑脸将小三爷送出府去。
“他娘的,总感觉事情要遭啊。”蓉大爷望着太子乘舆而离,脸上笑容渐渐消了。小声骂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本大爷在水利营田府呆得好好的,谁稀罕那劳子乾清门行走这样的虚职。”
别说乾清门行走了,就是正经的御前侍卫,他也不稀罕。
通过太子殿下的门路调进宫里,岂不是让别人误会宁国府站了太子?这么傻的事情,贾蓉才不愿意干。
至次日,更比往日忙。官员趁着放假来往更密,什么皇子、郡王、王子、公侯、侍卫等,一天一会酒。家里事情也比往日更多,蓉大爷前后左右忙得不可开交。
晚上,蓉大爷寻到凤姐住处。
“西边是怎样个情况,怎又麻烦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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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侧着身子倚在床头,得意道:“家里总得有个能管事的。那些嫌我的,如今见了事情多,还不得巴巴请我过去。还不晓得你那位大婶婶是真病了感冒,还是假托着不愿去办。”
应该是真病了,冬天比较冷,那天宫裁又出了一身的汗。打丛绿堂到稻香村又有一段距离,只怕是宫裁汗干后,受了冷风着凉。
蓉大爷讪讪回道:“她哪有这样心机,今天还吃着药了。”
王熙凤突然拍了蓉大爷的手一下,愤愤道:“按就老实按着,东探西探什么。平儿怀上的事情,等你如何解决了。”
“还能怎么着,生下来罢。你这个奶奶都住进东府了,西边的太太们还能惦记平儿不成?”
王熙凤瞪他一眼,道:“说的是这事?生下来,放哪边养?”
“自然是东边,你们都住东边,难道还能再放西边养?平儿的孩子也是你这个奶奶的孩子,养在跟前也好。”蓉大爷嘿嘿笑道。
凤姐儿垂目轻哼了声:“今天大太太找我说起,要给琏二爷找个二房。”
“这是好事啊。你怎回她的?”
“我也知自己理亏,自然欣然同意,还说了好几家的姐儿名字。”王熙凤斜着眼瞧蓉大爷道,“哪个晓得大太太东推西拒,一个个全否了。最后才打听出来,原来她早与那边院子的尤家女人有往来。”
“额……”这确实是贾蓉没想到的。尤家老娘竟然走门路走到西府去了,也确是个厉害人。好奇问道:“打听出来,大太太是瞧上了尤家哪个姐儿?”
“哪个姐儿也不行。”王熙凤哼一声道,“那尤家的亲戚瞧着便是好钻研的,谁去西府作了琏二爷的二房都行,独尤家的不行。东边才有一个尤家的大奶奶,西边再来一个,像什么话。”
“亲上加亲,还是美谈了,哪里不像话。”蓉大爷笑道。
王熙凤侧目骂道:“美谈?王家姑姑嫁了政老爷,我也进了你们家。以前是什么情况你岂不知,还想两府再养出一个‘王’家来?等上头的几个太太们老了,东边最长是尤氏,西边大房也是尤氏,要不要将来宝玉也娶个尤氏?让三个姓尤的管着两府子孙好了。”
宝玉娶姓尤的,那完全是笑话。蓉大爷其实并不在意贾琏的二房是谁,也不在意尤家姐妹到底嫁去哪里。
“不是还有咱们凤姐儿吗?再说琏二爷找的是二房,她能有多少能耐,只要咱们凤姐出个面还不把她治得服服帖帖。”
“呸。我还管他们家事情不成?”王熙凤骂着,哼道:“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还在他们家院子里养着了。”
“要不,咱们将哥儿、姐儿们全接到东边来养?”蓉大爷提议道。
听了这话,王熙凤终静了下来,思量着将大姐儿与二哥儿接东边来养的可能性。好一阵,凤姐儿才道:“往后再说这个罢,反正琏二爷找谁也不能找尤家的。”
“……”蓉大爷见她闷气,只好拿出自己最擅长的去帮忙开解。
“要死,想害我也感冒不成?”
“……”
到了腊月二十九日,各色齐备,两府中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宁国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内塞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照,点的两条金龙一般。
再次日,由贾母有诰封者,皆按品级着朝服,先坐八人大轿,带领着众人进宫朝贺,行礼领宴毕回来,便到宁国府暖阁下轿。诸子弟有未随入朝者,皆在宁府门前排班伺侯,然后引入宗祠。
祭宗祠,供祖先。再有宁荣两府晚辈给老太太贾母行礼。
礼毕。
两府男妇小厮丫鬟亦按差役上中下行礼,散押岁钱,荷包,金银锞,摆上合欢宴来。
男东女西归坐,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毕,贾母起身进内间更衣,众人方各散出。那晚各处佛堂灶王前焚香上供,王夫人正房院内设着天地纸马香供,大观园正门上也挑着大明角灯,两溜高照,各处皆有路灯。
上下人等,皆打扮的花团锦簇,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
“尤家姊妹来了。”
蓉大爷听着声音,眉头渐渐紧了。
第341章:元春的一日
“来了也是该的,领去西边房里给老太太行礼罢。太太奶奶全在那里,她们见了自会安排介绍。”蓉大爷缓缓松开眉头,虽是不想管尤家的事情,但今儿过来也合乎情理。自然也就没别的说辞,只是尤家姊妹想着在老太太面前露露脸,就进得西府仅是妄想。
哪日不是王熙凤守在老太太跟前。
凤姐儿已明了态度不忿尤家的, 太太尤氏只怕也未必肯尤家的姐妹进西府作琏二爷的二房。
小蓉大爷再瞧向正坐着受下人礼的琏二爷,打定主意等散了场再问问他心思。琏二爷房里现在没了正妻管事,哪家的姐儿去了虽名义是二房,却也是实际的琏二爷院内女主人。
尽管只限于琏二爷院内,对外人来说却也有不小的吸引力。
蓉大爷沉思着。
是时,荣国府里太爷老爷太太奶奶一一受了下人礼。
皇宫里, 元春却静站在皇太后侧身之后仿若石雕。一具脸上时刻挂着浅显笑容的石雕,没有其他任何的神情。
一动不动, 甚至眼睛也不眨一下。
更别说头上那满满的珠光宝气,即便是垂身行礼,小步轻挪,耳朵上那宝石坠子、头顶那金碧辉煌的簪钗步摇也不摇一下不摆一下。
耳坠、步摇本就是用来规范行为的,在最重视礼仪的宫廷,妃子的动作让耳坠摇晃了便算失礼。
所以元春顶着满头重重的头饰,任何动作都是轻慢拘谨的。或许,她早已习惯了这样,只是今天里心中却略有伤悲。
偏这种伤悲,万万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更别提房里不仅有皇后、皇太后、皇帝等人存在,任何的心思都得清空。
她还算是好的,好歹是位妃。那下面的几位嫔、几个贵人、几个答应、多少常在,她们一个个进来行礼请安。元春是进得早的,这会子依次进来的是皇帝的几个嫔,剩下贵人、答应、常在们还带着她们的侍女们在雪中待着了。
只有等嫔行完了礼, 贵人、答应、常在们才能依次从外面进来, 离开那冰天雪地的院子。
元春看着下面行礼的人,有几个还是这两年才进宫的, 有点替她们可悲。
果不其然,有两人被皇后训了。也不算训,只能算是在皇帝和皇太后面前点出了缺点。只是元春知道,这两个被皇后点名的十多岁的嫔往后余生更艰难了。
嫔们训了话,又被嬷嬷请出去。空挡间,皇太后侧过身来,与元春说话。
“可领她们去过老太妃那行礼没?”
元春款款跪下回话:“去过了。”
“你素来周到,本也不该问的。只是听闻这两日你身子稍不适,怕你一时疏忽了。既去过了便作罢,你得尽快养好了身子,才好伺候皇上。”
元春又拜了应下。一切行为举止皆是合礼,任何人亦挑不出半点的毛病。只是旁边坐着的一个贵妃,饶有兴致瞧着还轻笑了声。
皇太后、皇后娘娘同时朝那贵妃看去,偏这位贵妃浑然不惧,她竟与房里所有人表现皆不同。
浑不像是宫里守规矩的后妃。
只是太后、皇后侧目看了皇帝脸色,都未当场训这位贵妃。
元春亦用余光打量,心中羡慕着。到底是漠北王的亲妹子,漠北王手里几十万大军便是这位贵妃娘娘的底气。
太后娘娘面色僵硬地让元春起身,也不再跟元春说别的话,只让嬷嬷将外面雪里站着的依次领进来‘叙话’。
禁宫,禁宫,处处得小心。
就和这殿里一般,虽然金碧辉煌,却狭窄拥挤。总给人压抑的感觉,只要呆在这里就不能大口呼吸,像是嘴鼻上盖上了一块厚厚的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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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听是后宫,这一个个殿还不如大观园里的随便一间房子宽敞舒适。想到这,元春心里一时又悲起来。
等皇帝的所有妃嫔在皇太后这边行了礼,皇后再得稍叙几句才起身。
随后便是去皇后的寝宫,由贵妃、妃、嫔等向皇后娘娘依次行礼。
皇宫上空的雪,一片一片落着。
宫中重礼,元春也不知自己每天得行多少礼。
每日五更,天还未亮便要被宫女叫醒。哪怕昏昏沉沉,但还是立刻爬起来,用隔夜的冷茶漱口之后,垫几口点心,就让侍女搀扶到旁边梳妆。
若是稍慢了,宫里的嬷嬷少不了急催,甚至跑皇后娘娘那里告一声。在天色黝黑中,便得赶到皇后寝宫,再由皇后带领到皇太后这边跪安、问好、行礼。
皇太后这边请了安,再回皇后处请安行礼。如此反复周折,等所有礼行完又各处叙过话,此时已近晌午。
勉强在自己房中用了冰冷冷的膳食,脑袋还是晕沉沉地。午间在垫着软褥的榻上小憩一会,等手里的暖手炉冷了也才醒。
再去一趟东边瞧了老太妃,伺候半晌。后晌时间,又回太后处跪安行礼。
今儿倒与往日不同,今天宫里大宴。以往这时间去皇后那请安后便能回自己住处用膳、沐浴,等待翻牌子了。
今儿行了礼,还得参加大宴。就在乾清宫‘正大光明’的匾额下,刚行过礼的贵人、答应、常在们早早过去规矩等着。
然后是妃、嫔,再是贵妃、皇后等人。
当元春与诸妃到时,宫殿里站满了人,一个个就同木头一样直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知道,自己也即将成为这样的木头,只有等皇后到了,等宫里太监奏请,才能走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座位继续站着等待。
元春满眼看着那些嫔、贵人在给自己行礼,满耳听着她们一声声拜年的吉祥话。
都是好看的人儿,都是好听的声音,都是贴心的好话。
她却感受不到半分吉祥如意。
稍等片刻,贵妃来了。元春顿时换上笑颜,再同诸妃领嫔、贵人、答应、常在们给贵妃拜年行礼。
等皇后到,由贵妃领头再依次行礼。
等皇帝到,由皇后娘娘领头继续依次行礼。
恰到吉时,乐起,入座。
然而,元春却知道,宴会中还有数次跪拜、十数次礼等着要行。
皇帝敬酒,后妃们得离座下跪行拜礼;
皇帝敬完酒,后妃们得按品级依次回敬,再行礼;
……
等宴会散时,元春已身心疲惫。正要回宫时,却有一人叫住她。
“明儿是你生日,你们家的人都要过来,我也不好去吵你。虽然有时挺恶你的,却在这宫里也单只有你能同我说得几句话。想着今儿也算你寿日,送礼也合适。”
叫住元春的便是漠北来的贵妃,只见她说着便拿出一个大燕与漠北风格融合的银镶珊瑚松石流苏钗。
第342章:元春的一日(下)
元春谨小慎微惯了,待谁都和善。即便是眼前这位素来跋扈的蒙古贵妃,她也能和气相处,只是这种和气中多是谨慎的顺受。
跋扈的人本该瞧不起习惯顺受的人,却也无人知晓眼前蒙古贵妃的跋扈,也仅是在皇帝后宫里稍稍破格逞能。
相比在漠北的自在,禁宫给蒙古贵妃压抑不比时时刻谨小慎微的元春少。
元春年少在贾家时也习惯许多规矩, 这些规矩是漠北来的贵妃难习惯的。不过是,一个行百步,一个行五十步。
元春行礼收下又道了谢,才瞧着这位贵妃娘娘轻叹一声后离开。只是不知道这一声,叹的是谨慎的元春,还是贵妃娘娘自己。
元春拖着疲倦的身躯回了自己住处,住在偏殿有几个相熟的贵人、常在跑了请安。又一番折腾应付过后, 才捡着殿里的糕点、果子充了充肚子。
不曾想,入夜后却听得侍寝的口谕。
“该是听了太后娘娘今儿提了一嘴。”元春苦笑着,强打精神准备洗沐。任由侍女洗净、扑面,一切过后,才有专职太监提了一件黄稠子的大氅将这年轻妙曼的胴体一裹。
随后便觉双脚腾空,太监的手儿规矩的避开利害处,将裹在大氅里的漂亮女人一处穿行送到了刚五十岁的皇帝榻前。
她见着皇帝已睡下,太监小心解开元春身上的大氅,被大氅遮掩的美景缓缓出现。
那绝对是一副美丽的画。
二十多岁的人儿,皮肤依旧紧致粉嫩。特别是那一道道的曲线,仿佛是身为艺术家的造物主还未勾完的圆形。
多美啊。
放眼所见,最值得瞧的就是那圣洁的白色牡丹花。
可谓: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两朵白牡丹的品相不大不小,既大气雅洁又不像芙蕖少了情韵,既艳丽妖娆又不像芍药过分柔弱。
若将水上的芙蕖比作样貌清秀的修道女尼,那么秾情丽质的芍药便是体柔腰娇的弄姿女伶, 而牡丹则是华丽高雅、自小尊优的大家闺秀。
白色的牡丹花貌正圆、丰满多瓣, 一片一片拢着中间的蕊儿, 在洁白无暇的花貌里添上点点鲜艳颜色。牡丹不仅花美, 她的茎秆也是粗壮有力的。即便茎叶下那黑色的角影, 亦是那样的刚强。
这两朵白牡丹花也合元春的气质。
人如花貌,她是雍容华贵、端庄得体的。
也正是这点,才会被皇后所看重在宫里作了要紧的女官。所以,相比元春脸上的美,其实更美的是她的身段与气度。
只是皇帝躺在那里,对这些美丽漠不关心,甚至没有多瞧几眼。只淡淡点头示下太监们退出房间。
“上来吧。”夜里真龙言语。
上龙榻亦是有讲究的。
元春感受殿中的冷意,却也没有急忙忙地乱闯。低头垂目,细心寻着龙榻上皇帝双脚所在。从被子与褥子间寻到一条隙缝,在不揭开被子的情况下顺着真龙天子的脚爬了进去。
并头后,再感觉片刻温暖,此间无需赘言。
不知多少呼吸,元春亦躺在被褥之间安静等待。只听着皇帝淡淡说了几件关于贾家的事情,她一一小心应着。
门外敬事房的总管太监在房门外跪倒,拉长了调子,高声唱道:“是时候了。”
榻上的真龙天子淡淡唤到:“来。”
元春冒着冷,就这般小心翼翼地爬出被子,静立在床前。进房的太监顿时拿上前面裹着她的大氅再次包住了元春,驮着仍送回宫去。
她静悄悄的被送来,又静悄悄的被送走。只受几个呼吸的温暖,在龙榻上硬捱了时辰,如今便呆呆瞧着天上冷清幽暗夜色。
此时虽停了阵子雪,却已是午夜。
被包在大氅里的元春心里却想着:明儿五更前便得起来,今儿又只有两个时辰可睡了。
再无其他可想。
亦在同时,宁荣两府里灯火通明。到处挂着的彩穗宫灯全是喜庆模样,好热闹的贾母老太太戴着眼镜乐了一晚,李婶薛姨妈二位亦陪了一晚热闹。
老太太房里的琥珀手持美人锤则给老太太敲了一晚的腿,对面的戏亦唱了一个晚上。
外头,处处响着炮仗声,似乎要将整个天穹给震颠倒。
有捱不住的丫鬟婆子们,早早寻了地方打盹去了。老太太见宝玉领着几个小丫鬟离开,便问起:“袭人怎么不见?她如今也有些拿大了,单支使小女孩儿出来。”
王夫人忙起身笑说道:“她妈前日没了,因有热孝,不便前头来。”
贾母点头,又笑道:“跟主子,却讲不起这孝与不孝。要是他还跟我,难道这会子也不在这里?这些竟成了例了。”
凤姐儿忙过来笑回道:“今晚便没孝,那园子里头也须得看着灯烛花爆,最是担险的。这里一唱戏,园子里的谁不来偷瞧瞧,她还细心,各处照看。况且这一散后,宝兄弟回去睡觉,各色都是齐全的。若她再来了,众人又不经心,散了回去,铺盖也是冷的,茶水也不齐全,便各色都不便宜,自然我叫她不用来。老祖宗要叫她来,我就叫她就是了。”
贾母听了这话,忙说:“你这话很是,你必想的周到,快别叫她了。”
且说宝玉心里痒痒难耐下了楼,只见廊下贾蓉、贾琏、贾赦并贾环、贾琮、贾菖、贾菱等人一处热闹。
这样场面,平日里也难得一见。特别祖孙三代里,贾蓉与贾赦并不怎么来往对付;贾环、贾琮等性子也怪异。
这样几人聚在一处推杯闲聊,确实罕见。
宝二爷招呼声,唤出小蓉大爷直往夜色里去说事。
翌日,五更。
蓉大爷被蓉大奶奶摇醒,他瞧着房里火光,眼睛难得睁开。
“什么时间了?”
“寅时初,大爷快起来吧,还得进宫给家里的娘娘贺寿了。”
哪有凌晨四点没到就起床的,蓉大爷只觉得一边的脑袋隐隐作痛。轻轻拍了拍,定眼一瞧却见着蓉大奶奶已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换上了命妇服。
凡进宫者,皆按品大妆。夫人品级随丈夫,随着蓉大爷官职上升,可卿的命妇服也换了一种颜色。
一晚上闹到三更子时,现在五更寅时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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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不住,却也没办法,只能迷迷糊糊起来闭着眼让丫鬟给自己更衣裳。
外面天色黑漆漆一片,宁荣两府外排满了高挂一盏盏灯笼的轿子。随着领头的八人大轿起来,浩浩荡荡摆全副执事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
偏偏谁也不知宁荣两府的高高兴兴去,宫里的娘娘私心里却是又喜又悲。
因能见到家人而喜,因往后再难见家人而悲。
且算是用一个女人的贞操与一辈子,换了两府一时的荣华。
“蓉哥儿。”
蓉大爷才听了呼召声,顿时清醒来。瞧着帘后显现的人影儿,讪讪回道:“娘娘有何交代。”
“蓉哥儿昨夜没歇息好吗?”元春好奇问道。
这个……算是没歇息好吧。毕竟用前世的话说,也算是一串炮仗打了两年。
贾蓉回道:“昨夜家里热闹,又是除夕,倒有些累着了。”
“蓉哥儿可要养着好身子,如今家里单你一个出息的,莫要过分受累了。许多事儿,也好请宝玉、琏兄弟他们去做。”元春款款说着,“昨儿圣上说了些贾家的事情,蓉哥儿可需谨记着。有些事儿不是咱们家能参合的,安分在水利营田府办事才好。”
蓉大爷听了,稍愣。能让皇帝特意敲打元春,估计是太子殿下还在背后搞事情,这货色不会真想把自己调任乾清门行走吧?
贾蓉皱着眉头,乾清门行走虽也属侍卫,却不归领侍卫大臣所管。上头管着的人,是御前大臣。而如今的御前大臣,乃是太上皇第二位皇后的内侄子。
当今的皇太后乃显德皇帝生母,亦是太上皇的第四任皇后。
太子殿下还是借着太上皇的势,偏太上皇与皇帝又争辉。只是,其中许多关系也很复杂,元春与两府也是沾太上皇与老太妃的恩。
如今贾家想躲,蓉哥儿却有一种无法躲的感觉。就好像,不支持太上皇就是忘恩,不支持当今皇帝就是负义。
贾蓉想做个忘恩负义的人,可最上头的两位圣人似乎不准他这样做。
狗屁太子尽会给人找麻烦。
“侄儿省得。”蓉哥儿轻声回道,“侄儿只想做好手头的差事,给朝廷育种出更高产的粮食、更便宜收割的好米。”
他这会是皇帝、太上皇两边任何一点都不敢,谁晓得这宫里的嬷嬷和侍女是谁家的眼线,守在的外头听令的太监又是哪个的亲信?
甚至连忠顺亲王的名号也不敢说一嘴。
独善其身,难啊。
蓉哥儿听了训言,早早从里面出来。留下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太太尤氏、蓉大奶奶几个身加诰命者在元春这里领宴。
“蓉侍卫请留步。”还未出宫,蓉哥儿便听得一个面部虚肿的无须男子叫唤。
“这位公公……可是哪位贵人有话要交代?”
“毓庆宫请。”
蓉大爷只听了这四字顿时懂了。大过年的,太子殿下不在太上皇跟前伺候,把自己叫过去做什么鬼劳子?这些心思,他倒也没表现。笑讪讪地说道:“进了宫,尽忘了去东边给太上皇与太子殿下请安,实在疏忽。”
公公回道:“今儿不必寻常日子,蓉侍卫不去那边叨唠还好。这会子是殿下有事召待,快随着过来罢。”
贾蓉干笑着,实在不想去。
大过年的,坏心情了。而且毓庆宫什么地方,那里是太子殿下的住处,什么寻常人好去的吗?偌大一个皇宫里,万一被人设了套,被迫绑上了某一艘船可糟糕了。
虽然这样的概率很小,可蓉哥儿还是这么想。也许太子殿下做不出这种事情,可换了贾蓉他自己来,为了某些目的定会想这样的手段。
假意将人召进宫里,面对好色者便安排一位美人儿设计勾引,面对好财者便设计宝物遗失。
想设计一个人,在这样封闭的环境里,实在太容易了。
“蓉侍卫,快这边请。”
贾蓉又看了这位公公一眼,对方似乎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意思,只好叹气随着。
穿过长长的宫墙夹道,转进毓庆宫去,公公还请着蓉哥儿往后边走。
“不好进去罢。”蓉大爷停下脚步,问道:“某在殿中等殿下便好。”
后面可是太子殿下的内院,里面可住着太子妃与一众太子姬妾,这哪是能乱进的地方。
公公笑道:“蓉侍卫莫要担心,殿下正在里面等着了。殿下晓得蓉侍卫在娘娘那边不得领宴,才特意邀了来这边吃小宴。”
原来是吃席啊。
来都来了,已到这里。蓉大爷也只能苦笑着进去,与公公道:“还请公公领路。”
果真,随着太监穿了殿,便听里面有人问:“蓉侍卫可到了。”
里面人见了贾蓉身影,又忙进里面报名去了。随后,蓉哥儿便见着太子殿下出门来,这货色脸上挂满了笑容。
“蓉哥儿可算到了。早料得你今儿会进宫,一早就叫人在外边守着,还真让我截了道。”太子殿下呵呵笑着,又道:“快进来,酒菜都已备齐,就等你了。”
不想参合,不想亲近,偏最后却道了毓庆宫吃酒。
这算什么事情哟。
蓉大爷脸上挂着笑,心里是苦的。才进了门,又慌忙行礼。
太子殿下搞什么啊,这房里竟不是分桌开宴。
最关键是房中,他还见着了一个容貌脱俗、气质端庄的年轻女子。年轻女子的身边,还坐着曾见过几面的四公主殿下。
等级尊卑是宫里最看重的,也是皇家最看重的。哪有在这样场合,臣子与皇子能够同桌吃酒。这岂不是坏了规矩。
最要紧的是,他怎么也没计算到四公主殿下也在这里,旁边哪位恐怕就是太子殿下的太子妃了。
突然的一下,蓉大爷心里还真有点茫然无措。
“今儿只算是家里小宴,哪里要那些规矩。你快起来罢。”太子殿下给四公主打了眼色,脸上颇有得意,只请蓉哥儿快入座。
第343章:晚上到怡红院
蓉哥儿揣摩着太子殿下今儿的确切用意。
四公主殿下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到毓庆宫来的,太子妃也不是寻常人可见得面目的。连同样出自贾家的元春,蓉哥儿过去时都要隔着帘子问话了。
更何况是身份更加尊贵的太子妃。
太子殿下见他不自在,随口笑道:“毋需拘着。在这宫里,蓉哥儿尽管当是家里一样。”
狗屁话,谁要当了真,谁就是天真的傻子。
蓉哥儿恭敬回道:“殿下厚待, 下官受从若惊。只是场面实在不适,下官又是一位莽撞粗人,这样传出去不仅害了下官亦也损了殿下名声。”
今儿毓庆宫的宴到底不合规矩,蓉哥儿也有了理由拒绝。摊牌了,不装了。
太子殿下却不计较这些,笑道:“蓉哥儿在十三叔府上时可不是这样的, 咱们今儿也能称得家宴。且不论以往皇家与贾家几代的交情, 蓉哥儿媳妇还是十三婶的干亲女儿, 沾亲带故咱们也算一家的了。”
皇家有交情?皇家也论亲论故?
前废太子、义忠亲王、义勇亲王等人还是皇家人了,怎么不见论亲论故。
然而天底下的规矩,素来是上层人掌握着话语权。只要对方权高,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蓉哥儿也反驳不得,更不能当面冷了太子殿下的热情。
他脸上僵硬笑着,倒是四公主瞧了出来。
四公主走来,笑道:“虽是正月里私下小聚,却还是得顾忌一些。太子哥哥只想着与姐夫亲络,却不知这般举措更让姐夫不适。不如你们在这边喝酒,我与嫂嫂往隔壁去。”
太子殿下这会倒没说其他便同意了。只让蓉哥儿心里疑惑,如此在这与太子殿下同桌喝酒,也未说其他要紧事,只闲谈几句推杯换盏。
以至于他从毓庆宫出来,也还没相通缘由。
就单纯只是正月拦了他过去喝几杯?还是做出样子, 告诉宫里另外一位皇子,贾家入了太子的阵营?
如果是这样目的, 太子也未免太天真了。
他正想着,后面突有一侍女追来。
……
蓉大爷才出宫门不久,贾母领邢夫人、王夫人、尤太太、秦奶奶几人也出了宫。一并至至宁府祭过列祖,又往贾母院里行礼。
方各自散去。
宁国府里的蓉大爷却瞧着手中笔杆发愣,坐哪里好一会也没写出东西来。都是可卿出的瞎主意,偏要给四公主殿下送什么本子,哪里有那么多合适的故事可抄。
可卿笑道:“真真可巧了,进宫朝贺大爷还能路上遇上四公主。早些时间,她也曾给我说过,倒没想着当面找大也要本子了。”
蓉大爷将笔一摆,哼道:“不写这劳子了,懒得惯着她。”
“大爷打哪去?”
“回房睡觉,一宿才睡了这么点时辰。困得很。”
蓉大奶奶听闻羞涩一笑,也跟着进房去。
“你进来作甚?不去西边陪着老太太?”
“老太太歇息着,只留了李家婶娘与薛家姨太太在跟前说话。”可卿眯眼笑着,道:“今儿我也困极了,趁着这会时间打打盹。”
你还困极了?蓉大爷瞧着秦可卿的样子,那鹅蛋脸上浅浅勾着的笑,分明是还渴望着神清气爽。
大爷撇了撇嘴儿,进了内室上去便睡下。
好在后来的可卿小娘子也老实,像只猫儿般依偎在那里。能让蓉大爷感受着温暖,又没其他的动静。
嗯,挺好。
悠悠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已经黄昏时间。天色是灰蒙蒙的,鼻尖闻得是香喷喷的。房间里虽掌着灯,他也瞧不清怀中人的样子。
因为女人的脸朝在另一边,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后脑勺。
不过蓉大爷晓得是可卿。
谷銬
每个女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他的手能分辨得出。可卿还没醒,像是一只正做着美梦的小猫咪,让人忍不住轻抚逗弄。
“醒了?”
“醒一会了。”蓉大爷笑着道。
“大爷饿不饿?”
“饿了。”蓉大爷如实说着。
“快起来罢。宫里的午宴也没吃头,该唤丫头们送饭菜来了。”秦可卿嗔道。
“咱们先吃些点心填填肚子。”
所谓:睡一觉养精蓄锐,从梦中醒一柱擎天。
蓉大奶奶闻言,脸色更媚。
恰此时,外头的丫鬟听了声响顿去拿饭菜。
再回时,只瞧得天色全黑,夜色里不时有一两个星从银河里划下。在漆黑的夜晚里,带着或红色、或白色的光尾。
像是一条条龙,又像是一条由无数星辰组成的庞大巨龙。
狰狞的巨龙,呼啸着刺入夜空。
那点点的星坠下,或轻飘,或硬朗。有时一两个星,有时好几个星,同时飞落,使静寂的夜空微颤,使万星一时迷乱起来。
它们是巨龙的须,巨龙的尾。
凶猛的巨龙在夜空里横扫猛进,让黑夜为之颤动,给天上星辰一些光热的动荡,给黑暗一些闪烁的爆裂。
所过之处,空中风起云涌,地面山摇水荡。
伴着两声嗖的声音,一道道白光从地面飞出。砰地,它们在空中绽放,五彩缤纷。
是烟花。
一切是那么的巧,烟花炸裂在空中巨龙的爪子下、腹部下。
仿佛全世界受到感应一般,一家家的园子里射出道道白光。它们奋力的挺进,狂悦似的把天角照白了一条,好像刺开万重的黑暗。
声响不绝于耳,是大年初一最喜庆的样子。空中炸裂烟花留下多少白雾,让夜色也朦胧了。然而一家家的却像竞赛一般,拼尽全力想让烟花飞射得更高更壮美。
最后的奋进,是宁国府的烟花。
砰~轰隆,透出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合着天上咆哮的巨龙,在它的大嘴前逗留一些乳白的光。
余光散尽,黑暗似晃动了几下。
静静懒懒的群星又复了原位,巨龙与烟花皆消散不见。
等蓉大爷吃上饭菜时,饭菜又重新热过。不过他依旧吃得很香,也吃得很多、很多。
第二日,蓉大爷起得很早,满面笑容地去书房编故事了。
宁荣两府里,王夫人、凤姐儿、可卿等人天天忙着请人吃年酒,那边厅上院内皆是戏酒,亲友络绎不绝,一连忙了七八日才完了。早又元宵将近,宁荣二府皆张灯结彩。
十一日是贾赦请贾母等,老太太过去随便领了半日;次日蓉哥儿又请,老太太在宁国府携着可卿乐了一天半夜。
“偏心病,无药医。”贾赦愤愤说着。
蓉哥儿不回,害贾赦自讨了没趣乘夜离去。
接后几日,两府老爷奶奶连日被人请去吃年酒,没一日停歇。
至十五日之夕,贾母便在大花厅上命摆几席酒,定一班小戏,满挂各色佳灯,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
“蓉哥儿,晚上到怡红院罢。”宝玉如此说着。
第344章:怡红院丫鬟随你挑
“今儿忙,改日。”
宝玉听了,眼巴巴看着蓉哥儿,心里好不是滋味。除夕夜里求了许久,蓉哥儿也是如此回的。如今半个月过去,他还是用这般话搪塞。
要不是实在没得办法,他又何苦来求蓉哥儿。
自从几个月前蓉哥儿在怡红院里呆了一日后, 麝月、秋纹也不愿和他亲近了。便是平时戏闹,两个丫头也稍有避嫌没了往日亲密。搞得麝月、秋纹二人不像是怡红院的丫头,反像是宁国府来的丫鬟。
宝玉委屈道:“蓉哥儿也晓得我身上的毛病,勉强依仗那日记忆度了这些时日。这月来,实在郁闷难耐,蓉哥儿帮我泄一泄罢。”
“别乱说。”蓉大爷忙捂住这家伙的嘴儿,泄一泄的话也是能随便说的。万一被人听了去,还不得以为本大爷和宝玉有什么偏好了。
本大爷堂堂正正的男人,可不是那等偏好人。蓉大爷皱眉道:“宝叔要憋着闷着,可让丫鬟熬药吃了。过得一晚,明儿起来定是神清气爽。”
宝玉也不是不知道,照着蓉哥儿给的方子吃一味,那样也能让自己施展片刻威风。只是那些药理到底无趣,完全提升不了内心的兴致。
身子兴奋一晚,脑袋却依旧苦闷。若是蓉哥儿帮忙,不仅身子兴奋,脑袋精神全是抖擞的。
那兴致最好。
宝玉苦恼道:“我何尝不明白。自个的身子,我自己最是了解的。今夜园子里的姊妹们全陪在老太太身边取乐,怡红院的几个婆子也在难得不守在院里。蓉哥儿便随我去罢,那里的丫鬟随你挑择。”
“什么毛病。”蓉大爷将袖子上宝玉的手扯开,细声道:“都是你院里的丫鬟,一个个贴心照顾你。宝叔如此对待,岂不寒了她们的心?”
“连自个也救不得了,哪里还能管得她们如何想?”宝玉的眼里比以往少了许多的光芒,轻叹一口气道:“我也知自己病得重了。这般下去也不是长久法子,如今也是没办法的。”
“怎么就没办法。”
“我昨夜梦见了打发到庄上的李贵, 也梦见了那个早死了的红尘贼子。”宝玉侧脸瞧着夜色, 惆怅说着:“梦里是那么的离奇,又是那般的欢乐。他们前后站着,我像是被……”
“打住。”蓉大爷被吓了一跳。忙拉着宝玉进入黑暗夜影下,挑着眉道:“好端端怎么还梦他们两个了。”
“空得久了,房里的丫头们又惹不出火来。哪怕蓉哥儿这次挑了晴雯和袭人,我也是愿意的。蓉哥儿快帮帮我吧,不然……我担心自个又止不住那样的念头。”宝玉如此说道。
“这……”
搞什么鬼啊,怎么就这么多毛病了?掰不正吗?
蓉大爷咬着牙。都说人的大脑是最奇怪的东西,不仅奇怪还是奇特的,竟能让宝玉产生这样的心思,让宝玉变成这样的性情。
宝玉拉着脸说道:“上次的事情,在亲戚家里传了一遍。若再生一次,只怕要传遍神京了。我自是不在意自己名声的,可要让老爷知晓我旧癖复发还传便京城,只怕老爷要急着从琼州杀回京城来把我打个半死。”
你也知道?
别人养伶取乐,宝玉倒好竟产生供别人乐的癖好。贾政如何能受得了?不说贾政了,就连蓉大爷也受不了。真要传遍了京城, 贾家两府也真成了外人的笑柄了。
只是进怡红院的事, 要传了出去,一样也会成外人口中的笑柄。甚至还毁了蓉大爷自己的名声,名声啊……
蓉大爷皱着眉头,突想起什么不停琢磨着‘名声’二字。
好名声这玩意是极好东西,有时候却也是极坏的东西。坏名声通常是不好的,但有时候却也是有益的。
“蓉哥儿……”宝玉扯了扯贾蓉的衣袖,“你便答应我罢。只需这日,短时日里我定不来烦你。”
贾蓉正在沉思中突被打搅,忍不住狠狠瞪了宝玉一眼。奈何在黑暗中,贾宝玉根本瞧不见他的眼色。
宝玉继续说着:“蓉哥儿应了罢,往后我定老实呆在府里,不出去浪荡。也不给家里惹祸端,不取招惹外面的人儿。”
“……”蓉大爷犹豫许久,真怕不可控的宝玉突然弄出什么事情来。无奈道:“近日家里忙,等过阵子再说。宝叔今夜先回院里吃药试试,若再无法,往后再议。”
“蓉哥儿应了?”宝玉听了这语气,顿时大喜。只要有个盼头,他是不在乎是今夜还是明夜。脑海里一想到那日情景,小宝玉便忍不住抬头望天。
兴起了。
宝玉急忙道:“可说好了,下次蓉哥儿可不准失约。”
“……”
宝玉乐呵呵走出黑暗里,都来不及唤上身边的几个小丫头,急急忙忙仰着脑袋往怡红院去。好久没有过现在这会的感觉了,身子滚烫,心儿也滚烫。
贾宝玉心欢大喜,已在心里盘算趁着这会性子该去给哪个好看,又计算那日等蓉哥儿过来要如何设计。
兴奋,跃跃欲试,欣喜欲狂。
蓉大爷望着这家伙背景,无奈摇头。款款回了廊里,廊下众人正乐着。倒不见贾赦踪影,问过才知。
原来老太太也请了赦老爷,赦老爷略领了老太太之赐,也便告辞而去。老太太知他在此彼此不便,也就随他去了。
这会儿,贾赦自在家中与众门客赏灯吃酒,自然是笙歌聒耳,锦绣盈眸,其取便快乐另与这边不同的。
蓉哥儿笑道:“琏叔怎没往大太爷那边去?”
贾琏是个和善好说话的,听蓉哥儿打趣也不恼。笑道:“你还不知那老爷,这会子热闹都是各部的官员。又有不少外头请来的妓子,我过去岂还像话。他们热闹他们的,咱们在这里陪老祖宗也好。”
蓉哥儿点头道:“是该如此。”
又问:“那边进的都是哪些人?”
贾琏撇嘴回道:“无非就是钦天监、户部、礼部、光禄寺等地方的官。也没几个富贵的正经人,全是惦记着老爷手头的古董东西,又贪咱们家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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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贾琏也瞧不上今儿去贾赦院子的那些官员。蓉哥儿好奇道:“这样日子,怎么雨村没来?”
贾琏哼道:“不来还好,如今贾大人可是补授大司马,一部之首的要员大官,哪里还需去老爷那里讨领。指不定他这会又攀上了哪个更利害的人物。”
“琏叔还在气上次石呆子的事情?”蓉哥儿轻笑了一声,又想起上次贾雨村办宴时贾赦也没去,再问:“难不成最近大太爷与雨村闹红了脸?”
“哪个晓得。素来只有老爷吩咐我做事,我哪敢打听老爷的。”贾琏闷闷道,狐疑看了蓉哥儿,道:“你怎么关心上贾大司马来了?”
“仅是好奇罢了。往日贾雨村与大太爷亲密火热,还以为元宵夜里会过来热闹一番。”蓉哥儿嘿嘿笑一声,转移话题道:“听闻家里正在给琏叔寻个恰当的二房奶奶?”
说起这话题来,贾琏心里顿一片火热。
男人最喜欢的事情,自然是多交往几个的美人儿。他笑了两下,又狐疑盯着蓉哥儿。道:“你不回又打什么主意罢。”
咳咳咳……
“琏叔将蓉儿当作什么人了。”
贾琏翻着白眼,郁闷道:“蓉哥儿房里这么多女人还嫌不够?那夜叉……她连平儿都带你们东府去了,竟一改往日的醋坛子样。”
一想到这里,贾琏就说不出的郁闷。
怎么地,以前做琏二奶奶时,别说纳妾了,连平儿都不让碰。现在凤姐儿去了东府,不仅将平儿送出去了,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蓉哥儿在东府浪荡。
世上最大的不公就是双重标准对待。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算什么事情啊。
蓉哥儿看着琏二爷郁闷脸色,尴尬笑了两声。道:“我也是听了凤姐说的,似乎大太太早有了人选。”
“还不是她打了岔。”贾琏闷闷不乐说着。叹了声,道:“尤家的亲戚,我也见过两面。那二姐也是个标致人儿,气性也好,比府里哪个也不差。偏她不准,硬是要搅黄了这事。”
“琏叔见过尤家二姨?”蓉大爷眉头一挑。他不是信不过贾琏,而是深知尤家二姨性子。这人为了攀枝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再得尤家老娘指点,这……
贾琏遗憾回道:“早些时间去你们东府吃酒时,远远瞧了见过两次。本来那二姐进了西府,也是亲上加亲。可惜了这桩好事。”
不是私下相会就好。蓉哥儿问道:“琏叔可知尤家二姨是许了人家的?”
“有这事?”贾琏一惊,脸上遗憾之色更甚。
琏二爷素日既闻尤氏姐妹之名,恨无缘得见。虽远远瞧过几眼,也涎尤氏姐妹之色,更恨不得挨身。本来尤家老娘与大太太都已谈好,只待择日作宴。哪里想到突然杀出个王熙凤来,这夜叉竟破天荒在太太面前闹腾一阵。
活生生将美事给搅和了。
“正是了。想来凤姐也是因这个打岔罢。”蓉哥儿给王熙凤辩解了一句,又道:“最近倒是闻得凤姐又做主寻了个漂亮人,气概是一等一的好。家里以前也是在朝里做官的,身世清白,贤德有礼。正找机会明儿带来给老太太过目了。”
贾琏不信,道:“朝里做官的家里女孩,哪里肯到这边来二房。”
蓉哥儿道:“尤家以前也算小有富贵,只是后来因事没落了。尤家的有望将尤家二姨送作二房,其他人家如何不肯?咱们这等人家虽只算中等,比不得那些如日中天的大贵人府,比其他人家却好得多。琏叔要寻个品行样貌皆优,算什么难事,何必可惜尤家的。”
贾琏想了想,似乎也对。脸上顿时挂起笑容来,侧脸看着蓉哥儿,打听道:“你可得了更详的消息?那人家姓什么,多大岁数,是哪里人?”
“那人姓许,姑苏人。世系远祖乃晋代许皈,他们家那支是许皈之子许询的后人。
其父曾是礼部官员,八九年前被革了职,一直未被复用。几年间,许家便败了。凤姐儿说的那人当时才八九岁,来不及许人家,从此便没过上一天像样的日子。许家的夫人也没有算计,全靠典当度日。这几年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又上京来寻求往日的亲友家接济。”
“她如今住哪?”贾琏问道。
“何故管那些。等明儿凤姐儿领着给老太太去瞧考,明儿小红带着琏叔远远瞧那姑娘一眼。到那时,琏叔再计算好坏,点头还是摇头。”
贾琏乐了一阵,连连点头。
贾蓉见琏二爷喜色,因夸说许家姑娘如何标致,如何做人好,举止大方,言语温柔,无一处不令人可敬可爱。
哪想正夸着,琏二爷突然变换脸色。皱眉道:“这位许家的女孩,该不会又是与蓉哥儿从小玩到大的罢?”
“我都没见过了那人,是听凤姐与平儿说的。”蓉哥儿撇撇嘴,道:“我哪里有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儿,也就曾经的蔷哥儿作伴。”
贾琏闷闷哼一声:“蓉哥儿与蔷哥儿打小跟着凤哥儿去打战,怎么不是从小玩到大的。说不得在昔日的凤哥儿眼里,你们还是青梅竹马。也难怪会闹出这事来,倒是我横插了你们好事。”
鹅……还有这样的事?
我怎么不知道?没半点印象啊。
不过,以凤姐儿的性子,她确实能做出那种领着几个男孩儿去掐架的事情。难道我从小就是凤姐儿身边的狗腿子?
真是没出息的东西,好在本大爷后来扳回一城。
不,常常夜里扳回好几城。
蓉哥儿讪讪笑着:“往日莫要提了,咱们一家人往后面看才对。尤家的二姨也不适合琏叔,她身上还有着婚约未履。许家的姑娘清清白白、知书达理,真真的大家闺秀。”
贾琏听了此事,计算到明儿再打算盘。也离了蓉哥儿,寻贾菖、贾菱几人玩牌去。
又不知多久,夜更深。
宝玉抖擞而归,脸上竟是笑意。恰逢戏歇,楼上楼下夜宴再起,蓉大爷亦也上楼去敬酒献元宵。
第345章:蓉儿快进来
贾蓉登楼上奉第一碗元宵,虽然只有三五个,圆滚滚地元宵却占了整个碗儿。到了门前,手上奉着的一碗才由蓉大奶奶接去,一路相传终至老太太贾母面前。
元宵夜里食元宵,食的是传统与好寓意。
偏得这夜,除了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 其余人家不论富贵所食元宵全无太大区别。多是以黑芝麻、豆沙等做馅。
远在南省的段浪,今夜吃的却是小拇指大小的小汤圆。这种小汤圆里面无馅,配上一勺糯酒,倒也是可口好食。
只是段浪此刻手中的碗里,清水弯弯浮着不少小汤圆,里面既无增味配料也无糯酒。段浪每次一口,便要喝上一大口清汤送下。不然,寡淡无味的小汤圆实在难下咽。
“正月好时节,却辛苦大人在这偏僻地方受苦, 小……”
段浪摆手挥停,道:“再有四五十天,江南早稻便要育苗,时间不等人。其他豪族地绅的田地已经修好了水渠,这些苦寒偏僻的山地也要加快进度通水。多一片田灌溉,来年就少一村人饿肚子。”
另一人回道:“素来是富者占富地,贫者耕贫地;富者本该更富,贫者亦该愈贫。神京城的那位竟要改贫地做富地,只怕咱们前脚才给贫地通了水,后脚这些地就被乡绅们夺了。反倒是好心办了坏事,咱们欠下的水泥钱,以后哪里能还得上。”
段浪皱着眉头放下碗,道:“谁夺了地,谁就代还银子。此事大爷早有计算,只要他们不卖地,这些水泥就当是低价买来的。只要开出的新地够多,又有水利灌溉, 粮食必然增多。”
那人又道:“那位大爷是图个什么劳子, 白花花的银子都不赚,天物水泥就这般半送半卖给了荒凉地的老农修渠。随便换一个大族里,不知要赚多少。还害咱们也跟着受累。”
段浪瞥他一眼,款款道:“你若不想呆这,尽管回县城去,本官也没强求你留下。”
“小的只是为大人抱不平罢。哪个作县太爷的不是银子哗啦啦的进腰包,大人来这里多久,身上的衣裳都烂好几个大洞也没得钱换新衣。”
“大爷的大志,岂是你能懂的。你要能懂,也就不是盱眙县里一个小吏了。按大爷的话说,这叫慈善帮扶。那边送来水泥,地方的老农卖力。只要修好了水渠,原来不得见水的贫地,就变成了可耕种稻谷的好地。”
“大人到底是那家里出来的,才有这般能便宜买来水泥。”
听着这话,段浪却不以为然。便宜买来水泥算什么,只要盱眙县来年田亩、粮食、税收都大涨,那位大爷还会送水泥方子与水泥窑修建法子来。
有了这两个东西在地方做官,简直就是拿到了一柄天剑。
段浪的天剑还需努力, 可圣教白夫人头顶悬着的利剑, 却随时都要坠下。
“他一点也不担心吗?”平安州城里某个二进院子,白夫人望着夜空高挂的明亮圆月。
“那人胆子素来极大。”李羡梅回道。
“略施小计便让咱们圣教在平安州二十年努力白费了。”白夫人成名已二十年,但看上去直如三十许人,樱唇星目,眉枝如画,虽然身前略平,但衣缕飘扬中,仍能看出腰肢细软,体态动人。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我还挺想见一见他。”
李羡梅似乎想起什么令人恐惧的经历,身子猛然一颤,回道:“这样的人还是不见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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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夫人体态轻转,回头过来瞧向羡梅。伸出纤纤玉手,抚上羡梅的脸蛋。多么紧致的肌肤,多么年轻漂亮的人儿。
“你在怕什么?”白夫人紧紧盯着她,似乎想到什么又轻轻一叹。问道:“那丫头这会儿在做什么?”
“妹子自己做了几个祈天灯,这会正在后面放灯,期望这些天灯能将她的心思带回京城去。”
白夫人愣了愣。这丫头真被那人给迷住了。
被那人迷住的,又何止这一个。
蓉哥儿才献了元宵,房里几双眼睛却忍不住地往外面瞄去。老太太吃过元宵,终太太、奶奶、姑娘也吃了个暖。房里稍稍热闹一阵,便到夜班三更。
贾母道:“怪道寒浸浸的起来。”
早有众丫鬟拿了添换的衣裳送来。王夫人起身陪笑说道:“老太太不如挪进暖阁里地炕上,倒也罢了。这二位亲戚也不是外人,我们陪着就是了。”
贾母笑道:“既这样说,不如大家都挪进去,岂不暖和?”
王夫人道:“恐里头坐不下。”
贾母道:“如今也不用这些桌子,只用两三张并起来,大家坐在一处挤着,又亲热又暖和。”
众人起了席,媳妇们忙撤去残席,进暖阁里面直顺并了三张大桌,又添换了果馔摆好。贾母让薛李正面上坐,自己西向坐了,叫宝琴、黛玉、湘云三人皆紧依左右坐下,向宝玉说:“你挨着你太太。”
于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中夹着宝玉。宝钗等姐妹在西边,挨次下去,便是娄氏带着贾菌、尤氏李纨夹着贾兰,下面横头是贾蓉媳妇可卿。
贾母又吩咐贾琏将族里家中的爷们亲戚都送回,却独留了贾蓉,只道:“虽然这些人取乐,必得重孙一对双全的在席上才好。蓉儿这可全了。蓉儿,和你媳妇坐在一处,倒也团圆了。”
暖阁不大,此时房里乌泱泱挤着坐满了人。婆子丫鬟也只留个几个紧要的伺候,其他的全在外头候着。蓉大爷才进门,都不知该不该过去坐。
只瞧着可卿坐的横座虽有一空,另一边紧挨着的却是宝钗。
太挤了。
正面上头坐着的则是李婶、薛姨妈,他能看得出此刻薛姨妈虽然在与老太太谈笑,眼睛却止不住的往他身上扫。
薛姨妈想多了,自己再混账也不可能在这样场合里对宝钗做什么呀。老太太与邢王两位夫人,还有那么多小姑姑在场了。
不过,可卿旁边坐着的李纨似乎脸色也有点怪。
“蓉儿快做进来,还愣着作什么。”老太太呼召唤一声。
蓉哥儿方讪讪挤进座去,方才发觉今夜暖阁里座位安排颇耐人寻味。
第346章:薛家宝琴、宝钗
但凡坐宴,席次安排是最内涵的。
偏得巧,今夜里蓉哥儿与蓉哥媳妇竟被安排在了近门的横座上。按贾蓉是次间暖阁里辈分最低的,倒也算合理。另一个同辈的贾兰,则是坐可卿旁边的李纨右侧,再右乃是珍大奶奶尤氏。
然老太太贾母却不在上横头,上横头尊位上是李纨的婶娘与薛姨妈。贾母西向坐着, 她旁边却是宝琴、黛玉、湘云依次挨着。
蓉哥儿稍稍打量了紧挨贾母坐着的宝琴两眼。这姑娘确实丽质,面色白里透红,欣笑嫣然。他也没多瞧,只看得出宝琴是个开朗活泼的,与旁边黛玉浑然不同。
其样子容貌,与宝钗等不同,甚至连见过几面的薛蝌也不像。美自然是美的,她的美更见于她的气质。宝琴的气质有些像是前世那天真活泼的可爱中学生,眉眼神情浑不像其他闺秀般小心克制。
宝琴似有所感,亦也回头朝蓉大爷望来。
两人对视,宝琴脸上竟也无男女初见的羞色。浅浅一笑,她便回头过去,与贾母说话。
此番举动实在让人意外,蓉大爷稍移过目光。才见得宝琴旁边的黛玉轻蹙眉头,眉眼间似怨非怨,悲凉委屈眼神如利刃般直刺蓉哥儿。
蓉哥儿轻轻笑着同黛玉点头,却惹来夹坐在邢王两位太太间的宝玉、探春朝他看来。
宝玉轻撅了嘴,探春却好笑地又朝黛玉偷笑。
此间动静虽小,又哪里能瞒得过坐蓉哥儿边上的宝钗,蓉哥儿顿时便感有一手悄悄探来。只见宝钗脸上挂着浅笑,眼神却止不住的往宝琴那上头位置瞥去。
细言暖语轻问:“蓉哥儿瞧什么了?”
声音之低,再无二人可闻。
能瞧什么。只是好奇薛宝琴怎么就坐那里去了。同样一批来的,李家婶娘虽在上横头位置上, 李纹、李绮姊妹二人却也没一个同贾母坐一边的。
邢夫人的侄女也与李纹姊妹等坐一处,竟没在邢氏身边。
偏了宝琴紧挨贾母,真真是将宝琴当荣国府亲孙女养了。
倒也不能这样说。宁荣两府的几个姑娘迎春、探春、惜春都是挨着邢氏、王氏之中坐。偏那一头的,只有黛玉、湘云与宝琴一起。
蓉哥儿知道宝钗素来是不计较这些的, 只是在贾家里,难免会有人将宝钗与宝琴作比较。他想得好笑,轻声回道:“宝姑姑怎么坐这边来了,莫不是被人抢了位置?可不用担心,宝姑姑在我这心儿尖上的位置,是任何人都抢不走的。”
宝钗再不理他,连嘴角勾起的浅笑也没变一下。只是她粉嫩白皙的耳朵却悄悄将人给出卖,渐染了一抹赤红。
蓉大爷却不知,上头谈笑间还有一人忍不住往宝钗与他的身上瞄。
特别是瞧见了宝钗赤红的耳朵,坐上头的人儿心里忍不住怨起来,丫头与这混头子实在没规矩。
暖阁里,最会察言观色的自然要数王熙凤了。
其他人诸如邢王二太太也多应和贾母之言,又只关注宝玉。迎春素呆、惜春素静,这样场合她们都是不怎么说话的。探春则与黛玉说着话,偶尔又同李纹、李绮谈天。
娄氏带着贾菌一味同尤氏、李纨、贾兰闲语。
也独未入座的王熙凤过来,寻上蓉大奶奶说话,顺便暗里揪了蓉大爷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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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梨香院的教习, 带了文官等十二个人,从游廊角门出来。贾母叫唱了几出, 慈颜尽欢。末座的蓉哥儿、蓉大奶奶捧酒按巡一一斟去。
当时,贾母老太太更欢。说戏之外,还不忘介绍蓉大奶奶秦氏。将秦氏嫁入府里,蓉哥儿成婚夜遭遇仙人等全说一通。
俨然把秦氏当是两府福星。
贾母又道:“蓉儿媳妇功不可没。家里总有了个出息的,不像那些老爷只会一味玩乐。蓉儿不仅年前升了品,家事上蓉儿与蓉儿媳妇也打理妥当,往后家里的事儿多该他们年轻人操心。”
此言一出,其他人倒无其他异常。
其中最诡异的,便是王夫人竟面色如常,淡淡应着:“往后家里事,是该她们操心的。蓉儿媳妇、珠儿媳妇,还有凤哥儿该当起任务来。往后过年,合当你们做主了。”
另一个夫人邢氏,却低头瘪着嘴不知道想什么。只听了宝玉声音,邢氏才帮忙给宝玉拿吃的。
其余人倒宽劝了贾母,笑声说着家里总该老太太掌舵才行。
宝钗听了这话,心头却涌出一股莫名的高兴。暗暗里摩拳擦掌,似乎有着什么计算。
宝琴亦是好奇瞧了蓉哥儿一眼,又往蓉大奶奶秦氏端详。
蓉大奶奶面对这情况亦也不卑不亢,同蓉大爷款款给上座的李婶、薛姨妈分别斟了酒。李婶、薛姨妈当下饮了,特别李婶也不忘拉着秦氏说话。
反是薛姨妈喝过之后朝宝钗看了眼,又忍不住幽幽叹气。这蓉大奶奶终究只有一个,丫头的选择实在……
唉!
暖阁里一个个都热热闹闹喝了蓉哥儿与蓉大奶奶斟的酒,便是邢氏、王氏也不例外。
一巡酒完。
凤姐儿见贾母兴高,又提议击鼓传花。再听贾母说了笑话,时辰不早已近四更天。贾蓉才带着小厮们就在院内安下屏架,将烟火设吊齐备。
花炮一响,正月过半,元宵节也算过完了。
众人散去。
王熙凤却不安生,拉着几人要去园子里继续放花炮。尤氏几人却也困了,随意吃了些粥,这会子只想回去歇息。
黛玉倒想去玩玩,却又害怕花炮的‘毕驳’之声,只眼巴巴看向贾蓉。奈何用过漱口茶的薛姨妈已来,只能遗憾由薛姨妈领回园子里去。
王熙凤想在大观园放花炮的心思,也只能打消了。
秦可卿笑道:“你要玩乐,只管叫瑞珠、宝珠、香菱她们陪着在会芳园里点。还怕没人作乐?”
王熙凤打趣道:“要她们陪着作甚,要你陪着。”
秦可卿听了直摇头,她捧酒走来走去早累了,现在脚酸得利害哪里还能陪王熙凤去玩炮仗。蓉大爷听着她们的对话,打着呵欠过来。道:“今儿回去好生歇着罢,十七号姨太太请酒,那时找了地方再玩也是行的。”
第347章:贾家不能败
王熙凤听了,玩炮仗的兴致也被浇下。倒侧眼瞧了可卿,又给蓉哥儿乱打眼色。
困顿不行的他,只见着王熙凤眉飞色舞,怎么也读不出凤哥儿的其中意味。双目茫然望着,害得对方人儿咬牙娇哼。
凤哥儿道:“多好的夜晚,还能瞧着圆满的月亮。你家媳妇不愿去, 不如你陪我罢。”
这妮子晚上也没喝多少酒,怎么上头了。
蓉哥儿还未回应,蓉大奶奶先笑着回了话。“十六且有一日停歇,你能说得动大爷陪你点炮仗也是好的。我虽有心思陪你,可满脑门里的困意实在撑不住了。”
蓉大爷再听这话,更见王熙凤神情。他骤然变色, 像是头顶被人突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不少。
终于明白了王熙凤打着的主意。
好个妮子哪里是要玩炮仗,是紧逼他去点另一种花炮。
不敢点, 不敢点。已经是凌晨冷夜了,还点什么花炮啊。这时间可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容易感冒。
他是绝不会承认在精神不足时完全没硬气。哪个人会在劳累了一天后,特别是已经连续忙碌了半个月时夜里还有心思作弄别的。
暖饱才思烟雨了。
蓉大爷忙唤了林红玉去差使婆子抬轿,赶紧将凤姐儿送回倚霞阁才是正经的。只留意了王熙凤上轿前那恶狠狠的眼神剐了道,他亦也赶忙回宁国府去。
困意上头,寻往香菱处去。香菱绝对是宁国府内宅里最老实的,像一只慵懒的笨猫,抱在怀里是温暖如火的。
天真懵懂的她,素来是被动的。她又不会有其他的心思动作,不管大爷说什么香菱都应着,不论做什么香菱都承着。
蓉大爷每每想要避静时都跑香菱这来,仿佛只有拥着这憨丫头, 哪怕在梦里都更安稳了些。贾蓉倒也不是不体贴王熙凤,正月夜夜喝酒连忙,蓉大爷哪有功夫往倚霞阁去闹。凤姐儿又是个长闲不住的,以往蓉大爷不在时凤姐儿都是拉着平儿胡乱睡。
可惜如今平儿有了身孕,王熙凤也不好再叫她。
蓉大爷呵欠一声, 拥着温暖入梦。
等他醒来,已近晌午。倒是香菱还老实躺在怀中,柔柔弱弱动也不忍动,生怕吵着了梦里大爷。哪怕捱着难受,也仅是稍稍红着脸、微微并着膝。
“手臂被压麻了吧,怎么也不知道把我推开。”蓉大爷轻笑着给香菱搓着纤细的臂膀。
香菱腆着轻声回道:“怕吵着大爷。”
这丫头。
软软的声音就更小猫叫唤似的。蓉大爷再瞧得香菱的眼神,心里也不由咯噔一下。她说这话时的神情的认真是做不出假来的。
香菱在两府所有姑娘中论不善表达也是能拍上号的,偏就这样毫不做作的回答,更击蓉大爷的内心。
“手儿麻了不难受?”蓉大爷笑问道。
香菱天真回道:“有一些儿。可菱儿知道大爷昨儿在西边忙了一夜,睡着时可不能吵了。”
“你不也捱了一夜?”
香菱笑着回道:“昨儿在平姐姐那瞌睡了。”
“你倒聪明。”蓉大爷嘿嘿笑道,又听香菱肚子呱呱作响,更忍不住轻拍她的小脑袋。“你前晌也没去吃罢,也不晓得吃过了再来。把你小身子饿坏了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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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菱听着自己肚中的动静,脸上臊起来,却不知道怎么回了,憨憨干笑着。
蓉大爷怜惜唤房里的小丫鬟准备吃食送来,两人勉强应付了肚子,再向丫鬟们打听今儿府里情况。
“上午时瑞姐姐曾来过, 听大爷还没起来便回去了。留下话来, 说奶奶、太太并倚霞阁的奶奶到西边去,一起到西府老太太那里瞧许家姑娘模样了。”
这些好事之徒。
蓉大爷心底暗笑了声。他也不在意王熙凤给贾琏找的二房是什么人儿,料想模样该是不会差的,家道中落的出身也合适二房的身份。
只有老太太点了头,邢氏也说不出再多其他的话来。
果真,到后晌王熙凤与秦可卿打西边回来。
王熙凤道:“那姑娘模样,我今儿第一次见也惊着了。没想到那般的贫寒家里也能养出个秀气端庄的姐儿来。那模样子与琴丫头也有得一比,气概比你媳妇也不差多少。多好的人儿,倒是便宜了他。”
秦可卿也笑道:“天也,命也。要我说,这全是造化。许家本也是大家,哪想得家里败得这么快,如今即便败了,她底子也还在。哪怕稍有帮扶,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做个填房或是旁系奶奶也是足够的。”
王熙凤叹道:“何止是足够,要早知她这般气概,我怎么也先给王仁兄弟做媒。哪里会轮到那蠢头。”
王仁还不如贾琏了。
蓉大爷瘪了瘪嘴。王仁这货来了神京也有些时日了,天天不是在赌坊就是在妓院,哪有半点做事样子。
若王熙凤真把好姑娘介绍给了王仁,反是害了别人。
贾琏虽然也少做实事,却还算正经的。加上王熙凤在东西两府的关系,王熙凤介绍了这么个姑娘过去,倒算是有所补偿了。还止住了太太邢氏的碎语,又断了邢氏与尤家的念头。
蓉哥儿问道:“老太太是如何说的?”
“老太太还能怎么说,早笑得合不拢嘴,就差当面叫琏二爷进房搭线了。”王熙凤得意道。
秦可卿亦笑了两声,却也忍不住叹息。她又念起许家的败事来,感慨道:“许家虽比不得咱们家,可说败就败了。短短几年光景,家里的正派女儿竟只能给人做二房。今儿瞧着她在老太太面前表现,显然她也是欣喜的。若早个十年时间,这姑娘家说媒的怕要从神京排到姑苏去。”
“哪能有这么夸张,说媒都是人精儿,岂不知门当户对的道理。”贾蓉听可卿说起这事,他也稍有感触。许家原来在礼部做官,那姑娘原来的上限便是入宫,下限怎么也能作官宦子弟的正妻。
几年光景,结果进贾府作琏二爷的二房都成天大机缘了。
若将来贾家败了,只怕贾家的姑娘的下场不会比许家姑娘好到哪里去。
甚至……
所以,贾家不能败啊。
贾蓉突然想到了三春,想到了大姐儿。又想到了养在西府的小二哥儿,东府的小大哥儿。只有贾家好,他们往后才能过得好。
以前,贾蓉只想着过好自己,自己能活着就行。如今在这羁绊已深,又有了自己的血脉传承,不得不考虑更多。
在乎的人多了。
几人说笑间,有人进来。
“外头有送礼的了。”
“是哪家的?怎么挑这个日子送礼来。”几人疑惑。
第348章:继续打薛家的主意
“倒不是府上的亲戚,来的竟是南城巷子的石呆子。只瞧他捧着一个盒子,也不知里面放着什么东西,紧护着像个大宝贝。今儿总归是正月里,大爷又与他有过接触。管事的也不好拒他,只领石呆子上前厅吃茶。”
“是他啊。”
石呆子有多穷,蓉大爷是知道的, 对方还能送什么礼来?况且贾家与石呆子也没往来,石呆子还是一个不通经济的痴人,今儿上门来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怪极了。
蓉大爷留下香菱同可卿、熙凤两位奶奶说话。好奇跟着府里内宅传话的丫鬟往前厅去,偏到了地却不见石呆子的人。
“大爷可来了。那先生好说不住,偏要急着走。又留下这么个盒子来,说是送给大爷的,里面还有要与大爷说的话。”
蓉大爷早发现了,前厅摆着的盒子原就是东府的。那次贾赦、贾雨村讹了石呆子的扇儿,便是蓉大爷用这盒子装着送去的。
难不成石呆子今天是特意送盒子来的?
“走多久了?”
“才进厅, 连茶也没喝上一口。石先生放下盒子便走了。”
真是个利落人。蓉大爷款款打开盒子,只见里面上层放着一本书,下面是一把把熟悉的折扇。
《西游记传》?
西游的小说从前明传至大燕已有上十个版本。除最早的《西游记平话》并《百回本西游记》、《唐三藏西游释厄记》外,《西游记传》则是紧跟其后流传最广的版本。
所以,《西游记传》与《唐三藏西游释厄记》等在南城随手可买。又因为《西游记传》仅四十一回,相比《百回本西游记》更是便宜不少。
这样的书放盒子里送来作甚?
送礼怎么也得是带精美插画的绣像版《百回本西游记》吧,实在不行送一本《绣像金瓶梅》或《绣像西厢记》啊。
蓉大爷疑惑拿起书本,又取一扇打开,只见扇面画着一副精美湘妃图。清点一番,竟发现扇子有十多把之多。
石呆子是将所有扇子都送来了啊。
这是何意?
“他离开前可还留了什么话?”
管事回道:“石先生只说急着回金陵,未留下其他话。”
回金陵?
才过元宵,再急也不急这么一时吧。莫名其妙的就把他最宝贝的扇子送人了, 实在让人想不通。蓉大爷皱着眉头,又翻了翻盒子。
里面却找不出信件来。
“石呆子不是说留有书信?”
盒子里被翻了透, 然而除了十多把扇子外,也就只有一本《西游记传》了。
蓉大爷好奇翻开书册,只见第一页写着: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 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他顿时挑眉,瞧得‘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一句中‘茫茫’二字与‘渺渺’二字被朱笔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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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呆子想说的话藏在书里?
再往后翻去,却也再看到一段被朱笔圈用的痕迹。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鬼蛇相盘结。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便是这上面一句内的‘颠倒’、‘佛’、‘仙’三处。
后面全本,再无其他朱笔圈用。
茫茫、渺渺、颠倒、佛、仙。
这些字词是什么意思?石呆子想表达什么?
胡乱琢磨一阵,也毫无头绪。茫茫、渺渺都是深远广阔的意思。怎么都不能与颠倒、佛、仙连在一起。
实在想不通,他也不再想了。当是石呆子随手圈的朱笔。
正要将书丢在一边,却突然停住,好奇翻开书卷最后一页。那上面画着一副插图,却不是原来的西行取经四人。
画上是一僧一道,着百纳僧衣者满头癞子, 穿破烂道氅者瘸着一腿拄着拐杖。
僧人像边批着‘茫茫’二字, 道人像便写着‘渺渺’二字。仿佛,‘茫茫’‘渺渺’就是这一僧一道的名字。
“话也不说清楚,尽打这些哑谜。”蓉大爷喃喃一声,不动声色将书册合上紧握手中。只管叫人把盒子连带里面的十多把扇子搬进蓉大奶奶院子里去。
次日,十七。
薛姨妈在荣国府东边小院请酒,不仅东府太太尤氏、奶奶秦氏在请之列,连蓉大爷亦被邀请。
小院虽不宽敞,却也有一片场地。又北临大观园,西连荣国府,也是一处难得的好地方。
晌午,贾母、李婶并两府奶奶太太在大房喝酒,蓉大爷则由薛蝌招待于薛蟠书房。这书房里还有一来者便是琏二爷,三人在此小酌倒也悠闲自在。
说话间难免提及南下的薛蟠,自一顿惦记怀念,又不免说起宝琴与梅翰林公子的婚事。
蓉哥儿道:“蝌叔倒不需忧愁,只等梅家回京,他们还能一直躲着不成?”
薛蝌虽相较年幼,但气概却比薛蟠还成熟稳重。“两家虽有书信往来,但婚约一事却少提及。梅家的意思,唉……”
贾琏问道:“是梅家近年攀上了哪里高枝?”
薛蝌道:“倒不是高枝不高枝的事。如今家里两个老爷都不在了,母亲又病着。梅家有所顾虑亦是合该的,只是娘亲病急。这两年里不把琴丫头婚事顶下,过了两年娘亲若有好歹,琴丫头又得拖上三年。几年光阴过去,琴丫头也十七八岁了。”
“十七八岁正是好光阴。多少十八九才嫁的了,倒也不需着急。”贾琏安慰着。
话是这么说,可大家都清楚时间越久薛家败得越多。家里没个撑场面的,过了几年后哪还能给宝琴说得上好人家。
蓉哥儿提酒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薛家这么多铺子,打理起来至少还能保持富贵。正好,近来宁国府与蟠叔的生意缺人打理,蝌叔过来主管,我也放心。两家的生意也更紧密,你们那边也又多了进项,还有宁国府在外罩着也多一层保障。”
他是真的想让薛蝌去主持生意,哪怕份薛蝌家一份都是行的,至少薛蝌比薛蟠这家伙靠谱。最关键是薛蝌的人品有保障,办事也有章法,是个值得信赖的。
贾蓉身边可信可靠能放心用的人不多。现在平安州、金陵、黑山村三个地方都缺人。特别是黑山村那边还在往厄罗斯与漠北的贸易区恰克图派人,他甚至打算派出商队从恰克图进入厄罗斯腹地,前往厄罗斯新建的工业城市叶卡捷琳堡。
学习取经是发展工业城市非常必要的,如果可以,贾蓉甚至想将黑山村打造成东方的叶卡捷琳堡。
缺人,缺可靠的人。好在这世界没有童工一说,可让他将主意打到薛蝌的身上。
第349章:尤家老娘亲教
随着西北部的动乱,加上黑山村来往的书信,贾蓉听到了许多关于叶卡捷琳堡的消息。
他知道厄罗斯的首位皇帝在大燕西北、西海沿子北面建立了一个巨大的炼铁厂,并以炼铁厂为基底打造出一个钢铁工业城市。
那就是叶卡捷琳堡。
这些年来,厄罗斯的火枪、大炮所用的钢铁大多出自叶卡捷琳堡。特别是最近几年流入西北部的钢铁,九成以上是从那里来的。
说句不中听的话,在贾蓉看来西北部的动荡、恰克图的流匪, 厄罗斯朝廷在背后出力不少。
偏偏又是没办法的事情,叶卡捷琳堡的建立象征着厄罗斯的工业改革已进正轨。工业领先的厄罗斯,不是如今的大燕愿意交恶的。
假以时日,厄罗斯工业成熟后,贾蓉甚至能猜到厄罗斯一定是先稳占恰克图等鲜卑利亚南方等地。然后东占外兴安岭,或南并漠北, 西控西北部。
就跟前世发展的一样。
大燕危矣。
想到这里,蓉大爷苦笑了一声,自己担心个什么锤子。能够先保着贾家再说, 保住自己身边人再谈。其他的,已经派了人去恰克图,私下能做一点算一点。
当日与薛蝌吃过酒,也不便在薛家小院里多呆,蓉大爷带着微醺酒气回了宁国府里。
“蓉哥儿。”
“是二姨啊。”蓉哥儿愣一下,讪讪瞧着面对面站着的尤二姐。更见对方脸上幽怨神采,亦不免垂下头来。
到底是王熙凤搅了她和贾琏的好事,蓉大爷也是知根底默许了的。
这点上算是对尤二姐亏欠了些。
蓉哥儿半晌不见尤二姐开口,打破沉默道:“媳妇还太太都还在西边吃酒,二姨可是有什么要事儿找她们?”
才说完,只见尤二姐脸上犹豫,双手暗里乱扣,却也半天听不到一个字。
那边暗处的尤老娘见了不真气的女儿样子,小声咒了一句:“活该是没富贵的。”
尤老娘骂骂咧咧从暗处走出,同时自怜身世悲惨。
原来尤老娘也是个精致漂亮的人儿, 年轻是嫁了个还算富贵的商贾,生来两个样貌更加出挑的女孩儿。偏没过得多少富贵日子, 那商人久坏了身子, 没几个年头就去了。留下她与两个年幼女儿,偏商人不信,家里叔侄吞占了家产。
家里又没支撑管事的,从此往后尤老娘生活水平急速下降,趁着还是风韵犹存的俏寡妇改嫁到了更富裕的尤家。
该死的老天爷却又造化弄人,才在尤家享了几年富贵,哪想老尤两腿一伸去了。而她也年老色衰,想再改嫁已是不可能。
她唯一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女儿身上。可惜自己的大女儿指腹为婚的张家已经败落了,以后真嫁过去只能受苦,只好想办法退婚。可羡那死鬼老尤的亲生女儿倒攀了门好亲,居然嫁给了宁国府的珍大爷,虽然只是填房,但是至少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凭着这层关系,尤老娘也常到宁国府里打秋风。
谁怎料宁国府的珍大爷也突然入了土,府里当家的竟成了小蓉大爷。小蓉大爷到底不如珍大爷阔气,管内宅的小蓉大奶奶更是把她当普通亲戚对待。
一年二三十两银子,当是打发叫花子的了。
哪个不知道小蓉大爷这几年赚了打钱, 连从下人那里都抄了几万两银子。尤家好歹也是珍大奶奶的娘家, 不说一年孝敬几千两银子, 几百两也是该有的吧。
更恨的是, 明明西边府上的琏二爷房里缺个管事的奶奶,还要将二姐这事给坏了。
不然,尤家也有了一珠摇钱树。
尤老娘款款从后来暗处走来,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心底却不停咒着,我在宁国府里住了这么久,这一家人是什么情况还能不知道?
道貌岸然的小蓉大爷,也没比原来的珍大爷强哪去。
可真是有怎么样的老爷就有怎样的哥儿,甚至小蓉大爷比珍大爷更利害了。不仅拐了西边的二婶婶,还偷了远房的姑姑。凡进过宁国府的漂亮人儿,能有几个逃得他手心。
尤老娘暗哼着,二姐模样也好,只要多造得几个机会,不怕你不动心。
人已走近,尤老娘笑声唤道。
“蓉哥儿。”
蓉大爷稍稍拱手,又轻晃了酒气微醺的脑袋。笑道:“原是有事儿找我的啊,咱们去前面厅里说话罢,这边冷着。”
院子定是不能让她们进的,只好带前厅去。蓉大爷心里防备,伸出一手来相邀。
尤老娘却也人精,前厅哪是喝茶聊正事的地方,她们说的又不是正经事才不肯去人多的前厅。最好的地儿自然是越隐蔽越好,人越少越好。
如果是某一处僻静卧室,还能顺便独留酒醉的蓉哥儿与二姐同处。
“也不需往那边麻烦。”尤老娘笑嘻嘻说着,又携上温柔和顺、俊美异常的二姐来。叹道:“丫头心里藏着事儿,又不好同外人说,只能求到蓉哥儿这来。”
蓉大爷干笑着。“亲戚间怎能说个求字。”
“到底是不便外传的丑事。”尤老娘再叹。
“……”
蓉大爷实在无法,却也只能邀两人进了一处院子,唤丫鬟奉热茶来。
偏尤老娘却再以家丑教他将丫鬟也支开为善。待见无人后,才按着尤二姐在蓉哥儿旁边坐下。自怜说着:“可怜这丫头原也是有好姻缘的,哪想那张家的吃喝嫖赌连家都不认了。二姐一年年的长,总归得有个归宿。我这个做娘的怎能瞧她迈进那火坑去。”
“……”
尤老娘说得可怜,又将最近张华的做为说了一通。实在是个不干人事的,连自己都养不活了,只能在南城偷鸡摸狗。哪怕拿得了一文钱,也要进赌坊玩上一把。
有道是吃喝玩乐不需忧,最怕儿孙日夜赌。
赌是败家的第一等。
也是尤老娘的口才了得,竟也说得蓉大爷动容。
“张华若真是这样的人,我倒能做主将两家契下的婚书要回。”
尤老娘眼前一亮,忙怂恿道:“丫头还不以茶代酒敬蓉哥儿一杯。”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蓉大爷连摆着手。
尤二姐却也脸上欣喜地举茶称谢。虽喝过茶便被打发了,尤二姐亦也松了一口气。张家的婚事总算是有了解决办法。想到这里,标致的脸蛋上开出寒冬大雪下粉嫩的梅花。
“瞧你没出息的。”路上,尤老娘哼了声。她极其不满女儿今天的表现,教导道:“那边穷鬼的婚约解除了,往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吗?你瞧瞧宁国府那些丫头的生活,都比咱们在尤家过得还好了。以后多到蓉哥儿面前走走,但凡捞得一点好处,咱们娘仨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第350章:平安州痘疫
“在他面前走走便能捞得好处?”二姐疑惑地回了一声,小声嘟囔道:“宁国府收留了咱们,咱们在府也里帮不上半点。即便有了好差事,也接不住啊。”
尤老娘严厉的眼神顿扫来。“亲戚还要像他们府里下人一样讨活领赏吗?”
二姐回:“在他跟前又能混得什么好。”
“平日总道你傻,怎你就半点也不开窍?”尤老娘拉着二姐往住处赶,避到不见人处,细细教着:“在他们家住了这些日子, 你还想回去过那清苦生活?瞧了蓉哥媳妇出生比你强多少,人家住在府里作大奶奶,来往的都是夫人诰命。这么大一个园子,每日享得清闲什么也不用做,连上茅房都有四五个丫头使唤。”
尤老娘哼着道:“再瞧你,模样不比她差。费尽功夫讨了西边的太太欢喜,到头连二房都做不成。难道你想一直过着现在的日子, 每月银子还不如他们府里的大丫鬟多。那些丫鬟还常常得其他赏赐了, 谁私下没个小金库。”
尤二姐听着虽有些不对劲, 可习惯了听母亲的,却也挑不出母亲话里的错来。素来温顺的她,回到住处又听了母亲一通唠叨与教育。
蓉大爷却去了前厅差人叫了赖升过来,把尤家二姐的婚事说了,只让赖升亲自去办。
当日后晌,赖升便查到了张华所在,果真如尤家母女所说这人无药可救。
只因第二日赖升念蓉大爷恩作宴请酒,不仅请了蓉大爷、蓉大奶奶、珍大奶奶,更没少了贾母与赖嬷嬷,也一并将西府众太太奶奶也请了。
因而赖升计算等出了正月再去张家解除张尤婚事。
十八日,东府赖升家请完。
十九日,西府林之孝再请。
二十日, 西府单大良又请。
二十一日, 西府吴新登继续。
蓉大爷除赖升家请酒去了一回,西府几位管事请酒再未过去。只因收到一封来自平安州的书信, 平安州爆发痘疫。
谁也没想到前世早已被消灭的瘟疫在这个时代是那么的凶猛。
来信上的“死者无算”几字,不禁让贾蓉浑身发冷。甚至于,看着书信都有一种浑身发痒的错觉。仿佛自己的背上顿时冒出了那一颗颗晶莹的水痘, 瘙痒难耐。
总想着用手挠背,即便隔着衣裳挠上几下也能舒爽一阵。
“时间不妙啊。恰逢正月,这次不知要害多少人了。窑上长工倒也能防得,可来往短工,外面人员总要接触。万一在窑厂爆发起来,后果无法想象。”
薛蝌道:“蓉哥儿这倒多虑了,痘疹虽利害,却也不是无防手段。既然平安州书信里未提窑厂灾祸,只说疫后开窑,那么他们自是在施行种痘。”
“种痘?”贾蓉倒也曾听过这样的法子,似乎是用牛身上的痘疹脓包挑破,然后将浓水接种在人的身上。
薛蝌笑道:“莫非蓉哥儿忘了,太上皇在位时便推行了种痘。你在年幼时应该也是种过痘的,只是当时太小忘了罢。如今琏二哥家的大姐儿也二三岁了,既然外面有了痘疫,这几日也该计算着种痘了。”
“既然太上皇在位时便推行了种痘,怎么平安州还会发生大疫?”
“种痘岂是人人都种的,也不是家家都愿意种。除了官员家里会效仿宫中种痘,其他人既无余钱也无胆量。大燕万万人, 也没那么多医生懂得如何种痘, 如何能避免种痘发生的意外。终归是有风险的,当今陛下的二子便是幼年种痘时夭的。皇家尚且如此,何况百姓。”
“种痘还有利害?”
“岂能没个利害。当前流传种痘法四种:其一痘衣法是给接种者穿痘疹患者的内衣二三日;其二痘浆法是在鼻中塞入用蘸有痘浆的棉花;其三旱苗法是把痘痂细末吹入接种者鼻内;其四水苗法则是将痘痂混水调稠抹在鼻内。
痘衣法、痘浆法最为便利,却最危险。若医生时度不准,接种者五死五生,百姓怎敢轻易种痘。种苗法虽好,却不是寻常百姓可使,同样伴着较大利害。”
蓉哥儿听了薛蝌的话,感觉自己能活到现在真的是老天保佑了。
这种种痘方式也太粗暴了一点吧。
“就没一种成功几率大,危险较低的方式?”
“有。有一种熟苗法,非大富大贵人家不可种。采痘疹患者痘痂作初苗,初苗种下再采则为二苗,二苗种下再采为三苗,如此反复历经七次则为熟苗。”薛蝌笑道:“我们薛家种的便是熟苗。”
贾蓉听着稍作恍惚,实在是小瞧了古人智慧。这种熟苗方法不正是和后世失活疫苗一个原理吗?只是……这时代更粗暴,直接用人做失活。
可以想象,这种熟苗世上必然罕见。虽然成功率高,风险也相对较小,可用这法子是抵挡不住痘疫的。
人力成本和时间成本摆那里了嘛。
蓉哥儿想得心烦,这次逗疫恐怕要对平安州窑厂造成巨大冲击了。
更难过的是,不要到有多少人会……
大爷心善,见不得人受难。
“施恩,备车去忠顺王府。”
此时心烦的人何止蓉大爷一人。
皇宫里当今愁着,早几天前便日日问情查痘章京,所有未曾种痘的皇族都陆续被请去神京郊外的皇家别园。
查痘章京亦愁着,他不紧要一家家亲王府、郡王府串门,自开国太祖以来的所有皇族子弟也得个个清查。
太子殿下亦愁着,痘疹从来不只在一个小地方爆发。他的愁,与晋地八大皇商一样。这两年修建的八家水泥窑厂里,已有三家出现都痘疹病患了。
大皇子也愁,这样发展下去,今年铁网山的春围还能照常举行吗?
忠顺王倒是看得淡。自太上皇推广种痘以来,痘疫规模明显小了许多。他就算愁也有心无力,甚至宫里与王府都特意对忠顺王锁着消息。
让这位在府养病的十三爷根本不知外面痘疹的真实情况。
或者说,神京城内的任何一人都不知外面痘疹的实情。
哪怕是探子遍布全国,手下锦衣卫所分布各省各州的当今皇帝也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