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当上剑仙正常吗》


 1.十八岁当个剑仙不过分吧？

    【恭喜宿主，达成剑仙之境！】
    【系统使命已达成！】
    山中洞府之中，当苏幕睁开双眼，暗室生光，无穷无尽的剑意自苏幕眼中涌出，浩浩荡荡，剑意如海！
    但下一秒，所有异象尽数消失，就连进阶剑仙之境应该有的“天下万剑皆鸣”之奇景，都被苏幕随手抹去。
    苏幕不喜欢高调，上一次低调，还是在上一次的时候。
    感受到体内汹涌彭拜的剑意，苏幕眼中久违的闪过一丝兴奋。
    “终于……”
    数年未曾开口，苏幕的声音略显干涩沙哑，可即便如此，也能听得出来苏幕年纪并不大。
    粗略算了一下时间，苏幕发现，自他穿越以来，今天刚好是他十八岁生辰。
    也就是说，他闭关已整整十年！
    从八岁起，十年时间，只靠着一部基础剑诀，从毫无修为的凡人，直接修成剑仙之境。
    普通修士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嚣张，但在苏幕身上，这就是事实！
    本来苏幕只想闭关到遇到瓶颈就停下的……可系统不允许啊。
    说你是【天上天下古往今来最强剑修之姿】，那你修行剑道还能遇到瓶颈？
    这不打系统的脸吗？
    给本系统练！狠狠的练！不练到剑道之巅休想出关！
    于是三年之后又三年，整整三个三年零三百六十五天过去，苏幕一路高歌猛进，毫无阻碍的成功修到了剑仙之境！
    一个没有剑，也未踏入过修仙界，只凭借从某地摊上十文钱买来的基础剑诀，便修成了天下千年来都未曾出现过的剑仙！
    这种事，搁茶楼最爱胡吹的说书人嘴里说出都没人信。
    “某大佬出生就能喊一句‘天上天下，唯吾独尊’，那我蹉跎十八年才当个剑仙已经很低调了不是。”
    重新定义“低调”的苏幕久违的站起身，伸了个大大大大懒腰，觉得自己终于有底气出去走走了。
    之前苏幕觉得修仙这种东西，一山更比一山高，越练越觉得没安全感，就像圆画的越大，圆外的世界就越大一样。
    可现在都修成剑仙之境，直接成了此世天花板，苏幕寻思，总不能这世界上人人都是剑仙吧？
    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宅了十年的闭馆之所，苏幕一步踏出，身体一晃，便从山内走到了千里之外。
    云端之上，云雾缥缈，有一奇诡道法藏匿。
    道法笼罩范围内，一个面色苍白的黑袍道人瞥了一眼远方剑气冲霄的仙门，眼中闪过浓浓的忌惮，随后迟疑的看向身边轻纱遮面，身材玲珑的冷艳女子：
    “师妹，要不还是算了吧？此地太接近道归剑宗，一旦被道归剑宗发现，我们想要脱身很难的。”
    冷艳女子本是端坐云端之上，闭着双眼做假寐之姿，以神念笼罩云下天地。
    而在听到身边道人的话后，女子只是抬眸瞥了对方一眼，随后便重新闭上了双眼：
    “我从未请求师兄相随，师兄若是害怕，离去便是，不必管我。”
    以黑纱遮面，眼角一滴泪痣的女子声音清澈幽冷如山中寒潭，对道人担心之事无动于衷。
    “吟寒师妹你……这……唉……”
    道人神色不断变幻，看了一眼身边女子，又看了一眼远方剑气凌云，只是看着便皮肤刺痛的道归剑宗，心中好似双鹿角力，挣扎不定。
    迟疑片刻，最终道人还是觉得自身小命与这一身百年修为的重要性更胜一筹，叹息一声后，黑袍道人默然转身，悄悄离去。
    等到道人离开，夏吟寒才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自家师兄的心思她看得明明白白，清晰透彻，但凡对方敢留下来陪她这一程，她还会高看对方一眼，凭这份舍命相随的勇气，给对方一个机会未尝不可。
    可对方这一转身，无论之后如何殷勤谄媚，自家师兄在她心中算是再无半点可能了。
    “桃鱼，为师以身赴险，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枉顾为师十年来的倾心栽培，选择投靠道归剑宗那贱人！”
    夏吟寒看向道归剑宗，一双醉人的桃花眼眸冷如寒霜，仿佛要透过那护山阵法，看向其中的某人一样。
    她信任自家徒弟，同时为了保证徒弟安全以及降低被发现的可能，所以才没有在桃鱼身上布下任何后手。
    可如今随着对方“道归剑宗首席弟子”的名头越来越响，而与她的联系越来越少，甚至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年失联之后，夏吟寒最终还是按捺不住的心中的焦虑，打算想办法找对方问个明白！
    不过道归剑宗毕竟是顶尖正道宗门之一，即便是她所在的六欲魔宗同样是魔道顶尖魔宗之一，可比起道归剑宗来说，还是稍逊一筹。
    魔宗修士想要进入道归剑宗山门内无异于凡人登天一般困难，如今靠近方圆千里都已经是冒险之举。
    所以夏吟寒思来想去，还是按照老办法，塞进去个卧底给桃鱼那丫头传信比较稳妥一些。
    正好如今道归剑宗恰逢招新，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只不过这一次，她一定要在对方身上留下后手！
    背叛这种事情，夏吟寒已经不想再经历第三次了！
    只是夏吟寒为了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已经在此守了三天三夜了，依旧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毕竟想要找一个能稳妥进入道归剑宗的凡人，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夏吟寒在道归剑宗的地盘也不可能大肆搜索，只能选定这一个方向守株待兔，拼拼运气。
    可如今看来，就连老天也不打算帮她……
    夏吟寒抬头看了一眼渐晚的天色，绚丽如火的晚霞也掩盖不住其眼中的失望。
    想到招新已经快要结束，夏吟寒打算离去之后再想其它办法。
    可就在夏吟寒准备离开的瞬间，她却忽然顿住，眸子大亮的看向云下山中走出的少年！
    那清瘦少年看似毫无修为只是凡人之身，可一举一动之间却有剑意相随？
    这是……天生剑意？
    天生剑意之体，即便是在道归剑宗也不多见，只要被道归剑宗的人发现，那加入宗门绝对是铁板钉钉一样稳了。
    虽然夏吟寒有些疑惑少年为什么会是从山中出来，而不是前往道归剑宗的山门纳新之处，这会不会是道归剑宗发现了她的踪迹，以此设下的陷阱？
    但此时的夏吟寒已经别无选择了，只能冒险选择在少年身上赌一把！
    夏吟寒挥手解开了道法，深吸一口气，身影化作一道悄无声息的虹光，直奔少年而去！

 2.刚出山就被截胡？

    苏幕绕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走出迷宫似的山林。
    一直等到看到下山道路时苏幕才猛的一拍脑袋，恍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是剑仙了，一念扫遍万里之地都是轻而易举，或者直接御剑飞行直上青霄也是寻常。
    苏幕苦恼的抓了抓头发，随口小声的嘟囔道：“唉，咱就说这第一次当剑仙，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啊……”
    毕竟十年来一直沉浸修行，苏幕从未施展过，也未实战过自己的力量，所以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
    正当苏幕迈步准备下山迎接新世界时，一道虹光却忽然从天而降，落在了他面前。
    光芒散去，一位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桃花媚眼，眼角一滴泪痣引人注目的黑袍女子拦住了苏幕的去路。
    体态玲珑的女子刚一出现，便伸手掐诀，对准苏幕轻轻一点。
    奇诡玄妙的道法从天而降，瞬息间将苏幕与女子周身三尺处笼罩，消除了一切痕迹与气息。
    并且面纱女子在封住了苏幕说话能力的同时，也将苏幕牢牢定在了原地。
    “额……”
    苏幕眨了眨眼睛，有些懵逼。
    啥情况？仇家找上门了？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么好看的仇家……
    苏幕记得自己之前除了把晋升剑仙的异象给斩了外，在出来之前还谨慎的隐藏了修为，打算先看看现在修仙界情况如何再说。
    当剑仙还是邪剑仙，只取决于现在修仙界有没有比苏幕更强的修士存在。
    如果没有？那就读不起了！
    而看着面前明显实力不俗的冷艳女子，苏幕心中有些纳闷：“如果自己修为暴露了，对方怎么敢对自己动手的呀，可如果没暴露修为，对方又怎么刚好堵在自己出山的道路前呢？”
    苏幕心思流转，表面不动声色，也没打算挣脱这对他来说毫无作用的道法，打算来一手以静制动。
    夏吟寒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认真打量了一番面前这模样俊秀，虽穿着普通，却明显气质不凡的少年后，最终确认了心中猜测。
    此子确实是天生剑意无疑，是那种可以躺着选修仙界任何宗门的剑道天才！
    这种天才一般在出生的时候就会被统治那片地域的宗门吸纳，能顺利长到十八岁还没被发现的野生天才着实不多。
    要不是此行关系重大，夏吟寒都想掳走少年当自己第二个徒弟了。
    “你应该是准备去道归剑宗纳新处的吧？”夏吟寒指了指苏幕身后，她还以为苏幕是迷路走反了。
    “道归剑宗？”苏幕疑惑回头。
    这才注意到背后千里处，自己之前闭关的山头不知何时已经大变了样：通灵仙鹤飞舞，千里祥云围绕，凌厉剑气直冲云霄，一副仙家宗门气象，气派到了极点！
    自己之前那一步，直接无视了道归剑宗的护山大阵，从山中闭关之处走到了这里。
    “这还是我之前随便找的荒坡吗？”苏幕一脸纳闷。
    为了闭关不被打扰，苏幕十年前特意选了这片荒无人烟的僻静之地，没想到十年过去，荒坡拔地而起成了绵延无尽的群山峻岭，直接摇身一变成仙家宗门了？
    看这架势，应当还不是小打小闹的小宗门……
    “唔唔……”
    苏幕不清楚对方来意，便谨慎的顺着对方的话呜咽着点了点头，顺便将凡人见到仙家修士的惶恐与恭敬表现的淋漓尽致。
    懂不懂熟读《演技》的含金量啊！这不给爷发个小金人说不过去吧？
    “现在，本座说，你听，听懂的话点点头。”毫无所觉的夏吟寒随口说道。
    苏幕点头。
    “本座乃六欲魔宗剑欲峰之主，夏吟寒！”
    夏吟寒下巴微抬，双手抱怀托起双峰，一副高高在上的冷御模样，准备先给面前这少年来一个下马威！
    即便是凡人，也应该听闻并知晓六欲魔宗，以及魔宗六峰之主的含义。
    堂堂法相境修士，一般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一面，并且她还是修仙界人人害怕，号称杀人不眨眼的魔宗修士！
    就问你一个凡人少年怕不怕吧！
    “……”
    可让夏吟寒奇怪的是，苏幕并没有露出她想象中的害怕与震惊，反而一脸疑惑。
    法相境？很牛吗？等你再突破一境，修成道君之后说不定就能看到我的脚底板了。
    夏吟寒没听过，女子身形倒是如寒莲一般。
    不过苏幕敬业的演员精神还是让他演戏演全套，脸上适时的露出了夏吟寒想要看到的害怕与震惊。
    “魔宗？好怕怕！法相境？呜呜呜，大佬快收我为徒带我飞吧！”
    一顿操作下来，即便系统没提示，苏幕都感觉自己演技等级+1了。
    察觉到苏幕眼中的害怕与震惊，夏吟寒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想要加入道归剑宗寻求成仙之法，这个想法没错，可即便你天生体内蕴有剑气，想要入宗便拜法相境修士为师的可能性却不大。”夏吟寒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就是欺负苏幕没见识。
    天生剑意的凡人想要找个法相境修士当师父并不难，更别说还是在顶尖剑修云集的道归剑宗。
    这小子进宗之后怕是能让一群剑修争着抢着收为徒弟。
    天生蕴有剑气？
    苏幕一愣，心中随即恍然大悟：原来这女人是误把他当成想要加入道归剑宗，寻仙求道的小萌新了呀！
    成就剑仙之后，苏幕虽然隐藏了修为，可体质的变化却是不可逆的，如今的苏幕已经是剑仙之体。
    等闲人看不出来什么，可修为高一点的还是能隐约察觉到一丝端倪，不多也仅限于此了。
    “所以你是特意堵在道归剑宗门口截胡的吗？”
    苏幕惊了，惊讶于对方的大胆。
    对方身位魔宗之人，竟敢堵在正道剑宗门前截胡抢弟子，十年没出来，现在的魔宗已经嚣张到能这么骑在正道头上拉屎了吗？
    十年前苏幕还记得是正道势大占据上风才对，只是十年时光，竟有如此转变？
    要是这种架势的话，他可就要慎重考虑一下要不要继续当善良守序阵营的剑仙了，还是说直接化身混沌邪恶的邪剑仙当个反派比较有前途一些？
    苏幕心中摇摆不定，陷入沉思。
    看着沉思中的苏幕，夏吟寒还以为对方是在思考自己话中的真实性，所以也不着急，任由苏幕权衡。
    而在自以为动摇了苏幕心神的片刻之后，夏吟寒才抛出了她的诱饵，朝着苏幕盈盈一笑：“而本座现在有一法，能让你同时拜师两个法相境修士，进境神速，远超寻常修士，你……可愿知晓？”
    苏幕抬头，看着面前妙龄女子，眨了眨眼睛。
    他貌似已经猜到了对方找他的真正目的了。

 3.卧底竟是我自己？

    清晨之际，鸟鸣轻啼，露水沾衣。
    苏幕刚洗漱完换好道归剑宗人人都有的青色剑袍，对着镜子自恋了一会后才从属于他的竹屋中走出，打算去问候一下新拜的便宜师尊。
    可苏幕刚一出门，便看到一大群道归剑宗的弟子呜泱聚集在他门前。
    看到苏幕走出，众弟子眼前一亮，拥挤在一起如潮水一般向苏幕涌去。
    “苏幕师弟！苏幕师弟！这储物戒每个新入宗的弟子都会有，新人弟子的储物戒宗门应该还没来的接配发才对，师兄这个你若不嫌弃，请务必收下！”
    冲的最快，模样最憨厚的师兄直接一个飞扑来到苏幕面前，高举着手中古朴圆戒硬塞给苏幕，一边塞还一边喊。
    宗门给新人弟子发的储物戒不过是最廉价的，而他这枚储物戒可是更高一级，属于灵器级别，比起法器级别的储物戒，里边体积大了数十倍不止！
    苏幕眉头一挑，储物戒？他只听过，还真没用过。
    “区区储物戒有甚稀奇？苏幕师弟，这本归元剑诀你请收好，有什么不明白的，任何时间来找师兄，师兄都能给你解答！”紧随其后的白袍剑修冷笑一声，从怀中拿出一枚质地不俗的玉简，使劲推开众人，自信满满的塞入苏幕手中。
    苏幕摸了一下，好家伙，还留有余温呢！
    玉简质地偏软，更玄奇精妙的是玉简周围竟依稀浮现出一个个如剑一般的淡金色文字，其它剑修弟子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心中就隐隐有所顿悟。
    “区区剑诀，也配拿来赠予苏幕师弟？真不怕他人嗤笑？”
    可送出剑诀的白袍剑修还没在苏幕面前待上一个呼吸，便被身后伸出来的硕大手掌给推到了一边，并将一个檀木宝盒打开送到了苏幕面前：
    “苏幕师弟，这枚百年级别的火源灵果是师兄意外捡来的，我一眼便看出此物与苏幕师弟有缘，觉得只有苏幕师弟这种天才才配拥有，请务必赏脸收下吧！”
    看着面前拳头大小，状似蜜桃，灵气却极其惊人，表面甚至还有神光流转的火红灵果，苏幕又开了眼界。
    好家伙，这果子比他还年长八十二年呢。
    这要论起岁数，自己甚至都要叫声爷爷的吧？
    而除了储物戒，剑诀以及灵果之外，更有一大堆奇珍异宝送到苏幕面前，希望苏幕能赏脸收下。
    铮——
    正当苏幕苦恼之际，清脆剑鸣响起，一道青色虹光从天而降，剑意凌厉无比，直接在苏幕面前三尺之处斩出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见到天上青虹出现，察觉到熟悉剑意的瞬间，众弟子便识趣的连忙后退，从苏幕身边远离。
    “嫌早练太轻松了是吗？”
    一道冷冽如山泉的嗓音从众人背后响起，苏幕抬头看去，笑吟吟的挥手打了声招呼：
    “桃鱼师姐！”
    而除了苏幕之外，其它道归剑宗弟子转身看向背后少女的眼神，除了浓浓的倾慕外，还包含着深深的敬畏。
    众弟子齐刷刷向少女行礼：“不敢！”
    桃鱼师姐！
    神秘至极的第二峰峰主，法相境巅峰修为，纪秋长老的大弟子。
    道归剑宗以实力论，无可争议的首席，天道筑基，万丈灵台，传闻还即将推开无垢心门！
    曾在历练之时，以灵台境初期修为，孤身独剑斩落魔道中臭名昭著，却有心门初期修为的“灵鹫老人”，名震天下！
    并且人人皆知桃鱼师姐容颜绝色，倾国倾城，剑心通明，不染尘埃。
    就连那位曾放出豪言说要“阅尽天下青楼，赏尽天下绝色”的元婴境大修士萧七，在与游历的桃鱼学姐有过一面之缘后都以惊叹万分的语气作诗道：
    淡眉如秋水，玉肌携轻风。
    剑去青龙吟，白日忽西沉。
    前一句诉说桃鱼容貌之美，后一句惊叹其剑道之精妙。
    一时之间，无数酒楼说书人传唱之间，桃鱼之名，天下所闻！
    即便是毫无修为的凡人，都知道归道剑宗有位容貌与剑道双绝的女剑仙！
    而在归道剑宗内，真传有九，除了首席桃鱼本人之外，半数真传都明确表露过对桃鱼的倾慕。
    至于归道剑宗真传之下的无数弟子中，桃鱼的倾慕者更是数不胜数。
    而如今，苏幕便是那位神秘而强大的纪秋长老第二个弟子，也是桃鱼唯一的师弟，再加上苏幕那剑道天赋超绝的天生剑意之体。
    所以在苏幕加入道归剑宗的第一天，便赫然成为了道归剑宗人人皆知的名人。
    讨好苏幕一个，就相当于讨好了法相巅峰剑修强者一位，一个未来绝对能成法相的桃鱼首席一位，同时还讨好了前途不可限量的苏幕本人。
    比起送出去的东西来说，能让苏幕记在心里，那就是一举三得的血赚不亏！
    这其中道理都要看不清，那也别修什么剑道出去丢人了，直接退宗回家养猪去吧。
    名为桃鱼的少女身穿白衣，头上云鬓轻拢，目如秋水，神色清冷如盛开在天山的雪莲，纯净到让人不忍亵渎。
    身若梅花香在骨，人如秋水玉为神。
    无视周围众人目光，腰间佩剑的桃鱼来到苏幕面前，也只有对着苏幕时，少女脸上的清冷疏远之色才稍稍减淡：
    “在这里可还习惯？”
    “嗯！宗门中空气清新，风景秀丽，师兄们说话好听，人也都很热情，个个都是人才，我超喜欢这里的。”苏幕点点头，笑嘻嘻的回道。
    虽然听着有些怪怪的，可桃鱼还是听出了苏幕对这里很满意，便也不再纠结：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师父。”
    昨日收徒只是一个过场，今天才是正式拜师！
    而且，昨天为了抢夺自己这位师弟，几个峰主师伯可是背着全宗弟子与其它修为不够的长老，悄悄在九天之上布了阵法后狠狠干了一架。
    而早就看师父不满的师伯们暗中通气，直接联手把师父给胖揍了一顿，气的师父昨天晚上拉着她一边喝酒一边怒斥那群臭不要脸的老东西到天明。
    “臭不要脸的老东西”仅代表师父个人观点，并非桃鱼立场。
    也幸亏一场以挨打一顿为代价，师父最后争取到了“都别出面，让那小子自己选”的权利。
    毕竟谁赢苏幕拜谁当师父，那师伯他们指定联手先把师父给踢出局，而让苏幕自己选的话，至少还有七分之一的可能性。
    再加上一场乱战之后，一众法相境剑修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的，确实不好露脸，于是其它师伯倒也同意了这个提议。
    至于结果？
    桃鱼悄悄看了一眼身侧转动着脑袋，仿佛对什么都感兴趣，都充满好奇的清秀师弟。
    她也不清楚师父昨天究竟悄悄给师弟传音说了什么，在其它师伯开出让她都心动惊讶的代价时，师弟竟毫不犹豫的选了第二峰。
    而当桃鱼收回目光，自以为没有被苏幕发现时，却不知苏幕一直以神念在观察着他。
    看着眼前比自己像剑仙一千倍的少女，苏幕笑容莫名。
    谁能猜到，闻名天下的归道剑宗首席，容颜剑道双绝的桃鱼师姐，其真实身份竟然会是曾在六欲魔宗法相境修士夏吟寒坐下修行十年的魔道弟子呢？
    “什么？我也是被夏吟寒派来，潜伏在归道剑宗的魔道弟子？”
    苏幕嗅着身边少女传来的体香，心情悠哉悠哉。
    “哦，那没事了。”

 4.这才不是什么定情信物呢

    道归剑宗，第二峰。
    可能是照顾苏幕，想要让苏幕熟悉一下第二峰的缘故，桃鱼并未带着苏幕直接御剑青冥，直登峰顶，而是顺着鸟语山路，观遍山景，一步步向上攀登。
    一路上，苏幕装作萌新姿态，好奇宝宝一样问了桃鱼很多，而桃鱼也尽心的一一回答，并无不耐。
    别的不说，至少苏幕最关心的问题，道归剑宗的最强者，道归剑宗宗主的修为他算是知道了。
    第八境修士，道君！并且还是杀伐第一的剑修道君！但论攻伐一道，那位宗主已是第九境之下的最强者了。
    至于宗内有没有真正达到第九境“仙境”的修士，或者说修仙界其它宗门有无第九境修士，这点桃鱼也不知道。
    第九境，已经千年未曾出现过了吧？都快成传说了。
    “不过听说到了第九境之后就算是超脱天地之外，得享大逍遥大自在，与天道并齐的仙人境界了，即便这一千年没有出现，一千年前说不定有仙人存世呢？”
    桃鱼看到自己这个小师弟对这方面很感兴趣的样子，便主动开口聊起了这方面话题，试图拉近一些两人的关系了。
    毕竟接下来的时光中两人同为第二峰弟子，相处的时间极长，她作为师姐，有义务照顾师弟！
    “待会拜见过师父后，你若是有兴趣，也可问问师父。师父作为法相境修士，见识远非我所能比拟。”桃鱼提醒道。
    “多谢师姐了！”
    苏幕也正有此意，笑吟吟的应下。
    之所以选择答应夏吟寒跑来道归剑宗卧底，一来苏幕认为，想要探寻如今修仙界的最强者，那作为正道顶尖宗门之一的道归剑宗无疑是个刺探情报的绝佳去处。
    二来苏幕也是打算混个表面身份，至少之后自己要下山游历，领略世界美好风光的话，那么一个合适的身份能为他省去不少麻烦。
    行走在外，帅气的正道剑宗弟子肯定要比帅气却来历不明修士更受欢迎一些。
    三来嘛——
    苏幕笑容莫名。
    这种事情很有趣不是吗？
    “对了师姐，这些东西对现在的我来说没什么用，都送给师姐吧？”
    苏幕想起来之前热情师兄塞给的一大堆东西，这些东西对已成剑仙的他来说一点用没有。
    储物戒？
    抱歉，他现在随手剑开一界，随身跟着个小世界不比戒指方便？
    百年灵果？
    嗯……当饭后甜点应该不错，你这果子保熟吗？
    奇珍剑诀？
    嘶，你给剑仙送剑诀？
    看着苏幕手中一大堆寻常修士做梦都不敢想的奇珍灵果，珍贵剑诀还有玄妙灵符，考虑到苏幕如今还未修行，桃鱼觉得也有道理：
    “确实，这些东西对还未修行的你来说的确太早了一些。不过这些都是众弟子的一片心意，师姐万万没有收下的道理。”
    眼看桃鱼拒绝收下，苏幕有些失落的收回戒指：“这样啊……原来师姐也不需要么？”
    然后在桃鱼惊诧的目光中，苏幕随手便将装满奇珍异宝的储物戒扔下了第二峰。
    第二峰侧边怪石嶙峋，山间云雾缥缈。
    戒指抛下，在石面上跳动两下，发出清脆之响后，便隐没于山雾之中，不知所踪。
    “你这是作甚！”
    桃鱼面色一急，探出右手轻拍一下腰间佩剑，一柄长约三尺，宽约二指，剑身如有月光流转的奇特灵剑飞出。
    正是之前那道月色青虹！
    灵剑在桃鱼的操控下，在半空中旋转半周，随后如闪电般直插而下，化作一道月光，冲入云雾之中。
    看着身边神色严肃的桃鱼，苏幕寻思这应该就是御剑之术吧？
    正常来说，御剑之术至少要等心门境巅峰后，甚至是元婴期修士才能自由挥使。
    而自己这位桃鱼师姐以灵台修为御剑，有点东西啊……
    只是看师姐咬牙坚持的模样，貌似还是有些勉强？
    一直等到数个呼吸之后，月光才如鱼破水，冲破云雾，直冲而上回到了桃鱼面前，而在青虹剑尖上，正悬挂着一枚戒指。
    正是苏幕之前扔掉的那个。
    桃鱼揉了揉御剑后有些疲惫的脑袋，然后将戒指摘下，面带一丝责备的将戒指递给苏幕：“不许再胡闹！”
    “不要。”
    可未曾想，苏幕看也不看那戒指，直接拒绝。
    “为什么？”
    桃鱼不解，她不觉得自己这个小师弟是什么不知轻重之人，为何突然如此胡闹？
    “初入此门，虽与师姐相处不多，可师姐之关切与爱护，师弟深感于心。”苏幕正视着桃鱼双眼，双眸明亮清澈，如水中明月，倒映真心。
    “所以如果说有一件东西能够承载我踏入仙门，与师姐初相识的这段珍贵记忆，我希望此物是来自师姐，而非其他陌生人。”
    “所以这戒指，我不要。”
    苏幕的声音清朗，神色从容却无比认真，掷地有声的话语说出，回荡于山间云雾，也回荡于桃鱼心间。
    桃鱼双眸倒映出苏幕那清秀模样，一直清冷如古井的心境忽然像是被人素手撩拨，荡起阵阵涟漪。
    一阵微风起，将有些失神的桃鱼唤醒。
    意识到心境乱了的桃鱼拿起剑鞘，轻轻敲打了苏幕一下脑袋，语气略带嗔意的转移话题：“油嘴滑舌！”
    看着佯装镇定的桃鱼师姐，苏幕也不反抗，只是笑了笑。
    他听得出来，此时的桃鱼才是真正，真心的对他亲近了起来，而非之前那以“师姐需要照顾师弟”为理由的行动。
    虽是剑仙，可苏幕亦是少年。
    十八岁的剑仙调戏个美女师姐怎么了？谁敢有意见？
    真有其他人十八岁修成剑仙境，怕是比苏幕还要嚣张无数倍。
    “不过也是师姐考虑不周了，本想等你见过师父后，与师父一统赠予你入门之礼，可既然师弟你……你如此坚决，那师姐便斗胆先师父一步，赠你入门之礼。”桃鱼面颊微红如三月桃花瓣，语气不复清冷，竟有些软糯。
    谨慎的左右看了看，发现四下无人，山顶师父应该也还宿醉未醒后，桃鱼这才将脖颈上的玉佩摘下，送入苏幕手中。
    握着还略有温热与一丝香味的玉佩，苏幕眨了眨眼，毫不客气的直接挂在了自己脖子上后，抬头看向师姐：
    “多谢师姐赠玉！”
    “诶，倒也不必和我一样……”
    看着苏幕直接将玉佩挂在脖子上，桃鱼脸上的红晕更浓了一些。
    她本是想着“君子如玉”，而师弟腰间没有一枚合适的玉佩有些不妥，可没想到师弟直接就挂脖子上了。
    这玉片刻之前还是她的贴身之物。
    “此玉名为渔阳，宝器级别，是我游历期间在一处福地遗迹中得来的。依据师父所言，在遇到致命危险时，此物能自动抵挡寻常元婴境全力三击，即便是杀伐无双的元婴境剑修，也能挡下一击。”桃鱼细心的给苏幕介绍道。
    “唔……”
    苏幕低头看着玉佩，有些怔怔出神。
    “怎么了？师弟不喜欢吗？”桃鱼看苏幕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还以为是对此物不满意。
    苏幕回过神来，轻笑摇头。
    “师姐误会了，我只是在想，此物竟与师姐还有我如此有缘，师弟我会好好珍惜，不会让其受损！”
    “别这么说，玉佩只不过是器物，遇到危险该用则用，这是它的使命！”桃鱼有些生气，她可不愿意师弟在危险时舍不得动用此物。
    可想到师弟所言，桃鱼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不过……缘从何起？”
    苏幕大笑，他就知道桃鱼师姐会忍不住问的：
    “渔阳！渔阳！水中有鱼，暮为夕阳，你我二人名中皆有同音，此玉先在师姐手中，现在又到了我手，这岂不就是缘？”
    桃鱼双眸一动，晶莹闪烁，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可最后也只是白了苏幕一眼，懒得理这个耍宝的师弟，直接转身上山：“既然这戒指以及里边宝物你用不上，那我之后会将这些东西帮你换成宗门功勋，到时候你想换什么随便换即可。”
    “劳烦师姐了！”
    苏幕笑眯眯的跟上。

 5.我欲天下剑道之巅，再高三尺！

    第二峰之顶并没有苏幕所想的什么奇异仙兽亦或者是仙家玄妙，除了平平无奇，却被照顾的很好的花草游鱼之外，也就一座古朴雅致的庭院坐落，周围竹林翠绿。
    “师父不喜欢吵闹，平日都会隐居在这里钻研剑道，一般不见来客。”桃鱼给苏幕介绍道，引着苏幕走入院落。
    院落很大，甚至可以分做前中后三庭。
    看得出来，院落的主人对庭院布局很有研究，花草山水点缀的恰到好处，隐隐间还有阵法痕迹蕴含，让刚踏入这里的苏木心旷神怡。
    “师父，我把师弟带来了。”
    来到一处院落之外，桃鱼恭敬的向面前院落行了一礼，一旁的苏幕有样学样。
    “弟子苏幕，前来拜见师尊！”
    沉默——
    苏幕虽然有些疑惑，可看身边桃鱼师姐那习以为常的样子，便也没有多问。
    所幸两人并未等多长时间，木门便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大门打开的瞬间，伴随着浓烈的酒气喷薄而出的，还有一道一跃而出的身影。
    “乖徒弟，快抱抱！你可知道为师早上醒来发现身边没了你的身影，心里有多么伤心吗？”
    一身酒气的身影高高跃起，直接抱住了门外的桃鱼，嚎啕大哭起来。
    苏幕瞠目结舌的看着贴贴的两道倩影，心中无限震惊：女同竟在我身边？
    清冷如桃鱼看着如八爪鱼一样抱着她的人影，在闻到女子身上那浓烈酒味后，神色尴尬的呆呆站在原地。
    本以为师父酒差不多已经醒了，可如今看来莫不是大清早的又开喝了？
    “师父她……昨日因为看到师弟你选了第二峰，所以开心之下喝的稍微多了一些。”桃鱼一点点将师父从身上扒下来，还不忘向苏幕解释道。
    “只是稍微多了一些吗？”
    苏幕不着痕迹的向院落里瞥了一眼，院落酒坛摞起来比人都高！
    而被从桃鱼从身上扒下来的白发女子这才注意到桃鱼身边还站了个人，忽然想起今天应该是自己新收的徒弟正式拜师的日子？
    苏幕与白发女子四目相对，两人眨巴眨巴眼睛，两脸懵逼。
    “完了，搞砸了，形象全毁了！”
    白发女子心中哀嚎一声，然后赶忙一溜烟又跑回了院落，顺手将大门关上。
    等到片刻之后，才有一道有气无力的女声从院落中传来。
    “进来吧！”
    苏幕和桃鱼两人面面相觑，然后推门而入。
    桃鱼带着苏幕踏入院子，之前的满院酒坛已经消失不见，空气中的浓烈酒香也被驱散，只余一点余味。
    院落中入眼的便是一棵粗壮茂盛的参天大树，树冠几乎遮蔽了大半个院落上空，而在大树脚下石桌旁，正坐着一位身穿玉青色长裙的白发芳华女子。
    年纪比桃鱼大不了几岁的女子三千青丝如雪，微风吹拂，好似落雪一般。
    而最让苏幕在意的，便是自己这师父那重重的黑眼圈，仿佛一整年都没睡好觉一样。
    明明这么好看的脸蛋，却有着这么重的黑眼圈。
    苏幕多看了几眼师父身后的三千白发，心中有些讶异。
    在看到苏幕和桃鱼两人进来后，白发女子一脸幽怨的看着两人：“你们俩的悄悄话说完了？”
    本来都做好准备以高人姿态来给自己这新收的小徒弟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了，可纪秋左等右等，一直没见着人。
    探出神念一看，好家伙，这俩人搁半山腰说悄悄话呢，直接把自己这当师父的给晾在一边了！
    这可把纪秋气的够呛！当场开喝！
    谁知一个没注意，又喝大了，形象也跟着全完了。
    “师父！”
    桃鱼神色带着一丝尴尬，她本以为师父还在醒酒来着，没想到竟然注意到了她和师弟在半山腰的对话。
    “咳，为师绝不屑于做什么偷听之事，为师什么都没听见！”纪秋眨巴眨眼睛，一脸义正言辞。
    她确实不偷听，只不过是清风把两人的谈话送进了她的耳朵罢了。
    修仙者的事，能叫偷听吗？
    了解师父性子的桃鱼无奈，只能收敛了尴尬神色，暗暗瞪了一眼苏幕后绷着脸站在了一旁。
    苏幕一脸无辜。
    “咳，苏幕，入我第二峰的感觉如何？”
    虽然初见有些尴尬，可徒弟还是要见的，纪秋将目光落在了苏幕身上。
    苏幕闻言，神色一肃，恭敬作揖答曰：
    “甚好！”
    苏幕与这位初次见面的师父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相视一笑，反倒是一旁的桃鱼一脸懵。
    她怎么感觉师傅和小师弟话里有话呢？搞得她变成了外人一样。
    苏幕才不会告诉桃鱼师姐，昨天师父拉拢他时的原话是：
    “我门下只有一个女弟子，芳华之龄，倾国倾城，而那几个老头子可没我这般好看的徒弟，你自己选吧？”
    所以什么高人形象，早在昨天的时候纪秋的高人形象就已经在苏幕眼中破灭了。
    “哈哈哈，不错！桃鱼性子喜静，满脑子都是修行与剑道，无趣的很，反倒是你看起来是能让人感到有趣的样子。”纪秋仔细打量了苏幕一眼，笑容满面。
    桃鱼有些意外的看了苏幕一眼。
    虽然只是短暂接触，可在她看来这个师弟应该是乖巧懂事的性子，可听师父的意思，好像另有所指？
    苏幕微微一笑。
    不愧是法相境剑修，感知之敏锐确实恐怖。
    苏幕如今的行动准则就是以“有趣”为前提，他除了想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能威胁到他的修士之外，最根本的目的还是想要领略一下这个有趣的世界。
    不管是有趣的人，还是有趣的事，这对自穿越而来，过半人生都在闭关的苏幕来说是很重要的。
    “为师名叫纪秋，法相境修士，平日里多在此峰闭关，如果你在修行上有什么不懂之处，请教你桃鱼师姐或是我都可以，如果我不在……咳咳，那就是在闭关参悟剑道，你就找你桃鱼师姐就行。”纪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桃鱼。
    桃鱼看了一眼自家师父，只看到了一双正对她眨眼的美眸。
    闭关参悟剑道？
    偷留下山喝酒！
    不过毕竟是自家师父，自己拜的师父，再怎么不靠谱也还是要跟下去的。
    于是桃鱼只能顺着师父的话点点头，看向苏幕：“我虽不一定比师父教的透彻，但简单解惑应该能做到的。”
    “对嘛对嘛，那以后苏幕就交给你了！”纪秋笑眯眯的拍了拍桃鱼的肩膀。
    “？”
    等等，不是说您老不在才让师弟找我的吗？
    纪秋不去看爱徒那蕴含剑意的锐利目光，急忙转身看向苏幕：
    “咳，你虽已拜入我门下，可依据道归剑宗的规矩，你仍需叩问心门，聆听剑道心问！”
    “剑道心问？”苏幕一愣，那是什么？
    “剑欲何为！”
    纪秋深吸一口气，直视着苏幕的双眼缓缓说道。
    “每个剑修修行剑道都有一个目标，没有目标，剑就没有方向，没有方向的剑注定会越来越迟钝。”
    “有人护生，有人杀生，有人修剑为长生，有人为万世开太平，有人只为心中一梦，那么你……修剑是为何？”
    陡然寂静，只剩呼吸声的庭院里，桃鱼安静的看向自己的小师弟。
    这一问并非是道归剑宗所独有，这是天下所有剑修修剑之前师父都会问的一个问题。
    剑修在有敌人的时候，剑锋指向敌人。
    而在没有敌人的时候，剑修的剑指向的，便是自己心中的方向。
    “不用着急回答，比起所谓的答案，这个问题本身就足以伴随每个剑修一生了。”眼看苏幕陷入沉思，纪秋只是微微一笑。
    剑道一问，其重点在“问”，要的就是让剑修将这个问题铭记于心，反复扪心自问。
    虽然“答”也很重要，但世事变化无常，又有多少人能保证自己在剑道之始就能看到终点呢？
    所以纪秋并没有现在就听到苏幕答案的打算，要知道，以自己的大徒弟惊艳众人的天资，都是在思考了足足一周之后才给了她答案。
    可正当纪秋思考着赠予自己小徒弟一份什么样的见面礼时，一直凝眉沉思的苏幕却忽然抬头，如潜龙升渊。
    随着苏幕一笑，清风骤起，纪秋背后那神木似有所觉，树冠微微晃动之间，碎金般的阳光闪烁，穿过树冠，留在了青衫少年身上。
    “何必等以后，待看今朝便可！”苏幕笑道。
    纪秋眉头轻轻蹙起，刚想要开口提醒苏幕这不是儿戏，务必慎言！
    可在看到苏幕那灿阳笑容，与其眼中的光芒之后，还是顿住了。
    她意识到，苏幕是认真的！
    苏幕一步踏出，双手背负。
    树冠中一缕阳光落下，刚好照亮了苏幕那俊秀面庞，将苏幕映衬的熠熠生辉，如谪仙临世！
    草木蔓发，桃鱼呆呆看着苏幕，如望春山。
    “剑欲何为？”
    苏幕抬头，如问苍天。
    “此问简单！”苏幕朗声道。
    苏幕想起了十年前自己为何会用身上仅剩的十文钱，在地摊上买一本不知真假的基础剑诀！
    只因当时苏幕抬头所见，天边有一剑修御剑苍茫云海间，其身风流，其剑风流！
    剑欲何为？剑欲何为？
    苏幕微微一笑，轻声道：
    “我欲天下剑道之巅，再高三尺！”
    当——
    苏幕一语道出，坐落于道归剑宗主峰之巅的青铜大钟长鸣！传鸣万里！

 6.问心钟

    听到钟声后，不只是第二峰上的纪秋与桃鱼两人傻眼。
    整个已经被钟声传遍的道归剑宗此时都陷入了一瞬寂静，随后所有人全部沸腾！
    问心钟响，必是宗内有弟子答出了剑道心问！
    而一旦答出了剑道心问，那就意味着这名弟子若是登上灵台之巅推开心门时，必定是心门境中最强的“无垢”级别！
    道归剑宗的千载岁月中，这问心钟也就响了寥寥数次！
    而上一此问心钟传响万里，还是两年前桃鱼师姐历练归来，达成灵台巅峰，心有所悟的时候。
    也正是那时候，桃鱼师姐才彻底力压其它所有真传弟子，成就首席之位！
    “所以是谁？谁又让问心钟起了共鸣，传响万里！？”
    “是莫问师兄？还是杜世秀师兄？亦或者是官英师姐？”
    “不对不对，莫问师兄被莫天行峰主拖走强训去了，说是赶不上桃鱼师姐这辈子都别想出来，莫问师兄被拖走时的悲惨叫声整个道归剑宗都听得见。杜世秀师兄则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块稀世珍铁，这几天正赤着膀子在锻剑锋丁叮叮当当，沉迷打铁，无法自拔呢。而官英师姐前不久就已经动身下山寻求机缘，如今应该在离夏仙朝中游历。”
    “那会是谁？如今真传当中短时间内有希望推开心门的就只有这三位了……”
    ……
    一时之间，道归剑宗内练剑的，修炼的，听课的，打铁的，干饭的……统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神色兴奋的与身边人议论纷纷。
    就连正在授道峰传道授业解惑的诸位元婴长老，此时都感兴趣的放出神念，对那能让问心钟传响的弟子无比感兴趣。
    有道是：法相境不一定能让问心钟传响，但能让问心钟传响的一定能成就法相境！
    所以现在这位不管如今地位如何，在问心钟响起的那一瞬间，他就是道归剑宗重点照顾对象了！
    怕是等宗主出关后都要亲自关注此人！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苏幕，此时正满脸疑惑的打量着四周：
    “怎么了？怎么了？突然敲钟是什么意思？有人打上门来了？”
    察觉到宗内气氛的变化，苏幕也意识到这道钟声貌似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意义。
    “欲要天下剑道之巅，再高三尺？”
    纪秋神色复杂的看向院中青衫少年，被其这句话所震惊。
    而一旁的桃鱼也失神的看着苏幕，能在剑道问心中说出这种话来，自己这个师弟的心，可能比天还高！
    多少剑修穷尽一生都无法触及到剑道之巅，而自家师弟修为没有分毫，甚至剑都还没握，却已经在想着让天下剑道更高一些。
    如果是其他人说出这种话，即便是桃鱼都会忍不住想要出手教训。
    蝼蚁也敢妄言剑道之巅？
    那天下茫茫剑修的一生所求，岂不如儿戏一般了？
    可说出这话的人是她师弟，回想起师弟在说出这句话时的那眼神，以及之后问心钟的传响。
    桃鱼对师弟的狂妄话语，竟生不出半点怀疑！
    如果是师弟的话，未来说不定真的有可能？
    当道归剑宗其它法相境峰主察觉到，那让问心钟传响的弟子竟然在第二峰时，纷纷忍不住的把神念探了过来，想要一探究竟！
    第二峰除了桃鱼之外还有谁？总不可能是桃鱼让问心钟响第二回吧？
    问心钟春心荡漾，停不下来了？
    可其它峰主这个举动却惹恼了纪秋：
    “看什么看？这是我徒弟，都给我滚蛋！”
    纪秋美目一噔，身后树冠摇晃，无数落叶纷飞。
    只是奇异的是，这些落叶并没有悠悠落地，而是随风而起，每一片叶子便代表了一缕锋锐至极的剑气。
    遥遥一转，扫过周天，斩尽第二峰周围所有神念！
    神念被斩，众峰主也不恼，得到答案的他们心满意足，啧啧称奇，又满心羡慕嫉妒恨的离开了。
    “敲响问心钟的，是第二峰纪秋峰主于昨日新收的弟子，桃鱼师姐的师弟，那个剑道天赋惊人的苏幕！！”
    这个消息只一瞬间便在整个道归剑宗疯传。
    因为人人都知道，苏幕是昨天才被收入道归剑宗，而今早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还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无数弟子都听傻了。
    “问心钟？”
    而在从桃鱼师姐口中知道问心钟响含义的苏幕摸了摸鼻子，神色有些尴尬。
    自己……这算是作弊了吧？
    “我欲天下剑道之巅，再高三尺！”
    听起来很狂吗？对其他剑修来说确实是个很狂很远大的目标。
    可对苏幕来说呢？
    苏幕本身已经是站在此世剑道之巅的剑仙，想要让剑道再高三尺？
    苏幕随手举把剑就行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站在剑道终点的苏幕面对这“剑道心问”，不管他说什么其实都算是正确答案。
    谁让他是剑仙呢？
    “你这小家伙，确实很擅长给人带来惊喜呢。”心情平复下来的纪秋看着苏幕，却看越觉得这个弟子不同寻常。
    天赋超绝的弟子道归剑宗并不是没有出现过，或者说恰恰相反，任何一个能当上真传弟子的都是寻常修士眼中的天才。
    而桃鱼，更是天才中的天才！
    可像苏幕这样，刚一踏进宗门便吸引了全宗上下所有人目光，直接搅动风云的新人弟子，道归剑宗的历史上还真从来没有出现过。
    “等剑宗其它弟子知道你剑道心问给出的答案的话，你在剑宗可能就没那么好过了。”纪秋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听到这话，苏幕还没说什么，一旁安安静静的桃鱼却忽然开口：
    “师弟他绝非常人！”
    纪秋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徒，笑容揶揄，把桃鱼看得都只能将眼睛瞥到一边，不敢直视。
    “师父放心，如果只是一些来自宗内的压力我就顶不住，那我也不配站在这里了。”苏幕神色坦然，对未来可能会遇到的针对丝毫不放在心上。
    漂亮话又不要钱，先把好感度刷了再说！
    “好，你有此觉悟就行，修仙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弟子间的适当争斗也同样在门规允许范围内。”
    纪秋点点头，看了一眼苏幕脖子上那熟悉的项链，略微沉吟了一下：“作为见面礼，为师本来是打算送你一枚护身宝珠的，可没想到有人却先了为师一步。”
    桃鱼目光游移，假装听不懂。
    “师父，我不嫌多的。”苏幕笑嘻嘻的说道。
    纪秋白了苏幕一眼：“对剑修来说护身之宝太多，容易失了警惕性，你有桃鱼送的渔阳便足够了，莫要贪心。”
    “不过我这个当师父的要是什么也不送也说不过去……”纪秋内心有些纠结，目光一转落在了苏幕空荡荡的腰间：
    “你还没有佩剑吧？”
    苏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间，对他来说即便是道器级别的仙剑，也已经不是必需了。
    可其他人却不知道这一点，只觉得没有剑还怎么叫剑修呢？
    “虽说有入门后有弟子长剑，可那终究只是凡俗兵器。拿着这个，等你熟悉宗中生活，什么时候有空了，让桃鱼陪你去一趟锻剑锋吧。”
    苏幕好奇的接过纪秋递过来的一枚竹牌，竹牌上被人以粗犷字迹写下了“锻剑锋”三个字。

 7.徐长老课堂开课了！

    等到从第二峰离开，笑着挥别桃鱼师姐后苏幕才收敛了笑容，转身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竹屋。
    感受着竹屋内被阵法聚拢起来的，浓郁而又精纯的灵力，苏幕伸了个懒腰，这才有空梳理一下自己如今的状况。
    “虽然已经是剑仙之境，可我对于此方世界的了解，可能还不如随便一个刚入门的普通弟子多吧？”
    苏幕看了一眼自己亲传弟子级别的腰牌，自嘲一笑。
    虽然是自婴儿时就来到了这个世界，可苏幕真正觉醒系统这个金手指还是在八岁时期。
    八岁之前，虽然苏幕脑子里有着另一个世界的知识，但年纪毕竟太小，身体发育也还不成熟，只能靠着机灵的脑袋在一个凡间小城里混个温饱。
    之后十年修行，苏幕一次也没出去过，一直到修成剑仙境，所以现在的苏幕对这个世界是处处充满了好奇。
    “不过……这个道归剑宗刚好在我闭关的地方出现，是巧合吗？”苏幕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可以肯定自己闭关的时候这里就是个人烟稀少的荒山，没有灵脉，也没有什么洞天福地。
    可才区区十年，正道顶尖宗门之一的道归剑宗却选将自家宗门搬到了这里，还用了各种玄妙道法将此方天地改造，将这方圆万里之地变成了堪比洞天福地的灵气浓郁之地。
    要说没点什么理由，苏幕是不信的。
    “还有这十年来我修行剑道都是靠着系统在瞎摸索，对于正统剑修的修行之法完全不了解，如今倒是可以触类旁通一下。”
    苏幕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一直秉持着“圆内的世界越大，圆外的世界更大”的道理，如今即便成了剑仙，可变强的脚步却依旧不能停下。
    并且苏幕也曾想过，难道剑仙就已经是终点了吗？
    闻道有先后！
    剑修之路乃是无数剑修成千上万年经验积累总结出来的，凝聚了无数剑修的心血，其最终尽头是剑仙，那就说明有剑修曾经到达过剑仙之境。
    所以这条路对如今的苏幕来说，也有着足够的参考意义，拜师纪秋也是同样的道理。
    三人行，必有我师！
    苏幕从来都不是一个骄傲到看不见他人长处的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此世顶尖的法相境剑修。
    “不过桃鱼师姐真的是魔道之人？怎么看也不像呀……”
    苏幕回想起与桃鱼师姐接触后的点点滴滴，百思不得其解。
    苏幕怎么看都没从桃鱼师姐身上察觉到一丁点魔道气息，非要说的话，苏幕觉得桃鱼师姐和自己那位便宜师父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就是气质都有些冷吧？
    但不同于夏吟寒的冷艳冰霜，如高山上永远不化的极冰，桃鱼师姐只是看上去清冷悠远，真正接触下来，苏幕反倒觉得桃鱼是个很温柔的人，如同一汪秋水一样。
    可依据那个便宜师傅夏吟寒所说：她为了某个目的，将徒弟桃鱼派去了道归剑宗，第二峰峰主纪秋门下，如今已是道归剑宗首席！
    这也是苏幕为什么会果断选择拜师第二峰的原因！
    不会真有人以为他是觉得第二峰峰主的声音好听，加上想要见识一下被其他无数弟子倾慕的桃鱼首席才选的第二峰的吧？
    他堂堂苏剑仙，岂是如此肤浅之人？
    不过根据夏师父给出的这些信息，苏幕在道归剑宗里也找不到第二个桃鱼了。
    “等之后再找机会试探一下，如果连我都能骗过去，那桃鱼师姐藏得就有点深了呀。”苏幕暗暗将此事记下。
    说实话，短暂接触下来他对桃鱼师姐的印象还不错，并不希望对方此番作态是伪装。
    “哦对了，还有这个东西来着。”
    苏幕突然想起夏师父临走前还给自己留了个小礼物。
    闭上双眼，苏幕神念探入自己体内，在心脏处发现有一缕剑气缠绕。
    吃一堑长一智的夏师父这次学聪明了，临走之前在苏幕的体内留了一道暗手，如果苏幕不听话，那她也不可能将一个天赋超绝的弟子白白送给道归剑宗，特别是纪秋那家伙！
    “别人都是一手棒槌一手甜枣，你这咋只有棒槌，我枣呢？我那么大一颗甜枣呢？”苏幕有些气闷。
    “你这不给宝贝也不给功法的，只凭一张脸，说实话，当徒弟的我很难给你卖命呀！”
    苏幕倒不是觊觎夏吟寒什么，只是想看看面纱下的真面目这总不过分吧？
    虽然苏幕神念一扫就能无视那法器面纱的遮掩，可那样就很无趣了。
    “算了，正好闲来无聊，便陪你们玩一玩吧。”苏幕看了一眼体内的剑气，微微一笑，笑容奇异。
    这小小剑气即便缠绕在心脏也不可能伤到他分毫，对方想要以此作为后手制约他？那将来他就给对方一个惊喜，而且……
    正当苏幕思虑之时，神色一动，察觉到有人出现在他门前。
    苏幕疑惑起身，自己在宗门并没有朋友，会是谁来找他？
    难道这么快就有人忍不住来找他麻烦了？
    苏幕兴奋的搓手手，快进到愉快的装逼打脸环节！今天我要打十个！
    不过预想中恶霸弟子没有出现，苏幕打开房门后只有一个模样憨厚老实的黝黑脸庞正纠结的在苏幕门前转悠，手里还拿着一枚储物戒。
    看到苏幕突然出现，那身材壮实的少年被吓了一跳。
    “请问有何贵干？”苏幕疑惑开口。
    “我……我……我叫项云。”
    在苏幕的注视下，那皮肤黝黑的少年支支吾吾半天，才壮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苏幕脑袋一转，就从翻出了眼前少年相关的记忆。
    之前道归剑宗纳新，足足有数万人前来，而最后被选入宗的却不足十分之一，而眼前的项云正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比起苏幕一入门就被法相境修士收为弟子的待遇相比，项云和其他新人弟子就必须先从外门弟子当起了。
    “那个……这个……”
    正当苏幕思索这家伙来做什么时，项云却忽然伸出手，向苏幕摊开了手掌，里边躺着一枚每个新人弟子都有的戒指：
    “苏幕师兄，这是每个入门弟子都有的储物戒，弟子长剑和宗门服饰都在里边，我看你没去领，我就自作主张帮你带过来了。”
    苏幕看了一眼，这枚戒指灵气微弱，比起之前某师兄送给苏幕的储物戒来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项云心中有些忐忑。
    他本来是好心，可当来到苏幕门前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想起：以苏幕师兄的地位，这种新人弟子的东西应该根本不需要才对，他这么自作主张，怕是会添麻烦吧？
    听说苏幕师兄刚一入门便引得问心钟传响万里，未来必定是法相境大修。
    虽然项云还不知道什么是剑道心问，什么是问心钟，可他再笨也是知道法相境的含义。
    所以项云才磨磨唧唧，满脸纠结，不敢敲门。
    “我正愁着没去领的话长老会不会帮我留呢，多谢你了！”
    可让项云意外的是，本以为地位与他们有云泥之别的苏幕会是高高在上的态度，可没想到苏幕却是感激的收下了戒指，还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哦哦……不客气。”
    项云呆愣愣的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授道峰开课了，徐应长老要传授基础道经……”
    “授道峰么？”苏幕想了想，笑着看向项云。“我不太认识路，能麻烦你陪我一起去么？”
    虽然桃鱼师姐说她会亲自来为苏幕一对一传授讲解基础道经，可苏幕还是想去更有趣的地方看一看，也算是了解一下这个他将会待一段时间的宗门吧。
    “当然！”
    项云慌忙点头答应。

 8.讲得好，我先睡会！

    成千上万名怀着虔诚求道之心的年轻弟子身穿天青色剑袍，整齐划一的端坐在空旷道场，神色肃穆的聆听着峰顶鬓霜老者的传道之声。
    说实话，头一次见识到“万人听道”这一场面的苏幕确实感觉长见识了。
    “走这里，走这里。”
    眼看传道已经开始，项云拉着苏幕偷偷摸摸的来到道场最后，坐在了最后一排。
    “等等……这诡异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苏幕感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思来想去，在察觉到身边弟子不满的目光后，苏幕一拍大腿：等等，这不就是前世上大学的时候，上课迟到从后门偷摸溜进教室的样子吗！？
    不能说完全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回忆涌上心头的苏幕乐呵呵的跟着项云坐在了最后。
    还好那位徐应长老是用剑音传道，所以即便坐在道场最后边，苏幕和项云两人耳边依旧能清晰的听到老者的声音。
    “九剑青天，日月星斗；北极玄穹，紫微帝听；天罗地纲，道冠诸庭……”
    虽说是基础道经，可这基础道经其实有个很响亮的大名：太上三元立心经。
    只不过念起来有点拗口，所以才被直接叫成了基础道经，只因天下所有修士，不管正道魔道，在踏入仙路时，学的都是这一本基础道经。
    原因没有其他，修仙界里功法品级自高到底分为：经、典、法、诀。
    如果在筑基境之后各家道决，心法和典籍还有上下高低之分的话，那在练气境这一块，这篇数千年前由道祖与圣人两人联手，为造福天下众生而写出的道经，就是古往今来最强的，最适合人族修炼的经典，没有之一！
    数千年来，不是没有惊才艳艳的修士试图挑战基础道经的地位，毕竟谁不想和道祖与圣人齐名呢？
    但数千年下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那些个昙花一现的炼器法决，连给基础道经提鞋都不配。
    所以之前纪秋才没有一见面就赠予苏幕什么高深剑典之类的。
    现在的苏幕还只是练气境，等到之后苏幕踏足筑基境，真正开始为以后的修仙路筑造道基时，那才需要她出手帮忙。
    苏幕听了一会，不禁新生感慨。
    即便是以他剑仙之境听闻此经，都不禁要心生感叹。
    他可能是第九境中最能打的，可若说要将修行之理念化繁为简，讲述给普通人都能听懂的程度，那苏幕是万万做不到的。
    而圣人与道祖不但做到了，还将此经文广布天下，让芸芸众生都得以随意阅读。
    有弟子问其原因，唯有一句：
    “愿天下苍生，人人如龙，能为万世开太平！”
    这份气魄与心胸，确实当得起人族圣人，道教之祖！
    就连苏幕之前十文钱买的那本基础剑诀，其实就是这基础道经换了个名字罢了，也正是因为这基础道经品级高的吓人还人人能感悟的缘故，所以苏幕才能轻松踏入修仙路。
    如果当时苏幕连看都看不懂，那即便他拥有天上天下古往今来最强剑道之姿，也是白瞎。
    苏幕神色郑重的悄悄掐了个剑诀，向已不知所踪的圣人与道祖行了一礼！
    “如有缘，两位的这份传道之恩，苏幕一定报答！”
    不过在行礼一炷香之后——
    “呼……呼……呼……”
    苏幕端坐在道场最后边，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本来苏幕坐在道场最后，前边无数人挡着，睡也就睡了。
    可奈何，他是苏幕，刚踏入道场就被徐应给注意到了。
    虽然奇怪苏幕明明有纪秋峰主为师还会来这里听道，但徐应捋了捋胡子，念头一转：他懂了！
    一定是纪秋峰主觉得他徐应讲道数十载，在这基础道经的功力上甚至要比法相境修士讲的还要透彻，所以才会让苏幕来此听他讲道。
    要知道苏幕可是入宗第一天就敲响问心钟的绝世天才，他徐应此生可能再无存进，可对苏幕这等授道之恩，未必不是他的一桩机缘！
    一想到这是来自纪秋峰主的肯定，徐应虽是一大把年纪，可还是感到心中一片沸腾，打定主意要施展出毕生才华来讲这场道，绝对不让纪秋峰主和苏幕失望！
    只是徐应将着讲着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又仔仔细细观察了苏幕好一阵后，徐应才彻底肯定了：苏幕这小子是睡着了！？
    徐应即惊又怒！
    他徐应在这道归剑宗授道解惑数十载，教授的弟子无数，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在他授道之时睡觉的！！
    内心愤怒的徐应停下了授道，将目光投向了苏幕！
    而随着徐应讲道停止，道场上数万正听得聚精会神，若有所悟的弟子也纷纷惊醒，疑惑的看向徐应。
    正听得爽呢，怎么突然停了？
    意识到徐应长老正在注视某人时，场上弟子下意识的随着徐应长老的目光看去，看向了道场的最后方，那个正呼呼大睡的青衫少年！
    而同样从悟道中醒来的项云抬头便看到上万双眼睛正齐刷刷的注视着他，这一场面差点没把有些社恐的项云吓得当场去世。
    不过下一秒项云便意识到众弟子并非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边之人，项云也恰好听到了身边传来的异响。
    项云疑惑的扭头一看，身边苏幕师兄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但睡的口水都快流出来啦！！！
    “苏幕师兄，苏幕师兄？”项云吓得赶忙推了推苏幕。
    徐应长老授道时打瞌睡，这是大不敬啊！
    “嗯嗯？讲完了么？要吃晚饭了么？”
    苏幕身体本能坐直，装作自己不过是眯了一小会的样子，然后熟练擦了擦嘴角，眼神朦胧，口中还下意识的问道。
    只是下一秒苏幕便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前世那个世界了。
    “这种听课必打瞌睡的习惯真是刻进骨子里了呀……”苏幕懊恼的拍了拍脑袋。
    徐应长老不愧是授道数十载的前辈，硬是把这基础道经给讲出花来了，所有人看上去都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除了苏幕。
    混子，妥妥的混子！
    “苏……苏幕师兄……”
    眼看苏幕还没搞清楚状况，项云急忙拉了拉苏幕衣角，提醒苏幕看一下如今的情况。
    “嗯？大家都看着我干嘛？”
    苏幕面对万人凝视丝毫不惧，反而坦然面对。
    但就这份泰山崩而色不变的气度，就让一旁的项云看得是暗中佩服。
    “苏幕？”
    端坐峰顶的道袍老者身形一晃，竟眨眼间来到了苏幕背后，平静开口问道。
    苏幕抬头，微微后仰，先是看到了三寸被精心打理过的长白胡，随后才看到了胡子后的枯瘦老者。
    苏幕起身，伸手作揖。
    “弟子苏幕，见过徐应前辈。”
    “他就是苏幕？”
    “他不是已经拜师第二峰纪秋峰主了么？怎么还会在这里听道……”
    “完了，徐应长老脾气耿直火爆，这苏幕仗着天资敢在徐应长老授道中睡觉，肯定触怒了徐应长老了呀。”
    ……
    道场上听道的，多为新人弟子与已经入门却还停留在练气境的弟子。
    虽大多都听说过苏幕之名，可真正见过苏幕的却不是很多，直到徐应长老开口时他们才意识到，那个睡觉的少年原来就是刚一入门就掀起风云的苏幕！
    有人担忧，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恼其扰了授道，还有人无所谓的当起了乐子人……

 9.万人悟道！弟子受教！

    万人道场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在了青衫少年与枯瘦老者身上。
    他们想要知道，以刻板严厉性格闻名的徐应长老对上那个刚一入门便有惊天之举的天才苏幕，究竟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这不比听道有趣？
    瓜子呢？板凳呢？速速呈上来！
    “为何而睡？”徐应鹰隼般的目光紧盯着苏幕。
    如果是他讲道有问题，他会改，但如果不是他的问题，那苏幕此举便是在向他挑衅！
    任何一个剑修，都不会容忍他人轻易挑衅自己！
    此时徐应长老的气势可是丝毫没收敛，距离苏幕最近的项云身体簌簌发抖，元婴境剑修的剑意只是稍稍放出，就让项云觉得全身如有针扎，坐立难安，心中忐忑。
    可面对徐应这气势威严的喝问，苏幕却是不慌不忙，反而依旧神色坦然：
    “前辈讲的太好，所以才睡！”
    可不就是讲太好了么？直接让他上辈子的dna都动起来了。
    苏幕这一回答直接惊呆众人。
    道经枯燥么？
    枯燥！
    徐应前辈讲的枯燥吗？
    不枯燥！
    道经难懂吗？
    难懂！
    徐应前辈讲的道经难懂吗？
    不难懂！
    那你不在看道经的时候睡觉，却偏偏在徐应前辈授道时睡觉？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讲的太好就要睡觉？这不欺负老实人嘛！
    不只是众弟子觉得苏幕此举是在挑衅，听到苏幕这个回答的徐应更是已经气得浑身颤抖了。
    才入门一日便来反讽他？
    竖子尔敢！
    今日就算是纪秋峰主亲自前来也不好使！
    徐应气势滔天，打定主意要给苏幕这狂妄小子一个教训！
    可还未等徐应动手，苏幕却先徐应一步，双手背负，开口笑问：
    “前辈之前提到道经中‘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时曾注解为‘剑修握剑，秉承己心，外扰不见，外音不闻’，可对？”
    众弟子一愣，不明白苏幕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徐应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讲道数个时辰，苏幕竟然能分毫不差的记得他所说的话。
    不过在听到苏幕这一问后，徐应还是本能的点了点头，每一个老师在面对学生提出的问题时，不管有什么重要之事，都会先为学生解惑。
    “没错！唯有外扰不见，外音不闻，剑修之剑才能迅而有力！”
    可面对徐应这一回应，苏幕却摇摇头，神色坦然：
    “弟子斗胆，认为此注解对也不对！”
    “什么！？”
    道场之上，万余名弟子尽皆哗然。
    徐应长老在道归剑宗授道足足数十载，对于基础道经之见解，即便放眼整个正道九州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即便是一些法相境修士在听过徐应长老讲道后都坦言不如。
    而如今一个刚刚入门，毫无修为，还在听道时睡着的新人弟子却敢反驳徐应长老？
    你以为你是谁？能与圣人道祖齐名的第九境剑仙吗？
    还是说拜师纪秋峰主后自大到目中无人的地步了？
    不少对感恩于徐应长老授道之恩的弟子此时已经出离了愤怒，纷纷起身就想要呵斥苏幕。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徐应长老却只是大手一挥，止住了众弟子的动作，让躁乱的道场重新归于平静。
    徐应看着面前坦然相对的少年，心中火气消弭，两道竖起白眉的也重新平复。
    “说说你的看法。”
    徐应目色沉静，他发现眼前这个苏幕态度竟然是认真，！并非挑衅与玩笑！
    “那弟子就斗胆谈一谈弟子个人的看法了，如有不对，还请徐应长老与诸位同门一笑而过。”苏幕朝徐应拱手作揖，然后笑吟吟的看向四方。
    重新将目光落在徐应长老身上后，苏幕清了清嗓子问道：
    “弟子之所以说前辈观点对也不对，是因为弟子觉得，前辈你小了。”
    “小了？”一旁的项云懵了。
    “格局小了！”苏幕轻笑。
    看着徐应长老那黑如锅底的脸色，项云此时咽了口唾沫，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与其他弟子一起看着苏幕在作死的边缘越走越远。
    “弟子想问，圣人与道祖撰写这太上三元立心经时，其目的为何？”苏幕抬头朗声问道。
    这个问题九州大陆无人不知。
    “只愿天下苍生人人如龙，悟得大道，为万世开太平！”徐应沉声回答。
    “那么问题来了！”苏幕眸如亮星璀璨。“前辈为何只着眼于‘剑道’？而不去看一看道之本身？”
    徐应皱眉，道之本身？
    “视，望也！天下惟有形者可见。听，闻也！天下之有声者可闻，对否？”苏幕语气逐渐加速。
    “对！”
    “大道本属虚渺，可见？大道湛寂清净，可闻？”
    “这……不可。”
    随着苏幕与徐应长老的一问一答，对基础道经的不断论证，众人惊讶的发现，两人这竟然是在“论道”？
    一个普通弟子，在和元婴长老论道？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见名曰希，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而若想闻声，见道，窥得大道之名，当离六尘，断却六根，达至无我境界！”
    足足论道一炷香后，苏幕背负双手，语气才逐渐放轻，可所说的话落在徐应长老耳中，却重达千钧！
    “这一句，其实是在告诉修行之人如何通向大道！”
    寂静！
    无声！
    静默！
    随着万余名弟子中的某一个率先突破，随后因悟道而突破的弟子如雨后春笋般络绎不绝，就连苏幕身旁的项云都气息涌动，灵力汇聚，成功突破到了练气境初期！
    授道峰在整个道归剑宗里本就是灵气最浓郁的地方之一，为的就是给悟道突破的弟子以充足的灵气。
    可任谁也没想到的是，有一天竟然会有万余名弟子一同突破！
    即便这万余名弟子只是练气境，可这动静依旧还是让道归剑宗的灵气如海涛涌动，风云变幻，惊动无数剑修！
    更别说，这其中还有个元婴境长老！
    “我才刚准备闭关，这又是怎么了！？”
    “还让不让人安心练剑了呀？”
    “他么的，劳资的胚子又给锤坏了！是谁！？”
    ……
    一时之间，整个道归剑宗无数弟子骂骂咧咧的探出神念，想要看看又是谁在搞幺蛾子。
    就连那些个正在议论未来当如何培养苏幕的众峰主，也都好奇的探出了目光。
    “那边是……授道峰？”
    做好完全准备，正前往苏幕住处，打算给苏幕师弟讲授基础道经的桃鱼察觉到动静，愣了一下，然后也好奇的探出神念。
    可一众剑修不看不知道，一看直接吓傻了。
    万人听道他们见过，可万人悟道这场面直接让他们心脏一抽，一口气没上来。
    上一次万人悟道的场面，貌似还是传说中圣人和道祖撰写出太上三元立心经时，大道之音轰鸣万里，才引得万名修士悟道。
    而这又是咋回事啊？
    自家宗门出圣人了还是出道祖了呀？？现在开始做称霸九州正道的梦还来得及吗？
    苏幕看着面前气息涌动不止，处在突破边缘的徐应长老，只觉得理所当然。
    太上三元立心经是能直通大道的经典！这一点，只靠这一本便修成剑仙境的苏幕心知肚明。
    只是寻常人没这个天赋罢了，低调低调！
    而苏幕之前所讲的，正是以他剑仙境的阅历来对太上三元立心经进行的讲解。
    徐应长老和这万余名弟子根本想象不到，他们刚刚听的其实是“剑仙讲道”！
    这其中的好处，甚至比圣人和道祖亲自前来讲道还要大！因为在场的统统都是剑修！当场突破只是这场讲道最微不足道的好处之一，等到以后他们境界更高时，好处才会慢慢体现。
    “以剑道入大道并非不对，但以大道入剑道，才更有趣不是吗？”苏幕微笑着看向徐应长老。
    徐应长老神色复杂的看向苏幕，心悦诚服的叹息一声，在宗内上下无数人震惊的目光中，双手交叉虚掩，向苏幕深深作揖行礼。
    “受教！是老夫格局小了！”
    徐应身后，万余名弟子同样起身作揖：
    “受教！”
    而苏幕，坦然受之。

 10.传道解惑，师姐义不容辞！

    看到这道归剑宗自建立之初到现在都未曾出现过的奇景，授道峰上神念交织。
    “纪秋，你这徒弟有点了不得呀，让给我呗？”授道峰峰主平将月看着那坦然受礼的苏幕，眼睛发亮。
    其它人可能来的晚没听到，可他作为授道峰峰主，之前苏幕所说的一切他都尽收耳中，即便是他在听过苏幕对道经的见解后，那桎梏他多年的境界都有了些许松动！
    这等天资悟性，苏幕未来的成就，可能并非止步于法相！
    而远在第二峰的纪秋，回答却是简洁明了，突出一个短字：
    “滚！”
    “喂，纪秋，管管你小徒弟行不行啊？每次惹出来动静都是他，我锻剑峰上毁了不少剑胚了。”锻剑峰峰主那苍老却雄亮的嗓音吆喝了一声。
    得益于苏幕那小子隔三差五的动静，他们锻剑峰弟子一个个分心之下连打铁都打不好了。
    “别赖我徒弟啊，怪就怪你弟子心不静，就当是锻炼咯。”纪秋可不打算让自己徒弟背锅。
    锻剑峰峰主气急：“还心不静？你徒弟又是敲响问心钟，又是搞出来万人悟道的，谁能忍得住啊？”
    “平老头，你忍得住？还是你纪秋忍得住？车百，别藏了，我都看见你了。还有你莫天行，你不是给你儿子搞什么强训吗？还有空过来看热闹？”
    锻剑峰峰主姚孟毫不客气的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一一点了出来。
    平将月，授道峰峰主。
    车百，洞玄峰峰主。
    莫天行，剑行峰峰主。
    除了道归峰中正在闭关的宗主，和看守葬剑峰的长孙老人外，其它五峰的峰主尽数到齐。
    “我就来看看，嘿嘿，就看看而已。”掌管道归剑宗灵药灵丹等一切后勤事物，如今被姚老头直接点出来的洞玄峰主车百，嘿嘿一笑，也不在意。
    “咳咳，我只是路过，你们不用在意我。”掌管道归剑宗门规门纪的剑行峰峰主，莫天行干咳两声，在被发现后吹着口哨，状若无事的转身离开。
    修道者的吃瓜，能叫吃瓜吗？
    纪秋也似乎觉得自己徒弟确实有些闹腾了，思量了一下后开口：“不就几块剑胚嘛，等之后我赔你一块玄阴秘铁就是了。”
    姚孟语气狐疑：“玄阴秘铁？你有这么好心？”
    他确实眼馋纪秋手中那块玄阴秘铁好久了，可正常来说纪秋更像是会把玄阴秘铁卖给车百换酒喝的那种人，今天怎么会这么大方的？
    “咳咳，就是吧，我徒弟过几天会去趟锻剑锋，你给整把好剑呗？”纪秋嘿嘿一笑，露出了狐狸尾巴。
    姚孟沉默了片刻后大怒：“我就知道你没按好心，那块玄阴秘铁也是让我给你徒弟锻剑的吧！”
    “我就问你要不要吧！要不要？”纪秋也不装了，直接摊牌。
    她就不信姚孟这老头能忍住这玄阴秘铁的诱惑！
    对痴迷于锻造的人来说，用手中锤子亲手敲打在一块最顶尖奇珍异铁上的吸引力，不亚于老色-胚亲手抚摸绝世美女的诱惑！
    姚孟咬牙切齿，脑海中天人交战，最后还是愤愤说道：“为什么不要？赶紧给老夫把玄阴秘铁送来！”
    “哼哼。”
    在第二峰峰顶院子里的纪秋得意洋洋的品着小酒哼着小曲，大手一挥，一道银色流光直接从第二峰飞向了锻剑锋。
    “不过这小子，也确实够出人意外的。”
    得到姚孟的答复，纪秋心满意足的品了一口美酒，目光穿越数峰之距，落在了那被桃鱼从授道峰拎走的苏幕身上。
    纪秋很期待，之后的苏幕还能为道归剑宗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而此时的苏幕，在被桃鱼从授道峰上拎走后，看着身边神色有些不对的师姐，停下脚步，果断道歉：“师姐，我错了！”
    桃鱼师姐看起来有些奇怪，一定是因为他没有遵守在竹屋等待师姐的约定，而是跟着项云跑去了授道峰，放了师姐鸽子的缘故。
    “诶？”
    正在沉思的桃鱼被苏幕这一举动搞得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家师弟。
    “为什么要道歉？”
    “都怪我一时贪玩，未能遵守和师姐的约定，跑来授道峰不说，还惹出了这么大动静。”苏幕以为桃鱼真是在问他“哪错了”，小声解释道。
    这就和女生那本能一样的“错哪了？哪错了？”一个道理。
    看似讲道理，实则根本就没道理可讲。
    望着低头诚恳道歉的苏幕，桃鱼目光茫然：自己应该生气吗？
    师弟初来道归剑宗，对宗门好奇再正常不过，选择去授道峰也足以说明师弟向道之心澄澈，而至于所谓的动静……
    桃鱼现在还记得师弟离开时，徐应前辈和那上万弟子看向师弟那敬重的目光。
    那种发自内心的钦佩，即便是身为道归剑宗首席的桃鱼，都未曾从其它剑宗弟子眼中看到过。
    而如今，她这个刚入门才一日的师弟却有如此待遇，实在令她惊奇。
    只是让桃鱼没想到的是，在苏幕师弟心中，她不过随口一说的嘱咐竟然被看得这么重要，以致于会让师弟特地道歉。
    桃鱼心中流淌过丝丝温暖，看向苏幕的眼神更温柔了几分：
    “我并没有生气，刚刚只是在奇怪一件事。”
    “没有生气？”
    苏幕一愣，眼看桃鱼师姐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顿时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漂亮师姐刚刚半天没说话，是在生他气呢。
    “不过师姐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苏幕好奇的追问道，难不成和他有关？
    提起这个问题，桃鱼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以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苏幕。
    “师姐，别这么看着我呀，怪怪的。”苏幕被桃鱼的目光看得全身不自在。
    桃鱼直接被气笑了，伸出手轻拍了一下苏幕的脑袋：“想什么呢？”
    “正常来说，修道者只要对基础道经有一定理解，那么便可自动汇聚周身灵气于体内，这便是练气境修士。”
    桃鱼目光奇异的上下打量着苏幕，仿佛遇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一样。
    “你对道经的理解甚至能折服徐应长老，引得万人悟道，可我却在你身上感受不到一点灵气，好奇怪。”
    练气境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简单是练气境只需要源源不断积累灵力便可一直突破，而难的点却在于练气境每突破一层都需要对道经有新的参悟才可以。
    如果有人能一朝参悟道经，那理论上那人甚至可以一朝突破练气境，不过这种人几乎都只是存在于传说故事中，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被桃鱼紧紧盯着，苏幕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心理却暗道一声不妙：“大意了！”
    苏幕十年前过练气境的时候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所以根本不知道练气境还有这一说法的。
    “咳……其实之前徐应长老讲道的时候我便有所感悟，只是师弟我对道经有些许疑惑，暂时还无法悟道。”
    在发现桃鱼靠得越来越近，眼神越来越狐疑时，苏幕情急之下只能这么编了。
    桃鱼愣了一下，对道经还有疑惑？
    可师弟对道经的理解不是都能折服徐应长老了吗？
    之所以桃鱼没有再提授道之事，也是觉得以师弟对道经的理解，已经不需要她了。
    虽有些失落，但还可以理解。
    “所以师姐来得正是时候，我在道经上还有一些不懂之处想要请教师姐，能麻烦师姐解惑吗？”苏幕指了指不远处的竹屋，笑着看向桃鱼。
    “当然。”桃鱼不疑有他。
    师父着实有些不靠谱，所以对师弟传道解惑这件事，她作为师姐义不容辞！

 11.傲娇已经退环境了，现在是纯爱的天下！

    竹屋内，阳光一点点从明媚到昏黄，再到一点点从房间中抽离溜走。
    当明月悬挂，柔和清冷的月光洒落屋内时，沉浸在讲道中的桃鱼才意识到此时已然入夜。
    “天色已经不早，今日便到这里吧。”桃鱼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看着面前支着脑袋，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师弟，桃鱼已经记不得自己曾多少次惊叹于师弟这连她也自愧不如，前所未见的悟性了！
    说是她在向苏幕解惑授道，实则更像是两人在坐而论道一样。
    她从师弟那里得到的知识与感悟，远比自己教授给师弟的要多的多！
    桃鱼依稀感觉到，自己距离突破灵台，推开心门只差一步之遥！这比她预计的要快了足足半个月！
    一直到桃鱼提起，苏幕这才注意到原来已经到了月上柳梢，圆月高悬之时。
    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苏幕满脸遗憾的起身，看着面前的桃鱼师姐，口中直念叨：
    “已经到晚上了吗？太快了……”
    明明桃鱼师姐年纪没比他大几岁，也并未多做打扮，可只是一身素色云织，便显得静雅如莲，屋内隐有暗香萦绕。
    那枯燥无味的道经被桃鱼师姐清冷柔和的嗓音讲出，苏幕只觉得如闻天籁。
    道可道，非常道，如要苏幕来说：
    伊人窈窕，大道可及？
    苏幕心中并无什么欲望，只是觉得单纯的开心罢了。
    之前的夕阳落于竹屋，满屋生光，苏幕开心；师姐长发飘散，发梢幽香与屋外竹香萦绕，苏幕开心；如今的月光如银，散落天地，苏幕开心！
    而眼前有美人如歌，苏幕自然也开心！
    十年修道，时光荏苒，闭关从未踏出外界一步的苏幕不可避免的心有疲惫。
    虽是剑仙，可说到底苏幕也只是少年心境罢了。
    而如今随着与桃鱼师姐坐而论道，感悟天地自然变幻，眼见人间绝色之美，开心之余，苏幕心境尘埃尽扫，尘尽光生——
    此时的苏幕，才是真正的出关！
    桃鱼眨了眨眼睛，她感觉就在刚刚一瞬间师弟好像变了，可仔细看去，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桃鱼只以为是自己有些累，出现错觉，便推门向苏幕告别：
    “你早点休息，明日我再带你熟悉一下宗门各处，顺便带你去锻剑锋找姚孟长老，让姚长老为你锻一把剑。”
    “好！”
    心情大好的苏幕笑吟吟点头应道，看着桃鱼转身离开。
    一直等到桃鱼化作青虹离去，苏幕随手在竹屋方圆数十丈之地布下无穷剑意后，这才回屋，神色笑意消散，化作平淡：
    “出来吧，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竹屋静悄悄，除苏幕之外再无他人。
    “你都把剑气缠在我心脏上了，有没有动静我能察觉不到吗？”
    苏幕叹了口气，提壶斟上两杯清茶，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推至桌子另一边：
    “还是说，你想让我深夜再去第二峰拜访师父一次。”
    听到苏幕这么说，空档寂静唯有月光相伴的竹屋内才有了动静。
    一缕轻盈虚幻如白雾的剑气从苏幕发梢浮现，溜溜一转，落在苏幕对面，幻化出一道如影似幻的清冷人影，眼角一滴泪痣瞩目。
    “呵！才拜师一日而已，叫那贱-人那么亲热干嘛？别忘了，你是我魔宗弟子！”人影出现，神色冷如寒霜。
    “我一没学你魔宗功法，二没有收你什么法宝，三更是没有行拜师之礼，就算是道祖亲至，我说我不是魔宗弟子，谁又能说我是呢？”面对夏吟寒，苏幕神色悠然，不急不缓的笑道。
    坐在对面的夏吟寒神色骤冷，如雾气凝聚的身体瞬间分化出一道凌厉剑影，直逼苏幕咽喉处。
    而苏幕手捧清茗，神色坦然自若，丝毫不以为意，任由夏吟寒动手。
    最重，那冰彻的剑锋停在了苏幕咽喉边，未进一寸！
    “我若想杀你，只在弹指之间。”夏吟寒语气冰冷的威胁道。
    “你若想杀我，直接崩碎我心脏上的剑意即可，还用得着费那弹指功夫？”苏幕笑嘻嘻的提醒道。“而且在这道归剑宗里，你真敢动手？”
    “我入宗第一日，敲响问心钟，引发万人悟道，上到道君境宗主，下到练气境弟子，谁不知道我？我若死了，只要道归剑宗查到一丁点线索，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虽是寡淡无味的清茶，可配着自己这便宜夏师父那变换纷呈的俏脸，苏幕觉得分外有滋味。
    明明是个不管气质还是神色都冰冰冷冷的女人，可在眼角那一点泪痣的加持下，却增添了三分魅色，只一眼便让人心动！
    唯一遗憾的是，如果自己这便宜师父不戴面纱的话，应该会更有滋味一些。
    夏吟寒沉默了，她知道，苏幕说得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这名来历神秘的少年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聪明一些，只是短短一日，对方就不再是任她摆布的鱼肉了。
    夏吟寒表面上是让苏幕进来传话，可在桃鱼身上栽过一个跟头的她，早已经不信任任何人了，即便是小命在她手中的苏幕也不行！
    所以夏吟寒冒险以秘法将自己一缕神念附着在剑意上，借由苏幕为引进入道归剑宗！
    夏吟寒赌的就是苏幕天资惊人，道归剑宗肯定会迫不及待的将苏幕收入门下。
    只要她躲过了道归剑宗那护山大阵的感应，进入到道归剑宗山门内，那就一切好办了！
    所幸，她赌对了！
    本来她想着进来之后就去找桃鱼那个叛徒的，可就算是她也没想到这苏幕这么能闹腾的！法相境剑修的神念就没从苏幕身上断过！还不止一个！！
    这种情况下，即便有秘法做伪装，夏吟寒还是果断选择装死，直接封闭了神念，一直到刚刚苏幕与桃鱼两人竹屋论道时她才重新醒过来。
    在桃鱼离开时她本想着追上去的，可没想到被苏幕先一步叫破了身份。
    “所以呢，你要揭发我么？我损失一缕神念，你损失一条命，至于之后道归剑宗会不会向六欲魔宗开战，对于你一个见不到明天太阳的人来说，好像并不重要。”
    夏吟寒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阵苏幕，指尖一动，那一缕悬在苏幕咽喉出的剑气消散。
    苏幕这家伙将她唤出来的目的，夏吟寒考虑了好几种可能，但都感觉不对。
    可让夏吟寒意外的是，苏幕听到她的话后却一脸笑容的摆了摆手：“那怎么会呢？一日师徒百日恩，你当我师父的时间可比纪秋师父还要多一日呢，您是大师父，她是小师父。”
    苏幕目光悄然在某处扫过：他这一大一小的评价，绝对靠谱！
    虽然夏吟寒见面第一句话听起来毫不客气，冰冰冷冷的，可落在苏幕耳朵中，怎么听都觉得有一股醋味。
    自己这大师父好像格外在意自己那小师父的样子，他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大师父就忍不住跳出来宣示地位了。
    听到苏幕这话，虽然夏吟寒依旧神色冰寒的，毫无所动的样子，可以苏幕的剑仙神念，还是敏锐听到了夏吟寒那微不可查一声得意骄哼。
    “拜托，现在是直球纯爱的天下，傲娇已经退环境了！”苏幕默默吐槽。
    “既然不是如此，那你想要做什么？”
    夏吟寒有些疑惑了，如果她是苏幕，她肯定是不会将自己的小命交道一个魔道修士手中。
    以苏幕在道归剑宗闹出的动静与地位，直接找上宗主，以道君之能完全可以轻松取出心脏处的剑意，还能保证安全。
    可苏幕好像并不打算这么想，难道这小子真想放弃在正道的地位，跟着她当一个人人喊打的魔道修士？
    真有这么傻的人？
    “咳，其实是有件事想要拜托大师父的。”苏幕嘿嘿一笑，搓了搓手。
    夏吟寒神色虽是漠然，可貌似对“大师父”这个称呼并无不满，对这压了纪秋一头的称呼甚至还很满意的样子。
    “好大的胆子，你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也敢和我谈条件？”夏吟寒冷哼一声。
    苏幕轻轻眨眼，语带笑意：“别说的那么生疏嘛，徒弟拜托师父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夏吟寒沉默，不知为何，明明之前是她强迫苏幕当她徒弟的，可为什么现在却感觉她反而是被缠上的那一个呢？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听一听吧。”
    夏吟寒嘴唇抿起，一副“我不想听，只不过是你小子太烦人，我不得不听”的模样。
    “呸，死傲娇。”苏幕撇了撇嘴。

 12.真正的天生剑意之体

    第二日清晨，苏幕起了个大早，顺手去洞玄峰买了份早点，左手油条，右手豆浆。
    多亏师姐把那堆他用不上的东西统统换成了宗门功勋点，这才避免了苏幕没钱的尴尬。
    第一缕阳光下，苏幕咬上一口炸至金黄酥脆的油条，再溜边呲溜一口热腾腾的香浓豆浆，热气顺着喉咙下肚，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晨曦空气中的凉意被统统驱散。
    “这味，地道呀！”
    苏幕三两口吃干抹净，眯着眼，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
    虽然苏幕如今早就不需要普通食物来提供营养，但习惯改不了，嘴馋也改不了。
    如果食物存在的最初意义只是单纯用来果腹的话，那美食的存在便是给人以味觉上的享受！
    这是扎根于每个人族血脉中不变的习惯！
    “藏书楼，藏书楼，在哪来着？”
    吃饱喝足的苏幕一边走一边看，悠哉悠哉的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虽说已来此世整整十八年，苏幕自己也修成了天花板战力，可苏幕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只停留在凡人眼界，很多东西都不清楚。
    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看书了！毕竟书籍承载的，就是这个世界无数年来积累的知识！
    而且道归剑宗作为顶尖宗门，想必藏书楼内的书籍也应该是一等一的齐全才对，这点刚好符合苏幕的要求。
    “别分心！看剑！”
    “来得好，吃我一招上下打点！”
    “呵，是你逼我的！仙人指路！”
    “宴请八方！”
    “梅开二度！”
    ——
    再一次来到授道峰的苏幕被一阵嘈杂声吸引了注意力，顺着声音走去，却发现原来是一众新人弟子正在练剑。
    应该是初学剑法的缘故，每个弟子脸上都洋溢着浓浓的兴奋，像极了小孩子拿到心意玩具一样。
    莫笑少年江湖梦，少年谁不梦江湖？
    加入道归剑宗的弟子大多心中都有个剑仙梦，而成为剑仙的第一步，那肯定是先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了！
    本来这些新人弟子如今应当还处在感悟基础道经的阶段，可因为昨日苏幕那一番操作，来了个万人悟道后，直接让这一批弟子一日便踏入了练气境，所以才早早的便开始专注于修行剑法！
    苏幕随意瞅了两眼，只觉得胸中一口老槽不吐不快，这什么低血压治疗法？
    “什么仙人指路，宴请八方，起名也给要按基本法行不行啊？还有谁在切磋时会把招数名字喊这么大声呀，是生怕别人不提前防备还是说你们都是社交牛逼症？”
    这些家伙名字起得响亮，可真动起手来不过是最简单的拔剑直刺与王八剑法罢了，偏偏动手之前还非要贼有气势的喊出来。
    不过苏幕倒也理解这些新人弟子的心情，毕竟就算少年长大了，如果看到路边躺着一根模样端正的修长树枝，也会不自觉的捡起来，兴奋挥动两下，更别说手中真的有一把剑了。
    只是刚准备离开的苏幕却被两道正在切磋的人影吸引了目光，因为这两人中竟然还有个熟人，项云。
    而此时正与项云交手切磋的却是个豆蔻年华，模样俏皮的绯裙少女。
    那个绯裙女孩苏幕有点印象，在与他同一批入宗的新人弟子中，除他之外，就数这个女孩的剑道天姿最高。
    昨日万人悟道，其它新人弟子都是入了练气境初期，唯有这个女孩是直接入了练气境中期！
    如今再看少女那能以碾压之势压着项云打的凌厉剑法，少女已然是这批新人弟子中最拔尖的一个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少女应该是叫璐狸？
    不过少女的表现虽然亮眼，但苏幕只是看了两下便没了兴趣，毕竟当世任何人都没资格在他面前谈天赋。
    反而是在璐狸剑锋下勉强支撑，模样颇为狼狈的项云，让苏幕眉头一挑，有了点兴趣。
    因为项云如今使的并非是道归剑宗教授的基础剑法，而更像是稚童握剑般的随意挥砍。
    杂乱无章，简单可笑。
    可就是这种简简单单的挥砍，却让这个看上去有些憨憨，皮肤因为常年种地而被晒至古铜色的少年，如今勉强在少女剑下保持着不败。
    其它弟子只觉得项云运气好，勉强挡住了璐狸的进攻，可唯有苏幕一人看出来，项云想赢虽然是不可能了，可即便璐狸的攻势再凌厉一倍，项云也不可能简单落败。
    “有点意思……”
    苏幕顿住脚步，感兴趣的打量着项云那稚嫩的剑法。
    虽然稚嫩，却并不简单！
    “天地乃人族先师！”
    这句话说得是在人族灵昧刚刚觉醒之时，没有人教授他们知识，所以那时候的人族只能以天地为师！
    正所谓：道法自然！
    最初的道法与剑法便是那时的人族从天地之中感悟而来的。
    而如今项云的剑法在苏幕看来，竟有一丝“剑法自然”的意味在里边。
    看似长剑随意挥动，实则有一道沉稳剑意附着——
    磐石不动安如山！
    虽然这玩闹一样的动作甚至连剑法雏形都算不上，可那丝剑意却做不得假。
    道归剑宗和夏吟寒错把苏幕当成天生剑意之体，殊不知，真正的天生剑意之体他们却看走了眼。
    不过说实话，就连苏幕第一次见到项云都没发现这点，也还是今天项云握剑挥剑，才察觉到了这件事。
    “难道这个世界天生剑意之体还有隐性和显性的分别？”苏幕搓了搓下巴。
    而此时的项云面对璐狸的剑锋，顶着一副苦瓜脸，心中直呼倒霉。
    他不过是在璐狸练剑时察觉到对方剑法里有一处有些不协调，于是好心提醒了一句。
    没想到对方不服，非要切磋一场试试他的水平！
    可他一个练气境初期的，怎么可能打得过练气境中期的璐狸呢？
    一想到被璐狸纠缠这么长时间，洞玄峰上自己最喜欢的肉包子可能都卖完了，项云顿时一脸死灰。
    肉包子，我的肉包子！
    不过项云余光一瞥，竟在身边不远处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苏幕师兄！”项云顿时大喜，也顾不上眼前的璐狸了，兴奋的停下手中之剑，向苏幕招呼道。
    而项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却打了璐狸一个措手不及。
    项云守势圆滑敦厚，无论她用何种招数都难以攻破，所以僵持之下她的攻势一剑比一剑凌厉，誓要打破项云的防守。
    可项云突然停下，却直接让她如楼梯踏空一样，手中动作根本无法停止。
    “快躲开！”璐狸焦急的大喝一声。
    反应过来的项云转过头，瞳孔中倒映出一柄越来越近的凌厉剑锋，即便是黝黑的底色中也能看出被吓出了一抹煞白……
    而这种时候，项云脑海中的唯一念头竟然是：我肉包子还没吃到呢！
    正当项云瑟瑟发抖之际，天地间一缕清风拂过，一只手从项云身边轻飘飘探出，轻松写意的用食指对准剑身轻轻一弹。
    清脆剑吟声响起，剑锋险之又险的从项云脸颊处擦边而过，斩下了项云鬓间一缕黑发。
    “还好吗？”
    一只手搭在了项云的肩膀上，身侧有人笑问道。
    项云颤颤巍巍的转头，看到了苏幕那张令人安心的帅脸。
    “嗯？”
    而极远处，本欲出手拦下璐狸这一剑的白发人影停下了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13.剑仙演剑！

    “你入门前学剑时你师父没教过你切磋时眼睛不要乱看吗！？”
    不只是项云，同样被吓出一身冷汗的璐狸怒气冲冲的直奔项云而来，指着项云鼻子教训。
    如果刚刚那一剑没被拦下来，此时的项云估计已经躺在地上了。
    那即便是失手，宗门追责下来，最轻也是个逐出师门的下场！
    一想到这里，璐狸火气更旺了一些！
    明明个子才只到苏幕和项云两人胸口，可一袭绯色长裙，娇艳如火的璐狸却在气势上直接将项云压的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意识到是自己错了，还给苏幕师兄以及璐狸添了麻烦的项云果断承认错误，满脸诚恳的向眼前满脸怒容的持剑少女道歉；
    “抱歉！我……我只是看到苏幕师兄太兴奋了，而且……我入门之前只是在村里种地的，没学过剑。”
    “没学过剑？”璐狸一愣。“那你刚刚的剑法？”
    项云有些羞赧的挠了挠头：“那只是我在种地时胡思乱想，瞎琢磨的。”
    他每次种地到疲惫时，便喜欢躺在地里那块大石头上观赏天上的飞鸟与白云，享受清风带来的泥土香味，还喜欢胡思乱想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剑仙梦。
    为了陪村里小孩子们玩过家家游戏，项云便自己瞎琢磨了一套“剑法”，不过因为性格敦厚，他扮演的并非是斩妖除魔的剑仙，而是扮演被“正道剑仙”打败的“魔道修士”。
    之前在被璐狸压制之时，他下意识的放弃了刚学会的基础剑法，用出了自己这曾悄悄在脑海中练习过无数次的无名剑法。
    虽然结果还是被压着打就是了……
    璐狸低着头沉默了一会，然后踮起脚，一把揪住了项云的衣领，目光不善：“……你故意的？”
    她璐狸作为白云州璐家之女，因自身剑道之姿与家族关系，早早便已经被道归剑宗注意到，只等招收新弟子时便可入宗。
    而即便已经被内定，即便天资得到了道归剑宗高人的称赞，可她不骄不傲，为了入宗考核早已练剑多年！
    可如今这小子却说只用了一套种地时瞎琢磨的剑法，便能挡住她的剑？
    那她多年练剑所受的辛苦，她被人称道的天赋，她的努力，都去哪了？
    “而且，你还敢说我的剑法不协调？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协调！”
    项云上一次和女孩子离这么近，还是帮村里张猎户推车时，猎户之女二丫坐在柴草堆上，笑嘻嘻的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看着卖力推车的他。
    而眼前的绯裙少女虽然与二丫一样骄傲，可绯裙少女却比二丫好看了无数倍。
    项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
    “我……我也说不出来，只是……只是看着就是有点不协调而已。”被踮起脚都要仰视的少女这么死死盯着，项云说话都结巴了。
    “你这家伙……”
    璐狸手中用力，贝齿紧咬。
    这个模样憨憨的弟子莫不是故意消遣她？
    项云委屈的都快哭了，只能转过头，可怜巴巴的看向苏幕，请求支援！
    “咳，若要说不协调之处，我倒是能说出一二。”
    苏幕在一旁看戏乐了半天，眼看项云这八尺汉子求助，这才笑着开口。
    “苏幕师兄，你……”
    一旁的璐狸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神色认真的苏幕，又看了一眼讪笑的项云，沉默的松开了项云的衣领。
    “还请苏幕师兄指点！”
    面对项云有些骄横的璐狸，此时面对苏幕却是神色恭敬的作揖行礼。
    先不谈苏幕对她有悟道之恩，如果说苏幕之前未曾出手，璐狸可能还会心生疑虑。
    可之前苏幕那一手绝妙的指弹剑身，卸力错位，让璐狸认识到这位苏幕师兄可能不单单是对道经有着超绝理解，其在剑道上的修为可能也绝非她能比拟。
    璐狸喜欢剑道，所以她才会来道归剑宗。
    如果道归剑宗中有强者能帮助她的剑道变得更强，她都会不吝自己的尊敬。
    “嗯……我想想。”
    苏幕闭上眼睛，食指轻轻敲打了两下额头，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后睁眼对璐狸说道。
    “基础剑法第三式和第四式，你再用一下。”
    “你看一下，你觉得有些不协调的地方是不是这里。”苏幕转头向项云笑道。
    “哦哦，好的！”项云慌不迭地点头。
    “第三式和第四式？我明白了！”璐狸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应道。
    一旁的项云瞪大了双眼，努力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而在极远处，同样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这里。
    璐狸深吸一口气，长剑出鞘，身影如山间云鹤，腰如约素，秀颈微挺。
    道归剑宗基础剑法的第三式与第四式，本就是模仿山间跃动的灵鹤而创出的两式精妙剑法，以飘逸灵动著称。
    而在璐狸第三式向第四式变招的瞬间，项云神色一喜，拉了拉苏幕的衣角，指着挥剑的璐狸喊道：“没错，就是这里，之前我就感觉这里有些不协调。”
    “你胡说！我这一招使的明明就连徐应长老都称赞过！”
    一听这话，璐狸顿时被气到了。
    身为女子，即便是剑法，璐狸自然也是更喜欢这飘逸灵动，用起来兼具美感与实用的招式，之前她请教徐应长老时，徐应长老也曾对她勤加苦练的两式赞不绝口。
    正当璐狸停剑又打算找项云算账时，这次项云学精了，直接一溜烟躲苏幕身后去了，虽然以项云的体型，苏幕也挡不住，不过用来挡璐狸却是足够了。
    “你还是不是男人了，怎么还躲苏幕师兄身后去了？”璐狸气急，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怂的人。
    “你那剑使的就是有问题，不信你问苏幕师兄？”
    项云也有些生气了，自己一片好心，却屡次遭到质疑，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嗷！
    我项云可不吃这一套！
    听到这话，璐狸将目光投向苏幕，项云也同样看向苏幕，就等苏幕来评评理。
    “别急，项云说得是对的。”
    苏幕笑着伸手拦住了璐狸。
    项云先天剑意之体，虽然现在还对剑道所学尚浅，可来自本能的直觉还是靠谱的。
    璐狸一急，想要反驳什么，可苏幕却只是抬手伸向璐狸，礼貌的问道：
    “能将你的剑借我一用吗？”
    “哦哦，可以！”
    虽然有些惊诧于苏幕竟然没有自己的佩剑，可璐狸还是信任的将自己家族重金购来的佩剑交给了苏幕。
    “剑不错。”苏幕随手掂量了一下后夸赞道。
    这柄剑确实是把好剑，几乎已经是法器中的顶点了。
    拿到剑后，苏幕随意走远了两步，然后面对项云和璐狸两人：
    “看好了。”
    项云和璐狸两人屏住了呼吸，也不再针锋相对，一同安静的看向苏幕。
    “这好像还是自己成就剑仙以来第一次挥剑吧？”无端由的，苏幕忽然哑然一笑。
    随后，苏幕演剑！
    恍惚间，璐狸两人耳边响起一声嘹亮鹤鸣。
    依稀中，如有一只飘渺白鹤入云而来！
    只是短短两式剑法，不过三四个呼吸左右，苏幕便已收剑。
    “嗨，醒醒，醒醒啊你们俩！”
    苏幕本想还剑，可走近了才发现这俩人竟然看呆到现在还沉浸在他演剑的余韵之中，神色怔怔，对外界毫无反应。
    此剑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算了！”
    苏幕想了想，也懒得叫醒他们，随手将长剑入鞘，摆摆手转身离去。
    极远处，刚从洞玄峰峰主那里“借”了几瓶美酒出来的纪秋拍开瓶口，对着嘴猛灌了一口后才勉强压下了心中惊骇：
    “我滴个乖乖！”
    纪秋和其它剑宗峰主本以为苏幕只是块还未雕琢的珍稀美玉，可如今再看，苏幕这特么完全是个传国玉玺啊！
    “捡到宝了，嘿嘿，捡到宝了！”纪秋兴奋转身，直接二进洞玄峰。
    今天高兴，普通美酒已经满足不了她了，今儿必须把车百那家伙藏起来的那瓶神罗青竹酒给喝了！
    不多时，洞玄峰内便传出了车百那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怒吼：
    “纪秋！！！！”

 14.天书残片？

    “《九州百闻录》？看起来不错，收了。”
    “《离夏上下五千年》？等等，离夏仙朝建朝有这么长时间吗？”
    “《道归剑宗发家史》？嘶……怎么听起来像是土匪起家呢？算了，一起看了。”
    “《正魔两道不得不说的那些事》？额，别是不能过审的内容吧？”
    ……
    藏书楼内，苏幕闲逛游走在每一个角落，每当路过一排书架，苏幕手中就会多出好本厚重且已经落满灰尘的书籍，这些书籍大多都是关于讲述这个世界历史与各种奇闻的。
    楼外阳光真好，楼内书香萦绕。
    藏书楼高九层，楼内所藏之书珍惜度层层递增，听说藏书楼九层甚至有镇宗级别的“剑经”。
    虽然苏幕已经看过了，假的，道归剑宗这是传消息出去钓鱼呢，就看哪个傻子上当了。
    而作为最低的一层，这里收藏的大多都是各种民间书籍，野史记载，独扎小记之类的，其收藏之广，遍布儒释道三家！
    这种书对修道毫无意义，所以大多数弟子来到藏书楼看也不看便只上高层，正好给了苏幕一个清净的看书环境。
    苏幕抱着厚厚一摞书，随意找了个有光的角落，也不怕脏，一屁股便坐在了光中，随手抽出一本，悠闲的看了起来。
    四下看看没人，苏幕直接以神念扫过，施展波动速读法，一个呼吸便能将一本书的内容记在脑海中。
    不过一盏茶时间，刚开始在苏幕左侧堆放着的，足足有一人高的书籍此时已经大半移到了右侧。
    “咦？这本书……怎么只有上半？”
    等到苏幕看至最后一本时，意外发现这本记载上古蛮荒时代，人族与妖族历史的书籍竟然只有上半部分，刚好在提到圣人与道祖出现的时刻断了。
    “可恶啊，怎么这里都有断章狗？有朝一日剑在手……”
    正看得尽兴的苏幕骂骂咧咧的起身，准备去书架上找找看有没有下半本。
    “不过为什么书中历史只提到儒家与道家的九境大修？佛道呢？按理说不应该有个一出生就指天指地，嚣张无限的和尚出来吗？”苏幕一边找一边心中疑惑。
    根据他现在了解到的历史，佛道在这个世界貌似只是昙花一现，虽然有极致灿烂的时刻，巅峰时能比肩儒道两家，可现在的正道里已经没有了佛道宗门，唯有魔道里貌似还残留着某些欢喜-禅的传承。
    不过倒也不是说佛道已经绝迹，只是佛修确实不多，并且如今还都是各修各的，隐修于僻静无人之处。
    “儒家在朝，道家在野，佛道没落么？”苏幕指尖划过一本本书录，口中喃喃自语。
    与道家齐名的儒家，如今依附于离夏仙朝，以人族气运与仙朝国运发展。
    而正道各宗则是云游山外，以洞天福地为宗门，数年甚至十数年才开山门招收弟子。
    不过这些都是苏幕顺带了解到的东西，苏幕最关心的其实还是“这世上还有没有其它第九境大修”这件事。
    好消息是：明面上没有，他确实是天花板。
    坏消息是：老银币可能在天花板下某旮沓里藏着呢，比如苏幕这样的。
    “算了，还是先苟一段时间吧，反正十年修道都过来了，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苏幕释然一笑。
    他喜欢剑道，如今虽是剑仙，可他见过的剑还是太少了，所以如有机会，他真的很想见识一下天下剑修，是否如他想象那般风流？
    “唔，找到了！”
    苏幕欣喜的从书架最底最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下半本书。
    将书抽出，轻轻抖动，积攒的灰尘在光线下如精灵飞舞。
    “圣人陨落，道祖仙隐，春秋结束？”
    刚翻开没几页，苏幕的眉头便轻蹙起来。
    那位教化天下的儒家圣人毫无疑问是第九境，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第九境圣人陨落？
    如果连圣人都会遭劫，那他呢？
    苏幕连连翻了几页，却发现对于圣人之死这件事整本书内的描述都含糊其辞，只提到圣人死后与人族大战数千年的妖族竟主动退却，一直到如今都在蛮荒大山生存，与建朝千年的离夏仙朝偶有摩擦。
    但大体上，两边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嗯？”
    等到苏幕将整本书彻底看完，准备将书塞回角落时却神色一动。
    苏幕抬头，对上了一双苍老的双眼。
    麻衣老者背光而站，身如枯树，面色枯槁，两手收于衣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苏幕不远处，看上去很不好接触的样子。
    老者先是看了一眼苏幕，随后将目光落在了苏幕手中的那本书上。
    “如何？”
    老者开口，声音意外的冷冽，隐隐中如有风雪。
    “还不错，写得挺有意思的，给小孩子当个睡前读物的话应该很不错。”苏幕一边将手中书籍一一归位，一边说着读后感。
    苏幕对老者的出现并不意外，虽然不认识这老头是谁，可自从他拿到这本春秋隐录上册时，他就察觉到了老者的目光在暗中注视他。
    一直等到他将上下两册统统看完，老者才恰时现身。
    “只是如此？”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本以为苏幕能选中这两本书是有什么特殊发现，没想到真的就只是单纯在看书？
    “要不然呢？”苏幕反问。
    麻衣老者沉默了一瞬，然后转身准备离去：“如果只是读书，还是应当要更认真一些，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这个能敲响问心钟，又引发万人悟道的少年，但他不介意给少年一个提醒。
    可正当老者准备离开时，少年清朗的声音却忽的从背后响起：
    “意外收获？你是说书中字里行间藏着的那半套剑典？”
    老者猛的转身，惊疑不定的看向苏幕！
    苏幕不急不缓的将所有书籍全部归于书架，这才拍了拍手，侧头向老者咧嘴一笑。
    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装逼，没有人！
    “你……你看出来了？”
    老者冷冽的声音中竟有了些激动。
    可未曾想，面对老者的疑问，苏幕却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老者皱眉。
    “你不知道？”苏幕似乎有些诧异。
    听到苏幕的质疑，老者却没有动怒，只是遗憾的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书里有半部剑典在，可无论我怎么看，都看不出丝毫玄机。”
    书中内容老者倒着都能背出来，所以才将此对他无用之书放在了藏书楼里。
    今日也是察觉到此书被人翻动，意外发现翻动之人还是这个刚一入门便搅动风云的苏幕，老者心中才蓦然升起一丝希望。
    “因为这剑典本来就不是看出来的呗。”
    苏幕耸耸肩，然后打趣道：“撰写此书的人应该就是那本剑典的作者吧，他将剑意融进笔墨，即是写书，又是授剑，同时也是挥洒心中意气，所以只是用眼看肯定看不出什么，要用心的！”
    “用心？”老者喃喃自语，神色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这十几年来不管他如何翻阅此书都只是流于表面文字，自以为那位剑仙是以书法演剑法，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只需要用心感悟即可？
    可老者随即又摇了摇头，否认了这点：“不太对，用心一词说来简单，可也算是世间最难。”
    “用心”不过两个字，可做起来却是世间最简单，又是最难之事。
    “是老夫浅薄了呀！”老者一声长叹，对苏幕的天资再无怀疑。
    “还真信了？”
    看着沉思的老者，苏幕一愣，然后尴尬的挠了挠脸颊。
    那什么，他只是看有人想在他面前装逼所以有些不爽罢了，没想到真把人忽悠瘸了。
    什么“用心感悟”，瞎编的罢了。
    此书作者确实是将半部剑典与自身剑意融进了笔墨，而老者之所以察觉不到，原因很简单——
    境界不够！
    老者顶多算是法相境巅峰，半步道君，而这书中剑意的主人，苏幕保守估计也是个道君巅峰，加上那人手段精妙，一般道君估计都察觉不到，而作为法相境的老者境界感到无可奈何实在是太正常了。
    本来想装高人的老者，此时面对手握他晋升道君关键的苏幕，神色有些尴尬。
    难道他堂堂法相境巅峰修士，要向一个刚入门两三日的新人弟子请教？
    不过老者转瞬便想明白了，只要能晋升道君，面子算个球！
    “老夫葬剑峰峰主长孙剑缺，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小友能够答应。”长孙剑缺神色郑重，轻甩衣袖，向苏幕作揖朗声道。
    一直等到一炷香后，苏幕才在长孙剑缺那千恩万谢的目光中洒然离开了藏书楼。
    即便是完整的剑典，对苏幕来说也只是可有可无，仅做参考的东西，更何况半部。
    除非那本剑典的主人出现，苏幕可能还会有点兴趣。
    所以对于将此剑典告知于老者这件事，苏幕并无半分可惜，毕竟他也从老者那里知道了不少东西。
    而最关键的……
    苏幕嘴角勾起，轻笑着的从怀中掏出一片昏黄色的残缺纸张。
    “剑典也不过是掩人耳目，这东西才是此书中真正的宝物啊。”苏幕目光奇异的看着手中残页。
    即便他以自己剑仙神念探查此残页，都只是如泥牛入海一样，毫无反应。
    可虽然苏幕不认识这玩意，但他有挂啊！
    “叮！恭喜宿主，获得【天数残片】”

 15.师姐很软，这剑很硬。

    翌日清晨，翠鸟轻啼。
    当天地之间第一缕阳光洒落进道归剑宗时，已经有不少剑修弟子结束了晨练，准备开始一天的听道与修炼。
    “怎么如此无精打采？昨晚没睡好？”
    一袭素色剑袍，头发随意扎为云髻的桃鱼看着身边直打哈欠的苏幕，关切问道。
    “嗯……”
    苏幕顿住，他该怎么回答？
    他总不能说自己昨天晚上闲着没事，捣鼓了一晚上之前从藏书楼里得来的破纸片吧？
    这【天书残片】名头怪响亮，还能让懒比系统都起了反应，苏幕寻思着怎么也是个好东西。
    懒比系统自从他晋升剑仙境后就直接摆烂没动静了，这次突然冒头，那这破纸片肯定不凡。
    可当苏幕捣鼓了一晚上后，发现这破纸片除了能无限吞噬修士神念之外，屁用没有！
    反而是苏幕自己神念被吞噬的太多，给累的够呛。
    软凝眸，退钱！
    “其实我这人有些认床，突然换了地方睡觉，睡得有些不太好，可能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苏幕随意编了个借口。
    “原来是这样……”桃鱼思索了一下，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物，迟疑了一下，递到苏幕手中。
    “此物师弟请收下。”
    苏幕低头看去，是一枚做工精巧秀美的香囊。
    “我之前有段时间睡觉不安稳，打坐时心也不定。为找解决之法，我偶然间在一本古籍中发现了这安神香囊的做法。”桃鱼解释道。
    “算不得法器，只是以各种香料为引做的安神静心之物，如今我那情况已经好转，此物也与我无用，便将这安神香囊赠与师弟吧。”
    小巧香囊只有巴掌大小，青金色的纹路摸上去颇有质感，上边的花纹看上去是被人亲手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香囊的边缘处，还有一个小小的“鱼”字。
    苏幕接过后将香囊置于鼻前轻嗅，果然有一股好闻的香味扑鼻，让人心中清净，疲惫感消散。
    这股味道，竟和桃鱼师姐身上的体香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应该是用的是同款香料的缘故？
    “多谢师姐！”苏幕乐呵呵一笑，毫不客气的将香囊收入怀中。
    有个师姐就是好啊，
    “对了师姐，这里是？”
    苏幕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一火红色高峰坐落，峰顶周围竟有高温灼烧空气产生的扭曲与波动，而即便相隔这么远，苏幕都能感受到一股热浪扑面，隐隐间还有奇特的震动从脚下大地传来。
    出现在苏幕面前的，赫然是一座活火山！
    “姚孟长老所掌管的锻剑锋！顾名思义，是我们道归剑宗锻剑之地，也是铸造其它法宝的地方，宗内大多数弟子与长老的佩剑都是锻剑锋所铸造。”
    桃鱼细心向苏幕介绍了一番，随后轻拍了一下腰间长剑：“我这把晓月也是姚孟长老亲自锻造的。”
    “晓月，晓风残月？好名字。”苏幕称赞道，随后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火红色山峰上。
    苏幕目光惊叹，以一整座活火山为锻炉，不管是道归剑宗还是这位姚孟长老，都足够大胆呀。
    “走吧，有师父给你的竹牌，加上师父已经提前和姚孟长老打过招呼，想必姚孟长老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了。”
    桃鱼向锻剑锋走去，苏幕紧随其后，可两人还没走几步却又被迫停下。
    “苏幕师兄早上好！”
    “苏幕师兄吃肉包子吗？刚买的，还热乎呢！”
    “苏幕师兄，苏幕师兄，我在道经上还有一些问题，能向您请教吗？”
    “苏幕师兄是要去锻剑锋锻剑吗？
    ——
    刚走到锻剑锋脚下，苏幕就被一群人围了上来，一个个目带尊敬与崇拜的看向苏幕，口中叽叽喳喳，七嘴八舌。
    经过前些日子的授道峰之事，这一批跟随苏幕一同入门的新人弟子如今大部分都已经摸到了练气境的门槛，路过那不起眼的竹屋前时个个都恨不得给苏幕给磕个头再走。
    苏幕之前那场与徐应长老的论道，对他们来说不亚于赐予仙缘之恩！
    对于他们来说，如今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听徐应长老授道，一点点积累灵气便可到达筑基境。
    不少弟子暗暗做下决定，以后苏幕就是他们好大哥！大哥说啥就是啥！
    苏幕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能求助般得到向一旁桃鱼师姐看去。
    可此时的桃鱼却只是怀抱双手，笑吟吟的站在一旁树下，丝毫没有帮苏幕解围的意思。
    曾几何时，她作为首席真传走在宗门里也是如此待遇，那时候师父可没帮她解过围，所以如今正好也让师弟体验一下这种感觉吧，也算是师门传统了。
    “师姐，你为什么只是看着呀师姐！”
    苏幕无奈了，没想到桃鱼师姐平日里看起来清冷，竟然还会有这种调皮的一面。
    当苏幕好说歹说才将众人劝走时，他感觉自己就算当初突破剑仙境都没这么累，苏幕在心里暗自告诫自己，之后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要不然之后怕是正常出门都做不到了。
    桃鱼忍笑问道：“感觉如何？”
    “多亏师姐的袖手旁观，师弟我对自己的魅力又一次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苏幕脸上苦色一收，站直身体，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
    “师弟我觉得，我可能甚至都不需要再练剑了。”
    “为什么？”
    桃鱼被苏幕这幅姿态给唬的一愣一愣的，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
    “我觉得，师弟我靠脸吃饭的话可能会更香一点。”
    苏幕摸了摸脸颊，转头看向桃鱼，眉目沉凝，仿佛在认真思考靠脸吃饭这一条路。
    “难道师姐不觉得吗？”
    桃鱼先是被苏幕的脸皮给震惊到了，然后认认真真的盯着苏幕的脸打量了一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边笑着一边径直朝锻剑锋走去，也不再去管这调皮的师弟。
    “笑什么呀师姐？我这颜值混口饭吃不难吧？”苏幕追了上去，跟在桃鱼身后不依不饶的问东问西。
    “从小我们村里那老朽游医就说我胃不好，告诫我这辈子必须要吃软饭才行。”
    “那要多软才行？”桃鱼忍不住笑问。
    听到桃鱼突然这么一问，苏幕反倒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捏着下巴凝眉苦思。
    当注意到桃鱼那恍如秋水的明眸时，苏幕心中忽的有了答案，脱口而出：
    “必须像师姐这么软才行！”
    砰——
    苏幕直接被桃鱼一剑柄给抽飞了。
    师姐很软，这一剑很硬！

 16.嘿！孙贼，出来打一架啊！

    剑修在寻常修士眼中为修行剑道的修士，杀伐之力天下无双，剑意凌厉无匹，一剑霜寒十四州。
    可其实并非所有剑修都如常人所以为的那样，拿着一把剑便能斩妖除魔，御剑青冥。
    剑修中还存在着以“锻剑”为修行的修士，他们不喜争斗，也不温养本命灵剑。
    对于这些剑修来说，一块稀有的铁矿石可比一本剑诀要有吸引力多了；锤子敲打在铁块上的声音，也远胜世间任何天籁；如果能锻造出一把道器级别的仙剑，不亚于寻常修士修成剑仙境！
    朝闻道，夕死可矣！
    而锻剑峰，就是道归剑宗中这些剑修的聚集地！
    不过对苏幕来说，锻剑峰这地方，以后如果不是有正事的话，估计他是绝对不可能主动往这跑了。
    要问为啥？
    漫山遍野赤裸上身，神色潮红兴奋，咣咣敲大锤的猛男壮汉，看着锤下的通红铁块，仿佛看着自己初恋情人一样狂热，就问你怕不怕吧？
    苏幕觉得这场面一辈子看一眼就够了，再多看两眼，苏幕怕是都要自我怀疑，难道矿石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嘶，人不该，但至少可以试一试？
    不过但凡有一个妹子在，苏幕可能都觉得这锤子不是在敲打铁块，而是在敲打他的心了。
    可惜，全是爷们有什么好看的？
    桃鱼一脸平淡，仿佛对锻剑峰的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一样，带着苏幕穿过叮叮咣咣的长廊，直奔锻剑峰那接近山巅的巨大洞穴。
    刚一踏入洞穴，一道赤红色的光芒晃动，热浪刚好从洞里喷涌而出，掀起桃鱼的发梢。
    苏幕呼吸了一口，空气中隐隐中带有一股硫磺的味道。
    沿着赤红色光芒前进，一直深入到洞穴内部，洞穴的光线不但没有变暗，反而越来越明亮，以至于到了最后，苏幕甚至感觉有光从天而降！
    苏幕抬头看去，果不其然，抬头便可看见那一轮高悬的艳阳！
    整座火山已经被掏空，火山内的地底岩浆在阵法的作用下依照特定的轨迹流动，超高热量没有爆发，反而被阵法死死压制在了岩浆内部，连同被阵法聚拢的大日之能，统统流淌进了火山中心的那座巨大铁炉之中，为其提供极高的温度！
    而如今正有一身形高大的白发老者，赤裸上身，后背与双臂上虬龙般的肌肉扭动，腰间围着铁匠皮裙，高高举起手中暗金色的大锤，以地下岩浆与天上大日为火，不断捶打着一块银色铁块。
    那银色铁块极为奇特，明明如水银一样有着流体的姿态，可在那万钧铁锤的敲打下，依旧聚而不散，摇摇晃晃，仿佛果冻一样。
    察觉到身后来人，老者手中铁锤一顿，暂且停下动作，转身看向身后那对小年轻。
    “嚯，来得还挺快啊，这是生怕老夫不认账？”老者上来就是不客气的开口嘲讽。
    苏幕这才看清老者的面貌，约莫五六十岁的模样，目光如电凌厉，面相凶恶，体格意外的健朗，并且极为高大，大约有两个苏幕这么宽。
    “姚孟长老说笑了，我只是在带师弟熟悉一下宗门，只是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先来锻剑峰最好。”桃鱼神色不变，声音清淡的回道。
    道归剑宗七峰，除了第一和第七两峰地位特殊，一般人不允许靠近，第二峰和授道峰苏幕已经去过，剩下的也就是有锻剑峰，剑行峰和洞玄峰了。
    剑行峰那里的弟子个个都是神经病，看谁都是行走的功勋，恨不得把除了剑行峰弟子之外所有人都抓起来。
    洞玄峰的弟子则个个都是掉进钱眼的财迷，看什么都是钱，也不是一般人去的地方。
    思来想去，也就锻剑峰的打铁猛男们稍微算正常人一些。
    苏幕不知其中门道，有些意外的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桃鱼，没想到桃鱼师姐还挺会说话。
    “哈哈哈，这话老夫爱听，你可比你那酒鬼师父会说话多了。”姚孟抚掌大笑，笑声如雷鸣。
    虽然明知桃鱼说的只是客套话，可他就是喜欢听。
    “你就是苏幕？”
    笑够之后，姚孟虎目忽的圆瞪，看向桃鱼身边的少年，连目光中都带着灼热的高温。
    “装啥第一次见，你之前在天上被打的鼻青脸肿那一架，我又不是没在看。”
    被姚孟盯着，苏幕虽然心里直犯嘀咕，可面色却是坦然的上前一步，作揖行礼：
    “晚辈苏幕，见过姚孟长老。”
    姚孟对苏幕是越看越喜欢，敲响问心钟，折服徐应老头还引发万人悟道。
    啧啧，这要是收了当徒弟，那说出去多有面子？
    在姚孟眼中，苏幕就是一块闪闪发亮的绝世珍铁，就缺他这种好铁匠给锻成神兵了。
    可越是喜欢姚孟越是心烦，就好比他还是凡人时暗恋的姑娘最后嫁给别人一样烦。
    女马的，老夫与纪秋不共戴天！
    “行了，不用说那么多，来要剑的是吧？”姚孟越想越气，最后直接转过头不再去看苏幕。
    “是的，师弟他以锻剑竹牌为信物，希望姚孟长老能够亲自锻剑。”
    桃鱼一边说着，一边用胳膊悄悄顶了顶苏幕，示意他把师父给的那块竹牌拿出来。
    道归剑宗上下数万弟子，总不可能人人都要姚孟长老亲自锻剑，姚孟长老年纪这么大，万一闪着腰怎么办？
    所以除了以海量功勋点换取锻剑机会外，更多的还是以宗内大比，或者奖励有功于宗门弟子的形式，发放锻剑竹牌，以此来换得姚孟长老亲自出手锻剑。
    至于师父手里这块……其实是某次师父和姚孟长老拼酒，直接把姚孟长老喝趴下那次赢来的。
    “哦哦。”
    苏幕这才想起来之前师父确实给过他一个刻有“锻剑锋”字样的竹牌来着，从戒指里拿出后递给了姚孟长老。
    “行，我知道了。”
    接过竹牌，姚孟看也不看的便收起来了，扯着嗓子低头向脚下吆喝了一声。
    “世秀，剑胚锻的怎么样了？”
    “剑胚已经差不多了，就等师父您出手锻剑了！”
    另一道中气十足的吆喝从苏幕与桃鱼两人脚下传来。
    苏幕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来这锻造炉还是双层的，上边一层下边一层。
    而在苏幕和桃鱼脚下，有一模样憨厚老实的青年头戴长巾，满头大汗的从火焰升腾灼烧的铁炉中取出一道隐约有剑形的剑胚。
    这铁炉中的温度，怕是能直接烧穿心门境修士，可那剑胚在其中被灼烧了足足十二个时辰，却只是隐约变形。
    “他是姚孟长老的弟子，同样是道归剑宗真传之一，杜世秀，杜师兄！”桃鱼为苏幕介绍道。
    “杜师兄好！”苏幕抬手，笑吟吟的打了声招呼。
    取出剑胚的青年察觉到苏幕的目光，抬手向苏幕友好的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牙齿。
    “既然剑胚已经铸成，那接下来就简单了，应该用不了多长……”姚孟看了一眼下边的剑胚成色，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还没等姚孟说完，一道清脆的钟声忽然传彻整个道归剑宗。
    当——
    不同于问心钟的含蓄内敛，这道钟声更加清脆悠远，隐隐之中还带着一丝警醒之意！让人下意识的心中一凛！
    “问剑钟？”
    刚从第二层铁炉翻上来的杜世秀一愣。
    桃鱼抬头闻声，神色若有所思：“已经有好些年没人敢找我们问剑了吧？”
    “嚯，近来正觉得无聊呢，这好戏就送上门来了。”姚孟笑了。
    “等等等等，问剑钟是什么意思？”苏幕拉住一旁的杜世秀，好奇的问道。
    “唔，是两个宗门之间一种只让新人弟子上场的比试，比试时还会各自添上一些彩头，算是宗门之间的友好切磋吧，文雅一点叫‘问剑’。”杜世秀挠挠头，和善的给苏幕解释道。
    “不过对咱们道归剑宗来说，绝大部分问剑都是别人来给咱们送宝贝的，久而久之，就很少有其他宗门来自讨没趣了，距离上一次问剑钟被敲响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懂了，原来是外卖上门了呀！”苏幕乐了，随即又注意到了另一个点。
    “对了，文雅叫问剑，不文雅呢？”
    听到这话，杜世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因为以前是没有问剑钟这东西的，所以每次其他宗门来的时候都会喊一句话作为开场。”
    “什么话？”
    杜世秀迟疑了一下，看向桃鱼。
    而桃鱼则是将目光移到一旁，假装没看到。
    杜世秀叹息一声，只能清了清嗓子，无奈开口：
    “嘿！孙贼，出来打一架啊！”

 17.你才是卧底吧？

    道归剑宗山门外，一朵庆云飘于天穹，云上有数道身影站立，低头俯瞰着脚下的道归剑宗，听着耳边钟声传响。
    而驾驭着庆云，站在云头上的则是一位身形削瘦，身穿蓝色道袍的老者。
    身形枯瘦，背负一柄桃木剑的老道眼睛眯笑，两指捻着下巴上的雪白胡须。
    老者不说话装高手还有那么一丝仙风道骨在，可咧嘴一笑，缺了颗门牙的事实暴露，一身仙风气质瞬间荡然无存。
    “师尊，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
    老道身后，那同样身穿道袍的束发年轻人眼看道归剑宗的山门即将大开，最终还是忍不住的迟疑开口。
    “有什么不好？”老道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爱徒，语气得意。
    “问剑一事本就随机不定，道归剑宗可没说过一定要具体何时才准问剑。”
    “可是……徒儿记得道归剑宗招收新人弟子不过才区区数日么？这么短的时间，这些弟子怕是连练气初期都没有吧？我们这时候来，是不是有点……”
    束发年轻人没说清楚，但云上所有人都知道，年轻人是想说“是不是有点胜之不武”。
    好听点叫胜之不武，难听点就是无耻。
    他们这些弟子是在大半个月之前入的玄天宗，如今经过大半个月的修炼，寻常弟子都已经稳固了练气初期的境界，正在向练气中期进发。
    而出现在云上的这几位，更是新人中的翘楚，个个都已练气中期多日，那为首的术法年轻人，更是已经到了恐怖的练气后期！
    只用大半个月修到练气境后期，这等天资确实惊人。
    也正是这个束发年轻人的出现，才让道袍老者再一次升起了复仇的自信，打定主意要来一雪前耻！
    并且为了保险，老道更是无耻的在道归剑宗收徒后区区数天，便上门问剑！
    “你懂什么？为师这叫智者顺时而谋，你小子要学的还多着呢。”道人伸手弹了一下年轻人的脑门，笑声开怀。
    “什么顺时而谋，就是输太多输怕了呗。”看着已经咧嘴笑成一朵菊花的道人，束发年轻人捂着额头小声嘀咕。
    别以为他不知道，自己这师父曾向道归剑宗问剑三次，次次惨败而归。
    看见那颗缺了的门牙没？
    宗主亲手给揍的！
    连输三次就算了，添头还次次都是从宗主小金库顺手牵羊摸出来的，快把宗主棺材本都给输没了，能不挨揍吗？
    而这次大仇即将得报，道人老脸才只是笑成一朵菊花而已，不得不说玄天宗这静心法门还是有些门道的。
    其它人也是面带苦笑，神色无奈。
    他们不是老道的弟子，一个时辰前他们还在山上静心修道呢，只是一个不注意就被这位宗门里人人头疼的师叔给抓来当苦力了。
    美其名曰：需要有人见证这宗门荣光之时！
    “哦，来了！”
    随着笼罩道归剑宗山门千里的大阵打开，数道虹光来到老道面前。
    虹光消散，露出了纪秋等人的身影。
    宗主闭关之时，七峰峰主便暂代宗主职位，处理宗中各事物。
    一顶白云冠，身穿云纹青袍的，长着一张威严国字脸的莫天行一看到那玄天宗的道人，顿时乐了：
    “我当谁呢？孟太华，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原来是老朋友啊，这位可是个重量级的善财童子了！
    “呸！莫天行，别这么假惺惺的行不行？你会想我？”孟太华一见到莫天行，瞬间针尖对麦芒，回怼了回去。
    “诶！你别误会，我可没说想的是你。”莫天行轻笑着摆摆手，示意你孟太华自作多情了。“我是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再来我道归剑宗做客，毕竟每次来做客都会带礼物的也就你孟太华了，好人一生平安嘛。”
    莫天行说完也不去看孟太华那铁青的脸，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他与孟太华算是同辈，早在多年之前还是年轻一辈时便有不小的交情，只是两人交情归交情的，互相看不顺眼也是真的。
    “礼物？呵，这次老道我让你连本带利都给我吐出来！”孟太华冷静下来，冷笑一声。
    “这次这么自信？”莫天行惊了，不过又笑了，拍了拍背后匣中长剑。
    “不过你前三次也是这么自信来着，也多亏了你上次送于我的这把惊云，要不然那只棘手的法相境大妖我还真不好解决呢，哈哈哈哈！”
    上品宝器级别的灵剑，即便让姚孟亲自出手锻造，除了耗费海量资源外，也需要一些运气才行，所以这种级别的灵剑整个道归剑宗都没多少把。
    可孟太华呢？不惜背负着被玄机道人打掉一颗门牙的代价，也要从玄机道人的小金库里捞一把送过来！
    这是什么精神？这是伟大的舍己为人精神！
    甚至把莫天行都整不好意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异父异母亲兄弟，或者孟太华是他们道归剑宗安插进玄天宗的内应呢！
    被莫天行当着徒弟面揭老底，感受到背后那越来越古怪的目光，即便是以孟太华的脸皮都有些扛不住了，只能赶忙出声打断：
    “别说这些无用之话，这次我来是向你们道归剑宗问剑的，别告诉我说你们不敢接啊。”
    孟太华身后的道袍年轻人尴尬的捂住脸：造孽啊！
    莫天行沉默了，扫了一眼孟太华身后的玄天宗新人弟子，慢慢退回到身后正看戏的纪秋与平将月身边，皱眉问道：
    “咋办？”
    两个练气境中期，甚至还有个练气境后期，这孟太华看起来是输到破防，这次为了赢连老脸都不打算要了。
    “不太妙。”
    模样年轻，身穿锦袍，比起剑修更像商人的眯眯眼车百，双手抱怀，一脸苦恼：“玄天宗这群小辈都已经修炼了大半个月了，而我们道归剑宗这批新人弟子才修行不过数天，怎么打？”
    “而且我洞玄峰弟子你也知道的，主管宗门后勤，论实战，可能还没锻剑峰那群铁疙瘩能打。”车百对着孟太华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虽然他也很眼馋赢得问剑后孟太华手里的宝贝，可打架这事真不是他们洞玄峰擅长的，只能说失之我命了。
    “再给我大半个月时间，我授道峰这批弟子中肯定会有练气境中期的，但不是现在呀。”头戴月白纶巾，气质儒雅和善的授道峰峰主平将月同样摇头叹息。
    即便他们是法相境修士，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大半个月时间。
    “这就有点难办了，这一批剑行峰弟子中虽有璐狸这样的美玉，可也只有她一人摸到了练气境中期，对付其中一个练气境中期不成问题，可另一个练气中期还有那练气境后期的年轻人谁来对付？”莫天行捏着下巴，神色沉凝。
    这批弟子当中好苗子是不少，加上悟道，未来可期，可再好的苗子也要施肥浇水给点时间才能长大呀。
    “苏幕？可我昨日见他还是毫无修为的样子，明明对基础道经的理解都能折服徐应了，可为何还未引动灵气入体？以他对基础道经的理解，已经能一朝踏入练气境后期吧？”对于苏幕没能引动灵气入体这件事，平将月百思不得其解。
    “是你搞的？”
    平将月只能将原因归咎于纪秋身上了。
    “与我无关。”纪秋摇头否认，她也正奇怪着呢。
    “想想办法，反正孟太华都不要脸了，咱们也别惯着他，三局两胜，咱们只要赢了那两个练气境中期的小辈就行。”莫天行恶狠狠地说道。
    “没办法呀……”
    车百与平将月两人对视哭笑，他们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除了璐狸外，还有哪个新人弟子到了练气境中期。
    “行不行啊你们道归剑宗，不敢接就直说，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远处的孟太华笑容猖狂，语气得意。
    看到这手下败败败将竟然如此嚣张，莫天行气的鼻子都歪了
    这场问剑街肯定是要接的，即便打输了也比怂了强！
    “区区一场问剑而已，这就难倒你们了？”
    正当莫天行三人焦头烂额之际，一旁的纪秋站了出来，神色泰然自若。
    “嗯？你有办法？”莫天行神色一喜。
    纪秋笑而不语，自信满满：
    “这场问剑，我们道归剑宗接下了！”

 18.我苏幕为人最是低调！

    “玄天宗前来问剑！”
    此消息一出，整个道归剑宗只要是有时间的弟子，此时统统坐不住了。
    当新人弟子还在懵逼之时，经历过问剑的老弟子们都已经瓜子板凳准备好，抢占了剑台周围最完美的观战位置。
    玄天宗孟太华长老，老熟人了，在道归剑宗有着“不胜传说”“善财童子”“头铁道人”等美誉，每次来除了送宝之外，还能为道归剑宗众弟子枯燥的练剑生活带来一丝快乐。
    好人！大大的好人！
    不过道归剑宗之中也不是没有眼明之人，当问剑钟响起的瞬间，便已经猜到了玄天宗这个时候跑来问剑的目的。
    “至少给新人弟子一个月的成长时间再来啊！谁会在人刚入门没几天的时候跑来问剑！”
    一传十，十传百之下，所有弟子也都明白了孟太华的阴险打算，就是要打他们一个时间差！
    真要等一个月之后，那么这一个月时间的修炼差距也就不算太离谱，可现在新人弟子才刚入门，这一个月的时间就至关重要了。
    可不管弟子们再如何群情激愤，孟太华都打定主意不要脸了，谁还管你们说什么。
    第二峰上，除了还在给苏幕锻剑的姚孟和几乎从不走动的长孙剑缺之外，其余诸位峰主齐聚，看着面前三个新人弟子。
    “事情就是如此，孟太华带来了三个玄天宗弟子，我们这边也就需要三名弟子对阵，你们三个有问题吗？”莫天行看着面前的三个小辈，越看心里越是没底。
    首当其中那个青衫少年一脸轻松，对他刚刚说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其次古铜色皮肤，体格壮实，嘴角还残留着一点饭渍的那个反而一脸担忧，仿佛比他还没自信一样。
    也就最后的绯裙少女神采飞扬，信心满满，勉强给莫天行带来了一丝安慰。
    这仨不是别人，正是刚从锻剑峰被纪秋拎过来的苏幕，正在洞玄峰激情干饭的项云，以及每时每刻都努力练剑的璐狸。
    “放心师父，我一定会打败对手的！”
    璐狸一马当先，拍了拍也不知道是还没开始发育，还是已经停止发育的小胸脯，满脸自信，英姿飒爽。
    剑行峰弟子人均战斗狂，这种事就算长老们不找她，她也会踊跃自荐的！
    “我……我不一定啊。”
    项云显得相当紧张，鬼知道一周之前还在地里种庄稼的他现在怎么就要代表宗门迎敌了？
    如果说要比赛种庄稼，那项云有自信一个打十个！
    可要对上那些曾经在他眼中高不可攀的仙家弟子，他确实没啥自信，虽然他现在也是仙家弟子。
    “你怎么这么怂啊？之前躲在苏幕师兄身后和我对峙时不是很硬气么？”一旁看见项云这怂样的璐狸柳眉倒竖，怒其不争。
    “有苏幕师兄顶前边我能不硬气吗？”项云小声哔哔。
    看着和还没开始上场便吵起来的两人，莫天行一脸惆怅的看向身侧：
    “纪秋，你真觉得他们三个能行？”
    一旁的平将月和车百两人也是满脸迟疑，欲言又止，止欲又言，心中有着和莫天行相同的疑问。
    之前听纪秋说得那么自信满满，他们还以为有什么绝妙主意，可如今才发现，纪秋师妹这莫不是放弃治疗了？还是说又喝到假酒了？
    苏幕，项云和璐狸。
    境界最高的反而是练气境中期的璐狸，项云这个他们现在才知道名字，之前根本没注意过的弟子也不过是练气境初期，而天赋最高的苏幕更是个凡人！
    就算来一手田忌赛马，让苏幕这个最弱的兑子换掉对面最强的，可项云也不一定能打得过那个练气境中期啊。
    “放轻松一些，没什么好怕的，你现在遇到的敌人，将会是你未来漫漫修行路上最弱的一个。”苏幕笑着拍了拍项云的肩膀，出声安慰道。
    “喂喂，这话从你这个在场唯一没有修为的人口中是说出来也太没可信度了吧？”莫天行默默吐槽。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力道，项云本来紧张的心情竟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就连项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每当他看到苏幕师兄，心中就会升起无比的安心感，仿佛没什么好怕的。
    本能？还是直觉？
    “谢谢苏幕师兄！”项云感激道。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真要我上？”
    苏幕点点头后看向自己的便宜小师傅，有些疑惑。
    要知道他现在看上去可是个普通人呀！
    纪秋身边的桃鱼神色也隐隐有些担忧，欲言又止。
    她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这么坚决的让师弟上场，但师父态度坚决，师弟也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她也不好出言反对。
    但如果师弟遇到危险，她一定会出手阻拦的！
    清风吹起，树叶婆娑。
    树影下，纪秋与苏幕对视，笑着反问：
    “对手是练气境后期，能搞定不？”
    苏幕想了想，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束起长发的道袍少年。
    那玄天宗的年轻人察觉到苏幕的目光，礼貌的冲苏幕微笑示意。
    苏幕回过头，倒也没把话说得太满，毕竟他为人低调大家都知道的：
    “大概八成把握吧！”
    空气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莫天行惊愕，车百挠头，平将月久违的掏了掏耳朵，桃鱼掩住了樱唇，却难掩目光中的惊讶。
    只有纪秋笑了起来，她就知道自家这个徒弟不简单！
    “苏幕师兄，那个叫于修渊的是练气境后期，后期！”
    一旁的项云赶忙拉了拉苏幕的衣袖，小声提醒道。
    “练气境后期？”苏幕向项云确认道。
    “练气境后期！”项云再一次认真的回答。
    苏幕一脸苦恼的揉了揉眉心，最后咬牙抬头：
    “那就九成把握，真不能再多了！再多就显得我们道归剑宗太嚣张了些。”
    莫天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什么叫我们道归剑宗太嚣张？嚣张的明明只有你一个好么？合着你以为我们提醒你是觉得你不够自信是吗？
    面对众人或诧异，或不可置信的目光，苏幕却一脸平常。
    “哈哈哈哈，好呀，莫天行，你们道归剑宗这批新人弟子真不错。”
    孟太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过来，笑吟吟的拍了拍苏幕的肩膀。
    “苏幕是吧？不错，真不错！年轻人就应该自信一点，别像某些人，年纪一大，胆气也跟着没了。”
    虽然话是对苏幕说的，可孟太华的眼睛却丝毫没有从莫天行脸上离开过，这话明显是指桑骂槐，意在沛公。
    莫天行拳头当场就硬了起来，我看你是另一颗门牙也不想要了是吧？
    “你们三个，还不见过道归剑宗诸位前辈？”
    孟太华不理咬牙切齿的莫天行，反而轻笑转身看向身后跟来的三名玄天宗弟子。
    三道身穿道袍的身影来到苏幕三人面前，向纪秋等法相境修士恭敬伸手作揖：
    “玄天宗弟子赖明章，见过诸位前辈！”
    “玄天宗弟子柳思！”
    两个身穿绛青色白鹤道袍，仙风道骨的年轻人有些拘谨的自我介绍道。
    不单单是因为面对一大群剑修大佬，心中害怕对方因为孟师伯的无耻，一怒之下让他们今天出不了道归剑宗的山门。
    同时也是因为那位在修仙界中剑貌双绝的桃鱼师姐此时正在看着他们，能不紧张吗？
    而最后一个，气质温和淳厚，一眼便让人生出好感的俊美年轻人则盯着苏幕微微一笑：
    “玄天宗弟子于修渊，见过诸位前辈与正道同门！”
    于修渊，玄天宗新人弟子中唯一一个练气境后期弟子！虽然纪秋等人只是听说玄天宗收了个了不得天才，可这还是第一次见。

 19.要赌就赌大的！

    看着那个神色随和，温润内敛的年轻人，除了纪秋之外，众人都有人心中发沉。
    “只用不足一个月便修成练气境后期”
    这句话的含金量，他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样的天才放在任何一个宗门都是要被全力培养的存在。
    如果放在以往他们可能还会暗自腹诽一下这玄天宗走狗屎运了，不过如今道归剑宗有苏幕在，他们正偷着乐呢！
    只是虽然天资上苏幕能够吊打于修渊，可单论现在的修为差距，两人却是天与地的距离。
    “道归剑宗璐狸，烦请赐教！”
    锋芒毕露的璐狸耿直向前一步，身姿笔挺，眉目严肃的执剑回礼。
    “道归剑宗……项云，还请指教。”
    比起璐狸来说，项云看上去就有些焉了。
    “道归剑宗苏幕，还望多多指教！”
    苏幕笑着向于修渊作揖拱手，来者是客，礼数可不能少。
    “还有啊，这次问剑，我觉得赌注也应该加一加了，毕竟咱们也都是法相境修士了，小打小闹也不好，容易让小辈们看了笑话不是？”
    不等莫天行开口，孟太华又捏着胡须，悠悠说道。
    莫天行等人面色一沉，这老东西这是打算不要脸到底了，甚至还想把前几次输掉的东西赢回来？
    但赌注这东西是双方的，孟太华拿出什么级别的赌注，那他们道归剑宗自然也要拿出相应级别的宝物才行。
    如之前那柄上品宝器级别的惊云，道归剑宗也同样拿出了一件宝器对赌！
    “你想赌什么？”车百声音都有些抖了。
    他作为掌管道归剑宗所有后勤宝物的老貔貅，就算是输了一两银子他都会心痛的。
    “玄天宗这次愿拿半朵气运金莲做赌！”
    煌煌雷鸣于九霄响彻，雷鸣中有一道声音震耳欲聋，传彻整个道归剑宗。
    无数弟子捂着耳朵，面色惊骇的抬头。
    纪秋与莫天行等人也神色一动，有些意外，他们猜到道归剑宗不可能就只来一个孟太华，可他们却没想到来的是这位！
    玄天宗那位只差一步便可踏入道君，得享尊号的法相境巅峰大修，竹闲！
    在场唯有苏幕不甚意外，对方踏入道归剑宗万里之地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云雾散去，云端上两道身影并肩而立！
    玄天宗竹闲，人如其名，中年模样，身形修长，面如谦谦君子一般随和，与刚刚那震彻天地的雷鸣之声形成了极大反差。
    比起道士，这位中年男子更像是儒士多一些。
    而在竹闲身边的，却还有一位从气势上丝毫不输对方的灰袍老者，只是老者一直紧闭双目，不曾睁眼。
    “公孙长老？”
    看到老人出现，纪秋等人神色皆是一愣。
    道归剑宗葬剑峰峰主，公孙剑缺！
    因为葬剑峰的特殊性，所以公孙长老除非有要紧事，平日里对宗门大小事务全部不闻不问，专心待在葬剑峰。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即便玄天宗前来问剑，纪秋等人也未曾打扰公孙长老。
    “半……半朵气运金莲？”
    只是此时的车百已经无心关心其他，当他听到竹闲说话气运金莲四个字后便是两眼一翻，眼前一黑，只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只是练气境弟子之间的小小问剑而已，用得着赌这么大吗！？那可是气运金莲啊，关乎一宗气运的奇宝！
    拿这东西做赌注，玄天宗是疯了么？
    而且一旦对方拿出了气运金莲这种东西，那道归剑宗肯定要拿出相应级别的宝物，这要是输了……车百觉得自己怕是要气的一年吃不下饭了。
    莫天行等人此时也满脸不可置信，难以想象对方竟然会拿出气运金莲做赌。
    “桃鱼师姐，气运金莲是什么？”
    纪秋等人知情，可苏幕这群小辈却一脸茫然，苏幕悄悄问向一旁的桃鱼。
    桃鱼凝思了片刻，用比较通俗易懂的话语解释给苏幕三人听：
    “气运是天地之间最大的造化，气运聚于一人，则那人便可犹如神助，出门都能捡到异宝；气运聚于一宗，则宗门兴盛，天才弟子辈出；气运若是聚于人族，则人族风调雨顺，世间太平！”
    “而这气运金莲，其唯一的作用便是聚拢天地气运，吞吐之后甚至还有增加气运的神效！是玄天宗的最高至宝，也是玄天宗长盛不衰的根本原因之一！”
    “这么厉害？”苏幕有些惊讶。
    “气运这东西很玄妙，即便是如宗主这样的道君境强者也无法彻底搞清楚，但宗主说过，拥有强盛气运之辈不一定能成为大修，但能成为大修之辈，每一个都是气运强盛之人。”
    桃鱼自己才灵台境，也不太明白什么是气运，只能将师父教给她的复述给师弟了。
    “这样啊……”
    苏幕若有所思的搓了搓下巴，自己这又是穿越又是系统加身还已成剑仙之境，那自己这气运怕不是直接起飞？
    “公孙前辈？你意下如何？”竹侧头看向灰袍老者，虽同为法相境巅峰，可这位公孙前辈早已巅峰多年，而他才不过刚刚迈出那一步而已。
    他知道这样级别的对赌莫天行他们无权决定，最终还是要自己身边这位道归剑宗二把手来拍板。
    “可。”
    公孙剑缺随意点了点头，神色无喜无悲，波澜不惊，丝毫没有因为这场百年难得一见的豪赌而动容，也没有因为两宗弟子之间那肉眼可见的修为差距而担忧。
    老者这般平淡的回答反倒是让竹闲一愣，心中有些意外与迟疑，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不知公孙前辈对赌的为何物？”竹闲琢磨了一下，开口问道。
    是那柄有望成就道器的绝世剑胚？还是说是那能洗涤神魂，让人脱胎换骨的无垢神泉？
    “如果可以的话，晚辈想以入道归峰参悟半月时间为赌。”
    竹闲最渴望的，或者说整个正道所有大修都渴望的，便是能入道归峰参悟！
    如果半朵气运金莲能赌到这个，那玄天宗血赚！
    “道归峰？”
    悄悄偷听两人对话的苏幕神色一动，他记得自家那个神秘至极的道君境宗主貌似就在道归峰闭关，就连问心钟传响与万人悟道这种场面都未曾现身。
    如今这个竹闲也渴望进入道归峰，那里边有什么好东西？
    而在听到道归峰的名字后，公孙剑缺这才缓缓睁开双眼，第一次正眼看向身边这位玄天宗近百年来风头最盛的年轻人，嘴角升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想入道归峰？一颗金莲之种可不够！至少也要把你们玄天宗玄黄池那盛开的九朵金莲全送来才行！”
    “至于这次的问剑……老夫便以一本剑典为注吧，虽说你那金莲之种差了不少，不过老夫就不计较了。”
    本来当听到老者前半句时竹闲脸色还有些难看，觉得老者实在狂妄！
    毕竟九朵金莲全送，那可就意味着将整个玄天宗气运统统送给了道归剑宗！
    那道归峰里究竟有什么，也配与九朵金莲相提并论？
    不过当竹闲听到老者后半句话时，竹闲被气笑了。
    剑典确实称得上稀世之物，仅次于那些堪称镇宗至宝，能轻松镇压气运的“经”级心法，放在一般宗门供起来都不过分。
    可要说价值能远超一枚金莲之种，那就有些夸大其词了！
    “既然前辈以剑典对赌，那我便卖您一个面子吧。”竹闲长叹一声，只能应下。
    长孙老人没拿出进道归峰感悟的资格对赌，竹闲心中不免失望，可对方毕竟是前辈，自家宗门这次也确实有些不占理，一本剑典便一本剑典吧。
    “想不到这本青莲剑典还有被嫌弃的时候，也算是稀罕事了。”听到竹闲的话语，长孙剑缺也不动怒，只是看了一眼脚下第二峰上的苏幕，然后有意无意的自嘲一笑，不知是在说谁。
    “青莲剑典！？”
    竹闲呆愣住，脸上抑制不住的浮现出惊色！
    “前辈你……将青莲剑典补全了！？”
    天下人人尽知，长孙老人是以半部青莲剑典成就的半部道君！
    如果竹闲与下边的孟天华脸上是震惊，那骤闻此消息的纪秋等人脸上却是狂喜了。
    “长孙前辈已经寻得下半部青莲剑典？那不就是说……长孙前辈可以踏入道君之境了！？”
    看着老者嘴角的笑意，竹闲忽然明白了。
    对方就是要借这次问剑之名，将他公孙剑缺已经找到了下半部青莲剑典，道君之境指日可待的消息宣告天下！
    在有的宗门甚至还没有道君强者坐镇时，道归剑宗一门双剑君！？
    竹闲想一想都头皮发麻，心脏砰砰直跳，意识到一直安稳的九州，可能要风起波澜了！

 20.修仙也这么卷的吗？

    万众瞩目的问剑即将开始，以长孙剑缺与竹闲两人为首的法相境大修皆端坐云端之上，将剑行峰顶剑台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人山人海的剑台旁，纪秋与孟太华两人站立。
    “纪长老，我们这边顺序已经定好了，赖明章与柳思两人在前，于修渊最末，你那边呢？”在与于修渊三人商量过后，孟太华笑着看向纪秋。
    苏幕神色微微一动。
    不知为何，面对法相境后期的莫天行都敢针锋相对的孟太华，此时面对纪秋却显得客客气气的。
    隐隐之间，苏幕还从孟太华眼中看到了一丝忌惮？
    他在忌惮纪秋师尊？
    “哈~”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纪秋打了个打哈欠，先是抬眼看了一眼孟太华，随后才看向身旁的苏幕等人：
    “你们也听到了，所以你们仨谁先来？”
    “我先来！”
    从刚刚起就一副跃跃欲试表情的璐狸就等这句话呢，纪秋话音刚落，璐狸便兴奋的举手跳了出来。
    她早已经按捺不住了！
    “那项云就第二场，苏幕第三场吧。”纪秋点点头，同意了璐狸的请求。
    “你们俩有什么问题没？”
    “没有。”
    正与被迫接受桃鱼师姐赛前指点的苏幕闻言摇摇头。
    “我……”
    项云弱弱的举起手。
    “嗯？”
    纪秋眼睛眯起，平静的看向项云。
    “我没问题……”
    项云身子一抖，吓得赶紧摆摆手。
    “别看他们，认真听我讲！”
    桃鱼轻拍了一下苏幕的脑袋，将苏幕那有些跑散的注意力又给拍了回来。
    “师姐，你都给我讲了三遍了，虽然我听你讲一辈子也没关系，可问剑要开始了诶，不打算和我一起先看看吗？”
    苏幕看着还想再叮嘱他一些的桃鱼师姐，有些无奈的指了指不远处已经登台的璐狸。
    “已经要开始了吗？”
    桃鱼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后，这才发现问剑真的要开始了。
    她一直在想着师弟对上那练气境后期的道士该如何应对，需要注意哪些地方才能保证安全，恨不得自己替师弟登场，没想到时间过去的这么快。
    “对呀对呀，打头阵的是那位练剑极其勤奋的璐狸师妹。”苏幕连连点头，赶紧转移师姐的注意力。
    “璐狸师妹么？我记得是这批弟子当中除师弟你之外最出类拔萃的一个，白云州璐家之女，已经入了剑行峰，是个很不错的剑道苗子。”
    因为师弟的缘故，桃鱼对这批新人弟子还算关注，所以对璐狸也有不少了解。
    “白云州璐家？很出名吗？”苏幕有些好奇。
    “还行！”
    看着剑台上意气风发，恍如火焰燃烧的绯裙少女，桃鱼回忆了一下自己游历时打听到的消息，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璐家最强者听说是个元婴境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进入法相境的修士，而璐狸的父亲还是云州刺史，所以璐家在白云州也算地头蛇级别了。”
    “喔！”
    苏幕不明觉厉，但听出来璐狸貌似是个不小的官二代，毕竟刺史这种职位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担任的。
    “师姐觉得璐狸师妹她能赢吗？”苏幕瞥了一眼璐狸的对手，搓了搓下巴，忽然问向桃鱼。
    “这个问题……”
    桃鱼看向剑台上璐狸对面的玄天宗弟子，眼中闪过思虑之色。
    “道家弟子与剑修不同，他们虽也修剑道，但也只是以剑法驭道法。道家弟子手段繁杂玄妙，谁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样的底牌，如果璐师妹能在短时间内贴近对手，以剑修的凌厉杀伐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话胜算还是挺大的。”
    虽说剑修境界高了之后一道剑气便可一剑破万法，可那也是以后的事了，至少在境界稍低的时候，道家弟子比剑修更加难缠。
    “道法？”苏幕目光亮起，心理来了兴趣，他对这“剑法驭道法”的说法有些好奇。
    “道归剑宗剑行峰弟子，璐狸！”
    剑台上的璐狸如松而立，明眸奕奕，神采飞扬，有股由内而外的自信感，如一只骄傲的百灵鸟。
    “玄天宗，赖明章！”
    而站在璐狸对面的道袍少年看上去年纪比璐狸还小一些，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模样白白嫩嫩的。
    虽在道归剑宗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有些拘谨与紧张，但大体上气度还算沉稳，没给玄天宗丢脸
    “璐师妹加油！”
    “打出咱们道归剑宗的气势来啊，璐师妹！”
    “别让玄天宗这群家伙有好果子吃！”
    ……
    来自四面八方的加油声让苏幕有些意外，没想到台上的红裙少女这么受欢迎的。
    “璐狸师妹她剑法高超，长得也好看，虽说性子有些骄傲，可有其他同门在剑法上遇到问题请教璐狸师妹时她从来不会回避。”一旁的项云看出了苏幕的疑惑，悄悄解释。
    “而且璐狸师妹她每天练剑都是最早去，最晚离开。直接引动了其它弟子也开始勤奋练剑，不敢懈怠，虽然诸位同门都很累，可心底里对璐狸师妹还是相当佩服的。”
    “好家伙，卷王呀这是。”
    苏幕目光惊异的看向台上少女，现在连修仙练剑都这么卷的吗？
    反卷之事，刻不容缓！
    正当苏幕思索之时，台上问剑便已经开始。
    璐狸右手置于柳青剑鞘之上，眼眸盯准了对面的赖明章，手脚骤然发力！
    纤细长剑出鞘，剑锋斜而向上斩出，跟随璐狸那急速掠动的身影，目标直指赖明章！
    天上明光照耀之下，观战众人只觉得剑光璀璨！
    面对璐狸这并无玄妙，唯有“极速”的一剑，赖明章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拘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凝重。
    道袍双袖轻震，赖明章探出双手，竟丝毫不打算躲闪，而是直接硬接璐狸这一剑！
    “明玉手！”
    赖明章低声轻语，周身灵力汇聚，肉色双手竟在呼吸之间转换成了琉璃玉色！
    叮——
    长剑斩玉，脆响嗡鸣！
    剑出未建功，璐狸脸色不变，柳腰转动，一步跨出，右手长剑陡然消失。
    “去哪了？”
    手上力道陡然消失，赖明章心里一惊，下一秒便是汹涌危机袭来。
    想也不想，赖明章双手握拳交叉，双臂猛的下压，仅在毫厘之间挡住了那自下而上斩来的剑锋！
    璐狸右手消失的长剑，实则悄然间换到了左手！
    赖明章吓出一身冷汗！
    可还未等赖明章松口气，璐狸那紧握的秀拳便携带了巨力砸在了其胸口，直接将其砸的倒飞数丈之远！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好！”
    这一连串精彩的攻守转换，直接让众人开口叫好！
    不只是刚入门的新人弟子，就连那些已经入门数年的筑基境弟子此时都面色惊异。
    “好惊人的战斗天赋！好果决的局势判断！”苏幕身边的桃鱼开口称赞，能在新人弟子时期做到这一步，足以看出璐狸的天赋了。
    “好厉害！”项云看傻了。
    “确实厉害。”苏幕点点头。
    当别的新人弟子还在按部就班的练着基础剑法时，璐狸却已经能够将各式剑招拆分应用到实战之中了，如刚刚那长剑右手换左手，看似是连贯的一招，实则却是两个单独剑招合并使用的效果。
    “可为什么刚刚璐狸师妹不追上去呢？对方倒飞的时候不就像个活靶子一样吗？”
    项云不解，如果刚刚赖明章倒飞之时璐狸出剑，那这第一场问剑应该已经赢了才对。
    “仔细看对手的双手与双腿。”苏幕提醒道。
    项云愣了一下，顺着苏幕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剑台边缘上稳住身形的赖明章，掌心处正有莹莹月光亮起，而双腿上竟缠绕着一缕清风！
    “璐狸师妹虽强，可那赖明章也不差，在被击飞的瞬间，他的道法便已经施展完毕，打算以静制动，等待璐狸师妹上钩。”桃鱼低声解释。
    “这……这样么？”
    项云咽了口唾沫，原来璐狸师妹是已经看穿了对方的打算，所以才停手的吗？
    太强了，两人都太强了！
    弱鸡凝视.jpg

 21.剑修未出剑，谁敢言胜？

    “道归剑宗收了个好苗子。”
    云端之上，将剑台上一切尽收眼底的竹闲笑着夸赞。
    “不过道归剑宗是要与离夏仙朝接触么？璐家长女也收入门中？”
    面对竹闲的试探，长孙剑缺语气平淡：“天下剑道归于我宗，只要真心求剑，道归剑宗从不问出身。”
    他们道归剑宗只是授道之地，教的是谁，谁来求教，他们很少去问。
    得到老者的答案，竹闲便不再言语，继续安静的看着下方问剑。
    对方最强者也不过是与他们这边最弱的弟子打了个平手，那接下来的局势就很清晰了。
    一想到玄天宗将得到那位青莲剑仙亲手撰写的剑典，以竹闲的心境都觉得心中火热。
    “可惜了。”
    看着待在原地的不动的璐狸，赖明章神色遗憾的散去了掌心中的两轮月光。
    但凡少女再多贪心一点点，这一局的胜者就是他了，可惜少女实在是过于警惕与敏锐了一些。
    赖明章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胸口，随后轻吐一口气，换了一口气机蕴于胸中，气势陡然一变！
    “既如此，便只能正面交锋了。”
    赖明章双脚踏地，地面上顿时塌陷出两处小坑，而赖明章自己则迅猛前冲，玉色双拳凶猛，抡圆了朝着璐狸砸去！
    进入战斗状态，璐狸面色沉静如水，不骄不躁。
    面对赖明章的猛攻，璐狸丝毫不惧，右手握剑，拔剑便斩！
    金石交戈的声响叮叮当当的响彻于剑台上，两道身影如两股旋风一样纠缠在一起，看上去一时之间竟难分高下！
    “清风绕身都拉不开差距吗？”
    赖明章暗自咬牙，心中有些难以置信。
    此时的他可是有“清风”与“明玉手”两重道法加持，速度与力量远超正常状态，可即便如此，眼前的少女面对他的攻势还依旧游刃有余！三尺剑峰凌厉依旧！
    赖明章心中有些迟疑，他搞不清对方如今已经是全力以赴，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还是说真的留有余力！
    如果少女只是在强撑，他只需要稳扎稳打消耗对面即可。
    可若是少女真的留有余力，那如果拖到他道法结束，他就必败无疑！
    心中思虑之时，赖明章与璐狸再一次以攻对攻，剑拳碰撞！
    惊鸿一瞥间，赖明章与璐狸两人四目相对。
    “我的道法坚持不了太长时间，赌一把！”
    看到璐狸那平静的双眸，赖明章心中终于做下决定。
    手中发力，一拳将璐狸击退，赖明章口中诵道！莹莹月光再次凝聚！
    看到这一幕，苏幕与桃鱼两人皆是一笑，如果刚刚璐狸与赖明章两人胜算是五五开的话，那如今便是三七开。
    璐狸占七，赖明章三！
    而同样观战的于修渊和柳思两人旁观者清，只能叹息一声。
    “呼……”
    被击退的璐狸看着月光再次凝于掌心的赖明章，吐出一口气，心情稍稍放松。
    只要挡下这一拳，她就赢了！
    赖明章所用的玄天宗道法确实玄妙，那明玉手施展之后，就连她手中的法器长剑都破不开对方防御。
    而每次她想绕开双手攻向其它地方，对方便会仅在片刻之间，并且只在某个地方施展“明玉体”，以此挡下她的剑锋。
    对方攻有明玉手，防有明玉体，进退还有“清风”道法加持，面对这一情况，璐狸其实是无可奈何的。
    赖明章只要拖到璐狸力竭之时，那璐狸就胜算渺茫了。
    所以璐狸只能冒险赌一把，来了一手空城计！让赖明章以为她其实是游刃有余，还有余力，故意拖时间的样子。
    所幸，赖明章上当了！
    “清风明月入我怀！”
    赖明章低喝一声，大袖揽清风，手中作怀中抱月之势。
    看到赖明章这个架势，孟太华，于修渊和柳思三人同时一惊。
    就连他们都没想到，平日里最不起眼的赖明章竟然已经能用出这一招了。
    于修渊和柳思两人顿时心思活络，又看到了一丝胜机。
    恍惚间，仿佛真的有一轮皎洁明月在赖明章手中升起，最后被赖明章握于手中。
    赖明章清秀的面庞变得有些狰狞，额头青筋隐隐，双腿颤颤巍巍，左手托右手，仿佛托起万钧之力。
    当皎洁明月彻底被赖明章握于手中的那一刻，便是一拳递出！
    明月之光照耀整个剑行峰，就连剑台下只是旁观的弟子都被这一拳的气势压的有些呼吸不畅，遑论直面这一拳的璐狸？
    “这一拳……”
    桃鱼柳眉轻蹙，有些担忧的看向一旁站着的师尊。
    “嗯……啧，有些出人意料啊。”
    顶着一副黑眼圈的纪秋捏着下巴，心中思索着要不要拦下这一拳。
    这一拳，怎么看也不是练气境中期能用出来的。
    赖明章能使出这一道法，甚至可以说是运气使然了。
    “赖明章这小子，回去一定要罚，怎么能在问剑中用出这么危险的道法呢？”
    孟太华笑眯眯的站在一旁，说是要罚，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对方打算用田忌赛马的招数，让最弱的苏幕换掉他们最强的于修渊，他们自然也可以用相同的方式，用最弱的赖明章换掉璐狸。
    接下来的柳思打一个练气境初期的弟子还不轻轻松松？
    而于修渊对上那个毫无修为的苏幕，对方怕是一上来就会认输吧？
    不过虽说是互换，可其实在孟太华眼中，璐狸和赖明章顶多五五开，谁输谁赢都无所谓。
    只是没想到赖明章会给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这“清风明月入我怀”的道法，可是连于修渊都没能彻底掌握的道法，竟被这小子用了出来。
    不错，真不错！回去一定要奖励一番！
    “哈哈，纪长老，这第一场，我们就侥幸先拿下了！”孟太华心情大好，第一场赢了，那这问剑还有什么可比的？
    “璐狸师妹还没输呢！”
    一旁的项云忍不住了，这玄天宗老头好讨厌啊，明明还没分出胜负，璐狸师妹也没出剑，凭什么一副璐狸师妹已经输了的样子？
    虽然璐狸平时对项云总是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可项云知道璐狸师妹也只是在督促他练剑而已，所以这种时候项云直接坚定的站在了璐狸一方！
    “孟前辈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一道清朗的声音蓦然响起。
    “嗯？”
    孟太华疑惑看去，发现出声之人正是站在桃鱼身边的清逸少年。
    面对孟太华疑惑的目光，苏幕却只是微微一笑：
    “不必疑惑，且看便是。”
    “剑修未出剑之前，谁敢言胜？”桃鱼不咸不淡的开口，挡在了苏幕身前。
    “既如此，孟长老还是先别得意太早为好，毕竟世事难料不是吗？”听到自己两个徒弟都这么说了，纪秋也洒然一笑。
    “行！”
    一张嘴怎么也说不过四个人，孟太华气闷的选择闭嘴，打算待会用事实打脸！

 22.你卷你的，我摆我的

    虽然观者心惊，可真正面对赖明章这一拳的璐狸，心情却无比平静，甚至还有些异样的欣喜。
    因为赖明章这一拳，终于解开了她心中困恼许久的疑惑——
    苏幕师兄为什么能挥出那一剑？她又什么时候能挥出那样的一剑？
    每次回想起苏幕师兄演剑之景，璐狸都感觉自己心有所悟，可真正仔细回味时却又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明白。
    璐狸总感觉自己和苏幕师兄之间差了点什么，却又一直不解。
    直到如今璐狸才突然顿悟……
    是心境！
    同样招式，同样的剑，挥剑者心境不同，挥出来的剑自然也不同！
    苏幕师兄是唯一的，她不必想着去成为苏幕师兄，她只需要做好自己即可。
    一念通达，璐狸嘴角翘起，笑容莹莹，转瞬的灿烂让所有人都看呆了。
    “咦？”
    云上长孙剑缺与竹闲两人同时发现了璐狸心境的变化。
    不同的是，长孙剑缺抚掌大笑，而竹闲则沉默不语。
    璐狸一步踏出，明明只是轻轻一步，剑台却剧烈一震。
    赖明章面色一沉，手中月光更快！
    只是之前被月光笼罩的剑台，此时却有一道雪亮刺眼的光芒升起，硬生生斩断月光，平分剑台！
    璐狸手腕拧转，身姿灵动，手中三尺剑峰一剑递出！
    并不是什么高深剑招，恰相反，只是道归剑宗人人皆会的基础剑诀而已。
    基础剑诀，第三式与第四式，合为一剑！
    此剑，鹤鸣！
    唳——
    恍惚之间，在场众人耳边同时响起了一道清脆嘹亮的鹤鸣之声，璐狸那纤细匀称的身躯此刻在众人眼中也幻化成了一只自云中而来的窈窕白鹤，于月光下翩翩起舞！
    纵有如山压倒，白鹤身姿轻灵！
    “身负千钧，心若纤尘！”
    看着眼前少女惊艳众人的一剑，桃鱼低声赞叹。
    这一剑递出，璐狸师妹在推开心门之前，再不用担心心境问题了。
    苏幕满意的点了点头，能用出这一剑，那天他就没白忙活！
    “原来还能这么好看……”
    一旁的项云目光有些痴迷，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这一剑，还是在说人。
    不过也并非项云，这一刻，大部分剑修都是如此神情。
    白鹤冲天，斩断月光！
    赖明章败了——
    跌坐在剑台边缘，低头看着玉色褪去，颤抖到无法自制的双手，赖明章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赖明章只能长叹一声，低头认输。
    “技不如人，是我败了。”
    听到这句话，拄剑才勉强站立的璐狸心中大石终于落地，浑身轻松了下来。
    如果赖明章还能站起来，那认输的可就是她了。
    “孟长劳，看起来你的眼光还差点呀。”
    看到结果分晓，纪秋轻笑着侧头看向身边脸色阴晴不定的孟太华。
    要不是现在场合不对，她必当痛饮三大碗！
    “竹闲说你们道归剑宗捡到宝了老道我还没在意，如今看来，确实是我看走眼了。”孟太华哭笑连连。
    本以为这一场如铁板钉钉一样稳了，可谁能想到那璐狸会在问剑之中顿悟呢？
    赖明章那一手“清风明月入我怀”确实让人惊讶，可心境大进之下的璐狸，这一剑鹤鸣，却是让人感到惊艳了。
    就连孟太华以法相境眼光去看，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不过让孟太华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璐狸究竟是怎么悟的道，才会让心境变化这么大的？
    即便天资了得，可这道归剑宗不是剑修宗门么？咋还有剑修在练气境阶段比他们玄天宗弟子心境还强的？
    就离谱！
    “不过虽然第一场输了，可还算能接受，后两场总该稳了吧？”孟太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项云和苏幕，稍感安心了一些。
    而察觉到孟太华的目光，纪秋却只是不言不语的笑着。
    “最后那一拳很厉害！”
    看着被柳思搀扶起来的赖明章，璐狸真心实意的夸赞了一句。
    “最后还是败于你心境之下了。”赖明章苦笑着摇了摇头。
    身为道家弟子，对心境的变化最是敏锐，所以说赖明章输了这件事其实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他要真赢了才觉得离谱呢！
    而在璐狸有些慌乱与受宠若惊的表情中，体力不支的她硬是被桃鱼给直接公主抱下了剑台，安置在了一旁的长椅上休息。
    苏幕也还是头一次发现师姐还有这么男友力的时候，意外的让人心动呢。
    “刚刚那一剑，很不错！”
    将璐狸放下，桃鱼一边细心给璐狸检查伤势，口中一边说道。
    “谢……谢谢！”
    刚刚在台上还意气风发的璐狸，此时却红着脸不敢抬头。
    要说璐狸最崇拜之人，也是她加入道归剑宗最根本的原因，正是桃鱼师姐！
    可能桃鱼师姐自己都不记得，但当初桃鱼师姐在白云州剑斩妖魔时，她有一次也恰好在场，直接就被桃鱼师姐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身姿给折服了。
    璐狸发誓：自己将来一定要成为能与桃鱼师姐并肩的剑修！
    “璐狸师妹莫不是伤到了？脸为何如此之红？”一旁跑过来的项云看到这一幕，有些关心的问道。
    “现在是关心我的时候吗？下一场可是该你了，你要是输了，我可和你没完！”
    面对项云，璐狸那如猫一样的性格又回来了，即便根本不剩多少力气，可还是挥舞着小拳头威胁道。
    “知道了……”
    项云像只落魄败犬一样委屈巴巴的转身。
    “为何桃鱼师妹会对项云如此……”检查无误后，看着紧闭双目正消化此战感悟的璐狸，桃鱼有些疑惑的回到苏幕身边。
    桃鱼隐隐察觉到，璐狸这孩子性子并不坏才对，可为何要对关心她的项云如此态度？
    “其实项云那家伙在剑道上天赋很强的，甚至比璐狸师妹还要强。”
    看到桃鱼师姐有些困惑，苏幕微微一笑，反而说起另一件事。
    “比璐狸师妹还强？”桃鱼蓦然转头，神色有些惊异，想要知道师弟是不是在寻她开心。
    要知道仅凭刚刚那一剑，璐狸师妹未来至少也是个真传弟子，只要勤加修炼，加上一点机缘，未必不能一窥法相境之貌。
    可如今师弟却说，那模样憨厚，性子有些怯弱的黝黑少年，剑道天赋竟比璐狸师妹还强？
    这怎么可能？就算是真的，那师弟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时之间，桃鱼只觉得师弟仿佛站在迷雾之中，身上谜团重重，让人充满了好奇。
    “这件事璐狸师妹也知道的。”
    苏幕并未回答师姐的疑惑，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从璐狸先项云一步从顿悟中醒来，发现项云指尖竟无意识的模仿出苏幕那一剑时璐狸就知道了。
    “不过项云虽然天赋不错，可性子太过疲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心思完全不在剑道上。”
    以苏幕对项云和璐狸两人的观察，有趣的发现这两人简直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璐狸早起练剑，项云早起干饭，璐狸练剑到晚上，项云干饭到晚上。
    一个卷王，一个摆烂，偏偏还互有纠缠，把苏幕都给看乐了。
    苏幕都打定主意了，以后自己整个反卷局，先把项云这小子给招进来。
    “明明天赋比璐狸师妹还高，可平日里却丝毫不努力，项云这样的行为落在璐狸师妹眼中，自然是不会给他好脸色了。”苏幕轻笑道。
    桃鱼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家师弟：师弟和那两人接触很多吗？为什么看起来对那两人这么熟悉的样子。
    “不过以璐狸师妹的心境，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而耿耿于怀，恶语相向吧？”能挥出那样净若琉璃，轻若纤尘的一剑，桃鱼不相信璐狸师妹心胸会如此狭隘。
    “当然不会。”苏幕摇摇头，笑容有些古怪。“她只是在扮演一个恶人罢了。”
    “恶人？”桃鱼似有所悟。
    而此时的剑台上，项云与柳思两人已经相对而立！
    看着已经准备好的两人，孟太华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第二场问剑，开始！”

 23.梦寻孤山梅香阵！

    初春的空气中除了山间清香外还略带一丝冰凉，就好像项云此时的心一样——
    冰冰的！
    站在剑台上，项云手握三尺弟子长剑，右手微微颤抖，神色看起来拘谨且紧张，像只被人围观的村中幼犬一样。
    毕竟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所在的村落所有人加起来可能都不够这里的一个零头。
    而且他现在面对的可是一个练气境中期的修士，虽说问剑肯定是点到为止，绝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项云怕的并不是问剑本身，而是在害怕万一自己输了，下台后遇上璐狸师妹，那到时候他可能会后悔自己还不如死在剑台上吧？
    一想到璐狸师妹那双好看却凌厉的杏眸，项云就狠狠的打了个寒颤。
    “不能输，绝对不能输，更何况下一场是苏幕师兄，只要我赢了，那苏幕师兄就不用上场了。”项云狠狠的拍了拍脸颊，努力为自己加油鼓劲！
    项云想起自己临上台前向苏幕师兄提出的疑惑：
    “苏幕师兄，你真的不是练气境？”
    “真不是！”
    “那你说剑宗人不骗剑宗人。”
    “剑宗人不骗剑宗人！我苏幕真不是练气境！”苏幕信誓旦旦的举手发誓。
    项云信了！
    苏幕师兄对他那么好，又是帮他悟道，又是为他出头，还亲自为他演剑，现在理应是他回报苏幕师兄的时候！
    他绝对不会让师兄冒着危险对上那个练气境后期的！
    “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项云呼吸粗重，像极了村口那攒力的老牛一般。
    而在项云对面，则是头戴一顶莲花冠，总是眯着眼，眼角带着似有似无笑容的柳思。
    经过第一场的问剑，柳思已经察觉到了道归剑宗的厉害，无关修为，只因某种气势！
    并且第一场已经输了，所以这一场将会是至关重要，决定输赢的一场！
    虽说是被孟师伯强行拉来的，可既然站在了这里，那柳思代表的就是整个玄天宗的脸面。
    “我不能输！玄天宗也不能输！”柳思眯着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目中寒光隐现。
    “第二场问剑，开始！”
    随着孟天华的话音落下，场上两人便已化作两道残影。
    不同的是，项云在追，柳思在躲！
    练气境初期竟主动追向练气境中期，而练气境中期却一直在拉开距离！
    “不错。”
    孟天华笑眯眯的捻起胡子，把柳思这孩子放在第二场果然没错。
    柳思的别的方面不突出，唯独突出一个“稳”字——
    稳中求胜的稳！
    柳思右手握着一柄桃木剑，左手双指并拢合一，在桃木剑锋上轻轻一抹，剑锋上亮起一缕光华！
    随后柳思仿佛变戏法一样，左手中竟多了十数张黄纸符篆！
    符篆上的墨色痕迹如龙蛇狂舞，一眼望去，墨痕竟在缓缓游动？
    “佑圣真君，请从赦令！”
    柳思面色如水，口中念念有词，浑身上下灵力喷涌，随后手腕抖动，十二张符篆如暴雨梨花般散落。
    同一时间，柳思手中的桃木剑也跟随而上，连出十数剑，每一剑都点在了符篆正中心！
    符篆大亮！
    正追向柳思的项云心中忽的升起一道警兆，皮肤传来阵阵刺痛，仿佛在提醒项云危险将至！
    甚至来不及思考，项云身体猛的停下，下意识的一个向后下腰，单手撑地，倒悬半空旋转一周！
    嗖——
    锐利的风声自项云耳边响起，项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颊，手感湿腻，一片殷红。
    而那风声错过项云之后，落在了项云身侧不远处。
    一道沟壑显现，泥石飞溅！
    十二张符文圆如满月的盘旋飞舞在剑台之上，恍如精灵舞动。
    而等到符文开始旋转时，一座朦胧幻境便悄然出现，昏黄月光升天，将剑台上的项云笼罩其中。
    疏影横斜，远映西湖清浅。
    暗香浮动，长陪夜月黄昏！
    “梦寻孤山梅香阵！”
    柳思轻吐胸腹之气，口中低语。
    场上场下一片寂静，刚入门的新人弟子震惊于玄天宗这形似改天换地的玄妙手段，而懂点行的却明白柳思能布下这一座法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练气之境便可撼动筑基！”
    纪秋斜了一眼身边的孟太华。
    果不其然，就算只有一颗门牙，如今这厮嘴也都快笑歪了。
    这幅得意嘴脸看得纪秋恨不得上去唰唰两剑。
    璐狸神色隐隐有些担忧，苏幕却依旧平静如常。
    于修渊看着剑台上的道阵，目光闪烁，心中有些意外。
    因为柳思师弟这一手，就连他都不曾见过。
    而一旁的刚服下丹药恢复伤势的赖明章看到这一幕，心情不禁有些低落。
    他本以为自己能追上柳思师兄的，可如今看来，两人的差距还是这么大。
    “梦寻孤山梅香阵！”
    云上莫天行等人看着这个练气境弟子布下的道阵，眼神复杂，暗中感叹玄天宗这九朵气运金莲真没白种！
    宗门气运简直丧心病狂！
    这样的天才弟子别的宗门求都求不来，玄天宗竟一抓一把！
    一旁的车百羡慕的心痒痒，要不是实力不够，他指定跑去玄天宗连花带池子给挖回洞玄峰！
    梦寻孤山梅香阵囊括了十二种截然不同的道法，即便在道法道阵无数的玄天宗里，这也算是玄天宗招牌道阵之一。
    没别的原因，就是强！
    练气境能用，筑基境能用，甚至到了元婴境法相境还能用！
    如果说基础剑诀是道归剑宗人人皆会的初学剑法，那梦寻孤山梅香阵就是玄天宗人人都会的道阵了，不过大部分都要到筑基境才能完全施展。
    像柳思这样练气境中期便可完整布下道阵的可谓是少之又少。
    “这次玄天宗弟子怎么强的这么离谱啊？”台下有道归剑宗弟子不解。
    那赖明章一手明玉道法，明玉手再加清风道法，便可做到进可攻退可守，来去自如，寻常练气境根本伤之不得。
    也就璐狸师妹天资纵横，仅用一招鹤鸣便破了对方赖以自傲的道法。
    而现在这柳思竟不声不响的布下了一座道法大阵？
    “因为不强的也不会来啊，这三人怕是这批玄天宗弟子中最强的三个了。”有看得通透的弟子出声解惑。
    众弟子沉默。
    玄天宗把最强的三个新人弟子派来了，那他们呢？
    璐狸师妹虽年纪尚小，可那一身实力他们是认同的，唯一一个练气境中期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而本应被他们给予厚望，心中敬佩万分的苏幕师兄却不知为何，依旧还是毫无修为的状态。
    至于那项云，他们就更不理解了——
    这货是谁来着？平日练剑没见过这人呀。
    “我倒是有点印象……”
    有弟子迟疑开口，众弟子纷纷侧目。
    “每次饭点他都是去的最早，离开的最晚，而且饭量惊人，一个人能吃三四个人的量！”
    “就这？”众人纷纷大失所望。
    只是能吃，练剑还不见人，这样的弟子怎么可能打败玄天宗的柳思？
    众弟子脸色灰败，皆是觉得这场问剑输定了。
    想要赢，除非苏幕师兄当场顿悟入练气境后期才有一丝希望。
    “等等，看台上！”
    正当众人垂头丧气时，却有弟子声音惊讶的喊了一声。
    所有人下意识的抬头看去，纷纷瞪大了双眼。
    身形壮实的少年身姿竟如猛虎入林一样，动静之间展露出超强的危险感知能力，在这步步杀机的梦寻孤山梅香阵里每一步迈出，每一个跳动，每一次挥剑，都能险之又险的避开幻境道法来袭。
    从小生活在村落，除了种地就只会上山打猎的少年对危险的感知，远超常人想象！

 24.老实人就不会生气吗？

    “只是练气境初期就能做到这一步？”
    项云矫健灵敏的身手除了场下弟子意外，最震惊的还是剑台上的柳思。
    你们说我们玄天宗很强？我咋觉得你们道归剑宗个个奇葩呢？
    那个少女面对绝境诡异突破的心境就够离谱了，怎么冒出来个练气境初期都能在这能困住筑基境的道阵中闪躲自如的？
    还好柳思心思单纯，要不然指定先喊一声有挂！
    疏影横斜，远映西湖清浅。
    暗香浮动，长陪夜月黄昏！
    梦寻孤山梅香阵里边只要是肉眼可见的存在，皆是杀机，而肉眼不可见的如山中清风，天上月光，同样也是杀机！
    杀机暗藏，一明一暗，天衣无缝！
    只要是初入此阵的修士，能发现暗中杀机的几乎百不存一，统统都要先吃个大亏再说。
    可阵中身穿剑袍的粗糙少年仿佛开了天眼一样，双手双脚并用，好家伙，旋转跳跃闭着眼。
    看见的杀机能躲，看不见的杀机也能躲，让柳思直呼看不懂！
    “行，十二重道法不够是吧？那就给你再加点料！”
    柳思终于睁开了双眼，眼神发狠的又拿出了四张符篆。
    这一手底牌本来是为了对付于修渊的，而且他现在也只是还在练习阶段，按理说以项云如今表现出来的实力根本用不着如此慎重。
    可柳思天性求稳，为了避免翻车，他甚至都放弃了和项云正面对决，只打算以道阵慢慢逼迫对方认输。
    而如今出现意外，为了能够更加稳妥的赢下这一场问剑，他只能现在冒险用出来了。
    柳思自胸腹吐出一口气，单手掐诀，眉目冷冽，随后手中桃木剑轻点！
    四张符篆无风自动，哗啦啦的凌空飞起，便要融入到道阵之中。
    不过即便是新人弟子都能看得出来，这为道阵强加符篆的行为非常勉强，勉强到整座大阵都摇晃起来的程度。
    与此同时，阵中正慌不迭地躲闪的项云也察觉到了大阵的变化。
    项云神色一喜，终于不再一味躲闪，手中剑光迸发，基础剑法舞动，想要借大阵不稳时突出重围！
    “村里的阿嬷说得果然没错，越是好看的越危险。”项云小声嘀咕。
    璐狸师妹好看，却像只小野猫一样凶凶的。
    这道阵里的景色好看，却到处都是杀机，比夜间村口的林寡妇还吓人，项云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遑论如此剧烈且丝毫不停息的闪躲，也让他的体力已经逐渐见底。
    “鹤鸣！”
    项云一步跨出，似曾相识的剑招于项云手中重现！
    对于苏幕师兄那次演剑，他比璐狸感悟更深！
    不过不同于璐狸“身负千钧，心若纤尘”的无垢心境，急于突围的项云用出这一招，隐隐中便带着一股凌厉杀伐！
    长剑挥动时真如一只仙鹤展翅，无数鹤羽如暴雨长瀑横扫四周！
    一直溢满整片空气的梅香被一股锋锐剑气撕裂了开，而一同被撕裂的，还有天上那轮昏黄月光！
    “你上当了！”
    一直注意着项云动作的柳思忽的冷笑一声，长袖一震，桃木剑舞出残影，梦寻孤山梅香阵内杀机再涨！
    刚刚在项云眼中还是破绽的月光此时符篆一换，彻底变成了一处杀机之所！
    什么勉强？什么破绽！只不过是柳思故意装出来的罢了！
    “算计一个练气境初期的弟子，你还是不是人了？”有道归剑宗弟子愤愤不平。
    你一个练气境中期的修士难道不应该以摧枯拉朽的姿态正面赢下这场问剑吗？怎么还用计谋的？
    不过此时的柳思不闻不问，对台下的不满丝毫不以为意。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小觑对手是种傲慢，也是对于对手的不尊重。
    并且如果让一个区区练气境初期的修士逃了出去，那他也不用回玄天宗丢脸，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风动，梅香，西湖水寒！
    刚看到破阵希望的项云顿时又被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给打了回去。
    “嘶……”
    本就几乎已经到极限的项云此时更是手忙脚乱，已经有数次躲闪不及而被迫只能强行接下攻势。
    可两人境界的差距摆在那里，没过多久，项云浑身上下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数十道伤口！
    看着融入十六张符篆都没有崩溃的道阵，柳思心中松了口气，收敛视线看向阵中慌乱的少年，口中好心劝解：
    “认输吧，强撑下去毫无意义。”
    “十六张符篆，十六种道法，走的是万法之路吗？”苏幕只是看了一眼，便已经将梦寻孤山梅香阵的阵法理念给全部推演了出来。
    寻常道家弟子可能只修一道，钻研至深，道成唯一。
    可这个道法就是要反其道而行，就是要海纳百川，能塞进去多少道法就塞多少道法，要的就是混乱，要的就是繁杂。
    而当混乱与繁杂达到顶点时，那便是吞噬一切的混沌！
    此时的项云身处杀机重重的阵法之中，剑法挥动之间能挡得住身前却挡不住身后，挡得住天上却挡不住地下，像只误入陷阱的野兔一样到处跳动。
    太多了，道法实在是太多了。
    各式各样的道法袭来，项云看得是眼花缭乱，头昏脑涨，加上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多，双臂发酸，手中长剑也感觉越来越重。
    项云面色苍白，喘着粗气，大脑此时已经陷入停滞，无瑕思考什么，只能拖着疲惫不堪的僵硬身体，本能的抵挡着道阵的攻击，被逼的后退连连。
    “认输吧。”
    项云心烦意乱之时，又听到柳思在阵外念念叨叨，像极了村中那小气又抠门，每次去买肉都要被絮叨一顿还要缺斤少两的张屠夫。
    本就憋着一股无名火的项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憨厚的老实人终于忍不住怒道：
    “认你奶奶个腿，闭嘴吧你！”
    我不敢凶璐狸师妹我还不敢凶你？
    柳思神色一滞，然后气急。
    他但心对方伤势加重，好心好意开口相劝，却换来恶语相向？
    莫不是每一个道家弟子都要遇上一次吕祖曾遇之事？
    柳思也是少年，眼看项云如此嘴硬且不知好歹，心中也有了一丝火气：
    “行！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再出言相劝我柳某人就是狗！”
    说罢，柳思也不再言语，专心致志的运转起道阵，打算给项云一个狠狠的教训！

 25.报菜名是吧？（二合一大章）

    虽然喊话喊的挺有气势，可此时的项云确实已经处在强弩之末的状态了。
    能够咬牙坚持，也不过是心中的一股韧劲在撑着！
    “不能让苏幕师兄赴险，不能让璐狸师妹有凶我的机会。”
    因为失血过多，项云视线中光晕摇晃，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晕晕乎乎的，染上了一抹红色。
    脚下本来坚实厚重的土地现在踩上去也好似踩在了棉花糖上一样，软乎乎的，根本没有立足点。
    可即便如此，项云握着弟子长剑的手已经沉稳如初，脸上坚毅依旧，咬紧牙关，丝毫没有认输的打算。
    柳思一念动，雨打残梅，风吹湖水，四季变换，将道法之玄妙展现的淋漓尽致。
    每一缕梅香，每一滴雨落，每一缕微风，皆是道法所化！
    可独身一人屹立在道阵中央的项云却是风催雨折不肯退！
    太乱了，道法太多太乱了！比地里的杂草还要乱！
    得益于问剑的缘故，柳思即便心中有气，可该放水还是要放水的，真要心怀杀机，项云在这阵中活不过一个呼吸！
    所以这些道法也只能给项云带来一道道轻伤，尚在项云承受范围之内而不会危及性命！
    只是阵中道法之繁杂如群星，项云眼睛看都看不过来更别说出剑抵挡了。
    普通人挥剑，可倒斩满天雨落？
    越是挡不住越是心乱，越是心乱便越是挡不住，身上伤口越来越多。
    项云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泥潭一样，只能一点点看着自己陷进深渊！
    “项云师弟……”
    看到这一幕，台下众人尽皆沉默，心情沉重。
    虽然之前他们曾有过“为什么会挑选这家伙出战”的想法，可如今这一想法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项云师弟，认输吧！”
    “对呀，项云师弟，我们不会怪你的……”
    “你已经证明自己了，没必要如此的！”
    “项云师弟，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
    不只是谁先忍不住出声，随后此起彼伏的请求一声声传开。
    按理说剑台上已经被道阵笼罩的项云此时应该听不到台下的声音才对，可在一声声呼唤中，项云却似乎有所察觉。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浑身是血，背对着众人的项云睫毛颤动，随后轻轻摇了摇头，便再次沉寂。
    做得够好了？
    不，还不够，因为他还没有赢。
    “危矣。”
    观战的桃鱼看着项云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眉头不由自主的蹙起。
    她是道归剑宗的首席，不愿意看到门下弟子受伤至此。
    可正因为她是首席，所以才需要遵守规矩。
    正闭眼感悟刚刚一战收获的璐狸此时也睁开了双眼，恰好看到了台上正苦苦坚持，单膝跪地，只差一点就成血人的项云，心脏一停，下意识的望向最前边的纪秋，口中急迫道：
    “纪长老！”
    项云那傻瓜都已经伤成这幅模样了，为什么还不出手阻止！
    此时的纪秋罕见的有些迟疑，拇指与食指指尖不断摩擦，似乎在纠结什么。
    “以练气境初期修为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即便败了也足以自傲，纪长老，莫要让那少年伤了根本呀。”
    就连一旁的孟太华看着咬牙不退的，拼命坚持的项云，脸上都没有丝毫要赢的快意，而是叹了口气后同样出声劝道。
    “是老夫看走眼了。”
    即便是孟太华都想不到，这个看上去老老实实，看上去不知道是从那个村里跑出来的道归剑宗弟子，心里竟有着这么一股子狠劲。
    对别人狠不叫狠，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呀！
    纪秋没有回答，甚至都没看孟太华一眼，她的目光一直都未曾从项云身上离开过。
    “你还在等什么？”孟太华满脸费解，甚至有些怒意。
    只是一场问剑而已，输赢虽然重要，可能比得过一名弟子的性命吗？
    现在的孟太华不是着急想要赢，他是真的担心台上的少年出事！
    “再等等……”
    一直睡眼惺忪，顶着个黑眼圈的纪秋此时眼中困意早已，神念死死锁定项云。
    如果项云有生命危险，她绝对比任何人都要先一步出手，只不过现在还需要等等。
    “等什么？”孟太华焦急的走来走去，仿佛他才是道归剑宗的人一样。
    纪秋不语。
    而在剑台上，与孟太华心情同样纠结焦急的还有柳思。
    “大哥呀，你都浑身冒血了，就别这么嘴硬，服个软吧！”柳思心里不住的念叨着。
    看着浑身上下突突冒血的纪秋，从小到大都潜心修道的柳思何时见过这种场面？
    虽然知道这么一大堆法相境修士盯着，项云想死都难，可作为亲手把项云揍成这样的柳思，心中却颇有负罪感。
    “算了，狗就狗吧！”
    看着都被打成意识模糊的项云，柳思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心有不忍，忍不住再次开口劝道：
    “项兄，认输吧！没必要，真没必要啊！”
    你这么搞下去，我怕是马上都要跪下来求你不要死了。
    可此时的项云已经彻底听不见外界的一切声音了，染血的发丝低垂，遮挡住了双眼，双臂僵硬的依靠本能在挥剑，浴血的身体也只是本能在坚持而已。
    至于结果如何？项云不知道，他的意识已经逐渐向无尽黑暗沉沦了，他甚至都快忘记了自己为何而挥剑。
    可能……只是不想输罢了。
    “好累，好想休息……”
    项云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在哭喊着让他放弃，神经犹如火焰灼烧一样痛苦。
    “这道阵很强吗？”一道莫名的声音忽然在心底响起。
    “很强……”
    甚至没有思考这个声音从何而来，项云便下意识的回答。
    “十六张符篆，十六种道法，道法和道法之间还能衍生出新的道法，太复杂了，我这种人能数的清的也就是地里有几头牛，碗中有几个包子而已。”
    项云只觉得一股委屈从心中升起，直接向着不知名的声音脱口而出。
    直觉告诉他，道阵的弱点就隐藏在这些道法之中，可弱点藏在这成百上千种变化里，就算给他一百年时间他也解不开找不到啊！
    这不欺负笨蛋吗？
    “你以为它强，所以它才会越来越强，你把那些道法换成豆浆油条和不同口味的肉包子试试？道由心生，这个道阵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声音再起，带着莫名的笑意。
    “而且最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
    “豆浆油条肉包子？”
    要是提起这个他可就不困了，必须和那声音唠唠才行。
    不过还没等项云开口，那道声音已然消失不见，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而已，重新出现在项云眼前的还是那熟悉的，连绵不绝的道法洪流。
    “豆浆油条肉包子，豆浆油条肉包子，酸菜，鸡蛋，豆腐肉……”
    想起刚刚神秘声音的那番话，项云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反正无论如何，情况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糟了。
    强提一口气，项云在脑海中将道阵中的道法统统给变成了其它食物。
    西湖？豆腐脑！
    梅花？梅菜扣肉馅包子！
    月亮？玉米窝窝头！
    ……
    变！都给我变！谁都别想跑！
    在项云眼中，之前那些危急重重的道法，此时全都变成了各种令他垂涎的美食。
    不过项云还是有一些理智的，不止于馋到直接扑上去。
    而在这种情况下项云竟惊讶的发现，之前在他眼中繁多杂乱，仿佛无穷无尽的道法……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咦？”
    轻咦声从诸位法相境大修口中齐齐发出，他们全都察觉到了道阵之中的变化。
    莫天行眼睛大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又好似不太确定，只能将目光投向长孙剑缺。
    “这个感觉……”
    长孙剑缺目光稍显凝重，语气沉吟。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本觉得大局已定的于修渊看着道阵中悄然变化的局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十六道符篆的道阵，变化万千，即便是一般的筑基境修士应该也很难看破虚实才对，可阵中那小子，怎么就突然找对方向了？
    是狗屎运？
    于修渊皱着眉，指尖掐诀，算来算去算不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于修渊想破头估计也想不到，项云只是用吃货特有的办法来标记了每一种道法，这样以来每一种道法在他眼中都清晰可见，再也不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了！
    “怎么突然开窍了？”
    旁观着的孟太华心中也是同样的疑惑，狐疑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纪秋，然后又暗暗摇了摇头。
    他就在纪秋身边，对方动没动手脚他一清二楚。
    也就是说，那小子真就是自己看穿的？太过于匪夷所思的答案让孟太华实在难以置信。
    如果那项云真有这样的实力，那项云的潜力可能比之前那少女更胜一筹！
    “这就是你的计划吗？纪长老！”
    联想到纪秋执意挑选这三个人来问剑，并且刚刚还说要等等，仿佛料到了如今这般场景一样，孟太华忍不住开口问道。
    “难道这一切都在纪秋的预料之中？”
    孟太华脑海中不可避免的升起了这个念头。
    “你当我是圣人能看穿未来吗？”松了口气的纪秋白了孟太华一眼。
    她只是在等一个可能性，而如今看来，之前她从项云这小子身上感觉到的气息并不是错觉。
    项云可能是和苏幕一样的天生剑意之体！
    “项云他怎么就突然……”
    场中局势的变化让还是练气境的璐狸看不明白了，刚刚还是被压着暴打的项云此时竟开始有了动作！
    虽然还是处于有些狼狈的状态，可任谁都能看出来，面对那如繁星一样接踵而来的道法洪流，项云明显已经找到了应对之策，有条不紊的正一点点扳回局势！
    “这……我也不清楚。”桃鱼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
    她可以做到轻松一剑破灭整个道阵，可要是说在道阵上千种变化中找到道阵的弱点缺陷所在，那就不是简单一剑的事了。
    她这个灵台境修士都是如此，遑论不过练气境初期的项云。
    “可能是突然开窍了？”苏幕笑容奇异，他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还真行！
    竟然有人能将道法看成各式各样的食物来分辨，这种如同小儿戏言一般的话语，项云却真的做到了。
    “加入道归剑宗果然没错！”
    苏幕眼中笑意不减，这么有意思的人，这么有意思的事，其他地方遇得到吗？
    “不过想要赢的话……”
    桃鱼在脑海中稍稍推演了一下。
    “他能赢吗？”一旁的璐狸追问道。
    桃鱼摇摇头，神色有些不容乐观。
    境界差距摆在那里，那柳思也不是什么散修，而是正儿八经出自道家顶尖宗门玄天宗的天才修士！
    想要跨境界打败柳思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至少现在的项云不能！
    “炭烤牛里脊，黄焖辣子鸡，梅菜扣肉饼，椒盐九肚鱼，红烧排骨醋酱鱼……”
    剑台上的项云嘴中嘀嘀咕咕的进行着报菜名，将漫天道法化作各种各样的美食佳肴，然后能躲就躲，躲不开便强行接下。
    手中剑法也不知何时悄然换成了他自己最熟悉，也是用的最顺手的那套瞎琢磨剑法。
    基础剑法不是不好，只是项云确实没学多长时间，真不如他自己瞎琢磨的这套剑法用起来顺手。
    只是短短数个呼吸之间，项云便已经成功稳住了身形。
    不过虽然项云能用这种另辟蹊径的特殊方式记住了道阵中道法出现的顺序，可也只是如此了。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项云没能成功破阵，反而是柳思叹息一声后主动撤掉了阵法！
    “项兄，我柳思平生佩服的人不多，你算一个，我不愿意依靠阵法之力一点点取胜，所以男人些，一招定输赢吧！”
    柳思挥手间十六张道篆尽数收回，盘旋在半空之中，神色郑重的看向项云。
    他是真没想到，项云能在那样的绝境之下还能将劣势扳回一些。
    虽然依靠阵法之力他依旧稳坐钓鱼台，绝不可能输，但他打心底的敬佩项云能坚持到这种程度，至少换了他在阵中做不到项云这种程度，所以他愿意给对方一个正面对决的机会。
    本以为柳思是看不起项云，道归剑宗弟子脸上纷纷露出怒容，可在听到这番话后，众人却神色缓和，看向柳思和玄天宗等人的目光和善了不少。
    就连云上的长孙剑缺都忍不住暗暗点头。
    “这柳思……”
    台下的孟太华并没有阻止，只是摇头笑骂一声。
    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同为正道同门，着实没必要把关系搞那么僵。
    虽然不知道柳思是否是想到了这一层，但这一举动终归是消弭了之前道归剑宗众人心中积攒的怨怒。
    “嘿嘿，那谢谢你了，之前我语气有些不太好，那啥……对不住了。”
    压力陡然消失的项云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赶忙恢复着体力，感激的看向对面的柳思，心中却感叹刚刚是他没看清了。
    现在仔细一看，诶！这玄天宗兄弟长得贼……呸，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个好人！
    好人有好报，之后请这位好兄弟吃包子！肉馅的！
    “别忙着谢，这一击为表尊重，我会全力以赴的！”柳思却抬手示意项云不用如此。“有诸位法相境前辈在此，你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不会留手的。”
    之前的道阵他为了逼迫项云认输，已经是处处留手，如今虽然不再动用道阵之力，可他同样不打算再留手了。
    听到这话，项云丝毫不在意，反而觉得有些开心，有种被认同的喜悦：
    “放心来便是！”
    “不再休息一会吗？”看着已经站起身的项云，柳思好心问道。
    “不用！”
    项云执剑向前，身上虽颇多伤势，可脸上却是神采飞扬。
    “好！既如此，玄天宗柳思，请多指教！”
    柳思双臂轻轻一抖，双手交叉，神色认真的向项云作揖。
    “道归剑宗项云，请赐教！”
    项云同样眉目严肃的以执剑回礼。
    天上十二道符篆如翩跹蝴蝶一样灵巧飞舞盘旋，最后一张张落在了柳思的桃木剑身上。
    借住道阵他确实可以勉强催动十六张道篆，可没有了道阵为凭体，桃木剑承受不了，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了十六张道篆，十二张已经是极限了。
    是他现如今能表达的最高敬意！
    而面对神色肃穆的柳思，项云只是双手握剑，剑锋变竖为横，剑尖倒垂向下。
    深吸一口气后，项云脚下石板轰然炸裂，大踏步向前，速度逐渐加快，最后化作低头猛冲之势。
    倒提长剑，奔腾向前！
    在项云的记忆中，最凶猛之物当为那曾有过一面之缘，于青石之上咆哮山林，一声压服整座青山的凶恶白虎！
    而这一剑，正是项云模仿其虎啸山林之势！
    身如猛虎，剑似白虹！
    “来得好！”
    柳思朗声轻笑，随后骤然发力，身如蜻蜓灵动，好似湖面点水。
    气机牵引之下，柳思接连三次踏出，身影已然化作残影，手中桃木剑带着十二道接连亮起的符篆，剑气喷涌间，如有龙影缠绕相随！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三尺青锋与降龙桃木毫无花哨的撞在了一起！
    龙虎相争！

 26.等我的剑！【六千字大章】

    当手中三尺剑锋于无声无息之间，一点点随风化作齑粉时，项云便知道是自己输了。
    可此时的项云与台下众人一样，脸上虽有一丝遗憾，但更多的还是笑容。
    输并不意外，但却意外的尽兴——
    作为从小到大一直扮演被正义剑仙打倒的“魔道修士”，项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热爱剑道。
    比起剑道，还是食堂那免费的热乎肉包更吸引他一些。
    但在这次问剑中，他的心态却悄无声息的发生了一点变化。
    璐狸师妹的那一剑让他知道了原来剑也可以这么好看，而与柳思这酣畅淋漓，毫无保留的一战更是让他真正感觉到了剑道的魅力所在！
    宁折不弯，剑出无悔！
    “谢谢你！”
    虽然长剑碎裂，可项云依旧目光诚恳的看向面前的眯眯眼少年。
    对方这一剑真的很强，如果不是最后关头有意收敛了力量，碎掉的可能就不只是他手中的弟子长剑了。
    “无妨，只是可惜了你的剑。”柳思笑着摇了摇头，这一战他打的也很痛快。
    而一剑过后，彻底没了力气，再也坚持不住的项云脚步踉跄了一下，便想要仰头栽倒。
    只不过一双手恰在这时从背后托住了项云的身体。
    “苏幕……师兄？”
    只是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安心感，项云就已经猜到背后来的是谁。
    “对不起，我输了。”
    输掉这场问剑本身项云其实并不沮丧，但让项云心中愧疚到不敢面对苏幕与诸位同问的，还是因为这场问剑背后所代表的的意义。
    他输了，那就意味着这场问剑输了，是道归剑宗输了……
    明明才刚入门不久，可当宗门因为自己而输掉问剑时，项云心中的愧疚让他意识到他原来早已不知不觉间融进了道归剑宗中。
    项云低着头，甚至不敢去看背后的苏幕师兄与台下的璐狸师妹以及其他诸位同门、
    “笨蛋，给我抬起头来！”
    一根略显冰凉的指尖点在了项云眉心，指尖上传来的力道将项云低下的脑袋硬是给顶了上去。
    璐狸站在项云面前，单手叉腰，杏眸圆瞪，一副气鼓鼓的表情：
    “你认输了吗？”
    “没……”项云目光茫然。
    “你问剑放水了吗？”
    “……也没。”
    他没放水，柳思道友倒是给放了一片海。
    “你是不是全力以赴到最后一刻了？”
    “应该……是吧。”
    “那你为什么不敢抬头！”
    璐狸怒气冲冲的用力拍了一下项云，让项云重新挺直了腰杆。
    苏幕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也不说话，只是伸手借力给项云。
    重新挺直身子抬起头的项云，这才注意到，目光所及，皆是欣慰与兴奋的目光，没有一人失望，没有一人埋怨。
    纪秋双手抱怀，微笑点头示意，云上莫天行，平将月和车百三人也是温暖的目光看着项云。
    就连那位他从没见过的灰袍老者，都微不可察的冲他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肯定之意。
    低头自然看不见天上的阳光，唯有抬起头来，才能看到温暖如阳。
    “这一剑，我会赢回来的。”
    项云深吸一口气，感激的看了一眼璐狸后，目光灼灼的看向柳思。
    刚准备下场的柳思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我很期待。”
    “刚刚那一战很精彩！”
    于修渊由衷赞叹的拍了拍柳思的肩膀，上下打量着。
    没想到柳思师弟已经能施展出十六道符篆，放眼整个玄天宗历史，能在练气境驭使这么多符篆的弟子都屈指可数吧？
    “嘲讽我呢？”重新变成眯眯眼的柳思看了一眼于修渊，神色有些苦涩。
    一个练气境中期和一个练气境初期打成这样，真不知道是他太弱，还是那小子太强，打到结束他都怀疑人生，道心不稳了。
    “哪能啊？真心夸你呢。”于修渊不明所以，他闲着没事嘲讽柳思干嘛？
    “唉，我算是看出来了，那三个人个个都有点问题，一个比一个离谱，所以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吧，道归剑宗这群家伙……不简单的。”柳思苦笑一声，然后砸吧了下嘴，好心劝道。
    按照“看起来越弱其实越强”这个推论来推断的话，那么那个看起来毫无修为的苏幕，怕不是最强的一个？
    “不至于吧？那家伙怎么看都毫无修为的样子，这种事没什么好伪装的吧？”
    于修渊看着一场问剑下来变得有些疑神疑鬼的柳思，鬼使神差的又看了一眼台上的苏幕，挠了挠头，虽然他心中不信，可语气还是带了些许迟疑。
    谁会闲着没事吃饱撑了的在练气境伪装修为？是生怕自己看起来不够弱吗？
    “反正你小心点吧，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看于修渊不信，柳思想来想去也没别的理由说服对方，也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多虑了，只能干巴巴的随便劝了一句。
    “放心，很快的！说不定开始他就认输了呢，对吧？”
    于修渊自信满满的拍了拍柳思的肩膀，然后便准备向剑台走去，可就在于修渊错身的一瞬间，于修渊却忽然怔住。
    因为于修渊看到，柳思师弟背上的桃木剑上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如蛛网一样的裂纹！
    刚刚那一剑对拼，虽说看上去是项云手中长剑崩碎，可实际上柳思这柄珍稀的百年桃木剑也好不到哪去。
    于修渊心中对项云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从一开始于修渊就觉得苏幕是个凑数的，道归剑宗真正的胜负手还是压在了璐狸和项云身上。
    而事实也不出他所料，前边那两人的实力简直惊掉所有人下巴。
    别的不说，但凡那个项云也是练气境中期，再给他大半个月时间修行剑法，柳思能不能赢怕是柳思自己心里都没底。
    “不过最后一场搞定就能打完收工了！”
    于修渊乐呵呵的走上剑台，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着赢下问剑后的光辉时刻了。
    毕竟玄天宗已经数次败在道归剑宗收下，如今他们三个能够找回场子，即便用了不光彩的手段那也是他师父孟太华想的主意，和他们三个新人弟子有什么关系？
    作为帮宗门找回场子的关键者，他们三个回去奖励肯定大大的有。
    “苏幕师兄……”
    璐狸搀扶着项云，两人皆是目色担忧的看向身前的苏幕。
    “放心。”
    苏幕回过头，给了两人一个安心的笑容，顺便还冲台下的桃鱼师姐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这让满心担忧的桃鱼有些气急，轻咬嘴唇，冷哼一声，竟出人意料的赌气扭过了头，不再去看苏幕。
    可没过一会，在苏幕那笑盈盈的目光中，桃鱼便又把气的有些红晕的面颊转了过来，无奈的对上了苏幕的目光，口中无声道：
    “小心点。”
    “桃鱼师姐果然是面冷心软，比某个死傲娇师父不知道可爱到哪里去了。”苏幕在心里乐呵呵的想着。
    在对桃鱼师姐点头示意，璐狸与项云两人也从剑台上离开后，苏幕才将目光落在了缓缓走上剑台的道袍年轻人。
    一东一西，苏幕与于修渊两人站在剑台两方，四目相对。
    于修渊气度翩翩，眼含笑意的看着苏幕。
    只是让于修渊有些奇怪的是，眼前的青衫少年同样没有丝毫紧张，同样微笑与他对望。
    不过虽然感觉有些奇怪，可于修渊并没有多想，如果对方打算直接认输的话，确实没必要紧张不是？
    一想到这里，于修渊看向苏幕的眼神就更加和善柔和了一些。
    “玄天宗，于修渊，见过苏幕师弟！”于修渊对着苏幕拱了拱手。
    “道归剑宗，第二峰，苏幕。”
    苏幕礼貌点头致意。
    “第二峰？”
    本来对苏幕不甚在意的玄天宗众人听到这句话后齐刷刷一愣。
    “他是第二峰弟子？那岂不是……”
    孟太华一脸懵逼的看向身边的纪秋。
    “嗯哼，我刚收的新徒弟啊，没和你说过吗？”
    纪秋一脸理所当然，仿佛孟太华的反应很奇怪一样。
    “……”
    看着泰然自若的纪秋，孟太华右眼皮猛的跳了跳，心中忽然升起一个不详的预感。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妙！大不妙！
    “纪长老她的……新弟子？”
    云上的竹闲饶有兴趣的开口，不过在提到纪秋的名字时却有眼神却有一丝不自然。
    长孙剑缺笑呵呵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身后讪笑的莫天行等人：“呵呵，老夫也不甚知情，只是听闻为了争夺这孩子他们几个可是大打出手啊。”
    “也没大打出手，只不过是寻思多年未曾有过剑道交流，就借机友好切磋了一下。”
    平将月不愧是读书人，干咳一声，便为自己等人那日打的鼻青脸肿的一架找好了借口。
    “是极是极！”莫天行赶忙符合。
    “没错，不过是一场寻常的剑道交流罢了。”车百顺着便应了下来。
    竹闲没有说话，因为此时他与孟太华一样，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以纪秋那女人的性格，会愿意让自己刚收的徒弟在道归剑宗数万弟子面前丢脸？
    不过无论竹闲怎么看那苏幕，也都不过是个普通凡人罢了。
    难不成是强大剑器或者符篆之类的？先不说这种东西是不被允许的，一旦这样做了，那这问剑的意义可就彻底变了。
    竹闲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今天你一个没有丝毫修为的苏幕，能秒了我玄天宗这百年来最强天赋的新人弟子？
    你苏幕今天要能秒了于修渊，我竹闲当场把这剑台给吃了！
    “于兄也是和之前那位赖明章道友一样，修的武道？”苏幕看着两手空空的于修渊，好奇的问道。
    与之前两场见面就打的激烈对决不同，苏幕不但没有动手，反而大有聊起来的架势。
    而于修渊看苏幕不着急，他自然也不着急，对方想要聊聊，那他当然要体现出玄天宗的风度来，并且急于求胜对道家弟子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非也，赖师弟属于金光派，修的是明玉道法，走的是道法与武道兼修的路子。”于修渊看苏幕似乎对玄天宗并不了解，便好心的解释道。
    “而我和柳思师弟其实都属于清微派，以精修道法为主。”
    “那这么说来，你修剑法？”
    苏幕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于修渊，道家弟子的剑法，想来应该会很有趣才对。
    “说来惭愧……”于修渊有些歉意。“其实我并没有修行任何剑法。”
    “嗯？”苏幕愣了一下，不都说玄天宗很多修士都喜欢以剑道驭道法吗？
    “柳思师弟手握桃木剑是因为清微派施展比较强大的道法都需要一些凭体，要不然对身体负担太大。”于修渊想了想，这些消息属于人尽皆知的那种，没什么隐瞒的必要，遂直接对苏幕坦然相告。
    “至于我的话……我不需要。”
    于修渊低头看了一眼双手，轻笑抬头。
    “不需要？”
    台下众人一愣，纪秋眉头轻蹙，看着于修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而一旁的孟太华笑呵呵的不断摆弄着自己的小胡子，神态悠然，隐隐中有着一丝得意。
    “不需要的意思是……”
    云端上，莫天行等人同样神色一动。
    “就是字面意思，于修渊这孩子不需要凭体。”竹闲神色淡然。
    莫天行，平将月与车百三人对望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惊疑。
    “苏兄很感兴趣？”
    于修渊看着眼睛闪闪发光的苏幕，不禁笑道。
    “有点。”
    苏幕自然而然的点点头，虽然对方没有修行剑道有些遗憾，可能看一看其它好玩的也不错。
    于修渊低头沉吟片刻。
    道归剑宗这么多人围观，于修渊总感觉自己就这么等苏幕认输然后赢下这场比赛的话实在有些心中不爽利。
    要问为什么，那就是他一身实力没有丝毫展示，赢了也有些不光彩的样子。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向道归剑宗同门展示一下，即便对方不搞田忌赛马这种小聪明，直接对上项云或者璐狸两者中的任何一个，他都能以压倒性的优势赢下这场问剑！
    念及此处，于修渊抬头笑道：“既如此，那我便献丑了。”
    说罢，本是背负双手的于修渊上前一步，双手探出，猛然抖袖！
    啪——
    道袍年轻人双掌合十，轻轻一拍，如吹动一朵蒲公般轻松写意。
    “雷来！”
    于修渊的声音平静，听起来甚至有些漠然，可一股无形气势却转瞬之间溢满天地！
    众人一怔，随即便看到了令他们惊骇的一幕。
    只见伴随着于修渊这一声呼唤，剑台之上竟不知何时有无穷雷光涌现——
    虚空生雷！
    如蛛网般密集的青色雷霆环绕在于修渊周身，恭敬的簇拥着，如同朝拜！
    于修渊面带轻笑的站在雷霆中央，右手抬起，扣起指节，轻轻挥动间如游鱼戏水。
    而令众人目光奇异的是，于修渊身边的雷网是竟也跟着于修渊的右手，在肆意而轻松的跃动着，好似一只与主人玩耍的猫咪一样，温顺乖巧。
    于修渊探出一根指尖，一缕青色雷霆落下，盘旋缠绕在其指尖顶端却不伤及皮肤分毫。
    这等对道法恐怖的控制力让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看着于修渊的动作，苏幕眼前一亮，吹了声口哨。
    你小子也是“双手一拍，喊啥来啥”？
    “唉……”
    柳思闭上双眼，掩盖住眼中那羡慕到近乎嫉妒的目光，平复自己的道心。
    “柳师兄不必如此的，有些事情只能说羡慕不来的。”一旁的赖明章轻声开口劝解。
    曾经的赖明章本以为柳思师兄已经是道篆派里天才中的天才，直到他见到了于修渊师兄。
    道法玄妙人尽皆知，可强大的力量必定伴随相应的代价，所以施展道法一般都会对道家弟子产生一定的负担，而凭体的作用就是代替使用道法的本人承受负担。
    金光派修道法的同时也修行武道，所以身体能比一般弟子承受更强的道法反噬，可符篆派这种精修道法的弟子就不一样了，凭体对他们来说就显得至关重要了一些。
    可传说有一种人生来便被天地大道眷顾与青睐，施展任何道法都不会产生反噬，修炼道法更是如生而知之一样。
    寻常弟子需要道篆才能施展的超强道法，可对那种人来说只需要轻轻一拍手即可。
    不是他在施展道法，而是道法在主动被其使用！
    “天生道体！”
    纪秋缓缓吐出一口气，目色凝重。
    怪不得孟太华这老小子火急火燎跑过来问剑呢，原来是捡到宝了过来炫耀呢。
    剑修第九境为剑仙，道修第九境则是逍遥。
    如果纪秋没记错的话，上一个有记载的逍遥境修士貌似就是天生道体？
    “竟然不需要凭体来施展道法，此子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啊。”看着剑台上的于修渊，云上的莫天行一脸感叹。
    想不到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出现过的天生道体竟然被玄天宗给找到了。
    如果不是苏幕是天生剑意之体，那项云也是天生剑意之体，莫天行怕是都要嫉妒玄天宗了。
    不过还好，现在心理还算平衡。
    “所以这就是只是一场问剑，可竹闲这家伙却跟着跑过来的原因？”纪秋瞥了孟太华一眼，不咸不淡的问道。
    “哈哈，也算是原因之一吧！毕竟纪长老你是知道的，天生道体对我们玄天宗有多么重要，在修渊到达筑基境，有能独自游历世间的实力之前，还是慎重点好。”孟太华挠挠头，嘿嘿一笑。
    孟太华紧紧盯着纪秋那姣好的面庞，本想从其脸上看出点什么，可纪秋却只是打了个哈欠，貌似对这个消息并不在意？
    孟太华内心狐疑，难道是他猜错了？
    “好了，苏兄如果有其他想要了解的话，等问剑结束，我一定知无不言，如今这么多前辈与同门看着，我们还是早点结束吧。”
    于修渊和苏幕聊了一会，发现苏幕竟完全没有停下的打算，所以于修渊只能无奈的主动开口。
    “于兄说的对，是应该早点结束了。”苏幕点了点头。
    苏幕师兄要认输了吗？
    不过也对，苏幕师兄现在毫无修为，就算逞强打一场也毫无作用，反而可能会受伤。
    虽然所有人都这么想的，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众多弟子心中还是抑制不住的有些难过，眼神微微有些黯淡。
    可苏幕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众人再次抬头。
    “不过还需要麻烦于兄稍微等一下。”苏幕歉意的看向于修渊。
    “等什么？”于修渊不解。
    苏幕没有回答，只是神色一动，转头看向北方。
    于修渊下意识的跟着看去，正在观战的所有道归剑宗弟子此时也跟着两人一同看去。
    在数万人的注视下，只见东方向那座火红色的山峰上此时竟有一道细碎如银的光芒亮起，如同为山峰戴上了一定银冠！
    “那是……”
    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于修渊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要努力看清那东西是什么。
    而看到远处银光化作一道虹芒爆射而来，目标直指剑台时，苏幕抬起右手。
    银光只用了短短一个呼吸，如一条狰狞银龙一般，撕裂空气，跨越一整个道归剑宗的距离落在了苏幕手中。
    光芒散去，一柄云白色简朴长剑出现在众人面前。
    “等我的剑！”苏幕微微一笑。

 27.“我只出一剑！”

    “你这是……不打算认输？”
    看着苏幕的举动，于修渊沉默了一瞬，然后抬头问道。
    “为什么要认输？”苏幕奇怪的反问。
    为什么要认输？
    于修渊直接被苏幕这个问题给问懵了，一个普通人面对一个天生道体还精修雷法的练气境后期，你问为什么要认输？
    这个问题属实给于修渊整不会了，你该不会觉得你能赢吧？
    “不是吧？苏幕师兄准备打一场！？”
    懵的不单单是于修渊，就连道归剑宗众弟子都不可置信。
    “桃鱼师姐，苏幕师兄他……”
    被璐狸给包成粽子的项云挣扎着想要起身。
    “师弟他不是不知轻重爱逞能的人，这是他的选择，我们看着就好。”桃鱼看着台上的青衫少年，神色平静。
    可衣袖里悄悄握紧的双手却显露出，桃鱼心中其实也并不平静。
    “这个新人弟子，有点意思。”
    云上竹闲呵呵一笑，指了指台上苏幕。
    在竹闲看来，苏幕应该是作为纪秋的弟子，觉得当着这么多同门的面就这么认输有些不好吧？所以才装模作样的想要打一场？
    “是呀，确实有意思。”一旁的长孙剑缺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长孙剑缺看得不是苏幕，而是一旁的竹闲。
    现在就觉得有意思了？那待会还有更有意思的呢！
    于修渊满脸担忧，欲言又止。
    就算他有意收敛，可道法无情，对普通人来说碰着擦着就是重伤，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
    于修渊看向台下的师父，孟太华看向身边的纪秋，纪秋淡定的看着台上的苏幕。
    “放心好了，我只出一剑。”
    看着满脸迟疑的于修渊，苏幕还特地好心的开口补充了一句。
    只出一剑已经够了吧？难道真要他一剑不出？
    “只出一剑吗？”听到这话，于修渊松了口气。
    如果苏幕仗着他不能全力出手而不依不饶的话还真有些麻烦，可只是一剑的话还好说。
    于修渊心中其实和竹闲有着同样的念头，毕竟苏幕也还是少年嘛，好面子很正常，既然如此，那他就好人做到底咯。
    “我懂了，既然苏兄执意如此，那我当然奉陪！”于修渊朝苏幕眨了眨眼，一副“我懂你”的样子。
    苏幕知道于修渊误会了，毕竟他现在的实力确实很有迷惑性。
    但苏幕也懒得多说，将右手搭在了腰间剑柄之上。
    明明苏幕周身什么气势都没有，清清淡淡的，好似一缕春风，可当苏幕握起剑的瞬间，一切都变了。
    伸手握剑，如握天地！
    观战的竹闲脸色变了，而纪秋和长孙剑缺两人眉眼间却尽是笑意！
    于修渊嘴唇抿起，眼神悄然凝重。
    身为天生道体的他对天地大道感知最为敏锐，在其他弟子还在一脸懵懂之时，他便依稀察觉到了不对，惊疑不定的看向四周。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灵台以上的修士也都同时察觉到了不对，感受到了道归剑宗方圆百里的灵力都在剧烈震荡！
    这种情况众人并不陌生，因为在一两天前，授道峰万人悟道之时便是如此场景！
    三尺长剑在鞘！
    苏幕迈起布鞋，神色随意的向前踏出三步！
    每踏出一步，腰间长剑便出鞘一尺！
    剑出一尺，练气初期！
    剑出两尺，练气中期！
    剑出三尺，练气后期！
    无穷灵力聚拢，苏幕意气风发，气势节节攀升！
    而等到苏幕站定时，长剑彻底出鞘时，苏幕的境界已然练气境巅峰！
    “苏幕师兄他他他……”
    台下的项云被吓得已经结巴到说不出话来了，一旁的璐狸比项云好不到哪去，同样满脸震惊。
    而桃鱼袖中紧握的双手终于松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松了口气，看向苏幕的眼神如烟雨青山般温柔。
    “于兄，我只出一剑！”
    苏幕轻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可同样的话语，不过三步之息，落在众人耳中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幕眉眼清淡如水，心静无波澜，如同稚童舞剑般，轻飘飘的向前递出一剑！
    一剑出，天地间便多了一缕春风！
    春风吹过，草长莺飞！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呆呆的看着剑台上的场景。
    青衫少年单手背负，身姿笔挺如松的侧身站在那里，握着剑的手很稳。
    而那天生道体，本应该得意风流的于修渊只是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低头，在咽喉处看到了那柄干净如秋水的长剑。
    他之前周身围绕着的雷霆，此时统统避让，于修渊从雷霆上感觉到了害怕。
    不知道在害怕苏幕的剑，还是在害怕苏幕这个人。
    “哈哈哈哈哈！”
    沉默中，云端上的长孙剑缺开怀得意的笑声传遍天地，而一旁的竹闲与观战的莫天行三人脸上则是完全一致的震惊。
    台下的纪秋随手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壶美酒，旁若无人的痛饮起来，神色开怀。
    于修渊脸色不断变换，震惊，失落，懊悔与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心海翻涌不休。
    可最后于修渊也只是闭上眼，双袖缓缓垂下，口中长叹一声：
    “是我输了！”
    此言一出，剑台下震惊到寂静的氛围彻底被打破，众人一片哗然。
    “怎么会！？”
    就连柳思与赖明章两人都不可置信的低语。
    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苏幕不是毫无修为吗，怎么就突然练气境巅峰了？
    那一剑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于师兄他没有出手抵挡？
    柳思和赖明章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迷茫与疑惑。
    看不懂，他们真的看不懂呀！
    苏幕收剑，笑着向于修渊拱了拱手：
    “如有得罪，还请于兄见谅！”
    察觉到脖颈前的寒气散去，于修渊这才回过神来，苦笑着抬手摸了摸脖子，上下打量着苏幕：
    “苏兄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呀。”
    果然如柳思师弟所说，这三个人就是有问题，最弱的反而是最强的那个。
    而且……
    于修渊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苏幕，而且这家伙简直强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苏幕那一剑并不快，也没什么精妙。
    但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任何人都能反应过来的一剑，他却接不下来。
    并不是给自己找借口，于修渊觉得再来一万次也不行，仿佛小孩面对大车碾来时的那种无力感。
    说实话，于修渊感觉自己有点被打自闭了……
    “赢……赢了？就这么赢了？”
    台下有弟子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为了验证自己不是在做梦，用尽全身力气掐了一下大腿。
    “哦草！那个王八蛋掐我！”
    当听到身边同伴传来的惨叫后，那弟子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真的赢了！苏幕师兄赢了！是我们赢了！”
    弟子兴奋的大喊大叫，让更多的人意识到这场问剑，切切实实的是他们赢了！
    “苏幕师兄！苏幕师兄！”
    无数人一同呼喊着苏幕的名字，目光狂热而兴奋。
    不愧是曾敲响问心钟，引发万人悟道的苏幕师兄，明明三步成就练气境巅峰是那么不可思议，可如果是苏幕师兄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看着台下无数双炽热的眼睛，苏幕打了个冷颤，莫名想起一句话：
    适度耍帅吸引异性，过度耍帅吸引同性！
    不行，他只喜欢软妹子，男人可不行。

 28.竹闲师伯是真爱，另一个是意外！

    道归剑宗山门外，青山郁郁，天清气朗，天上白云缭绕，一眼望去便会让人心情舒畅，只是此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心情去心上这秀丽美景。
    古书有云：没有人会记得失败者，除非你次次失败。
    “唉，没关系的孟兄，一次小小失败而已，不打紧的。”青石板阶上，有身穿道归剑宗长老长袍的中年男子，此时正一脸惋惜的拍打着一人肩膀，口中不断安慰。
    入宗时还与孟太华唇枪舌战的莫天行，此时却反过来安慰起来了孟太华，连称呼都不知不觉从“孟老狗”给变成了“孟兄”。
    “对啊对啊，孟兄，只是一时的失败而已，谁修道之路还没输过几次呢？”
    一旁的车百同样一脸惋惜与遗憾，站在莫天行身边，唉声叹气，仿佛孟太华输了这场问剑他才是最难过的那一个。
    平将月有理由相信，这俩人态度的突兀转变怕是九成原因都在那颗气运金莲的种子上，剩下的一成，可能真的是同情孟太华，觉得对方这次回去怕是要被那位玄天宗宗主给揍得百年不能相见，趁现在多说两句？
    站在莫天行与车百两人中间的孟太华脸色黑如锅底，收在衣袖里的双手死死紧握，狠的牙痒痒，恨不得给这两个家伙脸上邦邦来上两拳。
    输了问剑本来就心情不好了，还要被这两个家伙假惺惺的安慰，孟太华感觉心情爆炸。
    “你们俩有完没完了！”
    孟太华额头青筋直跳，将肩膀上搭着的一左一右两只猪蹄给拍了下去。
    他感觉再这么听下去，他这老年人怕是要直接高血压仙逝了。
    “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吗？咱们这多年交情，安慰一下我觉得很正常嘛。”莫天行摇头叹气，一脸“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模样。
    “滚滚滚！”
    孟太华怒了，你俩明明就是在笑好不好！？
    “真想安慰为就把气运金莲的种子给我还回来。”
    “咳咳，这件事吧……”
    看着炸毛的孟太华，莫天行和车百两人识趣的同时收手，表情管理更是一步到位，刚刚的悲伤转瞬间消失不见。
    “再见，告辞，恕不远送！”
    莫天行和车百两人拉着还想说些什么的平将月直接转身进了山门，顺手还把护宗大阵打开，生怕某人声音再传进来。
    看着这两个混蛋干净利索的动作，孟太华脸色更黑了几分。
    杵在一旁的于修渊三人相顾对望，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尴尬，他们也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法相境修士也有这样的一面。
    “师父，我们……”
    于修渊清了下嗓子，开口想问自己等人何时回宗。
    可于修渊话都还没说完，便看到自己的刚拜不久的师父大袖一挥打断了他的话语，周身七颗星辰逐一亮起，孟太华语重心长的看向自家爱徒，眼中不舍之意浓浓：
    “徒弟诶，咳！为师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没处理，为师就先出去躲……不是，云游一番，如果见到宗主，就说为师我决心不成道君不回宗门了。”
    于修渊三人长大了嘴巴，神色错愕。
    “师父，你……”
    意识到师父想做什么的于修渊猛然一惊，伸手便想要抓住师父的衣袖。
    可最终于修渊还是晚了一步，当他抬手的瞬间，孟太华就摆摆手已经从三人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你倒是带我一起走啊……”
    于修渊傻眼了，他这才刚拜的师父，还没开始学东西呢师父就先溜了，那他找谁学道去啊？？
    以于修渊这种随和性子都被自家师父这手骚操作给气傻了。
    “倒也不怪孟师伯，每次带队来问剑都输，这次彻底拉下老脸不要来搞偷袭，却还是输掉了气运金莲之种，换我是孟师伯，我觉得我跑的比他还快。”柳思苦笑着拍了拍于修渊的肩膀以示安慰。
    “竹闲师伯不是没有徒弟吗？而且竹闲师伯一直对你青睐有加，实力还比孟师伯更强，不如？”
    年纪最小的赖明章脑筋转得快，直接就已经开始给于修渊出主意了。
    “你们在聊什么？”
    道归剑宗大阵表面荡漾起一片如水波纹，随后一位气质谦和的中年男子从道归剑宗走出，来到于修渊三人身边。
    看着和于修渊站在一起，不管是从气质还是氛围都完美融洽的竹闲师伯，柳思和赖明章两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才是一对完美师徒。
    孟师伯？可能只是场意外吧？
    “孟师叔他走了？”竹闲望向四周，并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人影，心中猜到孟师叔他可能被宗主给揍怕了，直接宗门都不敢回了。
    “行吧，看样子孟师叔他估计有段时间不会回来了，那你就暂且跟着我修道吧。”竹闲笑眯眯的看着于修渊。
    本来于修渊也应该是他的弟子才对，只不过于修渊入宗时他有事在外，然后这小子就被孟师伯一顿花言巧语给骗上了贼船。
    不能说孟师伯不是个好师父，只是说这个师父着实有些不靠谱。
    竹闲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道归剑宗，笑意褪去，眼中罕见的升起一丝凝重。
    这场问剑的走向即便是他都没有预料到，也根本无法预料。
    长孙剑缺竟然找到了剩下的半部青莲剑典不说，自家本以为稳操胜券，只是为了对赌才拿出的气运金莲种子也留在了道归剑宗。
    他们玄天宗虽说出了个天生道体，可道归剑宗也有个天生剑意之体，更何况那个天生剑意之体还在其次，主要是那个名叫苏幕的少年……
    那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竹闲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当苏幕挥出那一剑的时候，他作为旁观者竟然也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也明白了为何于修渊拥有几乎能同境界无敌的天生道体，却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原因。
    竹闲修道这么多年，见过无数惊艳世人的天才，可从未有一人给过竹闲这种感觉。
    这已经不是惊艳，已经是恐怖了！
    竹闲无法想象，还是练气境的苏幕都已经如此，等到苏幕日后成长起来……
    心中闪过一丝阴霾，竹闲轻振衣袖，便带着于修渊三人化作一道灿烂虹光离去。

 29.狼人杀是吧？

    “哈哈哈，你们是没看到孟太华走时的样子，笑死我了，宗门都不敢回就直接溜了。”
    刚刚送走的孟太华的莫天行等人返回剑行峰，一边走一边畅意大笑。
    虽然之前三次问剑每次赢了他们也都心情不错，可这一次不一样。
    稳赢的局赢了只能说意料之中的开心，但稳输的局逆风翻盘赢了，这换谁不笑的猖狂一点？
    人生嘛，就是要啸一啸！
    大殿内顶着黑眼圈的纪秋正在和长孙剑缺说着什么，而苏幕和桃鱼等人正在一旁等待，听到这猖狂无比的笑声，纷纷看向大殿入口。
    苏幕寻思你这剑行峰峰主平日里不说话装高手装的还挺像会事，明明看上去是个如风雨般冷厉的中年大叔，可怎么一张嘴就变了个人似的。
    明明可以当个高冷剑修，可惜长了张嘴呀……
    “别笑了，搁着半个宗门就听见你在那嚎了。”正与长孙剑缺说着什么的纪秋被那笑声打断了话语，不耐烦的抬手便是一道剑气，斩断了莫天行耳边一缕黑发，直接让莫天行闭上了嘴。
    她徒弟力挽狂澜赢得问剑，你笑个屁，要笑也是我笑。
    “我这不是看孟老道吃瘪了嘛……”莫天行尴尬一笑，只要是孟老道吃瘪，他都挺开心的。
    随即莫天行侧过脑袋，看向面前的苏幕三人，眼中的赞赏毫不吝啬：
    “你们三个，干得不错，不……是很不错！”
    他很少夸人，可这三个小家伙简直一个比一个会给人带来惊喜，惊喜到就连他法相境的心境都忍不住要出言夸赞。
    不只是莫天行，车百与平将月两人也都含笑点头，他们的心情与莫天行一样。
    这次的问剑本以为必输，他们都已经做好失去青莲剑典的准备了，可没想到结果竟出乎他们所有人预料之外！
    “本宗向来有功必奖，我想想这次应该怎么奖励才好……”莫天行捏起下巴，眉头紧锁。
    “上次给桃鱼，莫问还有官英他们的是灵器级别的长剑，上品剑法还有一颗灵丹，这次能赢回来一枚气运金莲的种子，应该奖励点什么好呢？”
    这次问剑与以往不太一样，以往的问剑顶多也就是把上品宝器级别的长剑，或者其他对某个人有帮助的灵丹宝药。
    而这次的造化金莲之种，可是完全能让宗门气运更上一层楼的顶级仙宝，自玄天宗建宗以来，这堪称镇宗至宝的气运金莲怕还是第一次落在其他宗门手中吧？
    即便只是一颗莲子，其价值也难以估量！
    “这次奖励确实不能马虎。”车百扫了一眼苏幕三个小辈，满脸认同的点了点头。
    一向小气抠门的他此时也完全没有意见，因为比起气运金莲的种子来说，一切奖励都显得太过苍白。
    “问题是，不太好赏呀。”平将月轻轻拍了拍脑门，纠结开口。
    奖励这种东西，价值低了不足以服众，价值高了对刚踏入修仙界的苏幕等人也不合适，想来想去平将月也没想出奖什么好。
    “这样吧，代表宗门奖励他们三个‘要求’如何，只要是我们几个力所能及范围内的要求，都可以帮他们完成，这样如何？”
    莫天行思来想去，想到一个主意，抬头征求长孙前辈的意见。
    虽然众人同为峰主，可长孙剑缺地位特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可以算是副宗主了，所以这种时候还是需要长孙剑缺拿主意。
    “可！”
    长孙剑缺想了想，倒也觉得合理。
    车百与平将月两人也没有丝毫意见，觉得莫天行这家伙竟然久违的动了次脑子，吾心甚慰！
    “要求？”苏幕心中嘀咕一句，那他就要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了。
    比如再来十个要求？
    “弟子有话要说！”
    可在这时，站在苏幕和项云身旁的璐狸却忽然向前一步。
    “嗯？怎么了？”莫天行不解的看向璐狸。
    “弟子能赢这场问剑，多亏苏幕师兄之前曾为弟子演剑解惑！所以这份奖励弟子不能要！”性子耿直，有话直说的璐狸丝毫不打算居功，反而向前一步，神色郑重的解释道。
    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在同一起跑线上，她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可她不过在刚入门数日的情况下想要战胜赖明章，那就有些天方夜谭了，毕竟赖明章同样是玄天宗的天骄，论天赋绝不对比她差。
    之所以这次能险胜一筹，璐狸知道原因主要还是苏幕师兄的那次演剑给她带来了新的剑道感悟！
    是她的功劳没人可以夺走，不是她的功劳她也不会居功！
    “其实弟子也是如此想法。”项云同样向前一步，神色认真。
    人人都说他虽然输了，可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但唯有项云自己知道，他能做到那种程度，有多少原因在苏幕师兄身上。
    不管之前在剑台上听到的那句话是真实的，还是说只是他面临失败时不甘心而产生的幻觉，苏幕师兄帮了他很多很多，这就足够了。
    看着神色坚决的两人，莫天行等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
    “何出此言？”居于首位的长孙剑缺开口。
    “我来解释一下吧……”
    一旁的纪秋开口，将之前自己从洞玄峰下来时看到的一幕告知众人，听得众人惊讶连连，纷纷以奇特的目光看向苏幕。
    桃鱼眼中闪过异彩，没想到师弟除了对道经有那么高深的理解之外，就连对剑道的理解都如此出众！
    “事情就是如此咯，所以问剑之前我才会选他们三个参战。”纪秋耸了耸肩。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呀，毕竟车百那家伙为了防止你偷喝，可是在酒库里放了不少加料的。放了太多，怕是车百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莫天行恍然大悟，随即有些羞愧，他当时真以为纪秋不小心又偷喝到假酒了。
    “好家伙，搁这玩狼人杀呢？”苏幕惊了，真酒里藏假酒，加了料的假酒自己都分不出来，这是准备害谁呢？
    “什么，还有假酒？”纪秋大惊，车百酒窖里的藏酒她可没少喝呀。
    “你果然又偷我酒喝了！”车百脸色一变。
    “咳，不过你知道错了就好，还不赶紧把上次从我这拿走的酒还我？”
    纪秋双手抱怀，无视了车百，斜眼看着羞愧的莫天行。
    “哦哦，也对……”莫天行下意识的准备从戒指中取酒，可随即就反应过来。
    “还个锤子，那些酒是惩罚你随便乱下山喝酒，喝酒还不给钱，不给钱还想赖账，赖账还赖在宗门头上的事！”
    “喔！”苏幕目光惊奇的看着自家师父，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法相境。
    桃鱼低头扶额，感觉已经没眼看了。

 30.最是人间惊鸿处，少年舞剑花辞树！

    “什么叫赖账啊！我作为一个法相境修士，亲自品尝一个凡人酒楼的酒，还给出那么高的评价，她不应该直接给我免单顺便再送我一些吗？”纪秋大怒。
    “你去的是凡人家酒楼吗？你去的是离夏仙朝宫廷酿酒坊！！要不是宗主亲自去捞你，你看你会不会被离夏皇帝给一巴掌拍死！”看着纪秋还敢顶嘴，莫天行也怒了。
    他剑行峰身为道归剑宗律纪维护者，最看不得有人违反宗门纪律。
    可纪秋倒好，三天一小罚，五天一大闹，时不时还跑出去招惹其它正道宗门，这简直是，简直是，气煞我也！
    跑哪喝酒不行，偏偏跑去离夏仙朝的宫廷酿酒坊偷喝，那里的酒可都是要送给那位离夏皇帝的！
    帝王家的东西，皇帝赐予才能拿，皇帝没有赐予却伸手，那就是对帝王权威的挑衅。
    不过他们道归剑宗毕竟不是仙朝中人，本来那酿酒坊的管事都打算卖他们道归剑宗一个面子了，把酒钱付了这事就翻篇了。
    可纪秋这家伙，出门喝酒从来不带钱的……
    当时要不是宗主亲自去了趟离夏王都，与那位封号“昊阳”的离夏皇帝密谈了一个时辰，纪秋能不能活着离开离夏王都都成问题。
    “哦，那次啊。”车百恍然，口中啧啧。
    “我记得当时纪秋师妹回宗的时候被宗主直接关了一个月禁闭对吧？”平将月也想起来了。
    “诶？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纪秋眨巴眨巴眼睛，竟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打算将此事一笔带过。
    “师父她一直都这样喜欢喝酒？”苏幕悄悄问向身边的桃鱼师姐。
    虽说境界越高，离人间越远，可即便如苏幕这般到了剑仙境，也不曾彻底舍弃人性。
    而纪秋作为法相境修士，还是剑修，嗜酒到有些如此程度就让苏幕有些奇怪了。
    桃鱼听到苏幕的询问，看向师父眼神中为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悲意，摇了摇头：
    “师父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
    “只是？”苏幕神色一动，听起来有故事？
    “咳，你们这些小辈，长老既然给你们了那你们就拿着，至于你们怎么处理是你们自己的事，没事就赶紧走吧。”
    可能是为了掩饰尴尬，纪秋大手一挥，不等璐狸和项云还想说什么，便直接将苏幕和桃鱼等人赶出了剑行峰。
    等到确认苏幕等人离开之后，纪秋才收敛神色，看向长孙剑缺。
    “长孙长老，如何？”
    “看不太明朗，但也不无可能。”长孙剑缺叹息一声。
    “你们在说什么？”
    莫天行，车百和平将月三人一脸懵逼。
    “我怀疑苏幕可能不是天生剑意之体，所以想让长孙长老确认一下。”纪秋神色凝重。
    “不是天生剑意之体？那他是……”莫天行三人眉头一挑。
    “我怀疑他是剑仙转世，而且可能还是那位青莲剑仙！”
    纪秋一句话就让莫天行三人瞳孔巨震，联想到之前问剑时苏幕三步成就练气境巅峰，最后那一剑更是让他们都感到惊艳，以致于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们第一反应竟不是怀疑，而是在想对方会是哪位剑仙转世。
    而一旁的长孙剑缺则又扔出了个重磅炸弹：
    “老夫那下半部青莲剑典也是苏小友帮忙找到的，仅靠老夫一人，怕是再过百年也悟不出来。”
    麻了，莫天行三人感觉已经被震惊麻了。
    “所以我和纪秋两人猜测，苏幕说不定可能会是千年前那位神秘至极却诗剑双绝的青莲剑仙转世。”
    修仙界中并不是没有出现过觉醒宿慧的修士，只不过这种例子非常非常稀少，想要破开转世之谜的难度比想象中的要难上无数倍。
    可这部分修士即便觉醒不了前世记忆，也依旧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绝世天才！
    纪秋回想起苏幕为璐狸两人演剑时那一剑，与刚刚问剑时挥出的那一剑，那已经不能用天赋来形容了。
    而此时正在离开剑行峰的苏幕脚步一顿，嘴角勾起，山上的谈话尽收耳中。
    猜的不错，下次别猜了！
    “不行，我还是要找峰主他们谈一谈。”
    下了山越想越心中有亏的璐狸转身就想上山，却被桃鱼拦住：
    “宗门赏罚分明，有功必奖，如果你们为宗门赢得问剑都不做任何奖赏，那其他弟子会怎么想呢？”
    桃鱼其实还挺喜欢这个有些耿直还有些率真的师妹，语重心长的解释道。
    “等等，我可没说我不要啊！”苏幕坏心思多着呢，而且这也是他应得的奖励。
    要不是觉得有失身份，苏幕都想直接把项云他们的奖励要过来，直接凑三个愿望卡宗门bug玩了。
    “可……”璐狸还是有些迟疑。
    “如果你觉得这奖励你受之有愧，那就把这奖励用到合适的地方，让自己早日变强，报答苏幕师弟与宗门便是。”
    听到桃鱼师姐都这么说了，璐狸纠结了一会，便无奈接受：“好吧。”
    不过随即璐狸就转身看向苏幕，神色认真专注：
    “苏幕师兄，演剑之恩璐狸没齿难忘，我会努力变强，如果苏幕师兄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一旁的项云刚忙拍了拍胸膛：
    “俺也一样！”
    “行吧。”苏幕忍俊不禁的笑道。
    如果他真遇到打不过的家伙，到时候一定把这俩人拉过来，大家一起吃瘪，谁都别想跑！
    而璐狸说完不愿再浪费时间，直接拉着想去洞玄峰干饭的项云，直奔剑行峰弟子道场，准备刻苦练剑。
    “璐狸师妹经此一役，可能会被莫天行峰主收为弟子，而那位项云师弟，就不知道会被哪位峰主收为弟子了。”看着远去的两人，桃鱼感慨了一声，起身向第二峰走去。
    璐狸师妹还好，可那位项云师弟竟然也是天生剑意之体，几位峰主怕是又要打起来了。
    “反正肯定不是我们第二峰。”苏幕耸耸肩，跟随着师姐的脚步，一脸无所谓。
    “也是。”
    桃鱼展颜一笑，心中释然，随即又想到了之前问剑时苏幕那惊艳一剑：
    “师弟这次表现真是让师姐我大吃一惊呀。”
    能当上道归剑宗首席，桃鱼自己本就是天才中天才，可心高如她，也不禁对师弟有些叹服。
    微风扫过青石石阶，卷起梨花三两朵，带来阵阵花香。
    看着身边的青衫俊秀少年，桃鱼轻撩长发，心中无限感慨。
    师弟明明拥有这么强的天赋，偏偏却能保持着平和的心性。
    “不过师弟太喜欢满口花花了，以师弟的天赋与身份，加上那张脸，等到下山游历也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少女。”桃鱼想起苏幕那偶尔像是调戏般的话语，就忍不住有些气闷。
    师弟的性格实在是过于随性，随性到有些无所顾忌的程度，仿佛在师弟眼中一切都只是为了好玩一样，她这个当师姐的一定要好好管教。
    剑修多风流，但绝不应该是这种风流！
    “如果不是那天师姐为我讲授道经，我可能还没这么快就悟道呢。”面对着已经有些西沉的落日，苏幕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满脸笑意。
    “对了，姚孟师伯为你锻造的那把剑，有取名字么？”桃鱼瞥见苏幕背上的那把长剑，下意识的问道。
    可当桃鱼的眼神落在苏幕脸上时却是一愣。
    因为当提起长剑时，苏幕目光闪闪，神色竟有些意外的开心。
    桃鱼这才想起来，师弟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罢了，在十八岁的年纪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灵器级长剑，换了谁都会兴奋吧？
    “哦，它呀……”
    苏幕将背后长剑取下。
    剑鞘通体素白，并无什么繁杂纹路，反而像是初冬的第一场雪一样，干净的让人印象深刻。
    夕阳下，苏幕拔剑，剑身映射天上万丈绚丽霞光，让三尺剑峰看上去灿烂如烟火一样。
    苏幕神色一动，手腕扭转，剑身悬停与身前，剑尖处绽放着一朵乳白色梨花。
    这把剑算是苏幕真正意义上的，作为剑修的第一把剑，苏幕打心底的开心与喜欢。
    “没想好名字，师姐有什么建议吗？”苏幕有些苦恼。
    作为取名困难症，他的取名水平还停留在给流浪猫取名“大白和小黑”的阶段。
    看着身边立着的，刻有“剑行峰”字样的巨大青石碑，以及漫山遍野的梨花树，苏幕忽然来了兴致，于梨花树下舞剑。
    好好的一部基础剑诀，却被苏幕随手拆的七零八落，毫无章法，随心所欲，可在少年剑下却意外的令人赏心悦目。
    清风骤起，吹动梨花如雨落。
    佩剑少女没有打扰，只是立在梨花树下，怔怔出神的看着，安安静静的欣赏着这场杂乱无章的剑舞。
    最是人间惊鸿处，少年舞剑花辞树！
    有些时候，心动是不讲道理的。
    “便叫它暮霞吧。”桃鱼忽然开口。
    “好！”苏幕想了一想，欣然答应。

 31.浮生剑典

    屋子内，竹影婆娑，少年安静的坐在敞开的窗边，一边吹着风，一边专心翻阅着从藏书楼抱回来的一大堆藏书。
    正在这时，苏幕神色微微一动，抬头看向面前由一缕剑意凝集成的，面带轻纱的虚幻倩影，而在倩影眼角处一滴泪痣瞩目。
    “这是你要的……”
    人影刚一出现，便哗啦啦掏出了一大堆记录着九州大陆各式各样历史的玉筒堆在苏幕面前，可还没等人影说完，却忽然动作一顿，满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苏幕。
    “等等！你怎么练气境巅峰了！？”
    夏吟寒记得自己离开之前苏幕这小子还只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可她这才离开了多久，苏幕就直接练气境巅峰，距离筑基境只差一步之遥？
    “别这么大惊小怪嘛大师父，基操而已。”
    苏幕放下书，满脸笑呵呵，对夏吟寒的震惊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直接拿起了面前小山一样的玉筒。
    他曾在那天晚上拜托过夏吟寒一件事，说是拜托，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更像是交易一些。
    他帮助夏吟寒打探桃鱼师姐的情况，而夏吟寒则帮助苏幕收集苏幕想要的一些书籍。
    书的确是记录历史的载体，书不会说谎，可写书的人就不一定了。
    只看正道一家之言也只能了解到片面的观点，所以想要辩证看待历史的苏幕便想着看看魔道那边怎么说。
    而正好夏吟寒是顶尖魔道宗门的法相境修士，正好发挥点作用。
    而满心震惊的夏吟寒怎么可能不大惊小怪，苏幕才入宗多长时间就已经走完了其它天才弟子需要一两个月才能走完的路！
    就算是在魔道中有些宗门有诡异的特殊手段能加速修行速度，比如采补或者吸食凡人血精之类的，可再怎么快也不可能一两天时间就跨越一整个练气境的长度！
    夏吟寒惊疑不定的看着苏幕，她心中隐隐意识到面前少年的天赋可能远比她想象中的要高！
    看着低头正认真翻阅书籍的苏幕，不知不觉间，一缕杀意于夏吟寒眼中浮现，右手缓缓向苏幕后脖颈伸去。
    这样的天才绝对不能落到正道手中，更别说还是在纪秋那贱-人门下了！将苏幕提前扼杀在摇篮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劝你三思呀……”
    一心二用的苏幕一边看书，一边暗中观察着夏吟寒的神色变化。
    夏吟寒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有些用，在隐藏身份的过程中他并不介意陪对方玩一玩。
    可若是夏吟寒真要对他出手，那他自然也不会心软，他会让对方死的不留一点痕迹，如同人间蒸发一样。
    苏幕看着将右手悬于他脖颈处的夏吟寒，心情平静的等待着对方的抉择。
    生死一念间！
    可最后夏吟寒心中挣扎一阵后也只是神色变幻一阵，默默的将右手收回。
    苏幕没有读心术，他不知道夏吟寒为何放弃，但他很满意这个结果。
    “别看了，我要的情报呢？”
    看着还沉浸在书籍中的苏幕，夏吟寒气不打一处来，一只手按在书上，身子前倾，迫近苏幕后神色不满的问道。
    “你是说桃鱼师姐？”苏幕微微后仰，装作不知道刚刚夏吟寒的小动作。
    “废话，除了那个叛徒我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提起桃鱼，夏吟寒就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说实话，我没有从桃鱼师姐身上看出任何魔道修士的痕迹。”苏幕想了想，一脸无辜道。
    这个“看”，苏幕是以第九境剑仙视角来说的。
    之所以从一见到桃鱼师姐开始苏幕就厚着脸皮上去纠缠，主要还是因为感兴趣。
    如果不是夏吟寒神经错乱记忆有误，那就是说桃鱼有办法将自身魔道修士的痕迹掩盖到第九境修士都察觉不到的程度，所以整个道归剑宗都没人知道桃鱼其实是六欲魔宗的弟子！
    这才是最让苏幕好奇的地方！
    “果然么……”
    可让苏幕有些意外的是，他本以为以夏吟寒的性格听到这种毫无作用的情报会生气，可真实情况却是夏吟寒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神色若有所思。
    “你知道原因？”苏幕好奇问道。
    夏吟寒看向苏幕，眯起眼睛，眼中有些锋芒。
    “咳，师父知道原因所在？”
    苏幕机智转变称呼，这才让夏吟寒神色缓和下来。
    “浮生剑典。”夏吟寒看向窗外随风摇曳的竹林，目光追忆，口中淡淡说道。
    “浮生剑典？”苏幕一愣，他想到了如今正躺在他脑子里的那本青莲剑典。
    虽然剑典对他的帮助几近于无，可这不妨碍他会时不时翻一翻，看一看，见识一下别人的剑道，取其精华，完善自身。
    更何况写出青莲剑典的那位也是一位剑仙？而这浮生剑典，听名字貌似是和青莲剑典一个等级的。
    “浮生为梦，大道几何？剑过千秋，清梦于我！”夏吟寒语气清淡悠悠，平时那种冰寒的气质此时竟消失不见，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望着依靠在窗边，被婆娑竹影笼罩的身影，苏幕从夏吟寒那看似平静的神色中察觉到了汹涌如浪潮的愤怒，以及潜藏在愤怒下的隐隐悲伤。
    苏幕刚想开口问什么，却神色一动，转头看向门外。
    “苏幕师弟，师父想见你。”桃鱼清冷却柔和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等到苏幕再回头的时候，窗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一片翠绿竹叶落在书面上，还有耳边逐渐散去的话音：
    “找机会，把桃鱼带出道归剑宗。”
    “来了！”
    苏幕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不再去管消失的夏吟寒，而是转身打开房门。
    屋外身穿雪白衣裳的倾城少女正驻足赏竹，看到苏幕出现，嘴角才勾勒出一丝微笑，一笑犹如春来！
    “走吧，师尊已经在第二峰等着了。”桃鱼招呼了一声苏幕，引路在前。
    苏幕目色疑惑的跟上了桃鱼的步伐。
    “师尊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
    桃鱼想了想，其实师父并非具体和她说什么，可如今师弟已经练气境巅峰，想来也不会有其他事了。
    “应该是想要传授你浮生剑典吧。”

 32.以酒入梦

    第二峰，庭院中。
    被茂密树冠遮盖的庭院里，空气中飘散的依旧是淡淡的酒味。
    苏幕鼻间轻嗅，在酒味中闻到了一股果子的清香，看来师父这次喝的是果酒？
    衣裙缟白的纪秋独坐在院落中，手中捻着白玉瓷杯，杯中琥珀色美酒摇晃粼粼，正面对着面前大树怔怔出神，直到身后桃鱼轻声开口：
    “师父，师弟过来了。”
    听到桃鱼的声音，纪秋才如梦初醒一样转身，除了那熟悉的黑眼圈外，脸上浮现起苏幕熟悉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没心没肺的样子。
    “来了？之前送你的书籍看得如何？”纪秋看着苏幕，眼神中满是亲切。
    她这个徒弟天资惊人，却对宗门内的珍贵修行典籍没有丝毫兴趣，反而最喜人间杂书，真是让人搞不懂。
    “已经看的七七八八了，约莫再有一两日应该就能全部读完了。”苏幕笑着回答。
    多亏了纪秋所赠书籍，如今苏幕对这九州大陆的面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嗯，喜欢就好。”纪秋轻笑点头，不过她这次叫苏幕过来可不只是只是问这些的。
    “这次让你过来有两件事想要和你说一下。”
    “师尊请讲！”
    “第一件事，拿好这个。”纪秋看向苏幕，从戒指中拿出一枚无色的，如拇指大小的晶体，远远地抛向了苏幕。
    苏幕抬手接住，发现这小小的晶体入手温润，还带有一丝暖意，虽是无色，可在阳光下却好似钻石般耀眼。
    苏幕神色一动，依稀觉得这晶体上的气息略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在哪见过。
    “天道之气？”倒是一旁的桃鱼讶异开口，认出了苏幕手中的晶体，毕竟之前她也从师父手中得到过这东西。
    “天道之气？”
    苏幕一愣，低头看向手中晶石，随即恍然大悟。
    他想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东西了！
    十年前当他准备从练气境突破筑基境时，好像感受过类似的气息。
    “原来师父你这两天离开宗门是去……”
    桃鱼这才想起来，在问剑结束后师父曾消失了两日，她以为师父又一如往常那样偷偷留下山喝酒去了，却没想到师父其实是在给师弟准备天道之气。
    “不过，会不会太快了一些？”看着手中摆弄天道之气的苏幕，桃鱼有些迟疑的开口。
    要知道距离师弟踏入练气境巅峰才不过数日时间，师父这就打算让师弟筑基了？
    “苏幕他对基础道经的理解极深，当他在问剑时挥出那一剑时他就有资格天道筑基了，至于什么时候筑基，完全看他心情而已，我这个当师父的也不过是为他提前做好准备而已。”
    纪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解释道。
    欲要天道圆满筑基的话天道之气必不可少，而想要去九天罡风层抽离并凝聚天道之气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法相境的修为是最低要求不说还需要种种异宝辅助才可以。
    所以这两天纪秋忙的的硬是一口酒都没喝，在九天之上可没少忙活，直到今天才终于返回。
    “等等，天道筑基是什么？”苏幕有些懵，筑基境不就唰一下就突破了吗？这种事情怎么听起来还大有讲究的样子。
    “诶？你不知道吗？”
    纪秋和桃鱼两人听到这话都有些惊讶，这种事情对任何一个修士来说都是常识吧？
    “师弟，你该不会一点修道的书籍都没看吧？”桃鱼双目紧盯着苏幕的双眼问道。
    “额。”
    苏幕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尴尬，他是真一点没看。
    “没关系，知不知道的不重要，等你筑基就知道了，重要的是第二件事。”纪秋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从戒指中又拿出了一瓶瓶身通体呈黄玉色的酒壶抛给了苏幕。
    “师父，这是？”
    苏幕低头懵逼的看着手中的黄玉酒壶，里边酒液摇晃，瓶口处溢出阵阵清香。
    并且最奇异的是，在酒壶之中，苏幕竟然还感觉到了极其浓烈的剑意，仿佛这一壶酒是有人以剑意酿成的一般！
    苏幕似乎猜到了什么。
    “喝了它。”
    纪秋轻抬下巴，示意苏幕饮用此酒。
    “不好吧？”苏幕看了看纪秋，又看了看桃鱼，语气有些担忧。
    自己万一喝醉了怎么办？之后半推半就？还是誓死不从呢？
    反正还没喝，先把桃子吃了再说。
    “放心喝便是，这浮生酒其实是一种传承，里边是浮生剑典。”纪秋还以为苏幕是从没喝过酒，有些抵触。
    “好喝吗？”苏幕忽然扭头看向桃鱼。
    桃鱼一愣，她一点没想过师弟竟然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下意识的想了想：
    “有点甜？”
    “那就好，一般酒我还真喝不来。”
    苏幕点了点头，放心的揭开盖子，仰头一饮而尽！
    磅礴剑意随着酒液划过咽喉落入肚，如同一朵烟花一样在体内炸开，无穷无尽的剑意如海，顺着四肢百骸向苏幕整个身体涌去。
    而伴随剑意蔓延的，还有一种昏沉到极致的醉意，整个世界都在此刻颠倒、
    “正常法相境喝了这酒怕都是要一口醉吧？”苏幕心中寻思。
    驱散这种醉意对他来说自然是小儿科，不过苏幕倒是想要看看这酒藏着什么名堂，于是便不再阻止醉意蔓延，而是主动跌入梦乡！
    而苏幕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想着：“确实挺甜，还挺好喝的。”
    眼看苏幕双眼一闭，身体一软便想要向后倒下，而一旁早有准备的桃鱼及时向前一步，双手探出按在了苏幕的双肩，让苏幕的脑袋轻轻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随后慢慢坐下，让师弟不至于躺在地上。
    “好了，接下来就等他醒就行了，以他的天赋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看到苏幕陷入沉睡，纪秋悠哉悠哉的重新坐下，略有些感慨的看着院落中的两人。
    “距你入门已经过去四五年了吧？”
    “四年零七十六天。”仿佛是害怕吵醒苏幕，桃鱼的声音放的很轻。
    纪秋一愣，没想到桃鱼记得这么清楚，随即又晃了晃手中酒杯，仰头看向身后的参天大树：“没想到这么快，真就一眨眼的功夫呀。还记得你当初接受传承的时候，为师也是这么搀扶着你，等待你传承醒来，现在轮到苏幕了。”
    桃鱼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发丝垂落，静静的看着肩膀上熟睡的俊秀脸庞，睡着的苏幕神色干净的像个婴儿一样。
    看到这一幕，纪秋微微一笑，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想不到还能有这种待遇，师父你早说嘛，早说这酒我天天睡觉前当饮料喝。”
    即便跌入梦境，苏幕的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如果有人想在这时候对他出手，那迎接对方的将会是苏幕最强的一剑！
    “不过竟然是用这种方式进行传承的吗？写出这本剑典的人还挺有意思的。”苏幕收回体外神念，饶有兴趣的看向四周。
    孤立的山峰伫立在云海之中，四周苍茫洁白一片，青色的山峰如同一根定海神针一样插在这片云海中间。
    而在孤峰上，青松林立，碎石铺路，一道面带浅笑的人影手捧一卷书籍，安静的坐在悬崖巨石之上，坐看云海翻涌，耳听仙鹤轻鸣。
    此地此景，犹如仙境！
    而中年男子只是简单坐在那里，就仿佛坐在世界的中心一样，令人心生敬畏！
    察觉到有客来访，那中年男子放下书籍，目光越过石桌落在苏幕身上，嘴角含着笑意：“倒是此间稀客，记得上一次有人来访已经是四年前了。”
    苏幕一愣，意识到对方说的可能是桃鱼师姐。
    随后那中年男子伸手指向一旁的巨石空档，示意苏幕请坐。

 33.苏剑仙报仇不隔夜！

    苏幕整理了一下衣衫，身形掠动间，三两步便跨过十数丈距离，来到了巨石上。
    离得近了苏幕才发现，这青松下捧书的中年男子双瞳竟是奇特的灰白色，目光空洞无神，竟是个盲人模样。
    似乎察觉到了苏幕的目光，那神秘的中年男子却毫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年轻时曾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落下了病根，一直也未曾复原。”
    苏幕点点头，他对探究别人的往事没兴趣。
    “不知如何称呼？”朗目疏眉的中年男子“看”着落座于对面的青衫少年，语气温和。
    “苏幕。”
    苏幕心情不错的回了一句后盘膝坐下，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天地。
    对方这传承手段，有点意思，并非简单的幻梦传道。
    正常的幻梦传道多是大修以神念入梦传道，梦境多为一次性，梦醒则结束。
    而这片幻梦不同，比起“梦境”更像是一方“天地”，是独立存在的，即便入梦者醒来，这片幻梦也不会消失，而是依旧存在于天地某处，等待下一个传承者进入。
    “在下曲裕，苏小友可是来接受传承的？”
    曲裕眯眼笑道，双手抱拳，向苏幕拱了拱手。
    他对于苏幕这个少年曲裕还是很感兴趣的。
    梦是一个人最真实的心灵映射，按理说入梦者是何修为曲裕一眼便能看穿才对，可面对苏幕，曲裕却好似面对着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一样，丝毫看不真切。
    “是有秘法？还是说有异宝护体？”曲裕心中暗自琢磨。
    苏幕摆了摆手，嘿嘿一笑：“传承的事暂且不忙，我有些事想要先请教曲前辈。”
    本以为所谓的传承是类似于青莲剑典那种，是将剑典蕴藏于某件事物上来让弟子感悟，可当苏幕真入了梦之后才发现并非如此。
    更让苏幕惊喜的是，这里竟然有着一位道君境剑修的剑意化身在！
    对苏幕来说，一个能够交流的剑意化身可比所谓的剑典要重要无数了，书上看到的再多，都不如直接问一问站在此方天地顶端的道君境修士！
    “想要接受传承的话……诶？”
    刚想按部就班设下考验的曲裕被苏幕这一番话搞得有些懵了。
    饮下浮生酒，入了他的梦界，那应该就是来接受传承，想要习得那本倾尽他毕生心血写出的浮生剑典。
    可怎么会有人竟然先抛下绝世传承不提，反而要请教他问题？就好比谁会在洞房花烛夜，美人卧榻在床的时候选择先下床去厨房做一碗阳春面啊！
    你还是不是剑修了！？
    自这幻梦传承诞生以来，曲裕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不过短暂的疑惑之后曲裕也来了兴趣，之前来的小辈目的很明确，就只有传承，传承到手顶多感谢一句后直接就走，这次竟有人愿意陪他多聊聊，那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你说说看吧，如果在修行上有什么想问的尽可问我，我定知无不言。”曲裕轻咳一声，摆出一副高深模样。
    虽然只是一道剑意化身，可怎么说他也是道君境剑修的剑意化身，指点一个年轻的小辈想来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的。
    更何况近千年以来算上苏幕这小子，也不过只有四个人来此梦界，偶尔聊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太好了。”苏幕眼睛一亮，开心的就差没直接握住曲裕的双手了。“我有个很不解的问题，已经困扰我好几天了。”
    “一千年前，离夏仙朝未建立之前的大楚仙朝，听说有把名为龙雀，并且已达道器级别的镇朝仙剑？”
    “嗯，是有这把剑来着，虽然大楚存在时间极短，可这把大楚消亡后失落的仙剑却是天下剑修最挂念的东西。”曲裕点了点头，目光怅然而向往。
    “你如果想问那把剑现在在哪的话，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我也不知道，自从大楚如烟火般出现而又崩塌后，那把龙雀便已经失落，没人知道在哪。”
    曲裕还以为苏幕是对那把剑有想法，不过这很正常，毕竟是道器级别的仙剑啊，天下哪个剑修不想拥有？
    “前辈误会了，我对那把剑没什么兴趣。”苏幕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就想问问，那把剑真的是用圣人之骨锻造的？圣人真的陨落了？怎么陨落的？陨落在哪了？有坟没？”
    “？？？”
    看着两眼发光的少年，曲裕头皮发麻。
    你小子打算干吗？觉得一把龙雀满足不了你，打算从源头出发，搞批量生产？
    劝你好自为之！
    “我就有点好奇，就问问。”苏幕搓搓手。
    对于圣人陨落这件事，不管是哪本古籍，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都讳莫如深，仿佛有人将圣人陨落这件事凭空抹去了一般。
    要知道，就算是青楼的一则花边新闻，落在野史家耳朵里都给能你添油加醋的编出一堆花样来，更别说是圣人陨落这种重量级了。
    绝对是有人故意抹去了这方面的信息，不留于书。
    既然如此，那苏幕就从另一方面入手，他不相信有人还能操控道君境修士的记忆！
    当然，如果曲裕真的知道圣人陨落之地，苏幕肯定会“顺路”去一趟的。
    “信你个鬼！”
    曲裕翻了个白眼，他本以为苏幕想要请教的是修行上的问题，可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事。
    他真要随口胡诌个地方给这小子，这小子怕是连传承都不要了吧？
    但吹出去的牛，无论如何也要圆回来。
    “龙雀锻造时有没有用到圣人之骨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大楚曾和儒家一脉关系颇深，说不定龙雀的诞生和儒家有联系，之后龙雀失踪可能也有儒家的影子在，毕竟当时大楚亡国时貌似只剩下了个太子。”
    曲裕身为道君境修士的一缕剑意化身，该说不说还是知晓挺多辛密的。
    接下来苏幕和曲裕一问一答，苏幕硬是拉着曲裕问东问西了足足一个时辰！
    直接把曲裕都给累的口干舌燥，仿佛身体被掏空，手中幻化出一杯又一杯的茶水润喉：“行……行了吧？”
    曲裕人都傻了，现在的小年轻怎么回事？对人人渴求的剑典不以为意，反而对这种野史记载感兴趣的很。
    真是奇哉怪哉！
    这一个时辰下来，曲裕感觉自己之前近千年都没说过这么多话的。
    “唔，倒是解开了我不少疑惑。”苏幕单手托着下巴，神色沉吟。
    曲裕不愧是道君境一缕剑意所化，知道的确实多，但关于圣人陨落这件事也是知之不详，只是依稀听闻圣人貌似是为阻止妖族南下自愿赴死，而与圣人关系密切的道祖也没有阻止。
    “自愿？也就是说圣人不想死的话没人可以让他死，所以只能自愿的意思吗？”苏幕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这块天花板应该还是天花板，可以稍微嚣张一些了。
    “不过现在的我只是本体留下的一缕传承用的剑意，本体在留下这道传承之后发生的一切我就不知道了。”曲裕先是耸了耸肩，后有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一挑：
    “而且，你说你是纪秋的弟子？”
    “嗯，在下道归剑宗第二峰弟子苏幕，家师纪秋！”
    “那四年前来接受传承的那位名叫桃鱼的少女……”
    “前辈说的是我师姐吧？”
    苏幕有些奇怪，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这样啊，是你师姐么？”
    曲裕双手抱怀，看着苏幕疑惑的面庞，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问题吗？”
    苏幕看出了曲裕似乎有心事的样子，而且这心事还似乎涉及到了桃鱼师姐。
    “嗯……算了，没什么。”
    可最后曲裕也只是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事。
    他的存在只是为了将浮生剑典传承下去，只要来此的传承者不是什么大奸大恶，心性残忍之辈他就无所谓。
    虽然那少女身份有些特殊，但毕竟是对方宗门内部的事。
    放在年轻时他可能还会管一管，可现在经过近千年的岁月沉淀，他的心态早已放平，对很多事都懒得管了。
    “不过这一门师徒真是有趣啊，从最初那个接受传承的纪秋到之前那个少女，再到眼前的少年苏幕，三个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曲裕暗中观察了一眼面前的苏幕，对方的修为依旧是一团迷雾，让他丝毫看不清楚。
    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34.究竟是谁不懂剑仙？

    而曲裕这把好奇心吊起来又戛然而止的行为直接让苏幕有些高血压，袖子都撸起来准备揍人了。
    反正也是梦界，正所谓“你叫啊，叫破喉咙也没人理”，所以在这揍一顿也没人知道吧？
    曲裕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挨揍的边缘徘徊了，依旧悠闲的给自己斟了杯茶。
    看着曲裕手中的瓷杯，苏幕突然感觉有些奇怪：“话说你一个用酒做引的修士，竟然不喝酒该喝茶？”
    咋了？搁这养生呢？
    “是我不想吗？”
    看着手中早已经喝腻的清茶，曲裕苦着脸。
    “自我这缕剑意分离之时，九州一共有十四万三千七百二十一种美酒，我品尝过的有六万九千七百二十一种，还有整整七万四千种美酒未曾品尝，你知道我这千年时光是怎么过的吗？”
    “说起来这浮生酒的制作方法都已经失传很久了，我都以为这浮生剑典怕是要断了，没想到十年前竟然有一奇女子硬生生靠着只言片语的记载重新酿成了这浮生酒。”
    曲裕想起来他正在这梦界睡觉，忽然就被人吵醒的景象，直到现在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苏幕扯了扯嘴角。
    “那人该不会是……”
    “哈哈哈！没错，就是你师父！”曲裕抚掌大笑。
    酒逢知己千杯少！
    如果不是这梦界无酒，他定当与那投缘之人痛饮三天三夜！
    “可惜，可惜啊，梦界太小了，一我一峰一剑典便已经是梦界的极限了，想要幻化出记忆中的美酒，除非有剑仙剑开世界，重新为这个世界赋予规则才行啊。”
    曲裕大笑之后又神色落寞，口中遗憾叹息。
    当初他本体也不过是道君境巅峰修为而已，拼尽全力也不过是斩开了这一点梦界而已。
    而道君巅峰距离传说中的剑仙境，其中的差距甚至要比普通人与道君之间的差距都要大上无数。
    “如果能有机会再饮美酒，即便是死，也死而无憾了。”曲裕叹息。
    “那就找个剑仙帮忙呀。”苏幕理所当然道。
    “哈哈哈哈！”
    曲裕被苏幕这天真的话语逗乐了，捧腹大笑，笑声激荡云端，清风吹拂青松。
    “先不说世上已经千年未曾出现过剑仙了，就算真有剑仙，他为何帮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相帮就帮咯。”苏幕斜了一眼曲裕。
    思前想后，顾虑重重，那还能叫剑仙？
    “臭小子，你懂个屁的剑仙。”
    多年未曾聊得如此畅快，曲裕也不在意苏幕的不敬，轻声笑骂一句。
    “好了，你在这待得时间不短了，虽然梦里梦外时间不同，可浮生酒的酒意却是有限的。”曲裕懒洋洋的提醒道。
    “如果你再不抓紧时间接受考验，浮生剑典可是要和你擦肩而过了，到时候别追悔莫及哦。”
    浮生酒作为通往此方梦界的“钥匙”，寻常修士一生只有一次开门的机会，浪费了这次机会，那就意味着浮生剑典与其无缘。
    “我还能在这待多长时间？”
    听到这话，苏幕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看着山峰下无尽云海，随口问了一句。
    “大概半个时辰吧，要开始接受考验了吗？如果你天赋够高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曲裕竟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枚松子，敲开后悠哉悠哉的吃着美味的松子。
    这小子挺讨人喜欢，曲裕已经打定主意，就算苏幕到时候没通过，他也给算过了。
    反正他才是管剑典传承的，过不过全看他心意。
    黑幕黑的理直气壮！
    可未曾想，正活动筋骨的苏幕却是出人意料的摇了摇头：
    “不用开始。”
    “不用开始？”
    曲裕动作一顿，疑惑抬头看向悬崖边的苏幕，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只见苏幕笔直的站在悬崖巨石上，狂风吹动他的衣襟，青衫于风中摇曳。
    苏幕闭上眼睛，悄然一呼，又慢慢一吸。
    平静的云海竟在此时开始激荡！仿佛潮起！
    曲裕猛然瞪大了双眼，眼中闪烁着震惊！
    “来！”
    苏幕睁开双眼，目光平静的抬起手腕，口中轻声说了一句。
    风起云涌！
    苍茫云海此时如同海浪潮涌，云气巨震，一波又一波的云浪朝着苏幕涌来！
    苏幕轻轻勾动了一下指尖，一道云桥诞生，一头落在苏幕掌心，一头连接着峰下云海。
    无穷无尽的白云汇聚，苏幕掌心如一头海中巨鲸张口狂吸，白云最终在苏幕手中凝聚成了一本崭新的典籍，上书——
    浮生！
    苏幕转过头，对着曲裕微微一笑，摇了摇手中的浮生剑典。
    “不用开始，因为已经结束了。”
    “你……这……”曲裕猛然站起，脸上从容不再。
    已经震惊到难以说话的曲裕手中松子跌落，咕噜噜的从巨石上滚落下去，掉进了云海。
    “你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发现的？”苏幕笑问。
    曲裕愕然点头。
    “从一进来就发现了吧，将无穷剑意化作无尽白云，所谓的考验应该就是观云悟剑吧？”
    苏幕随意的翻阅了一下，便没有丝毫留恋的将手中典籍扔出了悬崖。
    看着重新化作万丈云海的浮生剑典，曲裕人已经被震惊麻了。
    之前来此接受传承之人无一不是从云海中悟剑，可也只是悟剑罢了，从来没有人能将已经化作云海的浮生剑典重新凝成实体，又如此随意重新幻化成云海。
    要知道就算是他本体亲至，在这片他本体斩开的世界，拿着他本体撰写的剑典，也不可能比苏幕做得更轻松！
    连他本体都做不到的事情却被苏幕信手拈来，那苏幕有多强！？
    “你究竟是……”
    曲裕声音有些颤抖。
    这个刚刚还在与他畅谈天地的少年，究竟是谁！？
    “传承已经拿到了，我也该走了，要不然师父和师姐她们要等着急了。”
    苏幕没有回答曲裕，只是朗笑一声，身影渐渐开始变得虚幻起来，这是梦醒的征兆。
    就你丫刚刚吊我胃口？
    我苏剑仙报仇从不隔夜！
    “哦对了，给你这个！”
    就在苏幕身影虚幻到几乎已经看不见之时，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随手将一物抛向了曲裕。
    “别再说我不懂剑仙了啊！”
    随后冲曲裕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曲裕下意识的接住了苏幕抛来之物，一个银质酒壶！
    酒壶不大，但酒壶的出现却代表着一件事——
    苏剑仙为此界再添一道规则，让你曲裕有酒喝！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相帮就帮咯。”
    苏幕之前的话语犹萦绕在耳边，手中提着酒壶的曲裕看着苏幕消失的地方，满脸哭笑不得。
    原来那小子，竟然是剑仙！？
    别人是活见鬼，自己这是死见仙？

 35.清梦剑君

    “哦？醒了。”
    正在喝酒的纪秋神色一动，抬眸看向枕靠在桃鱼肩膀上的苏幕。
    当苏幕从梦界返回时，桃鱼与纪秋两人已经在院落中安静等待了。
    “如何？”
    看着从桃鱼肩膀上恋恋不舍离开的苏幕，纪秋笑问。
    “我睡了多长时间？”苏幕看了一眼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天色，好奇问道。
    “一炷香不到。”
    桃鱼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一直保持一种姿势还是有些累的。
    “谢谢！”
    苏幕正视着桃鱼，眯眼笑着，口中感激道。
    四目相对，桃鱼神色依旧清冷，但看向苏幕时眼神却会意外的柔和几分。
    “你见过那位了？”
    纪秋观察了一下苏幕的神色，并没有看到遗憾与失望，也就是说苏幕已经成功学到了浮生剑典？
    “曲裕前辈么？见过了，聊得挺开心的。”苏幕笑了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个确实是相谈甚欢。
    “不过那位曲裕前辈究竟是什么人？之前为什么未曾听说过？”
    苏幕有些疑惑，因为曲裕这个名字他之前没有在任何书籍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能写出剑典，曲裕本体至少也是个道君境巅峰剑修，不应该默默无闻才对。
    “没听说过‘曲裕’这个名字很正常，因为自他成名之后人们就渐渐遗忘了他的名字，而在这几百年间人们则是以更响亮的封号称呼他。”纪秋抬头看向头顶茂密的树冠，神色感慨。
    “封号？”
    苏幕心中了然，能剑开一界的剑修，即便在道君境中都是最接近剑仙境的存在，拥有封号很正常。
    “浮生为梦，大道几何？剑过千秋，清梦于我！”一旁的桃鱼轻声开口。“所以很多人称呼他为‘清梦剑君’。”
    “是那位一酒一剑，剑斩三妖的狂人？”苏幕眉头一挑。
    说起曲裕他确实没听说过，可提到“清梦剑君”，那即便在人间野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其知名度可能仅次于那位诗剑双绝，潇洒人间的青莲剑仙了！
    桃鱼点头。
    “还真是他，看不出来呀……”得到肯定答复的苏幕口中啧啧。
    要知道在各种史书记载中，那位清梦剑君最出名的不是他的剑，而是他的“狂”。
    狂到要饮尽天下酒，狂到要败尽天下剑，狂到最后为保护一州百姓，剑挑三位道君境巅峰大妖，死战不退，并与之同归于尽！
    如果书中记载没错的话，三位道君境巅峰大妖，两个当场生机断绝，一个被清梦剑君那舍生一剑拖入无穷梦境，沉睡至今，可能要一直沉睡到寿元尽头。
    而那本名明光州的地方，也在那一战后被离夏仙朝改为了清梦州。
    “清梦剑君无门无派也无弟子，一生与酒与剑为伴，陨落之后传承自然跟着断绝，浮生剑典便成为绝响。”纪秋望着天边云朵的目光悠悠。
    可随即纪秋又一口饮尽杯中酒，面色红晕的得意一笑，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语气开怀：
    “多亏你师父我，重新找到了浮生酒的酿造配方，意外发现了那处传承之地，这才将浮生剑典继承了下来！哈哈哈！爱喝酒的人果然运气不会太差！”
    “我求你可别给自己插旗子了，上一个爱喝酒的兄弟已经寄了啊！”苏幕心中吐槽。
    苏幕和桃鱼两人对望一眼，都听到了对方的叹息。
    “看你这模样，浮生剑典已经领悟到了吧，感觉如何？”纪秋饶有兴趣的看向自己这个小徒弟。
    要知道在梦界中悟到浮生剑典也不过是第一步而已，而想要入门或是登堂入室，那就需要极高的悟性与天赋才行，有时候甚至需要一点点运气。
    就如同剑锋，越是打磨，才越是锋锐！
    苏幕的天赋纪秋不担心，纪秋更想知道如今的苏幕对浮生剑典已经到了哪种程度。
    一旁的桃鱼心中对此也很感兴趣，一双如水的双眸落在了苏幕脸上。
    她修行浮生剑典已经四年，就连师父也讶异于她那仿佛为浮生剑典而生的天赋。
    就连她当初从悟到浮生剑典到入门，也用了足足半个月的时光。
    如今她的浮生剑典已经到达了一个瓶颈，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推开心门才行。
    “你们突然这么问，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呀……”
    面对着两双好奇的眼睛，苏幕两手一摊，面色无奈。
    “反正我个人感觉挺简单的，入门没什么难度，当然，仅代表我个人感觉。”
    浮生剑典？
    这不是看一眼就学会的东西吗，还能有什么感觉？
    当然，为了低调，苏幕也只敢说入门没难度。
    总不能直接坦言他已经学会了整本浮生剑典，还把剑典里的几处小毛病给顺手优化了吧？
    他苏剑仙岂是如此嚣张之辈？
    “已经入门了？”
    纪秋一愣，和桃鱼对视一眼，本来斜倚的姿势无声无息坐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你使一剑给我看看？”
    苏幕点点头，随手拔出腰间暮霞，捡了浮生剑典中比较简单的一招，轻吐一口气，手腕骤然发力，一剑递出！
    “铁马冰河入梦来！”
    随着苏幕一剑挥出，本来暖阳普照的庭院顿时跌入冰点，温度骤降不说，地上草坪竟刹那间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更加奇异的是，伴随苏幕那一剑而来的，更有一道刺耳的风声，风中隐隐有千军咆哮，万马奔腾！
    “怎么样？还可以吧？”
    苏幕收剑，转身笑吟吟的看向纪秋。
    “嗯……算你勉勉强强吧，比你桃鱼师姐还差点。”纪秋搓了搓下巴，神色平淡的说了一句。
    “比桃鱼师姐还差点？”苏幕呆呆的看向桃鱼。
    不来只是不想太过高调，可现在看来是他低调低过头了？可那也不应该呀。
    纪秋不知道因为她一句话，把苏幕给整不自信了。
    “行了，既然浮生剑典已经学会了，你就自己琢磨去吧，有什么不会的再来找我。”纪秋挥了挥手，示意苏幕可以走了。
    “如果你做好筑基准备的话，就去趟授道峰，门下弟子突破一般都选在那里闭关。”
    “诶？桃鱼师姐呢？”苏幕有些困惑。
    “我还有话要和她说，你先过去吧。”纪秋面色平静。
    “好，那徒儿先告退了。”
    听到纪秋这么说，苏幕也不再纠结，向两人打过招呼后便直接转身离开。
    一直等到苏幕离开半晌后，纪秋才看向桃鱼，两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沉默。
    “剑招圆润无瑕！”
    “剑意浑厚饱满！”
    同一时间，纪秋和桃鱼两人同时开口。
    桃鱼胸口起伏，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苏幕离开的方向，口中由衷叹服道：“师弟他不只是已经入门，而且已经是登堂入室的阶段了！”
    从领悟浮生剑典到登堂入室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这种事说出去，没人信的！
    至于什么比她差点，也不过是师父不想让师弟太骄傲罢了。
    当初她刚从传承之地回来，也足足修行了大半个月才勉强入门，直到现在四年过去，就单论刚刚那一剑，也不可能说比师弟用的更好。
    “别说是你了，为师都比不过，真是个小怪物。”
    纪秋瞥了一眼爱徒，意识到桃鱼的想法后苦笑一声。
    “而且还有一件事。”
    “什么？”桃鱼不解。
    “苏幕那小子会的可不只是浮生剑典……”纪秋抬头看向桃鱼，眼中隐隐蕴含着亮光。
    “长孙长老手里那本青莲剑典，最先领悟的人可是苏幕呀！”
    寻常剑修一辈子都难以翻阅一次，能被任何宗门当作镇宗至宝，只要天赋足够，便可直通道君的剑典，苏幕脑子里竟然有两本！
    既然浮生剑典对苏幕来说入门都如此简单，那青莲剑典怕是……
    “苏幕修行两本剑典这件事……暂且先保密吧，锋芒太盛的话容易遭人嫉恨，更别说还有魔宗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他们的视线可一直没从正道身上离开过。”纪秋吐出了一口气，神色凝重的叮嘱了桃鱼一句。
    “之后我也会和那几个家伙说一声。”
    “嗯，我一定会保证师弟安全的！”桃鱼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悄然握紧了腰间晓月。
    纪秋想喝杯酒压压惊，可端起酒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抖。
    “这小子，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啊，不会真是哪个剑仙转世吧？”
    纪秋一饮而尽，心中苦笑。

 36.叫我苏剑仙

    从第二峰下来，苏幕走在路上，低眉沉思，脑海中琢磨着刚到手的这本浮生剑典。
    “如果将浮生剑典这么用的话，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我察觉不到桃鱼师姐身上异常的原因了。”
    虽然只是片刻的钻研，可这本浮生剑典现在对苏幕来说已经没有秘密了。
    天上天下古往今来最强剑道之姿，搭配剑仙境的境界，在苏幕眼中，剑道只有“简单”和“非常简单”这两种分别。
    难以理解？
    抱歉，不存在的！
    包括之前那本青莲剑典，对苏幕来说也已经是完全掌握的状态了。
    可惜那位青莲剑仙在写那本剑典时不过才道君境，如果是剑仙境再写的话，说不定会对苏幕有些启发的作用。
    “怪不得说起桃鱼师姐身上没有丝毫魔道气息的时候，那女人会一脸早有预料的表情，原来原因出在这浮生剑典的上边呀。”苏幕双手抱怀，指尖轻轻点动，脑海中回想起之前夏吟寒那若有所思的表情。
    倒不是这方法多么精妙，只是苏幕确实没向这方面想过。
    而如今在拿到了浮生剑典并参阅之后，苏幕才琢磨过味，依稀猜到了桃鱼师姐是怎么瞒过道归剑宗这么多法相境修士的探查的。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作为桃鱼师姐的师尊，同样修行了浮生剑典的纪秋师父知不知情呢？并且作为一个与正道势不两立的魔宗修士，却知道这一方法，那也就说明夏吟寒对浮生剑典了解极深，甚至她也修行过浮生剑典？”
    苏幕抬头，透过身旁葱郁古木看着不远处的授道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三个人的关系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一下，这件事情也比他想象中的更有趣啊！
    之前夏吟寒提到的将桃鱼师姐引出宗门这件事，倒也不是不能考虑，正好印证一下他的猜想。
    “咦？苏幕师兄？”
    正当苏幕准备登上授道峰去找平将月师伯时，一道敦厚惊喜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声音由远及近。
    苏幕转身，看到了正一脸憨笑着，挥手往这边跑来的项云。
    天生剑意之体就是比普通人抗揍一些，项云那么重的伤势，也不过只在床上躺了半天，便又可以下地活蹦乱跳了。
    如今两天过去，项云如今更是已经丝毫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
    所以苏幕有理由怀疑项云下床的动力八成是躺着吃不到洞玄峰的肉馅大包子了。
    “今天璐狸师妹没有拉着你特训？”
    看着气喘吁吁跑过来的项云，苏幕左看右看，没看到那个明慧潇洒，像只小猫一样骄傲的少女。
    之前项云问剑输了之后，虽然璐狸口中安慰，可在问剑过后却是直接拉着项云开始超强特训，打定主意下次见到柳思后一定要把这一剑给赢回来。
    那势头，简直比项云本人还要在意。
    “嘿嘿，璐狸师妹之前问剑过后被莫峰主收为亲传弟子，昨天刚从莫峰主那里习得了前半部的道狱剑典，如今正闭关参悟呢。”项云挠挠头，嘿嘿一笑，眼中说不出的得意。
    道狱剑典，剑行峰峰主莫天行所修功法，是道归剑宗中杀伐最是凌厉的一门剑典，没有之一。
    再加上剑修本就是所有修士中杀伐第一的存在，修行了道狱剑典的剑修可以说凶猛无敌，同境界谁对上都要头疼的。
    不过以璐狸的性格修行这本道狱剑典，倒也算合适。
    项云说着，然后故意走在苏幕面前，昂首挺胸，似乎是想让苏幕注意到什么
    苏幕上下打量了一眼项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开口笑道：
    “不错嘛，有几分剑修的样子了，再跟着璐狸师妹训练几天，估计那第九境剑仙都没你潇洒了。”
    还真别说，璐狸这两天的超强训练，硬是把项云一个村中质朴小伙子，给练出了几分剑修凌厉潇洒的感觉来，气质也变了不少。
    而且也不知道是训练的缘故还是之前与柳思一战有所顿悟的感觉，苏幕在项云身上察觉到的剑意愈发明显了一些。
    天生剑意之体，在剑道修行上如虎添翼不说，一招一式在剑意的加持下威力也会更加可怖。
    通俗一点来说，寻常剑修只能出到六神装的话，项云这厮天生自带第七神装！
    得到最敬重的苏幕师兄的夸赞，项云脸一红，嘿嘿一笑，然后想起这两天的辛苦，转瞬又苦着脸抱怨：
    “师兄你可别埋汰我了，当时我也就脑子一热说了那句话，真要我每天和璐狸师妹那样训练，你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冲动是一时的，摆烂是一世的，其实问剑之后第二天他的雄心壮志就消散了大半。
    正常训练他肯定是训练的，但要和其它弟子一样加训，还是加训到璐狸师妹那样，那这简直就像是强逼村里母猪学上树啊！
    上的去吗？
    上不去啊！怎么想都上不去啊！
    项云感觉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午后的田野里，躺在麦草堆上，吃着甜香的窝窝头，吹着风，望着天上的白云发呆，脑海中有着光怪陆离的梦。
    所以说到底，项云还是觉得自己不过是条咸鱼罢了。
    苏幕看着这质朴小伙只要不训练，干啥都快乐的表情，想起了自己前世小时候只要不上学，就算是被大鹅追着咬都是开心的样子。
    “行吧，我要去趟授道峰，打算筑个基。”苏幕笑着向项羽发出邀请，万一上了授道峰又被其它同门围起来，到时候就把项云卖了。
    “筑……筑基！？”
    项云急忙跟上苏幕的脚步，脸上惊讶的表情抑制不住。
    据他所知，正常弟子想要筑基至少需要入门两三个月甚至是半年的时间吧？
    可听苏幕师兄这语气，怎么和请客吃饭一样轻松！？那可是仙路上的第一条门槛！
    “你师兄我可是剑仙！小小筑基不是随随便便？”
    苏幕呵呵一笑，眨了眨眼睛，借着看似吹牛的话来说出事实。
    项云这家伙单纯的很，随便忽悠也不打紧，反正说出去也没人信。
    “牛！我相信苏幕师兄你一定能成剑仙！”
    听到苏幕这话，项云却是握紧拳头，双目发亮，竖起大拇指便狠狠的给苏幕打气，看上去比苏幕还要自信一样。
    苏幕怔了一下，双手笼袖，脚下踩着石板漫步向前，微笑着没再说什么，只是任由项云叽叽喳喳的在耳边诉说着洞玄峰的包子多好吃，璐狸师妹的脾气有多差，前两天的训练有多么苦。

 37.等等，究竟是谁不对劲！？

    授道峰很大，几乎称得上道归剑宗七峰之中最巍峨的一座，甚至容纳半数道归剑宗弟子都轻轻松松。
    道归剑宗弟子除了实战训练时会选择去剑行峰外，其它修行时间大多都聚集在授道峰闭关或者听闻各位长老传道授剑。
    毕竟偶尔一些时候，甚至就连峰主都会来此解惑，能听法相境剑修讲道，这便是顶尖大宗的底蕴！
    授道峰某处，仙鹤松林围绕之地有一瀑布如从九天倾斜而下，日光映照之下，瀑布下的寒潭上若隐若现一道绚丽彩虹，而瀑布落入潭中，则炸开了一片如雪水花。
    水雾四散，让周围的空气湿润而又清凉。
    而在寒潭不远，松林尽头处，有一宽阔道场，道场上一位儒生模样，身穿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正向面前盘膝而坐的众弟子讲着什么。
    正当这时，儒生男子话语一顿，目光落在了从不远处走来的两个少年身上。
    “嗯？他来这里做什么？”
    儒生看到苏幕后下意识的一愣。
    上次这小家伙来了一趟授道峰可闹出了不少动静，这次又来做什么？
    而当儒生注意到苏幕时，苏幕自然早就注意到了儒生与其面前的众弟子。
    那位正在讲道的儒生不是别人，正是授道峰峰主，平将月！
    “喔，竟然能碰到平前辈讲道！”项云看到平将月后神色一喜。
    远远地，苏幕与项云两人拱手作揖，向这位从未收徒，却教授整个道归剑宗弟子的男子行礼。
    平将月也并无其他动作，只是简单地点头示意了一下。
    “咦？是那个苏幕？”
    “他就是苏幕？”
    “错不了，之前那场问剑我就在场。”
    平将月的动作引来了不少弟子的好奇，也都同一时间发现了立在众人后边的苏幕两人。
    苏幕三步从凡人成为练气境巅峰的事迹，至今仍在宗门弟子中流传，再加上打败于修渊赢得问剑，所以苏幕的人气在道归剑宗中并不低。
    有见过苏幕的议论纷纷，没见过苏幕的也都好奇张望。
    眼看讲道被打断，再加上这么多人盯着，苏幕也就顺势拉着项云坐在了最后一排，打算过会等没人注意的时候再悄悄溜走。
    “安静！”
    平将月轻轻一拍手，无形的波动横扫全场。
    刹那间，道场众人顷刻安静了下来！
    “我刚刚讲到哪来着了？”
    “回师伯，讲到筑基的三种方式了！”有弟子举手提醒道。
    “哦对。”
    平将月笑呵呵的一拍脑袋，接着刚刚说到的地方继续讲了下去。
    “筑基有三，人道，地道，天道！”
    平将月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温和淳厚，让人下意识的侧耳倾听。
    “筑基乃大道之始，选择合适自己的筑基方式将关乎每个修士未来的成就，虽说不是决定性因素，但终归有些影响的。”
    听到这里，本来都准备起身开溜的苏幕一愣，又重新做了下来。
    这位平师伯讲的筑基，怎么和他筑基的时候有亿点点不一样呢？
    “平师伯，请问这三种方式有什么区别吗？”有弟子好奇问道。
    如今在这里听道的大多是练气境后期甚至是巅峰修士，他们每一个都在为筑基境做准备，希望能早日筑基，成为一个真正的剑修！
    “问的好。”平将月和善的对那位弟子点了点头，然后开口。
    “人道筑基需要人间烟火气，地道筑基需要地脉灵气，而天道筑基则需要珍贵无比的天道之气。”
    “天道之气！？”众人讶异。
    这里坐着的多为练气境修士，连筑基境修士都不是，更别谈去了解传说中的“天道”了。
    “嗯，就是天道之气，而想要抽离天道之气，除了要到达九天之上，法相境修为是最低要求，并且并非任何一个法相境修士都能做到这一点。”
    平江月扫过面前一张张或好奇，或惊讶，或向往的面庞，最后看了一眼最后边的苏幕，心中叹息一声。
    要知道即便是在人才辈出的道归剑宗里，能完成天道筑基的弟子也是少之又少，上一个天道筑基的还是桃鱼来着。
    而寻常弟子没这个天赋不说，也更没这个机缘，毕竟可不是任何一个法相境修士都能轻松抽离天道之气的。
    整个道归剑宗的法相境修士中，也就长孙前辈和纪秋师妹能做到了，其它几人，就连莫天行都做不到抽离天道之气。
    而纪秋师妹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还是因为纪秋师妹太过特殊了。
    “天道筑基毕竟是极少数，大部分修士选择的多为人道筑基与地道筑基。”平将月继续开口讲道。
    “人道筑基只需要在人间烟火气，所以最是简单与稳妥，大部分修士都选择这种，而地道筑基则需要坐在地脉节点上，从地脉之中汲取地脉灵气为引，铸就道基，危险性更高一筹。”
    “请问平师伯，这两种方式有高下之分吗？”
    “嗯……”
    平将月沉吟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越是危险的筑基方式，其筑造的道基便越是牢固稳当，天地反馈的灵力也越多，也就越能支撑你们在修行之路上走的更远一些。真传当众的莫问，杜世秀与官英他们三个，便是选择了地道筑基，并且大多数正道宗门的天才都是地道筑基。”
    “那桃鱼师姐呢？”
    有人好奇追问，毕竟莫问师兄他们身为真传这么强，却统统败在了桃鱼师姐剑下，那桃鱼师姐当初该不会是……
    “猜的没错。”平将月轻笑点头。“桃鱼那孩子选的就是最危险的天道筑基！”
    天道筑基与其他两种筑基方式不同，对修士天赋要求极高不说，筑基过程还很危险，有天降之劫。
    可一旦天道筑基成功，那么天道筑基的修士，就可以算是同境界中的最强者！
    比如，桃鱼！
    “喔！！”
    猜想被确认，众弟子一片惊呼。
    怪不得桃鱼师姐会这么强！
    “天道筑基啊……”
    听到这四个字，项云目光羡慕的喃喃自语，即便咸鱼如他也明白这四个字代表的含义。
    “等等，等等……你们说的人道筑基，地道筑基和天道筑基，难道是三个东西！？”苏幕拉住了项云低声问道。
    究竟是谁不对劲！？
    “当然啊。”
    项云一脸奇怪的看着苏幕，要不然呢？
    “不过你们也不要以为只是一场筑基就能决定一切。”
    眼看众弟子一个个都开始在脑海中幻想着他们若是能天道筑基，再不济也是地道筑基后的威风模样，平将月神色一肃，震声将众人拉回了现实。
    “筑基不过是将你们的登山路修的更平整了一些，有的人走平整大路都没办法坚持到登山，可有的人即便是泥泞坎坷的小路都能一直坚持到顶峰，阅尽千帆，观尽沧海！”
    “所以，唯有脚踏实地的修炼才是最好的道基！”
    “弟子受教！”
    众人纷纷羞愧作揖。
    苏幕默默听完平将月的解释后又默默的转身。
    “系统！系统！你给我出来！”苏幕在心里大吼。
    “滴！”
    懒比系统不情不愿的回应了一声。
    十年没休息，休息十年有问题？
    “如果正常修士都是选择三气之一来突破，为什么我当时会是三气合一？”
    苏幕记得清清楚楚，当他对修仙一无所知的时候，依靠的自然就是他这个金手指系统了。
    系统当时只是告诉他想要成功筑基，就需要感悟“人道之气，地脉灵气与天道之气”，可没说是天地人任选其一啊。
    苏幕还以为大家都是天地人三气合一来突破呢，合着整个修仙界就他一个呗？
    “你怎么不提醒一下我？”
    “宿主也没问啊！”系统委屈巴巴的回应。
    它也没想过这宿主会这么勇，直接来了一个“我全都要”，直接把它吓得都到嘴边的提醒又给吞回去了。
    而它之后一看宿主不但成功筑基，还活蹦乱跳的，那还有啥好说的。
    反正宿主死了它也跟着寄，宿主没死那就继续浪呗。
    只要浪不死，就往死里浪，人称浪里小白条。
    “你大爷的！”
    苏幕扶额，差点就被这坑爹系统给坑死了。
    这种情况像极了上辈子考完试对答案，别人个个都是正确解题思路，就他一个野路子，偏偏一顿虾几把乱解还真给他解出正确答案来了。
    “那宿主有没有想过，其实三气和一才是修仙正途，他们走的路才是错的。”可能是感觉没面子，系统冷不丁的幽幽提醒道。
    苏幕陷入沉思。

 38.不是他苏幕针对谁……

    距离道归剑宗万里之外的群山村落中，大牛村上下近百口居民齐刷刷聚拢在村口处，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他们在家中能找到的最锋利的武器。
    从幼童到老者，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焦急的神色，死死攥紧手中的锄头与菜刀，目不转睛的盯着村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在众人最前，有位年纪近八旬的褐衣老者手持一根木拐，神色严肃，眉目冷峻。
    眉毛发白的老者即便年事已高，可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如山巍峨的气势存在，不难能看出其年轻时的雄武。
    也正是因为老者屹立在最前方，大牛村的众人才不至于慌乱到六神无主的程度，才敢拿起武器，准备与那鬼物殊死一搏！
    不因为其他，只因老者年轻作为猎户时就曾数次拯救村子于危难，即便老了，也依旧被村民视作守护神！
    “进山探查的可是村里最厉害的三个猎户，已经在这山林中打猎了几十年，即便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可如今已经一天一夜未归，难道……”
    村口的微风吹动了牛页业银霜鬓发，老者握着拐杖的双手更用力了一些，眼神也逐渐凝重。
    不安的气氛逐渐在背后蔓延……
    牛页业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临近晌午，即便是他的心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焦急。
    如果等到晌午之时那三人依旧没回来，他将会毫不犹豫的带领整个大牛村开始迁移。
    突如其来的大旱使得庄稼一片片枯死，粮食断绝，村里的树木也日渐枯黄，村里水井的水所剩无几不说，山上的动物也仿佛察觉到危险般逃离了这座大山。
    明明另一座山头的村落都没有丝毫异常，唯有这座山以及山中的大牛村，仿佛被诅咒了一样的遭了秧！
    而有传言说，这一切的源头只因山中有鬼物苏醒！
    牛页业本来是不信的，因为他在这里活了五六十年，都未曾听说过什么鬼物！
    可随着村子里的情况愈发严重，牛页业也不得不去怀疑传言的真实性，所以当机立断让村里最好的三家猎户联手进山探查。
    正当时间一点点流逝时，忽然一道充满惊喜的呐喊从背后响起！
    “回来了！他们回来啦！”
    众人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三道身穿兽皮外衣，佝偻着身子，看上去极其虚弱的人影正跌跌撞撞的向村口走来。
    其中两人立在两侧，将手搭在中间那人的肩上，勉强搀扶着中间那人不至于倒下。
    众人一看这情况，马不停蹄的扔下手中厨具，赶忙出去帮忙！
    片刻后众人才将三名猎户一同抬进了村子，其中两个年纪稍大一些的还好，看上只不过神色疲惫，浑身乏力。
    而被两人架回来，年纪最年轻的那个猎户，状况却让人有些心情发沉！
    最年轻的猎户不知为何，平日里爽朗红润的面颊此时竟苍白如纸，唇色发紫，高大健朗的身体即便在被盖上了数层棉被后也寒冷如冰。
    而即便是在昏迷之中，年轻猎户看上去也并不安稳，仿佛正在经历着什么噩梦一样，身体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怎么会这样……”
    年轻猎户的那位妻子坐在床边，紧紧握着猎户的右手，掩面泣不成声。
    明明走时还好好的丈夫，回来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
    “弟媳，真对不起，是我该死！虎子变成这样都是为了救我！你要打要骂，我刘二绝无怨言！”
    胡须茂密的猎户刘二坐在木凳上，满脸羞愧与懊悔，无颜面对那痛哭的女子。
    如果不是他遇到危险时呆愣在了原地，虎子也不至于为了救他而挡在他面前，正面撞上了那鬼物。
    而另一位身穿鹿皮的猎户范正默默无言的坐在角落，神思不定，一脸恍惚。
    “山中情况究竟如何？你们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回来！？”
    虽然心痛虎子的遭遇，可牛页业知道此时还有更要紧的事要等他去做。
    所有人都可以哭，都可以沉浸在悲伤，唯有他这个村长不能！
    “山中……真的有鬼物？”牛页业声音颤抖的问道。
    如果只是寻常猛兽，绝不可能会让虎子变成这样。
    就算是猛兽成妖，那按理说也应该是更残暴凶残，更喜欢吃人才对，而不是让虎子变成这幅模样。
    “有！”
    坐在角落里的范正忽然开口，咬牙切齿的说道。
    众人悚然一惊！可更震惊的还在后边……
    “不但有鬼物，还是两只鬼物！一只披着盖头的红衣女鬼，而一个则是看不清面目，浑身如墨的鬼物，虎子就是被那只鬼物给搞成这样的。”
    “什么！？”
    所有聚集在此的村民都惊呼出声。
    一只鬼物对他们普通人来说就已经是灭顶之灾了，两只鬼物岂不是……
    “不过还有个好消息！”刘二说道，瞳孔中有些后怕与庆幸。
    “那两只鬼物并非一路，昨晚本来遇到那黑色鬼物时我们都以为死定了，可那红衣女鬼却突然窜了出来，与那黑色鬼物战在了一起，这才让我们成功跑了出来。”
    “这么说来昨天晚上听到的雷声其实是……”有村民迟疑开口。
    “嗯，是那两只鬼物争斗的声音！”范正确信开口。
    “红衣鬼物？”
    听到刘二耳朵话语，牛页业神色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怎么了村长？”有村民发现了年迈的村长似乎在发呆。
    “没什么，只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既然如此，倒还没有到需要迁移的程度。”
    牛页业摇了摇头，长舒一口气，从早上开始就死死紧握拐杖的双手终于放松了一些。
    但这话却让村民不解：“可即便那两只鬼物死了一只，也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呀！”
    “不用我们对付，既然确定是有鬼物做祟，那自然有专人来收拾他们！”
    牛页业目光凌厉，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剑珏！
    剑珏光色流转，通体碧绿，看上去像是两柄玉剑交错在一起的样子，并且在剑珏底部还隐隐刻着四个字——
    道归剑宗！
    只要是道归剑宗统御的地方，每一处人烟聚集之地都会有一块这样的剑珏，为的就是如果遇到情况可以以最快速度通知道归剑宗。
    当着所有村民的面，老者狠狠将剑珏摔碎在地上。
    剑珏并不坚硬，触地便碎裂开来，可碎裂的同时，却有一道明亮的剑气冲天而起，转瞬之间消失在了万里之外！
    所有人村民仰头看着消失的剑气，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恐慌与不安慢慢消失。
    “此地乃道归剑宗所统御，没有任何鬼物与妖物能在这方天地为祸人间！”老者的语气铿锵，目色坚决。
    而于此同时的道归剑宗，却又一次的陷入到了骚乱之中。
    苏幕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万丈青色霞光，一朵盛世青莲之影若隐若现，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纪秋等人那震惊无比的目光，趁着没人注意，一把拉过正呆滞的项云，咬牙问道：
    “你老实告诉我，你说的‘正常修士天道筑基都会有万丈霞光，青莲虚影作为异象’的‘正常修士’究竟是谁！？”
    “我……我也是听村里的先生说的，传说中的那位青莲剑仙铸就道基时，就是伴随霞光异彩，青莲盛开万里，一州百姓可见，我就以为大家天道筑基都这样的。”项云一脸无辜。
    “……”
    苏幕人傻了，原来在你小子心里正常修士都已经是青莲剑仙级别了？
    那请问这里是人人第九境的仙界吗？

 39.天阙之稳，不及我心！

    苏幕不是没经历过筑基，可筑基的时候他正躲在山里闭关呢，外边有什么异象他又看不到。
    再加上他那堪称逆天的三气合一筑基，走的路和此世任何一个修仙者都不同，所以苏幕根本不知道正常的天道筑基是什么样子。
    如果他能提前想起来这件事问问桃鱼师姐应该能蒙混过去，可惜他是筑基筑到一半才想起来他早忘了天道筑基是个什么样。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苏幕只能求助于一旁的项云，甚至为了低调一些，苏幕着重强调了“正常修士”这几个字。
    可惜，项云对天道筑基的了解，完全来源于村里先生讲的各种传说故事。
    于是一个不小心，苏幕就变成了活着的传说！
    “误会大了。”
    看着众人那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就知道，苏幕叹息一声抓了抓头发。
    这群人本来就怀疑他是青莲剑仙转世，这下就连异象都和传说中一样，这不就更解释不清楚了？
    但苏幕转念一想，却觉得这件事也不一定算坏事。
    有个剑仙给自己背书，自己偶尔做一些出格的，超乎常理的事，那不管是谁都会将理由甩到青莲剑仙身上，而对于他苏幕本人就不会有太多猜疑。
    别问，问就是青莲剑仙转世！
    什么？你不信，你不信就去找青莲剑仙证实啊！
    找不到？找不到你哔哔个毛线，爷就是青莲剑仙！
    “芜湖，背锅侠找到了！”苏幕乐呵呵的想道。
    九州某个小洞天内，接天莲叶无穷碧，万里青莲映天开，在青莲洞天的中心之地，碧海青天中有一朵万丈莲花随风摇曳，而万丈青莲的顶部正插着一柄古朴长剑。
    随着那柄古朴长剑轻轻颤动，整个洞天也跟着轻轻颤抖了一瞬，洞天之外的云梦州同样微不可察的的颤动了一下。
    这轻微至极的颤抖没有惊动任何人便顷刻间停歇，仿佛刚刚一切都是幻觉！
    “这就……筑基境了？还是天道筑基？”
    望着道归剑宗上空正慢慢消散的炫目彩霞与青莲虚影，问讯赶来的纪秋和桃鱼两人一脸错愕的看向气势正在节节攀升的苏幕。
    苏幕前脚刚离开第二峰，怎么后脚就跑授道峰来了？
    跑授道峰来不说，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天道筑基了……
    平将月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有种世界观崩塌的感觉。
    正常弟子一个月能练气境后期已经是天才，可这小子一周时间就已经天道筑基？此时的平将月都想找人给他一拳看他是不是在做梦。
    九州大陆有记载以来，有比苏幕的修行速度更快的吗？
    答案是，没有！
    如果平将月没记错的话，即便是站在剑道顶点，无敌天下百余年，距离第九境最近的那位“天阙剑君”，当初从练气境到天道筑基，都耗费了半月时光。
    “等等，平师伯不是说，天道筑基危险重重，甚至可能有天劫降临吗？天劫呢？”
    有之前听道的弟子目光幽幽的转向平将月，他们怎么感觉苏幕师弟筑基就好比打了个盹，睡醒就筑基完毕的样子呢？
    这种轻松写意的姿态，以致于让旁观的他们都产生了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当然，指的是坐在那闭眼打盹他们也行！
    “咳！这个嘛……”
    在众弟子狐疑的目光中，平将月窘迫的干咳两声，试图缓解尴尬。
    他怎么知道苏幕筑基为什么没有引来雷劫的？
    明明不管是古书记载，亦或者是三四年前桃鱼天道筑基时，都伴随有雷劫降临，桃鱼自己也是九死一生之下才成功天道筑基。
    可苏幕呢？
    正如其它弟子所见到的，坐在那，打了个盹，睁眼就筑基了。
    说出去狗都不信！
    看着平将月尴尬的样子，苏幕也有些不好意思。
    身为熟读《演技》的他不是不想做戏做全套，只是天劫这东西确实不归他管呀。
    他虽能挥手营造出即便是道君境都看不穿的异象来，可天劫毕竟是天道的权柄，即便现在天道根本奈何不了他，可他也没办法召来天劫。
    真要随随便便召来天劫，那谁才是天道？天道怕是能气的直接下来和他真人一对一了。
    可正当苏幕准备起身时，一缕香风铺面，从侧边探出的柔荑忽然按在了他肩膀上。
    “先别动！”
    苏幕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到了一张清冷中却隐隐带着焦急的双眸。
    “诶？”
    苏幕不明所以的看向桃鱼，不明白她突然做什么。
    “怎么了？”
    纪秋与平将月两人也察觉到了桃鱼的异常。
    “天劫不一定是以雷劫的形式，还有可能是心魔！”桃鱼沉声说道。
    “！”
    纪秋和平将月两人闻言，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确实，如果天劫不是以雷劫形式降下，那么极有可能是心魔劫了！
    只是这种情况极其罕见，毕竟一万个修士中都不会出现一个天道筑基，一万个天道筑基里也不一定会有一个心魔劫。
    可论及心魔劫的危险，远比雷劫要凶险上千倍！
    雷劫顶多伤到肉身，可心魔劫一旦处理不好，毁掉的可是道心！
    “并且心魔劫最难缠的点在于它并不是肉眼可见的劫难，据记载，心魔劫一般潜藏在修士道心之中，就算看上去是筑基成功了，可一旦某一天修士道心动摇，那将会是崩塌般的毁灭！”
    平将月语气缓缓，可只是短短一两句话，却让在场的众弟子每个人都背后发冷。
    道心这种东西只要是个修士都知道其重要性，一旦道心毁了，那就意味着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空壳，再无存进可能！
    所以这种情况之罕见，甚至让纪秋两人都忽略了过去！
    而所有人当中，唯有桃鱼意识到了这点，并及时将苏幕按了回去。
    毕竟如果真是心魔劫，那苏幕一旦起身，就意味着放弃了这唯一一次能铲除心魔劫的机会，为将来的修行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看着桃鱼不自觉咬紧的唇角与眼中隐隐的担忧，苏幕头一次没有选择满口花花的调戏桃鱼，只是眼神恍惚了一瞬，最后选择了沉默与安静。
    他不过是将桃鱼等人，甚至是整个道归剑宗当做了乐趣的来源，之前对桃鱼的轻薄与戏弄更多的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毕竟看到一湖清冷的春水，任谁都会想着素手撩拨，生出片片荡漾吧？
    可如今感觉着肩膀上传来的力道，再看着眼前那如山黛般的眉眼，苏幕不自觉的摸了摸心口，心中竟有些复杂之感。
    思来想去，苏幕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从前世到今生，两世都是孤儿的他，第一次被人这么赤裸裸的关心着吧？
    独自一人太久，第一次被人如此关心，以致于苏幕竟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种什么感觉。
    “确实是心魔劫，不过已经解决了。”苏幕轻声说道。
    既然是心魔劫，那平师伯也就不用尴尬了。
    “真的解决了？”桃鱼清丽秀雅的脸上依旧有些不放心。
    苏幕忽然抬头，与桃鱼四目相对，展颜一笑的同时，右手则握住了桃鱼放在他左肩上的皓腕，将其慢慢移到了他的胸口处。
    胸口内，是少年炽热跳动着的心脏！
    “天阙之稳，不及我心！”
    少年的轻声话语，就这么顺着目光，落进了少女的心田。

 40.你这名字有点占便宜啊

    青山之中，森林郁郁葱葱，山中河水清澈见底，湛蓝的天空显得深远，雨后的空气清新而甜润，还带有一丝泥土的芬芳。
    灿烂而金黄的阳光如支支利箭穿过树冠，将碎落的树荫洒落在林中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上。
    少年青衫，少女白衣，两人皆腰间佩剑。
    “翻过这座山，前边就是大牛山和大牛村了吧？”
    苏幕抬头，视线尽头已经是一片光亮，意味着他们马上就可以走出这片树林。
    “嗯，如果情报无误的话，你要面对的是山中的两只作乱鬼物，所以从现在开始就要打起精神，不要再像之前那般玩闹了。”
    桃鱼看了一眼地图后微微点头，并嘱咐了身旁的苏幕一句。
    之前一路走来，苏幕简直像极了出门踏青的少爷一样，悠哉悠哉，游山玩水的，看什么都很新奇，偏偏竟然一点行程都没耽搁，还提前半天到达了目的地。
    桃鱼对苏幕的摸鱼划水功夫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不过苏幕玩的挺开心，反倒是她这个道归剑宗首席，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少爷的贴身护卫一样，一路上关于面对鬼物时需要注意的经验之谈，也不知道苏幕听进去了几分。
    正常来说，新人弟子在进入筑基境之后，接取的第一场任务应该是众多弟子一同组队完成的，任务中互相有个照应，并且面对危险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可苏幕实在太过特殊，当别的新人弟子最高不过练气境中期时，苏幕都已经成功天道筑基了，与其他新人弟子的差距大的离谱。
    而宗门中的其它筑基境弟子，要么已经有了固定队友，要么就是经验丰富或是实力强大到不需要队友的程度。
    无可奈何之下，宗门只能让桃鱼来陪同苏幕执行委托。
    当然，以苏幕的实力执行这种玄级委托应当是手到擒来才对，所以桃鱼在委托中并不会出手，只是作为一个教导者，传授苏幕各种实战经验的同时，保证苏幕不会出现意外。
    “话说师姐，这世上真的有鬼？”
    “有的，大部分都是人死后神魂沾染怨念，再与灵气或者地脉，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交织在一起形成的，实力大部分都很一般，有的甚至比普通人还弱，并且实力很难再提升，所以这次这个任务并不难。”
    “那轮回转世也是存在的咯？”
    桃鱼一顿，看了一眼身边好奇宝宝一样的师弟，沉吟后开口道：
    “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只是听说过有天资横溢之辈有转世之身的传言，比如玄天宗的虚淮，有传言说他是紫薇大帝的转世之身。”
    “很强？”
    苏幕注意到师姐提起那个虚淮时语气意外的凝重。
    “很强！他是我见过同辈之中最强的修士。”想起那个喜欢身穿紫星长袍的男子，桃鱼没有丝毫迟疑的点了点头。
    她作为道归剑宗首席，自然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可即便是她，在谈及那个家伙时也要承认对方的强大。
    如果说过有谁未来能比肩甚至超过那家伙，桃鱼能想到也只有自家这个匪夷所思的师弟了。
    “唔……”
    苏幕眨了眨眼睛，心中暗暗将“虚淮”这个名字记下。
    紫薇大帝的名头在道家的地位如何即便是他一个外人也如雷贯耳，如果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试探试探。
    苏幕想知道，道家所谓的那些仙神，遇上他的剑后是否还能高高在上！
    “就是那里了！”
    穿过茂密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夹杂在两座山峰之间的村落已经清晰可见。
    山脚小村静静坐落在山脚处，临近晌午，几缕炊烟升起，山间云雾隐隐，竟有几分仙意。
    只是本该祥和安宁的小村此时空气中却流淌着不安的气氛，村中三两个成年男子牵着大黄狗，背负弓箭伫立在村口处，神色不安的警惕张望着四周。
    正在这时，趴在泥土路上的大黄狗陡然立起，弓起身子，警惕的望向道路尽头！
    大黄狗的反应让两个村民心中陡然一惊，一个下意识的弯弓搭箭，另一个则急忙敲响身后警钟！
    当当——
    听到村口钟声，所有村民神色一紧，不论此时正在做什么，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拿起猎户为他们打造的长矛与弓箭，火速前往村口集合！
    在村民紧张不安的视线中，两道人影出现在了视线尽头。
    两道人影看似闲庭漫步，可速度却堪比骏马飞奔，只是一两个呼吸之间，便跨越了悠远的距离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看着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除了见多识广的牛页业与那两名眼力极好的猎户之外，其他所有人都齐刷刷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不必慌张！”
    年迈的村长沉稳开口，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示意众人可以放下武器了。
    而站在牛页业身旁两侧的范正与刘二两人脸上的紧张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松了口气般的轻松与安心。
    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来人腰间佩戴着的，独属于道归剑宗的弟子腰牌。
    只是让牛页业有些不解的是，他年轻时见过的道归剑宗弟子的腰牌是铁质，这两位怎么是玉质的？
    牛页业自然不知道，道归剑宗唯有峰主弟子，才有资格佩戴玉质腰牌。
    思索之间，两道人影已然来到众人面前，面目清晰可见。
    直到这时村里众人才彻底放下了戒备，因为他们已经彻底看清人影并非鬼屋，而是两个模样极好看的少年与少女。
    而看到那个青衫佩剑的少年后，村中不少豆蔻年华的女子纷纷脸色一红，神色含羞，她们在这深山村落中，这辈子都未曾见过这般好看俊秀的人。
    “请问这里可是大牛村？”
    两人中的少女模样看上去清冷寡言，所以开口询问的是那位温和的青山少年。
    “对，本村正是大牛村，老夫大牛村村正，牛页业，两位可是道归剑宗的剑仙？”村中唯一一个曾与道归剑宗剑仙交谈过的牛页业上前一步，神态恭敬向苏幕两人行礼。
    身后村民一听这两人竟是道归剑宗的剑仙，神色一惊，急忙随着村长一同行礼。
    “牛爷爷？”
    苏幕表情古怪，大爷你这名字有够站便宜的呀。
    不过苏幕也没兴趣让一个八旬老人弯腰行礼，出手搀扶住老者，开口笑道：
    “剑仙当不得，在下苏幕，这位是我师姐桃鱼，我和师姐只是道归剑宗普通弟子罢了，接到宗门委托，听闻此地有鬼物作祟，所以前来一探究竟！”
    一旁的桃鱼看着苏幕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道归剑宗但凡有第二个苏幕这样的“普通弟子”，宗主的笑声怕是都能传到数州之外的离夏王都去了。
    “是有鬼物，并且还是两只！”
    听闻苏幕和桃鱼两人真的是前来铲除鬼物的，大牛村上下大喜，将他们知道的一切统统告诉了苏幕两人。
    “还请两位剑仙救救我夫君！”
    正在这时，一道面容清丽的女子越过众人，脸上梨花带雨，语气凝噎。

 41.红衣？

    “确实是鬼物的阴气入体。”
    屋内，桃鱼检查了一下那名为“虎子”的猎户，发现对方体内的确有一股阴气残留，所以才导致身体出现种种异状，甚至是昏迷不醒。
    也多亏是这虎子年轻力壮，体质不错的缘故，换了其它老人与幼童，怕是根本坚持不到他们来。
    “请仙子一定要救救他呀！”衣着朴素，面容清丽的女子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男子，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滴滴掉落。
    桃鱼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身后的苏幕。
    这次是苏幕的任务，如果她没有跟着前来，那面对这种情况的将会是苏幕一个人。
    当然，如果苏幕没办法处理，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逝去，毕竟他们道归剑宗统御整个宁化州，那他们道归剑宗便有义务守护整个宁华洲的百姓。
    “只是阴气入体而已，斩去便是。”
    苏幕不慌不忙，上前一步握住虎子那冰凉的左手，指尖浮现出一缕如梦似幻的剑意。
    桃鱼愣了一下，叹息一声。
    师弟习得浮生剑典才多久？竟可以如此轻松的凝聚出浮生剑意了。
    剑意一出，众人明显看到之前布满虎子整个身体的黑气仿佛老鼠见了猫一样，想要四散躲藏。
    “想去哪？”苏幕轻笑一声，指尖剑意顺着虎子的左手便直接钻入其体内。
    剑意入体，如同虎入羊群，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黑气便被那缕青丝剑意斩了个粉碎，连渣都没剩一点，虎子紧蹙的眉头终于在此刻松开。
    “虽然阴气斩除了，可他被阴气侵蚀的身体还是很虚弱，有条件的话等他醒来给他补补身子吧。”苏幕收手提醒道，顺手帮年轻男子收了收被子。
    注意到苏幕这细心的一幕，桃鱼眼神柔和了几分，可柔和转瞬后又化作一缕迷茫，看着苏幕的背影，桃鱼衣袖内的双手握紧，默默将所有情感收敛，最后回到了平日里的清冷。
    “谢谢！谢谢！谢谢你们！”
    那朴素女子看到自家夫君情况明显好转，喜极而泣，不断地向苏幕两人道谢。
    苏幕点点头，这次坦然接受了对方的谢意。
    “接下来，就是那两只鬼物了。”苏幕拍了拍手，笑着看向年迈村长。
    “只要解决了那两只鬼物，任务应该就算完成了吧？”
    “其中情况有些复杂，两位可否随老朽出去说？”
    牛页业看着屋内正的众人，面有难色的主动请求苏幕两人屋外详谈。
    苏幕神色一动，意识到老者有什么事似乎是不想让其它人知道的。
    苏幕和桃鱼两人对望一眼，跟随老者走出屋子，来到了屋外一处僻静之地。
    左右张望四顾几下，确认周围没有其他村民后，牛页业忽然扔下拐杖，向苏幕两人跪倒，声泪俱下：
    “还请两位剑仙到时候能对阿红手下留情！阿红她绝对不是坏人！”
    “等等等等，你先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红又是谁？”
    村长这一举动直接把苏幕两人吓了一跳，苏幕急忙上前搀扶起老者，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次任务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大牛山此时山中有两只鬼物，一黑一红，黑色的那只鬼物我未曾见过，可半月之前大牛山还并没有那只黑色鬼物，而正是那只黑色鬼物来了大牛山不久之后，山中水源才逐渐断绝，植物庄稼变得枯黄，山中野物也纷纷逃窜进了其它大山。”牛页业向苏幕两人解释道，眼中隐隐带着恨意。
    “让虎子变成那副模样的，也是那黑色鬼物下的手！”
    桃鱼闭眼，神念扫过整个大牛村。
    情况确实如村长所说的那样，井内水源所剩无几，村外田地的庄稼也尽数枯死，耕地的老牛也趴在那里奄奄一息的模样。
    “从未见过黑鬼，也就是说你曾见过红衣的鬼物？”苏幕来了兴趣，大爷你这话信息量略大呀。
    听到苏幕的询问，牛页业脸上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坦言相告：
    “因为在很多年前我还是稚童的时候，阿红就已经存在于这座山中了，并且还救过我一次！如果不是阿红，早在七八十年前，老夫我就已经死在山林野兽腹中了。”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阿红她不但从来没有做过恶事，反而曾数次救过在山中遭遇危险的猎户！”
    “虽然胡子和范正他们只是觉得自己运气好，但我知道一定是阿红暗中出手帮助的缘故！”
    “所以……所以之前那一定是阿红出手救下了虎子他们三个，两位剑仙如果遇到阿红，请留她一条生路！她真的不是作恶的鬼物！”
    牛页业言辞恳切的向苏幕和桃鱼两人恳求道，甚至说着说着便又要给苏幕两人跪下。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将阿红看做是救命恩人，在他还能上山的时候，他也经常独自一人选择前往大牛山，于无人之处诉说着对阿红的感激之恩与生活琐事。
    虽说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但他知道那位曾经救过他的鬼物一定能听到！
    这次如果不是他一生守护的大牛村遇到了劫难，大牛山里也来了新的鬼物，牛页业无论如何都不会摔碎那枚剑珏的。
    苏幕只是伸手虚抬，老者便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重新站直。
    “鬼物还会救人吗？”苏幕疑惑的看向身边的桃鱼。
    他这次第一次接触鬼物，可从书籍上记载的来看，鬼物的存在无一不是混乱无序并且无法沟通的存在。
    更因为天生对人类生机的厌恶，所以鬼物屡屡出现都是为恶一方，伤害普通百姓，最后被修道之人斩杀。
    “如果是刚刚化作鬼物，短时间内保留着生前的记忆倒是有可能，可依据天地规则，任何生灵化作鬼物之后的一个时辰内，生前记忆就会统统散去，被混沌蒙蔽灵智，只会依靠鬼物本能行事。”桃鱼单手抱怀，低头沉吟道。
    “可根据村长所说，那红衣鬼物早在七八十年前便已经出现在了大牛山，如今过去这么久，接近百年的鬼物吗？”
    桃鱼越想越是觉得奇怪，怎么会有鬼物接近百年都不曾作恶呢？这完全违反了鬼物本能呀……
    桃鱼自己游历九州时斩过的鬼物少说也有十几只，下到练气境的弱小鬼物，上到灵台境为祸一方的强大鬼物。
    而那些死在她剑下的鬼物，无一例外的，情况与书中记载的都完全一致：
    毫无理智可言，无法沟通，天生厌恶所有蕴含生机的生灵，所以天生被视为凶恶与不详。
    就算是魔道中人，除了鬼御门的修士之外，其它修士见到鬼物也是会顺手斩杀。
    在安抚送走村长之后，苏幕和桃鱼两人向村口走去，路上桃鱼依旧还在低头回想着刚刚村长的话语。
    “想太多也是无用，不如直接进山看看？毕竟眼见为实。”苏幕看了一眼身旁的桃鱼，笑着提议道。。
    苏幕此时也对那大牛山的鬼物有了兴趣！
    当来到大牛村的那一刻起，苏幕就顺手将大牛村连着旁边的大牛山里里外外探查了个遍。
    谨慎是个好习惯，即便已经天下无敌。
    大牛山上确确实实是有两个鬼物，这其中一个鬼物不过区区筑基境而已，气息无序混乱，这点都与师姐口中描述的鬼物完全相同。
    可让苏幕真正感兴趣的却是另一道鬼物的气息！
    那鬼物身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挡苏幕的探查一样，苏幕虽然能确定那鬼物的位置，可对方的气息模糊不定，隐隐约约，就连苏幕都不太好判断对方的修为。
    这有趣的情况成功让苏幕提起了兴趣，虽然只是一缕神念而已，苏幕也并未认真对待，可什么东西能挡得住剑仙境的探查？
    桃鱼想了想，觉得苏幕说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师弟说的对，如果世上真有这种鬼物，我也想见识一下。”
    苏幕笑了笑，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青山之顶。
    有人可是自他们从宗门离开起，就像个痴汉一样远远吊在他们身后，是谁他不说。

 42.黄泉神木！

    很奇怪，明明是日照晌午时刻，可当苏幕与桃鱼两人踏入大牛山的那一刻起，头顶阳光便渐渐隐去，光线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阴气浓郁，遮天蔽日。”桃鱼随口解释了一句。
    不过这异象也仅仅是遮蔽了光线而已，听闻鬼御门内有法相境鬼物，阴气笼罩万里之地。
    所过之处，生机尽数断灭！
    苏幕目光平静，丝毫不以为意，向着山中进发。
    入山片刻，山中忽有云雾汇聚，除了茂密的浓林之外，更有乱石耸立，更诡异的是周围除了苏幕两人的脚步声外再无其他声响，就连最常见的鸟叫声也没有。
    而且隐隐的，苏幕和桃鱼两人察觉到脚下的土地仿佛正在一点点的失去生机。
    寂静无声的浓雾，搭配周围阴恻恻的环境，一般人还真可能会有点怂。
    可行走在这里的苏幕和桃鱼两人神色连变都没变一点，他们是来斩杀鬼物的，该怕的不是他们，而是藏在山中的鬼物才对。
    就好比狼吃羊，现在鬼物才是那只小绵羊，鬼物才是要躲着他们走的那个。
    “小心点，这雾气有古怪。”
    忽然间，桃鱼顿住脚步，皱眉提醒身旁的苏幕。
    不知为何，从刚刚开始周围的雾气忽然有了变化，她探出的神念遇到浓雾就被吞噬掉。
    “是吗？”
    苏幕装作一副很惊讶的模样，假装不知道这是山顶某个魔宗修士在暗中搞鬼。
    “奇怪，只是筑基境鬼物的话不应该有这样的能力才对。”桃鱼张望四周，神色有些疑惑。
    要知道她可是灵台巅峰，即将推开心门的剑修，筑基境鬼物的能力怎么也不可能对她有效果才对。
    隐隐间，桃鱼心中升起警惕，直觉预感到这次的任务好像有些不同寻常。
    桃鱼将手置于剑柄上，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哼，有够警惕的。”
    青山之巅，一位头戴面纱，眼角一滴泪痣的美艳女子居高临下的凝望着白雾中的两人，特别是在看到那名清冷的白衣少女后，低声冷哼一声。
    想要见她这位乖乖徒弟，必要的准备必不可少，这浓雾看似是切断了桃鱼的神念，实则真实用途还是屏蔽此地一切气机。
    这里毕竟还在道归剑宗的地盘内，一旦她魔宗修士的气息显露后被道归剑宗发现，道归剑宗的动作可能会比她想象的更快！
    “放心，不用等太久的，我一定会搞清楚你究竟要做什么！”
    夏吟寒语气冷寒的闭上双眼，指尖泛起点点光华，无数剑意如雨落般从指尖洒入浓雾，悄无声之间笼罩整个大牛山，一座法阵悄然成型。
    “师姐，看这里。”
    苏幕左右扫视了一圈，忽然发现了什么，半蹲在地上，对桃鱼招了招手。
    桃鱼疑惑靠近，发现在苏幕的脚边竟有一根染血的残破布条！
    看布条上的血迹，这根布条应该已经存在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个布条的颜色和那个猎户身上穿的衣服一样，也就是说这里就是之前猎户三人遇到鬼物争斗的地方。”
    看到的布条的瞬间，桃鱼就明白了过来，此地就是那三名猎户提及的地方。
    “那两只鬼物应该离这里不远才对……”
    可紧接着桃鱼就有些犯难了，周围雾气不断加深，如果刚刚还能看清道路，可如今再看周围，视线已经被拘禁在了三丈之内。
    桃鱼有些不安，她总感觉有一股莫名的视线在暗中窥伺着他们，并且这个视线的来源绝对不是所谓的鬼物。
    这座山中，除了她和师弟之外，还有其它修士存在！
    桃鱼握紧了剑柄，思索着要不要先带师弟离开这里，将此地情况通知宗门。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肯定会一探究竟，可师弟还在她身边，她不能忽视师弟的安危！
    “师姐在看哪里？那鬼物不就在这里吗？”
    可苏幕在站起身后却对着桃鱼轻轻一笑，指了指身前的一颗造型怪异的高大枯木。
    苏幕仰起头，目光隐隐有些惊讶：原来是这东西啊，怪不得能挡得住他的一缕神念！
    他还以为这东西只是某些野史小说家杜撰出来的呢！
    “在这里？”
    桃鱼不解的顺着苏幕的指尖向前看去，在苏幕三步开外，一颗体型极其高大的黝黑色枯木映入眼帘。
    枯木通体黝黑，仿佛被天雷劈过一般，树枝四散伸展，却没有一片枝叶，看上去好似已经死去多年一样。
    明明那么大棵树，明明就在眼前，可在苏幕指出枯树存在之前，桃鱼竟一眼都没看到那棵黑色的枯木！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只是当桃鱼看到枯木的那一瞬间，枯木似乎有了感应，树枝摇曳之间无形的能量波动横扫。
    桃鱼身体一僵，眼中闪过一缕迷茫，刚刚存在于脑海中的枯木记忆转瞬之间又被无形的力量抹去。
    铮——
    苏幕轻弹一下腰间暮霞，长剑在剑匣中发出铮铮剑鸣声。
    剑身嗡鸣之间，将桃鱼从迷茫中唤醒，刚刚被抹去的记忆重新浮现脑海之中。
    清醒过来的桃鱼下意识的运转起浮生剑典，体内剑意涌动，凌厉锋芒，将枯木散发的力量统统斩去。
    确定枯木力量再也无法对她造成影响之后，桃鱼心中一阵后怕，心有余悸的看着面前的黝黑色枯木。
    这力量实在是太诡异了，即便她一直都有保持警惕，可只是看了一眼便被无法抵抗的抹去记忆，这种力量她简直闻所未闻！
    要知道，浮生剑典这种以“浮生若梦”为理念的剑道，本身对这种神魂层面的攻击就有着极强的抵抗力，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无声无息之间中了招，那换做其他修士，怕不是连被抹去记忆的感觉都没有？
    细风中，左右树叶摇晃，偶尔有树叶落下，唯有这颗黝黑色枯树，整树上下没有一片枝叶，而周围浓雾翻滚，好似巨兽于雾中起舞，如此诡异的一幕，即便是桃鱼都未曾遇见过。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桃鱼抬头，喃喃自语。
    之前的力量连灵台境的她都无法抵御，那这次的任务绝不可能只是简单的玄级而已，甚至可能需要心门境甚至是金丹境修士前来才行！
    念及此处，桃鱼不再迟疑，只想立刻带师弟离开这片诡异之地，打算等通知宗门前辈到了之后再说。
    “师弟，我们暂且……”
    “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黄泉神木，凭缘而遇，汇聚天地地气，灵气与阴气，能够滋养神魂！传说中甚至可凭借这棵树寻找到忘川河所在！如果把这棵树挖了给玄天宗，怕是能再换一颗气运金莲过来吧？”
    只是桃鱼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轻笑打断。
    本来只是自言自语的问话，桃鱼根本没想得到答案，可答案来得的却是如此突然，让桃鱼都猝不及防。
    “诶？”
    桃鱼愕然的侧头看向身边的师弟。
    她突然想起来，刚刚自己即将被那股力量抹去记忆时，正是听到了师弟腰间长剑的剑吟声，这才清醒过来，而如今师弟竟然能随口说出这枯木的来历！？
    “不过现在嘛，这棵神木应该是有主了，有点可惜了。”
    苏幕上下打量了一阵面前已经没了动静的枯木，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然后上前两步，在桃鱼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之前，便伸出右手按在了枯树的表面。
    在桃鱼惊讶的目光中，一阵如流水般的波动，顺着苏幕的掌心向四周荡漾起涟漪。
    明明是黑色的枯木，此时却隐隐绽放出光华！
    光华照耀，一道细微的胭脂香味入鼻，让桃鱼眼神恍惚了一瞬。
    下一秒，两人便直接被光华牵引吸入枯木体内！
    而当桃鱼和苏幕两人消失后的不久，周围平稳的雾气骤然晃动了一下，一道倩影蓦然出现在刚刚苏幕和桃鱼所在的地方，惊疑不定的看向四周。
    法相境剑修的神念瞬间横扫方圆数千里之地！
    “没有！？”
    夏吟寒睁开眼，眼中透露着不解与惊讶。
    刚刚还在她神念锁定下的两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而即便是法相境的夏吟寒，即便就已经站在了那棵枯木身旁，目光扫过枯木之后，也转瞬便被抹去了枯木的记忆，仿佛那棵树根本不存在一般。
    可夏吟寒还是皱起了眉头，她总觉得这地方有哪里不对。

 43.法相境鬼物！？

    等到桃鱼再次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自己和师弟已经来到了一片陌生之地。
    天地一片广阔，白云高悬，绿草如茵，一片生机盎然的美景之色。
    而在天地的最中心，一棵奇异而不同寻常的梨花树安静绽放，满树梨花随风摇曳，沙沙作响。
    桃鱼一眼望去，这棵梨花树树干竟好似一轮弯月弯曲，树枝上梨花舒卷飘零，落在树下铺满了一层如雪花瓣。
    而在弯曲的梨花树树根旁，一座精致的梳妆台静悄悄的摆放着，一道身穿玫红嫁衣的女子正背对着苏幕两人，面对着铜镜独自梳妆。
    即便只是一道背影，也不难看出女子的婀娜与美妙姿态。
    可这本该是恬静美好的一幕，落在桃鱼眼中后却让她狠狠打了个冷颤，如坠冰窖！
    因为如果桃鱼没看错的话，眼前无比祥和而秀丽的景色全都来源于那个静画红妆的红衣女子本身！
    法相天地！
    法相境鬼物！
    当念头升起的瞬间，桃鱼便感到了如山的压力从心中涌起！
    身为道归剑宗的首席，法相境修士的力量有多么恐怖桃鱼心知肚明！
    磅礴的压力下，桃鱼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那是直面死亡的恐惧！
    可桃鱼还是向前一步，下意识的挡在了苏幕面前，脸上是苏幕从没见过的严肃神情。
    “那是法相境的鬼物，不可力敌！拿着这个，待会直接以灵力涌入玉符，我们就能安全脱离。”桃鱼将一物悄悄塞进了苏幕手中，声音听起来依旧如往常般清冷，但落在苏幕耳朵中，却听出了一丝决绝。
    苏幕向下一瞥，掌心中是一张小巧精致的玉符。
    从玉符里的波动来看，这玉符里刻印的应该是能撕裂空间，将人传送到某地的强大阵法。
    桃鱼说的没错，这枚玉符确实可以脱离这里，但也仅限于一人而已！
    这种珍稀的保命之物，可能在道归剑宗都不多见，也就桃鱼作为道归剑宗身为太过特殊，所以才被赐予了这枚玉符护身。
    如今，桃鱼毫无犹豫的将这枚玉符塞给了苏幕。
    而桃鱼自己，手中则紧紧握着晓月，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如今的局面。
    要知道自道归剑宗统御宁华洲以来，任何出现在宁华洲的强大鬼物，妖物与魔道修士都会进入道归剑宗的视线内。
    可如今这里竟然会凭空出现一只强大的法相境鬼物，这是桃鱼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
    并且根据宗门对这次任务的定义来看，就连宗门都不知道这只法相境鬼物的存在！
    “怎么办！？”
    桃鱼握紧了手中长剑，看向红衣女子背影的眼神逐渐凌厉。
    如果她现在以碎掉道基与灵台为代价，强行推开心门，能否在法相境鬼物手中为师弟争取到使用玉符的时间？
    这个问题桃鱼不知道答案，毕竟那可是与师父同一个境界的法相境鬼物。
    但即便不知道答案，有些事桃鱼也必须去做！
    她是师姐，苏幕是师弟，师姐保护师弟，天经地义！
    可正当桃鱼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绝玉碎之意时，一只手却忽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别紧张，这位前辈应该没有恶意。”
    苏幕与桃鱼并肩而立，口中平静说道。
    “虽然有些意外这位前辈的修为，但师姐觉得以法相境的实力，能察觉到不到我们的到来？”
    苏幕侧过头，拍了拍桃鱼的肩膀，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笑容后转头看向红衣女子的背影，朗声说道：
    “既然这位前辈没有动手，那说明她还是有些话想要对我们说的，对么？前辈？”
    红衣女子正对镜描眉的素手一顿，随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声音温和而清淡：
    “嗯，还请两位稍等妾身一会。”
    听到红衣女子真的能够正常沟通，桃鱼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当鬼物重新拥有灵智，那和普通修士又有什么区别？
    这已经不能称作“鬼物”，而是货真价实的“鬼修”了！
    而千万尸鬼之中，不只是否能出现一个如红衣女子这样的“鬼修”，这种情况即便是桃鱼都只是在传说中里听过。
    上一个以尸成道的，踏足第九境的，被叫做“旱魃”！
    桃鱼看了一眼身旁神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的苏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本以为师弟刚出宗门，不管是执行委托还是遭遇危险时可能会显得手足无措一些，会需要她这个师姐的提点与指引。
    可事实证明，自到达大牛村开始，师弟就显示出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之后不管是发现那棵黄泉神木，还是如今面对危机时的细心观察，都已经远远超出新人弟子应该有的表现了。
    其实这次任务，师弟可能真的不需要她吧？
    桃鱼心中有些自我怀疑和小失落。
    “师弟我只是个小小的筑基境修士，师姐你可别太指望我啊，师弟我现在腿还抖着呢。”
    似乎察觉到了桃鱼的心思，苏幕悄悄挪动脚步来到桃鱼身边，将手中玉符轻轻递还给桃鱼的同时，顺便悄声说道。
    桃鱼抬眸一看，发现师弟还真是在“瑟瑟发抖”。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看到师弟也有如此“弱势”的一面，桃鱼心中的自我怀疑和小失落顿时一扫一空，重新握紧了拳头，找到了当师姐的意义所在。
    看着重新燃起来的桃鱼，苏幕眨了眨眼腈：
    “意外的好哄呢……”
    因为嫁衣女子盖头遮挡的缘故，苏幕两人并不能从铜镜的倒映中看到女子的面庞，只是安静的看着她对镜描眉画红妆后又细心整理了一下妆台，抬起纤纤素手，重新放下了那火红色盖头遮挡住脸庞。
    以苏幕和桃鱼的视线，只能看到嫁衣女子那修长白洁的脖颈。
    嫁衣女子起身，友好的向苏幕两人招了招手：
    “两位，请靠近一叙。”
    桃鱼下意识的望向身旁的苏幕，可能桃鱼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对苏幕态度的转变。
    至少在此时的桃鱼心中，苏幕已经不是那个只需要她来保护的师弟了。
    “没事的，这位前辈看起来人还不错的样子。”
    苏剑仙自然是无所畏惧，看起来头铁无比。
    “不错？哪里不错了？”
    看了一眼即便看不见脸庞也依旧风情万种的嫁衣女子，桃鱼轻轻撇了撇嘴，迈步跟上了苏幕的脚步。

 44.丹霞

    离得近了苏幕和桃鱼才讶异的发现，这名嫁衣女子竟意外的高，甚至比寻常成年男子都要高不少！
    苏幕自己本身就是属于身材修长的类型，可即便如此，看向嫁衣女子时也要稍微仰头。
    头上的红盖头披落，以苏幕和桃鱼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子的艳丽如火的红唇与美的恰到好处的白皙下巴。
    而因为女子体态匀称纤细的缘故，这才使得嫁衣女子整体看上去并不显得高大，反而意外的有一种和谐与协调的美感。
    只不过苏幕和桃鱼两人平生还是头一次仰头和女子对话，不得不说心中有种奇特的感觉。
    “不小心让两位误入此地，妾身万分抱歉，”
    女子的声音温和清淡，如山涧淳流的清澈山泉，听上去像是深居闺中，知书达理的富家千金大小姐般。
    直到这时桃鱼才终于确定，眼前的女子虽然是鬼物之身，可竟然真的是能够正常交谈的存在！
    “在下道归剑宗苏幕，这位是我师弟苏幕，见过前辈！”
    桃鱼思索了一瞬，想了想后还是向红衣女子见礼。
    既然已经入了对方的法相天地，对方作为法相境修士也并没有向他们出手，还表现出了友好的态度，那不妨先如师弟所说，暂且听听这位前辈究竟是作何打算。
    毕竟能够交流的鬼物实在是太过稀少，桃鱼也丝毫不清楚该如何与对方打交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面对桃鱼的行礼，嫁衣女子微微点头：“妾身丹霞，离夏洲丹家长女，对剑修辈出的道归剑宗也是久仰大名。”
    “离夏洲丹家？”
    桃鱼一愣，搜寻记忆，却是没有丝毫印象。
    毕竟离夏州是离夏仙朝的核心所在，桃鱼虽然也曾游历过离夏仙朝所统御的五个州，但对离夏州大大小小的势力倒不是特别清楚。
    不过最让桃鱼奇怪的是，为什么离夏州的人会出现在他们宁华洲，还变成了法相境鬼修！
    但桃鱼至少能够确认，眼前这名女子是真的还拥有生前的记忆，不曾被混沌蒙蔽。
    “丹家曾经在离夏州做着织锦生意，家中所织的白鹤锦曾被那位离夏皇帝夸赞过，所以在离夏州丹家也算是略有名气了。”
    嫁衣女子挥手之间，梳妆台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石桌与三张石凳，落座后的嫁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召来一壶清茶，并请两人落座。
    “谢谢。”
    桃鱼接过清茶，低头看了一眼茶水中漂浮着的碧绿茶叶，迟疑了一瞬后开口。
    “白鹤锦我倒是有曾听说过，可……我记得织出白鹤锦的，好像并非丹家？”
    白鹤锦确实是名满离夏仙朝的名贵织锦，即便是桃鱼都有所耳闻，可出产白鹤锦的，却并非丹霞所说的丹家，而是另一个家族。
    “太有趣了。”
    一旁美美品茶的苏幕乐呵呵的听着两人攀谈，摆明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
    苏幕之前只是隐约察觉到了这位丹霞的所在，只是因为黄泉神木的缘故才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对方法相境的修为。
    至于这片存在于黄泉神木内的法相天地，如今已经与丹霞融为一体，两者共生共存，相生共进。
    苏幕还是用了一点小手段才斩开了黄泉神木那层在外的“屏障”，强行进入了这里。
    只不过这位丹霞前辈貌似误会了什么，还以为苏幕和桃鱼两人是被黄泉神木意外拉进了这片天地中。
    但除了这位丹霞前辈与那棵黄泉神木的关系外让苏幕感到有趣之外，树里树外那浓浓的人为痕迹才是最让苏幕在意的。
    也就是说，如果黄泉神木是意外诞生于此地的话，那这位丹霞前辈的出现，以及丹霞前辈与黄泉神木合二为一这两件事，可能就并非出自其本意了。
    “是夏吟寒？不对，那个便宜师傅修的是剑道，而且这黄泉神木品阶极高，一般法相境不可能有这等手段，”
    苏幕首先怀疑的自然是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夏吟寒，但仔细一想便又否定。
    “那会是谁呢？”
    苏幕摇摇头，想不出来，但他觉得至少不会是道归剑宗的人。
    “并非丹家么……”
    听到桃鱼的话，嫁衣女子手中动作一顿，清风徐来，撩动盖头，语气听起来有些失落，还有些怅然。
    “也对，毕竟都已经过去了近七十年，当初家里出了那样的意外，丹家也不可能撑的过去，没落后被人吞并再正常不过了。”
    即便在七十年间早就有所猜测，可真正从外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丹霞还是忍不住闭上双眼，悲从心起。
    “七十年？前辈究竟是……”桃鱼心里一惊，难道这位前辈已经身亡七十年了？
    虽然盖着盖头，可苏幕和桃鱼两人还是清晰察觉到盖头下的目光正打量着他们，最后嫁衣女子一声叹息，仿佛释怀：
    “也罢！妾身被困于此七十余载，从未见过其他人，也未曾与人有过交谈。这次两位意外闯入这里，可能是缘分，也可能是命运。”
    “七十余载？”苏幕暗暗有些咂舌。
    从声音上听，眼前这位丹霞前辈至多像是才二十出头的妙龄少女，可没想到已经困在这里七十多年了。
    是在身死的那一刻，年纪便已经定格了吗？
    “七十多年……”
    桃鱼有些沉默，七十多年都孤身一人在这里，真的不会感到寂寞么？
    七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这位前辈为什么会在当时身陨？又为什么七十年来一直身穿嫁衣？身为法相境修士又为何不离开这里，究竟是被什么困在这里的？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从桃鱼心底冒出，虽然想不明白，可桃鱼也隐约意识到这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
    丹霞简单坐在苏幕两人对面，姿态优雅，如花园角落里悄然绽放的红玫瑰一样安静，任谁也看不出来这竟是一位法相境鬼修。
    “七十年前，我与周郎相遇，我是丹家大小姐，而他只是青槐书院一个努力考取功名的读书人，虽然这么说有些俗套，但我们两个确实如话本中写得那样相爱了。”
    丹霞双手垂放在腿上，头颅微微侧开仰起，似乎在看向三人身边的那棵高大梨花树。
    “当年我们两个初次相遇，也正是在离都十里开外的那座白明山上的一棵高大梨花树下。我的父母很尊重我的意见，并且他们对周郎也很满意，所以我们顺理成章的定下了婚约。”
    说到这里，丹霞微微停顿了片刻。
    “我从来不觉得我与周郎之间有什么地位上的不平等，我爱他，正如他爱我一样。只是周郎他却不这么认为，在定下婚约后，他为了能够配得上我，毅然决然选择了投笔从戎，加入了当时讨伐妖族的队伍。”
    “喂喂，他该不会走之前来一句‘等我回来就娶你吧’？”苏幕握紧了拳头，心中默想道。
    “他说，等他回来的那一天就娶我！”
    听到这句话，苏幕单手捂住了双眼。
    不说这句话苏幕觉得那家伙还能活着回来……

 45.过去的人，支撑未来的我

    少女的家族贩卖锦织与布匹，名扬整个离夏州，而少女自己同样喜欢安安静静的坐在庭院里，听着悠扬的风声，于斑驳阳光下一针一线的将手中丝线勾勒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从小就被父母精心保护着的少女，心思自然是单纯且懵懂的。
    少女喜欢安静，喜欢读书，也喜欢一个人独处，每天除了学习丝线与布匹的知识外，也就是在家仆的陪伴下，在离都十里外的那座白明山上的一棵高大梨花树下，独自一人阅读各种各样的书籍。
    直到那一天，她遇到了那个背负书框的年轻读书人，他们相爱了。
    幸运的是，少女的父母并没有反对两人，反而对那年轻的读书人还很喜欢的样子。
    少女的父母只是普通人商人而已，一生无所追求，唯二希望的，一个是家中白鹤锦能够有更多人喜欢，另一个则是少女能平安而幸福的度过余生。
    年轻读书人的品性没有丝毫问题，这就足够了！
    可在少女与年轻读书人定下婚约之后，读书人却在留下一封信后消失了。
    弃笔从戎！
    读书人曾在信中说过：给他两年时间，他一定能够配得上少女，等到凯旋之日，两人便可成亲！
    年轻人的身影出现在了离夏仙朝的边境线上，与离夏甲士站在一起，对抗着来犯的凶恶妖族。
    两年之中，少女在与读书人的书信来往间，用所有的时间与精力，用指尖被刺破无数次，鲜血染红无数丝线为代价，为自己编织出了一套绝美的嫁衣！
    期待着等到读书人回来之时，便以最美的姿态，做他的新娘！
    可造化弄人，年轻的读书人最终还是死在了边境。
    少女以泪洗面数日后，穿上嫁衣，不顾父母的阻拦，决心前往读书人的埋骨之地！
    父母拗不过少女，便决定一同前往，就当扩充边境生意了。
    可少女没想到，年轻读书人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在车队到达宁华洲的某座山上后，正当所有人在一棵树下修整时，有神秘修士突然出手，连同少女父母与仆人上下数十人，统统无声无息之间死去。
    车队里并非没有雇佣修士，最强者甚至是一位心门境剑修！剩下更是有灵台境修士数名，筑基境修士十位！
    可即便如此，所有人死的是那么突然，就好似一阵秋风掠过，枯叶从树枝上摇摆飘落那么简单随意。
    没有丝毫声响……
    唯有少女一人，在眼前一黑后，醒来便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一片漆黑的虚无之地。
    从此，开启了长达七十年的孤寂！
    少女并非逃过一劫，恰恰相反，少女随着众人一同死去了。
    不同的是，少女莫名其妙的化作了鬼物之身，并且还被困在了这黄泉神木中。
    虽然因为黄泉神木的缘故，少女即变成了鬼物也不会失去灵智，可有时候，清醒的孤独反而更像是一种酷刑。
    而这酷刑，长达整整七十年！
    那座山，就是大牛山！
    那棵树，就是黄泉神木！
    七十年期间，黄泉神木聚拢天地灵气，阴气与地气，统统在无声无息之间灌注到了少女体内，让少女从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即便没有丝毫修炼的情况下依旧成为了法相境修士。
    少女周围无尽的漆黑，在少女成就法相境时，也被改天换地，变成了少女的法相天地。
    少女并不是没有尝试过求助。
    这里毕竟是道归剑宗所统御的地方，七十年，总归有一些修士偶然路过此地。
    可即便是偶然路过的法相境修士，也丝毫看不穿黄泉神木周围的屏障，对大牛山的一切毫无察觉。
    而少女也从最开始毫无作为，到后来渐渐能将一部分力量溢出黄泉神木，帮助那些在山中遭遇危险的普通人。
    如果山中来了鬼物，少女也会努力帮忙驱赶。
    而在这一天，少女意外的发现，从来没人注意到的黄泉神木，不但被一个青衫少年注意到了，还成功进来了！
    “所以我其实是有两件事想要求助两人，希望两位能够帮我！”丹霞虽然语气平静，但其中的诚恳丝毫不假。
    七十年的独处，丹霞早已经心如止水，对大部分事情都不再惊讶。
    她的一生本该是美好幸福的，可有人却改变了这一切，丹霞本以为自己已经再无报仇机会，可眼前苏幕与桃鱼两人的出现，却让丹霞心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一个从这寂寥之中解脱的希望！
    但在这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听完丹霞讲完所有的故事，苏幕和桃鱼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浓浓的震惊。
    要知道一个人的法相几乎就是一个修士内心世界的外显，而桃鱼看了一眼周围——
    绿草如茵，鸟语花香，梨花飞舞！
    此时桃鱼再看向丹霞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复杂，难以置信，震惊！
    很难去形同桃鱼此时的心情，遭遇心爱之人战死，父母被杀，家破人亡之后又被化作鬼物，孤寂困在此地七十余年。
    而这个名叫“丹霞”的前辈，她的内心世界此时看上去，竟然依旧如此纯净而祥和！
    从这法相之中，桃鱼看不到丝毫的怨恨与愤怒，看不到对命运的仇恨与憎恶，唯有平和。
    苏幕此时的心情与桃鱼一模一样，甚至看向丹霞的眼神已经到了肃然起敬与敬佩的程度。
    这份心性，他自愧不如！
    互相交换身份，苏幕自觉绝不可能做到丹霞前辈的程度，甚至连丹霞前辈的一半都不行。
    更大的可能是什么？
    苏幕摇摇头，不敢去想。
    至少这个世界，会毁在他手里的吧？
    “为什么？”桃鱼声音有些颤抖的情不自禁发问。
    这位前辈身上遭遇的任何一件事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几乎都会伤心欲绝，性情大变吧？
    桃鱼不敢想这位丹霞前辈七十余载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她不敢想，也无法想象。
    桃鱼心中唯有震撼！
    “为什么？”
    丹霞重复了一遍，歪了歪脑袋，似乎在疑惑，又仿佛在自问。
    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她想过吗？
    想过！
    早在七十年前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过了。
    是不恨不怨不憎吗？
    不是的，她不是圣人，她只是一个平凡小女子而已，她也有喜怒哀乐怨。
    只是丹霞清楚，死去的周郎与父母，还有她身上这件凝聚了她所有相思与爱意的嫁衣，都不愿意她此后余生活在这种情绪之中。
    清风徐来，带动梨花簌响，丹霞摊开手掌，数片清白如雪的梨花落入掌心，随后手掌轻垂，让掌心梨花轻柔落在了梨花树下那松软的泥土上。
    “已经过去的事，已经不在的人，总是回头看也没用，把将来的做好就行了，有些人会在过去，支撑着未来的我。”
    丹霞将这个她思索了整整七十年的答案平静的说出。
    桃鱼呆住了，不知为何，她鼻子发酸的同时眼眶也有些湿润，可随即心中又无端涌现出了愤怒。
    这么善良的人，为什么命运要如此对待她？
    苏幕沉默了，于在无言之中起身，以平生最认真的姿态，向面前的丹霞行了一次剑礼：
    “晚辈苏幕，能见前辈，三生有幸！如有吩咐，苏幕绝不推辞！”
    苏幕的声音很轻，但言语之敬，如山重！
    桃鱼轻轻擦拭了一下微红的眼角，抬起双眸，神色坚定的轻轻点头。
    能见前辈，有幸！

 46.爱是胆怯还是勇敢？

    “之前我曾说过，这黄泉神木是对我的保护也是对我的束缚。”
    丹霞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沉默了一会，仿佛在整理心绪，随后重新开口。
    “我没办法从这里出去，即便费力将力量溢出去一丝，也不过才能勉强幻化出筑基境的虚影，对付一般的山中猛兽与练气境鬼物还行，可……”
    “是山中那只筑基境的鬼物？”苏幕瞬间明悟了丹霞的意思。
    这位丹霞前辈虽空有境界，可完全没修炼过各种术法或者武道，加上溢出的力量只有一丝，所以幻化的筑基境虚影对付那只如野兽般依靠本能行事的鬼物才只能做到驱赶而没办法斩杀。
    正因如此，之前那三个猎户才会看到有一黑一红两只鬼物争斗，其实是这位丹霞前辈察觉到三人有危险，这才出手相助！
    “嗯，第一件事就是我希望你们能帮我除去那只筑基境的鬼物。”丹霞点点头。
    那鬼物是被黄泉神木本能的吸引到了这里，没有理智，也没有沟通的可能性。
    而大牛山是大牛村上下赖以生存的地方，一旦有筑基境鬼物盘踞在这里，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在最后那件事到来之前，她要先帮大牛村的村民除去后患！
    “没问题！”苏幕一口答应。
    一旁的桃鱼也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意见。
    就算丹霞前辈不说，他们也会铲除掉那只鬼物的。
    毕竟大牛山野兽四散，水源断绝，树植枯萎，山中生机逐渐消散这些事情，看上去都和那家伙有关，肯定不能放着不管！
    “那第二件事呢？”桃鱼追问道。
    “第二件事，还是等两位回来再说吧，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准备。”丹霞轻轻一笑。
    苏幕抬头看了丹霞一眼。
    而丹霞似乎也注意到了苏幕的目光，虽然盖着盖头，看不清面庞，可苏幕却知道对方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少年确实比她想象的更加敏锐一些。
    黄泉神木确实是丹霞一个人的束缚，法相境的丹霞虽然没办法走出黄泉神木，可送苏幕两人出来却是轻轻松松。
    出来后苏幕张望了一眼，那个女人并不在，可能是看他们消失了的缘故，之前那浓厚的雾气也消散了。
    天空重新放晴，本来阴郁的山林在灿烂暖阳的照射下也变得舒心起来。
    “我记得丹霞前辈说，那只筑基境鬼物应该在这个方向的山洞里躲着吧？”
    苏幕辨别了一下方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山间岔路。
    一条通往鬼物，一条则通往山峰悬崖旁。
    “嗯……”
    桃鱼轻轻应了一声。
    苏幕转头回望，此时的桃鱼孤零零站在那棵高大怪异的黄泉神木旁怔怔出神，看上去神色有些消沉。
    “师姐在想什么？”苏幕靠近问道。
    桃鱼稍作犹豫，仰头看向无花无枝叶的黄泉神木，低声感叹：
    “我在想，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丹霞前辈前进至今的……”
    “我自以为如今的我推开无垢心门已是无碍，可在见过丹霞前辈后，我却又觉得我的心性还远远不够，如今的我真的有资格推开心门吗？”
    桃鱼的话说得缓慢，仿佛一边说一边思考一样。
    “这样啊……”
    苏幕心中明朗，有些明白了。
    “原来师姐是觉得，你不如丹霞前辈啊。”
    桃鱼沉默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
    她最开始只是同情丹霞前辈的遭遇，但世间凄惨本就无穷无尽，即便是天上仙人也不可能抹去世间一切苦难吧？
    可在了解到丹霞前辈所遭遇的一切后，再看到丹霞前辈内心形成的法相天地，桃鱼才真正产生了“她不如丹霞前辈”的想法。
    如果是实力上的差距，桃鱼并不会感觉到落差，毕竟以她的天资，就算是道君境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实力上的差距犹可以被时间磨平，可心性上的差距呢？
    这是第二次，桃鱼产生了“自愧不如”的想法，第一次则是在竹屋中和苏幕论道之时。
    苏幕对基础道经那令人叹为观止的理解，让她为之折服。
    苏幕挠了挠头，本来桃鱼师姐不应该出现这个情况的。
    本来桃鱼是不该如此这么在意这个问题的，但巧就巧在桃鱼现在刚刚好处在了即将推开心门的时刻，现在的桃鱼一举一动，所见所闻，皆是为推开心门做准备的关键时刻。
    所以心中任何一个小小的疑问都会被放大！
    “师姐，这你就错了。”
    看着神色略显消沉的桃鱼，苏幕忽然笑道。
    “诶？”
    桃鱼疑惑的抬头看向苏幕。
    苏幕转身，向着眼前分岔路的另一边，也就是悬崖处走去。
    脚步踩在松软的落叶上，苏幕的声音夹杂其中：
    “师姐觉得，爱是勇气，还是胆怯？”
    “诶？”
    桃鱼不明白师弟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她还是跟上了师弟的步伐，脑海中沉思。
    可最后，等到两人走到悬崖边上，看到连绵无尽的群山时，桃鱼都没有给出答案。
    “我不知道。”桃鱼摇了摇头。
    对这个回答，苏幕并不意外，桃鱼要是能想明白，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纠结了。
    “爱只是一种情感，情感是纯粹的，而生出这种情感的人，才会勇敢与胆怯。”苏幕微笑道。
    “什么意思？”桃鱼皱了皱眉，疑惑不解。
    “爱是胆怯的。正如丹霞前辈所爱的那位周郎一样，他毫无疑问的也是爱着丹霞前辈的，可爱却让他变得胆怯，胆怯之后便是自卑，觉得他自己配不上丹霞前辈，所以才会留下一封信后离开。”
    “爱又是勇敢的。能让青槐书院一个毫无修为的读书人，为了配得上心爱之人，奔赴边境参军，与凶恶的妖族厮杀，甚至最后战死沙场。”
    苏幕语气平静，他在感情方面不比桃鱼师姐好到哪去。
    可他比桃鱼强的点在于，他更清醒，看的更明白。
    桃鱼神色若有所思，因为是这样的话，那作为相爱之人的另一方，丹霞前辈应该也是如此。
    “嗯，你猜的没错，丹霞前辈同样如此，有过胆怯，同样存在着勇敢。”
    “只是爱这种东西吧，也并非只有一种，至少对丹霞前辈来说，父母对她的爱同样是至关重要的，同样是她坚持这么多年的支撑所在。”
    “丹霞前辈也说了吧？有些人会在过去，支撑着未来的她，而连接生死边界的，正是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的爱。”
    苏幕一口气说完，至于能不能理解，就看桃鱼师姐自己的了。
    这种事本来应该是他那个便宜师傅纪秋该做的事，但问题是现在纪秋距离现在足有千里之遥，而桃鱼师姐万一一个没想开钻了牛角尖，那无垢心门可真不一定能推开了。
    所以苏幕只能任劳任怨，又当师弟又当苦口婆心的老妈子。
    至于暗中躲起来偷听那个？
    呵，苏幕从最开始就没报什么希望。
    “这世间呀，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与皎洁。你觉得丹霞前辈很坚强，但她也有不为人知的脆弱，你觉得你自己不如丹霞前辈，但在师弟我眼里，桃鱼师姐你才是最强的！”
    苏幕伸手指向面前的无尽青山，青意翠发，万物生机尽显，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仿佛就像是什么都来得及一样。
    而在苏幕身边的桃鱼则怔怔的看着苏幕侧脸的笑容。
    那笑容与话语就像是山间的一缕缕清风，轻柔的萦绕在了桃鱼的心间，扫去了桃鱼心中的片片阴霾。
    “当然了，师姐你要是不知道什么叫‘相爱’，看一下师弟我呗？如果师姐执意的话，师弟我勉强一下自己也是可以的！”
    刚有些正形的苏幕忽的一笑，转过头向桃鱼眨了眨眼睛。
    高深莫测的形象整段垮掉！
    呆了一瞬的桃鱼恼羞成怒的直接一脚将苏幕踹走。
    “赶紧去斩了那鬼物！”
    什么叫“勉强一下自己也是可以的”，她桃鱼就这么没有魅力的吗？
    “嘿！那师姐就在这等我吧，师弟我斩了那鬼物就回来！”
    苏幕顺着力道飘然回到了山中，只余朗声回荡。
    看着已经看不见背影的苏幕，桃鱼眼中的消沉散去，眼眸重新焕发清亮，轻吐一口气，重新变回了那个清冷的道归剑宗首席。
    只是不同的是，此时的桃鱼嘴角竟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正如雪莲绽放。
    “谢谢你，苏幕师弟。”
    只是刚转过身的桃鱼没有注意到，在苏幕离开后，一道身影竟悄然出现在了她不远处。

 47.师徒相见

    隐于浓浓墨色之中的身影恍惚虚幻如在幽雾之中，让人看不清面目，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一个窈窕女子。
    那女子身影先是静静凝望着桃鱼的背影，随后抬起手，缓缓向着桃鱼肩膀拍去，而还在回想刚刚苏幕话语的桃鱼没有丝毫察觉！
    可就在女子的手即将接触到桃鱼肩膀的前一瞬，一道肃杀的剑光自下而上亮起，剑光迅影，毫不留情的斩向女子那洁白的手腕！
    在这一刹那，桃鱼灵台境巅峰的实力没有丝毫保留的爆发，出手便是全力一剑！
    背后那冰寒刺骨的危险感，几乎让她身体僵硬！唯有摒弃一切心神的挥剑才能暂时压下这股恐惧。
    而面对桃鱼倾尽全力的一剑，那身影却是不躲不避，原地站定，只是将伸出的手掌收弯曲，只留一根食指，化拍为点。
    一指点向桃鱼手中的晓月！
    如金戈碰撞的嗡鸣之后，身影不动，反而是桃鱼倒退数十丈，嘴角点滴血花落下。
    “不错的反应。”
    人影没有追击，只是以平淡的语气称赞道。
    可桃鱼充耳不闻，咬牙间，飞掠靠近那道身影，手中晓月再挥，剑意如一挂银河倾泻千里！
    两两一撞，身影不慌不忙的屈指一弹，指尖恰到好处的弹在了晓月剑身那最薄弱的一点。
    桃鱼挥剑的势头如同大江断流，瞬间便被拦腰截断，胸中涌动的气机也如同被重锤敲打一般，随之一停。
    而那身影并未罢休，五指张开，一掌便要拍向桃鱼小腹处。
    身体处在半空中的桃鱼，看上去已是毫无躲闪之地！
    可在那一掌落下的瞬间，桃鱼眼中亮起精光，身影凭空虚晃了一瞬。
    等到身影那一掌真正落下，拍到的，却只是一道渐渐散去的虚幻之影，而桃鱼已然毫无踪影！
    浮生为梦，大道几何？
    浮生剑典本就不是什么刚猛杀伐的剑道！
    “哼，雕虫小技。”
    看到这一幕，人影冷哼一声，似乎早就有所察觉。
    掌势猛的一变，向着身体左侧骤拍而下！
    在那里，桃鱼的身影恰好现身，而人影眼中则闪过一丝快意！
    虽然她不会真的杀死桃鱼，可给这个叛徒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她还是很乐意的！
    只是面对人影这试图拍碎她道基的一掌，桃鱼脸上却没有丝毫惊慌之意，反而只是冷冷一笑。
    当人影察觉到不妙时，另有一道剑光从右侧亮起！
    而握着剑光的，正是神色清冷的桃鱼！
    “浮生了知非有实。”桃鱼冷笑一声。
    不可琢磨，不可预知，永远未知，这才是浮生！
    当你看到未来的那一瞬间，未来便会跟着改变。
    浮生三变！
    刺啦——
    人影看着自己缓缓落地的半截衣袖，沉默不语。
    桃鱼终究还是摆了她一道！
    不单斩掉了她一截衣袖，还让本只打算用左手的她破例用了右手！
    在衣袖被斩掉的瞬间，人影右手的一掌也同时落在了桃鱼小腹处。
    体内灵力被拍散，再加上遭遇重击，桃鱼再也忍不住，头脑昏沉的半跪在地，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出。
    鲜血沾染白衣，如雪中红梅般醒目。
    半跪在地的桃鱼下意识的张开嘴巴想要呼吸空气，可刚刚小腹那一掌，让此时的她连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视线一片片模糊！
    这就是灵台境与法相境之间的差距，两人实力如鸿沟般的差距实在令人绝望！
    人影什么都没做，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简简单单的拍出了三掌，就让使劲浑身解数的道归剑宗首席无力倒下，再起不能。
    “别担心，我不会杀你的，毕竟杀了你我也走不出这宁华洲。”人影双手背负，语气高高在上，仿佛不杀桃鱼是一种恩德。
    不过此时的人影已经没有了再动手的打算，因为她从桃鱼身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可桃鱼抬起双眸，依旧面色平静的望着人影，挣扎着笑了笑，回应对方的只是轻轻一句：
    “若梦！”
    剑气冲天！
    随着桃鱼话音落下，虚空如水流荡漾，一柄利剑自虚空中闪烁而出，仿佛羚羊挂角，出现之前竟毫无痕迹。
    剑光如影，似真似幻，犹如一场幻梦。
    不怪人影察觉不到，只因桃鱼将这一剑藏在了她的梦中！
    梦醒之前，谁又能察觉到！？
    “未到心门便开始铸就本命剑？还藏在了梦里！？”
    即便是人影在看到桃鱼这玄乎其神的一剑后都不禁感叹桃鱼的天资，要知道，即便是那位封号了的清梦剑君，也要在道君巅峰时才能做到剑开一界。
    如今的桃鱼自然做不到剑开一界，可她却以自己的梦境为凭体，硬生生将自己的一道本命剑藏在了其中！
    只是一剑，却让人影两次震惊！
    “当初将你送入道归剑宗，当真是没选错，再给你数年时光，怕是真能比肩纪秋吧。”
    人影无视了那直指眉心，足以斩杀心门境修士的犀利一剑，以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闭上了双眼，喃喃自语道。
    可一想到这样的徒弟竟然背叛了她，夏吟寒就忍不住睁开双眼，双拳紧握，眼中寒意刺骨！
    她是想让桃鱼作为纪秋的徒弟，成长到比纪秋更强的剑修，到了那时再杀了纪秋，完成她的复仇！
    让纪秋那贱-人也尝一尝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滋味！
    可没想到先被徒弟背叛的人却是她自己，这还是她第二次被背叛！
    而背叛者，却与她最恨的人站在了一起，成为了道归剑宗的首席弟子！
    夏吟寒怎能不恨？
    所以她才会冒险来到宁华洲道归剑宗的地界，并且利用苏幕，想法设法将桃鱼引出来，就是为了看看对方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只是桃鱼那如梦似幻的一剑终究还是抹不平如鸿沟一样的境界差距，被夏吟寒一把抓住，随即掌心用力，直接捏成了粉碎！
    满天剑意崩裂炸开！
    而与本命之剑神念相连的桃鱼，此时更是像被人用铁砧狠狠砸了一下后脑勺一样，脑海中针扎一样疼。
    桃鱼牙关渗血，将痛苦统统咽进了肚子里。
    不过还好，这柄本命剑毕竟还未彻底养成，人与剑之间的联系还不算紧密，即便剑碎了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的你连让我拔剑的资格都没有。”夏吟寒摊开手掌，手中虚幻的剑影如风沙流散。
    “都说了我不会杀你的，所以就别白费功夫了，当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会放你一条生路。”
    桃鱼依旧不言不语，只是以平静而冷漠的眼神紧紧盯着这陌生剑修。
    对方敢有恃无恐的在这里动手，那肯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才来的，并且听对方话语中的意思，对方的目的只有她一个人，貌似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而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倒还好，那师弟应该就不会有危险。
    现在的桃鱼只是祈祷着师弟解决那只鬼物的速度能更慢一些，不要这个时候回来。

 48.另一个法相境？

    夏吟寒看着瘫软无力的桃鱼，迈步走进，食指弯曲落在桃鱼下巴处，将桃鱼面庞抬起，看着桃鱼那不屈的目光，轻笑一声，随手将桃鱼浑身上下灵力封禁：
    “整个大牛山已经被我布下了阵法，只要不是针对性探查，就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而等到道归剑宗发现异常时，我早就离开了宁华洲。”
    “所以你究竟想要什么？”桃鱼冷冷问道。
    察觉到体内灵力流动凝滞，晓云也被神秘人随手扔到了一旁，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反抗的手段。
    夏吟寒没有回话，只是居高临下的直视着桃鱼的双眼，想要辨别什么。
    “看来你是真的忘了。”
    片刻之后，夏吟寒叹息一声。
    她除了没有露出真面目，声音与眼睛其实都没有刻意隐藏。
    也就是说，如果桃鱼还记得她的话，那仅凭眼神就能认出她。
    可现在桃鱼看向她的眼神除了冰冷之外就只有陌生！还不是那种伪装的陌生！
    身为六欲魔宗之人，眼神是不是伪装，她还是能辨认出的。
    夏吟寒最开始以为桃鱼是真的背叛了她，完完全全投靠了正道与道归剑宗纪秋。
    可刚刚交手三两招下来夏吟寒却敏锐察觉到了问题，再联想到之前从苏幕那里试探得来的情报，夏吟寒便熄了想要直接将桃鱼带走的心思，打算确认一下心中猜想。
    “是桃鱼自己主动封印了记忆？还是说是被纪秋那家伙动了手脚，毕竟习得浮生剑典的只有她们两个……”
    “如果是桃鱼自己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做？而如果是纪秋那家伙，那么对方已经察觉到了桃鱼的身份，想要以此来设下陷阱？”
    夏吟寒暂时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皱起眉头疑惑不解。
    当初为了不让桃鱼被道归剑宗发现异常，在秘密培养桃鱼的十年期间，她其实并未让桃鱼修行任何魔道功法，只是精修剑理，为将来拜入道归剑宗修行剑道打下基础！
    而为了防止桃鱼在一堆法相境乃至某个道君境剑修的目光下不露出破绽，夏吟寒更是用了一种特殊方法，将桃鱼之前与她生活十年的记忆封印，等到什么时候灵台境便可以重新解封。
    到了那时，桃鱼肯定也已经彻底取得了道归剑宗和纪秋的信任，绝对不会暴露。
    至于那个办法，就是浮生剑典！
    利用浮生剑意，将十年记忆化作一场梦境封存！
    这样一来，对于那十年之间的记忆桃鱼就会如同梦醒一般遗忘，并且还自动填补进去了一个夏吟寒精心设计的，一段非常合理的十年记忆。
    而计划也正如夏吟寒想象的那样顺利，桃鱼拜入道归剑宗后因为其天资主动选择拜入了纪秋门下，之后练气境和筑基境也有条不紊的渡过。
    一直到桃鱼下山游历，成功突破灵台境时才终于恢复了所有记忆，并与夏吟寒取得了联系。
    可这样的联系也只持续了两年时间，等到桃鱼游历回宗，成就灵台境巅峰，并当上道归剑宗首席时，桃鱼与夏吟寒的联系也断了！
    最开始夏吟寒是担心，担心桃鱼身份暴露，被道归剑宗抓了起来，差点都打算直接杀上道归剑宗找纪秋了结恩怨！
    可后来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桃鱼竟然活的好好的，并且依旧是道归剑宗首席。
    直到那时夏吟寒才意识到，同样的错误她可能犯了两次！
    她再一次的，被信任的人给背叛了！
    只是如今当夏吟寒费尽心思真正再一次见到桃鱼时，夏吟寒却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桃鱼没有背叛我？”一个念头浮上夏吟寒的脑海之中。
    迟疑片刻，夏吟寒半蹲下身子，指尖置于桃鱼眉心。
    她打算亲自看一看真相究竟是什么！
    一缕剑意悄然从夏吟寒指尖浮现！
    而察觉到这股剑意的出现，桃鱼忽然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因为这剑意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浮生剑意！
    眼前这个看不见脸庞的陌生法相境剑修，竟然同样修行了浮生剑典！
    对方究竟是谁！？
    可正当夏吟寒准备以浮生剑意侵入桃鱼的梦境，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却有一道璀璨剑光从天而降，自上而下，凌厉的斩向夏吟寒。
    剑光的气势不过筑基境，这种程度的攻势，夏吟寒连躲都不需要躲！
    可一下秒夏吟寒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除了剑光之外，周围天地不知何时多了一丝隐秘的法相境气息！
    “难道这道剑光只是一层掩护，动手之人另有其人？”
    夏吟寒暗啧了一声，下意识的松开了桃鱼，身形晃动之间已经远离了剑光。
    难不成道归剑宗的剑修发现了这里的情况？可怎么会这么快！？
    夏吟寒心思转动之间，警惕的望向四周，随时准备出手。
    毕竟一旦和同为法相境的修士动手，那以她布下的阵法是肯定挡不住两个法相境交手的余波，瞬息之间就会被道归剑宗彻底发现。
    可在夏吟寒警惕的目光中，那道凌厉无比的剑光却并未真正落下，而是在距离桃鱼不足一尺距离时，剑光忽然化作一道人影，弯腰抱起桃鱼，顺手拔出一旁的晓月，直接一溜烟钻入了小树林中！
    “苏幕！”
    夏吟寒咬牙切齿认出的那道背影。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那突然出现的法相境修士气息给吸引了，竟然没察觉到这道剑光竟然是苏幕以浮生剑典所化！
    耳边响起破风声，一股熟悉的气息涌来，已经认命般闭上双眼的桃鱼感觉自己跌入了一道温暖的怀抱中，莫名的安心感涌上心头。
    桃鱼睁开眼，眼前已经多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哟！看来我来的刚刚好呀！”
    苏幕低下头，笑吟吟的向桃鱼打了声招呼。
    桃鱼睫毛轻轻颤动，瞳孔中倒映出苏幕的身影。
    可下一秒，桃鱼便察觉到身后正急速掠动而来的暴怒气息。
    “你来做什么！？她是法相境修士，你带着我跑不掉的！”桃鱼焦急的想要从苏幕怀中挣扎起身。
    “放心啦！”
    苏幕双臂轻轻一用力，虚弱的桃鱼便重新跌入了苏幕怀中。
    这一举动让桃鱼又急又气，还有着隐隐的羞意。
    “法相境修士而已，大牛山的法相境又不是只有她一个！”苏幕自信一笑。
    当苏幕话音刚落，桃鱼便察觉到大牛山本来平稳至极的地气此时忽然如同受惊的牛群般暴动，大地瞬间开始剧烈颤动！
    剧烈震动下，桃鱼双手下意识的抓住了苏幕的胳膊。
    而地气暴乱引发的地震还是次要的，夏吟寒以地脉灵气为引布下的阵法转瞬之间便在这场震动之中分崩离析！
    如果夏吟寒还敢继续动手，那道归剑宗百分百会察觉到，而千里之地对法相境剑修来说也就伸伸胳膊的距离。
    果不其然，夏吟寒在阵法破裂的瞬间便停下了动作。
    苏幕扭头看了一眼，错综复杂的丛林中，夏吟寒站在极远处，静静注视着苏幕那逐渐消失的背影，神色晦明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夏吟寒转身消失不见。
    苏幕撇了撇嘴，真是个心思复杂的人啊。
    担心桃鱼师姐是真的背叛了她，又隐隐希望这一切都并非出自桃鱼师姐自愿。
    想要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真相，毕竟真相一旦揭开，那就彻底无法挽回了。
    可能他这个便宜师父自己都处在迷茫状态吧？

 49.灵阴明神果！

    轰隆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地震了？”
    大牛山的地震波及的并不远，但大牛村恰好处在地震范围内，引起了一阵骚乱。
    所有村民都惊慌不定的赶紧从屋内跑出，惊疑的看向周围。
    他们在大牛山生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遇到地震！
    “看样子，应该是道归剑宗的剑仙在与那两只鬼物争斗吧？”
    牛页业走出门外，微微仰头，神色凝重的看向大牛山方向。
    想到之前救了他一命，这么多年下来也曾多次帮助过大牛村村民的那只红衣鬼物，牛页业只能暗暗在心里祈祷着，希望“好人有好报”！
    对于牛页业来说，鬼物确实是会让人感到害怕的存在。
    可正如人也有好坏之分，鬼物救了他，还帮助过他们大牛村那么多次，这些行为已经足够牛页业认定那红衣鬼物绝非凶恶残忍之辈。
    人越老，有时候反而能看得越透彻。
    “那个法相境剑修已经彻底离开了，不像是欲擒故纵的样子。”
    黄泉神木中，丹霞借住黄泉神木蔓延出去的地气与灵气，感应了一下夏吟寒的位置后向两人笑道。
    “呼，被个法相境剑修追着跑，还挺刺激。”
    一听这话，苏幕装模作样的擦了一把冷汗，表现出心有余悸的模样。
    我怕了，我装的！
    “那你还准备抱到什么时候？”
    幽幽的声音从苏幕怀中响起，苏幕一低头，对上了一双眯起的双眼。
    “哈哈，抱歉抱歉，我忘了……”
    苏幕扯了扯嘴角，赶忙松开怀抱，将桃鱼放下。
    桃鱼师姐身体软软的，轻轻的，还有一股清香，抱起来太舒服了，一个没注意就忘了。
    听着苏幕那蹩脚的借口，桃鱼白了苏幕一眼，找了个地方坐下查看自己的伤势。
    至于苏幕冒着危险跑回来救她这件事，她心中其实也很复杂，说不清生气更多还是感动更多一些。
    生气对方区区筑基境就敢挑衅法相境修士，如果不是丹霞前辈在一旁破坏阵法吸引了对方注意力，对方杀一个筑基境修士不比拍死一只蚂蚁更有难度。
    可也正是因为知晓这个行为的危险，所以当看到苏幕出现的那一刻，桃鱼承认，她被苏幕感动到了。
    再加上之前在宗门的种种，桃鱼猛然发现，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对苏幕的态度，可能已经不局限于“师弟”这一个身份了。
    “唉……”
    看着正与丹霞前辈说些什么的苏幕，桃鱼眼神复杂的叹息了一声，不再去想这件事，转头开始查看起身上的伤势。
    之前那陌生的法相境修士虽然已经处处留手了，可两人之间境界差距犹如鸿沟，对方不过随意出掌，就让她身负重伤。
    甚至连对方的剑她都没见到……
    不得不说，即便早有心理预期，可桃鱼还是忍不住心中有些失落，这对一个剑修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而比起身体上的伤口，因为那本命一剑的崩碎而造成的神魂上的伤势，才是桃鱼最头疼的一点。
    “请用这个吧。”
    丹霞来到桃鱼身边，手腕一翻，一枚看上去如白云凝成团的果子出现，散发出阵阵奇异香甜的果香味。
    桃鱼疑惑接过，因为她感觉这东西好像有点眼熟，仿佛在哪见过。
    转动手中的果实，软软的，表皮一圈圈纹路上还带有一丝弹性，通体洁白如雪，果子散发的清香只是入鼻就让人心神清明，精神一震。
    “灵阴明神果！？”
    忽然间，一道闪电划过桃鱼脑海，她认出这东西是什么了。
    灵阴明神果是以驭使鬼物为手段的魔道顶级宗门，鬼御门才会有的特殊灵果，品级是宝阶上品，几乎接近道阶的超级灵果！
    传说这种灵果是只有天地至纯阴气汇聚在一起，凝缩成实体才会出现，服之可修补世间一切神魂伤势，并且修补的同时还能壮大神魂，以神魂反哺肉身，极大提升修士的天赋！
    甚至有传言，道君境巅峰修士服之可窥得一丝成仙之妙！
    而鬼御门每年只会拿出三枚灵阴明神果与其他宗门进行交易，每一颗都会换取海量珍稀资源，即便是正道宗门，对这宝阶灵果都垂涎欲滴！
    至于鬼御门是如何源源不断的产出这东西，这就是鬼御门最大的秘密，除了鬼御门掌门之外，没有任何人知晓。
    可如今，这种稀世珍果，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出现在了她手中？
    “我成了鬼物之后也无什么钱财或者功法一类，只有这些果子在这些年期间源源不断的结出果实，我吃过几次，味道不错，对神魂貌似也有一定的好处，你可以试试看。”
    丹霞与苏幕一样，对修仙界的种种几乎是一无所知的状态，这果子她自然也不认识，只是当普通水果，偶尔解馋罢了。
    只是丹霞也不傻，即便是她在吃过这些果子后都觉得大有裨益，那对桃鱼来说应当也算是好东西了。
    “我本就是打算以这果子作为你们帮忙的报酬，不知道是否合你们心意？”
    “嗯，味道不错。”
    一旁的苏幕嘎嘎几口将灵阴明神果下肚，擦擦嘴，感觉汁水挺足，比他吃过的任何水果都要甜。
    至于灵阴明神果？
    抱歉，苏幕真不认识。
    丹霞前辈说这是水果，他就真以为这是普通水果呢。
    “……”
    桃鱼张口欲要提醒一下师弟，可又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说你这几口下肚差不多吃下去了半个洞玄峰？
    “对了师姐，什么是灵阴明神果？”
    苏幕吃饱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桃鱼神色不对。
    桃鱼看了看手中的白云色果实，又看了一眼明显还没吃过瘾的师弟，长叹一声，为其解释了一遍。
    “这玩意这么值钱！？”
    苏幕和丹霞两个修仙小白齐齐震惊。
    “早知道多品两口味道了。”苏幕砸吧了下嘴，有些可惜，他只觉得这东西吃起来有点像苹果。
    至于神魂壮大？好像确实有一点点感觉。
    “当然，这毕竟是最接近道阶的灵果，价值无法估量，更多的只能以物换物！”
    桃鱼看着手中的灵阴明神果，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吃了。
    “这毕竟是丹霞前辈的好意，赶紧吃了吧！本命之剑破碎，神魂重创，不好好恢复的话影响的可是你未来的前途，比起师姐的未来，区区灵果而已。”苏幕看出了桃鱼的迟疑，开口劝解道。
    本来对于桃鱼本命之剑破碎这个问题，他是想用其它办法解决的，但既然有灵阴明神果这种好东西，那就交给专业的吧。
    “嗯，这东西对我来说并不稀奇，你们若想要的话待会再送你们几个。”丹霞笑吟吟的说道。
    即便已经知道了灵阴明神果的价值，可对丹霞来说，这些也是无用之物。
    “……”
    桃鱼顿住，只觉得在这两个人面前，自己好像才是那个最不正常的。
    “那就多谢前辈好意了！”桃鱼诚挚的道了声谢，樱唇微张，小口小口吃下灵阴明神果。
    “对了前辈，你说有第二件事想要拜托我们，是什么？”
    看着已经开始闭目养伤的桃鱼，苏幕转身，神色收敛，看向丹霞。
    丹霞没有立刻回答苏幕，只是转身看向那棵高大奇异的梨花树，以苏幕的角度看去，只看到火红盖头下的如火的红唇带着丝丝浅笑：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我宁愿没猜到。”
    苏幕无奈的摊了摊手。
    “造成大牛山种种异状的，并不是那只外来鬼物，而是黄泉神木。”丹霞开口道。
    “而我与黄泉神木如今共为一体，我虽然能暂时压制这一异状只停留在大牛山范围内，可一旦我未来某一天压制不住，那么这‘生机断绝’的情况将会蔓延整个宁华洲！到时候整个宁华洲可能都会化作‘黄泉之境’，生机逐渐湮灭。”
    “所以想要制止这一情况……”
    丹霞转身，依旧带着轻轻的浅笑。
    “拜托你，请杀死我。”

 50.温柔致死，致死温柔！

    梨花树下，寂静无声。
    远远望去，树下的红衣女子仪静体闲，皎若朝霞。
    “唉。”
    片刻沉默之后，苏幕最终还是叹息一声。
    其实就连他最开始都以为大牛山的异状是因为那外来鬼物造成的，可在杀了那筑基境鬼物的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虽然大牛山的异状确实是因为鬼物所在，导致阴气过重而引起的，但有一点与苏幕所想不同。
    那就是这场异状看似是只出现在了大牛山附近，也的确像是筑基境鬼物所引发的。
    可当苏幕认真观察后却发现，这异状并不是“只出现在大牛山”，而是被人以绝强的力量“压制在了大牛山附近”。
    直到那时苏幕才意识到，导致这场异状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那棵黄泉神木！
    传说黄泉神木非人间之物，品阶极高，据苏幕所观古籍中所言，这种树木居无定所，于九州阴气浓郁之地随缘显化，没有人可以预测其下一次会出现在哪里。
    而黄泉神木还会本能的汲取天地阴气，将阴气纯化，一旦至纯的阴气过多，那就会慢慢的改变天地环境，将黄泉神木周围天地改变成断绝一切生机，只适合鬼物生存的“黄泉之境”。
    如今黄泉神木在这大牛山出现了整整七十年，七十年时间才有了一点“黄泉之境”的苗头，这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
    而在见到法相境的丹霞后，苏幕心中才有些恍然，那些会改变天地环境的至纯阴气，怕不是都被这位丹霞前辈给吸收了，这才让一个普通的商户之女，在短短七十年期间没有经过丝毫修炼，却依旧稳稳成长为法相境大修的缘故吧？
    至于那些溢散的至纯阴气，则是凝聚成了灵阴明神果。
    直到七十年后的今天，黄泉神木积攒的阴气多到丹霞前辈一个人根本无法吸收尽的程度时，这才使得至纯阴气外泄，吸引到了离这里最近的筑基境鬼物后，又在一点点的改变天地环境。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用不了多久，来到大牛山的可能就不只是小小的筑基境鬼物了。
    “所以前辈才想要以死换得天地安宁吗？”苏幕眼神复杂。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就在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苏幕没有丝毫意外的回头，是已经苏醒的桃鱼师姐。
    此时的桃鱼紧紧盯着那位自见面开始就一直安之若素的嫁衣女子，语气隐隐有些颤抖。
    ”爹娘与周郎还在等我，他们已经等我太久了。”丹霞语气依旧清淡的笑道。
    桃鱼的双手松开又紧紧握住，紧握后又无奈松开。
    丹霞走近到桃鱼身边，弯下腰，双手缓缓捧起桃鱼的脸颊，为其抹去眼角泪花。
    丹霞盖头下的双眸笑盈盈的温和看向面前少女，能为他人遭遇而哭，真是个品性善良的好孩子。
    桃鱼紧咬嘴唇，感受到丹霞前辈掌心传来的丝丝凉意，忍不住的眼角泛红。
    明明她与丹霞前辈接触时间并不长，两人也不算什么至亲，可看到丹霞前辈赴死，她的内心还是忍不住的升起悲意。
    她由衷的钦佩丹霞前辈，所以才更希望丹霞前辈能开心的活下去。
    “我只能压得住黄泉神木一时，未来总有一天它会彻底爆发，想要彻底解决，要么带着黄泉神木离开这里，要么就毁了黄泉神木。”
    丹霞起身，看向桃鱼和苏幕两人。
    “而自从我与黄泉神木融为一体后，天地规则便将我限制在了这里，我离不开黄泉神木，黄泉神木也离不开我，这里阴气还无穷无尽，伤势转瞬便愈，所以我能拜托的只有你了。”
    丹霞的目光穿过了盖头，落在了那青衫少年身上，意有所指。
    而此时脑海中纷纷扰扰的桃鱼也没注意到丹霞言语中的异常。
    “而且，我此番行为也存在一点私心。”丹霞抬首北望，语气凛然。
    苏幕和桃鱼两人看向丹霞，他们竟从丹霞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恨意。
    “是为了复仇？”苏幕说道。
    桃鱼侧头看向苏幕，有些疑惑不解。
    复仇？向谁？
    “师姐你难道忘了，丹霞前辈究竟是为何变成如此模样的？”苏幕看了一眼桃鱼，轻声说道。
    “！”
    桃鱼心里一惊，猛然想起，当初是有个神秘人突然出手，杀了丹霞前辈父母，才有了后来的事。
    难不成丹霞前辈已经找到了那个神秘人？
    “不只是杀了我父母，将我化作鬼物，囚禁于这黄泉神木七十年，并促使我和黄泉神木融为一体的，也正是那人。”提及那人，丹霞言语中的柔和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恨意。
    丹霞心境转变之下，就连这片天地的温度都猛然骤降，风中杀意如洪流。
    桃鱼双手攥紧。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目的，这七十年间他也未曾出现过，但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和这棵黄泉神木，如果我死了……”丹霞深吸一口气，语气竟有笑意。
    “那他七十年筹谋，终做空！”
    七十年前她只是个普通的少女，七十年后即便已经化作法相境鬼物，即便遭遇了人间极苦，她也从未想过去杀人。
    她的恨意浓浓，却只是想着用自己的死来进行一场无声的复仇！
    桃鱼脑海中一片空白，久久后才回神，一只手攥住胸口，只觉得那里有一股气在堵着，心中压抑，说不出的难受。
    温柔的人，即便是复仇，也只是以这种方式吗？
    明明是个温柔的人，明明是个善良的人，明明是个好人！
    可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善意的结局？
    桃鱼眼中有着疲惫，心中则是深深的无力感！
    丹霞轻轻抚摸着桃鱼的头发，随后双指虚空一捻，一抹灵光就这么出现在了两指之间，将其悄然送入了桃鱼的眉心处。
    灵阴明神果虽然妙用无穷，可如今的桃鱼境界还是太低了些，根本没办法完全吸收，所以丹霞体贴的将灵阴明神果的大部分效力封存了桃鱼体内，虽然吸收的慢了些，但却能让桃鱼将其完全吸收。
    只要桃鱼回宗之后稍加闭关，便能轻松推开心门，成就无垢心门境！
    “师姐，能麻烦你在外边等我吗？”苏幕轻声说道。
    桃鱼看向苏幕，意识到某个事实已经无法更改。
    在某些时候，作为师弟的苏幕远比她要果决的多，所以丹霞前辈才会选择师弟而不是她吧？
    “我在外边等你！”
    桃鱼沉默了片刻，最终轻咬嘴唇，抬头之间神色已然恢复了平静，只是唯有那颤抖的尾音还在诉说着什么。
    “嗯。”苏幕点头。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桃鱼抬手挥动，桃鱼的身影便如云烟渐渐散去。

 51.世间三千疾，相思不可医

    看着桃鱼师姐离开的位置，苏幕吐出一口气后，转身看向丹霞。
    “为什么选我？晚辈只是一个筑基境修士，即便师姐有伤，她也比我更强才对。”
    丹霞静静的看着苏幕，开口却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之前你与桃鱼两人来到这黄泉神木内部，我本以为是意外，但在你两人走后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其实破开黄泉神木外那个屏障的人……是你吧？”
    现在的丹霞与黄泉神木几乎可以算作一体，丹霞也可以说是黄泉神木的主人。
    虽然受限于天地规则不能离开此地，也无法脱离黄泉神木前往外界，只能被困于此，可她对黄泉神木有着极强的掌控力。
    所以在苏幕两人离开之后，丹霞探查了一下苏幕两人进来时的痕迹，竟意外发现外边那层屏障竟然是被人无声无息破开的！
    那层屏障并非是丹霞设下，黄泉神木本身也并无这种玄妙，所以如果丹霞没猜错的话，那么那个杜绝任何外人进入黄泉神木的阵法屏障，其实就是那个神秘修士布下的。
    而以丹霞这么多年来的猜测，加上法相境的眼界，她有九成把握，之前那个神秘修士应当至少也是道君境！
    所以这也是丹霞不愿意让桃鱼求助宗门的缘故，与一个道君境神秘修士对上，即便是道归剑宗也要付出一定代价吧？
    既然如此，丹霞更愿意自己一个人来解决，即便付出的代价是生命。
    “而且每次当你进到这里，黄泉神木就会隐隐颤抖，仿佛在害怕一样，所以你绝不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筑基境修士。”丹霞回想起苏幕两次进来时黄泉神木的异状，口中确信道。
    苏幕挠挠头，这都能被发现？天地神物的直觉还是强的呀。
    “既然你有能力破开道君境布下的阵法，那你想要杀死一个法相境修士应该不难才对。”丹霞看向沉默的苏幕，轻声道。
    “其实你不用死的。”苏幕叹了口气，隐约承认了丹霞的猜测。
    “你有爱的人吗？”丹霞问向苏幕。
    “这个……目前没有。”苏幕想了想。
    上辈子就是个孤儿命，苏幕从没体验过什么叫亲情，也没谈过恋爱，自然不会与人相爱。
    这辈子也差不多，从小没爹又没娘的，自懂事起就一直修炼，这不刚刚才出关？
    或许如此缺爱的他应该成长成一个大魔头比较符合逻辑？毕竟每一个反派都会有一个悲惨的童年。
    只是苏幕心中确实没有什么怨天尤人的想法，他只是想生活的快乐一些，见识一下天下剑道，顺便想要变得更强一些，仅此而已。
    只要没人来招惹他，他也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
    “……大概吧。”苏幕暗自点头。
    他这么纯善的人，怎么会去主动挑事呢，对不对？
    至少现在还不会……
    “那你应该没有体验过在七十年之间日夜思念相爱之人，思念父母音容的感觉。”桃鱼眼帘低垂，口中喃喃道。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爹娘和周郎已经在那边等了我七十年，如今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念想就是复仇了。”丹霞转过身，面对着面前的高大梨花树，语气平静的让人害怕。
    一朵雪白梨花落下，落入丹霞手中。
    呼——
    梨花骤燃！
    而丹霞并未松手，依旧紧紧握着那赤色火焰，如同握着心中复仇之火一样。
    随后，丹霞轻轻一掷，燃烧的梨花轻飘落在了树根处。
    火焰如逆飞的流星一样绽放于树！
    那棵高大的，盛放一树淡白的梨花树，此时如世间最盛大的烟火一样，燃烧着令人炫目的火光，无声摇曳着丹霞心中的愤怒。
    火光照亮了苏幕的脸庞，也让他知道了丹霞前辈心中被压抑了七十年的愤怒有多么强烈。
    “我能感觉到，那个神秘的道君修士已经知道了有人闯入这里，并且七十年时间已经成功让我晋升法相境，与黄泉神木融为一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用不了多久就会到来。”丹霞声声凛然，转头看向苏幕。
    “所以，请杀了我！”
    空气仿佛陷入凝滞，苏幕虽然看不见丹霞盖头下的目光，可也能猜到对方有多么坚决。
    “还是那句话，你如果想要复仇，没必要以生命为代价。”
    “复仇应该是畅快淋漓的，你活着，他死了，那才叫复仇。你死了，他活着，无论他损失多大，那你才是血亏的那一个。”
    苏幕轻轻摇头，不论丹霞前辈怎么说，他都不会认可这场复仇的。
    正如所谓的“赚钱”！
    什么叫赚钱？
    你摸了鱼，还拿到了报酬，那才叫赚钱！
    你付出了，你拿到了报酬，那叫换钱。
    不亏不赚那叫换，别人亏了才叫赚。
    听到苏幕的回答，丹霞眼中闪过失望。
    她本以为苏幕主动留下来是选择帮她的，可如今看来，终究是她想错了。
    “我受制于这天地规则根本无法自由行动，对方是道君境，我不过是法相境，还是空有境界的法相境，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是想亲手报仇，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丹霞想了想，还是想要努力劝说苏幕回心转意，毕竟现在的她除了苏幕之外也没别的办法。
    “对方已经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如今应该正在赶来，如果我不在他赶来之前给予他重创，我怕将再也没有机会。”
    “而我唯一能让他追悔莫及的，就是将此身与黄泉神木一同毁去，让他七十年筹谋化作一场空！”
    丹霞语气决绝。
    对于鬼物来说，只要拥有充足的阴气，那就是不死之身，而黄泉神木的本能就是汲取天地阴气，阴气接近无穷无尽，所以她自己根本做不到自我了断。
    她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压制一瞬黄泉神木那无穷无尽的阴气，给苏幕创造一个杀死她的条件。
    所以仅凭她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死不了的，只要她不想死，那么坐拥黄泉神木的无穷阴气，任何法相境修士都不可能杀死她。
    道君境如果不是杀伐走到极致的剑修，怕是也要对她无可奈何。
    但直觉告诉丹霞，那个神秘道君境想要对她做的事，可能比死还要痛苦！
    “我觉得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苏幕笑着摆摆手。
    “我没说不帮你，我只是不想看着你白白送死而已。”
    “什么意思？”
    丹霞皱眉，她感觉自己有点听不懂苏幕在说什么。
    苏幕嘴角含着轻笑，可眼中的锋芒却极盛：“你说那个神秘的道君境正在赶来？”
    丹霞点了点头，那人应该是在黄泉神木上做了什么手脚，能随时感应到这边的情况。
    可相对应的，丹霞也能模糊感应到对方，如今那神秘的道君境强者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从极远处飞快靠近这里。
    “那就在这里，等他来！”苏幕大笑。
    丹霞瞪大了双眼，她觉得苏幕疯了。

 52.鬼御门！

    因为黄泉神木的缘故，整个大牛山此时生机凋零。
    苏幕和桃鱼两人入山之前还是满山青翠，可如今半天不到的时间，整个大牛山仿佛跨越了季节，直接由春入了秋。
    满山枯叶纷飞，山中河流也干涸殆尽。
    墨色雾气借由地脉生出，逐渐浮现于地表，渐渐的笼罩住了整个大牛山。
    阴风缭绕，将大牛山化作一片诡谲阴郁之地，恍如那幽幽冥界一般！
    而没有注意到的是，一道苍老身影此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大牛山上空。
    灰衣老者身材瘦长，脸色枯槁，披着一件黑色长衫，看上去像是酒楼里的说书人一样。
    只是不同于说书人的八面玲珑，灰衣老者却是面色悲怆，仿佛无时无刻不在都在发愁一般。
    可老人只是简单站在那里，双袖之中就有万鬼凄厉的呼啸声，让人不寒而栗。
    老者那愁苦的双眼无视了那浓厚黑雾，一眼便看到了植根于山中，将整个大牛山变成这般模样的罪魁祸首。
    黄泉神木！
    深吸一口气，老者将蕴含至纯阴气的浓雾吸入腹中，神色陶醉惬意，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才是最舒服的。
    “看起来黄泉神木已经成熟了，纯阴之体也已经相融完成，是时候收获了。”
    一想到自己即将踏足传说中的第九境，即便是以老者安如磐石的心境，此时都忍不住激动到浑身有些颤抖。
    第九境，那可是传说中的第九境啊！
    他在道君境停留的已经太久太久了，虽然七十年的等待过于漫长了一些，可这一切都值得！
    不过在动手之前，老者还是谨慎的将目光扫视了一圈这片天地。
    并没有其它道君境在，甚至连法相境的都没有！
    “不过最关紧的还是道归剑宗的那个人……”
    老者向着北方望了一眼，眼中闪过浓浓的忌惮之色。
    道归剑宗的其他人他倒不惧，只要不是在对方护宗大阵内，那他是来一个杀一个。
    主要还是颜宗易那老儿，道君境巅峰的剑君，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慎重以对。
    沉吟片刻，老者轻捻胡须，这件事太重要了，他决定还是稳妥一些为好。
    只见老者十指掐动，双袖一振，数之不清的阴魂鬼物从老者袖中喷涌而出，如雨落一样融进了大牛山那漫山遍野的黑雾之中。
    约莫两三个呼吸之后，老者拢袖，背负双手站立，袖中阴魂与鬼物不再冒出，而之前融进黑雾之中的阴魂鬼物却也不见了踪影。
    老者并不着急，继续等待。
    大概半柱香左右之后，一道奇异的波动自大牛山周围溢散而出。
    这股波动想要横扫周围天地时，却被老者无声无息之间随手抹去。
    而更加神奇的是，之前还一片荒山四水模样的大牛山，此时竟然重新焕发了生机。
    黑雾消失，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山间溪流重新流动起了清澈的潺潺溪水，还有鱼儿蹦跳。
    从外边看去，此时的大牛山与周围其他山脉没有丝毫差别！
    这“幽鬼拘魂神隐阵”就是为了惑人耳目而创造的，这还是他这个道君境巅峰的修士亲自布下，除非法相境巅峰修士近距离观察，否则绝无可能察觉到半点异样！
    这样一来就稳妥许多了！
    看到这幅场景，老者满意的点了点头，再三确定周围没有其它高境修士后，这才一脚踏进阵法之中，直奔黄泉神木而去！
    黄泉神木外那甚至能阻碍道君境修士的阵法屏障，此时遇到老者竟恍如无物，仿佛回自己家一样轻松写意。
    而此时的丹霞，早已经在黄泉神木中的梨花树下撑伞等候多时。
    之前晴空万里的法相已经消失不见，此时唯有大雨倾盆，风吹万里！
    雨中嫁衣，丹霞身影幽幽然如鬼魂！
    在老者出现在她法相天地的一瞬间，丹霞动了！
    风声雨声，雨打梨花声！
    以及手刀刺穿雨珠，直插老者咽喉的锐利破空声！
    风雨扑面，老者对蕴藏在暴雨中的杀机仿佛丝毫未有察觉，只是在看到丹霞后，脸上带上了喜色，连连拍手称赞：
    “好好好！不愧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纯阴之体，果然已经法相境了！”
    丹霞不言不语，手刀不偏不倚的直指老者咽喉！
    可诡异的是，随着老者手掌连拍三次，三响过后，两人本来已经临近的距离，硬生生凭空多出来了三十里！
    丹霞并不意外，道君境强者如果能被她这么轻易的近身，那也太笑话了。
    丹霞伸手虚握，天地之间的雨珠滴滴串联在一起，在其手中凝聚成了一柄清澈雨剑！
    “剑？你应该没练过吧？”
    老者双手背负，姿态悠然，对丹霞这不讲道理的进攻丝毫不以为意，反而饶有兴趣的欣赏了起来。
    毕竟再过不久，对方就会变成他的本命阴魂，被抹去所有意识，助他成就传说中的第九境！
    丹霞确实没练过剑，但不代表她不会用剑！
    只见丹霞闭眼，轻吐一口青金色的雾气，雾气化为千万根丝线，每一根丝线融入一滴雨滴。
    于是这场雨，就成了丹霞的剑！
    丹霞睁眼，雨滴化剑！
    丹霞一剑递出，千万雨滴化作的雨剑同时挥剑向老者！
    “未曾修剑道却有如此悟性，难得难得！”
    看到丹霞这一剑，即便是以老者的阅历都忍不住眼前一亮。
    准确的说，丹霞这看似是“剑道”，其实只不过是“借剑成意”罢了。
    刺向他的并非是剑，而是蕴藏在剑中的“意”。
    仅凭这一招，丹霞即便未曾修道，也足以轻松胜过九成法相境了！
    “可惜，想杀老夫我？你还差了点！”
    老者一声朗笑，不退反进，反而主动迎向了千万雨剑。
    枯瘦老者直面那遍布天地的雨剑，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可惜无人观赏。
    “看好了，鬼修是这么练的！”
    老者低喝一声，前脚猛的踏出，踩实地面，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看样子竟是要挥拳！？
    “凝！”
    正在这时，远处的丹霞怒喝一声，嫁衣摇摆！
    这里是她掌控的黄泉神木，老者来得是她的法相天地，在这里，她拥有绝对的优势！
    老者刚想有所动作的身躯陡然一顿，仿佛凝滞了一般。
    可下一秒，老者只是动了动身子，好似睡醒活动了一下筋骨，周围那来自天地的束缚力便瞬间崩碎。
    “雕虫小技！”
    法相天地确实很强，但也要看对谁使用！
    跳蚤能跳出自身数十倍的高度，可能比得上巨人一抬脚？
    只见老者身上蓦然升起一缕缕了青烟，青烟化作一道双手合十的秃头修士，那修士身影虚幻，气势却惊人的很，已然达到了法相境巅峰的修为。
    只见那秃头修士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句佛号，随后融进了老者体内！
    这一刹那，老者身上金光涌现，脚下生莲，虚空佛音传唱，恍如金刚力士！
    老者腰间发力，直直一拳轰出！
    千万雨剑顿住，距离老者拳头最近的那一柄雨剑最先炸裂成雨花，随后十柄，千柄，万柄……
    以巍然不动的老者为中心，雨花如涟漪层层向外传去，在天地之间炸开千万朵雨花，场面蔚为壮观！
    “咳咳……噗！”
    而将意气藏在雨剑中的丹霞也跟着受创，手掌虚掩，点点血花滴落，但转瞬之间无尽阴气涌入体内，伤势瞬间痊愈。
    “老夫都忘了你还掌控着这棵黄泉神木呢。”
    老者四顾望了望，轻笑一声后，忽然一跺脚。
    在黄泉神木剧烈震荡了一瞬后，丹霞发现自己对黄泉神木的控制权竟被凭空夺走了一部分！
    她与黄泉神木共生，对方夺走了一部分的控制权，也就相当于夺走了她一部分神魂！
    这种感觉仿佛灵魂被撕裂开了一样的痛苦深入骨髓，痛彻心扉之下丹霞面色苍白，痛不欲生，唯有紧咬牙关，才勉强没有惨叫出声。
    只是在这份痛楚下，她连抬一抬手指都几乎做不到。
    而老者只是不慌不忙的伸手虚按。
    那棵寄托了丹霞七十年来对父母，对相爱之人无穷相思之情的梨花树转瞬指尖化为齑粉，丹霞半个法相天地也毁于一旦！
    “你是谁！？”
    看着徐徐向自己走来的老者，丹霞半跪在地上，咬牙抬首问道。
    “我？”老者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自我介绍，于是脸上挂起乡间老汉一样淳朴的笑容。
    “老夫鬼御门掌门，渊符！”

 53.魔道四宗，纯阴之体

    盖头下，丹霞瞪大了双眼，就连体内那撕裂灵魂般的疼痛都暂时忘却了。
    鬼御门掌门？
    即便丹霞曾经只是个富家之女，也曾听闻听闻过魔道四宗的名头。
    六欲魔宗，鬼御门，百花楼，巫神山！
    正道与魔道互相敌对了无数年，但双方谁都没有彻底消灭对方的实力，加上还有个妖族在九州之外虎视眈眈，即便现在有离夏仙朝扛着，可妖族同样算是正魔两道共同的大敌，所以双方都保持着诡异的平衡。
    只是魔道毕竟是魔道，六欲魔宗以人族欲望修行，行事怪异难测。
    鬼御门杀人炼魂，御使阴魂鬼物，天怒人怨！
    百花楼将青楼开遍天下，倒也没做什么残害人族的事，可为了白花花的银子，什么活都能接，行事极其混沌。
    而巫神山之人居无定所，没人知道其山门在哪，只是每一次巫神山传人现世，都伴随着一场大规模活祭，生灵涂炭！
    如今眼前这老者竟然是鬼御门掌门！？
    丹霞被这个消息震得呆住了。
    能与正道对抗无数年而不败，自然有着相应的超绝实力在。
    这个名叫渊符的老者，并不单单只是普通的道君境，而是道君境巅峰！此世最强的几人之一！
    即便已经化作鬼物之身，可丹霞此时已经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寒冷。
    “为什么是我？是因为黄泉神木，还是那所谓的玄阴之体。”冷静下来的丹霞冷冷的看向步步走进的渊符。
    一个道君境巅峰的魔道修士处心积虑的用七十年时间谋划，对方为的究竟是什么？
    丹霞无论如何都想搞清楚这一点！
    车队中那些无辜侍女与修士是为何而死！？
    她的父母为何而死！
    她又是为何而死！
    这个问题丹霞思考了整整七十年，她现在只想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
    渊符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半跪在地上，模样凄然愤怒的嫁衣女子。
    似乎是胜券在握，知道丹霞已如困兽犹斗，无力回天，渊符竟有了些许闲聊的雅兴：
    “告诉你也无妨。”
    渊符双手背负身后，笑容满面。
    “黄泉神木，我所欲也；纯阴之体，亦我所欲也！两者合二为一，皆为我所欲也！”
    渊符畅快大笑，面容如春风得意！
    在渊符心境的影响下，这被渊符夺走一般控制权的黄泉神木，此时周围天地也变得明亮了起来。
    春雷绽放，鸟声轻啼。
    “你既然与黄泉神木已融为一体，那在这七十年期间，你对黄泉神木应该了解的七七八八了，知晓这神木对鬼修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别的不说，无穷无尽至纯阴气带来的那近乎不死的能力，这就足以让任何人垂涎三尺了。
    更何况一个能无穷无尽汲取天地灵气，阴气与底气并将其纯化的天生至宝，甚至只要放任不管的任由黄泉神木生长十年，那黄泉神木方圆千里之地，就会活生生的化作“鬼蜮之国”！
    鬼御门以驭使阴魂鬼物为主，那这样能诞生无穷鬼物的至宝对其来说，绝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还有那灵阴明神果！
    鬼御门费劲心思才能一年催生出五枚枚灵阴明神果来，三枚拿来与其他宗门交易，真正落到自己手里的也就两枚罢了。
    而黄泉神木呢？
    不用付出任何代价，黄泉神木本身就能一年结出十数枚灵阴明神果来！
    只要拥有黄泉神木，那鬼御门顶多只需要一年时间，就能让全宗上下的修士实力大进！
    吞并其他魔道宗门，击败正道，称霸九州不在话下！
    丹霞沉默了，渊符说的这些她作为鬼修自然是深有体会，自然也清楚对方并没有夸大其词，甚至说得还保守了一些。
    因为黄泉神木所在还会潜移默化的改变鬼物与阴魂体质，天赋异禀者甚至可以保留记忆！
    没有记忆，只知道依靠本能的野兽般鬼物，与拥有记忆和灵智，恍如正常人的鬼物之间，有着天与地的差距！
    渊符仰头感慨道：“老夫我用了足足五十年时间追查这黄泉神木，又花了十年时间布置，这才逐渐摸清了黄泉神木出现的规律。”
    耗费六十年时间，什么都没干，只是满世界追查一颗神木的踪迹，其中毅力非外人所能道也。
    “黄泉神木之所以会时隐时现，从来不会植根于一地，除了黄泉神木本能中不愿意将大地变成生机断绝的黄泉之境外，最主要还是它在找地方宣泄体内积累的大量至纯阴气，只要知道了这点，那想要将黄泉神木固定在某处就很简单了。”
    渊符将目光落在了丹霞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罕见至极，千年难遇的纯阴之体，天生修行鬼道的绝世天才，体质更是如同一个无底洞一样，可以无穷无尽的吸收阴气化为己用，传说拥有这种体质的修士，只要有充足的阴气，那境界的提升速度就会如潜龙出渊！”
    渊符上上下下打量着丹霞，口中啧啧有声。
    鬼知道他为了找到这个纯阴之体耗费了多少时光，五十年找寻黄泉神木，十年布置，而最关键的纯阴之体，却足足用了百年光阴！
    一百年的苦苦寻找，这才在离都城外白明山上偶然发现了那名少女。
    只是少女虽然是纯阴之体，可纯阴之体却被肉身所限制，唯有斩去肉身，才能让纯阴之体彻底显化！
    万物相生相克，即便是道君境巅峰都无可奈何的黄泉神木，遇上了毫无修为的纯阴之体也会被克制。
    一个本能汲取天地灵气，阴气与地气，体内至纯阴气无穷无尽，而另一个则身如无底旋涡，对阴气来者不拒，疯狂吸收壮大自身，即便是毫无修为，也能够轻松抑制住黄泉神木那海量的阴气。
    “只是这样还不够……”渊符笑呵呵的说道。
    “虽然纯阴之体能限制黄泉神木，可老夫要的可不仅仅是如此，老夫除了想要黄泉神木这绝世至宝外，更想要的是你这个纯阴之体。”
    “如果目标只是我，为什么要对其他人出手！以你的境界，轻松掳走我不难才对。”丹霞咬牙质问老者。
    就是因为这毫无道理的个人欲望，就要让她家破人亡！？
    “随手而为？”
    渊符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给出了一个简单的答案。
    “你个混蛋！”
    听到这个回答，丹霞再也忍不住，强忍住身体被撕裂的痛苦，手中阴气再次凝结成剑，剑光冷冽，气势惊人，想要一剑洞穿老者的身体。
    可老者只是身上金光一闪，本来握紧的双拳打开，十指如钩，一把抓住了那柄阴气长剑。
    十指用力之间，长剑节节碎裂！
    道君境巅峰对付一个空有境界的法相境，简直如同猫戏老鼠一样简单。
    “别急嘛，你既然想要真相，那就听老夫慢慢给你讲。”
    面对丹霞的愤怒，渊符摊了摊手掌，无动于衷。
    悠久的寿命早就让渊符不去在乎蝼蚁的心情了，渊符关心的只有他自己，而渊符所做的一切行为，也只为达成目的罢了！
    至于他人一切，与我何干？

 54.你叽叽歪歪个屁啊！

    “老夫道君境巅峰已经足有数百年时光，一生所求也不过是想要见一见那第九境的风景罢了。”渊符语气云淡风气，俯视着面前女子。
    “所以只要是能抵达那传说中的第九境，老夫不在乎手段如何。至于杀了你爹娘那件事，说是随手，倒也不全是。”
    提起死去的爹娘，丹霞双拳紧握，娇躯颤抖，即便是她在面对使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时，心中都难以平静。
    渊符无所谓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愤怒与仇恨这两种情绪，很奇妙，它能让人失去理智，却也能给人以无穷的力量，也难怪六欲魔宗那群家伙对玩弄人心如此乐此不疲了。”
    “我杀了你父母，想的也是想要让你在怒火中失去理智的同时，能够努力修行，早日到达法相境来着”
    说到这里，渊符顿住，以一种奇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红衣女子。
    说实话，直到目前七十年来所有种种其实都在他的计划之内，丹霞的人生任由他来玩弄，可唯独一件事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那就是七十年来丹霞的心境！
    渊符没想到，即便遭遇了如此人间至悲之苦，丹霞都没有彻底被愤怒与怨恨驱使，竟然还会主动去帮助那些进入大牛山的猎户。
    明明只要坐视那些猎户被杀死，那么黄泉神木自然而然就会吸收那些人族的阴气与神魂，化作黄泉神木的养分，加快境界提升的苏幕。
    可丹霞却没有这么做……
    这份心性要是被夏蝉山或者六欲魔宗发现，怕是当场收为真传吧？
    可惜，第一个发现丹霞的人是他鬼御门，而且无论如何，他鬼御门都不会放过这个千年一遇的纯阴之体！
    “不过虽然有些意外，但结果还是好的，你不单成功与黄泉神木融为了一体，还已经抵达了法相境，是时候让我收获果实了。”
    渊符仰起头，深吸一口气，感叹自己真不愧是被天道眷顾之人。
    黄泉神木与纯阴之体，缺了任何一个自己都不可能成功，可偏偏却被自己统统找到了。
    这难道就是“苦心人，天不负”？
    “在将你化为鬼物之时，我就在你的神魂中留下了后手，在你成功与黄泉神木融为一体时，你的神魂中也带着我的一丝神魂融进了黄泉神木。接下来只要将你抹去神智，生生炼化成我的本命阴魂，那你能控制的黄泉神木，我便也能控制，我还可以借助你这个纯阴之体，再加上黄泉神木，两者合二为一，成就那第九境！”
    渊符面色潮红，越说越是激动，越说越是亢奋，声音逐渐高亢。
    他已经等了足足两百三十年！
    如今……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刻！
    他怎能不激动！？
    “原来是这样，就只是这样……”
    听完渊符诉说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后，丹霞闭上了双眼，声音轻颤，心中如潮水般涌出的悲哀。
    困惑她七十年的疑问终于解开，可答案却是如此滑稽与可笑。
    “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普通人的性命与人生，真的就如同玩物一般可以随意戏弄吗？”丹霞轻声道。
    “普通人的性命与人生？”
    渊符不屑的轻呵一声，表明了态度。
    是又如何？
    都已经修成道君境还要去顾忌普通人的想法？
    可笑至极！
    还有那群正道也一样可笑，修道之路本就艰苦，自身都难保了还要去顾及苍生？
    简直愚不可及！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渊符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掀起一丝怪异的笑容。
    可能是觉得“既然要告知真相那就贯彻到底”，渊符想起来还有一件事他还没告诉渊符。
    “你喜欢的那个读书人……是叫周清是吧？”渊符食指扣了扣额头，似乎在回忆什么。
    听到七十年间那个令她无尽相思的名字，丹霞猛的握紧了双拳。
    难道，就连周郎的死也是因为……
    “别误会，老夫没对他出手，死在沙场是他自己愚蠢罢了。”渊符摆了摆手。
    “不过老夫当年确实想拘留他的神魂，拿过来打算刺激你一下，让你在愤怒与仇恨之中陷的更深一些，可惜……出了点问题。”
    “那个小家伙竟然是自散神魂而死的啊！甚至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渊符哈哈大笑。
    听到这个消息，丹霞如遭雷击！
    自散神魂？甚至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丹霞本以为即便她死了，两人下辈子有缘还能再见，可如今……
    渊符神色一动，眼前竟有一片梨花飘落。
    抬起头，渊符这才发现，之前那棵被他毁掉的梨花树，此时又重新绽放在了丹霞身后。
    丹霞纤细的身躯靠在背后的梨花树上，如同秋雨中的花瓣，轻轻颤动着，眼角一缕晶莹清泪落下。
    恰逢风起，满树梨花吹落。
    丹霞盖头下的双眸轻轻一颤，眼神恍惚了片刻，仿佛看到了当年梨花树下，那被如雨落下的梨花一同白了头的少女与年轻读书人。
    “如果没有下辈子，这这也算共白头了吧……周郎。”少女闭上双目，口中喃喃自语。
    “白头？”
    渊符看着满地梨花胜雪，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也只有凡人才会对“白头偕老，共度余生”抱有幻想，可在他看来，百年光阴不过弹指一挥。
    光阴短暂，没人会记得死了的东西，唯有永生才是大自在，大逍遥！
    什么情爱，都是修道之路的绊脚石罢了！
    “老夫心善，了了你临死前的愿望，那么接下来，便随我一同踏入那第九境吧！”渊符狞笑着，手掌距离丹霞的额头只差分毫之厘。
    抹去丹霞灵智，练成本命阴魂，融合黄泉神木，成就那如今已成传说的第九境。
    渊符脑海中已经开始畅想美好未来了！
    “谁告诉你妾身心愿了了？”丹霞睁开眼，声音冷冷。
    “不杀了你，我死不瞑目！”
    “那就太遗憾了！”
    对于将死之人渊符一向宽容大度的很，听到丹霞的话语，也只是一笑而过。
    “所以让老夫最后做一件善事吧，送你下去和你的周郎相见。”
    只是明明已到绝境的丹霞此时却忽然恢复了平静，语气幽冷：
    “死亡从来不是结束，被世界遗忘才是真正的死去！我还记得周郎，我们曾许下‘生死不相移’的誓言，即便他已经轮回转世，我也会找到他。”
    “而你死了，谁又会记得你呢？是被你驭使的那些阴魂鬼物吗？”
    渊符脚步一顿，仿佛被戳到了某处一般面沉如水：“那又如何，待会被抹去了灵智的你，和死了没区别，到那时候，谁又会记得你？”
    而丹霞却只是摇摇头：“在杀了你之前，我还不能死。”
    “想杀我？你还嫩了点，再修炼个一百年你说不定还有点希望。”
    渊符轻呵了一声，不打算再和丹霞废话，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识一下第九境的风采了。
    可就在这时，除了渊符与丹霞之外的第三道声音却在场中笑骂响起：
    “你在叽叽歪歪个屁啊！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吗？给我都听瞌睡了。”
    一道虚幻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了渊符与丹霞中间。
    身影出现的很突然，却又很自然，仿佛他一直都在那里旁观，只是一直无人察觉罢了。
    虽然那道身影看上去有些虚幻，但不难看出是位丰神俊朗的青衫少年。
    少年嘴角含笑，站在丹霞面前，上下打量着那气势惊人的老者，然后敛去笑意，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向了渊符那张惹人厌的老脸。
    渊符没有躲，他虽看上去只穿着一袭灰袍，可萦绕在他周身的，那可是三千阴魂鬼物！
    之前那捏碎丹霞拼尽全力施展出的满天雨剑的，也不过是他三千阴魂鬼物中的一个罢了！
    “只是寻常一踹……”
    那“罢了”两字还未说出口，下一秒渊符便觉得眼前一黑，一股恐怖到让他心颤的力量从脸上传来，击碎他的牙关，带着他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直接被踹飞了三千里！
    “我虽说不会自诩什么好人，但对于你这种家伙，我是打心底的讨厌啊！”
    苏幕收回右脚，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而且……一百年？老头，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55.别问，问就是你爹！

    渊符从一堆碎石中站起，吐出碎裂的牙齿，晃了晃被一脚踹到晕乎乎的脑袋，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
    刚刚……他是被一脚踹飞了！？
    他，鬼御门掌门，道君境巅峰修士，有三千阴魂鬼物缠身，动一动眼神便可御使鬼物轻松屠戮一州之地的人物，被人一脚踹飞了？
    即便是他当初一人对上夏蝉山与玄天宗那两个老不死的情况下，他也未曾如此狼狈过。
    今日怎会如此！？
    “幻术！？”
    渊符自出现在宁华洲起，还是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不对……”
    渊符摸了一下鼻子，鼻子毫无触觉，掌心一片殷红。
    对方刚刚那一脚，直接把他的鼻梁骨给踹成了粉碎，现在满脸都是鼻血。
    渊符沉默的站在原地，两指探出，随手一捏，一道小小的，半个拳头大小的乳白色阴魂被渊符捏在了两指中间。
    随后渊符看也不看的直接将阴魂扔进了口中，咀嚼了两下，喉结一动，咽下了肚。
    阴魂的力量发挥效用，渊符浑身上下散发出莹莹光芒，在光芒的笼罩中，渊符那印了一个鞋印，堪称凄惨的面庞逐渐恢复原状。
    而在老者养伤的同时，一道道的漆黑浓稠的雾气从渊符双袖中源源不断的涌现出来，围绕在老者周身，浮浮沉沉。
    等到双袖不再涌出浓稠黑雾时，整个天地都已经换了模样。
    怨气缭绕，黑雾浓稠，阴魂飞舞，鬼物显现！
    自开天地小世界，渊符高高在上，背后白骨王座若隐若现，如同高高在上的君王！
    “你是谁？”
    渊符皱眉看向丹霞面前的少年虚影，他想要努力看清对方的脸庞，可视线的尽头仿佛一直有层扫不开的迷雾笼罩，让他看不真切。
    渊符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眼。
    回想起自己知晓的那些有名有姓的道君，可无论哪个，都和眼前的人影对不上号。
    这家伙，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说我是你爹，你认吗？”
    苏幕翻了个白眼，都遮掩面目了你还问，问个锤子的问！
    喜欢问是吧？
    那我说我是你爹，你信不信吧？
    对讨厌的人，苏幕向来不客气的。
    渊符额头青筋隐隐，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人敢如此挑衅他了。
    这道人影明显不是本体，他不过是一时大意之下才中了一招，这人该不会狂妄到觉得吃定他了吧？
    即便是颜宗易亲至，也不敢如此对他大放厥词！
    “阁下也是为了黄泉神木而来？”渊符双拳握了又松，冷声问道。
    不管如何，从刚刚那一脚上来看，对方至少是个不输于他的道君境大修。
    一旦开打，那无论他是输是赢，道君境交战的余波百分百会被道归剑宗察觉到，到那时，他的一切就好都会败露。
    虽然他大可以强行将丹霞炼化并且将黄泉神木收走，可他想闷声发大财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到那时候，不只是正道，甚至是魔道同门也会虎视眈眈。
    所以如果能和平解决，渊符不介意割点肉。
    “这样吧，阁下如若能退去，将你身后女子交给老夫，老夫愿意……”
    渊符咬牙，刚准备许诺什么，可浓郁到让他汗毛倒竖，浑身颤栗的危机感袭来。
    直到这时渊符才发现，那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并且又是一拳朝他捣来了。
    “都说了，你叽叽歪歪个屁啊！”
    慌乱之下，秃头阴魂再次显现并融进了渊符体内。
    瞬息之间，渊符浑身金光大作！恍如一尊佛门金刚！
    这个道君境初期的佛修可是渊符费了不少功夫才杀死并拘留阴魂的，佛门炼体天下无双，只要有这个阴魂加持，那即便是同境界的体修武夫渊符都敢碰一碰！
    只见与佛门阴魂融为一体的渊符双手合十又握成双拳，金刚怒目！双臂筋肉如虬龙，双拳直接对上了苏幕那一拳！
    空气坍塌，气浪炸开千里，如同地龙翻身，天地震动！
    观战的丹霞眼中闪过惊骇，她只知道苏幕很强，可她没想到苏幕会强到能与渊符正面交锋的程度！
    在丹霞的预想中，苏幕最多也只是赶走渊符罢了。
    可看如今这样子，苏幕却直接将渊符按着打？
    只是丹霞还是有些担忧，因为渊符强大的从来不是其本身，可是他那无穷无尽，变化莫测的鬼物阴魂！
    震动过后，气浪散去，半空中的两道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苏幕面色平静，衣衫净洁，神色从容不迫。
    站在对面的渊符看上去就狼狈的多了，双手颤抖不止不说，两条肌肉虬结的胳膊，变得血肉模糊，筋骨裸露，触目惊心，更是灰头土脸，一只眼睛深深凹陷了进去，眼睑泛青！
    之前遍布全身的金光更是已经碎了一地！
    而最让渊符惊怒的是，对方这平平无奇的一拳，直接将他的法相境巅峰境阴魂给锤爆了！
    一个不是体修的修士，把专精炼体的佛门修士给硬生生一拳锤爆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渊符高低给自己来两巴掌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修士一旦成就道君境，那周身便有自身所修大道化作的道则围绕，能够碾压一切道君境以下的修士。
    可他周身的道则，在眼前这道人影面前，竟犹如纸糊一样脆弱不堪！
    “不过如此。”苏幕失望的摇了摇头。
    苏幕也曾担心自己十年修成剑仙会不会和丹霞一样，只是个空有境界的废物，所以才没有直接拔剑秒了这渊符，而是打算稍微练一练，看看自己和距离第九境还差一些的道君境巅峰之间的差距，也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但事实证明苏幕多虑了，到了苏幕这个境界，境界就是一切！
    也不知道是苏幕太强，还是这老者是个弱鸡。
    可在苏幕看来，即便他自己不是体修，可碾死一个道君境体修和碾死一只蚂蚁没区别。
    “你究竟是谁！！？？”
    渊符感觉心态快崩了，口中惊怒的颤声问道。
    “这怎么可能！？他为什么会这么强！！”渊符在心中嘶吼。
    面对这道人影，渊符竟然回忆起了自己在刚刚修道，还是筑基境时面对法相境师尊的感觉。
    那种深至骨髓的无力与绝望！
    可他已经不是当初的筑基境修士了，他是鬼御门掌门，他是天下绝顶的道君境巅峰！
    他为了搜集三千阴魂鬼物，屠戮过正道，屠戮过魔宗，也只身去过妖族掀起腥风血雨。
    想杀他的人太多了，可渊符不在乎，因为想杀他的人，弱的已经神魂聚散，强的也九成都已经变成了他的三千阴魂鬼物之一！成为他变强的养分！
    如今整个九州，谁人听闻“渊符”之名不闻风丧胆！？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苏幕掏了掏耳朵，不耐烦的回道。
    “都说别问了，问就是你爹！”
    渊符暴怒，再也忍不住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一跺脚，汹涌的气机震荡空气，崩碎脚下千丈高山，气势如虹，杀向苏幕！
    而随着渊符暴怒，虚空之中三千阴魂逐一显化现形。
    与此同时，数千里外的道归剑宗中，长孙剑缺与纪秋两人同时睁眼起身，惊疑不定的看向某个方向。
    而在道归峰中，同样感应到了的一道人影此时幽幽睁开双眼。

 56.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三千阴魂鬼物显化带来的阴气与空气中的灵力对撞，天上如同炸雷，继而青雷狂闪，天昏地暗。
    这也幸好是在是黄泉神木内部，真要出了黄泉神木，到了九州大地，渊符仅凭这狂涌的阴气，便足矣将整个宁华洲化作死寂之地！
    “我本不愿惊动道归剑宗！可你欺人太甚！”渊符咬牙，阴恻恻的怨毒道。
    他最开始只想着和这人影和平解决此事，毕竟此事对他事关重大，再大的代价他都可以付出。
    之后苏幕动手他也没敢直接动用权力，而是选择了交手动静最小的佛门体修阴魂。
    自他渊符成道以来，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这么忍气吞声过了，这要是被魔宗其它人看到，怕是都以为他渊符入了佛门，在修身养性呢！
    可面对他的好心退让，对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既然如此，那就鱼死网破吧！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委屈啊！搞得像我在欺负你一样。”苏幕摊了摊手，这老家伙在自我感动什么呢？
    人族在战场上会因为妖族少杀一个人而心怀感激吗？所谓的退让也不过是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罢了。
    “从一开始你就搞错了一件事。”
    苏幕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口中笑道：“我来这里就是看你不爽，就是想胖揍你一顿，把你揍得连你妈都不认识，所以要打就打，不打就赶紧滚，少在那哔哔赖赖的！”
    “狂妄！”此时的渊符已经气得直喘气了。
    苏幕不但没有否认，反而斜眼看向渊符：
    “你不服？”
    十八岁当上剑仙，狂点怎么了？
    “希望待会你还能口吐狂言！”
    渊符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这边的动静满不了道归剑宗多久，所以他的时间不多了。
    渊符大袖一挥，面沉如水，在苏幕和丹霞的注视下，竟一掌排在了自己胸口。
    丝丝缕缕的白絮从渊符后背一缕缕飘出，一头连着渊符的后背，一头在外摇摇晃晃。
    紧接着，渊符又是一掌毫不留情的拍在了胸口，苏幕甚至看到渊符皮肤已经开始在渗血了。
    这第二掌下去，渊符体内的白絮才彻底脱离，汇聚在渊符背后，像一个超大号的棉花团子一样，一点点膨胀再膨胀！
    最终首尾显化，手脚齐出，化作了一只模样奇异，大如小山的异兽！
    而苏幕在这头异兽面前，犹如一粒芝麻般渺小。
    “虎头鱼身而蛟尾！这是……异兽虎蛟！？”
    自小阅览群书的丹霞只一眼便认出了这头异兽的来历，语气惊讶。
    这异兽根本不存在于九州大地，而是只存在于那蛮荒妖族之中，凶恶无比，寻常修士根本不敢去招惹。
    当初为了斩杀这头异兽，渊符曾孤身进入妖族那蛮荒之地大闹了一场，为的就是这头传说中镇守酆都，能自由穿梭阴阳两界的虎蛟！
    虽说与传说差别巨大，可虎蛟吞吐阴气并加以提纯的天赋神通倒是与黄泉神木有些类似，对于鬼修来说，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所以渊符才将虎蛟的阴魂封入身体，以此来借由虎蛟的天赋神通，不断壮大自己实力！
    而抛弃虎蛟这天赋神通不谈，虎蛟本身也是一尊法相境巅峰异兽，实力骇人无比！
    渊符独立在虎头之上，丝毫不停，再伸手一招，在虎蛟身侧，还有紧闭双目的三道身影出现。
    三道人影周身散发的气息巍巍如渊，让观战的丹霞都感到浑身颤栗。
    苏幕定睛望去，三人之中为首之人年纪轻轻，腰间佩剑，恍惚之间剑意轻鸣，犹如蝉声。
    中间那中年大汉则身穿绛青色道袍，款式极为眼熟，与之前孟太华和于修渊等人的衣服一模一样！
    而最后那名心胸伟岸的花裙女子则头梳云髻，浑身上下散发着隐隐约约的花香，勾人心魄。
    如果苏幕没认错的话，这两男一女分别来自夏蝉山，玄天宗和百花楼，并且境界全都是法相巅峰的大修！
    旁观的丹霞也心中隐隐发颤，不可置信！
    足以开宗立派，逍遥天下的法相境，即便死了，也要被渊符拘留神魂强行奴役！
    也不怪乎不管正道还是魔道，对玩弄修士神魂的鬼御门都厌恶至极了。
    再看周围那三千阴魂鬼物，除了眼前三道最强的人影之外，还有依稀十数个法相境气息，剩下的元婴境修士更是数不胜数。
    一想到如果没有苏幕帮助的话，自己可能也会沦落到这般模样，丹霞就对渊符恨意更浓。
    “五方鬼帝阵，起！”
    渊符脚下的虎蛟阴魂与三名法相境修士在渊符的操控下，位列四方，与身居正统的渊符共同组成了一道阴间阵法！
    三千阴魂萦绕盘旋，一座鬼气森森的城池虚影渐渐清晰，城匾之上，两个幽绿色的字迹瞩目——
    酆都！
    而此时的渊符犹如统御酆都，司掌天下万鬼的罗山北阴大帝一般，目光阴冷如冰，脚踩万鬼之都，天地之间阴风阵阵，群鬼沉浮，在其背后更是有一尊累累白骨砌成的森寒王座！
    这阴间阴间是真阴间，毕竟组成这道阵法的没一个是活物。
    就连渊符自己，也早已经将自身化作半人不鬼的状态。
    而因为这道大阵的缘故，此时的黄泉神木内的阴气再次暴涨，已经彻底打破了黄泉神木与丹霞之间的平衡。
    之前被丹霞压制住的黄泉之境，此时也开始逐渐向外蔓延开来。
    苏幕闭目感应了一下，照渊符这么搞下去，别说大牛山附近的草木与野兽生机断绝了，怕是连大牛村上下几十口也要出事。
    渊符立于酆都之上，在万鬼朝拜之中，睥睨冷笑的看向苏幕。
    他现在不会说“你若退走，老夫既往不咎”之类的天真话语，即便这样做可能会耽误一点时间，但他已经打定主意，今日必将此獠斩杀！
    “老夫说了，希望你现在还能说出如刚刚那般狂妄的话语！”
    看着立在阴气洪流之中如同中流砥柱的苏幕，渊符高高在上的嗤笑道。
    只是苏幕沉默的立在原地的行为，却被渊符误以为是害怕了。
    “无趣！”
    渊符摇了摇头，没兴趣再玩下去了，于虚空之中大踏步向前！
    渊符每一步落下，脚下酆都随之而动，如同闷雷撼动大地，如同荒原蛮象发起冲锋！
    吼——
    虎蛟咆哮，酆都中万鬼跟随喊叫，声势震天！
    万丈酆都携带着无穷阴气洪流，没有丝毫花哨手段，唯有实打实的一力降十会，打算将渺小的人影碾死到连渣都不剩的程度！
    渊符想要让苏幕尝尝，落入酆都之后被万鬼啃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
    而在此时，苏幕却忽然做了一个让渊符感到反常的动作：伸手拔剑！
    可苏幕周身明明就没有剑！
    “糊弄玄虚！”
    渊符狞笑，高高抬起右脚。
    即便现在天王老子来了，他这一脚下去，天王老子也要给他跪下！
    青衫少年抬头，笑容清爽快意！
    自他成就剑仙开始，他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能稍微抗揍点的家伙。
    既然如此，那他稍稍放开些手脚无所谓吧？稍微用点力气也无所谓吧？
    苏幕悠然向前一步，抬手递出一剑！
    一剑出，剑意勃发！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剑鸣！
    天开！

 57.剑不过是束缚罢了。

    论如何搞崩一个道君境巅峰大修的心态？
    答：找个第九境剑仙给他来一剑！
    正如渊符脸色从狰狞到惊恐，心态从高高在上到炸裂，苏幕只用了一剑的功夫。
    一剑斩出，弯曲的剑光犹如一轮薄月！
    薄月似雾，扫过酆都，扫过万鬼，扫过那高高在上的渊符！
    渊符纹丝不动的站在酆都鬼门之上，看向苏幕眼中的意味纷扰复杂到了极点。
    “你究竟是谁……”
    渊符声音从未有一刻如这般沙哑，心境晃动几欲崩塌。
    刚刚那一剑，那一剑，怎么可能！！！
    也就是说，眼前这道人影竟然是……
    可是！这怎么可能！！！
    渊符无法相信！
    “唉！”听到渊符这第三遍的重复询问，苏幕挠挠头，叹息一声。
    “你真想知道？”
    渊符颤抖着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
    苏幕表情似乎有些无奈，又仿佛是为了满足渊符这个愿望一般，张口欲言。
    可在渊符以为自己即将死个明白时，苏幕脸上的无奈却猛的一收，嘴角化作讥笑，笑吟吟的看向城头老者：
    “就不告诉你！麻溜的滚蛋吧！”
    被耍了的渊符目眦欲裂，心态彻底爆炸。
    可还没等渊符有什么动作，倏然间，一道平滑的血色弧线自眉心处向下，一直遍布了渊符全身。
    不只是渊符，渊符脚下以三大法相境巅峰的阴魂加上异兽虎蛟而形成的酆都城，以及酆都城内渊符搜集了无数年的阴魂鬼物，此时身体上统统有了一道血色弧线。
    血色弧线中，是犹如云烟的一缕剑意！
    下一秒，渊符眼中完整的世界就直勾勾的被一分为二！
    如同一卷布匹被剪刀干净利落的裁成了两半一样，以苏幕为起点，面前一切都在刚刚那一剑中割裂开！
    天上人间，造化万物，剑意到处，不见灵光，不见阴气，不见道则！
    杀伐极致，便是剑道！
    并且剑意在将渊符一斩为二后并未停歇，就连由黄泉神木创造的此方天地都被连带着被斩开一道口子。
    丹霞呆呆望去，这是她七十年以来第一次以本体看到外界的风景，可此时的大牛山以外的景象却让她难以置信。
    天上无尽云海被苏幕那一剑整齐劈成两半的同时，大地也被分割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天开万丈，地裂万里！
    而这，不过是苏幕随手一道剑意造成的。
    至于直面苏幕这一剑的渊符，早已彻底断了生机，能在接下苏幕这一剑后最后憋出来一句话都算他数百年修道没白修了。
    人人都以为剑修必须要手中有剑，渊符也是这么想的。
    可渊符不知道的是，苏幕从一个普通人到剑仙，在这十年修行剑道之中，却是一次剑也未曾握过！
    手中有剑对苏幕来说不过是个限制罢了！
    握着剑的苏幕不算弱，但没有剑的苏幕才是最强的！
    手中无剑，剑意满心中！
    “谢谢你……”
    微弱的声音传入苏幕和丹霞的耳朵。
    苏幕神色一动，抬头看去，是之前被渊符御使的那三道修士阴魂！
    三人皆是法相境巅峰境修士，距离道君也不过一步之遥的那种，即便是渊符也不敢马虎大意，生怕这群家伙搞什么小动作，所以在渊符杀了他们三个并拘留神魂时，直接抹去了这三人的记忆。
    而此时渊符身死，这三人自然而然也跟着被释放。
    只是苏幕那一剑并未对任何人留手，即便三人恢复了记忆，也不过是短暂的须臾罢了。
    可即便如此，三人还是选择在这最后一点时光中向苏幕表达他们最真心的谢意。
    最惨的应该是那头异兽虎蛟，甚至都没清醒的机会，就直接被苏幕一剑斩散。
    “恩情此生难报，希望下辈子能与前辈探讨剑道，报答前辈一二！”夏蝉山的年轻剑修看了一眼腰间长剑，眼中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目光灿灿的看向苏幕。
    朝闻道，夕死可矣！
    身为剑修能死在这样的一剑下，而不是被鬼蜮之辈奴役，年轻剑修只觉得此生无憾也！
    “渊符那老家伙，真不是东西啊，老娘修道一生，贸然一身，还什么都没体验过呢，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百花楼的美艳女子骂骂咧咧的，仿佛恨不得再把死了的渊符拉出来再杀一遍。
    可女子的眼睛却时不时的往苏幕身上瞟，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老道我只想再尝尝玄天州那家老店筋道的卤牛肉，品一品离都那醉人的百花酿，可最想的……还是想看一看这有趣的大道。”最后那高大的玄天宗道人目光暗淡，追忆落寞皆有，低语惆怅：
    “可惜……没机会了！”
    听到这话，年轻剑修与百花楼美艳女子一同沉默了下来。
    是啊，已经没机会了。
    一生修道，功名利禄，终归于土！
    什么都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
    “那老东西会陪你们下去的！”苏幕笑容盎然。
    即便他是剑仙，也做不到操纵与逆转生死。
    可正因为他是苏剑仙，那他说让谁死，谁就一定死！
    “也对！”
    三人开怀一笑，对苏幕说的话没有半分怀疑。
    “既如此，便有劳前辈了！”
    剑修，女子与道士，三人向苏幕深深弯腰拱手。
    随着三人身影越来越虚幻，最终消失不见。
    就当日月两盏灯，春秋一场梦。
    送别三位道君境修士，苏幕抬头就看到了自己那一剑留下的结果，不禁有些汗颜：“一不小心用力过头了，你没事吧？”
    毕竟黄泉神木与丹霞为一体，他虽然已经注意了，可把黄泉神木开了道口子却是事实，不知道丹霞有没有受到影响。
    看着缓缓落下的苏幕，丹霞摇摇头：“我没什么事，渊符死后以及那三千阴魂鬼物散去后留下了海量阴气，黄泉神木统统吸收后拿去弥补创伤了，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
    “那就好。”
    苏幕点点头，忽然又开口：
    “站着别动！”
    丹霞虽然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照做了。
    虽然一开始她在苏幕面前能以前辈自居，可现在她早就没了这个想法。
    苏幕右手双指并拢，手臂弯曲，在丹霞面前直直的划出了一道转瞬即逝的虚白横线。
    而随着苏幕一指横过，丹霞感觉肩膀一松，之前将她困在此地的感觉陡然消失。
    只是此时的大牛山上空却雷云骤聚，似乎天道震怒！
    可随着苏幕抬头凝眸，眼中隐隐不善后，那聚拢的雷云一顿，直接识趣的散去了。
    不就改变了天地规则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等下次，下次一并收拾了他！

 58.别说鬼物，变成废物也不行！

    苏幕满意的收回目光。
    “之前天地规则将你限制在这黄泉神木之中，如今那道规则已经被我斩去，道归剑宗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你带着黄泉神木暂且先离开这里吧。”
    毕竟黄泉之境的蔓延主要还是因为黄泉神木，只要黄泉神木一直在这里，黄泉之境就不会消失。
    丹霞无声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这点，可她现在关心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那个鬼御门掌门……”丹霞想了想，迟疑开口。
    她所见的一切都告诉她渊符已经死了，毕竟在那一剑下，应该没有任何人能活着。
    不只是渊符猜到了，丹霞与之前那三个法相境阴魂也同样猜到了这一点。
    丹霞觉得，即便未来的她某一天成就了道君境，坐拥黄泉神木无尽阴气，可如果对上苏幕那一剑，她死的不会比渊符晚上一秒。
    不过丹霞还是有些疑惑。
    因为从刚刚开始，她心中就有一种诡异的直觉，直觉告诉她可能还没死！
    或者说这可能不是她的直觉，而是与她融为一体，神异非常的黄泉神木带给她的直觉。
    “那老家伙确实没死。”苏幕似乎猜到了丹霞所想，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也不对，他这条命的确是死了，但他应该并不只有一条命。”
    说白了，这老鸡贼的提前给自己套了层复活甲。
    “他之前虽然把自己变成了半人不鬼的模样，但与你这种纯粹的鬼物之体比起来还是差点，所以拜我这一剑所赐，他成功让自己不做人了。”苏幕耸了耸肩。
    丹霞心中一惊，原来渊符真的没死！还已经化作了鬼物吗？
    可既然苏幕知道这点，为什么……
    “我真要想杀他，别说他变成鬼物，就算他变成废物，我想杀也能杀。”
    苏幕抬头，透过那艳红的盖头，直视丹霞的双眼，轻声说道：
    “可该亲手杀了他的，不应该是我。”
    苏幕和渊符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没有！
    苏幕对所谓的魔道其实也没什么偏见，有偏见无非是个人罢了，说不定哪天他随心所欲起来比魔道还魔道呢。
    所以苏幕其实并没有对渊符下死手的理由，之前把对方打死只是个小小意外罢了。
    谁知道那家伙看上去那么耐揍，可竟然连他一缕剑意都接不下来。
    别说让苏幕试探到自己的全力在哪里，就连让苏幕稍微认真起来都做不到。
    真菜！
    “还有，今天的事你我知道就行了，有人问起来就当我没来过。”苏幕还想在九州多玩一会呢，可不想被人打扰了兴致。
    “嗯！我一定会守口如瓶！”丹霞信誓旦旦的保证。
    “还有……”苏幕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老家伙说你喜欢的那个名叫周清的读书人是自散神魂而死，我持存疑态度。”
    “难道说……”
    丹霞声音颤抖起来。
    “他如果真的特地去了一趟那读书人的身死之地，那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空手而亏，即便是自散神魂而死，以道君境巅峰的境界也足以拘留一些神魂碎片拿来刺激你。”苏幕认真道。
    “所以更大可能是要么周清没死，要么死了之后神魂被其他人带走了，而不管哪种，其实你都还有希望见到周清的。”
    “所以离开这里吧，到处走走，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惊喜在等着你。”
    说罢，苏幕对着丹霞微微一笑，这道虚幻的身影如萤火散落，消失在了这黄泉神木所造的天地之中。
    丹霞嘴唇轻轻颤动，两行清泪滴落，看着苏幕消散的方向，深深一拜！
    而此时的大牛山脚下，一道身着白衣的清冷身影此时正焦急的走来走去，眼睛时不时的看向山中，似乎在等待什么。
    之前在黄泉神木中，桃鱼本以为自己离开黄泉神木后是出现在黄泉神木附近，可没想到丹霞前辈却是直接将她送到了山脚下！
    等到桃鱼再想上山寻找苏幕时，她却突然察觉到大牛山似乎发生了某种不可预测的变化——
    一座大阵笼罩了大牛山，任何想要进入大牛山的东西统统都会被阻拦在外！不管是人还是单纯的神念，统统都被阻隔在外！
    桃鱼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手段，可都没有丝毫效果！
    之后大牛山内有隐隐震动时不时传出，让桃鱼莫名有种心惊胆颤的感觉，桃鱼总感觉这震动中夹杂的东西比起之前直面那陌生的法相境剑修时都要来的恐怖与浓郁！
    桃鱼不知道大牛山内发生了什么事，可她知道苏幕还在里边，她不能让苏幕出事！
    神秘的黄泉神木；身为鬼物，却能够正常交流的丹霞前辈；之前那莫名其妙对她出手，甚至还修行了浮生剑典的法相境剑修；如今更是有她不清楚的异变发生……
    桃鱼不明白，明明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宗门任务，为什么遇到这么多事情！
    “不管了，再试一次！”
    眼看师弟迟迟不见踪影，桃鱼忍不下去了，直接拔出晓月，也不在乎这么做会不会触动眼前阵法，然后造成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了。
    现在的桃鱼只想知道山中的师弟究竟如何！
    不知道是因为那枚灵阴明神果的缘故，还是说与那法相境强者一战后隐隐有了些感悟，如今再次握剑的桃鱼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隐约有了些许变化！
    更加的……明亮与清澈！
    桃鱼深吸一口气，之前肉眼不可见的庞大阵法此时也在这种状态下依稀能察觉到了几分。
    凝聚全身剑意，桃鱼抿起嘴角，一剑落下！
    如同快刀切豆腐一般，晓月剑身笔直化作一线，毫无阻碍的直接刺穿了不久前还隔绝一切的阵法！
    砰——
    好似稚童点破漂浮的肥皂泡，笼罩整个大牛山的阵法轰然破碎开来！
    “诶？”
    桃鱼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都已经做好被阵法反击倒飞出去的准备了，可……怎么就刺穿了？
    而随着大阵的破裂，犹如一层虚幻帘布被揭开，桃鱼也终于能看清大牛山此时内部真正的情况是如何了。
    同时，也有一道熟悉至极的身影随之出现。
    “师姐，没必要一见面就这么热情的招待我吧？正常来说不是应该来个拥抱吗？”
    苏幕高举双手，一脸无辜的指了指脖颈前闪烁着寒光的长剑。
    看着一切安好的苏幕，桃鱼双眸轻轻一颤，心中一块悬着已久的大石终于落下。
    “所以师姐不打算给我个抱抱以示安慰吗？”苏幕笑容揶揄的张开双臂。“我可是被吓得不轻啊。”
    在苏幕的那隐含笑意的目光，本来都打算收剑的桃鱼轻哼一声，利落出剑，剑锋再次悬停在苏幕咽喉处。
    “开玩笑的……”苏幕举手投降。
    可下一秒，苏幕与桃鱼两人齐齐抬头，只见三道虹光从天而降！
    “师父！？还有……”
    等到虹光散去，桃鱼惊讶的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身影。
    顶着一双黑眼圈，仿佛一直睡不醒的高挑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纪秋！
    而纪秋在看到桃鱼和苏幕两人后也是松了口气，两个徒弟没事就行。
    苏幕眉头轻挑，不过他的目光没有在纪秋身上，而是聚焦在了纪秋与长孙剑缺中间的那个中年男子身上。
    与此同时，一道雾色流光裹挟着无尽阴气，从大牛山中拔地而起，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纪秋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转瞬消失在了天边尽头。
    身形伟岸的中年男子看着那道远去的虹光，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动手拦下，可最后还是任由对方离去。
    “那是……丹霞前辈！？”
    而桃鱼此时却一眼就认出了那化作虹光离去的正是黄泉神木！

 59.就是你偷窥我的？

    “这是……”
    当桃鱼在纪秋的带领下看到大牛山另一边的情况时，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她之前在大牛山的南面，自然看不到大牛山北面的状况。
    可此时随着师父的带领下踏上云端，俯瞰整个大牛山时桃鱼才不可置信的发现，原来在大牛山的北面此时泥土翻滚，草木碎裂，如同地龙翻身狠狠耕过一样，竟然被人一剑斩出了万里沟壑！
    天开万丈，地裂万里！
    特别是这一开天剑痕上残留的气息，更是让桃鱼身体有些颤栗。
    桃鱼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长剑，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剑此时也在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臣服！
    如同臣民见到了高高在上的帝王，下意识的便会跪地朝拜一样！
    “不只是你……”
    纪秋轻声开口，拍了拍桃鱼的肩膀后安慰道。
    桃鱼侧头一看，这才注意到，不只是她，师父与长孙长老，以及那个身形伟岸的中年男子，三人此时看向那万里沟壑的目光也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只有师弟一个人仿佛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左看看右看看，没有丝毫异常的模样。
    “师父，这里发生了什么？还有刚刚那个阵法？”
    桃鱼此时满心疑问，迫切的想要得到解答。
    “对了，还有丹霞前辈……”
    桃鱼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低头看向之前黄泉神木所在的位置。
    果不其然，那里除了一个巨大的坑洞之外，那棵黝黑高大的树木早已经消失不见。
    之前她见到的那个，裹挟着无尽阴气的虹光果然就是黄泉神木！
    而能操控黄泉神木的，除了丹霞前辈之外再无他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丹霞前辈她不是已经被师弟……”
    桃鱼心中不解，满心疑惑的扭头看向苏幕，苏幕却只是避开了她的目光，假装没看到。
    桃鱼迟疑了片刻，将心中疑惑暂且按下，打算待会再好好盘问一下师弟！
    在她离开黄泉神木之后的那段时间里，黄泉神木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大牛山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察觉到桃鱼看向苏幕那欲言又止的眼神，纪秋不动声色的暗暗寻思：“看来自己这小徒弟是关键？”
    “我们三个也是察觉到了动静后从宗门刚刚抵达这里，对于此地的情况知道的可能还没你们多。”纪秋开口解释道。
    “刚一来就看到你和苏幕两个站在山脚，就顺手把你们带上了。”
    “这里的残留的气息，以老夫的粗略判断来看，至少也是有一个道君境巅峰强者出手，至于另一个……老夫判断不出。”长孙剑缺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大地上的剑痕，开口说道。
    “嗯，你猜的没错！”
    剑眉星目，身形伟岸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并且从这里残存的痕迹来看，其中一人你我应该认识。”
    “我们认识？”长孙剑缺心中一惊。
    “是谁？”
    “这么浓厚的阴气还能是谁，自然是鬼御门那个老家伙了。”中年男子呵呵一笑。
    也就同为道君境巅峰的修士闹出来动静，才能将他从闭关中唤醒。
    而一来到这里他就察觉到了那浓郁到不像话的阴气残留，这世上能搞出来这种动静的，也就只有鬼御门那个老不死了。
    “鬼御门门主！？”
    纪秋和长孙剑缺两人瞬间猜到了中年男子指的是谁，心中震惊。
    在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后，长孙剑缺神色就变得严肃至极，语气低沉：“我曾听闻鬼御门门主已经近百年时间没有出现在世人眼中了，甚至有传言他都已经死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道归剑宗境内？”
    天下哪个修士不知鬼御门门主的恶名？这是真正的正魔两道都不待见，却一同无可奈何的人物之一。
    而以那家伙的恶名，出现在他们宁华洲，还是道归剑宗附近，可不是一件善事啊。
    “这个嘛……就要问一问那边那个小友了。”中年男子笑呵呵的看向众人末尾的青衫少年。
    “苏幕对么？能说说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他来得时候就注意到了少年是从大牛山走出的，并且身上还残留的有道道至纯阴气，想来应该与此事关联颇深才对。
    “说说倒是没问题……”
    察觉到纪秋与长孙剑缺的目光向自己投来，苏幕爽快的点了点头，但在回答问题之前他还有个问题要问，验证一下心中猜测。
    “不过大叔你谁啊？”
    “师弟，休要无礼！”
    桃鱼拉了拉师弟的衣袖，生怕师弟惹恼了这位。
    “我？哈哈，你入门不久，自然是没见过我的。”对于苏幕那有些不客气的口吻，中年男子丝毫不在意，反而满脸笑呵呵的模样。
    “我姓颜，名叫颜宗易，不才正是道归剑宗的宗主！”
    听到这个回答，苏幕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身穿深竹之色长袍，气质器宇轩昂，身形伟岸，腰间配玉的中年大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是你……”
    “咦？你认得我？”颜宗易有些疑惑。
    苏幕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朝颜宗易拱手作揖：
    “嗯，听同门听说过宗主的大名，今日一见，小子荣幸！”
    “哈哈，宗门能有你这样的苗子，才是有幸啊。”
    颜宗易哈哈大笑，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苏幕在宗门中搞出来的种种事迹了。
    苏幕暗中撇了撇嘴：怪不得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大叔有些熟悉呢，原来就是你这家伙在我闭关修炼时在外边偷窥是吧？
    之前苏幕就纳闷了，道归剑宗莫名其妙怎么会将宗门迁移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如今见了颜宗易，再加上之前稍稍探查过的道归峰的情况，苏幕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原来是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就巧合的察觉到了他修行时溢散的气息，为了从他身上感悟到第九境的路，这才直接将整个宗门迁移，将道归峰扎在了他头顶，以此来感悟气机！
    苏幕每次突破一个新境界都会施展手段隐藏气息，可当他从道君境突破剑仙境时动静稍微大了一点，气息自然而然的也不小心溢散出去了一些。
    要知道这可是剑仙境的玄妙，即便只是一缕缕若有若无的气息，也足以让道君境巅峰的剑修有所感悟了。
    “怪不得之前时候我老感觉有人偷窥我呢……”苏幕扯了扯嘴角。
    所以其实玄天宗那群家伙也是知道道归峰里真正的宝物其实是剑仙境残留的气息？
    这才不惜用气运金莲的种子来对赌，就是为了能够进入道归峰？
    这么一想倒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苏幕，快说说之前发生了什么？刚刚飞走的那道虹光你认得？”长孙剑缺忍不住催促道。
    “催什么，让我徒弟整理一下思绪不行吗？”纪秋瞪向长孙剑缺，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长孙剑缺神色一滞，看着纪秋那不满的眼神，苦笑的摇摇头。
    “……是老夫心急了。”
    苏幕想了想，看了一眼同样好奇的桃鱼，觉得还是让他来一次“艺术加工”，来稍微“精修”一下这次的事件比较好。
    “其实这件事还是要从我们接到的那个宗门任务说起……”

 60.陌生的记忆

    在颜宗易等人检查过大牛山周围的“黄泉之境”已经彻底消失，不会再对大牛山以及大牛村造成影响后，纪秋等人才在牛页业等村民感激的目光，带着苏幕两人放心离去，返回宗门。
    等到回到宗门之后，宗主颜宗易召来莫天行等人，道归剑宗七峰峰主一同听苏幕与桃鱼两人将这场任务的完整经过娓娓道来。
    而在诉说过程中，桃鱼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将袭击她那个法相境修士也会浮生剑典的事情说出，只说了自己在丹霞前辈与苏幕师弟的联手下成功获救。
    至于之后丹霞前辈主动求死，并将她送出黄泉神木，只留下苏幕一人之后的事，桃鱼就完全不清楚了。
    “传说中的黄泉神木竟然是真的？”
    听到这里，莫天行等人面色皆是惊讶无比，而听到“黄泉神木”与“灵阴明神果”之后的车百更是当场悔得捶胸顿足！心痛到无法呼吸！
    竟有如此神物在他们宁华洲待了足足七十年而他却不知情！
    他这个洞玄峰峰主，失职！真的是太失职了！
    一颗灵阴明神果就足以帮助道归剑宗与其他正道宗门间换取大量珍稀资源，更别说黄泉神木这棵能结出“灵阴明神果的”聚宝盆了！
    至于“黄泉之境”的问题？
    只要钱到位，那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毕竟困难就是用来氪服的嘛！
    “虽为鬼物，但约束自身，道心唯一，当为大善！”
    听闻丹霞在经过一系列悲剧之后依旧能恪守本心与本性，好为人师，熟读儒家经义的平将月叹息一声，敬佩的同时，也遗憾自己没能拯救一颗好苗子。
    “黄泉神木，找时间看能不能敲下来点，也不知道神木和神铁之间差别大不大。”姚孟搓了搓下巴，只对那黄泉神木感兴趣。
    对铁匠来说，万物皆可锻造。
    管你是什么东西，先拿过来让我敲两锤再说。
    “哼！竟敢对我道归剑宗弟子动手行凶，别让我再逮到了，要不然此剑必杀之！”
    性格最是刚猛，对秩序看得最是重要的莫天行在得知桃鱼竟然被一个陌生法相境修士袭击时，当即冷哼一声站起，一掌拍在身边厚重的梨花木桌上，剑意喷涌，桌面如蛛网碎裂。
    这一举动看得车百心疼的直抽气，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混蛋！
    而听到苏幕与桃鱼的经历，纪秋默默起身，在苏幕和桃鱼两人讶异的目光中，将两人轻轻搂入怀中。
    “诶？”
    闻着纪秋身上那混合着悲伤味道的淡淡酒香，苏幕和桃鱼一左一右靠在纪秋的肩头，眼中有些惊讶与不解。
    这个看上去一直大大咧咧的师尊，怎么会突然如此……
    “对不起。”
    纪秋的声音中是苏幕和桃鱼从未听过的难过。难过的好像一个重要之物被夺走的小孩子一样。
    而莫天行等人看到这一幕，眼神变得莫名复杂，忍不住轻声叹息。
    “师尊……”
    被抱住的桃鱼靠在纪秋的箭头，眼神有些恍惚。
    自她拜入师尊门下之后，师尊便是大大咧咧，终日酗酒的模样，虽然关键时候不会掉链子，可还是给人以非常不靠谱的感觉。
    所以在成为师尊弟子的这段日子里，其实一直都是她照顾师尊更多一些。
    可即便是她都不曾发觉，原来在师尊心中，对他们这两个当徒弟的竟然是这么看重。
    “对不起，我应该是在你们需要的时候出现的。”
    纪秋双臂用力搂紧，当她听到纪秋差点死在那个陌生法相境修士手中时，她再一次想起了自己曾经最无力的那一段时光。
    曾经的她没有实力去拯救，可如今的她有了实力，如果再来不及去拯救，那她真的无法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放心吧师父，有我在，我不会让师姐出事的！”
    虽然苏幕也有着疑惑与不解，可感受到纪秋双臂上传来的力道与温度，以及隐隐的颤抖，苏幕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而又陌生的感觉。
    那是他在进入道归剑宗之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很陌生，却又很温暖！
    说实话，苏幕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而此时的桃鱼眼神却有些迷茫，因为她好像依稀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画面。
    同样是师尊，同样是拥抱，只不过记忆中的天空是灰色的，那时候的师尊更加的悲伤，更加的悲怆，雨水与泪水混杂流淌。
    并且出现在师尊怀中的，却并非她与师弟，而是……另一道人影。
    隐隐约约的画面如同从记忆的湖底中暂短涌现，而又沉入，桃鱼想要看的更清晰一点，却有一道模糊的屏障阻拦，如同雾里看花，看不清真实。
    “回头我给你们找点压箱底的宝贝，保证你们下次再碰上法相境的修士也不虚！”
    在短暂的失态过后，纪秋松开怀抱，又变回了那个顶着黑眼圈的酗酒女修，精神满满，恶狠狠的挥了挥拳头。
    听到这话，苏幕和桃鱼还没什么感觉，一旁的车百倒是狠狠打了个冷颤。
    他心里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黄泉神木，保留神智的鬼物，并且还是千年一遇的纯阴之体，七十年的谋划……看来鬼御门那老东西所图不小啊。”
    长孙剑缺沉思了一会，抬头看向身旁的颜宗易。
    虽然论年纪他比颜宗易要大上不少，可论境界他还是差得远了一些，对于早已道君境巅峰多年的渊符，按理说与其交过手，还同样都是道君境巅峰的颜宗主应该比他更了解才对。
    “鬼御门！？莫非……”
    而在听到“鬼御门”三个字后，莫天行等人神色齐齐一变。
    联想到这件事竟然都能让正在闭关的宗主都破例出关，那么鬼御门来的是谁不言而喻！
    令人闻风丧胆，正道魔道人人厌恶却无可奈何的鬼御门宗主，渊符！
    “嗯，从现场残留的阴气与痕迹来看，这场谋划的主谋正是渊符那老头无疑，而他想要谋划的东西我想来想去应该就只有一个……”
    在众人的目光中，颜宗易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
    “还真是他！”莫天行等人心中一惊。
    渊符那老不死的可是道君境巅峰修士，手下三千阴魂鬼物更是恐怖，有些时候渊符一人就比得上一个超强宗门！
    这种想法莫测的老怪物突然出现在了道归剑宗附近，不怪莫天行等人惊疑。
    而想到什么的纪秋忽然瞪大了双眼：“能让道君巅峰的渊符如此苦心积虑的谋划，该不会是……”
    “嗯，他想要的无非是成就那传说中的第九境罢了，而黄泉神木和那位纯阴之体的丹霞道友，应该就是他打算向第九境发起冲击的筹码。”渊符沉声道。
    “什么！？第九境？”
    听到这话，莫天行等人再也坐不住，直接惊的站了起来。
    如果让莫天行那种人成就第九境，那整个九州岂不是要完蛋？
    看着众人的反应，苏幕神色微微一动，难道现在的九州真就只有他一个第九境？
    “莫急，我们到的时候刚好与那位丹霞道友擦身而过，从结果来看，渊符并没与得手，反而还遭到了重创。”
    颜宗易看着一惊一乍的众人，一边笑着，一边发愁的揉了揉眉心。
    他这几位师弟的性子还真是没一个稳重的啊……
    “没有得手？反遭重创？这是怎么回事？”
    谁能重创道君巅峰，坐拥三千阴魂鬼物的渊符？
    那位丹霞道友加上黄泉神木？不对，道君巅峰的威能绝不可能被这么轻易撼动。
    难不成是宗主？
    也不对，那个时候宗主还在闭关呢。
    “这个嘛……就需要苏幕小友来为我们解惑了。”
    颜宗易和善的看向苏幕，在场之中唯一知道真相的也就这位刚加入宗门不久的少年了。
    莫天行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苏幕身上。
    桃鱼也好奇的看了过去，因为她也很想知道她离开之后黄泉神木究竟发生了什么？
    丹霞前辈为什么没死？
    那个鬼御门掌门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到最后却不见其踪影？

 上架感言

    仪式感还是要有的，所以写了个上架感言。
    都说仙侠是新人的坟墓，可谁还没个仙侠梦了，所以《剑仙》这本书我还是选择了仙侠题材下笔。
    不过估计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下一本应该就会尝试其他题材。
    虽然是第三本书，可上架却是第二次，我姑且还算是萌新吧？
    坦言说这本书成绩很一般，要不然也不会一轮试水推之后就被编辑通知让上架了。
    并且还打乱了我的上架计划，否则我大概率会在上架时安排一波大剧情。
    但成绩不行归成绩不行，既然有人看，那还是要写下去的。
    （毕竟已经太监过一本，再来一次我只能以自裁谢罪了！）
    免费期间大家的每一条评论我都有看，有友好的鼓励，有不客气直接开喷的，我倒是无所谓，习惯了已经。
    我要是有天赋我早就一书成神了，也不至于现在连个扑街都算不上，所以写得书有瑕疵很正常。
    喜欢看我写书的人可能都只是默默在看，很少出来水评论。
    骂我的人也可能是边喷边看，觉得这作者真菜，我上我也行！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算是我的读者，我来者不拒。
    如今面临上架，也就是所谓的“付费订阅”，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还是由衷希望大家能贡献一些订阅支持我一下，至少让我知道我写得书还算有人看。
    爆更是一定的，上架那天我会连更五章！
    加更的话，每100首订我都会加更一章！
    打赏的话希望大家量力而行吧，我也不奢求了。
    最重要的是我会在上架之后加倍更新！保持每天6000字到10000字的更新！
    既然没天赋，那就加倍努力吧！
    体重在这提前谢谢大家的支持，感激不尽！！

 61.道归峰下一剑仙

    听完苏幕口中的“真相”后，在场众人沉默了。
    本以为之前那些事情已经足够离谱了，可在听完苏幕口中的经过后，他们默默收回了前边那句话。
    好小子，原来最精彩的部分在你这啊！
    颜宗易思量了一阵后看向苏幕和桃鱼两人，开口道：
    “这次的事件还有些隐秘需要宗门去探究清楚，再加上还涉及到了道君境修士，所以还希望你们两个暂时不要把实情告知其他人。”
    “没问题。”
    苏幕和桃鱼两人点头应道，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多舌之辈。
    “嗯，既然如此，经历了这么多，你们想必也累了，暂且下去休息吧。”颜宗易和善的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都是他们道归剑宗最好的苗子，可不能出问题了。
    一直等到苏幕和桃鱼两人离开半晌，众人还保持着面面相觑的神色，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先开口。
    “苏幕说的……你们觉得有几分是真的？”
    回想苏幕之前所说，即便是他都忍不住心中苦笑，只觉得难以置信。
    现在还算是好一些了，之前听苏幕诉述经过时，几乎每一句话都让他如雷劈下，震惊不已，好半天才能回过神来那种。
    “我相信他说的话。”纪秋对自家徒弟自然是无条件信任。
    “虽然我很想说这些话都是那小子编出来的，可……”
    莫天行瘫坐在了椅子上，搁置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隐隐颤抖，声音也跟着发颤。
    “可以我的经验判断，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莫天行主张宗门一切纪律与刑罚，惩罚过不少弟子，并且剑行峰下边镇压的魔道也不在少数，统统都是被莫天行亲自审问过的。
    狡诈的，阴险的，耍小聪明的……莫天行见识过无数修士试图蒙骗他。
    但时至今日，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刚刚苏幕的一言一行一个表情他都没放过，想要找出苏幕是在编故事的可能性。
    不过很可惜，即便他拼尽全力，最终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苏幕说得都是真的！
    “呼——”
    听到这话，车百与平将月两人闭上眼睛，将心中压抑吐出。
    “神秘剑修，一脚踹飞渊符不说，那渊符三千阴魂尽出，甚至结成了五方鬼帝阵，这已经是全力出手的表现，可是……”
    长孙剑缺眉头紧了又松，松开又紧，仿佛遇到了能让世界观崩塌的难题一样，百思不得其解，心中费解到了极致。
    “可怎么就被一剑给诛杀了！？”
    长孙剑缺还是一脸的匪夷所思。
    那可是道君巅峰啊，并且还是鬼御门掌门渊符啊！
    以鬼修的难缠程度，即便当时有两个同境界的道君巅峰修士在，渊符即便打不过，跑总能跑掉吧？
    可渊符面对的只有一个人不说，直接就毫无还手之力的被对方一剑杀了？
    嘶，容我缓一缓先！
    “我纠正一下。”
    一旁的颜宗易苦笑摇头。
    “不是一剑，只是那人的一缕剑意罢了。”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更加沉默了。
    “以现在大牛山那边残留的痕迹来看，我本以为是两个道君强者大战后留下创伤，没想到只是某人的一缕剑意，这还真的是……”
    颜宗易嘴角扯了扯，一时之间有些五味杂陈。
    “真是让人意外啊。”
    长孙剑缺的指尖轻轻敲打在桌面，沉吟后开口：“如果苏幕说得是真的，那么能一缕剑意斩杀渊符的剑修，即便是第九天阙里的那位也做不到吧？”
    第九天阙，虽是与道归剑宗并列的正道顶级宗门之一，但第九天阙却只有一个人。
    一个练剑的男人！
    那个男人很强，强到只用一柄剑就压服了整个九州修士，无敌九州大陆百余年，强到正道与魔道所有人都心悦诚服的尊为“天下第一”。
    有传闻，那个男人距离第九境仅仅只有半步之遥，半步之后，便可剑开天门，成就剑仙！
    而那个身居武陵州的剑修，便是第九剑君！
    听到“第九天阙”，在场众人神色变化，有不甘，有苦笑，也有无可奈何。
    天下剑道归我宗！
    这便是“道归剑宗”这个名字的由来，以如今道归剑宗的实力来说，称上一句“天下第一剑宗”丝毫不为过。
    可让道归剑宗众峰主尴尬的是：天下第一剑宗的道归剑宗，却没有天下第一的剑修。
    因为天下第一的剑修，在第九天阙里待着钓鱼呢。
    十几年前的那一场切磋，虽然宗主没说，可他们在看到宗主回宗时的遗憾神色，也就明白了即便是惊才艳艳的宗主都未能赢下那个恐怖的男人。
    “虽然王唯道大概已经有十几年未曾出剑，可以我和他十几年前交手时的实力判断，王唯道想要击败渊符并不难。”颜宗易说道。
    渊符那老不死虽然让人头疼，但也仅仅是因为那三千阴魂鬼物的存在而显得难缠一些罢了。
    可真要打起来，还是有不少人比渊符更强的，这其中自然包括第九剑君王唯道。
    颜宗易并不怀疑王唯道能轻松击败渊符，可“打败”与“杀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难度，更别提对手是站在修道之巅的道君巅峰修士了。
    即便是王唯道，如果没有完全准备的话，想要杀死渊符也难于登天。
    而只凭一缕剑意就轻松诛杀全力以赴的渊符这件事……即便是颜宗易都觉得难以置信。
    “如果那神秘剑修真的如此强大，那对方很可能是一个实力远超王唯道的剑修，也就是……”
    颜宗易顿了一下。
    “剑仙境！”
    无形的流风吹动，莫天行等人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拳，沉重的压力骤然涌现心头。
    即便之前他们在心里已经有所猜测，可当他们真正从宗主口中听到这三个字时，还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身体下意识的后仰，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剑仙境……近千年没出现过了吧？上一位剑仙还是传说中一千年前失踪的青莲剑仙，难道是他？我记得苏幕不就疑似青莲剑仙转世，该不是因为这个才出现的吧？”车百忍不住猜测，语气干涩。
    对于任何一个剑修来说，剑仙境完全是存在于梦中的境界，意味着难以逾越的高峰！
    “应该不是。”
    长孙剑缺闻言摇了摇头。
    虽然天赋无法与苏幕相比，但他毕竟修行青莲剑典多年，对传说中的那位青莲剑仙还是有着极深的了解的。
    从当时留下的剑意来看，那绝对不是青莲剑仙。
    “也就是说，有剑修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甚至提前王唯道与宗主一步，已经达成了剑仙境？”姚孟搓了搓脑袋上的寸寸而立的短发，一脸不可思议。
    而就在这时，颜宗易忽然开口：“你们还记得我为什么将宗门迁移到这里吗？”
    “诶？”
    众人一愣，随后一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神秘剑仙，与道归峰下边那道残存的剑仙意境有千丝万缕耳朵的关系，甚至就是其本人。”

 62.走一趟

    数年前道归剑宗的山门其实还只是在一处属于道归剑宗的洞天福地之中，而之所以改换山门，正是因为颜宗易在路过这片荒无人烟的地界时，竟意外发现了一丝剑意。
    那一丝剑意极其微弱，如果不是颜宗易感知敏锐，怕是根本察觉不到。
    而当颜宗易停下来感悟这道剑意时却震惊的发现，这剑意中蕴含的，竟隐隐有着剑仙之悟！
    并非第九境剑意，而是一种介于第八境与第九境之间的剑意！这缕剑意距离第九境之近，甚至还要超过王唯道！
    而能够如此近距离感悟这样的一道剑意，对任何一个剑修，包括当时的颜宗易来说都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所以颜宗易毅然决然的直接将宗门给换了个新家！并将剑意所在的小山更名为
    “道归峰”！
    纪秋等人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个内幕，甚至每个人都进去感悟过，所以他们自然清楚那道剑意的厉害之处。
    “之前我一直在闭关，所以有件事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们。”
    颜宗易看向纪秋等人。
    “在大概一周之前，那道剑意彻底消失了，现在道归峰只剩下一些残留气息存在，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散。”
    “什么！？”
    众人大惊。
    这道剑意的存在是道归剑宗最高的机密，其重要价值甚至比那块绝世剑胚还要高，如今却消失了？
    “而在消失之前的那一瞬，我清晰的感知到，那道剑意已经彻底达到了一个我触摸不到的阶段，也就是剑仙境！”
    “！”
    众人被这个消息再一次震惊到了。
    “不可能吧？当初我们明明对道归峰进行过探查的……”
    车百摇摇头，神色难以置信。
    早在发现那道剑意之时，他们几人就已经对那座荒山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探查，可却没有发现丝毫异常，那一缕剑意就连他们也搞不明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如今听宗主的意思，其实那缕剑意不过是某个剑修修炼时不小心溢出的剑意？如今那位剑修已成就剑仙，离开了这里，所以剑意才会跟着消失了？
    “应该是如此。”
    颜宗易点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在见到大牛山遗留的那道剑痕时，我能想到的也只有那位神秘的剑仙前辈了。”
    “不过既然那位前辈突破剑仙时没有露出动静，也并不打算露面，应当也是想着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所以这个消息你们几个知道就行了。”
    “也不知道王唯道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他还能坐那安心钓鱼吗？”长孙剑缺笑道。
    “他？他怕是当场把那破鱼篓给踢翻咯。”莫天行跟着笑道。
    “哦，对了。”莫天行忽然想到一件事，兴奋的搓搓手。
    “既然是那位剑仙出手，那渊符那个老东西，应该是真死了吧？”
    “那倒不至于，那位神秘的剑修也说了，渊符只是被斩去了肉体生机，如今大概率舍去了肉身，化作了纯粹阴魂来修行。”
    “不过肉身毕竟是神魂最重要的载体，即便是道君巅峰，被斩去了肉身，怕是也要重创到好些年不会再露头的程度。”
    “这样啊……”
    一听这话，莫天行心思活络了起来。
    如果渊符不会冒头的话，那鬼御门岂不是没有道君坐镇了？
    车百眉头一挑，与莫天行两人想一块去了。
    趁他病，要他命！
    他是为了匡扶正道，才不是觊觎鬼御门的财富呢！
    “听说鬼御门地界有一种敲打时会有阴风呼啸的珍铁……”姚孟搓了搓下巴。目光闪烁。
    他有点心动了！
    而此时的纪秋更是摩拳擦掌，一脸不善的眯起了双眼，黑眼圈下是凌冽的剑意：
    “那老家伙竟然敢差点伤到我宝贝徒弟，我找机会非要去趟鬼御门不可！”
    因为桃鱼的隐瞒，纪秋还以为之前对桃鱼出手的法相境修士同样是鬼御门的人，两宗罪名直接并到了一起，甩到了鬼御门的头上。
    不给那群半人半鬼的家伙一点教训，真以为他们道归剑宗是好欺负的？
    “收一收，收一收，你们四个别笑得那么阴险啊。”一旁的平将月无奈提醒道。
    莫天行这家伙是生怕打不起来，车百则是只要钱到位，鬼御门直接干废，姚孟更是眼力只有奇珍异铁。
    纪秋，标准的护犊子！
    因为当年那件事，现在苏幕和桃鱼两人怕是她心中最后的底线了。
    鬼御门胆敢对那两人出手，也难怪纪秋一副杀气重重的模样！
    这四人凑一起，特别是纪秋也在，那没了道君坐镇的鬼御门，还真不一定能挡得住。
    “虽然鬼御门不招人待见，可魔道那边不会坐视不理的，放弃吧。”
    看到这四个人竟然真的有模有样的搁那商讨起来，长孙剑缺揉了揉眉心，出声制止。
    “咳，我们就随口一说而已，怎么会有人因为一己之私挑起正魔大战呢！”莫天行干咳一声，义正言辞道。
    “你说是吧，车长老，姚长老！”
    “当然当然！我车百最爱和平了，和平才能赚大钱。”车百笑眯眯的附和。
    “呵，刚刚还在嘀咕‘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甚至都已经准备想好拿灵阴明神果换什么宝贝的人是谁啊！”平将月斜了一眼车百。
    “那肯定是你听错了，回头我给平长老送点东西补补身子，教书育人累坏腰……身子可不好。”车百身姿挺直，丝毫不觉得羞愧。
    “人老了，不中用了，我就只想待在宗门里打打铁，锻锻剑罢了。”姚孟闭目品茶，一副退休老大爷的模样。
    平将月瞥了一眼姚孟脚边那似剑非剑，似锤非锤的武器：
    “喂喂，你先把你的风雷锤剑收起来再说这话行不行？”
    “哦，忘了。”
    姚孟右脚一缩，将脚边的武器收了起来。
    “哼！这事没完！”
    唯有纪秋双手抱怀，打定主意要去趟鬼御门了。
    “……”
    平将月扶额叹息，都是些什么人啊这是。
    “放心吧，是渊符先坏了规矩在我们宁华洲出手，那这件事我们道归剑宗不管怎么做都是占着理的。”
    一直笑吟吟坐在一旁，喝茶旁听的颜宗易起身。
    “今日事，今日毕！大牛山那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去趟鬼御门坐坐。”
    “我也去！”
    纪秋眼睛一亮，跟着起身。
    师兄果然还是那个师兄，看上去和善好说话，可在需要做决定的关键时刻，从来都是说干就干，丝毫不犹豫！
    “你就留在宗里吧，我一人足矣。并且桃鱼那个小家伙经此一役差不多已经到了推开心门之时，也需要你在一旁照看。”颜宗易拒绝道。
    “啧，行吧。”
    不能跟去，纪秋一脸遗憾。
    “那我那一剑就有劳颜师兄帮我出了，回来顺便帮我带瓶酒。”
    “小事！”
    颜宗易含笑点头。
    “咳咳，那个……灵阴明神果，这不给咱道归剑宗整几颗？”
    “听说鬼御门当地有种特有的‘噬啸衍青铁’来着，最近不知为何，诶，我这手痒的紧啊，就想敲点东西解闷。”
    车百与姚孟两人刚刚还在远处坐着，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将纪秋挤开，一左一右站在了颜宗易身边，状若无意的说道。
    “懂了懂了，你们呀……”
    颜宗易手指点了点两人，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却也并没有拒绝。
    这次去鬼御门，他本来就不打算客气的。
    鬼御门那边最好也别和他客气，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更不客气一些。

 63.双重人格？

    道归峰下，与桃鱼并肩而行的苏幕收回神念，看着天空中远去的虹光，心中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宗主竟然真的能误打误撞的猜出大半真相来。
    虽然没怀疑到他身上，可已经猜的大差不差了。
    “不过倒是收获了一个意外的好消息。”苏幕眼中有些喜色。
    就连那几位峰主都说九州大陆如今已经没有剑仙境，再结合宗主的反应来看的话，苏幕心中至少能够确定“明面上的正魔两道确实没有第九境修士”这件事。
    “不错不错，也就是说爷还是很强的嘛。”
    苏幕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明面没有了第九境修士，那这样一来的话他在道归剑宗的目的就算达成了，也就不必继续待在这里陪人玩过家家了。
    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
    至于夏吟寒的任务？呵，他才不关心呢。
    “丹霞前辈，真的没事吗？”
    清冷的声音忽然从身侧响起。
    苏幕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的窈窕倩影。
    “当然，丹霞前辈喜欢的那个读书人还有活着的可能性，再加上大仇未报，没能亲手杀死鬼御门的那个宗主，所以如今的丹霞前辈已经有了足够活下去的理由，自然不会有事。”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听到苏幕的安慰，桃鱼终于松了口气，不再为丹霞前辈担忧。
    如果丹霞前辈之后能找到那位读书人的神魂的话，那样更好不过。
    善良的人，就应该得到善良的回报！
    “对了师姐，之前在师父他们门前，你怎么没提那个法相境剑修也会浮生剑典的事情？”
    “那件事……”
    桃鱼迟疑了一下，但出于对师弟的信任，桃鱼还是开口说道：
    “那个人的身份我觉得有些蹊跷，她的话也让我感到莫名其妙，更重要的是，在经过那一战后我总觉得我忘了些什么，我想要搞清楚这些。”
    “忘了什么？”苏幕疑惑的反问。
    可面对苏幕这个问题，桃鱼却只是摇了摇头，眼神迷茫。
    “我也不知道忘了什么，但我依稀记得那应该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想起来。”
    自从与那个陌生剑修相遇，特别是服用了那颗灵阴明神果之后，桃鱼就感觉自己的神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浮了起来，脑海中莫名多了一些陌生的记忆片段。
    这些记忆桃鱼没有丝毫印象，来的也相当突然，可桃鱼潜意识的却认定这些都是真的。
    也正是因为这些记忆的存在，才让桃鱼鬼使神差之下并没有告诉纪秋等人真相，而是选择了隐瞒。
    看着流露出迷茫神色的桃鱼，苏幕眯了眯眼睛。
    为什么比起青莲剑典，他对浮生剑典更感兴趣一些呢？
    并非青莲剑典不如浮生剑典，比起注重杀伐，剑道飘逸的青莲剑典来说，能够触碰到“记忆”与“梦境”的浮生剑典无疑更另辟蹊径！
    所以对从希望能够见识天下剑道的苏幕来说，浮生剑典更有意思也更有吸引力！
    之前苏幕之所以放弃在一旁看戏，而直接出手从夏吟寒手中救走桃鱼，不是因为担心桃鱼受伤，而是夏吟寒想要知道的答案，其实苏幕已经先一步知道了。
    桃鱼的神魂中的确有两段记忆，而另一段记忆如今正陷入沉睡，被封印了起来！
    苏幕不知道桃鱼另一段被封入梦境的记忆是怎么样的，但想来应该是与如今的桃鱼所经历的截然不同才对。
    那如果是另一段记忆时的桃鱼，还是他所认识的桃鱼吗？
    如果两段记忆一同觉醒，又会发生什么情况？
    苏幕不清楚，但现在的他已经彻底确定了，眼前的“桃鱼师姐”应该是加入道归剑宗之后的“桃鱼师姐”，而夏吟寒熟知的那个“桃鱼”，现在正被封印在梦境之中呢。
    这个情况让苏幕很感兴趣，因为苏幕联想到了一个词：双重人格！
    而之所以如今的桃鱼脑海中会浮现出陌生的记忆，一来是遇到了夏吟寒，另一个桃鱼即便被封印在了梦境之中也察觉到了夏吟寒的气息，受到了一点刺激。
    二来是服用了灵阴明神果，浓郁的至纯阴气修补因为本命剑碎掉而受创的神魂，壮大后的神魂间接拉近了桃鱼师姐与梦境之间联系，让两者有了细微的感应，如果在这么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桃鱼师姐那被封印在梦境中的另一端记忆就会苏醒！
    到那个时候，桃鱼师姐体内大概率会共存两种人格吧？
    至于这种情况是怎么产生的，苏幕心中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大概率和浮生剑典有很大的关系。
    有一说一，苏幕对另一个人格的桃鱼还是很感兴趣的，不过嘛……
    苏幕忽然拉近了与桃鱼的距离，伸出手，指尖轻抚，帮忙将桃鱼散落的鬓发撩了上去。
    “师姐，你头发乱了。”
    正在头疼自己脑海中那若隐若现的记忆画面的桃鱼身体顿时僵住，呆呆的看向苏幕，苏幕指尖掠过脸颊的触感是那么清晰。
    又是一段画面涌入脑海，只不过这次并非是陌生的记忆，而是之前被苏幕抱入怀中，躲避那陌生剑修追杀时的场景。
    可能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原来那时候的师弟，侧脸是那么帅气！
    “好了！还是这样的师姐好看一些！”
    苏幕退后两步，笑吟吟的看向呆住的桃鱼。
    “哦……嗯……谢谢。”
    桃鱼罕见的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脸颊浮现一抹晕红。
    “可能是那枚灵阴明神果带来的影响吧，等到师姐推开心门，彻底将那枚灵阴明神果吸收完毕，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了。”
    “这样吗？倒……倒也不无道理。”
    现在的桃鱼被苏幕刚刚的举动搞得脑子乱乱的，竟丝毫不觉得苏幕的话语有什么问题。
    “我接下来应该会闭关一段时间来推开心门，这段时间你如果有修炼上问题就去问师尊吧。”
    察觉到师弟眼中那若隐若现的揶揄笑意，脸皮薄浅的桃鱼再也忍受不住，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去。
    “唉，这就是帅哥的好处吗？上手调戏都不会挨打。”
    苏幕摊摊手，言语中满是帅哥的无奈。
    看着桃鱼那远去的背影，苏幕目光流转。
    虽然对另一个任何的桃鱼很感兴趣，但现在还不是让那家伙出来的时候，毕竟即便是他都无法预测这种人为形成的双重人格一同出现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并且接下来他并不会待在道归剑宗，所以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他也没办法照顾到，所以为了桃鱼师姐的安全，他只能让对方先安静点了。
    等到他之后再研究研究那本浮生剑典，看看有什么解决办法没。
    “这位美丽的师妹，在下想向你借一点东西可以吗？”
    而正当苏幕思索时，两道人影出现在苏幕余光之中。
    一个有些内向文静的小师妹，以及一个……身穿青布长衫，腰间佩玉，听声音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剑修。
    只是让苏幕有些奇怪的是，这个年轻剑修的刘海竟长到遮住眼睛，看上去相当不修边幅。
    “什……什么东西？”
    文静的小师妹身体后仰，有些害怕的想要远离眼前这个年轻人。
    毕竟任谁正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一转头身边冒出来个怪异到明显不正常的家伙都忍不住会害怕吧？
    “我想借一点你的可爱！”怪异的年轻男子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诶？”
    少女愣住。
    那头发遮住眼睛的年轻人原地站定，随手拔剑挽出一道好看至极的剑花，剑锋扫过夕阳，竟神奇般的将天边的夕阳引落到了剑锋之上！
    剑上一抹黄昏余晖，倒映着少女微红的面颊，
    “我捻来一缕黄昏于剑，剑中又借来你的可爱，当我睁开眼凝望剑身，发现你与夕阳一同存在，我想在这一刻，你就是温柔本身。”
    年轻男子的声音低沉，莫名的充满了故事感，搭配这一手“剑上黄昏映红霞”，确实有那么点感觉。
    “噗！”
    可旁观的苏幕却一个没忍住，当场笑喷出声。
    大哥，咱就是说，你能先把眼睛露出来不？

 64.我不是渣，我只是想给天下女孩一个家

    看着惊醒过来，慌乱到远远跑走的少女，举止怪异的年轻人伸出手，直接跪倒在地，一脸生无可恋。
    “不！！”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刚入门不久，还不认识他的可爱萌新小师妹，本以为会有一场甜甜的爱情就此展开，可没想到，被某个路人被搅黄了！
    “混蛋！你赔我可爱小师妹！你赔我的幸福！”
    年轻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大跨步来到苏幕面前，直接一把揪住苏幕的衣领，满腔悲愤，闻者伤心。
    “就因为你那一声嘲笑，你葬送了我下半身的幸福未来，你毁了我那纯纯少年向往爱情的懵懂之心。”
    “我认识你吗？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竟要如此对我！你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少年吗？你知道为了开口搭讪做了多少心里准备吗？”
    “你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只注重表面的家伙只知道对我无情的嘲笑！”
    吼完之后，不待苏幕有反应，年轻剑修便面色灰暗，仿佛人生没了希望，如同一颗蔫了的白菜一样瘫软无力的蹲到一边自闭去了。
    “这……这么严重的吗？”苏幕挠了挠脸颊。
    看着靠的这么近都看不见眼睛的年轻剑修的反应，苏幕头一次有了些不好意思的感觉，他也没想到他一个小小的举动伤害会这么大。
    换了平常作为乐子人的他，早就一笑而过了。
    “那个……你没事吧？”
    看着蹲在地上陷入自闭的年轻剑修，苏幕试图挽回一下。
    “别碰我，我已经莫得感情了，当师妹跑开时，我的心就已经被师妹夺走，此生再无悲喜！”
    年轻剑修躲过苏幕的安危，屁股再次挪动，低着头继续自闭。
    “……”
    苏幕有些傻眼了，这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活宝？
    很好，男人，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嗯？苏幕师兄？”
    正在这时，一道清脆利落，还带着些许骄傲的声音传来。
    苏幕转头，果不其然的看到了那个面如小猫般骄傲的璐狸师妹！
    一道黑影如疾风闪过，下一秒出现在了璐狸身边。
    “这位可爱的师妹，请问……我可以向你借一样东西吗？”
    “哈？”
    璐狸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皱起眉头打量着这突然出现的奇怪家伙，按捺住心中拔剑就砍的冲动。
    “你谁啊？”
    刚刚她远远看到苏幕师兄在和这位说话，难道是苏幕师兄的朋友？
    可以苏幕师兄的性格，不至于找这种人当朋友吧？
    “咳，姓名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的心意！”
    年轻剑修干咳一声，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深情款款的说道。
    今天真是他的幸运日啊，刚从父亲魔爪之下逃出来，就连着碰上了数个刚入门的可爱师妹。
    而眼前这个更是如林间精灵般皎洁，还带着一丝小猫般的骄傲。
    而在一旁的苏幕嘴角扯了扯，忍住了从背后给这家伙来上一剑的冲动。
    “莫得感情？此生再无悲喜？你小子怎么比垃圾桶还能装啊！”
    “你要借什么？”
    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璐狸谨慎问道。
    头发遮住眼睛的年轻人虎躯一震，精神焕发，抬手拔剑便准备再走一套流程。
    要知道这一套流程可是他在特训期间总结了过去无数次失败的经验，又冥思苦想了大半月时光才想出来的终极计划。
    虽然截止到目前没有成功过一次，但这有关系吗！
    没关系！
    只要他再深情一些，再努力一点，可爱的小师妹们一定会被他的身姿打动！与他共入爱河！
    此时恰逢一位道归剑宗弟子路过，本来在看到怪异剑修时没打算搭理，可在看到璐狸与苏幕的身影后，那弟子又回过身，笑吟吟的向年轻剑修提醒道：
    “莫问师兄，你又在骚扰刚入门的小师妹啦？不过你这次要是被莫峰主发现了，你可能不单单是半个月下不了床这么简单了。”
    “莫问师兄？”
    苏幕和璐狸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来着。
    “为什么？”名为莫问的年轻剑修动作一顿，下意识的问道。
    “因为站在你面前的是莫峰主刚收的弟子，为我们道归剑宗赢下与玄天宗问剑大比的璐狸师妹，要是莫长老知道你敢把爪子伸向自己的小师妹，我觉得莫问师兄你不断两条腿可能都收不了场。”
    那路过的弟子对莫问性子知根知底，知道莫问虽然性子很好，根本没有真传的架子可言，但有个坏毛病却一直改不掉，让道归剑宗所有人都有些头疼。
    “父亲新收的亲传弟子？”
    莫问握剑的手一抖，颤颤巍巍的转头，看向面前的璐狸。
    “你就是莫问师兄？”
    璐狸此时也终于想起了眼前人是谁，一脸惊异的开口问道。
    莫问一脸尴尬的点点头。
    完了，这下死定了！
    璐狸满脸惊讶。
    她在拜入师尊门下时就知道自己其实还有个师兄，是师尊的亲生儿子，实力很强，与桃鱼师姐一样，都是道归剑宗这一代的真传。
    可那时候莫问师兄正在被师尊拉着特训，所以她也没有见过对方。
    每当她好奇问起其它师兄师姐有关莫问师兄的事时，别人都会一脸怪异的表情，并叮嘱她一定要远离那个师兄。
    因为她那个莫问师兄对剑道其实毫无兴趣，一心只想找一个漂亮妹子当道侣。
    甚至之所以练剑，也是因为听说剑修最帅，也最容易被妹子喜欢。
    如果说练枪或者其他什么更帅，这厮怕是毫不留情的
    而自莫问练剑开始，整个道归剑宗上上下下所有年轻女剑修都被对方搭讪过，可惜没有一个人同意。
    其中桃鱼真传，与洞玄峰车百长老的亲传弟子官英师姐，两人为了替宗门中女修出头，更是联手暴揍过莫问师兄。
    可惜莫问好了伤疤忘了疼，伤好之后依旧我行我素，依旧见一个爱一个，丝毫不知道收敛。
    所以在苏幕这一批新人弟子入门之前，整个道归剑宗上下，无人不知莫问的名声。
    莫天行为了教育逆子，更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胖揍。
    只是被揍得次数多了，莫问也变得皮糙肉厚起来，每次挨完揍没过多长时间就又活蹦乱跳出来作妖。
    鉴于这种情况，真传弟子之中，也只有莫问未曾出宗游历。
    不是不想，是道归剑宗实在不敢，要不然道归剑宗的名头怕是要被这家伙给败坏完了。
    听完璐狸的介绍，苏幕啧啧有声的看着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年轻剑修，目光惊奇：
    “好一个渣男！”
    听到这话莫问有些不乐意了，站直身体，浑身气势陡然一便，语气变得正经而严肃。
    “兄台此言差矣！”
    苏幕感兴趣的看着对方，想看看这活宝还能整出什么好活。
    只见莫问面朝夕阳，身姿挺拔，姿态郑重，素手而立，从背影上看竟还真有那么点剑修的潇洒风采。
    当然，前提是别看脸。
    莫问迈出一步，单手指天，口中朗声道：
    “位我上者，灿烂星空。”
    莫问迈出第二步，另一只手指向心口。
    “道德律令，在我心中。”
    璐狸眉头一挑，竟觉得自己这个师兄看起来莫名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
    莫问转身，单手按住胸口，头发如用了飘柔般顺滑舞动，语气深情而柔和：
    “我不是渣，我只是想给天下女孩一个家！”
    苏幕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这剑仙心境都有点扛不住，脚趾更是尴尬的要扣除三室一厅了。
    社交牛逼症竟恐怖如斯！
    一旁直率的璐狸听完之后更是丝毫不客气，拔剑就往莫问的脸上抡了过去！
    渣男看剑！

 65.玉树临风美少年，揽镜自顾夜不眠

    “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兄诶！倒也不必下手这么狠吧。”
    在去往剑行峰的路上，莫问捂着通红肿大的脑门，眼角含着泪花，口中只抽凉气，
    虽然璐狸剑未出鞘，可那剑鞘可是抡圆了砸在他额头上的。
    要不是他还算有点修为，怕是要当场被砸成麻瓜了。
    “哼！”
    璐狸跟在苏幕身旁，冷哼一声，转过头，看也不看莫问，生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师兄？她才不承认这个渣男是他师兄！
    现在她承认并敬佩的师兄，只有苏幕师兄一个！
    而站在两人中间的苏幕此时面无表情。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苏幕本来是打算回住处想一想用什么样的借口离开宗门比较合适，顺便看看自己那位便宜师父在他把对方计划搅黄了之后还会不会冒出来。
    谁知道半路遇上这两个家伙，莫名其妙的就被裹挟着一起走了。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
    莫问看了一眼苏幕，发现自己还未曾介绍过自己。
    这可不行啊，必须让整个宗门都知道他的魅力所在！即便是个男人！
    “在下莫问，如你所见，是个帅哥！”莫问昂首叉腰。
    来吧，震惊于我的帅气之下吧！
    “？？？”
    莫问一句话给苏幕整不会了，谁会这么自我介绍啊。
    一旁的璐狸听了直翻白眼，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自恋又臭屁的家伙！
    不过苏幕对莫问倒也没有厌恶之类的感觉，反而觉得莫名有趣。
    能在剑修里看到这么“不剑修”的剑修，也算是苏幕剑修生涯中的一大亮点了。
    “在下叫苏幕，刚入门不久，见过莫问师兄！”
    “苏师弟啊，你这就见外了。”
    莫问一把搂住苏幕的肩膀，声音低沉。
    “你知道我有一个朋友是怎么形容我的吗？”
    “不知。”苏幕摇头。
    “玉树临风美少年，揽镜自顾夜不眠。”莫问摇头晃脑，浅吟低唱。
    “所以不用那么见外，直接叫我‘美少年’就行。”
    虽然已经见识过对方的自恋与怪异，但莫问突然来这么一句，还是让苏幕和璐狸两人当场呆住。
    能把“帅的睡不着”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说的这么清新脱俗，那么这句话是谁说的不言而喻。
    坦白吧，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苏幕嘴角扯了扯，看着身边这个完全不像真传弟子的真传弟子，只能感叹一句物种多样性真是无处不在啊。
    “以你的修为，想要躲开璐狸师妹之前那一剑应该是轻轻松松才对，为什么不躲？”
    眼看莫问还想继续掰扯什么，苏幕果断转移话题。
    “咳，这个问题问得好！”
    一听到苏幕这话，莫问顿时来了精神，甚至都顾不得额头上的疼痛，身体下意识的开始了表演。
    “每一个少女都如星一样，那么耀眼，却那么孤单的悬挂在天上，虽说我攀星汉不可得，可当星光奔我而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的！”
    说罢，莫天问自得的叉腰伫立，希望收获这苏幕的惊叹目光，以及璐狸师妹那倾慕的眼神。
    “好家伙，星光真要奔你而来，那特么的叫陨石好不好！”苏幕无情吐槽，这还真是个要妹子不要命的家伙啊。
    可苏幕余光一瞥，看到了默默拔剑的璐狸，这次可不只是剑鞘了。
    “璐狸师妹，不至于！不至于！会出人命的！”
    看着璐狸那充满杀意的眼眸，苏幕赶忙出手制止。
    以那活宝的性子，璐狸师妹真要拔剑斩过去，苏幕怀疑莫问是真的有可能不躲的。
    “唉，多管闲事。”
    看到璐狸被拦下来，莫问遗憾叹息，甚至还隐约有些不满的看向苏幕。
    在莫问看来，只要是妹子冲他来的，即便是陨石，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接下。
    因为，这就是爱啊！
    “你在那边失望个什么劲！你该不会被桃鱼师姐和官英师姐联手揍了一顿后觉醒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吧？”
    看着被莫问
    苏幕感觉心好累，十年闭关修行都没这么累。
    “对了，你那半部道狱剑典学的怎么样了？”
    安抚住璐狸，苏幕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他记得他离开宗门之前，璐狸师妹是在闭关修行道狱剑典来着。
    “哼哼！”
    听到苏幕师兄提起这件事，璐狸也没工夫去搭理莫问了，反而有些得意的向前跑了两步后站定。
    “师兄请看！”
    璐狸红衣如火，亭亭玉立，秀美容颜下的明眸闪亮。
    只见璐狸以指为剑，气质悄然一变！
    察觉到璐狸的变化，苏幕和不着调的莫问眉头一挑，感兴趣的望了过去。
    明明璐狸以指为剑，可依稀有剑吟声在风中低鸣呜咽。
    一道漆黑色的剑意浮现于璐狸指尖，最终在璐狸手中形成了一把墨色长剑。
    这片墨色，如同一滩在宣纸上散开的墨水，却无法化开消散。
    和煦的微风逐渐冷却，被剑意渲染的有些肃杀与死寂！
    原来那于风中轻响的剑吟，其实不过是一声声哀嚎，就像是牢狱里那些永世不得超生的怨魂！
    璐狸嘴角抿起，手腕缓缓转动，漆黑的长剑横于胸前，剑尖朝向前方！
    “去！”
    随着璐狸的一声低喝，漆黑长剑化作一道漆黑的雷光，陡然射出！
    而等到长剑瞬息间射出百丈之距时，长剑忽然炸碎！
    漆黑的剑意粘稠，四散成一张漆黑却充满杀意的监牢，直接笼罩了方圆数十米的范围！内藏无穷杀机！
    道狱剑典，大道之狱！
    作为道归剑宗杀伐第一的剑典，据说连大道被牢狱笼罩，都不得逃出！
    “呼……”
    一剑使出，璐狸额头汗渍晶莹，有些气喘。
    毕竟是典阶功法，如今才不过练气境的她能学会并用出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就连师尊知道她这么短时间能学会都有些瞠目结舌。
    “喔，看起来不错！”
    苏幕轻轻鼓掌，这道狱剑典确实有可圈可点之处。
    “师妹你才练气境吧？竟连道狱剑典都学会了！？”
    而同样修行着道狱剑典的莫问却是知道这本剑典修行起来有多么困难的，可他怎么看，如今的璐狸都不过是练气境吧？
    他练气境时有学会道狱剑典吗？即便是半部。
    “哼！”
    璐狸听到苏幕的夸赞本来还有些高兴，可一听到莫问的话却冷着脸不想去搭理。
    她之所以能这么快就入门道狱剑典，其实最大的功劳还是苏幕师兄那次为她演剑带来的感悟。
    苏幕师兄当时演剑所演示的明明是宗门的基础剑诀，可每当她在脑海中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每次都能感悟到新的东西。
    特别是在修行道狱剑典时，每当她遇到无法理解的地方，只要回想起苏幕师兄的演剑，她就能找到突破口！
    而璐狸不知道的是，这就是剑仙境的玄妙——
    一剑通，万剑通！
    “咳，其实师兄我在道狱剑典上也小有所成来着，你那剑用的确实不错，但还有几处瑕疵，就让师兄我来指点你几句吧。”莫问干咳一声。
    毕竟是这么可爱的小师妹，莫问自然想依靠师兄的身份来拉近点两人的关系。
    看璐狸样子貌似是对剑道很感兴趣，既然如此，那就从这方面下手吧！
    “要说你刚刚凝聚剑意时……”
    “凝聚剑意时切忌刻意，意由心生，随心而动，刻意凝聚只会落了下乘，并且与人争斗时，胜负就在转瞬之间，剑意凝聚慢了一丝，就有可能是天地之差。”
    莫问看着一旁的苏幕，当场呆住。
    现在的新人都这么猛的吗？眼力劲好就算了，竟然还能将问题说的分毫不差。
    “对……对，确实是这样，不过还有就是你出剑时……”
    “出剑时不要用眼睛去判断位置，眼睛可能会骗你，但剑心不会，你要学会先用剑意去锁定对手，这样的话无论对手怎么跑，才能做到剑出必中！”
    莫问笑容僵住。
    这位苏幕师弟是他的克星吧？一定是他的克星吧？要不然为什么自从他们一见面，他的运气就直线下降呢？
    “难不成你也是父亲刚收的亲传弟子？”
    莫问思来想去能想到的也只有这种可能性了。
    要不然苏幕一个外人，怎么这么懂道狱剑典。
    这么说来父亲该不会是用拉他特训当幌子，然后找了两个新弟子当接班人吧？
    我焯，我成外人了！

 66.天光石？出事的官英师姐。

    “那倒没有，师弟我如今是拜于第二峰门下，随纪秋师尊修行。”苏幕摇摇头解释道。
    “纪秋师伯门下？桃鱼的师弟？”莫问一愣，头一次认真打量起苏幕来。
    莫问刚刚才从地狱特训中解脱，自然对之前宗门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顶多知道宗门招收了一批新人弟子。
    可如今看来，这位苏幕师弟即便是在新人弟子中也是顶尖的那一个？
    要不然以纪秋师伯的性子绝无可能破例收徒。
    “行吧行吧，算你厉害好了吧……”
    莫问脸色灰暗，生无可恋。
    他也就看出了这两个问题，还想着以此为契机拉近一些和璐狸师妹的关系，没想到被抢先一步。
    不过这个筑基境的师弟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些问题都是一针见血。
    如果璐狸师妹能克服这两个问题，那璐狸师妹单论这一剑的水准，将至少会提高一个大境界，比他也不输多少。
    可就当莫问寻思父亲也是时候要来抓他，准备转身开溜时，没想到的是，苏幕竟然再一次开口了。
    “其实前两点还在其次，主要是这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幕沉吟说道。
    “不过这一点倒不怪你，这个问题应该是写出这本剑典的那个创作者遗留下的问题。”
    “喂喂，师弟别逞能啊，我承认你一个筑基境能看出这些很了不起了，可也不要为了装逼而编大话呀。”莫问赶忙劝阻道，你知道写出这本道狱剑典的人是谁吗？
    他担心苏幕是因为好面子想要压他一头，所以才想要编出一个他都没看出的问题，以此来让收获璐狸师妹的尊敬。
    苏幕抬头瞥了莫问一眼，原来这个问题就连莫问也不知道吗？
    不过我苏剑仙平生最是低调！从来不装逼！
    至少不装小的……
    而一旁的璐狸也不满的瞪了莫问一眼，埋怨对方打扰到了苏幕师兄的指点。
    被璐狸一噔，莫问讪讪不再说话。
    但他打定主意，如果苏幕接下来要是瞎编点莫名其妙的东西导致璐狸师妹走错路，那他可不会坐视不理的。
    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璐狸的师兄，在这种大事上他可不会犯糊涂。
    而一道人影来得极其突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莫问背后，庞大的阴影笼罩了莫问的身体。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杀气与强大压迫感，莫问身体猛的一颤，然后僵硬的咽了口唾沫，额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这个感觉是……”
    那一天，莫问又一次想起了被父亲支配的恐惧。
    苏幕眉头一挑，看向莫问背后的人影。
    “师尊？还有……车长老？”
    一旁璐狸讶异开口。
    出现在莫问身后的，除了身形高大粗犷的莫天行之外，就连年轻的洞玄峰峰主，车百师伯也在。
    “继续说，不用管我们。”
    未曾想，到来的莫天行并没有去搭理那个逆子，而是直勾勾的盯着苏幕，口中平淡说道，让人听不出喜怒。
    “糟了，父亲最得意的事情便是能在法相境修为创出这本道狱剑典，如今苏师弟竟然敢质疑剑典，父亲该不会生气了吧？”
    莫问有些慌，他最了解自家父亲，自然也知道父亲最得意最自豪的事情是什么。
    “父亲，师弟他也只是一时失言……”
    莫问咬牙，想要替苏幕向父亲求情。
    可话还没说完，一只手掌落在了莫问的脑袋上，亲昵的揉了揉。
    莫问扭头看去，发现竟然是车百师伯。
    “放心，你父亲没有在生气。而且苏幕那小子也不能用一般人的标准看待，所以安静看着就行。”
    “诶？”
    莫问一脸疑惑，不明所以。
    苏幕师弟……很特殊吗？
    在他特训的这段时间，宗门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弟子就斗胆继续说了。”
    苏幕想了想，反正都到这一步了，那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
    大不了继续甩锅给青莲剑仙就是咯！
    “最后一点，道狱剑典的‘狱’非牢狱，而应该是心狱！。”
    “心狱？”
    璐狸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囚禁心灵之牢狱，是为心狱。”
    苏幕想了想，用更简单的话解释了一遍：“大概就如同某句诗中所言：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心狱一剑，便可以囚禁对手的心灵，使人畏惧，使人害怕，使人难以自制，被情绪囚禁。”
    “但奈何写这本剑典的人水平不太够，所以空有想法而不知道如何去实现，只能从‘斩心’改为‘斩身’。”
    苏幕说完，摊了摊手。
    他也觉得这本剑典的主人想法不错，可惜就是菜了点。
    “原来是这样吗？怪不得我总感觉你的道狱剑典有点怪怪的样子。”
    听到苏幕这话，还没等莫问反驳，一旁的车百一拍手，恍然大悟的看向莫天行。
    “诶？道狱剑典是莫峰主撰写的？”苏幕眨了眨眼，有些傻眼。
    这件事他是真不知道啊，难怪莫问反应那么大，莫峰主还亲自过来。
    莫天行听到苏幕的话之后并没有动怒，只是神色复杂的盯着苏幕，心中对于苏幕是“剑仙转世”这一事更加相信了几分。
    如果不是剑仙转世，怎么可能会有筑基境弟子能只在看了一遍的情况下就轻松入门青莲剑典和浮生剑典，并且还能一针见血指出他这本剑典的问题。
    要知道这件事除了他本人之外，就连其它峰主都不清楚这件事。
    莫天行叹了口气：“你说的很对，我当初撰写道狱剑典的初衷确实是那么想的。”
    莫问瞪大了双眼，原来刚刚苏幕说的竟然是真的？
    璐狸嘴巴微张，同样一副惊讶的模样。
    “难道不能弥补一下？”车百有些好奇。
    要知道莫天行在他们几人当中，在剑道上的天赋可是仅次于纪秋师妹的。
    而纪秋师妹，真的很特殊！
    莫天行摇摇头，苦笑一声：“我试过很多种办法，可惜都做不到理想效果，只能作罢，让这本剑典留下了一丝遗憾与不完美。”
    道狱剑典虽然是他的得意之作，自比绝对不输清梦剑君撰写的那本浮生剑典，甚至与青莲剑仙所著的青莲剑典都可以相提并论。
    可即便是莫天行都必须要承认的是，道狱剑典虽说如今已经足够优秀，可比起浮生剑典与青莲剑典来说，其实还称不上完美，依旧留有一丝遗憾。
    莫问挠挠头，他还是头一次听父亲说起这件事，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骄傲的父亲也会这么遗憾。
    明明以法相境界撰写出典阶功法已经足够惊人，可父亲却依旧不满足，可能这就是每一个剑修对剑道的追求吧。
    “放心吧师尊，我会努力修行，将来一定能找到办法弥补剑典的缺陷！”
    璐狸站了出来，拍了拍小笼包似的胸脯，信誓旦旦的承诺道。
    她一定会变得更强，成为超越师尊的剑修，到了那个时候，师尊的遗憾就由她来弥补吧！
    “哈哈！”
    听到璐狸的话语，莫天行心中倍感欣慰，畅快大笑。
    当初之所以选择收璐狸为徒，除了璐狸在问剑台上那惊艳一剑外，最重要的也还是对方这在剑道上永不止步，永远热情，永远向前的态度！
    这才是剑修该有的模样！
    至于某个亲生儿子？
    逆子！！！
    “何必等以后？你现在早点弥补剑典中的缺陷璐狸师妹也可以少走点弯路。”苏幕疑惑开口。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何必非要等以后？
    莫天行和车百齐齐一愣，对视一眼后看向苏幕，震惊开口：“难道你已经……”
    这真的只是剑仙转世，不是剑仙本人？
    “我没办法。”
    苏幕嘴角扯了扯，只看眼神就知道这俩人在想什么。
    你们这刚刚还“疑似剑仙转世”，现在就直接升华成“剑仙本人”，这其中的跨度是不是有点大啊，是他还不够低调吗？
    “不过我觉得‘心狱’既然涉及到‘心灵’，那与‘神魂’应该有不小联系，你为什么不去问问纪秋师尊呢？浮生剑典在这一方面应该对补全道狱剑典有不小的帮助。”
    苏幕摊了摊手，表情轻描淡写。
    “心灵？神魂？浮生剑典？”
    莫天行呆住，脑海中隐隐约约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一样，他好像抓住了一点思绪！
    这个方向他之前确实没想过，毕竟纪秋早上晚上都在“顿顿顿”的形象实在是过于深入人心，以致于莫天行都忘了纪秋其实还修行的的浮生剑典是本门唯一一本涉及到神魂方面的剑道！
    “失策了！失策了！我怎么之前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莫天行瞬间亢奋起来，意识到苏幕这句话真的可能是帮他弥补剑典缺陷的契机所在。
    越想越是兴奋的莫天行已经没空在搭理身边这个逆子了，随他浪去吧，现在最关紧的还是道狱剑典的事。
    “莫师伯打算空着手去吗？我师尊喜欢什么莫师伯应该清楚吧？”
    眼看莫天行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动身，苏幕悠悠提醒了一句。
    师父，别说徒弟我没想着你嗷！徒弟我虽然没什么好酒，但我争取给你诓骗几瓶过去。
    “对对对！是我疏忽了！”
    莫天行脚步顿住，意识到想要让纪秋费心办事的话，这不整几瓶好酒过去怕是当场要被打出第二峰。
    “车百！！”
    莫天行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道归剑宗最富有的人。
    他藏的酒早就被纪秋喝过了，如今再出山去搜罗好酒他也等不及。
    所以这个时候能拿出可以吸引到纪秋出手的美酒的人，也就只有车百了。
    “唉，真拿你没办法！”
    车百长叹一声，随手从戒指中摸出一瓶被阵法密封起来的美酒扔给了莫天行。
    “谁让我们这么多年老交情呢，就给你破例一次，那去吧！”
    莫天行伸手接过，鼻子轻嗅，眼睛瞬间大亮，一脸陶醉。
    就这股酒香，绝了！
    再加上这酒还是能被车百随身带着的，莫天行意识到这瓶酒肯定非同寻常。
    “谢了！回头我一定补偿你！”
    以车百那想来只进不出的貔貅性格，此时竟愿意拿出珍藏宝物帮他，这已经是交情的证明了。
    拿到酒，莫天行再也不愿多浪费一秒，直接化作一道虹光拔地而起，直奔第二峰而去。
    “真是个急性子啊！”
    看着莫天行急匆匆的模样，车百无奈的笑了笑，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苏幕，和善的开口：
    “宗主已经出发前往鬼御门打算为你和桃鱼讨一个公道了，闹出的动静可能不会小，所以你好好修炼，万一之后鬼御门的人迁怒于你你也能应付。”
    “宗主出关了？还去了鬼御门？讨个公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旁的莫问听得是云里雾里，感觉自己特训一场后出来整个世界都陌生了起来。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做什么？
    这个苏幕师弟又是从哪冒出啦的？
    现在的筑基境已经恐怖到这种程度了么？
    一个个问题跳入脑海，莫问感觉头都要炸了。
    一旁的璐狸也满脸惊讶的看向苏幕。
    她出关时只听项云提及过苏幕师兄和桃鱼师姐两人结伴去做一个宗门委托，但一个普普通通的委托怎么就牵扯到了魔道顶级宗门的鬼御门了？而且还惊动了宗主出关，甚至还能让宗主亲自去一趟鬼御门讨公道！
    璐狸瞪大了双眼，感觉苏幕师兄和桃鱼师姐两人这次的委托肯定不简单！
    这才是她期待与向往的修仙之路！
    “这件事很难和你们讲，你们只需要记得鬼御门越界在宁华洲出手了，所以我们道归剑宗礼尚往来的要给他们一点颜色。”车百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这件事的其中内情很多，对现在的璐狸和莫问两人来说还太早了一些。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车百冲苏幕三人点点头，笑着准备离开。
    可正当车百转身准备离去时，身后的璐狸却忽然惊叫一声：
    “呀！”
    “怎么了？”
    被吓了一跳的莫问急忙转头看过去。
    苏幕也好奇的侧头，看着一旁有些慌乱的璐狸。
    “我……我忘把这个东西交给师尊了。”
    璐狸弱弱的从怀中掏出一枚月青色玉石，神色羞愧。
    “天光石？”
    看到璐狸手中的玉石，车百神色眉头一挑。
    “这是什么？”
    苏幕发现在场的好像就他一个人不认识这玩意。
    “云影天光万里回！每个道归剑宗弟子外出游历时都会配有一块天光石，如果遇到没办法解决的危险或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便可以激活这块玉石，向宗门求助！”车百解释道。
    莫问也跟着说道：“而处理天光石，并援助宗门弟子的，正是剑行峰的职责。”
    “这样吗……”
    苏幕恍然点头，这样看来道归剑宗对门下弟子安全还是挺重视的嘛。
    “我之前在剑行峰闭关，今日刚出关便恰好看到剑行堂内落入了这块天光石，本想交给师尊处理，可我刚刚却忘了。”璐狸懊悔的捶打着脑袋。
    她本来就是准备去找师尊说这件事的，可没想到半路遭遇了那么一大堆事，直到师尊离开后她才想起来这回事。
    “我现在就去找师尊！”
    璐狸握紧拳头，准备弥补自己的过失。
    天光石内部有道归剑宗刻印的特殊阵法，虽说是半路被拦截不会泄露消息，可也只有道归剑宗诸位峰主才知道怎么解开阵法，取得里边消息。
    “哈哈，把天光石给我吧，你师尊他现在怕是一门心思扑在剑典上了。”车百笑眯眯的朝璐狸探出手。
    这种事倒也不必非要莫天行来，七峰峰主任意一个能解开天光石就好，剩下的事剑行峰会自行处理的。
    “哦哦！”
    璐狸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将手中的天光石交到了车百手中。
    苏幕好奇的探过目光。
    只见车百左手握住玉石，右手指尖浮现出一抹荧黄色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萤火虫一样微弱，点在了玉石中央。
    苏幕眨了眨眼睛，发现那光芒其实是一座微型阵法。
    如果说刻印在明光石表面上的阵法是一把锁的话，那出现在车百指尖的阵法就像是一把钥匙。
    合适的钥匙，才能插入合适的锁，乱搞是会弄坏的。
    啪——
    一声脆响，月青色玉石的表皮碎裂，一道字符如书卷一样从玉石中央涌现，缓缓展现在苏幕等人面前。
    车百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可下一秒就神色一变！
    任何时候都笑眯眯的车百此时脸上再无笑意，神色冷如寒冰，凌厉无比的气息隐隐搅动风云！
    苏幕感觉到脸颊上一片微亮，还有些湿润。
    是雪！
    夹杂着剑意的雪花如利剑割开云雾，在空中蹁跹舞动。
    感受到车百身上如风雪般的剑意，站在车百身边的璐狸和莫问两人下意识的连连后退，发丝竟隐隐有雪花凝结，周身极寒围绕，瑟瑟发抖！
    “车师伯！”
    在场唯一神色没有变化的苏幕轻声开口。
    声音透过风雪，精准的落入到车百耳中。
    车百神色一惊，回过神来，注意到了周身异状，这才大袖一挥，赶忙收敛了剑意。
    “抱歉，我失态了！”
    车百歉意的看向苏幕三人。
    “车师伯，天光石里究竟写了什么？”
    在道归剑宗时间最长的莫问语气难以置信的问向车百。
    要知道自他练剑开始，车百师伯和平将月师伯就是宗门出了名的‘老好人’，有时候平将月师伯还会因为弟子愚钝而发怒，可车百师伯却从来没有发过脾气的样子。
    即便是被纪秋师伯偷摸顺走了好几次美酒，也只是吆喝一嗓子就完事，下一次该怎么还是怎样。
    除了爱钱爱财爱宝物之外，车百师伯真的是个很完美的人，所以莫问还是头一次见到车百师伯这么生气的样子。
    璐狸后怕的拍了拍小胸脯，之前因为学会道狱剑典而有些洋洋自得的心态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的她还是太弱了，弱的连法相境的一缕气势都承受不住。
    而惊鸿一瞥看到了那行字的苏幕神色若有所思，脑海中有了猜测。
    车百神色变换，最终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后道出真相。
    “是官英那孩子出事了。”
    莫问一愣，随即跟着大惊：“官英出事了！？”
    “官英师姐……是车百师伯的亲传弟子，与桃鱼师姐同为真传的官英师姐吗？”璐狸惊讶问道。
    “嗯，就是她，我记得她现在应该是在玄周仙朝境内游历才对……”
    “在玄周仙朝？那官英师姐怎么会出现意外？”璐狸不解的看向莫问。
    九州大陆，玄周仙朝统御其中五州，而白云观，夏蝉山，玄天宗和道归剑宗则分别统御一州之地。
    按理说有玄周仙朝管辖，仙朝境内应该不会存在什么危险才对。
    “那官英师姐在天光石里说什么了？”莫问急忙追问。
    “这枚天光石不是官英送来的……”
    “里边是是掌管离都宿禁的十六卫传来的消息，说是之前官英进入离都后曾与十六卫有过一面之缘，而如今十六卫并没见过官英离开离都，可官英却在离都内不见了踪影。”
    车百摇了摇头，面沉如水，脸上一层阴云笼罩。
    “也就是说，官英失踪了！”
    苏幕神色不变，刚刚惊鸿一瞥之下，他自然也是知道天光石里说了什么。
    那十六卫是直属于离夏那位皇帝，掌管离都宿禁，守护离都秩序的机构，按理说只要是在离都内发生的一切都不会逃过他们的眼睛。
    可官英师姐身为道归剑宗真传弟子，灵台境剑修，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诡异！
    “在离都内失踪！？”同样无法理解的还有莫问。
    道归剑宗的真传弟子在离夏仙朝的离都内失踪不见，甚至连天光石都没有用出，这件事要是发酵起来，那后果可能会相当严重！
    “那这枚天光石是怎么来的？”璐狸敏锐的发现了盲点。
    “不知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块天光石可能是官英那孩子留下的，为的就是让十六卫发现并通知我们。”
    “呼……”
    车百轻吐一口气，让自己重新恢复平静心态。
    官英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孩子，虽没有血缘关系，但两人感情至深，突然听闻这个消息才有些失态。
    如今仔细想想，事情应该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
    修士如果在游历期间进入某个洞天福地遗址，十天半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不见人影都很正常，可如果是在离都里失踪，那就可以肯定官英那孩子绝对是遭遇了什么事。
    车百倒是不担心官英的生命安全。
    毕竟作为整个道归剑宗最富有的男人，他手里边的好东西着实不少。
    即便官英自己走之前没打算要，可“老父亲”心态的车百还是偷偷摸摸给官英戒指里塞了不少好货，足以保证官英能在危险中安然无恙。
    稍稍放下心来的车百低头沉吟：“所以如今当务之急还是找人前往离都探明发生了什么事。”
    他也没想到这枚天光石竟然会是官英的，真是吃瓜吃到自己家头上了。
    “可是……该找谁呢？”车百有些头疼。
    那里毕竟是离都，他如果亲自贸然前去可能会被视作是对离夏仙朝的挑衅。
    并且他的身份也太过惹眼，容易被人发现，以致于打草惊蛇，所以去的人最好是对方不认识的，从来没有在外活动过的道归剑宗之人。
    “桃鱼师姐应该在宗中吧？不如去找桃鱼师姐？”璐狸兴奋的提议。
    “很不巧，桃鱼师姐之前任务中有所感悟，现在闭关去了，下次见面她应该就是心门境剑修了。”
    “这样啊，桃鱼师姐竟然要心门境了吗？那……我记得杜世秀师兄不是也在宗中吗？”璐狸又想到一人。
    她之前与杜世秀师兄有够一面之缘，对那位高大温和的年轻师兄印象不错。
    车百摇了摇头：“杜世秀那小子性格虽然沉稳，但却有些木讷，不太懂得变通，并且他在外界其实还挺出名来着，怕是刚踏进离都城门就要被发现。”
    “而且他现在正在处理其他事，有些脱不开身。”
    “有其他事？”
    “就是你之前那次任务，那个神秘剑修下手没轻没重的，一缕剑意连着砍了那么多山，这种事也不可能交给普通人处理，为了不影响普通人的生活，所以只能我们道归剑宗派人修复那道剑痕了。”
    “原来是这个啊，我还疑惑之前项云和杜师兄他们急匆匆的是出去干什么了呢。”
    璐狸一拍手，恍然大悟，随即又愤愤不平道：“这些大修下手真的是没轻没重，大家也不知道离远点，根本不顾及普通人的感受，太坏了！”
    “哈……哈哈……确实太坏了。”
    苏幕眼神偏移到某处，心虚的挠了挠脸颊。
    他也不知道那老家伙这么不经打啊，他还没用力，对方就倒下了。
    真菜啊！
    【今日鞭尸：1/1】
    “不过杜师兄没空的话，那就只能在剑行峰找其他人了呀。”璐狸怀揣双手，秀眉紧锁。
    “咳！咳咳！咳咳咳！”
    正当车百思索时，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在一旁响起，就差没把肺给咳出来了。
    苏幕斜了一眼面庞咳的通红的莫问，笑问道：
    “莫师兄，你没事吗？你看起来身体不太好呀……”
    “没没没，我身体好的很，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就是天天待在宗门都快生锈了，所以迫切的需要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啊。”
    “呵，想出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把你放出去，你信不信你前脚出门，你父亲后脚就要跟出去清理门户？”
    “不止于这么狠吧？”
    莫问缩了缩脑袋，他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车百师伯说得很可能是事实。
    车百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他们道归剑宗还想要脸的。
    “如果我跟着莫问师兄一起去呢？”苏幕忽然开口笑道。
    正好他也想开溜了，不如就趁这个机会。
    而且把莫问师兄放出去，想想就觉得很有趣啊！
    乐子人堂堂登场！
    “你们两个？”车百有些惊讶。
    目光看看苏幕，又看了看莫问，并没有第一时间否决，而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苏幕他也算简单的了解过，看上去不骄不躁，性格平易近人，筑基境的实力虽然有些弱，但有灵台境的莫问跟着也算正好。
    从性格到实力上，两人刚刚好能做到互补。
    这个提议……好像也不是不行！
    当时听闻杜世秀出山游历之种种精彩，莫问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痛哭流涕，心中复杂难以言喻。
    如今出宗的机会就在眼前，莫问必须考虑这否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
    他不想一辈子在宗里当个处男啊！
    他之前觉得苏幕师弟各种不顺眼，是他眼瞎，是他有眼无珠，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苏幕师弟是如此的光辉伟正，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他莫问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人！
    如果苏幕师弟能带他出宗见识到外边的花花世界与漂亮妹子，那他甚至愿意当苏幕师弟的狗！
    “保护同门安全，吾辈义不容辞！！！”
    “我一定百分百听从师弟的话，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一定将宗门威名发扬光大！”
    看着疯狂表忠心的莫问，车百更加忧心忡忡了。
    在家天天作妖的狗子突然表忠心，那指定没啥好事啊。
    不过此时的车百也确实没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苏幕和莫问两人都是从来没在外界游历过的，他们两人不说其他人也很难判断出他们两个是道归剑宗的人。
    这两人的的确确是这次任务的绝佳人选！
    “……行吧，放你出去可以，但前提是要约法三章：第一，此行以苏幕为主导，你就是个护卫角色，保护好苏幕，一切听苏幕的。第二，不准犯事。第三：犯事了自己脱离宗门，断绝父子关系，要不然你父亲动起手来可能会有些心理负担。”
    “好耶！！”莫问高兴的直接跳了起来。
    他才不管什么约法三章呢，能出去就是胜利。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一旁的璐狸高举右手。
    “你去什么？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宗里修炼，人家苏幕都筑基境了，你还在练气境中期。”车百一句话就粉碎了璐狸的向往。
    “苏幕师兄那是人？”璐狸小声嘀嘀咕。
    她修炼的已经够快了，这一批弟子当中除了她以外其他人大多还在练气境初期呢。
    可要和苏幕师兄比起来，那确实弱爆了。
    可这是她的问题吗？
    明显不是啊！
    “如果桃鱼师姐出关了，那就麻烦你帮我转告一声啦。”苏幕笑吟吟请求道。
    “好的，苏幕师兄！我绝对帮你转达到！”璐狸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们这就出发吧。”
    车百点点头，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对与官英的安危他还是很关心的，要不然也绝不可能把莫问这家伙给放出去了。

 67.天生的帝王与其子民

    春风满绿林，清云多奇峰。
    一道云色虹光在天微微亮，晨星依稀闪烁之时如一道流星落下，掠起的狂风在林中压出一道道涟漪。
    等到虹光消散，三道身影显露。
    “好了，我就送你们到这了，再靠近一些可能会被离都的修士察觉到，所以接下来看你们自己的了。”
    车百谨慎的看了一眼远方的一座宏伟巨城，转头对身边的两人说道。
    苏幕笑着朝车百拱拱手：“嗯！多谢车师伯护送！”
    “还有你，在外边老实点！敢让我们在宗中听到一点你败坏宗门名声的消息，飞剑不长眼，你就自求多福吧！”
    “好的师伯！没问题师伯！”
    兴奋难耐的莫问用力的拍拍胸膛。
    看着面前两张年轻的面庞，车百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按了按苏幕两人的肩膀。
    “那你们保重，官英的事不要强迫自己，也不要急躁，离都水很深，优先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再说，有什么发现第一时间用我给你们的剑音符通知我。”
    莫问那家伙就不用说了，苏幕现在可是他们道归剑宗的心头宝啊，巴不得雪藏起来修行十年一鸣惊人呢。
    “放心吧师伯，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感受到车百发自内心的关心，苏幕点了点头笑道。
    不知道别的宗门怎么样，可至少苏幕在道归剑宗是感受到了不少人情味。
    虽说修仙之路势必伴随着失去，可若是能在这一条路上有人相伴相随，那这条修仙路也就不算孤单了。
    “嗯，那就好！”
    车百点点头，随后重新重新化作一道剑意虹光悄然离去。
    苏幕深吸一口气，刚准备感慨一下时却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了一声声抽泣。
    “呜呜呜呜……”
    “？？”
    苏幕一脸懵逼的看向哗哗落泪的莫问。
    大哥，你眼睛里长洋葱了？
    “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出来了，想不到我莫问……竟然还有走出宗门的一天。”
    莫问一边说一边抽泣，那委屈巴巴的语气真是闻者伤心。
    “多亏有你啊苏幕师弟！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啥也别说，咱俩以后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以后师兄我罩着你，有师兄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谁欺负你就和我说，师兄保证把他揍回娘胎里去！”
    莫问情绪激动的一把抱住苏幕，手掌用力的拍打着苏幕的后背，满脸泪花的大声吆喝着。
    苏幕被拍的一愣一愣的，两辈子加起来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噫~现在的年轻人哟。”
    一旁道路上有赶早前往离都的行人路过，看着小树林里的两人激情相拥，微不可查的往一边绕了绕。
    莫问耳朵一动：“等等，你给我回来！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给我说清楚！”
    莫问一嗓子把人老大爷吓得一哆嗦，腿脚不便的毛病都给吓好了，健步如飞的转身就走。
    “行了行了，别嚎了！还有要事要做呢。”
    察觉到莫问大有没完没了的趋向，苏幕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莫问，拍了拍衣服。
    你要是个软妹子一切好说，想抱多久抱多久，可你个是大男人，那就给爷爬！
    莫问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堪称表情管理大师，分分钟就看不出来刚刚还情绪激动的在大哭的模样。
    “趁着早上人少，准备进城吧。”
    苏幕看向那在地平线上如同山麓一般的庞大连绵的阴影，眼中隐约有些期待。
    他穿越来时所待的地方不过是离夏仙朝的一处偏远小城罢了，偏远到连修仙者都只有小猫两三只的程度，所以对这号称“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离都也是有些期待的。
    毕竟离夏仙朝作为此世唯一一个仙朝，一朝统御五州之地。
    说实话，因为前世的记忆，苏幕对离夏仙朝还颇有好感来着，之前出关时就打算来看看的，可惜遇到了点小状况耽误到现在。
    “苏幕师弟对离都很熟？”
    莫问跟上苏幕的步伐，看着苏幕一脸淡定的朝离都走去。
    即便他作为灵台境修士，可在第一次直面这座雄伟都城之时，都忍不住心中颤了一颤。
    这座都城浑身上下散发着如荒古巨兽般恐怖的厚重气息，如同一座万丈高山，一眼望去就让人下意识的感觉到了渺小。
    莫问咽了口唾沫，知道这种感觉完全是因为离都里的强者太多而影响了周围天地的缘故。
    每一个来到离都的修士都会有这种感觉，无一例外。
    离都不需要什么阵法来限制修仙者，离都这座千载古城本身的威势与国运相融合就足以压制任何道君以下的修士不敢造次。
    所以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没人闲着没事会往离都跑。
    背上压座山的感觉很爽吗？又不是人人都是巫神山那群受虐狂！
    更别说这种情况下但凡离夏仙朝对他们有点想法的话，怕是跑都不好跑。
    特别是那个男人！
    那个端坐于九层宫殿深处的帝王！
    是仙朝帝王，同时也是封号“昊阳”的至强道君！
    传说“体修”这一行列中曾经只有两家修士是天下公认的至强！
    一个是昙花一现，极尽绚烂，可如今却几乎已经不见踪影的“佛门”，而另一个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道宗门“巫神山”。
    一个将肉身修成金刚不坏，佛陀真身！
    一个则是将肉体刻满巫纹，成就巫神之名！
    这本来是修仙界公认的“体修”两座巅峰！无人可超越！
    直到百余年前昊阳帝的出现，天下修士意识到，世间体修终于迎来了第三座高峰！
    不，不是高峰，是比高峰还要高的，悬挂于九天之上的——
    昊阳！
    “听说那位昊阳帝曾在离都之内，相隔万里之地出拳，一拳将冒犯离夏边境的两个道君境妖族镇杀至死！”莫问感慨道。
    “你说的是百年前那场‘岁熙之役’吧。”
    苏幕想了想，意识到莫问说的是那场近百年来离夏仙朝与妖族最惨烈的一战。
    百年前的岁熙之役，妖族强者带着妖族大军突然冒犯离夏边境，给当时的边境造成了极其惨烈的损失，仙朝百姓死伤无数！
    而当时的昊阳帝刚刚接替帝位，身居宫中，以离夏仙朝千年气运正进行着一次极其重要的闭关，所以在面对数个道君境带领的妖族大军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当时正道同门不是不想援助，可狡猾的妖族竟派了一些不惧死亡的妖族强者潜伏在正道各宗统御的地界内，流动作案，一击得手就远遁千里。
    再加上魔道修士当时也在一旁虎视眈眈，所以当时的正道宗门根本无暇他顾，只能象征性的帮助一下离夏仙朝，而道君境强者则镇守宗门，牵制魔道修士。
    而大战的结果就是离夏仙朝以近百万将士之性命将妖族大军死死挡在了离夏边境之外，没有放任何一只妖族进入离夏境内作乱。
    这还只是代价之一，更为惨烈的是，当时离夏仙朝除了昊阳帝之外的唯一一名道君境强者，硬是一人牵制了两个道君境妖族，死战不退。
    在与两名道君境妖族血战三天三夜后，那位离夏仙朝的天策上将最终力竭身亡，战死沙场，并且直到死，也是持枪而立的站在离夏边境上，以实体震慑妖族大军！
    也多亏那为天策上将的以命相搏，为昊阳帝争取到了最关键的一点时间，一拳扭转战局！
    离夏仙朝赢了，但也赢得极其惨烈，元气大伤！直到现在也还未完全恢复过来！
    “原来是这样吗……”莫问暗自咂舌。
    对于百年前那段历史他也只是偶有听闻，远不如苏幕了解的这么详细，自然也不知道其中每一个字都代表着无边的血腥与惨烈。
    “不过说到天策上将，我听宗里其他人提起过，这一任的天策上将好像挺厉害来着。”
    “是吗？多厉害？”
    莫问语塞，有多厉害……他也不知道啊，他之前从来没出过宗门，也就不可能见过那位天策上将了。
    “说不定这次在离都能见到，听说他还有个怪癖……诶？师弟你怎么了？”
    几乎走到城门前的莫问说着说着忽然发现身边少了个人，扭头看去，只见苏幕不知为何驻足在城门之前，还皱起了眉头。
    苏幕没有搭理莫问，眉头轻轻蹙起，暗啧一声。
    如果仔细看去，就能发现苏幕此时周身方寸之地的空气竟在隐隐发颤！
    而与苏幕气机相对着的，正是整座离都国运！
    整个离都隐约间在抗拒苏幕！
    离都意识到，苏幕可能是个比它还要恐怖的“庞然大物”！
    进不去，怎么想都进不去吧？
    所以离都才会本能的抗拒苏幕进入。
    离都，钦天监。
    高约百尺的望星台上，两道身影相对而坐，案前清茶袅袅。
    “监正，朕之前所提那件事，如何？”
    虽身穿锦衣常服，看不清面貌，可只是随意坐在那里，却有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之势，如同一轮皓阳当空。
    如此霸气无双，当世之中唯有一人！
    离夏仙朝，昊阳帝！
    而与昊阳帝品茶相对而坐的，则是一位仙风道骨，容貌清俊，发须皆白的老者。
    老者一袭道袍，却非道门，而是腰带官印，是依附仙朝气运修行的钦天监监正，涂子星！
    涂子星没有去看昊阳帝，反而微笑着低头品茶：“这种事陛下自己明明就能看的透，为何还要来询问老夫呢？”
    “能看透和能去做，这是两码事；去做了和做的彻底也是两码事。”霸气无双的身影漠然开口。
    “陛下为何不去青槐书院问一下，谢寅杰应该比老夫更能提出意见才对。”
    儒家在朝，道家在野，而当今的儒家之首，便是那位青槐书院的院长，当朝太傅，谢寅杰！
    “如果是其他事情，朕倒是能和他商量，可这件事……”昊阳帝摇了摇头，嘴角似乎带着一丝笑容。
    “这件事如果告诉他，我不插手的话离都怕是要被拆掉一半，而闹大了之后也是让外人看了笑话，有损仙朝颜面。”
    想到谢寅杰那老家伙的脾气，涂子星抚掌大笑，深以为然。
    “臣懂了，陛下是不想让谢寅杰插手此事，也不想闹的满城风雨啊。”
    昊阳帝笑了笑，一切不言而喻。
    毕竟是帝王当旧了，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
    换了他年轻那会，早就一拳镇压一切了，谁敢叽叽歪歪？
    “只是那人身份特殊，需要细细筹划，没有一个合适的由头可不好动手，而一旦被那人提前察觉到的话，那就是彻底撕破脸皮，不死不休了。”
    可一想到那人的身份，涂子星眉头就不由得皱了起来，捻着胡须一脸为难。
    “别装了，朕在半个月之前就和你提及过此事，朕不信你半个月以来什么事都没做。”昊阳帝看着眼前老道一副为难的模样，开口笑骂道。
    “事成之后，允你在昊阳宫修行三日，三日之内，只要不损仙朝国运，那就忍你折腾！”
    “三……三天！?”
    涂子星听了之后手猛的一抖，胡须被拽掉了一缕，可此时的他根本顾不得其它，目光惊骇的看向眼前的帝王身影。
    “不是……陛下！你慎重呀！那可是昊阳宫！我要有什么歹念，窃走仙朝国运可是一挥手的事啊！”
    离夏仙朝千年国运厚重如山，即便是寻常道君境都不可轻易撼动，而仙朝国运这么多年积累下来，也唯有离都这座千年古城能够承载。
    在离都之内，仙朝国运有两个凝聚点，一个是那位建朝皇帝亲手写的“离都”匾额，现在就挂在离都城门，镇压城中一切非仙朝修士。
    道君境以下，统统会被镇压！
    而另一处仙朝国运的凝结点，就在昊阳宫中，并且占了足足七成！
    这种地方有多重要根本不言而喻，即便他涂子星为仙朝效力近百年光阴，立下无数功劳，可依旧没有机会进入那昊阳宫中，更别说以仙朝国运修炼了。
    虽然他当初脱离山门，选择效忠离夏仙朝打的就是昊阳宫的主意，可这么多年下来，他这颗心差不多已经死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
    “所以你会窃国运吗？”
    昊阳帝平淡的问道，平淡到仿佛在问“你今早吃了没？”一样简单。
    明明擅长观天象，识星座，推衍天机，即便在道门中都是最擅长推衍之道的涂子星，此时却看不清昊阳帝的真实意图。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距离道君不远，既然如此，朕许诺给你，那你就接着，朕对自己的目光还是有些自信的！只要你变得更强，仙朝自然也会跟着变强！”昊阳帝看出了涂子星的迟疑，轻笑一声。
    “而且朕与你们这些道修观念不同，气运这种东西终归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即便国运一朝崩塌，仙朝顷刻崩碎，朕依然有自信，凭借手中双拳，与效忠朕的国士，重新建立起一个比离夏更强大的仙朝！”
    涂子星惊愕的张大嘴巴，愣愣的看向眼前这个散发着无双霸气的身影。
    这是一个天生的帝王！
    “臣，遵旨！”
    涂子星双手一拜，心悦诚服。
    “其实之前陛下提及此事时，老道我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如今棋子差不多已经到位了。”
    “陛下请看！”
    涂子星撩起衣袖，探出食指，在桌案上轻轻一点。
    虚幻的雾气如同地底温泉一样涌出，在桌案上瞬息凝结成一道棋盘。
    棋盘上黑白分明，但不同的是，此时的黑子如同蛛网一样遍布整个棋盘，气势如狰狞黑龙。
    而白子则零零散散的，被黑子笼罩，看不见丝毫胜算。
    而在最边缘上，还有两颗白色棋子正准备入局！
    “原来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目光扫过棋盘黑子，霸气的身影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如果不是对方做的实在过分，他其实也不会想要动手。
    毕竟即便是昊阳之下，也总会有阴影存在。
    “现在只等这两颗棋子入局，便可开始真正的反扑！”
    涂子星指了指棋盘外的那两颗白字，笑容自信。
    “老道的棋艺虽不如谢寅杰那老匹夫，可在这离都之中也不过是一人之下罢了，对付其他人绰绰有余！”
    涂子星自信满满，可随即又有些迟疑。
    “不过道归剑宗那边……”
    “无妨，等到事情结束，朕自会亲自登门与颜宗易谈谈的。”昊阳帝摆摆手。
    “那就好！”
    涂子星点点头，伸出双指，打算捻起那两枚白子入局。
    可就在此时，两颗白子中的一颗却忽然微微一颤。
    棋子一颤，棋盘一颤，桌案一颤，天地一颤!
    “咦？”
    昊阳帝轻咦一声。
    “这……”
    涂子星也有些懵逼，他这手天行星影局用过无数次，还是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我这天行星影局是以遍布离都的国运为盘，离都万民为棋子，如果棋盘晃动……那大概是仙朝国运被撼动了？”
    先不说谁能撼动仙朝国运这种离谱的事，可这那枚棋子有什么关系？
    涂子星挠挠头，觉得一定是巧合！
    而昊阳帝凝望这枚普普通通的白子，神色平静。
    “喂，你们俩个……别看别人了，说得就是你！那个长毛！你们在哪干嘛呢？”
    此时驻守在城门口的甲士敏锐注意到了苏幕引发的异样，准备上前查看下情况。
    “谁是长毛！”
    莫问怒了，你这人好没有礼貌！敢这么称呼他？
    不叫美少年也至少叫他一声帅哥，尊重一下他这绝世的容颜好吗？
    那名身穿黑色玄铁盔甲，手持乌黑长枪的甲士脚步顿住，因为离得近了他才发觉眼前这个头发遮住眼睛，看上去丝毫不修边幅，甚至有些邋遢的年轻人竟然是名剑修！
    不会错的，对方虽然没有刻意显露，可那隐隐约约的剑意还是逃不过他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
    只是对方穿着普通，平平无奇，也没有特殊的标志在身，他也不好判断对方是哪家弟子。
    不过首先排除道归剑宗！
    道归剑宗身为天下第一剑宗，出来的剑修个个飘逸潇洒，气质冷冽，风度仪态皆是上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眼前这邋遢货的。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在下徐木，并无恶意，只是想提醒下两位，城门这里人流众多，希望二位莫要在此多做停留为好。”
    名为徐木的离夏军甲士嘴上虽是好心提醒道，可目光却一直未曾从苏幕身上离开过。
    迟疑了一下，徐木继续说道：
    “我劝这位兄台还是放弃的为好，不是没有年轻气盛的修士试图对抗离都的气息，可这样做真的很容易伤及自身的。”
    “诶？师弟你……”
    莫问心里一惊，这才意识到原来师弟是在和整个离都城较劲！
    而在徐木身后，其它站岗的离夏军甲士看向苏幕的目光中也隐约带着一点等着看笑话的笑意。
    这种狂妄的年轻修士他们见多了，自以为是天之骄子，天赋惊艳，潜力无限，每一个人来到离都时自然都不愿意服软被离都的气势镇压修为，所以才会想着想要去反抗。
    可有用吗？
    呵，没用的！
    不是他们看不起这些年轻修士，恰相反，他们作为军中之人，这种有胆子有血性敢于向离都镇压发起反抗的年轻人他们反而会高看一眼。
    但高看归高看，并不妨碍他们看笑话！
    你很倔？你很犟？你很牛？
    可以！
    他们这些大老粗就喜欢看这些骄傲的年轻天才修士被离都击碎骄傲，放下自尊，然后灰溜溜进城的模样。
    而像那个不修边幅的年轻人那样直接反抗都不反抗一下，直接躺平任由离都镇压的反倒是极少数。
    真怂！
    上了战场肯定是最先投降的那一个！
    “你们说这小子能坚持多长时间？”有甲士笑着开口。
    “这小子不过才筑基境吧？正常情况下十个呼吸顶天了，主要就看他自己倔强到什么程度了。”
    “我记得上次有个白云观的女修硬扛了足足小半柱香的时间呢。”
    “废话，你说的那人可是白云观的唯一嫡传，与道归剑宗首席，夏蝉山人间行走，玄天宗道子一个级别的天才人物。”年长并且有些见识那位甲士笑骂道。
    “至于这小子的话……风姿气度倒是有些，可惜实力太弱，我觉得他坚持不到二十呼吸吧。”
    看这些年轻修士死撑算是每天都很无聊的甲士们为数不多的乐趣了，而赌的就是自然是这些修士能在离都的千载气势下坚持多久才会放弃。
    “嘿嘿，杨老头，光说不行啊，不来点啥？我记得你在百花楼可是还存着一顿花酒呢。”年轻甲士忽然从杨老头身边冒头笑道。
    “滚滚滚！你这臭小子就惦记着老头子我那顿花酒！”杨老头一脚踹在了那说话之人的屁股上。
    “我告诉你杨习，这顿花酒是老头子我自己给自己的送行酒，哪天老头子我要去前线杀那群狗娘养的妖族了，临走之前我才会痛痛快快的喝这一顿花酒，喝完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听到杨老头又提起这件事，杨习讪讪一笑，眼底深处却不免划过一丝暗淡。
    转头看向城门外那年轻俊秀的剑修，杨习忽然一咬牙，计上心头：
    “那这样吧，我就赌那小子能坚持超过二十个呼吸，我赢了，杨老头你那顿花酒今晚就喝，带上徐队长他们几个，喝完之后以后都不准再提去前线的事。如果我输了，到时候你要去边境，就带我陪你一起去！不准甩开我一个人，怎么样？”
    “喂，杨习！”
    其他人猛地一惊，那年轻剑修不过是筑基境修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坚持这么久，那杨习不是输定了？
    但看着杨习那玩笑中隐含认真的神色，众人沉默了。
    杨习是杨老头收养的义子，而杨老头给自己的死法就是临死之前去离夏边境干一场，杀一个妖族够本，杀两个妖族血赚！然后风风光光战死沙场！以求忠君报国！
    可杨习不愿意！
    他还想着等杨老头从离夏军退休后在离都安享晚年呢！
    忠君？他来！
    报国？交给他！
    你个杨老头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离都就好！
    只是杨老头执拗，心中认定的事就根本不会听任何人的劝，一如当年不顾众人反对，于风雪之中捡来那个高烧濒死的婴儿，也就是后来的杨习！
    千劝万劝不管用，于是杨习只能换种办法，寻思只要让杨老头上了战场，杀了敌，了了心愿后还能活着回来，那不就可以了？
    所以他也要跟着去！无论如何让杨老头活着回来！
    “你这臭小子……”
    杨老头怒目圆瞪，扬起手掌，便欲落下。
    杨习这小子前途无量，比他这个身子半截入土的老家伙好到不知道哪去了，怎能陪他胡闹！
    可杨习梗着脖子，死死盯着杨老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你们俩真是同一个茅坑里出来的石头啊，一样的又臭又硬。”
    一只手抓住了杨老头的手腕，是之前那位提醒苏幕与莫问两人的壮汉徐木。
    “值守城门期间不得胡闹！”
    徐木摆出队长威严，低声喝道。
    “是，队长！”
    杨老头和杨习两人急忙站定，神色正肃起来。
    “不过……”徐木声音放缓。“杨老头，你就和他赌一场吧。”
    “队长，你……”
    杨老头心中一惊，队长平日里应该不会放任他们这样的。
    “你就把他当成三十年前的你，想一想你站在他的角度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吧。”
    徐木说完也不再去管，他只能说言尽于此了。
    杨老头转过头，看着杨习那倔强而坚定的眼神，心中心思流转，二十年相处往昔涌上心头，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我杨忆生平逢赌必赢，唯有这一次，我想输。”
    “那不可能，因为我杨习逢赌必输！”
    而城门口的对话，一字不落的统统落尽了苏幕耳朵。
    苏幕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脑海中的某个想法。
    在杨习等人期待的目光中，苏幕暗暗轻笑，然后装模作样的坚持了一会，仿佛真的在于离都国运对抗。
    之后在心里默默数上二十一个呼吸，等到刚好二十一个呼吸时，苏幕面色一红，倒退几步，脸上表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最终一脸苦笑的摇摇头放弃了抵抗。
    “这波演技我给十分，不怕我自己骄傲！”苏幕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莫师兄，这离都城的镇压真是名不虚传啊。”苏幕笑容苦涩的看向身边的莫问。
    “嗨呀，我说师弟，你和离都国运较什么劲啊，就仙朝的国运强度，就算是法相境强者来了也要乖乖就范的，所以学学师兄我，趁早躺平放弃抵抗，只要我躺的够平，离都就压不倒我，你说是不？哈哈哈！”
    莫问一把勾住苏幕的肩膀，也不理会那群甲士惊讶的目光，哈哈大笑的拉着苏幕正式踏进离都。
    “……师兄教训的是啊。”
    苏幕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这莫非就是“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有人可以道德绑架我”的意思吗？
    不愧是你啊，莫问师兄！
    只是在临走之前，苏幕不着痕迹的抬头看了一眼头上晴空。
    看来他们的到来已经落在了某些人的眼中啊……
    “二十一个呼吸！你们看到没！那小子坚持了二十一个呼吸！”
    等到苏幕与莫问两人从离都城门走远，杨习这才兴奋的转头看向杨老头。
    “是我输了！”
    逢赌必输的杨习还是头一次输的这么开心。
    逢赌必赢的杨老头也还是头一次赢得这么心情复杂。
    徐木面带微笑，对他们这些离夏军士兵来说，边境虽是九死一生之地，却也是荣誉所归之处。
    不管是死在那里，还是活着回来，都值得尊敬！
    只是无论是欣慰的徐木还是沉浸在喜悦中的杨习等人全都没有察觉到的是，千年时光中都未曾被撼动分毫的离都，此时城门上的那块宽大牌匾却悄然出现了一道隐秘的裂痕。
    这块由离夏建朝皇帝亲手刻下“离都”二字的匾额，汇聚了千年来离都无数强者的一缕神意，同时蕴含了离夏千载强盛气运，是整个离都气运的汇聚点。
    只要这块匾额还在，任何道君境以下的修士踏入离都范围的瞬间都会被无情镇压，境界大幅度下降。
    可没有人知道的是，这块历经千年时光而没有丝毫损坏的匾额，刚刚只差那么一点，就要被某人给拆了。
    涂子星也不知道，他的棋盘差一点就要被他眼中的某个棋子给掀翻了。
    甚至要不是苏幕脾气好，懒得计较，否则分分钟反手就把棋盘给掀了，棋案也给顺手砸了。
    徐木等人以为苏幕是承受不住离都的压力而被迫退让，殊不知如果不是听到了杨老头等人交谈的话语，让苏幕回想起了前世的故乡，回想起了某些人，所以最后选择了收手，那这块品阶至少为“道阶”，汇聚了整个离都小半国运的离夏至宝，可能已经不复存在。
    所以刚刚颤抖的并非苏幕，而是牌匾后的整个离都在面对危险时的颤抖。
    而对于想要进城的苏幕，牌匾最终也没敢继续选择镇压，反而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任由苏幕进入。
    它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老老实实放人进去呗。

 是谁这么蠢？原来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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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落魄读书人，花楼凤歌声【万字大章】

    “这就是离都？”
    刚一踏入离都城内，莫问就张大了嘴巴，一脸惊叹。
    而看到离都城内繁荣至极的壮景，苏幕也有些意外。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春风拂过，展现在眼前的是十里长廊！
    百里长街，华灯璀璨，人声鼎沸，车如流水，骏马如龙。
    明明还是初晨之时，可离都之繁华已经能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苏幕本以为这个世界的都城再怎么繁华也不可能比得上前世，但现在看起来是他想错了。
    这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两种极致！
    离都之繁华，果然名不虚传！
    莫问余光瞥见一飞扬的彩旗，咽了口唾沫，双手忽然按住苏幕的肩膀，嗓音低沉的正色说道。
    “师弟，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去做，咱们分头行动，各自打探消息，晚点于离都天卫府那里汇聚。”
    “哼哼哼~”
    说完也不等苏幕回答，莫问拔腿就一溜烟的直奔某个建筑而去，速度之快甚至还用上了身法，仿佛生怕苏幕叫住他一眼。
    苏幕眼尖，顺着莫问去的方向一看。
    果不其然，楼高百尺，彩旗飘扬，百花盛放，即便是在这繁华如仙境的离都内也惹人注目！
    魔道四宗之一，百花楼！
    莫问即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在道归剑宗里，他都曾听闻过百花楼花魁天资绝色的名声，即便放眼整个九州大陆都是数得上的大美人，而这等美人做他道侣岂不正合适？
    至于能不能见到花魁，会不会被拒绝的问题，这从来不在莫大少的考虑范围之内。
    “百花楼吗？”苏幕沉吟。
    如果说魔道四宗中鬼御门遭人厌恶，六欲魔宗让人惧怕，巫神山令人捉摸不透，那百花楼就是考验定力了。
    有传言六欲魔宗之所以没有色欲，完全是因为色欲已经被百花楼承包了！
    百花楼也算是魔道四宗里唯一敢光明正大出现在世人面前的。
    毕竟比起玩弄人心的六欲魔宗，挖人祖坟的鬼御门，拿人血祭来增强自身肉体的巫神山。
    明码标价出来做买卖，也不想着搞事情，也没想着害谁，一心一意只想搞钱的百花楼，真算得上魔道四宗里的白莲花了。
    据说要不是审美有些许差异，百花楼甚至能把青楼开到妖族地盘上去。
    不过即便只在九州内部，百花楼的财富也远超任何势力，开遍整个大陆的百花楼更是最优秀的情报网络。
    看着莫问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苏幕砸吧了下嘴。
    他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脱离道归剑宗罢了，所以即便莫问不说他也会找个理由让两人分开。
    可如今看着莫问兴高采烈的直奔百花楼而去，苏幕真的很担心这几乎没和女人说过话的家伙会不会被榨成人干。
    “那家伙怎么说也是个灵台境修士，应该没问题吧……应该吧？”
    至于寻找官英师姐那件事，苏幕依旧记在心里，但在苏幕的脑海中优先级并不高，至于现在……
    苏幕闭上眼睛，抽了抽鼻子，一股极其诱人的香味混杂在空气之中。
    再次睁开眼睛，香味的尽头是街道旁的一个热热闹闹的早餐摊子，油香味混着浓郁的肉香味，如同俏佳人倚门回首，勾动手指。
    这谁忍得住？
    “这味道闻起来有点馋人啊。”
    苏幕呵呵一笑，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抽出一条凳子一屁股坐下。
    现在就算天塌下来，也要等他苏剑仙先吃完这顿早点再说！
    不过苏幕并非这一桌唯一的客人，紧跟着苏幕一同坐下的是个衣衫破旧，青纶束发，气质看上去文质彬彬，脸色却有些憔悴的年轻读书人。
    “咦？”
    看到眼前的读书人，苏幕心中轻咦了一声。
    该说不愧是离都吗？他这刚一来进来就能碰到这么有趣的人。
    一个明显是走儒道之路的读书人却在身体里温养剑意，而且这股剑意……
    苏幕眉头一挑，怎么一股不祥的意味。
    一个本应如明月清朗，如竹兰之馨的儒家读书人，却养出了此等不祥的剑意，而且看上去也并不像是被剑意奴役。
    真是奇哉怪哉！
    果然世界之大，就应该四处走走与看看才行啊。
    不过苏幕也没打算对别人的剑意说三道四，剑意终究还是死物，如何使用，且看人心！
    “兄台，能麻烦拼个桌吗？”
    那年轻读书人对上苏幕的目光，并不知道自己的一身底细已经被看了个精光，只是有些歉意的指了指四周。
    苏幕侧过头，这才发现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小小的早餐摊子已经人满为患。
    “当然！请便！”
    苏幕无所谓的点点头，他还不至于小气到连拼桌都不愿意的程度，现在的他只想填饱肚子再说！
    苏幕抬手，将老板招了过来：
    “麻烦来碗豆腐脑！再加一个卤蛋，两根油条，三个肉包子！”
    “我与这位兄台一样！”
    一旁的年轻读书人也跟着说道。
    “两位一起的？”
    那胖乎乎的老板看到两人共坐一桌，下意识的以为两人是一起的。
    “不是！”
    苏幕和读书人同时开口。
    老板点点头，只是临走时又多问了一句：
    “那两位的豆腐脑口味有要求吗？”
    “甜的，多加糖！”
    “咸的，多加卤！”
    截然相反的口味让苏幕眉头一挑，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读书人。
    而那读书人也颇感意外的看向苏幕。
    “好嘞，两位稍等！马上送来！”
    等待之时，苏幕瞥了一眼年轻读书人手边的那本儒经，看上去似乎被千万遍翻阅过一样，不禁开口问道：
    “兄台如何称呼？可是青槐书院的学生？”
    “哦，在下名叫浮攸！不过并非青槐书院学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罢了。”
    名叫浮攸，看上去有些落魄的年轻读书人对苏幕拱了拱手解释道。
    “不是青槐书院？”
    这个回答让苏幕有些意外了。
    如果他没感知错的话，眼前这个落魄疲惫的年轻读书人，可是实打实的灵台境巅峰强者！体内那道不详深邃的剑意更是并非凡俗！
    虽说浮攸比起桃鱼来说要年长了几岁，可桃鱼毕竟是正道顶级剑道宗门的首席，不管是从资源还是环境来说都远非眼前人所能比拟。
    所以苏幕才会以为浮攸可能会是离夏仙朝第一书院，儒修圣地，青槐书院的弟子。
    可如今浮攸却说他不是青槐书院之人？那他莫非是个野生天才？
    当苏幕思索时，浮攸也在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说来奇怪，这少年看上去除了容貌俊秀清雅，明明再无特殊之处，可浮攸从看到少年的第一眼起，心中就蓦然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种少年明明近在眼前，可又远在天边，甚至端坐于云端之上的飘渺之感。
    “可能是近来压力太大了吧……”
    浮攸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将心中怪异的感觉驱逐出去。
    换而言之，他该不会读书读傻了吧？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浮攸想起来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与来历。
    “苏幕，一个平平无奇的剑修罢了，听闻离都之繁华，所以与友人一同前来见识一下。”苏幕笑了笑。
    你一个灵台境都可以说是普普通通，那我说自己平平无奇应该不过分吧？
    “剑修？”
    浮攸一愣，这才注意到苏幕背上那柄长剑。
    “原来苏兄是修道之人！？”浮攸有些惊讶。
    不过浮攸也没多想，离都繁华，九州之人无不向往，这位苏姓少年也可能是哪家公子，学了点剑法，有了点修为在身就跑出来游历了吧。
    不过浮攸对苏幕印象不坏，倒也没说什么。
    “刚刚看浮攸兄气度不凡，还是读书人，便下意识的以为浮攸兄是青槐书院的人了。”苏幕笑着解释道。
    “青槐书院吗……”浮攸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苦涩。
    并未等待太久，胖老板一手一个木盘，将热乎的早点为苏幕两人端上。
    “两位，请！”
    “嚯，老板这手艺可以的！”
    苏幕只是嗅了一嗅味道便已经能够清晰感觉到这是吨不可多得的美味。
    “那当然，赵大哥的早餐摊子，即便放眼整个离都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不少人甚至都愿意从城南跑到这城北，只为吃上一顿这热乎乎的包子。”
    听到苏幕的夸赞，浮攸对苏幕顿时好感倍增，主动开始夸夸。
    身为老熟客，自己喜欢的味道能被其他人承认，这本身就值得高兴。
    “可惜苏兄口味有些独特，豆腐脑竟然和甜的。”
    看着苏幕面前那碗洒满白糖的豆腐脑，浮攸颇感遗憾的叹了口气。
    “油条是咸的，肉包子是咸的，豆腐脑当然要喝甜的咯，咸甜搭配，吃饭不累！”
    苏幕随口咬掉半个肉包子，香浓四溢的肉香味顺着味蕾，带着热乎乎的温度落入胃里。
    在还有些微凉的初春清晨来上这么一口，体验实属绝佳！
    吃完包子再滋溜一口甜豆腐脑，去油解腻，神仙不换！
    “不行不行，豆腐脑就是要喝咸的才行，赵大哥这一手卤子，在整个离都都是绝活，不尝一尝可是一大遗憾啊。”
    浮攸与苏幕相同的动作，一口包子一口豆腐脑，吃的浑身暖洋洋的，心头的阴霾也被扫去了不少。
    支撑他活在这世界上的，除了母亲之外，也就这清晨的一口暖意了。
    “呼，有被爽到。”
    吃饱喝足的苏幕拍拍肚子，笑眯眯的长舒一口气。
    就凭这一顿早饭，离都就给他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
    “倒是有点羡慕你能天天如此享受了……”
    浮攸擦擦嘴，有些得意：“哈哈，离都的美食与快意可不止于此，如果苏兄想体验一下离都盛景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参谋一下路线。”
    苏幕神色一动，心中有些意动，不过苏幕最后还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来离都除了游玩之外还有些正事要办，恕在下婉拒了。”
    “这样吗？无妨，”浮攸点点头，倒也没觉得可惜。
    “对了，你知道离都天卫府在哪吗？”苏幕开口问道。
    “天卫府？”
    浮攸神色微微一动。
    “嗯，有个朋友不见了，听说离都天卫府对离都很熟，所以打算去问问。”苏幕轻轻一笑。
    “这样啊……”
    浮攸不疑有他，好心的给苏幕指出路线。
    而片刻之后，看着苏幕消失在街角人海中的背影，浮攸敛去笑意，叹息一声。
    天卫府的十六卫说是巡查缉捕，肃清离都一切阴影，可离都内真正能遮天的阴影，他们真的敢动手吗？
    呵！
    浮攸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儒经，转身走入巷子。
    而在另一边，一道高大的阴影飞纵马奔于离都街头，无视街上行人安危，直奔浮攸而来。
    被殃及到的众人口中骂骂咧咧，可看向那街头纵马之人的目光却全都是敢怒不敢言。
    只因那道身影是荣王府的人！
    而荣王，是那位皇帝陛下同父异母的弟弟！
    在这个离都，站在一切权利顶点的男人毫无疑问是那位皇帝陛下！
    紧随其后的，便是荣王与太傅等人……
    太傅谢寅杰执掌青槐书院，为仙朝培养人才，对权力并不热衷，只一心教化天下，为国为民！
    可荣王不一样！
    依仗着自己的身份与那位皇帝陛下的宽容，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坏事做尽！
    而这种人生出来的儿子竟有状元之才！
    老天真是瞎了眼了！
    离都百姓人人都知道荣王不是个东西，背地里早就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但在明面上却无人敢去招惹，只能任由其作威作福！
    那驾马狂奔的身影速度极快，马蹄激荡，震起尘土飞扬，迅速穿过人群，直接拐进了一条偏僻无人的巷子。
    在巷子中看到那削瘦的身影后，荣王府那人猛的一拉缰绳，飞驰的骏马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从极动到极静，停在了浮攸身前。
    “公子有令，命你速速前往府上！”
    那荣王府下人骑在马上，神情倨傲，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向浮攸的眼神更是充满了鄙夷与不屑，如同看待蝼蚁。
    可浮攸却只是背对着那人，不理不睬。
    “喂，我和你说话呢！”
    嚣张惯了的荣王府下人眼中升起一丝怒意，毫不犹豫的扬起手中长鞭，对准浮攸便是一鞭扫去！
    虽然并非修士，可作为荣王府的下人，也是要经过锻体历练后才能被选上的，不管是力道还是其它，远超一般人。
    这携带着巨力的一鞭落下，寻常人可能站都站不起来了。
    鞭子撕裂空气的声音在小巷中炸响，终于唤回了年轻读书人的注意力。
    浮攸挥手扫开浮尘，平淡回眸，冷冷一瞥。
    那下人被浮攸看了一眼，背后陡然一凉，可随即握紧牛皮鞭，下手更加用力！
    有些人，总是以凶狠掩盖怯弱！
    只是这一鞭最终也未曾落下，因为同样注意到浮攸刚刚那一眼的，还有下人身下的那匹骏马！
    性子本来骄傲的骏马看着眼神冰冷的浮攸，竟吓到眼神惶恐，连连后退，四条腿疯狂跳动，将背上的下人甩的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畜生！畜生！”
    那下人大怒，顾不得浮攸，愤怒的抽打着坐下骏马。
    可骏马发狂，怎会轻易平息？
    吃痛之下的骏马甩的更加剧烈，终于还是将那下人直接甩下马背，骏马自己转身飞奔逃离了眼前人！
    从马上摔落，脑袋被甩的七荤八素的下人跌躺在地上，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
    “这畜生，回去非宰了你不可！”那下人咬牙恨声道。
    “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浮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下人，口中念念有词。
    这是他从书中学到的道理，这些他曾经也信以为真。
    可后来遇到了很多人，遇到了很多事，浮攸才发现，书中并未告诉过他：
    爱人者，人不爱，该如何？
    敬人者，人不敬，又该如何？
    浮攸淡漠的瞳孔中倒映出下人那有些慌乱的面孔，垂下的指尖微微抖动。
    手中有剑，杀心自起！
    浮攸手中虽是一本儒经，可他的杀心却在渐渐沸腾。
    他对自己这一身修为隐藏的很好，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知道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而是一个强大的灵台境修士！
    就连之前那位少年修士都未曾看出他身负修为这件事……
    “你……你……荣公子的话我给你带到了，你要是不去，后果如何你清楚的，我只是个传话的，我……我先走了！”
    被浮攸如此盯着，那下人心中一抖，恐慌如瘟疫一般蔓延开来，再无之前那股嚣张气焰，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赶忙头也不会的向外跑去。
    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荣公子！
    浮攸看着对方那胆小如鼠，欺软怕硬的表现，眼中闪过一丝不齿。
    天地间正是因为有这种人的存在，世间才会有那么多的不平事！
    也正是因为见过的不平事太多，遭遇的不平事更多，他才会毅然决然的开始练剑！
    为的是有一天，能以手中剑，荡平天下不平事！
    能拯救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只是胸中壮志虽如凌云，可当浮攸回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眼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悲哀。
    虽然痛恨，可现在的他……身不由己！
    如果他也能像苏兄那么潇洒，能随心所欲的游历天下就好了。
    浮攸拖着疲惫的身子，转身向着荣王府方向走去，身后巷子中唯有一声叹息回荡。
    “再等等……”
    而在数条长街之外，刚一进城就选择与苏幕分头行动的莫问也终于来到了他前半生梦寐以求的地方。
    百花楼！
    莫问不知道该用什么的样言语来形容百花楼，因为任何辞藻在这栋如同繁华的高楼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如果非要形容，莫问只能以他心目中最崇拜的那位，号称要“阅尽天下青楼，赏尽天下绝色”萧七先生的诗来形容了——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人间风流极致，不过如此！
    如今虽是上午，远未到百花楼传说中那“楼上红袖招，离都云客来”的繁华盛景，可看着百花楼前那来来往往的豪华马车，莫问还是对这离都第一勾栏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不过来之前还是昂首挺胸的莫问，可如今真要到进去的时候，却有些迟疑了。
    他就这么进去真的好吗？
    他是道归剑宗的真传，身上肩负着寻找官英师姐的重任，如今的苏幕师弟也应该在离都城内努力寻找线索吧？
    所以他就这么进去……真的好吗？
    莫问犹豫再三，唉声叹气，最终转身，背对着百花楼，头也不回的离开。
    只是片刻之后，某个身形大变的身影大摇大摆走进了百花楼。
    既然作为道归剑宗的真传不太好进百花楼，那他作为一个仰慕百花楼花魁的老色批来这里总该是天经地义了吧？
    “当然，我肯定不是来嫖的，我有重要任务在身！”莫问暗暗给自己打气。
    我是来听曲的！
    我是来陶冶情操的！
    我是来打探情报的！
    百花楼鱼龙混杂，来客无数，绝对是打探情报的绝佳场所。
    “师弟他还那么年轻，这里诱惑又那么多，他顶不住的，所以我这个当师兄的，理所当然的要顶在师弟前头吧？”
    莫问顶着大义凛然的表情走在百花楼当中，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所以他如果在打探情报的时候一不小心失了身，那苏幕师弟应该能够理解吧？父亲也能够理解……算了，还是别让父亲知道这件事了。
    毕竟为了情报，就算是他这身存留了二十余载的清白，失去也就失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但还是别让父亲知道他承受了这么多的为好！
    有一说一，他倒不是怕父亲生气，他只是觉得父亲毕竟岁数不小了，他这个当儿子的就应该报喜不报忧嘛。
    真不是怕，他莫问能怕这些？
    但是该说不说的，为了能够寻找到线索，他付出一些就付出了，毕竟他也不是什么自私之辈，官英师姐怎么说也是有交情的同门。
    这种事说出来大家谁都能理解的吧？
    所以他真不是怕，有些东西可是唯一的，失去就不会再回来了，他才是付出最多的那一个。
    但有一说一，这件事还是别让父亲知道的好……
    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进行着高强度的自我催眠与自我安慰，莫问终于成功把自己给骗到了。
    “哟，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啊……”
    香风飘过，一抹软玉忽然出现在莫问身侧，利落的抱住了莫问的胳膊。
    在这一瞬间，莫问只感觉自己的胳膊仿佛掉入了什么温柔乡一般，再也挣脱不出来。
    软玉香怀，面容可爱的年轻姑娘抬头，看着被头发遮住半张脸，根本看不见全貌的男子。
    来百花楼的奇怪之人多了去了，甚至不是人的都有，所以眼前公子哥这种还远远达不到能让她惊讶的程度。
    腰如细柳的年轻姑娘将怀中的胳膊紧了紧，脸上露出职业化的甜美笑容。
    这种笑容里甚至还带着他们百花楼的独门秘法，能轻松撩动他人心扉。
    不论男女！
    谁说只有男人才能进青楼哒，性别歧视警告！
    只是面对软玉香怀，莫问却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年轻姑娘，忽然开口：
    “你是新来的？”
    “诶？公子为何这么问？”
    “因为我来这么多次，却没在这里见过你。”
    莫问别的没有，就是有厚脸皮，一句避重就轻的反问就直接占据了话语的主导权，开始忽悠小姑娘。
    被猜中事实，那模样可爱的姑娘心中慌乱了一瞬，他本以为这人会是个新来的雏，可没想到竟然看走了眼，会是个老顾客。
    “公子果然慧眼如炬！红缎我确实是第一次出来见客，难道公子不喜欢吗？”
    不过毕竟是百花楼的姑娘，转瞬便重新镇定了下来，笑吟吟的问道。
    “喜欢，当然喜欢！”
    只要是好看的妹子，就没有不喜欢一说的莫问身子骨瞬间软了一半。
    就算只是个百花楼的新人姑娘，竟然也生的如此娇媚可人，勾魂夺魄。
    诶呦妈呀，这就是宗外的世界吗？
    我已经……我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我想找的不是你……”
    虽然心中遗憾，可莫问自觉还是一个有高尚追求的人。
    来都来了，以他这绝世的容貌，直接见花魁不过分吧？
    所以这位红缎姑娘，暂且委屈你一下吧。
    下次，下次一定找你！
    “那公子找的是？”
    红缎一听对方心有所属，心中有些小小的不满，但还是赔笑问道。
    “我来找凤歌姑娘。”
    听到这个名字，红缎脸色一变，心中不满彻底散去。
    因为整个百花楼，没有任何一名女子敢将自己与凤歌花魁相提并论。
    “盈盈秋水，恣雅态，欲语先娇媚。”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醉娇胜不得，风嫋牡丹花。”
    ……
    没有人知道那位凤歌姑娘究竟有多美，可即便只是一曲小调，一抹背影，就让那位元婴境的风流大修萧七此生倾心！
    直言单论容貌姿态，天下无人可出凤歌其右！
    论修为，天下比萧七更强的修士无数，可术业有专攻！论评价女人的眼光，萧七才是专业的！
    这等评价流传天下之时，听说甚至引来了宫中那位的目光与好奇，有传言凤歌曾进宫在那位面前有过短暂的一舞一歌。
    而出来后，那位并未提及凤歌花魁如何，只是笑言：
    “萧七之眼光，已达道君之境！”
    也就是说，对于萧七的评价，即便是昊阳帝都深以为然！
    从此百花楼“凤歌花魁”之名彻底传响天下！
    但拥有如此盛名的凤歌，岂是谁都能见的？
    红缎纤细的少女心意识到，身边这个公子哥可能并不是那么好打法的存在！
    百花楼顶层的一处黑檀木房间，青色纱幔低垂，房间中弥漫着朦朦胧胧的气氛。
    房间四周挂满绫罗锦缎，既温暖又温馨，而屋顶甚至倒挂摆满了出自离都名家的精致绣花！
    屋内陈设之物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暖玉温床，冬暖夏凉。床上锦被绣衾，金丝钩织，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熬了一晚上没睡觉，身披轻纱的绝美倩影单手撑着脸颊，半眯半睡的坐在檀木桌边，桌上清茶已经放凉，而绝美人影仿佛在等待着谁一样。
    “可恶，也没说过要老娘等一晚上啊，一晚上不睡觉，万一老娘皮肤变差了，这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那人影打了个哈欠，眼看已经日上三竿，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也不见那人回来，便神色愤愤的拎起茶壶。
    可昨夜沏的花茶如今早已已经凉透，于是人影纤纤玉指弯曲，轻轻在茶壶上一弹。
    随着壶中涟漪震荡，彻底冷掉的花茶重新变得温热起来。
    而正当倩影斟茶时，背后窗户忽然大开，一道清风扫过，屋内的软塌之上瞬间多了一道气喘吁吁的高马尾身影。
    身穿夜行衣，发束高马尾，身材纤细高挑的少女一把扯下面罩，喘息歇息了一会，挺身坐起，径直走到桌前，当着桌前倩影的面，也不避讳，直接抢走对方手中那杯花茶，一饮而尽。
    可能是觉得用杯子喝起来不过瘾，高马尾女子一把拎起茶壶，仰起头，咕咚咚，连带着壶中香甜花瓣一同灌入嘴中，就当是早饭了。
    “呼，可算是活过来了。”
    少女声音偏中性，虽是女子，可却有着如长剑般的利落与干净，落在人耳中有种异样的魅力。
    而少女这一系列流畅凌厉的举动，把一旁的绝美倩影看得傻在了原地。
    “老娘……呸，本姑娘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等粗鄙女子！”
    “呵，你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家伙还有脸说我？”
    高挑女子也不示弱，直接反唇相讥。
    那身披轻纱的倩影懒得废话，直接摊开手掌伸向高挑少女。
    “干嘛？”
    “陪你熬夜，要加钱！”
    “你睡不睡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睡你！”高挑少女气笑了。
    “呵，本姑娘为你留灯一宿，留茶到天明，生怕你被荣王府的人给抓走，加点钱怎么了？”
    对方这理直气壮要加钱的模样给高挑少女听沉默了，但看着对方那气鼓鼓的面庞与眼角的疲惫，虽然明知道对方是装的，灵台境修士不可能因为一晚没睡而疲惫，但高挑少女还是反手拿出了一块晶莹玉佩抛给了对方。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诶呦！官英小姐，您渴不渴？饿不饿？要不我让后厨给您做些可口的早点？要是太累的话我也是会点按摩手艺的，用不用我帮你放松一下？”
    那轻纱倩影接过玉佩，略一探查，顿时眉开眼笑的反手收进了储物戒中，脸上绽放出此生最美的笑容，声音温柔婉转到百炼精钢也要化为绕指柔的程度。
    百花楼规矩：给钱就是大爷！
    只要给钱，没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
    给钱给到位，百花楼从此从良当正道也不是不行！
    至于官英所属的“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下次再找其他借口呗！
    这位可是道归剑宗洞玄峰峰主的唯一爱徒，身上带着的宝贝不计其数，她一定要在对方离开之前想法设法把对方给榨干！
    她的意思是说把一身宝贝给榨干了！
    “别烦我就行，我就回来收拾下伤口，换个衣服，待会还有要事要做。”
    官英也不避讳什么，当着轻纱倩影的面，直接解开了身上的夜行衣，露出一具令轻纱倩影都有些心跳砰砰加速的身体。
    可还没等轻纱女子日常开口调戏，却忽然神色一凝。
    直到官英脱下衣服后，轻纱倩影这才注意到，原来在官英的腰部正有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贯穿身体前后，伤势可怖骇人！
    这道伤势看样子是有人从官英背后掷出一枪，想要一枪洞穿官英，而官英费力扭转了身体，这才将那本应贯穿心脏的一枪转移到了腰间。
    换了正常人被来上这么一下，没当场身死就算命大了。
    可即便身上存在这么严重的伤势，官英自回来开始就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再加上隐隐的血腥味被房间中的香氛掩盖，以致于连轻纱女子都没有察觉到。
    看着官英从储物戒中取出绷带与疗伤灵丹，却因为牵动伤口而疼的蹙起了眉头，轻纱倩影沉默了一瞬，然后起身向前，在官英略显诧异的目光中一把夺走了绷带与灵丹。
    倩影随手找来了一个玉瓷小碗，将灵丹扔进去，素手研磨成粉末，随后细心的铺洒在绷带上，半蹲下腰，无视余光中那混杂着极致血腥却又极致诱惑的场面，淡定的将绷带一圈又一圈缠在了官英腰间。
    反复确认绷带不会影响到官英之后，倩影这才悠悠起身，清理了一下手上血迹。
    “呵，就这还是道归剑宗真传？包个伤口都不会！”
    被嘲讽的官英这次却没有回怼，只是摸了摸腰间那包扎到完美的伤口，道了一声：
    “谢谢！”
    清理手上血迹的轻纱倩影动作一顿，轻哼一声，随后又恢复如常。
    “别想多了，给钱你就是大爷！这点小事是我应该做的，要不然这钱我拿着也烫手。”
    “不过昨晚你干什么去了？以你的本领，荣王府那群废物还能伤到你？”
    轻纱倩影不解，眼前这女子的身份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实力如何她更是亲自领教过，之前明明一切无事，今日怎么突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对方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次直接来了个心门境的强者暗中护送，我一时不察被对方发现了踪影，一直到不久前才彻底甩开了他。”
    官英换了一身新的衣袍穿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女性应有的装饰，只是简单的束起高马尾，背后负剑，眉目清朗，年轻的容颜秀丽。
    看着穿戴整齐，如同俊秀公子哥的官英，轻纱人影心中蓦然闪过一个想法：
    “如果穿上女装，这应当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吧？”
    “所以你现在不留在我这养伤，又准备跑哪去？”轻纱倩影幽幽问道。
    虽然约定是官英以她为庇护，躲过荣王府的追查，事情过后两人两不相欠，可这几天下来，官英硬是没在她房间里待超过一个时辰。
    搞得她像是什么吃人的妖魔鬼怪一样……
    “对方肯定想不到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之后还敢回去，如今的他们肯定放松了警惕，这次我一定要抓住他们的尾巴！”官英眉峰如剑，眼睛眯起。
    “那你自己悠着点啊，你师父给你的丹药虽是上上品，品质不俗，可那又不是什么仙丹，疗伤也是需要时间的，到时候别把柄没抓到，人却先栽了进去。”
    “而且我和你的约定仅限于这百花楼之中，出了这百花楼，我可和你不熟，我也不会因为你去招惹荣王府的。”
    官英闻言一脸理所当然：“这是自然，我不会将麻烦带给你的。”
    说罢，官英谨慎了以神念探查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没有人监视这里后准备从窗户离开。
    看着从窗户边消失的身影，那轻纱女子端着茶杯的右手用力，指尖微微发白，心中又气又怒：
    “这笨蛋，就不会开口求我出手一起去吗？真要开口求我，我顶多象征性的收你点钱罢了。”
    轻纱女子越想心里越是烦躁，那可是荣王府，其中高手无数，官英那笨蛋一个区区灵台境，真以为能在离都纵横自如了？
    要不是她们百花楼与另一方势力暗中出手相护，这一根筋的家伙早就被抓住了！
    即便如此，官英那三番五次的跟踪之下对方也察觉到了异常。
    虽说在离都内元婴及以上大修都不好出手，可随便来一个了一个心门境修士，就已经将官英重创，勉强脱身。
    如今那笨蛋还要返回去，真是不要命了！
    咚咚——
    正当轻纱女子心烦意乱之际，沉闷的敲门声想起。
    “凤歌，下边有个年轻公子吵闹着想要与你见上一面，出手阔绰，应该是头肥羊，你要不要见见？”
    与百花楼阿妈声音一同传进屋内的，还有一张从门缝中飘进来的画像，画像上有丹青国手惟妙惟肖的画出了一个头发长到遮住脸庞的年轻公子哥。
    虽然在百花楼有钱就是爷，但凤歌身份太过特殊，单纯的有钱有势早就不是一切，主要还是要考虑凤歌自己的意见，看那人合不合眼缘了。
    如果是在平时，听到就连阿妈都要特地说一声“肥羊”的人，凤歌不介意宰上一宰。
    可现在的凤歌心中烦躁的很，根本没心情再去迎合这些凡俗之辈。
    并且她也是有职业操守的，既然选择接客待人，那就要以最佳状态去，给客人一个完美的体验，而以她现在心浮气躁的状态接客，那就是对客人的不负责任。
    她对外的完美人设可不能崩塌……
    捡起地上那画像，凤歌看也不看，便准备扔到一旁并开口婉拒。
    可正在这时，一道纤细玉手探出，从凤歌手中接过画像。
    “你不是……”
    嗅到身边那药味与熟悉体香混杂的味道，凤歌心里一惊，侧头看去。
    “我想了想，我一个人可能力有未逮，所以本想回来请你助我。”官英平淡开口。
    “呵，看来你还不算死脑筋。”
    凤歌虽然口中嘲讽，可身体却已经干脆利落的起身，开始换衣服打算出门搞事情。
    “不过此人来了，倒是不用你特地出手帮忙了。”
    官英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的笑容，扬了扬手中的画像。
    凤歌动作一顿，绝美的容颜僵住。

 69.黑心企业主，要不要为民除个害？

    而此时的苏幕，已经顺着浮攸所指的方向，穿过闹市与长街，顺利的来到了离都天卫府！
    这天卫府从外面来看并不算气派，甚至都没有那百花楼来的张扬，看上去只是由一间间院子改建而成，府内阁楼耸立，黑漆漆一片，不见人影。
    不过……
    苏幕左右望去，明明天卫府所在并不算偏僻，可天策府门口阴风嗖嗖的，近百米范围内硬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偶有路过的行人，看见天卫府的大门之后也是赶忙低着头，远远绕行。
    不是被天卫府驱赶，而是离都百姓主动绕着走。
    “这就是十六卫的威名吗？”
    想起自己曾在一些典籍中所读的描述，苏幕惊叹的嘀咕。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
    在这浩大离都之中，十六卫就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一把刀。
    如风无形，无孔不入！
    没人知道十六卫平时都在哪里，可一旦在离都犯了事或是被十六卫抓住了把柄，那十六卫动起手来将会毫不留情。
    并且因为直属于宫里那位的缘故，天卫府也可以不用顾忌任何人面子。
    所以离都传言，天卫府的大门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十六卫的大牢更是一旦进去就是十死无生的存在，即便是荣王亲自进去要人，都不一定能要的出来。
    所以一般来说，只要不是脑子有点大病，没人会主动在天卫府周围晃悠。
    万一天卫府的人突然来一句：“看你小子贼眉鼠眼的，跟我走一趟吧！”
    那基本可以宣告死亡了……
    不过也正因为天卫府的特殊性，所以车百在苏幕和莫问两人出发前曾提醒过，整个离都唯一能信任的仙朝机构，唯有天卫府的十六卫！
    不过车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在他眼里完美互补的两人，一进城，一个直奔青楼，目标直指花魁；另一个则悠哉悠哉，先解决了早饭问题。
    “说是晚点，那家伙该不会要在百花楼待上一天吧？注意节制啊！”
    苏幕左看右看没找到莫问的身影，意识到对方现在可能还沉浸在百花楼的温柔乡里。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早点办完早点解放。”
    苏幕想了想，意识到有莫问没莫问根本不重要，他一个人的话动起手来还不用顾忌别人的眼光。
    想到这里，苏幕无视他人异样的眼光，坦然迈步踏进了天卫府，清瘦的身影一点点被天卫府大门下的黑暗吞噬！
    天卫府中，楼阁叠叠，看上去平平无奇，可如果有人从高处俯瞰便会发现，整个天卫府的建筑其实都在以众星拱月的姿态拱卫着天策府里那最高的阁楼！
    屋檐挺立的阁楼高约九层，可大多时候只有七八层会使用，因为这最高的一层，唯有仙朝中那位最尊贵的人前来时才会开放。
    而在此时的第八层，能够俯瞰大半个离都的瞭望书厅内，一位身穿淡青色长袍，长袍做工极其考究，上边还绣着繁杂精秀鱼龙纹的男人，姿态慵懒的半依半靠在长椅上，手中捧着一卷古籍细细品读，任由清风吹动鬓发。
    男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面容白净，气质儒雅清俊，深沉内敛，一头乌发以玉龙簪束起，特别是那双清褐色的双眼，如同经过了岁月的沉淀与洗礼，说不出的深邃与沧桑。
    如果苏幕见了，保证评价一句：少妇杀手！
    这样的男人，一杯酒，一个故事，一张嘴，保证轻松爆杀任何一个离都寡妇，属于那种勾勾手指就能让女人主动投怀送抱的成熟老男人。
    而有资格在这第八层闲情逸致看书的，整个天卫府只有两人——
    十六卫中仅次于昊阳帝之下的真正掌权者：左卫高朝辅，右卫沈坦！
    只是离都人人皆知十六卫中的左卫高朝辅杀人如麻，身形高大，模样可怖，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所以自然不会是眼前的儒雅男子。
    所以这男子的身份不言而喻！
    而除了沈坦之外，这第八层还有另一道身影存在，那人五官硬朗如刀削，腰间配刀，站在阴影之中，仿佛与阴影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
    “昨夜如何？没受伤吧？”
    沈坦翻开新的一页，口中随意问道。
    面容硬朗的男人咧嘴一笑，双手抱拳：“多谢沈大人关心，不过荣王府那群酒囊饭袋的废物也敢向我动手？”
    沈坦闻言，开怀一笑。
    “哈哈，这倒也是！”
    “那孩子呢？”
    “属下回来之前，她已经成功甩掉了那心门境修士，回到了百花楼凤歌姑娘的庇护之下。”
    虽然没有直说，可佩刀男人清楚沈大人说的是谁。
    沈坦合上书，笑着摇摇头：“荣王府那群家伙也真够小心谨慎的，只不过就依稀察觉到了一点苗头，竟然就直接动用元婴境修士护送。”
    “不过还是逃不过沈大人的神机妙算！”佩刀男子奉上一句马屁。
    那官英以为昨晚有心门境修士发觉已经是凶险至极的事，可那姑娘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沈坦大人昨晚派他前去装作无意拦住了荣王府的元婴修士，那么那位官英姑娘再强十倍，也不可能逃回百花楼。
    “算了吧大猛，拍马屁这种事真不适合你。”
    听到王大猛这面无表情的马匹，沈坦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属下从不拍马屁，只说实话！”
    “哈哈哈！”
    沈坦一愣，迎风开怀大笑。
    “不过大人，这次的行动……陛下是认真的吗？”
    即便以王大猛这木讷的性格，在从沈大人这里听闻一丝真相后都忍不住心中震惊。
    沈坦止住笑声，目光似笑非笑的落在自己这亲信身上：
    “你怕了？”
    王大猛咧开嘴，露出如白骨般森寒的笑容，微微抬头，与沈坦相对而望。
    他们十六卫，怕过？
    “那就行了。”沈坦轻笑点头，将目光投望阁楼外如天境般不染纤尘的湛蓝清空。
    “荣王的身份特殊，他本来可以得到陛下永世的庇护，即便性格与作风再恶劣，即便离都百姓对其再怨声载道，他也是陛下的亲弟弟，除了陛下，没人敢对他出手。”
    说到这里，沈坦笑容玩味了起来。
    “只是，荣王这次手神的太长了，做得也太过分了，如果不是那位道归剑宗的官英姑娘意外发现，就连我也不知道在离都之下竟然潜藏着这样的一张大网。”
    “这张网大的，让我也有些心惊啊……”
    王大猛沉默，眼角跳动，左手不自觉地握在了腰间刀柄上，身上若隐若现几分淳厚的杀意。
    那群人真是狗胆包天！
    如果他不是十六卫，如果他只是一个江湖莽夫，现在的他早就一个人杀上荣王府了！
    “没办法，谁让我们是十六卫呢。”
    仿佛看穿了王大猛的心思，沈坦笑了笑。
    因为是十六卫，所以很多事他们可以无所顾忌。
    但也正是因为是十六卫，有更多事需要他们打起十二分谨慎。
    一步错，步步错，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我们凝望深渊，深渊也在凝望我们，这件事我们十六卫只能在明面上起到一个牵制的作用，陛下也是这个意思，所以陛下才会与那位监正大人一同谋划这场局，争取让道归剑宗那几个小家伙来作为暗棋行动。”
    “剑走偏锋，我们不知道那几个小家伙会如何出剑，对面自然也不知道，拭目以待吧。”
    “可……仅凭几个灵台境，真的能行？”王大猛语气迟疑。
    在离都这个元婴遍地走，法相多如狗的地方，真的要靠几个灵台境修士？
    “呵呵，你说的灵台境，可是道归剑宗的真传弟子啊，先不说实力如何，至少心性与计谋在同辈之中是绝对的上上之选。”沈坦笑着说道。
    至少沈坦从曾翻阅过的，有关于桃鱼和杜世秀两人的资料来看，当为此世人杰！
    特别是那位道归剑宗首席，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天下间都寥寥可数。
    “沈大人，不是我大猛质疑您啊，那官英姑娘我算是见过了，确实符合大人您的评价，我王大猛打心底的佩服，可那名叫莫问的小子……”
    沈坦笑容一僵，有些哭笑不得。
    “咳咳，那小子……”
    沈坦想来想去，也没编出来什么理由，只能干咳一声。
    “那个名叫苏幕的小子到门口了，你去把他带过来。”
    “大人，那个莫问……”王大猛还是不死心。
    “快滚！”
    “是！”
    眼看沈大人恼羞成怒，王大猛急忙闪人。
    看到王大猛离去，沈坦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那位名震天下的剑形峰峰主，儿子竟然会是这幅模样的呢？
    失策失策！
    与此同时，刚踏入天卫府大门，还没来记观摩这离都人人惧怕的天卫府的苏幕眼前一花，一名面容硬朗，身穿黑色鱼龙服的高大壮汉已然挡在了面前。
    “道归剑宗苏幕对吗？”
    那壮汉声音低沉，看上去有些惜字如金的样子，虽是询问，可语气确实肯定。
    “嗯。”
    苏幕点点头，好奇的上下打量着对方。
    这位就是十六卫的人？
    “沈坦大人有请，请跟我来吧。”
    王大猛无视苏幕那不断打量的目光，冷着脸转身带路，一副高冷姿态。
    苏幕无所谓的跟在对方身后，穿过长廊与庭院，四顾打量着这天卫府。
    而那壮汉也似乎在有意放满脚步一样。
    “哼哼，管你什么剑宗天才，入了我天卫府的大门，就好好感受一下这地牢中溢出的阴魂怨气的威力吧。”
    王大猛出身草莽，后来才跟了沈坦，所以对所谓的宗门天才最是不屑，只觉得是群笼子里娇生惯养的金丝雀罢了。
    虽然后来在接触过一些天才后心中那种想法早就没了大半，可现在见到这进了离都，竟然抛弃这么重要的任务，仿佛游山玩水一般悠哉悠哉的苏幕，王大猛就气不打一处来。
    王大猛自然知道苏幕和莫问两人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为了探寻官英的行踪，可正是因为对那位名叫官英的道归剑宗小辈心中颇多赞赏，所以才使得他对看上去一点不关心同门安危的苏幕有了一丝不满，打算好好挫挫对方的锐气。
    天卫府正下方可是十六卫的大牢，里边关押着的修士下到灵台境，上到元婴巅峰，并且大多以作恶散修与魔道修士为主。
    死在里边的，被十六卫折磨到半死不活在里边的，个顶个的怨气冲天！甚至都溢出到了这天卫府中！
    普通修士初来此地，加上离都国运压制，肯定要难受一些时间。
    只是苏幕虽是剑仙境，可也不会佛门他心通，自然不知道王大猛心中的想法，还以为对方故意放慢脚步是为了让他有时间参观呢。
    至于周围环境？
    夏天倒是个避暑好地方，凉快的很呀。
    并且在短短几个呼吸中，苏幕还顺手把天卫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统统探查了个便，就连王大猛住处柜子里第三个暗格中放了一瓶上好虎鞭酒这件事都明明白白了。
    苏幕眼神怪异的看向王大猛的后背，隐隐中还带着一丝同情。
    “怎么了？”
    王大猛察觉到了苏幕眼神的变化，感觉被看得浑身不得劲。
    “想不到你长得这么壮实，竟然还需要那玩意来助阵的……”
    这话能说吗？
    肯定不能说啊，这关乎到男人尊严问题了。
    “没，就是感觉天卫府有些冷清。”苏幕摇摇头，
    “很正常，十六卫的人要么在离都外执行任务，要么在离都各处，很少有空闲之时。”王大猛冷淡说道。
    “喔，这比九九六听起来还要惨啊，工资待遇怎么样？有五险一金吗？”
    闲着也是闲着，苏幕开始随口掰扯起来。
    “九九六？”
    “就是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九点下班，中午和傍晚休息半个时辰左右，总计工作五个时辰以上，并且一周工作六天的意思。”苏幕好心解释道。
    “呵，原来在你眼中十六卫的工作是这么轻松的吗？”王大猛冷冷一笑，果然是宗门养出来的金丝雀。
    “……”
    苏幕挠挠头，九九六都已经算是轻松工作了吗？
    “我们十六卫两拨人马，昼夜轮流值班工作，一天十二时辰随时待命，任何时间都保证对任何违法乱纪之人实施雷霆镇压！”
    “昼夜轮班？一拨人工作，一拨人睡觉？”苏幕点点头，白班与夜班啊。
    “哼，睡觉？我们从不睡觉，有工作就工作，没工作就修行！争取让自己变得更强！不要小看十六卫守卫离都的决心啊！”
    “我也没小看啊……”苏幕随口吐槽了一句。
    “不过你们连觉都不睡的？”
    合着这个世界的真正修仙者原来才这啊，玄天宗里那群道士果然是假的吧？
    即便已经剑仙境，苏幕还是觉得睡觉与吃饭是作为人的基本行为。
    不会做梦，不品尝食物，那样的人生岂不无趣到了极点？
    那还修个锤子仙！
    “那节日期间呢？”
    “为了离都百姓，加倍工作！”
    “这么努力工作，那你们俸禄一定很高吧？”
    “一般，我们俸禄和一般仙朝官吏差不多，并且大多也都拿来修炼了。”
    “不用抽时间陪家人？也不用补贴家用？”
    “十六卫里每个人都是孤儿，自小被天卫府收养，彼此就是家人，所以工作就是陪伴家人。”
    “？？？”
    苏幕傻眼了，这天卫府究竟是什么黑心企业啊，十六卫又是什么究极完美社畜生物啊？
    是孤儿，所以就不用花费时间在陪伴亲人上边。
    是修炼狂人，所以就不用睡觉，随时随地待命等待加班工作。
    不注重钱财，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少发俸禄，压榨劳动力。
    “太黑暗了，太黑暗了呀！”苏幕连连摇头叹息。
    与十六卫比起来，前世的九九六都仁慈到已经是仙境了好吗？
    苏幕和王大猛一路掰扯，不多时便看到了一栋高大的九层阁楼，飞檐弯曲，雕梁画栋。
    苏幕抬头看了一眼第八层，因为只有那一层，存在着一个法相境修士的气息，想来便是这大汉口中的“沈坦大人”吧。
    “回大人，道归剑宗苏幕带到！”
    上了阁楼第八层，壮汉站定于门外，高声喊道。
    “让他进来吧。”
    温和清朗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苏幕看了一眼已经立在门口充当护卫的王大猛，随手推开了面前的房门，他对那位十六卫中的大人物很是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比资本家的心还黑呀！
    只是让苏幕意外的是，出现在他面前的男子竟与他想象中的形象截然不同。
    眼前这三十多岁，身穿蓝色鱼龙服的儒雅男子，怎么看也不是那种黑心企业主啊，该说一句果然人不可貌相吗？
    长着“少妇杀手”的脸，却一点不干人事。
    “就你老小子是这家黑心企业的头头？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不干人事呢？”
    苏幕都寻思要不要一剑砍了为民除害算了。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沈坦还没自我介绍，就看到眼前的俊秀少年一进门就以一种怪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沈坦下意识的摸了摸嘴角，该不会刚刚他喝茶时茶叶粘嘴角了吧？
    “没，就是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同罢了。”苏幕摇摇头。
    沈坦一愣，爽朗大笑：“哈哈，确实有很多人都这么说我。”
    人人畏惧天卫府十六卫，所以因为畏惧与恐慌，人们会下意识的在脑海中为其按上一个令人害怕的面貌，并让自己都信以为真。
    可真正见了沈坦本人，谁又会将这个被昊阳帝半真半假笑言为“离都第一美男子”的人与那十六卫中的“权谋”右卫放在一起呢？
    十六卫中右卫掌权谋，左卫掌杀伐，左右两卫在一起，便是昊阳帝的左膀右臂！
    “在下天卫府沈坦，你应该就是道归剑宗的苏幕对吧？”沈坦语气温和，可瞳孔深处却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似乎要将其看透一样。
    “嗯，道归剑宗第二峰弟子苏幕，见过沈大人！”
    苏幕拱拱手，算是见过了。
    沈坦点点头，示意苏幕落座，紧接着状若无意的问道：
    “第二峰？是纪秋的徒弟？之前倒是没怎么听说过你……”
    “我刚入门不久，这还是第一次出山游历。”苏幕笑着解释道。
    “这样啊……”
    沈坦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点到为止，不再追问。
    作为离夏仙朝的“眼睛”，十六卫的眼线远超任何人想象，每时每刻都会有海量情报送到离都天卫府，储存分类，挑选其中重要的情报。
    而天卫府重点观察的对象，自然是那些个逍遥云间的正道宗门与潜伏在九州的魔道宗门。
    “听闻你之前曾在与玄天宗的问剑大比上拔剑三尺，一尺一境界，真是令人心向往之。”沈坦先是赞叹，随口又一脸遗憾。
    “如此盛景不得一见，可惜可惜。”
    “沈大人过誉了。”
    苏幕笑呵呵的回道，要不是怕你心脏承受不住，我当场给你表演一个筑基直冲道君也不是不行。
    沈坦微微一笑。
    一个多月以前，道归剑宗开山门招收弟子这件事他自然是知道的，这本来是件不值得他亲自注意的事，可之后道归剑宗和玄天宗的那一场问剑却不得不让他亲自关注起来。
    首先，令天下所有修士都为之震惊的，当属“道归剑宗成功补齐青莲剑典”这件事。
    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只要有点见识的都知道，那就是道归剑宗即将迎来第二位剑君！
    长孙剑缺年轻时本就负有盛名，惊才艳艳，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未必不能冲击一下道君境。
    只不过年轻时的长孙剑缺意外得到了那半部青莲剑典，心境不稳之下，太过于沉迷青莲剑仙的高深剑道，以致于就连自己的剑道都被逐渐带偏。
    虽然实力大进到了法相境巅峰，可也算是被青莲剑仙的剑道给彻底困死，一生都只能追随青莲剑仙的剑道。
    不过这种事是好是坏谁也不好说，毕竟那可是青莲剑仙的剑道，就算一生无法再超越青莲剑仙又如何？
    真要有这个机会，天下剑修能有几人受得住这个诱惑？谁这么自信敢说自己能稳稳超越青莲剑仙的？
    一个虚无缥缈的道君境机会，一个实实在在已经被人走过的，并且直通道君境的平坦大道！
    此等诱惑，多少人能忍住？
    如今道归剑宗竟然真的找到了那半部失落的青莲剑典，那说明长孙剑缺成就剑君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剑修成就道君境，那可和一般的道君境截然不同，再加上道君境巅峰的颜宗易，一门双剑君，谁听了不怂一手？
    与之相连的第二件事，就是玄天宗在问剑中竟然输给了道归剑宗一颗气运金莲的种子，玄天宗竟然敢拿宗门命根子出来赌，沈坦当时看到这个消息时一口清茶都喷了出来。
    他们离夏仙朝为了从玄天宗手里搞一颗气运金莲的种子都快想魔怔了，可道归剑宗只是一场问剑就赢了过去，即便是沈坦看了都有些心理不平衡了起来。
    所以沈坦无比好奇，道归剑宗能与气运金莲对赌的究竟是什么，莫非是道归剑宗那传闻中有可能铸就道阶的绝世剑胚？
    而第三件事虽然与前边两件比起来有些微不足道，可落在沈坦眼中，却更加重要：
    有个叫苏幕的少年，入门不过短短数日，敲响问心钟，引发万人悟道，问剑台上剑出三尺，呼吸之间成就练气境巅峰，后来又以势如破竹的姿态天道筑基！
    这个情报中任何一句话单独拎出来都是一个绝世天才的诞生，而这所有情报，竟然统统都是一个人的！
    而这个人，就是眼前的青衫少年！
    作为天卫府的右卫，知晓天下情报的沈坦，各种天骄之辈见过无数。
    道归剑宗那剑道与容颜双绝，一袭白衣三尺雪的桃鱼。
    玄天宗的那个拒绝修道，据传是紫薇大帝转世之身的放牛娃。
    夏蝉山那练剑之初，便手握一只蝉，斩掉一州之夏的年轻剑修。
    白云观里在梦中得见观音三千相，甘霖铺洒白云州三千里大地的少女。
    亦或者是他们离夏仙朝那位年纪轻轻便可纵横沙场的长公主！
    这些人他沈坦要么有过一面之缘，要么也曾仔细了解过，无一不是惊才艳艳，无一不是令天下侧目的天才。
    沈坦本以为道归剑宗走了狗屎运又收到一个堪比桃鱼的绝世好苗子，可如今亲眼看到之后，沈坦意识到他错了。
    沈坦修行的功法很特殊，不是仙朝大部分人那样走武夫之路，反而与钦天监的路子有些相像。
    不同的是，钦天监那群人看得是天象与星象，而他沈坦看得是“人象”，也就是“人之意象”。
    这件事除了仙朝寥寥几人之外，沈坦并未告知过任何人，所以外界也就无从知晓。
    但凭借眼睛的特殊，沈坦在仙朝中的作用便无人可及！
    “意象”这种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沈坦也并非所有人都能解读。
    比如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落在沈坦眼中就是一轮照耀天下的昊日！
    比如道归剑宗那个名动天下的天才桃鱼，在沈坦眼中却是一朵很奇怪的双生花。
    再比如街上随便一个离都百姓，可能是一个包子，也可能是一根擀面杖，反正奇奇怪怪的。
    只是如今沈坦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见到苏幕第一眼时的感觉，他只知道当苏幕推开门踏出第一步那一瞬间，他先是以为苏幕的意象是“一缕清风”，因为太干净了，干净到他什么都看不到的程度。
    可下一秒沈坦就发现了他错了！
    那不是一缕无痕无际的清风，之所以沈坦什么意象都看不到，完全是因为那意象太大了，那事……一整个世界！
    与桃鱼等人一个级别的天才？
    不，不对，从意象上来看苏幕已经与那些人给他的感觉完全是两个世界。
    在苏幕进门的一瞬间，沈坦仿佛感觉到了一柄名为“世界”的长剑在向他斩来！那种无与伦比的锋锐与压迫，他甚至从陛下身上都没感觉到。
    也多亏的他当上右卫以来这么多年一直在磨练处变不惊的心境，这才能在惊骇之后转瞬平复心情，装作毫无察觉的模样与苏幕交谈。
    沈坦思量了一下，装模作样的开口问道：“你此次前来应当是是为了你那位同门师姐吧？”
    “沈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车百师伯他收到了十六卫激发的那枚天光石，得知了官英师姐失踪的消息，所以命我和莫问师兄两人前来探查。”
    说到这里，苏幕顿了一下。
    “如今我和莫问师兄是分头行动，各自打探消息，我就先一步过来问问天卫府这边可有什么线索？”
    听到这话，沈坦面色沉吟，指尖轻轻敲打在了桌面上。
    这次的计划陛下不愿意闹得太大，不愿意闹得满城风雨让人看了笑话，而他们十六卫又被荣王府的紧盯着，在一击毙命的机会到来之前都不能轻举妄动。
    所以能在离都这盘大棋中自由活动，找到胜棋之机的也就这三位道归剑宗的小辈。
    本来沈坦听说苏幕只是一个筑基境小辈时根本不报什么太大期望，只把希望放在了官英与莫问两人身上。
    可如今见到苏幕后，沈坦改变了计划，这位名叫苏幕的小辈，可能会为局势带来意料之外的变化！
    让苏幕在明，让官英在暗，一明一暗之间，说不定会有惊喜！
    沈坦在脑海中斟酌了一阵后缓缓开口：“线索倒是有的……你可知荣王府？”
    苏幕想了一下，想起了这位荣王是谁：
    “那位皇帝陛下的亲弟弟？”
    “嗯，我们追查到的线索就是你师姐的失踪可能会与荣王府有关。”
    “没其他的了吗？”
    “暂时没有。”
    “好，那我知道了。”
    在沈坦懵逼的眼神中，苏幕果断起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眼看苏幕已经走到了门口，沈坦不得已开口叫住了苏幕。
    苏幕转身，一脸奇怪。
    “当然是去荣王府了，还能是哪？”
    去荣王府，找到线索，顺着线索找到官英，把官英扔给莫问两人一起打包回宗门，而他就能自由玩耍！
    计划就是这么简单！
    “那可是荣王府，你不怕打草惊蛇？”
    沈坦扶额，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有点一根筋的样子呢？
    “打草惊蛇？”苏幕撇了撇嘴。
    他这一棒子打下去别说一条蛇了，就算是一条龙也要给干废掉，还怕惊到对方？
    抱歉，有实力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算了算了，拿着这个……”
    眼看苏幕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沈坦算是服了，从袖子中拿出一块铁牌抛给了苏幕。
    苏幕接过，铁牌上以刚劲笔锋刻着“十六卫”三个字。
    苏幕随手掂了掂，真吉尔的沉啊！
    哪个脑子有坑的会随身带块铁疙瘩出门？
    “这是我们十六卫的腰牌，你就说你是我们天卫府十六卫的人，离夏境内，畅通无阻，任何行动与后果都可以由我们天卫府负责，你就说你是例行巡查，荣王府的人便不会拦你的。”
    听到铁牌“离夏境内，畅通无阻”的妙用，苏幕眼睛一亮，顿时觉得这铁块忽然就顺眼了起来，顺手塞进了怀中。
    咳，此物与他有缘，正适合开第二个马甲！
    什么？惹祸甩锅？
    他可是苏剑仙诶，是那种惹了祸就甩锅，生怕乐子不够大的人吗？
    “还用还给你吗？”
    正打算喝茶的沈坦直接呛了一口，没好气的白了苏幕一眼：
    “废话！”
    你这道归剑宗的弟子怎么回事？

 70.长公主，青灯琉璃盏【万字大章】

    离都，荣王府。
    丝竹声悦耳，广阔的荣王府中人影晃动，欢声笑语，载歌载舞。
    离都向来有“一宫，一楼，一府”的说法，形容离都内三个堪称人间极致繁华的地方。
    “宫”自然是皇宫，“楼”自然是百花楼，而这“府”便是荣王府！
    得益于昊阳帝的宽容，荣王府在很多地方都僭越了礼数，甚至要比皇宫还要气派！
    朝中清流大臣已经无数次怒言弹劾，可每次昊阳帝却只是当做没听见一样，久而久之便也没人自讨没趣了。
    今日听闻那位离都许久的长公主回宫，在荣王的默许下，荣王之子牵头，将考取状元之后的“庆功宴”与长公主返回离都的“接风宴”并在了一起，邀请了离都无数年轻的王公贵胄齐聚于荣王府。
    模样憔悴落魄的读书人站在荣王府面前，看着府中载歌载舞，一副歌舞升平的模样，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浮攸？站那干嘛？快进来，世子殿下已经等你许久了。”
    身穿下仆服装，发须苍白的佝偻老者本是站在门口焦急的张望，看到浮攸的出现，顿时眼前一亮，急忙上前几步抓住了浮攸的手腕，焦声说道。
    “等我？呵！”浮攸满脸讥讽。
    “他不是状元吗？还需要我这种穷酸读书人帮忙？”
    “哎呀，你这话……”
    那身穿荣王府下仆装饰的白发老者一边拉着浮攸走进府中，一边无奈的摇头叹息。
    眼看四周没人，老者这才急忙压低了声音：
    “他是什么水平你我还能不知？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浮攸啊，听爷爷一句劝，你斗不过他们的，想想你自己，再想想你母亲！”
    听到老者发自内心的关切，浮攸沉默后并没有回答，只是问起了另一件事：
    “李爷爷，我母亲如今如何？”
    “放心吧，你爷爷我虽然地位低下，在这荣王府犹如蝼蚁，但怎么说也在这干了小半辈子了，人脉还是有一些的，帮衬下你母亲没有丝毫问题。”
    “她现在吃好喝好睡得暖，就是老念叨着想见你，说你这孩子怕冷，入春之后可要记得添衣，别总是看书看到半夜，连窗户都忘了关。”
    “还有啊，我给你母亲送了点针线布匹，让她给你织件衣服，也算解闷打发时间了……”
    听着李爷爷絮絮叨叨的话语，再看李爷爷花白的头发与苍老的面庞，浮攸感觉鼻子有些酸意，从小到大，除了母亲之外，也只有这位经常接济他家，给他带来各种古旧书籍，帮衬他与母亲良多的李爷爷是他心中唯一的亲人了。
    他本想着有朝一日考取功名，能够搏一个荣华富贵，报答李爷爷，让母亲与李爷爷后半生安享晚年，可没想到……
    “谢谢你，爷爷！”
    浮攸的声音有些哽咽。
    听出浮攸声音异样的李云福脚步一顿，侧过脸颊，长叹一声：
    “别这么说，终究是爷爷我……害了你们母子俩啊。”
    “我从来没有怪过爷爷你的，如果不是你，早在二十年前，我和母亲就已经冻死饿死了。”
    “可你为考取功名准备了那么多年，那个本该风光无限，骑马游街的人是你才对！”
    一生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老者此时低着头，快步疾走，可话语中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怒，还有一丝悲意浓厚的颤抖。
    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如果不是他利欲熏心，浮攸这孩子如今怎会如此！
    “别说了爷爷，事情都过去了，下次来我给你带点好酒，我们喝一场？这次醉倒了我可不会把你扶回去了。”
    不愿让李云福再自责的浮攸收敛心绪，转而以轻松口吻转移话题。
    “哈，你小子，别忘了当初教你喝第一杯酒的人是谁！”
    一提起喝酒，李云福顿时放下一切，喝酒算是他所剩不多的人生中最看重的乐趣了。
    “可是爷爷，你已经连着三次在我前边醉的不省人事了，服个输吧！”
    “服输？服个屁！我这是年纪大，再让你爷爷我年轻个三十……不，二十岁，你爷爷我还是离都第一海量！十个你都不够我喝的，要不然你以为你爷爷我当初怎么进的这荣王府，还不是我拎着酒坛子一个接一个的喝趴过去的？”
    说起当年勇，李云福来了精神，一路上拉着浮攸非要和他吹嘘一下当年的喝趴整个离都酒场的豪勇事迹。
    穿过偌大的荣王府，两人一边走一边说，不多时便来到一处明显出自名家之手的秀美雅致的院落旁。
    “好了好了，爷爷，我到了，您赶紧走吧，被那荣景熙看到了又要升起事端了。”
    瞥了一眼院中歌舞升平，汇聚了离都八成年轻才俊与王公贵胄的白鹤园，浮攸无奈的提醒道。
    李云福顿住，同样看到了白鹤园内那被众人如众星捧月般恭贺的年轻华服男子，神色变幻，最终还是叹息一声：
    “行，那我去看看你母亲那边的情况，替你问个好，有什么话需要我带过去的吗？”
    浮攸想了想道：“就说我在外边一切都好，还认识了新朋友，见识到了新的世界，我很开心，让母亲她不要担心我，用不了多久，我会想办法接她出来的。”
    “你这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
    李云福眼神复杂的拍了拍浮攸的肩膀。
    浮攸只是微微一笑，看着李云福转身离去。
    明明来时在浮攸身边还意气风发的李云福，此时离去的时候却仿佛苍老了不少。
    等到李云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墙角后，浮攸才敛去了嘴角的笑意，神色平淡的转身踏进了白鹤园。
    高堂满座，绕溪摆宴。
    明明只是一座院落，可其中面积却大的惊人，潺潺溪水自假山流出，贯穿碧翠竹林，又穿过百花盛开，白鹤嬉闹，围绕在了这白鹤亭左右，带来丝丝清凉。
    而后溪水绕过，又于院中亭下汇聚成莲湖，湖面上清风浮动，莲花朵朵。
    云天收春色，木叶动莲声。
    白鹤亭中的诗会之上，无一不是衣着华丽的年轻之辈，所穿所用，极尽奢华！
    毕竟能出现在这里的的人，个个家世显赫，父上至少也是能在仙朝直面身上的朝中重臣！
    亭中座摆如莲，围绕而坐，众人言笑晏晏，曲水流觞，享受着这山珍海味与丝竹声脆脆。
    “好诗，好诗啊！于大公子这首《春思》当真写得好！”
    等到场中一名公子哥于竹弦声中念完自己的高作，众人纷纷拍手叫好，以诗下酒！
    “过奖！过奖！”
    那体态肥硕的公子哥笑的眼睛都看不见，只是左右拱拱手，面色得意。
    “我这首诗只是自己闲着没事瞎琢磨出来的罢了，比起世子殿下在去年秋试上作的的那首《鹧鸪天·春闺》，简直如同萤火与皓月啊。”
    听到如此吹捧，居于亭中主座之上，满脸笑眯眯的，脸上还带着些许雀斑的绿袍男子哈哈大笑。
    男子不高也不壮，容貌与修为更是平平，可站在那里，却有一种天然的气度存在，高高在上，睥睨四方！
    “于伟，你倒也不比如此谦虚，我那首词也不过是十年苦读沉淀写出来的，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观你刚刚那首诗作的也算巧妙，证明你也有诗才在身，所以你只需坚持即可。”
    听到自己的诗竟然被有“状元之才”的世子殿下承认，于伟顿时兴奋的脸色涨红，神情激动难耐：“多谢世子殿下！”
    荣景熙点点头，心中却冷笑连连。
    诗才？
    蠢材罢了！
    身为尚书之子却沉迷舞文弄墨，真是蠢到家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蠢所以才好糊弄，只要他随口夸赞两句，平日里让浮攸那家伙写几句诗扔过去，那这位尚书之子还不对他感激涕零，心甘情愿的站在他这一边？
    神色兴奋的于伟落座之后，众人议论纷纷。
    “听闻殿试时，世子殿下曾作一首《寒苦赋》，诉说十年寒窗之艰辛，与忠于仙朝之决心，就连当时的谢太傅看了之后都赞不绝口！”
    “谢太傅？是那位青麓书院的院长！？”
    “当然，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有资格被称为‘太傅’？”
    “我滴个乖乖，世子殿下所作竟然能得到那位的赞许，果然是状元之才啊！”
    ……
    年轻男女围绕在荣景熙身边，各自讲述着之前科举考试的奇闻。
    因为个个家世显赫的缘故，他们这些人的消息自然灵通，知晓不少殿试时的内幕。
    比如荣景熙在去年秋试时曾作的那首《鹧鸪天·春闺》：草白苎新袍入嫩凉。春蚕食叶响回廊，禹门已准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明年此日青云上，却笑人间举子忙。
    让当时的所有考官看了都直呼“妙哉”！
    而之后殿试时那一首《寒苦赋》，更是让荣景熙出尽了风头。
    除了让诸位大臣都赞不绝口外，还让作为主考官的青麓书院院长谢寅杰直接将荣景熙评为了状元之才。
    明明不是青麓书院的读书人，却有着力压青麓书院所有人的惊世之才！
    而荣景熙，自然也就成为了离夏仙朝科举以来最年轻的状元，春风得意马蹄疾，风光满离都！
    这场宴会，其实本就是荣王打算给儿子摆的“状元宴”！
    只不过恰好遇到了长公主回离都，荣王便顺水推舟，邀请了长公主一同前来，就当是接风洗尘了！
    “哈哈哈，长公主殿下可还满意？”
    耳朵一动，听到众人对自己的推崇，荣景熙神色更加自得，侧头看向主座旁的另外一人——
    离仙仙朝长公主，容楼月！
    “一年未归，离都风气怎的变得如此不堪了！”
    轻纱帘幕后，看着互相吹捧的王公贵胄，那道声音充满了不耐与厌烦。
    如果不是荣王亲自堵在她回来的路上邀请，还说动了他父亲游说，谁会跑来参加这群家伙的什么“接风宴”啊！
    前线离夏将士与妖族厮杀，舍命保护的就是这群废物？
    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垃圾而已，她一枪下去能扎穿四五个不带停的！
    荣景熙脸色僵住，这女人离开了一年，他都忘了这女人对这种舞文弄墨的行为向来都是嗤之以鼻来着。
    “公主，冷静，冷静啊！”
    眼看长公主的怒气槽蹭蹭上涨，脸上黑线越来越多，已经忍不住想要踹翻这亭子走人时，一旁扎着双云髻的粉裙小丫鬟赶忙拉住了身边女子。
    她跟随在公主身边多年，对公主的一个眼神一个微表情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所以当小杏露看到长公主右手指尖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时，就知道长公主这怕是要准备出手了。
    “这世子殿下，真是不懂事……”小杏露心中嘀咕道。
    这种莺歌燕舞的场所是公主最是讨厌的地方，那世子殿下真是对公主一点了解都没有啊，不知道当初长公主之所以离开离都就是受不了离都这群家伙终日饮酒作乐的风气吗？
    仔细想想，这位世子殿下在长公主离开离都之前，貌似没少被长公主胖揍过。
    所以对方这是故意来恶心长公主的？
    荣楼月也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厌恶与不耐。
    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清楚她不喜欢这种事还非要让她来此的目的，但直觉告诉她，父亲并不单单是因为那荣王的请求才让她来的。
    她来到这里，有着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目的在。
    父亲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她虽然喜欢直接动手，但也并非不懂得思考。
    荣楼月眼神流转，目光透过轻纱，扫向场中众人。
    一旁的杏露看到长公主重新恢复平静的面庞，心中有些感叹。
    换了一年之前，长公主肯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把这群家伙揍爬下再说。
    而如今长公主竟然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了，公主这一年来是真的成长了不少啊。
    与此同时，当世子殿下余光看到某个读书人的身影出现在白鹤园后，终于不再拖延时间，说出了今天的真实目的。
    “如果公主殿下不喜欢这种软绵绵的诗句，不如我们换一种？”
    荣楼月眉头一挑：“换什么？”
    荣景熙思量了片刻，联想到这女人的暴力作风后沉吟开口：
    “不如以‘剑’为题？”
    “剑？”
    荣楼月与杏露两人神色一动。
    眼看这位公主殿下勉强有了点兴趣，荣景熙轻轻拍手，丝竹声停歇，将众人的目光引到了自己身上。
    “公主殿下觉得有诗有酒，无剑不行，所以诸位接下来不妨以‘剑’为题，诗词皆可，看谁能让公主殿下称赞？”
    听闻此话，在座众人都有些惊讶，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一旁的荣楼月也眯起眼睛看向荣景熙，不知道这家伙想搞什么鬼。
    “不过既然是诗宴，没有彩头可不行，长公主觉得呢？”荣景熙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轻纱薄幕后的窈窕倩影。
    荣楼月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
    “这样吧，本世子愿拿出‘青天琉璃盏’做彩头，赠予那位能让公主开口称赞之人。”
    “青天琉璃盏！？”
    闻言众人一片哗然，心中大惊，满脸不可思议。
    “你疯了？”
    荣楼月转头，目光凌厉的看向荣景熙。
    青天琉璃盏虽只是平平无奇的一盏“万古长明灯”，并无什么特殊玄妙，可这青天琉璃盏代表的意义却非同寻常！
    因为这是她的父亲，也就是如今离夏仙朝人人敬畏的那位陛下赐予荣王的，代表的是“灯火照耀之地，便得离夏国运庇佑！”
    俗称“免死金牌”！
    “竟然将父亲亲赐之物拿来当诗会彩头？这家伙是活腻歪了？”荣楼月眯起双眼，心中震怒。
    一旁的杏露也捂住嘴巴，满眼不可思议的看向荣景熙。
    公主殿下平生最敬重的便是那位陛下，而这家伙竟然敢拿陛下赐予之物当彩头？
    这可是大不敬！就算是荣王也不一定能保住的！
    远的不说，如今公主殿下她现在可是要准备动手了呀！你确定不跑吗？
    亭中其他人也是一脸不自然与怪异，他们也没想到一次小小的诗宴竟然会牵扯出这种东西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的犹疑，这东西……怎么说呢？
    想要，又不敢要！
    有了那青天琉璃盏，便可得离夏国运庇护，可以说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可谁敢拿？谁有命拿？
    这是皇帝陛下赐给荣王的，别人就算赢了，有胆子拿走了，那得罪的可就是皇帝与荣王这离夏仙朝最有威势的两人，逃到天涯海角都不一定能活着。
    看着众人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故意将话没有说全的荣景熙轻轻一笑：
    “放心，诸位的疑虑我自然知晓。”
    “不过请诸位放心，这件事皇帝陛下与父亲大人都已知晓，并且允许了，要不然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那这件事开玩笑。”
    “荣王知晓这件事？陛下竟然也同意了！？”
    “真的假的？”
    “世子殿下莫要开玩笑啊！”
    荣景熙微微扬起下巴：“我以状元之名担保，所言一切为真！”
    荣景熙这话一出，仿佛惊雷炸响，如同巨石扔进湖中，荡起巨浪涟漪。
    刚刚他们还以为是荣景熙自作主张说出了这种荒唐话来，可现在却说这件事是被荣王与陛下允许的呢？
    “陛下竟然同意了，公主你听到了没？”
    小杏露满脸不可思议的抓住荣楼月的胳膊轻轻晃了晃，可杏露却突然发现，本应该情绪最激动的公主殿下此时却一脸的若有所思。
    “我好像知道父亲大人为什么非要我来这里了……”
    “诶？为什么？”杏露还是满头雾水。
    “笨死你了。”
    荣楼月没好气的瞪了小侍女一眼，一个脑瓜崩弹了上去。
    “痛痛痛，本来人家就笨，万一更笨了怎么办？”杏露疼的眼含泪花。
    “更笨就给本公主当一辈子丫鬟吧，反正没人要。”
    “那不行，我觉得我的命中肯定会有一个帅气潇洒的剑仙御剑青冥，奔我而来！”杏露双手捧心，满眼星星。
    “让你少看点坊间话本你不听，现在都开始做白日梦了，而且御剑向你而来那肯定是取你这颗笨蛋小脑瓜的。”
    荣楼月点了点杏露眉心，吓得杏露双手抱头哭唧唧：
    “公主真坏，就知道吓唬我。”
    容楼月懒得再搭理这小活宝，心情愉悦轻松。
    如果是一年前的她可能还不会明白父亲的用意，但现在不一样。
    如果她没猜错，这场宴会大概率是父亲与荣王两人之间的一场交锋，而目的则就是这青灯琉璃盏。
    拿出青灯琉璃盏可能并非荣王本意，其中大概率有父亲在推动的缘故，而荣王也能明着拒绝，只能用这种方式来交锋一场。
    要么她想办法从这场诗会中拿到青灯琉璃盏，要么荣景熙以不为人知的手段留下青灯琉璃盏。
    “&#039;那如果我赢了，真的取走青灯琉璃盏呢？”荣楼月心中蓦然跳出这个问题，随即又联想到了一个极其骇人的情况。
    “难道父亲想要对荣王动手？”
    当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荣楼月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对了，这就解释的通了！
    当荣楼月思索之时，场中诗宴已然开始。
    虽然在荣楼月眼中这些离都王公之子都是群只会吟诗作对，流返于风月场所的废物，但为了能够讨百花楼的女人欢心，这些王公之子也是特地钻研过某些技能的。
    不要小看这群公子哥为了争风吃醋而爆发出的行动力啊！
    人被逼急了，可是什么做得出来的！
    所以这群公子哥看似终日无所事事，可真要在某些方面认真起来，吹拉弹唱不在话下，吟诗作对更是在行！
    虽然这次是以“剑”为主题，与他们最擅长的“风花雪月”还有“美人”不搭边，但大家知根知底。
    虽然我是废物，但你们这些菜比也好不到哪去！
    大家大哥不嘲笑二哥，无非是矮子里边拔高个，看谁撞大运能讨得长公主殿下欢心了！
    荣楼月刚开始还感兴趣的听了几个人的诗作，可越听脸色越是羞红，最后化作铁青。
    这群家伙，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即便是以“剑”为主题，可竟然还能绕到女人身上！
    借剑身来形容女子身躯之洁净与洁白无瑕；借剑穗来形容女子发丝随风晃动时的光滑柔顺；借剑柄来形容女子窈窕细腰；借舞剑来形容女子舞动时的动人心魄！
    还有那叫于伟的家伙，甚至还将长剑化形，描绘出了“剑娘”这种东西！
    诗中旖旎，只让人听得脸红心跳，身体燥热！
    “哇，他们好会写啊……”
    一旁的杏露一双小手掩耳盗铃般的捂着绯红的脸颊，颤动的双眸从指缝中小心翼翼的探出，充斥着羞意与兴奋。
    仿佛在说“多来点，多来点，孩子就喜欢听这个！”
    这可比她偷偷看过的那些坊间话本刺激多了！
    眼看诗会还要继续，荣楼月再也忍不住，怒拍桌子：
    “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你们这是在吟诗？你们这简直在yin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安敢如此！
    虽然荣楼月很生气，可她背后的杏露却砸吧了下嘴：
    “公主你不要多管闲事啊啊啊！！他们不吟诗，你吟给我听吗？”
    “咳咳，注意点影响，毕竟是在公主面前，你们也稍微收敛点。”
    看到长公主爆发，荣景熙干咳一声，摆摆手，制止了下边诗意正浓的众人。
    如果只有他们自己，倒是可以关起门来好好品鉴欣赏，可如今在长公主面前，还是收敛些为好。
    看着轻纱幕帘后那道站起来的倩影，有些得意忘形的公子哥们狠狠打了个冷颤，终于回想起一年前被长公主支配的恐惧，赶忙噤声不敢多言。
    再说下去，别说让长公主称赞了，今天不断个三条腿怕是都走不出这荣王府。
    毕竟这个女人下起手来，可那是真狠呀！
    可被长公主这么一吓，本来刚有些起色的诗宴也彻底沉寂下来，所有人唯唯诺诺，不敢作声。
    青灯琉璃盏虽好，可要和下半身的幸福比起来，那其实也没啥可比性。
    “嗯……”
    荣景熙扫视一圈众人，嘴角含着轻笑，仿佛早有所料一般。
    或者说，一切和他计划的没差！
    “如何？有佳作了吗？”
    荣景熙眯眼微笑着，目光虽是向前，可声音却传向了身侧后方不知何时出现的年轻读书人。
    这是他计划中最后一环，来得刚刚好！
    浮攸低垂头颅，如同影子一样站在荣景熙身后。
    就算只是和这家伙说话，都会让他感到恶心！
    没听到回应，荣景熙也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继续状若无意的说道：
    “听说你母亲很想见你，你不想见见她吗？还有府上那个名叫李云福的下人，也与你关系很好吧？”
    浮攸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这家伙，夺走了他的词赋，夺走了他的功名，夺走了本应属于他的盛誉不说，还要对他母亲和李爷爷下手吗？
    浮攸体内，巍峨且充斥着道道儒家正气的万丈青色灵台之上，一柄漆黑剑影悬立！
    剑影浑身漆黑，散发着浓浓的不详与邪崇，倒垂的剑尖上一滴滴墨色滴落，想要侵蚀灵台，可每一滴墨色都会被浮攸那上那浓郁精纯到了极点的儒家正气所镇压！
    而如今随着浮攸心中怒火升腾，漆黑剑影再一次躁动了起来！
    “这家伙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灵台境修士，顺应本心，一剑斩过去，一切烦恼便可尽数斩去！以你的天资，天地之间，任你逍遥！”邪恶的念头于浮攸脑海中渐渐滋生。
    “不可！”
    灵台涌现出清气，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激荡心田。
    “你本就是天煞孤星，凶煞之命，难道要为了自己一己之私，害死你母亲与李爷爷吗？”
    “你这一剑下去，自己是痛快了，可有想过后果？”
    “去特么的后果，老子跟过的天煞孤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后果就是不管你斩不斩这一剑，以你的命格，与你亲近之人统统没有好下场！无非是早晚的问题！”
    “就连你自己也是个薄命之人，如同山间嶙峋的孤石，向来是唯有野草相伴，就连风也不会为你停留，说不定明天喝个水塞着牙缝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死翘翘了，到那时候，没有了利用价值，以荣景熙的为人会怎么对待你母亲与李云福不用老子多说吧？所以听老子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把有限的生命活出无限的痛快，趁现在，看他不爽就砍他丫的！”
    那灵台之上的漆黑剑影晃动，怒怼脚下灵台同时还不忘怂恿浮攸。
    “那你有没有想过，不是因为天煞孤星的薄命之人会被你跟着，而是因为被你跟着之后才会变成天煞孤星的薄命之人？”灵台传来声音。“所以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诶？”
    这一番话直接把漆黑剑影说蒙蔽了，甚至真的开始思考这其中的可能，但随即就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戏耍他！
    “放你酿的狗屁！老子就只是一柄剑罢了，现在剑身都毁了，只剩下一道剑意残留，老子真要有篡改天命的能力，还用得着在这和你叽叽歪歪？”
    “你既然知道你不过是寄存在这里的一道剑意，那就闭上嘴老实点！”
    而那灵台中的声音冷声说完之后理也不理头上的漆黑剑影，只是朝向灵台外的浮攸浅吟道：
    “造命者天，立命者我！”
    “浮攸，莫要忘了你的立命之愿是什么！当初又是为什么而修剑！”
    听到这句话，浮攸身子轻轻一震。
    “为什么？”
    “是为有一天能向这不公的命运挥出属于他自己的一剑！并说出那句话——”
    “滚你吗的命运，老子不信命！”
    “切，老子就说儒家这群人全是一群读书读傻了的死脑筋，就算变成了剑修，也不过是一个读书读傻了的死脑筋的剑修罢了。”
    那漆黑剑影知道事不可为，嘟囔一句，便再也没了动静。
    睁开眼的浮攸深吸一口气，将一张纸条塞进了荣景熙手中，随后转身就走。
    而荣景熙看过手中纸条上所写之后，畅快一笑，将纸条捏为齑粉，随手扬散。
    至于浮攸？
    现在的他没用了，走就走吧，等下次有用再像条狗一样喊他过来便是。
    而荣景熙没看到的是，转身离开时浮攸眼中闪过的冷芒。
    他将会亲手了结这一切的，在不久的将来！
    只是低头沉思的浮攸并没有注意到，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与他错身而过。
    “咦？这个咸豆腐脑怎么在这？”
    腰佩十六卫玄铁排的鱼龙服少年顿足回望，好奇的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浮攸。
    怎么说两人也算是有一饭之缘了，虽然对方是个“咸豆腐脑”的异端，可苏幕对浮攸本身还是挺感兴趣的。
    特别是浮攸灵台上悬着的那道剑影，以及被剑影压制着的那道微小却不弱小的剑意！
    而此时的荣景熙已经站起身来，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既然大家都如此谦让，那不如本世子来做一首供大家与长公主殿下评判？”
    “世子殿下要亲自作诗？”
    众人心里先是一惊，后又升起无比期待。
    世子殿下的才华可是能让那位太傅大人都赞不绝口的，他们竟能有幸观赏到世子殿下亲口作诗？
    他们这些花花公子倒不是对诗有什么兴趣，他们是对“用诗装逼”很感兴趣啊！
    到时候去了百花楼快活，把世子殿下的诗直接一甩，那群梦里都在迷恋状元才子的家伙还不乖乖脱了衣服？
    听到荣景熙要亲自作诗，荣楼月皱起眉头。
    说实话，直到现在荣楼月都不相信以这家伙的水平能够高中状元！
    以荣楼月离开离都之前对荣景熙的了解，这家伙一年时间就算是回娘胎里又重新换了个脑袋都不可能有这等文采！
    可不管是那首《鹧鸪天·春闺》，还是之后的《寒苦赋》确实都是惊才艳艳的文章，即便是她这种粗人看了之后都能领略到其中意气的。
    这种文采，即便是抄都不一定能抄来。
    “那我献丑了！”
    眼看众人的目光汇聚，荣景熙率然一笑，召来侍女，摆出笔墨纸砚，大手一挥，于宣纸之上挥斥方遒。
    片刻之后，荣景熙顿笔，吹散墨花，将其递给长公主身边的小侍女。
    杏露接过，检查了一下后才恭敬的转交给了长公主。
    而亭中其它人则纷纷伸长脖子，翘首以盼，想要见识见识一首新的绝世佳作。
    荣楼月接过宣纸，看着上边笔锋凌厉而张狂的字迹，缓缓念出：
    “牛斗光初歇，蜿蜒气渐浓。云涛透百丈，水府跃千重！”
    一诗念出，四下寂静！
    荣楼月闭上眼睛，叹息一声。
    她的性子向来直来直去，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所以面对这首诗，即便她心中不愿意，可依旧不能忤逆事实。
    “好诗！”
    诗中字字无剑，却又字字在写剑，即便笔墨并不在剑，可读完全诗，剑仙舞剑之姿已经跃然纸上！
    亭中众人也心悦诚服，对世子殿下的才华再无分毫怀疑！
    “唉，本来陛下与父王是想着这青灯琉璃盏赠给能让公主开心之人的，可如今看来，怕是还要在我们荣王府待上一段时间了。”
    看着每传阅到一处就响起惊呼的场面，荣景熙转头，无可奈何的与长公主殿下攀谈起来。
    只是这话语中中的自得，只要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世子殿下能做出这种蕴含‘剑意’诗篇，实在令人意外。”
    从进了荣王府就未曾主动与荣景熙说过话的荣楼月忽然开口。
    “哈哈，毕竟是当世子的嘛，除了琴棋书画之外，武艺方面也不可怠慢嘛。”荣景熙没有听出长公主口中的戏弄之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啊，本公主忽然有个想法，不知道世子殿下愿不愿意答应呢？”荣楼月笑着开口。
    已经有些飘了的荣景熙想也不想的应下：“哈哈，公主开口，本世子自然答应！”
    “有世子这句话就好！”
    荣楼月咧嘴一笑，一旁的杏露一脸遗憾的看着那位还不明白将要发生什么的世子殿下。
    你真以为长公主出去一年是修身养性去了吗？
    抱歉啊世子殿下，虽然你的诗写得确实很好看，但我也只能在心里对你说声“抱歉”了。
    “不知公主殿下你……”
    荣景熙后知后觉的打算问一下长公主是什么打算，可话还没说完，只见轻纱帘幕后的身影缓缓站起，然后在荣景熙惊恐的目光中，抬起一脚便直接踹翻了眼前的桌案。
    数百斤重的大理石桌案带着周围的轻纱帘幕直接被长公主一脚踹飞，以惊雷之势轰开头顶亭顶，飞出百米之远，如天外流星一般砸进了湖中，激起十数米水浪！
    长公主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所有人，特别是那大理石桌案砸入湖中之时，所有人的身子都跟着下意识的一抖。
    这一脚要是踹在自己身上……
    显露出真容的荣楼月抿着嘴唇，若无其事的收回右脚，反手“哧啦”一声，将大腿以下，早就觉得不舒服的裙子撕成布条，裸露出那双健康有力，如同雌豹一样矫健的小腿！
    长公主扭了扭脖子，双手交错，十指“咔啪咔啪”作响。
    亭子外不远处，刚来荣王府没多久的苏幕看到这一幕，眉头一挑，吹了声口哨：
    “这女人是谁啊？看起来好野！”
    容楼月将脚上的绣花鞋也随手扔进了湖中，赤脚越过众人，面无表情的走入亭子正中心！
    站定之后的荣楼月扫视了一圈已经被吓傻，如今噤若寒蝉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主座上的荣景熙身上，忽然展颜一笑，柔声说道：
    “既然世子殿下能做出蕴含如此‘剑意’的好诗，想来也也是深谙剑道的名家，正如世子殿下之前所说‘有酒有诗，无剑不行’，那正好借此机会，你我切磋一番？谁赢了，那青灯琉璃盏就归谁，可好？”
    “切磋？”
    亭中众人惊愕，纷纷将目光投到了世子殿下身上。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世子殿下曾经可是被长公主痛揍到一年没敢踏足皇宫一步的程度来着。
    荣景熙干笑两声，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亭子上那比他身子都要大两倍由于的窟窿，再看荣楼宇那一脚踹飞大理石桌案后依旧洁白如玉，甚至连红都没红一点的小脚，此时的荣景熙脸色吓得比湖中荷花叶子都要绿。

 71.苏·拱火大师·乐子人·幕

    “这……不太好吧？你我皆是身份尊贵之人，抛开切磋不提，谁又有资格为你我二人主持此局？”
    荣景熙强作镇定，试图敷衍过去。
    长公主眼睛眯起，扫过亭中众人，但无一例外，其它人纷纷心虚的将眼睛移开。
    荣王世子与长公主之间的切磋，哪个有胆子敢随意做裁判？
    这不管谁输谁赢，万一被迁怒嫉恨，那可就完犊子了。
    “杏露，你来……”
    荣楼月冷哼一声，她的侍女可不会害怕得罪人，可话还没说完，便被荣景熙笑着打断。
    “公主殿下，我觉得我们还是找个不会偏袒任何一方的人比较好。”
    杏露气急跺脚：“我不会偏心的！”
    这人说话好没礼貌，说得她一定会偏袒长公主一样！
    “你毕竟从小与长公主一起长大，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恢复镇定的荣景熙不紧不慢的说道。
    荣楼月握拳，这家伙摆明是心虚不敢与她切磋了！
    她早就怀疑对方写出来的词赋有问题，而如今这荣景熙明明没有修炼过剑道，却能写出这首蕴含剑道真意的诗，她心中的怀疑更浓！
    再加上这家伙百般推辞不敢应战，只能说明对方心里有鬼！
    “我理解长公主殿下的心情，但是嘛，这世上并不是任何事都能顺心如意的，看开一些吧。”
    眼看这场闹剧即将散场，荣景熙哈哈一笑，心情愉悦。
    “这世上确实不是任何事都能顺心如意……”
    一道颇为赞同的声音忽然传来，引得长公主与荣景熙两人回头看去，发现开口之人竟是个身穿黑色鱼龙服的少年。
    少年身材修长，俊秀非凡，背负一柄素白长剑，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
    笑容并不刻意，是恰到好处，如同水月摇晃，让人看了之后会很舒服的笑。
    苏·拱火大师·乐子人·幕，人称“九州最后的良心”，堂堂登场！
    “只要有一个人顺心，那势必就会有一个人不顺心，世子殿下觉得呢？”
    “嗯……本世子也是如此认为。”
    虽然疑惑十六卫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对方说话好听顺耳，明显向着他，荣景熙也就懒得计较这么多了。
    一旁的小杏露怒瞪那明明长得很好看，却偏偏要帮荣景熙的少年。
    荣楼月皱了皱眉头。
    天卫府十六卫向来只效忠父皇一人，即便她是公主之身都没资格调遣天卫府十六卫。
    可如今听对方话中这意思……难道十六卫与荣王有了联系？
    “但是命运这东西吧，它翻脸不认人的。世子殿下，你该不会以为顺心的是你吧？”
    只是下一秒苏幕就话锋一转，笑呵呵的拍了拍这位世子殿下的肩膀。
    荣景熙还未计较对方的大胆僭越，便看到这十六卫的少年从腰间摘下腰牌后举起，向他悠哉悠哉的展示了一下后朗声开口：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卫府沈大人手下莫问是也，我愿意担任这次切磋比试的公证人！”
    “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化直接惊呆了所有人，就连荣楼月都没想到转机来得如此突然！
    小杏露惊讶的捂住嘴巴，眼睛眨巴眨巴的紧紧盯着那鱼龙服少年，眼睛亮闪闪的。
    果然，长得帅的一定是好人！
    “十六卫来这里干什么！？”
    荣景熙死死盯着苏幕那张笑眯眯的连，声音从牙缝中钻出，听起来如同要把牙关咬碎一般。
    “咦？原来世子殿下地位这么高吗？我十六卫要去哪，做什么事，还要给世子殿下汇报？”苏幕面色惊异的看向荣景熙，顺嘴给这小子又挖了个坑。
    “还是说这陛下亲赐的十六卫令牌所代表的的‘离夏境内，畅通无阻’在这荣王府行不通？”
    听到苏幕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话语，荣景熙牙齿咬得“咯咯”响，一个区区最普通的十六卫而已，竟敢如此轻视他？
    好胆！！
    可心中记恨归记恨的，荣景熙还是不敢当众承认这种事，只能颤声道：
    “不敢！”
    “我知道了，世子殿下一定是担心我会偏袒长公主对吗？”苏幕呵呵一笑，一脸“你早说嘛”的表情。
    “放心好了，我莫问以陛下的名义发誓，这场切磋我莫问一定公平公正！但凡有任何不公正之处，就让沈大人亲自压我莫问去陛下面前认罪！让我莫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某个大白天还身穿夜行衣，正从百花楼直奔荣王府而来的身影在路上莫名其妙的连打四个喷嚏。
    身影揉了揉鼻子，一脸懵逼。
    “哪个妹妹这么念叨我呢？”
    而在白鹤园内，苏幕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在场众人心中一凛，就连荣楼月都目光奇异的打量着苏幕。
    要知道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人人都知道十六卫可是将生命奉献给皇帝陛下的，并且还搬出了那位名满离都的“权谋”右卫沈坦沈大人的名号。
    这种众目睽睽的情况下，这家伙但凡有一点不公正的待遇，那下场可能比死都要难看的！
    “世子殿下，天卫府的人总有资格，并且也该可以相信了吧？”荣楼月似笑非笑的看向荣景熙。
    如果连天卫府十六卫的人都不相信，那这离夏仙朝还有可以相信的人吗？难不成想让父皇亲临？
    “既然如此……”
    听到苏幕发下狠誓，即便是荣景熙都神色一松，下意识的便要点头同意。
    可下一秒荣景熙就忽然反应了过来，他怎么就要同意了呀？他本来就没打算切磋比试的！
    被这家伙一套一套给说迷糊了都！
    “世子想说‘既然如此，那就开始’是吧？世子殿下真心急啊……”
    拱火大师再拱火，苏幕根本不等荣景熙解释，大手一挥，也不顾众人意见，直接一缕剑风扫过，强势将亭中其他人狼狈的吹到了边缘处，给长公主和这位世子殿下留出了充足的地方。
    “我理解世子殿下的心情，但是嘛，这世上并不是任何事都能顺心如意的，看开一些吧。”苏幕拍了拍荣景熙的肩膀，悄声说道。
    “你特么……”
    苏幕这干净利落的赶鸭子上架直接让荣景熙傻了眼，再也维持不住涵养，爆了声粗口。
    而苏幕则装作没听到，笑呵呵拎起跟在长公主身边的侍女就站在了一旁观战。
    这荣王世子确实没什么修行天赋，顶破天不过是筑基境巅峰罢了，而那长公主可是实打实的心门境，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心门境！
    以苏幕的眼光来看，这位长公主虽然贵为公主，可身上的沙场血腥气却浓的吓人，比起战场上那些杀人如麻的将军也不遑多让！
    这一年该不会在沙场上过的吧？
    “世子殿下请放心，不要有所顾忌，有我在呢！”苏幕摆摆手吆喝了一声。
    “就是因为有你这个狗东西在，我才不可能放心！”
    作为直面荣楼月之人，此时的荣景熙腿都开始打颤了。
    “放心，我会将境界压到筑基境，并且不会下狠手的。”荣楼月平淡说道。
    “你说的不会下狠手只是不会把人打死吧！打的只剩一口气还没死也就不算下狠手了对吗？”
    想起荣楼月那曾经揍遍整个离都王宫贵胄的时光，荣景熙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荣楼月这家伙离开离都之前他记得好像才刚刚突破灵台境来着，可现在他一点都看不出对方的修为不说，荣楼月身上散发出的莫名气息更是令他胆颤心惊，如同见到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天策上将一般！
    深入骨髓的寒冷！
    在荣楼月不在的这一年里，荣景熙觉得自己已经成长到了无所畏惧的程度。
    他交友遍布整个离都年轻公子哥，一呼百应！
    他的诗篇流传于百花楼所有女子口中传唱，人人都以念诵他的词赋为荣！
    他高中状元，曾面见过陛下，得到过陛下的赞誉，也曾被那位素来脾气不好的太傅大人笑颜称赞！
    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他自觉在离都已经算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了，他从容不迫，他掌握一切，即便泰山崩于前他也依旧能色不变！
    可现在荣景熙发现自己错了……
    高高在上？
    不，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永远低低在下。
    荣景熙扯了扯嘴角，干笑一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那道如同魔鬼般的声音再次打断了他。
    “好，世子殿下看起来很有自信，甚至还在笑，这是觉得打败长公主不在话下吗？所以这就算已经做好准备了对吧？那就开始吧！”
    长公主脸色一冷：“打败我不在话下？好！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一年成长了多少，别和小时候那样还没被我揍两拳就哭着去告状！我会看不起你的！”
    “嗯嗯，我也会看不起你的，世子殿下！”一旁的苏幕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顺便还拍了拍身边的小侍女。
    “你呢？”
    本来沉浸在苏幕帅气侧脸中的杏露忽然被叫到，像极了上课开小差被点名的学生一样懵懂开口：“那……那我也看不起？”
    荣景熙欲哭无泪，气到几欲吐血：“这特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刚刚有说一句话都吗？”
    荣楼月说到做到，灵台境修为层层跌落，直到变成与荣景熙相同的筑基境巅峰才肯罢休。
    天色清亮，微云浮动。
    亭中其它年轻公子哥们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们此时恨不得直接遁地消失。
    不想被长公主看见，免得那拳头落在他们身上。
    也不想被世子殿下看见，免得之后挨完揍了迁怒于他们。
    “小心了！”
    荣楼月右脚拉开距离，摆出拳架，下巴微抬，好心提醒了一句。
    一滴冷汗从荣景熙额头滑落，当冷汗滴落的那一瞬间，荣楼月动了！
    荣楼月右脚猛的用力，身体已如离弦之箭，撕裂空气，如晴空骤降暴雨，气势凶猛的直冲荣景熙而去！
    过程中荣楼月连踏三步，亭子连同整个白鹤园都发出了沉闷的震动。
    荣景熙咬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就不信同为筑基境巅峰他能比这女人差到哪去！
    他荣景熙也是有脾气的！
    只见荣景熙作出“怀中抱月势”，双拳借月挥出！
    “哦？”
    苏幕眉头挑起，这荣王世子虽然修为不咋地，可所修拳法却是上乘，看得出来这拳法是出自名家之手，这世子也是有名家教导了。
    这拳打的倒是有模有样！这要是对付一般筑基境就差不多足够了！
    可惜，这位世子殿下面对的并非一般筑基境！对别人的差不多，对这位可就是差非常多了。
    虽然荣景熙拳影如月光铺洒，看上去颇有威势，可落在荣楼月眼中，却是漏洞百出，让人发笑！
    荣楼月轻松躲过对方双拳后顺势便是一拳捣出！
    这一拳轻松写意如行云流水，却带动了荣楼月浑身拳意圆转如意，如银河直泄三千尺！
    一拳落在了荣景熙的脸上！
    拳劲带动荣景熙的双脚离地，身体直接向后仰倒，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亭中地面迪顺裂开了一道如蛛网秘籍的裂纹！
    而荣楼月并未停手，紧跟便是一拳又一拳接上！
    战场上无数次生死之间的搏杀彻底让她养成了“绝不给对方留任何反击余地”的良好习惯，交战之中给对手留余地，那就是致自己于死地！
    并且反正有那位天卫府的十六卫在一旁照看，她放开手脚打就是了，有什么问题那名少年应该会阻止她的吧！
    一想到这层，荣楼月更加放心了一些！
    从她回离都开始这家伙就一直一副臭屁又得意洋洋的模样，她早看这张脸不顺眼了！
    你得意个屁！
    给我哭！
    “那个……莫问大人，我们……要不要阻止一下公主殿下，公主她一旦上头，下手很容易没轻没重的。”
    眼看世子殿下已经被长公主当成了沙包痛揍，就连一旁的杏露都看不下去了，急忙拉了拉苏幕的衣袖提醒道。
    而此时像群鹌鹑一样缩在亭子角落的离都公子哥们随着荣楼月每一拳落下，身子都会下意识的跟着抖一下。
    锤在世子身，痛在他们心！
    这些人要么和世子有交情，要么希望攀上世子这棵大树，此时眼看世子殿下已经被揍成麻瓜，众人急忙催促苏幕这“十六卫”出手制止。
    “你还在愣什么，快让长公主殿下停手啊！”
    “这胜负已经很明显了吧？”
    “对啊对啊，这么打下去，会死人的！”
    ……
    这些年轻少爷与公子，虽然不敢对长公主大声说话，可苏幕在他们眼中却只是个小小十六卫而已。
    在做各位哪个不是家世显赫的？
    “嘘……”
    苏幕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众人噤声。
    “莫要问，我心里有数！”
    “世子殿下与我有约，如果坚持不住的话会开口认输，而如今世子殿下还在咬牙坚持，你们却让我出手制止，想让世子殿下输的不明不白，事后世子殿下怪罪下来，你们负的起责任吗？”
    苏幕冷冷扫过众人。
    “这……”
    众人一脸狐疑，有这回事！？
    是他们错该世子殿下了？
    他们都以为世子殿下挨几拳应该就会认输，可现在一直没什么动静，难道真的是在咬牙坚持？
    “对不起，世子殿下，是我错怪你了，你是真正的男人！”
    那名叫于伟的小胖墩猝不及防的眼含热泪，以崇高的敬意发自内心的说道。
    能在那魔头手中坚持这么长时间，世子殿下当真为世间罕勇啊！
    其它人一看于伟如此作态，再加上苏幕所说的那些话，脸上的怒意消退，化作迟疑。
    没有百分百的证据，他们也不敢做声了。
    “他之前真这么说了？”
    一旁的杏露悄悄问向苏幕，她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苏幕撇了撇嘴，哪来的约定，都是他在忽悠人罢了。
    之所以荣景熙不开口求饶，完全是因为这家伙被长公主按着打，连开口求饶的功夫都没有，只能不断用眼神示意苏幕。
    可苏幕目光一转亭外：嘿，今天天气真不错！
    如果他之前没看错的话，这位世子殿下在众人面前念得那首诗应当是那位名叫“浮攸”的读书人所作，再联系那些意外听来的只言片语与浮攸离开时的神色，事情的真相就不难猜出了——
    这个名满离都的“状元才子”，其实是窃取其他人功名的窃贼罢了。
    苏幕虽然与这位好面子的世子殿下没什么实际的仇怨，可他与那名叫浮攸的读书人也算认识，也算共进早餐了，并且他还对那家伙体内的那道诡异剑意有些感兴趣，所以出手帮忙教训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当然，帮忙的是“天卫府莫问”和他苏剑仙没有半毛钱关系嗷！
    “啧，此情此情，应该配上一连串的‘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才行啊。”
    苏幕看了一眼场中，可怜的世子殿下于亭中只能狼狈的抵挡来自那位长公主的暴雨拳势！
    并且十拳里边九拳都挡不住！合着挡了个寂寞啊！
    打不过！打不过！打不过！
    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
    现在的荣景熙心中不断哀嚎。
    即便同为筑基境巅峰修为，可真打起来，实力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毫无疑问，他是那个被按在地上摩擦暴揍的那一个。
    此时此刻，犹如小时候在宫里被暴揍到痛哭的彼时彼刻！
    而更让荣景熙愤怒的是，明明他都眼神疯狂示意自己要认输了，可那嘴上说着一定“公平公正”的十六卫少年，却一直假装看不见一般。
    “莫问是吧？你给本世子等着，等事情结束，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荣景熙心中发狠，可一时疏忽又是一拳没挡到，直接被长公主一拳砸在鼻子上，鼻梁瞬间粉碎大半，鼻血狂飙不止！
    “啧啧，真弱啊……”
    看到这一幕，苏幕一脸遗憾的摇摇头。
    还好离夏仙朝多为体修，这位世子殿下虽然修行天赋不高，可毕竟家父荣王，所学功法与武技皆是上上之选，天材地宝也完全可以当饭吃，总的就是突出一句“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可能是怕死的缘故，现在的世子殿下明显打架不太行，可因为所学功法缘故抗揍却是有一手的，所以到现在都没被打死。
    “等一下，我怎么把那件事给忘了！”
    本来乐呵呵看乐子的苏幕突然顿住，看着被“欧拉欧拉”暴揍的荣景熙懊悔的拍了一下脑袋。
    光顾着玩了，差点把来这里的正事给忘了！他想知道的东西，说不定这世子殿下知道些什么呢？
    得益于十六卫的令牌，即便是荣王府的人也没人敢拦苏幕进入，可当苏幕踏进荣王府的瞬间，戒指中那无论苏幕之前怎么试探都没半点反应的天书残页却忽然震动了一下，仿佛与某个东西起了共鸣一样。
    虽然这震动短暂的犹如幻觉一般，可依旧没有逃过苏幕的眼睛。
    进离都的时候没动静，去天卫府的时候也没动静，来了这荣王府就有了动静，苏幕很难不怀疑这荣王府里有什么东西存在！
    那天书残页来历古怪，竟然能让沉睡的系统都有了反应，那势必不是普通之物，所以苏幕还挺像试试收集齐了之后会有什么变化，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的收集癖。
    可这天书残页也就道归剑宗的藏书楼有一页，其它有多少页，散落在哪里苏幕统统不知，而且如果不是亲手触碰，系统传来提示，即便近在眼前也极难发现。
    所以苏幕本来都放弃了想要集齐的想法……
    而今天忽然感受到天书残页的震动，苏幕合理怀疑残页与残页之间说不定是存在某种感应的，那样的话搜集起来的难度无疑会大大降低。
    只是让苏幕疑惑的是，他把荣王府里里外外探查了个遍，就连荣王锁在柜子里的日记他都看过一遍，荣王在离都包养了多少个女人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却没有发现任何像是天书残页的东西。
    如今荣王不在，苏幕便打算来找这位世子殿下碰碰运气，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碰上了一出好戏。
    没想到竟然能碰上离夏仙朝的长公主不说，这长公主与他印象里的“公主”也截然不同，一不小心把正事都给忘了。
    “好啦，好啦，世子殿下已经认输了，长公主再打下去世子殿下这‘状元宴’可能就顺理成章要变吃席了。”
    看着还沉浸在“欧拉欧拉”之中的长公主，苏幕身影一动，分开两人，挡在了荣景熙身前。
    只是苏幕这突如其来的插入却让荣楼月心里一惊，气机牵引之下，于战场上磨练的本能让身体下意识的便是一拳挥了过去。
    “快躲开！”
    挥出这一拳的下一秒，荣楼月就后悔了。
    她的实力她自己最清楚，对面这十六卫少年看样子才刚到筑基境的模样？这一拳挥过去怕是要重伤吧？
    只能庆幸还好压制了修为！还不至于到不可挽回的程度……
    “待会让宫里的御医帮忙来看看吧，顺便去找沈伯伯道个歉，这少年帮了我的忙，我还出手伤了人家，实在不该。”
    荣楼月心中升起歉意，已经想着如何弥补苏幕了。
    可出乎荣楼月意料之外的是，面对她这一拳，苏幕只是轻飘飘的抬手一按，仿佛成年人面对稚童的幼拳一样，轻轻松松便接了下来。
    什么拳意如瀑，什么气机流转如银瓶乍破，什么武道杀伐血腥气，在这轻飘飘的一按面前仿佛统统失去了作用。
    没什么玄妙，本身就是最大的玄妙！
    荣楼月深深看了眼前的苏幕一眼。
    这家伙，不简单……
    “袭击裁判可是要直接判负的，念你初犯，下不为例。”
    苏幕随口说了一句，松开手掌后不再搭理长公主，转身看向身后已经意识模糊，站都快站不稳的荣景熙。
    “你你你，公正……”
    几乎已经被揍成猪头的荣景熙费力的伸出手指，指着在模糊视线中已经变成三重幻影的苏幕，气的直哆嗦。
    你公正个屁啊！
    他要叫人，他要让这家伙今天走不出荣王府！
    “世子殿下，我在这里。”
    苏幕抓住荣景熙的手指，转动九十度才让他指对地方。
    “我知道我公平的很，毕竟人称九州最后的良心呢，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莫问吧。”
    苏幕微微一笑，手掌轻轻用力，一缕剑意顺着掌心涌入荣景熙体内。
    荣景熙还没说什么，便两眼一翻，直接栽倒了过去。
    “传下去，世子殿下重伤垂死了！”
    “什么？世子殿下死了？”
    “什么！？世子殿下在切磋时被长公主一拳打死了？”
    听到苏幕的话语，亭中众人大惊，神色惊恐，仿佛天塌一般！
    “好家伙，传还是你们能传啊，三句话直接意思都变了。”
    苏幕寻思你们是巴不得这家伙死吧？
    “诶？怎么可能，我没下死手啊！”
    一旁汗都没出一点的荣楼月也有些不可置信了，急忙来到苏幕身边，想要探查一下荣景熙的情况。
    苏幕不着痕迹的拦下荣楼月，淡定的开口：
    “我的意思是世子殿下睡死了过去，都别理他，让世子殿下安心睡会。”
    “那你说的这么吓人干嘛？”
    荣楼月白了苏幕一眼，这人说话怎么大喘气呢！
    但眼看荣景熙还有呼吸，荣楼月也就懒得管那么多了，现在她只拿回青灯琉璃盏，然后回去问问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待在这里是准备继续吟诗吗？”
    荣楼月目光一瞥，落在那些离都公子哥的身上。
    “还是说，你们也对这青灯琉璃盏有想法，想和我切磋一下？”
    看着地上鼻青脸肿，已经肿成猪头模样的荣景熙，众人咽了口唾沫。
    “在下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些事，先走一步！”那于伟擦了擦冷汗，听出了长公主的话外之意，赶忙说道。
    “我也……”
    “咳，天色不早，也该回家吃饭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荣楼月的目光下赶忙闪人。
    苏幕对这些人的离去没半分兴趣，只是蹲在荣景熙身边，屈指一弹，一缕浮生剑意进入荣景熙的神魂之中，以幻梦的形式肆意探寻着对方的记忆。
    如果荣景熙清醒状态下的话可能还不好下手，可现在荣景熙已经被揍成了哈皮，神魂对苏幕来说就是个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罢了，任由苏幕翻阅。
    “啧，这家伙怎么满脑子黄色废料啊！”
    翻阅荣景熙记忆的苏幕暗啧了一声，皱了皱眉头。
    这家伙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可自考取状元功名之后，借着状元的名头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小姑娘。
    有百花楼的，也有寻常良家！
    “咦？这个地方……”
    当从荣景熙记忆中看到某处以精妙阵法隔绝的玄门时，苏幕眉头一挑，终于找到了些有用的。
    “这家伙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啊……”
    苏幕有些遗憾的收回那道浮生剑意。
    这家伙虽然荣王的亲生儿子，可在苏幕翻阅对方记忆时发现，荣王明显不打算让自己这儿子知晓太多事。
    不知道是对方早就预料到了有浮生剑典这种翻查记忆的手段，还是说单纯的想给自己儿子留一条后路。
    毕竟知道的越少，被牵连的几率就越小。
    “对了，这次的事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
    荣楼月看向站起身来的苏幕，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打算好好感谢一下对方，顺便探一探对方的底。
    毕竟能在筑基境轻松接下她一拳的人可不多！更别说还只是个筑基境初期了。
    可还没等荣楼月把话说完，只见眼前的苏幕神色微微一动，侧头看向某处，然后连告辞都没说一声，便直接消失在了她眼前！
    “诶？”
    荣楼月和杏露呆住了，这人怎么回事？

 72.意外的误会

    “奇怪，刚刚是不是有人看我来着？”
    带着一头思绪从白鹤园离开的浮攸疑惑转身，可除了空空如也的道路外没有看到任何人。
    浮攸目光中闪过一丝茫然。
    刚刚他依稀感觉到自己好像在被某人注视着一样，并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灵台上的那道剑影似乎也在目光的注视下跟着颤抖了一下？
    不过现在看来可能是他的幻觉吧……
    浮攸收回目光，荣王府中高手无数，可能是谁闲得无聊了把？
    有巡视荣王府的两名侍卫路过，刚好看到正在左右四顾的浮攸，对视一眼笑容莫名的开口喊道：“哟，这不浮攸嘛？世子殿下又把你叫过来了？”
    看到两人走来，浮攸握紧了拳头，神色冷淡。
    两名筑基境巅峰的侍卫手持长枪，上下打量着立在原地的浮攸，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其中个子高一些，身形瘦如竹竿的马脸侍卫笑容揶揄的开口：“你在这站着做什么？总不能是世子殿下让你在这赏花的吧？”
    另一名身材强壮一些的侍卫则是斜眼看着浮攸，口中阴阳怪气：
    “这里是荣王府，闲杂人等能进来看一眼已经是荣幸，你小子也敢乱看？如果看到一些不该看的，我这手里的枪可不长眼啊！”
    虽说这浮攸时常被世子殿下召来，可他们这些侍卫最擅长的便是看菜下酒。
    虽然不知道这浮攸为什么能和世子殿下走那么近，可实际上世子殿下完全是将这家伙当成了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罢了。
    有用就喊过来，没用就滚蛋，甚至连跟骨头都不会给！
    所以浮攸即便经常能见到世子殿下，可在他们这群侍卫眼中，也不过是世子殿下身边的一条根本不受重视的狗罢了，根本用不着客气！
    被两人狗眼看人低，浮攸握紧了手中的书卷，用力紧握之下，手背都发白无血色。
    “喂，和你说话呢！”
    那竹竿侍卫看浮攸只是垂着头颅，并不搭理他们，心中也来了火气，抬起手掌便按在了浮攸肩膀上，狠狠用力，试图将其一把推倒，当个教训。
    可未曾想到的是，明明看起来弱不禁风，只是一个普通读书人的浮攸，此时身子却安如磐石，反倒是那竹竿侍卫自己憋红了连也没能推动浮攸半步。
    “喂，你干什么呢？”
    另一个侍卫看着举止怪异的同伴，不解问道。
    “呵，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浮攸冷冷一笑。
    “你说什么？”
    虽然没文化的听不懂浮攸说的是什么意思，可竹竿侍卫明显意识到自己在被挑衅，于是大怒，直接一巴掌将浮攸那一直随身携带的书卷打掉在地，右脚狠狠踩了上去。
    眼看自己心爱之物被人如此践踏，浮攸心中彻底冒出无名火，杀意渐渐凝聚在眼中。
    “喂喂，够了够了，毕竟是世子殿下的人。”
    那健壮一些的侍卫察觉到浮攸眼神的变化，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寒颤，急忙拉了拉竹竿侍卫。
    “今天算你运气好！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看见你一次就教训你一次！”
    那竹竿侍卫被同伴拉扯，瞪了浮攸一眼，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开。
    “拉我干嘛？我还想好好教训教训那小子呢。”
    “算了算了，毕竟李老头的后辈，给李老头一个面子得了。”
    两名侍卫渐行渐远，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浮攸那黝黑瞳孔中那几乎抑制不住的杀意。
    “君子怀德！不教而杀谓之虐！”
    “君子有诸已，而后求诸人。”
    “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灵台震动，浩大宏荡的清明之声驱散了浮攸灵台上的赤红光芒，让浮攸重新恢复了冷静。
    冷静下来的浮攸满头大汗，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处，大口大口呼吸。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要出手杀了那两人了！
    领台上剑影的影响，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大！
    这剑影给了他力量，却也在无时无刻的影响他的心境！
    缓过一口气的浮攸捡起那被踩踏至破烂的书籍，小心翼翼的用衣袖拂去灰尘，满眼心疼。
    他本来所生钱财就不多，大部分都留给李爷爷拿去照顾母亲了，剩下的一点他咬牙才买下了这本钟意已久的古籍。
    “不能动手，现在决不能暴露修为。”收起书卷，浮攸长舒一口气。
    曾经还是普通人的他来荣王府没有任何感觉，可自从踏入灵台境之后再来这荣王府感觉就已经截然不同。
    无数神念笼罩在荣王府的上空编织成一张大网，脚下蔓延至整个荣王府的阵法也时刻运转，任何想要在荣王府捣乱的修士，都会瞬间被镇压！
    天上地下，杀机重重！
    如果他刚刚动手，现在怕是已经被阵法镇压了吧？
    而且他的修为也不应该用在这里！
    荣王他们此时还不知道他已经有修为在身了，还以为他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所以他要抓住这个误差，在关键时刻抓住机会救出母亲和李爷爷！
    他不是没想过强行带母亲与李爷爷离开这里，可是以荣王府的森严戒备，可能在他动手的一瞬间就被抓住了吧？
    只要能想办法把母亲救出荣王府，让母亲和李爷爷又一个安全的安身之地，那荣王与荣景熙便没了任何钳制他的手段，他会慢慢与对方清算！
    可如今母亲与李爷爷在对方手中为人质，他即便向那位刚正不阿的青槐书院院长说出实情，对方也可能会狗急跳墙！
    “究竟该如何救出母亲！”
    满心的不甘让浮攸握紧了双拳，狠狠锤了一下身旁的墙壁，指尖嵌入肉中，点点血迹滴落。
    浮攸背靠墙壁，发丝垂落遮住双眼，发丝后的眼神不甘而愤怒。
    浮攸抓了抓头发，努力想要想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他自幼读书，春秋，礼仪，诗乐，百家精义，历朝之史，他来者不拒，统统喜欢看！
    他天资不俗，即便无人教他，他也依旧能一个人理解书所有。
    就算没有进入过私塾与书院，可十几年来的寒窗苦读让他相信，他绝对不输任何一位儒家弟子！
    可他从书中学到了无数的道理，没有任何道理能帮他解决如今的困境！
    如今的他除了空有一点机缘外其他什么都没有，而他想要对付的却是离都一人之下的荣王府！
    简直天方夜谭！
    “呜……”
    正当浮攸独自低沉时耳朵却忽然一动，借着风息的流动，从远处听到了一道稚童的啼哭声。
    这道啼哭声来的太过于微弱，以致于浮攸都有些不确定。
    “呜呜……”
    可当隐约的啼哭声再次响起时，浮攸心中彻底确定，附近的某个地方绝对有小孩子在哭！
    “奇怪，荣王府哪来的小孩？”
    浮攸站起身，神色中带着疑虑。
    荣王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如今的荣景熙，而以荣景熙的年纪，除非把他塞回娘胎里，否则怎么也哭不出这种声音来。
    难道是某个荣王府侍女偷偷怀胎生育？
    那如果被荣王发现，那无疑会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下场！
    浮攸迟疑了一下，还是顺着风中若隐若现的婴儿啼哭走了过去。
    即便如今他自己已经身陷囫囵，被命运狠狠踩在脚下，可自幼熟读的儒家经义正流淌在他的心间，让他的身体下意识的动了起来！
    这种程度的磨难，还不足以让他向命运屈服。
    数百米之外的酒楼顶层，屋内飘香，桌上摆满各种各样的珍馐美食，而在圆桌两侧，两道人影相对而坐。
    其中那锦袍男子沉默不语，紧皱眉头，无视面前的振袖，一根手指略显焦急的在桌面上“哒哒哒”的敲打着。
    而锦袍对面正埋头大快朵颐的人影身上，则穿着与沈坦制式相同的华丽鱼龙服，只不过沈坦身上的是湛蓝鱼龙，这人身上则是赤红鱼龙。
    血中鱼龙舞！
    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身穿赤红鱼龙服的人影脸上，有一道横贯整个面颊的狰狞刀疤！
    随着人影大口咀嚼，脸颊起伏，那狰狞刀疤也如一条大蛇游动！
    看着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的刀疤男，常进心浮气躁之下再也忍不住的喝问道：“高朝辅，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昨天晚上拦我，我当是我招惹你们天卫府在先，可今日又是什么理由？”
    当“高朝辅”这个名字说出，就连空气中都多了几分肃杀与血腥，只因此人是天卫府“杀伐”左卫，高朝辅！
    十六卫一年杀的人，高朝辅一人独占八成！离都城内人人文明丧胆，离夏仙朝之外，高朝辅“离夏鹰犬”之名也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面对常进的喝问，高朝辅连理都不理，专心致志的一手捏着上好的卤牛肉，一手端着香气醉人的黄酒。
    一口肉配一口酒，供奉着五脏庙！
    “你！”
    别无视的常进暗怒，敲打桌面的指尖重重一顿，一股无形的伟力借着桌面直奔高朝辅端着黄酒的右手而去，势必给对方一个难堪！
    可这股来自法相境体修，一指便可击山碎石的力道落入高朝辅体内，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可常进的这一举动却成功的引起了高朝辅的注意力。
    只见高朝辅将杯中黄酒一饮而尽，连带着牛肉落肚后，缓缓抬头，咧嘴一笑：
    “你这是在挑衅我？”
    明明是在室内，可随着高朝辅开口，一股阴恻恻的寒风骤起，阴风咆哮！
    高朝辅的话语中带着令常进都心悸的血腥气，如同寒芒在背！
    常进皱眉。
    明明同为法相境，可面对高朝辅那冰冷的眼神，他在气势上却毫无抵抗力的被高朝辅给压倒了。
    常进沉默后开口：“昨晚你拦住我是因为我曾误伤过你们十六卫的人，那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你不给我个理由，要打便打！闹大了我看是你们天卫府倒霉，还是我荣王府倒霉！”
    天卫府十六卫权利大，可限制更大，对方如果敢无缘无故对他出手，即便闹到陛下那里去也是他占理。
    当然，常进只是这么一说，想要震慑一下高朝辅罢了，真要闹到陛下那里去，万一被陛下看出来了什么，那不管是他还是他背后的荣王，可都要遭殃了。
    高朝辅撇了撇嘴：“你要理由？”
    “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你什么意思！”
    常进皱起了眉头，难道他们做的事暴露了？
    昨晚从离都之外运送那批重要货物进来的时候高朝辅就莫名其妙找上了他一次，不过那是因为之前他曾误伤过十六卫的人，理由合情合理。
    虽然高朝辅的出现有些巧合，让他错失了抓住某个小贼的良机，但高朝辅也只是让他赔偿了天卫府一些东西就走了，并没有与他动手，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如果他们做的事真的暴露了，那以高朝辅的脾气不可能这么悠哉悠哉的和他说话，早就带着天卫府那群狗开始动手了。
    所以对方说的应该不是这件事才对……
    “桂龙玉液丹，别说你忘了。”
    高朝辅神色不满的的拍了拍桌子。
    常进恍然！
    仙朝武夫大多走的体修之路，可武夫打磨筋骨，免不了要留下一些平日无法察觉到的暗伤，而这些暗伤不断积累之下，总会有一天会对肉体产生不小的负荷，所以一般来说武夫们会想尽办法来消除体内暗伤！
    而离夏仙朝特有的桂龙玉液丹，就是九州大陆对消除武夫暗伤最强的灵丹，没有之一！
    不过与其珍稀程度相对应的，即便是以离夏仙朝的储备，一年也只有寥寥数颗成品罢了，赏赐交换之后，自然剩不下多少。
    之前他与高朝辅两人都想要那今天仅剩的最后一颗桂龙玉液丹，本来这颗灵丹应该是高朝辅的，可恰好高朝辅那时有任务在身，不在离都。
    所以在荣王的运作之下，这仅剩的一颗桂龙玉液丹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而高朝辅如果还想要这桂龙玉液丹，最早也要等到明年开春时节了。
    “原来是这件事啊，难怪这家伙这几天处处找我麻烦。”想到这里，常进心中松了口气。
    这件事只能说是荣王和他都失误了，当初竟然没想到这一点，如果能早点想到的话，这次来离都护送货物的应当是其他人才对，也不会进了离都被高朝辅纠缠个没完。
    “这高朝辅看样子打定主意要和我纠缠到底，这样我根本没办法照顾到另一边。”常进紧蹙眉头。
    之前有只小老鼠意外发现了他们运货时的一点踪迹，虽然不清楚那人是谁，可昨晚那人又来，似乎想要探明真相，然后被埋伏的常远逮了个正着，一枪扎成了重伤。
    可惜那人实力不俗，区区灵台境竟然能在心门境的常远手下成功逃走。
    “这批货要的比较急，运送的人手只能抽调出来两人，而且也没怎么准备周全，不过唯一发现端倪的那家伙如今被常远打成重伤，短时间应该不会再跑出来碍事。”
    “只要趁这段时间将这批货运进去，那事后无论那人什么身份，都不可能再追查到分毫线索。”
    这高朝辅来的实在突然，甚至让他将追查神秘人的常远喊回来的时间都没有，本以为有他坐镇万无一失，可现在他无暇他顾，如今运送货物的只有那两个家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应该……吧？
    荣王府侧边不起眼小巷中，两个身穿荣王府下仆装扮的年轻男子一前一后驾驭着两辆巨型马车，车上堆满了各种新鲜食材。
    从柴米油盐到蔬菜瓜果应有尽有，这些食材看上去足够百余号人吃上一周了。
    可诡异的是，此时其中一辆马车内，竟传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哭啼。
    听到这声哭啼，驾驭着居于末位那辆马车的青衣管家顿时惊慌失措的急忙跳下马车看向四周有无其他人。
    还好，这个地方就算一天下来也没几个人路过。
    “喂！你怎么做的事！？说好的能让这批货睡到午夜呢！现在才刚至晌午！”青衣管家转头，低声怒喝那模样年轻的男子。
    “我……我也不知道啊，用的药还是和以往以往没差别，其它货都没醒，只有这一个……”
    “别说了，赶紧解决！”
    “是……”
    模样年轻些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枚烟筒，用火折子点燃，让袅袅白烟顺着马车底部缓缓渗透进去。
    不到一个呼吸，马车中那隐约哭啼声顿时消失不见。
    哭啼消失，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下次你再敢出什么差错，荣王府内那湖底千百条鲤鱼的鱼腹，就是你的归宿！听见没有！”青衣管家救助年轻男子的衣领，眼神凶狠。
    “是……是……”
    年轻男子知道这话不是开玩笑，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我给你望风，你再仔细检查一下，荣王府如今宾客众多，别又出什么岔子！”青衣管家松开年轻人的衣领吩咐道。
    年轻人咽了口唾沫，急忙点头应道：“一定不会！”
    青衣管家收敛表情，化作寻常下仆来到巷口，拿出一杆烟枪点燃，看上去不过是荣福一下人抽空过把嘴瘾的模样，可男子隐藏在烟雾中的眼神却如同鹰隼，谨慎警惕的在左右四顾。
    只是青衣管家没有发现，此时就在距离他不远处的一处府墙转角后，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与身后小心检查货物的男子。
    “蔡永福？”
    浮攸看着那熟悉的面庞有些惊讶。
    他多次来往荣王府，自然而然的对荣王府的某一些人有着了解。
    比如这位荣王府的采购大管家，蔡永福！
    这人贪财的名声整个荣王府都人尽皆知，可与其贪财名声相对应的，那就是他极其干练的办事能力。
    也正是因为对方能力高超，能将整个荣王府上下数百号人的后勤管理的明明白白，所以即便是荣王对其贪财的性格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贪财而已，只要能力足够，钱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至于另外一人的话浮攸并未在荣王府见过，只是看对方与蔡永福那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可能是叔侄？这条小巷本来是直通荣王府侧门与后厨的，而今日因为世子殿下召开那“状元宴”与长公主的“接风宴”，所以府中食材有些不够，遂急忙从离都之外调来了一批新鲜货物。
    “今日我记得并非是荣王府采办的日子才对，他们拉这么多食材做什么，还有之前那声幼儿的哭啼声？怎么听都是从那马车内传出的。”
    浮攸眯起双眼，心中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撞破了什么大事。
    而浮攸也没有察觉到的，在他身后百米远的地方，两道身影半蹲潜伏在房顶之上，悄悄观察着一切。
    两人皆是蒙面伪装的样子，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只能从身形上判断出是一男一女。
    “快点快点，你怎么这么慢？”其中一人压低了嗓音，不满的看向身后那磨磨蹭蹭的身影。
    “别催呀，我也是第一次啊！”
    男子也有些无奈，鬼知道他只是想去百花楼嫖……呸，打探点情报来着，怎么就直接被拉来当毛贼了。
    这里可是荣王府，他们俩要是被发现了，那可就事大了。
    “还有啊官英师姐，你不是失踪了吗？你这怎么会失踪到百花楼去呀？”
    莫问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眼前的蒙面女子。
    砰——
    察觉到莫问那莫名的眼神，官英头也不回，熟练的反手一拳落在了莫问头上。
    “收起你那不干净的想法，我是被人追杀，暂时躲在了百花楼友人那里，至于天光石则是故意留给十六卫发现的，让他们帮我通知宗门。”官英收起拳头淡淡说道。
    “嘶……还有人敢追杀你？谁这么胆肥啊？”
    莫问被一拳打的眼冒金星，晃了晃脑袋后惊讶问道。
    官英可是道归剑宗真传，身份之尊贵不亚于仙朝公主，除了魔道修士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之外，离都谁敢这么做？
    注视着巷中一切的官英沉默后开口：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方应该是荣王的人。”
    “荣王疯了？”
    “他不知道追杀的是我，我在暗，他在明。”
    “那我们现在这是……”
    莫问低头看了看自己和官英这打扮，感觉也难怪官英会被追杀了。
    打扮成这样跑到荣王府，荣王的人不追杀才怪！
    谁看见家里进贼还不打啊？
    “寻找证据。”
    “什么证据？”
    “荣王将幼童贩卖给妖族的证据！”
    “！！！！”
    莫问当场惊得就要出声，然后被早有预料的官英一拳又给憋回去了。
    “荣王疯了！？”
    相同的话语从莫问口中说出已经是截然不同的语气。
    如果荣王追杀官英还能说是误会的话，那荣王将幼童贩卖给妖族，那九州将会再无他容身之地！
    这个罪名，谁都承担不起！
    “你都不质疑一下？”
    官英回头，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莫问。
    她以为以莫问的性格至少会嘲笑她一句呢。
    一直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莫问沉默，有些无奈的开口：
    “我在你眼中就这么不靠谱？”
    官英没有丝毫犹豫的摇了摇头。
    可还没等莫问感动，官英的下一句话就紧接说出：
    “你在我心里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不靠谱……”
    “……”
    莫问抓了抓脑袋。
    行！叭！
    “我之前在仙朝某地偶然发现了一点线索，然后顺着线索一路追查到了离都，没想到被察觉到了，而当我发现追杀我的人与荣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时我就知道这件事决不能放在明面上进行，只能以金蝉脱壳的办法隐藏起来，暗中进行。”官英小声解释道。
    荣王在离都手眼通天，在没有关键性证据的情况下，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这个离都谁是与荣王一伙的。
    就连之前冒险将天光石留给天卫府的人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她甚至都没敢亲自露面。
    可还好，天卫府的人确实之效忠于那位皇帝，不像是与荣王有牵扯的样子，甚至她隐隐察觉到，天卫府貌似也依稀察觉到了荣王背地里的行为，只是没办法明着调查而已。
    所以在完全没有交流的情况下，她与十六卫的那位右卫达成了某种默契：
    十六卫帮忙牵制荣王府的注意力，而她则暗中调查荣王府的真相！
    “这……所以十六卫其实是知道这一切的？”
    “应该是。”官英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天光石里怎么和宗门说得，但既然你来了，证明天卫府那位右卫大人确实和我想到一起了。”
    “十六卫说你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当场可把车百师伯给急坏了，甚至都把我给放出来了。”莫问吐槽道。
    官英看了一眼莫问，点头道：“确实！看得出来师傅他老人家很急了。”
    “……”
    我感觉你在嘲讽我，但我没有证据。
    “那个看起来呆呆的家伙是和你一起的？”莫问指了指远处躲在墙角背后的浮攸。
    官英摇摇头：“不认识，不过看样子他可能是意外听到了那声哭啼，所以过来的？”
    “对了，这次来的可不是我一个……”
    “嘘！”
    正当莫问刚想说还有个苏幕师弟也来了离都时，却看到官英眼神一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们进去了！”
    一杆烟丝抽完，蔡永福起身回走，与那年轻人交谈两句后两人重新回到马车，缓缓进入了荣王府的后门。
    “那里边是他们拐来的孩童吧，我们不救一下？”莫问迟疑道。
    “救，但不是现在。”官英神色冷静。
    “这已经不是他们运送的第一批孩子了，就我看到的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批了。昨晚我想跟着看他们把孩子运到哪里去，到时候看能不能找天卫府一起一次性把孩子就出来，可没想到被荣王府的人发现了。”
    “他们想不到我在受伤之后今天又来一此，所以这次一定要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听完全部话，莫问果然没有让人失望，注意力果然跑偏。
    “你受伤了？”
    对莫问来说，妹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官英师姐凶是凶了点，长的也英气了一些，但身材却很好，如今这么共患难一遭，说不定可以……
    嘿嘿！
    “那个笨蛋要动手，快拦住他！”
    官英一抬眸，发现那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神色从迟疑化作坚定，看样子竟然要打算在这里动手！
    他若是动手，那荣王府的人肯定会发现这条路已经暴露，他们想跟着找到对方藏身之地然后救出所有孩子的计划也会泡汤！
    官英一只手按在莫问肩膀上，两人瞬息之间化作一道浮光掠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跳动于阴影之间，不过转瞬，便以拉近了百米之距，出现在了手持书卷的读书人身后。
    洞玄峰，掠影剑典！
    不管看多少次莫问都觉得，那位车百师伯入道归剑宗之前，怕不是个江洋大盗吧？
    喜欢各种财宝不说，就连修行的剑典都是如此……独特！
    只见那读书人左手负手持书，右手双指并拢成剑指，剑指上赤红色剑意如风云萦绕孤峰。
    只是还没等官英出声阻止那位读书人，那读书人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直接转身向身后的官英眉心点去！
    “藏头露尾之辈！”浮攸冷声道。“你们与他们是一伙的吧！”
    “被误会了！”
    官英瞳孔中剑指逐渐放大！
    要动手吗？
    如果动手的话他们三个将会彻底暴露！救那些孩子的家伙的难度将无限增大！
    不动手？
    不动手的话这明显误会了什么的读书人这一击可没有丝毫留手。
    关键时刻，官英竟有了些犹豫。
    “让开！”
    反应过来的莫问一只手按在官英肩膀上，直接将她拖向身后，随后同样并拢的双指从官英脸颊出掠过，以指为剑，与读书人的指上剑意强势碰撞在了一起！
    煞气浓烈的赤红剑意与肃杀冰冷的黑色剑意，如赤龙与黑龙一般撕咬在了一起！
    而此时，刚好有一位不知名的好心剑仙路过并目睹了这一切。

 73.试问谁敢高高在上？

    “奇怪，这俩人怎么干上了？”
    在荣王府察觉到莫问到来的苏幕刚一出门，就一头雾水的看着浮攸和莫问两人大打出手。
    莫问师兄你不是去百花楼了吗？怎么嫖到荣王府来了？还带了妹子……
    等等，旁边这人身上的气息怎么感觉有些眼熟？
    “这位该不会是官英师姐吧？”
    苏幕挠挠头，有些不确定，毕竟他也没见过官英师姐本人。
    不过眼看莫问不想被发现的打扮，苏幕想了想，还是帮一把吧。
    苏幕先是打了个响指，将莫问与浮攸两人争斗的剑意波动瞬息抹去，然后以自身剑意将这俩人的气息遮蔽到了自己身后，随后独自面对荣王府中高手的神念探查。
    这样一来，无论谁察觉到动静来探查这里，首先面对就是苏幕！
    “你是什么人！”
    苏幕刚准备后，便有数道声音如怒雷滚滚传入苏幕耳中。
    这些来自荣王府的神念传音虽然是在“问”，可这些神念的却是丝毫不客气，蛮横的便想要剥开苏幕周身的伪装，试图探明苏幕的身份，根本不去考虑苏幕愿不愿意显露身份的问题。
    看样子这群荣王府的修士确实是高高在上惯了，根本就没想过会在离都碰上惹不起的人怎么办？
    不过苏幕也理解，毕竟离都嘛，昊阳帝第一那荣王就是第二，除了昊阳帝之外，离都谁惹不起？
    真惹不起的人也不会闲着没事来离都啊，来了离都他们也不会收不到消息，对不对？
    但可惜，这群人今天撞大运了！
    “年轻人别这么冲动嘛，和气一些不吃亏。”
    苏幕好心劝道，像他这种动手之前还给留机会的好人可不多了，希望你们不要不识好歹。
    “敢在荣王府动手，胆子不小！速速认罪，可从轻发落！”
    只是对面看起来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眼看苏幕并不打算配合的样子，依旧狂妄叫嚣，探向苏幕的神念开始变本加厉，甚至打算隔空动手了！
    苏幕摇摇头，给你们机会你们不中用啊！
    只见苏幕眉眼低垂，双手平摊又合拢，一缕剑意浮现，如同绽放的青莲一朝盛开而又闭合！
    此方小天地内，苏幕周身所有神念统统被聚于苏幕掌心这朵青莲幻影之中。
    而神念被拘，对那些修士来说，此时的感受应该用一句话形容：
    “谁把灯关了！”
    秉承着“谁好用就用谁”的态度，苏幕第一次尝试了这青莲剑典。
    对如今的苏幕来说，剑法强不强的无所谓，反正都没他强，主要是看好不好用。
    比如浮生剑意的梦中窥探记忆，比如青莲剑典的这掌中青莲，虽然都不是很强，但却各有妙用！
    随后苏幕眼中掠过笑意，双手轻轻一拍，掌心传来“啪”的一声，青莲破碎，连带着青莲内部所有神念统统烟消云散！
    而随着神念被苏幕碾成粉碎，无数声惨叫顿时响彻整个荣王府！
    这种痛苦，如同被人将脑子放进木桶里，连滚带爬的滚下山一样刺激。
    荣王府的惨叫引起了更多修士的注意，但却无一人敢再继续将神念探过来。
    毕竟之前那些神念的主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之流，能在荣王府担任客卿护卫的，至少也是元婴与法相境修士，如今统统栽在了一人手中。
    即便是头猪都能意识到荣王府之外来了个不好惹的家伙！
    苏幕本以为这种程度的警告已经足够，可下一秒，一抹光华浮现在了荣王府上空，彩霞如极光绚烂！
    “那是……荣王府的阵法？怎么回事？荣王府的大阵怎么突然全力运作了！”
    荣王府上空的异状自然瞒不过整个离都修士，或者说荣王府的那些人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任何挑衅荣王府的人都应该以绝对的方式被镇压，这样才能保证荣王府的威严！
    无数修士纷纷抬头，神色惊异的看向荣王府方向。
    因为昊阳帝对弟弟的宽容，这荣王府下的阵法甚至与离都的护城大阵是连同在一起的，就和可以说是一个小型的离都大阵！
    “是谁值得荣王府如此动怒！？”
    酒楼中高朝辅与常进两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大阵的动静。
    常进猛然起身，神色惊怒。
    他身为荣王亲信，自然知道发动这个大阵意味着什么——
    至少有道君境修士出现！
    再联想到今天是运送最后一批货物的日子，常进心中莫名有些心悸，再也没工夫陪高朝辅在这里耗着，起身准备离开！
    嗖——
    尖锐刺耳的破风声自背后响起，常进侧过头，一道棕色闪电从脸颊掠过，瞬息撞到常进前边的墙壁张，炸裂开一朵木屑花雨！
    高朝辅扔掉手中仅剩一根的筷子，随手抓起一根鸡腿扯下，吃的嘴唇满是油花，可神色却是依旧平淡，埋头苦吃，看也不看常进。
    沈坦给他的任务是尽可能的拖住这家伙。
    他嘴笨脑子也笨，就算是之前那些拦住常进的理由也是沈坦教给他的，也正是因为有沈坦在，所以他才不用思考，只用听从陛下的命令与沈坦的指挥就好。
    至于后果什么的，那是沈坦考虑的事，与他无关！
    他从加入天卫府效忠陛下开始，他所擅长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动手杀人！
    计划之内，沈坦搞定！
    计划之外，他来搞定！
    “你这家伙……荣王府那边的动静是你搞出来的？”
    常进侧过头，眼神阴冷如毒蛇的死死盯着高朝辅。
    难道是天卫府已经发现了他们暗中动作，所以才让高朝辅故意将他拖在这里，声东击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等事后荣王绝不可能放过他！
    只是出乎常进预料之外的是，高朝辅却是摇了摇头，神色平淡的开口：
    “与我无关，与天卫府应该也无关。”
    “不是你们干的？”常进一愣。
    虽然心中恼怒，可常进心里清楚高朝辅这人的性格，这番话应该不假！
    也就是说并非是他们做的事被发现而导致十六卫出手，而是荣王府遇到了其它事？
    常进面色微松，他就说嘛，以他的实力，怎么也不可能让天卫府重视到特意拍出高朝辅来牵制他的程度。
    而与此同时，当苏幕发现脚下大阵竟然开始运作之后也笑了。
    “要不说有些人只要胆子大，母猪放产假呢，有些人的脑子，真是连猪都不如啊！”
    苏幕摇摇头，懒得再多说什么，“脾气好”和“没脾气”是两个概念，更何况——
    他苏幕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面对脚下愈演愈烈的阵法与头顶逐渐落下的极光，苏幕抬起脚，重重一踏！
    剑意顺着地面，直入地下三百尺处！
    荣王府的阵法核心，就埋藏在那里！
    剑意闪过，无数阵法笼罩，即便法相境修士都束手无策的阵法核心，在这一缕如秋叶般轻薄的剑意面前，犹如一枚生鸡蛋跌落地面，眨眼间四分五裂！
    而荣王府里的修士只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控制阵法的法阵中枢从如昊阳明亮，到逐渐暗淡，最后在众人惊骇至极的目光中直接炸碎！
    “阵法……碎了！？”
    荣王府里的荣王亲信面面相觑，对眼前这一幕的发生感觉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们究竟惹到了什么人？
    总不能是某个正道宗门之主亲临离都，还刚好被他们给撞上了吧？
    而随着这份那破裂，整个离都城的百姓都感觉到了一阵剧烈摇晃！
    荣王府那出自上一代钦天监监正之手，与离都护城大阵一脉相承，运载数十年，足以镇压任何道君以下修士的大阵，被人一脚踏成粉碎！
    要不是还顾忌荣王府里存在着不相干的无辜人，不想伤及无辜，今天荣王府不塌成豆腐渣，他苏剑仙三个字倒过来写！
    而这一脚下去，算是彻底消停了。
    不管皇宫里那位什么反应，也不管离都其他人什么反应，反正苏幕是爽了，而且他的目的也成功达到。
    莫问他们不是不想被人注意到吗？
    那简单！
    只要搞出来一件能让整个离都目光都无暇他顾的事情，那不就没人注意其他事了吗？
    而此时的钦天监，某个老头看着自己那模样凄惨，仿佛被人拿剑狠狠砍了一剑的心爱棋盘，勃然大怒！
    “是哪个混蛋剑修跑来离都了！？”
    “颜宗易那老家伙？还是王唯道那钓鱼佬！？”
    “你们来就来吧，好端端劈我棋盘什么意思！！”
    涂子星现在如同一只气急败坏的白兔子一样气的跳来跳去。
    他这天行星影局如今是以离都作局，即便寻常道君境都不可能奈何，可如今却出来了这么大一道剑痕，除非封号剑君，否则绝不可能！
    而天下剑修修成道君境，还能拥有封号的，放眼九州也不过是寥寥三两人罢了！
    两个已经获得封号，一个随时随地能拥有封号。
    所以不是颜宗易那混蛋就是王唯道那钓鱼佬！
    “很遗憾，不是他们两个。”
    一道威严浑厚，口含天宪的嗓音蓦然响起。
    “陛下？”
    涂子星一愣，转头看到了那犹如昊阳般光辉伟岸的身躯。
    “不是他们两个又会是谁？”
    “颜宗易前不久虽然出关了，可出关后就去了趟鬼御门，现在还在鬼御门那‘做客’呢，至于王唯道也没走出第九天阙，也还在武陵州钓鱼。”
    “那总不会是……彼岸花山那人吧？？”
    如果不是颜宗易和王唯道，涂子星能想到的也就那被誉为“此世剑修第三人”的那位了、
    只是每当提起那人，涂子星神色都忍不住的有些怪异。
    “难道他出山了？”
    “不是他，他现在依旧自囚于山中，被那诅咒相伴。”昊阳帝摇摇头。
    涂子星皱眉道：“那会是谁？有封号的，有资格拿到封号的剑修，也就这三个吧？”
    昊阳帝垂首，视线投向涂子星面前几乎被斩成两半的棋盘，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朕也很好奇呀！”
    只是轻轻一脚，便让整个离夏国运感受到了致命危险，这样的修士……真的只是道君境？
    而此时的始作俑者对离都所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过多察觉，当然，即便察觉到了苏幕也不会在意。
    苏幕没那么远大的志向，有了无敌的力量就要干什么特别轰轰烈烈的事，不管是拯救世界，还是说毁灭世界。
    力量这种东西在苏幕看来本就是用来满足自身欲望的，有些人能控制好自身欲望，有些人只会被内心的欲望所驱使。
    而苏幕的欲望，也不过是在九州四处走走看看，见识一下天下剑道而已，所以在这个旅途中，苏幕其实并不希望有太多人来破坏他的旅途，所以才会主动隐瞒自己剑仙身份。
    但力量不用是傻蛋！
    苏幕不会主动暴露身份，可遇到麻烦时也不会傻傻的放弃自己的力量。
    有了天下第一的力量还要别人欺负？
    那还修个锤子道，练个锤子剑！
    没有人可以在苏幕面前装逼！
    没有人！
    给了后悔的机会就是给了脸，也算是苏幕不想以大欺小的补偿吧。
    可有些人给脸不要脸，那就不怪苏幕堂堂剑仙欺负一群弱鸡了。
    “现在暂时应该不会有人把脸凑过来了吧？”
    苏幕扫视了一圈，发现不管是荣王府还是离都其它修士，都不敢再轻易探查他的身份。
    而之前浮攸与莫问两人交手的余波，更是早就被人遗忘。
    “让我看看……”
    没人打扰之后，苏幕将目光落在了下方三人身上。
    只是粗略看了一眼，苏幕便看出如今莫问的剑道境界在道归剑宗真传这个位置上是当之无愧了。
    “道狱剑典练得不错，果然能当上真传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不过虽然莫问的道狱剑典修的不错，可论有趣程度却不如对面那人。
    “万劫孤煞剑，我还以为这把剑只是话本上编出来的，没想到竟然是真实存在的。”苏幕目光奇异的看着浮攸手中那赤红色的剑意，并顺势看到了那把悬浮在浮攸灵台上的漆黑剑影！
    如果说九州中真的存在虚无缥缈的仙剑，那与之相对的，便是魔剑！
    而这出现近千年，千年间专挑天命孤煞的薄命之人为剑主，虽然每一任剑主修为都逼近道君境，甚至不乏道君境剑修，但每一任剑主都活不过三十岁的万劫孤煞剑绝对有资格被称为魔剑！
    有传言说这柄剑锻造之初只是一柄寻常灵剑，但随着第一任天命孤煞的剑主身死，这把剑便继承了剑主的孤煞之意，并将其带给下一任剑主，千年间不断累积，周而复始，最终称为比肩“仙剑”的“魔剑”！
    书中记载，只要被这把剑承认，那么作为剑主，将会继承历任剑主之力，获得堪比第九境的力量！
    不过在苏幕看来这牛皮真是吹破天了……
    真要能赐予新剑主第九境的力量，浮攸还至于这么憋屈的被人抢走状元功名？那万劫孤煞剑的本体还至于被人打碎只留下一道剑影？
    以苏幕估算，这把剑本体没碎之前，巅峰时期应该能有堪比道君境的力量。
    “可惜碎了，要不然倒是可以拿过来耍耍。”苏幕神色遗憾。“哦抱歉，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
    苏幕安慰似的拍了拍背上的暮霞，随后目光重新落在浮攸身上。
    “以儒家正气镇压煞气这条路子是没错，可镇的也只是那剑影的煞气，你命中自带的煞气又该怎么镇？”苏幕饶有兴趣的低语道。
    只能说幸好这浮攸自小便通读儒家经典，即便没有刻意的去走儒修的路子，甚至都没有修行，可胸中依旧有一口儒家正气蕴含，抵挡着来自天煞之命的侵蚀。
    如果不是这儒家正气在身，浮攸的命数怕是还没到成年便会耗尽！
    可随着那把剑影的到来，浮攸的儒家正气全都拿去镇压那柄剑影了，命中煞气就无法抵挡，所以才会诸事不顺，命途坎坷，甚至连累到身边人。
    但有趣的是，这浮攸竟选择了弃儒从剑，剑走偏锋，奇思妙想的用剑影煞气与天命煞气打磨自身剑意。
    如果真被他打磨成功，那么这一剑……
    “啧，可能会很不得了啊。”
    苏幕目光期待，看向浮攸的眼神如看一颗正在打磨的稀世美玉。
    “现在就是看你的命硬不硬了，是你先死在天命孤煞之下？还是说你的那一剑先打磨成功，逆斩天命？”
    道归剑宗里桃鱼师姐修行浮生剑典，最后变成一体双人格，同时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剑道之路。
    那项云天生剑意之体，剑法自然，天赋极高，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如今离都之行，竟然又见到了以自身为剑胚，以天命孤煞剑的剑意为炉，以天命来锤炼心中不屈一剑。
    苏幕心中畅快：天下剑道，果然有趣！
    而此时的莫问还在与浮攸以剑意交锋！
    莫问可不管那么多，在他面前，没人可以对女孩子出手！
    虽然性格有些不着调，可莫问一身实力可是实打实的道归剑宗真传弟子，如今经过父亲的地狱训练，距离推开心门，只差临门一脚！
    肃杀如狱的剑意漆黑如墨，想要将对方关入无尽牢狱之中！
    可刚一交手莫问就察觉到不对了，他惊讶的发现眼前这家伙明明是个读书人模样，可这人的剑意却异常诡异！
    这剑意在煞气十足的外壳之下，竟然是精纯的儒家正气！
    儒家正气无愧天地，何罪之有？为何入狱？
    莫问敛去平日里的嬉笑与不正经，珉起嘴角，久违的认真起来，打算动一次真格的。
    虽然这家伙明显是误会了什么，可既然敢当着他的面对女孩子出手，那就是罪！
    有罪！即可当狱！
    黑龙咆哮，直接将赤龙压倒绞杀！
    而剑意的被粉碎的莫问脸色一白，垂下的双指剧烈颤抖。
    那背在身后，握着书卷的左手更是用力紧握到指尖发白的程度。
    “这剑修从哪冒出来的？好强！”浮攸警惕的看向眼前两人。
    他在离都不是没碰到过剑修，可像眼前这人一样强的却从未遇到过。
    而似乎感受到了针锋相对的气息，浮攸灵台上的漆黑剑影晃动，似乎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只是短暂的交手，浮攸就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可能并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更别说对方还有同伴了。
    “我已经将剑符附上去了，可以走了。”
    正在这时，官英拉了拉有些上头的莫问。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荣王府的人会反应这么慢，但没被发现已是万幸，莫要与他纠缠。”
    “啧，行吧。”
    莫问暗啧了一声，按捺下想继续动手的想法，冷醒下来后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
    但该说不说，虽然只是误会，可这读书人也有够恼人的，差点坏了他们计划不说，竟然还对官英师姐出手！
    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他高低给这书呆子一点教训！
    官英看了一眼那模样有些憔悴的读书人，思索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看你应当不是荣王府的人，所以我提醒你一句，从我到离都开始，这一个月来这已经是第三批运进去的货物了，而我甚至不清楚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浮攸闻言，心中一惊。
    第三批？也就是说前边至少还有两批，都是以食材为伪装，里边运送的是孩童吗？
    “那你们……”
    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误会了的浮攸本想问这两人为什么不出手相救，可却被莫问不耐的出声打断：
    “你现在动手救下这批孩子你是问心无愧了，可你就如此笃定这是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我不能说你这见义勇为的君子浩然气度是错，但希望你下次动手之前能至少搞清楚其中所有细节再动手，否则你必后悔终生！”
    捏麻麻的，不但莫名其妙的出手，还是对官英师姐出手！
    真要只是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他可能还没这么生气！
    浮攸明白了，这两人应当是潜伏在这里跟踪蔡永福他们，打算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一劳永逸，让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抱歉，是在下冲动了……”
    浮攸脸上涌现出浓浓的歉意与愧疚，他差点就毁了对方的计划。
    如果因为他而导致未来有大批孩童失踪，他一定会后悔终生！
    “知道就好！”
    莫问冷哼一声，点了点头。
    啪——
    莫问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打我干嘛？”
    莫问委屈回头，我是在给你出头啊。
    官英没搭理莫问，只是平静的注视着浮攸：
    “你是读书人，论道理你应该知道的比我们多，但我们在离开山门之前师尊总会教导我们一句话。”
    浮攸疑惑。
    “谋而后动，动不失宜。时然后言，言必中理。”
    凡事考虑周全后再行动，才不会失当；掌握好时机再说话，才能说必有理。
    她其实不讨厌对方这份出手的勇气，但无论何时，只要出手了那就要彻底解决问题。
    有些修士总喜欢在游历的时候随性仗义出手，可出手之前不调查情况，出手之后也不负责后果，有些时候闹出了误会与造成了不好的后果，那出手的善良修士却已经远去，只留给被帮助人满头烦恼。
    说实话，官英讨厌的是这样“好心办坏事”与“满足自我正义感”的人，道归剑宗也忌讳门下弟子只是逞一时之快与一时之勇，而不计后果的胡乱出手。
    说罢，官英带着莫问两人化作一道影子，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浮攸面前。
    浮攸站在原地，耳垂发红，面色羞愧，只觉得刚刚那两人所说的话振聋发聩！
    他成为修士的时间并不长，大部分时间也都在隐藏修为，根本没机会用到这份力量。
    所以今天他在打算出手救下孩童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自己熟读二十余载的圣贤书，今日必不会愧对圣人教诲！
    可没想到，他的第一次出手就差点酿成大祸！
    “谋而后动，动不失宜。时然后言，言必中理。”
    浮攸重复一遍后忍不住哀声叹息：“我这书读的，还真是愧对先贤啊。”
    “倒也不必如此自责，至少对那些孩子们来说，你能够拔剑相助总比不闻不问要好的多。”有手掌拍了拍浮攸肩膀安慰道。
    “谢谢，我还是觉得那两位教训的对，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了。”
    意料之外的安慰让浮攸心中一暖，可下一秒反应过来的浮攸身体僵住，忽然跳出一步后回头，只见曾有过短暂交集的少年正立在他身后。
    浮攸神色震惊道：“苏兄，怎么是你？”
    “等等，原来苏兄你是十六卫吗？”
    看到苏幕身上的玄色鱼龙服，浮攸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但又感觉很合理。
    听闻天卫府十六卫如春风细雨，在离都中无处不在，苏兄如果是十六卫的话，出现在这里好像也很正常。
    “不过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浮攸咽了口唾沫小心问道。
    苏兄知道之前那批孩子的事吗？
    “我？来得有一会了。”
    苏幕笑了笑，没我出手你们现在早就被荣王府的人给抓起来了。
    “那你看到了？”
    “看到什么？”
    “没……没什么。”
    “你们刚刚动手的动静有些大，虽然我帮你们引开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但还是劝你早点离开这里为好。”
    “原来是苏兄你……”
    浮攸心中恍悟，神色感动的朝苏幕拱了拱手。
    “在下感激不尽！”
    怪不得直到现在都没见到荣王府的人有动静，他还心中奇怪来着，原来是苏兄出手相助了。
    苏幕好心帮浮攸指了个方向后笑道：“往那边走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就不和你一起了。”
    虽然浮攸心中还有些问题想问，但也知道此时并非良机，只能等下次遇到苏兄再问了。
    “多谢苏兄！”
    “无妨。”
    苏幕摆摆手，目送浮攸转身离开。
    一直等到浮攸消失不见后，苏幕才转过身，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虽然只是意外，但他好像意外在破碎的阵法之下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只是……”
    苏幕目光仿佛透过整个荣王府，落在了那两辆正缓缓行驶的马车身上。
    “蔡叔，刚刚那震动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同样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与周围空气的变化，神色紧张的问向身后之人。
    蔡永福脸色阴沉，面沉如水，没有吭声。
    这次的货物运送处处透露着诡异，他于无数危机中磨练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里边一定有问题。
    “别管那么多，保持镇定，别被人看出了异常，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把货物运到目的地。”蔡永福低喝道。
    有问题也是上边的大人物应该关心的，他们这些脑袋拴在裤腰上的小人物，老老实实把任务完成就行了。
    “……好。”
    年轻人虽然满肚子疑惑，但看到蔡叔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凝重后，也不敢多问，只能专心驾驭马车，向荣王府最深沉隐秘之地驶去。
    不是在地上，而是向着地下！
    “十二个孩子？还是这个月的第三批？要卖给妖族？”将之前所有情报统统收入耳中的苏幕喃喃自语。
    根据之前官英师姐告诉莫问师兄的，荣王正做着收集九州孩童卖给妖族的勾当，这一批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批了，就是不知道荣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看样子天卫府那位沈大人也盯上了荣王，只是没办法在明面上动手，只能暗中与官英师姐达成默契，用这种办法来搜集证据吗？”
    “而以天卫府的立场，十六卫知道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位皇帝陛下也知道了？”
    苏幕神色沉吟，在脑海中将所有情报串联，分析出了真相。
    “所以官英师姐‘失踪’不过是一个引我们道归剑宗入场的局？怪不得之前踏进离都的时候有种被偷窥的感觉。”苏幕摇摇头笑道。
    可在分析所有情报之后，苏幕却敏锐地注意到了某个异常之处。
    “只是如果要将孩子卖给妖族，又何必将孩子运进离都，直接从其他地方运往边境不好吗？为什么要冒着被天卫府和昊阳帝察觉的风险，非要将孩子带到离都。”
    苏幕眯起双眼，意识到这件事可能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只是苏幕随即又低头笑道：
    “不过倒是没想到你这荣王府下边还别有洞天啊……”
    整个荣王府的下方都被那强大法阵笼罩，与整个离都和仙朝国运化作一体，仙朝气运覆盖之下，就连他之前第一次探查时都未能察觉到仙朝国运下隐藏的异常。
    不过随着他将那大阵一脚粉碎，大阵下的东西，自然也就瞒不住他了。
    苏幕眼看蔡永福两人的马车也是顺着暗道向地底洞天驶去，有些乐了。
    “正好顺路，荣王的秘密小金库，总不至于寒酸吧？”

 74.剑灵与阵灵

    百花楼顶层，从不对外开放的闺房中，身披赤金色轻纱，妖娆动人，风姿绝世的少女单手撑着脸颊，洁白柔嫩的右手莹莹如玉，指尖上一缕赤金色的火焰如精灵跳动，明暗不定！
    而在少女背后，有人影单膝跪地，神色恭敬：
    “凤歌大人，楼主那边又在催了。”
    和官英在一起时的轻松不见，如今背对着人影的凤歌，脸上满是高高在上的冷冽！
    赤金色轻纱披挂于吹弹可破的双肩，凤歌浑身上下有着说不出的尊贵与威严！
    “月初我不是已经将这个月的帝女菰叶花交过去了？”
    凤歌声音冷淡，听不出喜怒，可落在人影耳中，如滚滚雷鸣！
    人影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压住心中的恐惧后颤声继续说道：“好像……好像是楼主的情况又严重了一些，以往剂量的帝女菰叶花已经不够了……”
    “情况又严重了？”凤歌眉头一蹙，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猛然转头，死死盯着身后人影。
    “难道他又去那了？”
    对上凤歌那赤金色的瞳孔，人影只感觉一柄锋锐至极的利刃在一刀刀分割他的神魂，一道炽热的火焰在焚烧他的身体，难以名状的恐惧涌上心头。
    “属下不知……”
    人影急忙低下头，声音惶恐惊惧。
    “如果那老家伙想死，就让他赶紧一次性死个干净，别这么一直人不人鬼不鬼的吊着！”凤歌低喝。
    人影唯唯诺诺不敢出声，整个百花楼，也就眼前这位敢对楼主出言不逊了。
    但凤歌大人的重要性在整个百花楼无可替代，楼主放弃谁也不会放弃凤歌大人！
    凤歌眉头蹙起，心中又烦又怒。
    赵青峰这老家伙真是无可救药到了极点！
    “一个月催生一朵帝女菰叶花已经是我的极限，我从哪去搞第二朵帝女菰叶花来！”凤歌不耐烦的甩手。
    帝女菰叶花这种东西除了必要的种子之外，培养种子所需要的材料才是最麻烦的东西，一个月一朵她都累的够呛了，还想要第二朵？做梦去吧！
    自己作死就自己死去吧！
    听到凤歌这花，那人影也面露难色：
    “楼主他也知道这件事有些强人所难，所以楼主说，让凤歌大人多想想你妹妹。”
    轰——
    凤歌与人影同时消失，随即整栋百花楼剧烈晃动了一瞬，吓得百花楼内无数人还以为地震了。
    不过这晃动持续时间只有一个呼吸不到便停了下来，百花楼内的客人骂骂咧咧的重新脱下裤子，今个离都怎么了？差点都给吓不举了！
    “你威胁我？”
    凤歌单手掐住人影脖子，美腿若隐若现间，毫不犹豫的用对方的脑袋砸开墙壁，将对方高高举起，瞳孔中赤金色火焰如水流动，暴怒的语气想要杀人！
    人影如溺水的蚂蚱一样不断挣扎，可凤歌那柔弱的手掌此时却比钢铁还要牢固！
    “不……不是……是楼主他……”
    致死的危机让人影拼了命的从牙缝中挤出这断断续续的一句话。
    “哼！”
    凤歌冷哼一声，将对方重重摔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转身回屋。
    迟早有一天，她要亲手宰了那老不死的！
    传信的人影半躺在了地上剧烈咳嗽着，心里真是十万个委屈，她就一传话的而已，两边都惹不起。
    “那老不死的还说了什么？”
    惊魂未定的人影颤颤巍巍的继续说道：“楼主还说，这次让你想想办法，等到把帝女菰叶花送过去，楼主会安排你与妹妹见上一面。”
    听到这话，凤歌眼中闪过惊人的亮光，神色惊喜的转头看向那人：
    “当真！？”
    “楼主是这么说的……”那人缩了缩脖子。“楼主还说，如果凤歌大人能找到水中月的话更好，这样您就能早点与妹妹团聚了。”
    凤歌冷冷一笑：“水中月？呵，他还真敢说啊，有时候我都怀疑那东西是不是什么乡间野史随便杜撰出来的。”
    人影沉默不语，这种事可没她插嘴的份。
    不管那号称能让修士重获新生，赐予修士第二条命的“水中月”是真是假，那都已经是楼主最后的希望了，如同溺水之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连这“百花楼”创立之初，其目的也是为楼主寻找那虚无缥缈，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水中月”罢了。
    “呼……”
    凤歌吐出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你先下去吧，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你来取帝女菰叶花。”
    “是！”
    人影揉了揉脖子，身形一晃，从凤歌眼前消失。
    凤歌独自坐在桌前，也不去管身后墙壁上的大洞，一个人默默沉思。
    帝女菰叶花，号称泯灭一切生机，一片花瓣便可让方圆万里之地寸草不生！
    而完整的一株帝女菰叶花即便是寻常法相境修士都不能靠近，靠得越近，泯灭的生机就越多，直至整个人都被花朵吞噬！
    这种花极其稀有，稀有到百年时光都不一定会天然诞生一株，就算偶尔诞生，十株里边九株都会提前夭折，根本活不到完全成长起来的那一天。
    毕竟帝女菰叶花在完全正常起来之前与寻常乡间野草也并无区别，就算是一个凡间稚童都能轻易将其折断，唯有成长起来的帝女菰叶花才会令人闻风丧胆，甚至能覆灭一整个宗门。
    而这种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百花楼楼主赵青峰每个月都要当饭吃一样生吃一株！
    知晓其中内幕的凤歌冷哼一声：“贪婪是原罪，那东西赐予你的，总有一天你要全部还回去。”
    如此稀少之物想要每月一株，仅靠天地生养是不可能的，所以百花楼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人工种植并催生。
    这样一来，虽说花朵的效力会大幅度减弱，但却保证了每月一株的数量，总比没有的好！
    凤歌手掌一翻，一把闪烁着寒芒的匕首显现，匕首中间，一缕血红色的丝线蔓延至顶尖。
    望着这把匕首，凤歌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虽说早在加入百花楼时她就有了相应的觉悟，为了拯救妹妹她愿意付出一切，可看着着沾满鲜血的双手，看着鲜血背后的无数怨魂，她还是心有悲意。
    一个人是如何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步步变成手染鲜血的百花楼“杀魁”呢？
    是日复一日，满目血腥的杀戮？
    还是了结生命时，那已经静如止水，冷如磐石的心？
    “还有那水中月，有消息称其有可能在离都，可我已经在离都秘密搜寻了三年，依旧毫无所获！难不成是在离夏皇宫里？”凤歌握紧了拳头。
    “只要找到水中月，我就可以将妹妹换回来，退出百花楼，带着妹妹安稳过一生。”
    正当凤歌一个人独自沉思时，忽然听到身后窗户“吱呀”一声。
    凤歌一惊，收起匕首后回头，看到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蒙面人从破开的大洞里走了进来。
    “这是遭贼了？”
    莫问看着身后墙上一人多高的大洞，目光惊异。
    “没什么，生气时不小心锤了下墙罢了。”凤歌脸上重新变得笑颜如花，随口将此事揭了过去。
    “不小心……锤了一下墙？”
    莫问看了一眼凤歌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又看了看身后墙上那硕大无比的空洞，擦了擦额头冷汗。
    以他婉拒无数女孩子的敏锐直觉，这个百花楼的“花魁”并不在他能招惹的范围内。
    即便这个花魁之风姿是他平生所见，唯一一个能与桃鱼师姐平分秋色的女子。
    但还是小命要紧，万一真成了道侣，小拳拳锤胸口还不直接把他锤死？
    等等，能和这位成道侣，即便冒着被锤死的风险……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此行如何？”
    凤歌的话语打断了莫问的异想。
    “呼！挺刺激的……”
    摘掉面罩，莫问长舒了一口气。
    “差点就被荣王府的人给发现了。”
    “不是差点，是有人在暗中帮我们，否则以荣王府的反应速度，早在你和那读书人交手的第一时间我们就暴露了。”
    同样摘下面罩的官英神色平静的瞥了一眼荣王府方向。
    直到他们离开后片刻，荣王府那边才有了动静，要是荣王府的人反应有这么慢，那荣王在自家床上被人杀了怕是都不知道吧？
    可离都会帮他们的又会有谁呢？
    官英看向桌边的绝美女子：“是你在帮我们？”
    “别自作多情，我们约好了百花楼对你的庇护只在这个房间内，出了这个房间，你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凤歌冷哼一声，指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青瓷茶杯。
    “不是你，难不成是十六卫？”
    如果不是凤歌的话，官英能想到的也就十六卫了。
    对方与她颇有默契，加上他们的目标也大致相同，这种时候出手帮忙合情合理。
    可惜官英不知道，为了避免荣王的怀疑，沈坦选择让高朝辅去拖住常进已经是冒险之举了，根本不可能再提供额外的帮助。
    “嗯哼，所以你们这两个道归剑宗真传联手过去还被人发现了？”凤歌嘲笑道。
    谁让你们不带我！
    官英摇摇头：“倒也不是被发现……”
    “本来应该是能探查到他们准备把那批孩子运往何处的，可惜中间遇到了个计划之外的愣头青。”
    凤歌眉头一挑：“我猜猜，他该不会意外撞见了你们然后把你们当作毛贼了吧？”
    “毕竟你们这身打扮，任谁看了都会误会的吧？”
    “不是对我们出手，是想对那荣王府运送孩子的人出手。”一旁的莫问补充道，直到现在他还愤愤不平。
    “为了之后能顺利再探，我们不得不拦下了那读书人，然后闹出了点动静，只能先撤了之后从长计议。”
    “那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咯，离夏的读书人都这样，死脑筋和一根筋多的很，倒是和某人挺像的。”
    凤歌斜眼看向某个高挑英气的身影。
    官英懒得搭理这家伙，只是将目光投向莫问：
    “你之前在荣王府想和我说什么来着？”
    听到这话，莫问一拍大腿：
    “我都忘了！宗里来的不只是我一人，还有个名叫苏幕的师弟也来了，那小子现在在宗门里可是个传奇人物。”
    “苏幕？”
    官英听到后一脸茫然，她并不记得宗门中有叫苏幕的师弟来着。
    “是你在下山之后入的宗，这次如果不是苏幕师弟，我可能还出不来呢！”
    莫问乐呵呵的向官英介绍着苏幕入门后的伟绩，直接把官英和凤歌两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问心钟？万人传道？问剑大比？拔剑即练气巅峰，而后一日天道筑基？
    官英和凤歌两人对望一眼，排除莫问刚刚在荣王府被人揍了脑袋神智不清醒的可能，那这位名叫苏幕的师弟是个超级天才？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他。”官英开口，打断了莫问正说和苏幕称兄道弟的故事。
    莫问不解：“为什么？”
    “这件事涉及到荣王府，把还是筑基境的苏幕师弟牵扯进来不太好。”
    “就让他一个人在离都里开心的玩一玩吧，就当下山放松了，这些事交给你我两人便好。”
    “这件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等我们处理完了一切，再带师弟回宗吧。”
    官英不觉得一个筑基境的剑修能对这件事有什么帮助，要不是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她连莫问都不想带，毕竟这人实在不靠谱的很。
    “额，好吧。”
    莫问挠挠头，他倒是不觉得苏幕师弟会拖后腿，但官英说得也没错，师弟的修为还是太弱了一些，而他们要面对的可是荣王府的人，所以还是别告诉师弟为好。
    而此时的百花楼楼下，正有一名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落魄读书人路过。
    “你说让我以后离苏兄远点？”
    走在路上的浮攸纳闷的问向灵台之上的剑影。
    就在刚刚，在道别苏幕之后，从来不主动和他说话的剑影却忽然开了口，而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闲着没事别靠近苏幕。
    “那家伙啊……不是一般人。”剑影幽幽说道。
    “十六卫嘛，在下知道。”
    “笨！真是愚笨！”
    剑影大怒。
    区区十六卫而已，算个屁！
    要是本大爷全盛时期，有一个算一个，管你元婴法相，统统一剑一个！
    “那是为何？难道苏兄命格也不同寻常？而且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你为何现在才说？”
    浮攸对体内这剑影可没什么好感，他们俩顶多算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浮攸利用对方来修行剑道，未来如果想要对抗荣王府的话这万劫孤煞剑的力量将会是他重要助力。
    而这剑影也不过是附着在他体内，汲取劫辰孤煞之意来温养自身，如果某天他死了，这剑影便可吸收他命格中的孤煞之意来恢复伤势。
    “啧……”剑影暗啧一声。
    “本……我哪有资格看他的命格啊，就这么和你说吧，第一次见面我是没敢确信，这一次那个人出现后我算是彻底肯定了心中猜想。”
    “什么猜想？”
    剑影沉默不语，半晌后才幽幽说道：“你就放飞想象力吧，本大爷只能说那个人可能比你想到的最强之人还强。”
    在他眼中，苏幕体内无穷无尽的建议仿佛要将他压成粉碎一般！直面苏幕就如同凡人直视大日！
    “哈哈哈，想不到你也会开玩笑了，我能想到的最强之人可是那位陛下啊。”
    浮攸久违的笑出声来，只觉得剑影这个冷笑话说的真是没水准。
    浮攸笑了一会，发现剑影不说话，察觉到了不对劲，笑容变得逐渐干涩，小心翼翼的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能想到的最强之人……可是那位陛下啊。”
    “我说过，他比你想象的最强之人，还要强！”
    剑影说完便不再搭理浮攸，陷入沉寂之中。
    鬼知道之前当他被苏幕隔空看了一眼之后吓成什么样了，幸亏他只是个剑灵，没有吉尔，要不然被吓尿了就是真吉尔丢人了。
    虽然那人隐藏了修为，可身为剑中之灵如何能感觉不出来那人的境界？
    真要瞎到那种程度，那也别当什么剑灵了，趁早找个锻造炉跳进去，自己把自己融了吧。
    剑影不理解！
    真踏马离了大谱，怎么随随便便就碰上剑仙了？剑仙境不是说千年未出了？这人从哪蹦出来的？
    幸好那剑仙对他没什么恶意，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如果对方想对他动手，那他可哭都没时间哭。
    浮攸呆愣在原地。
    虽然他作为儒家之人看这把老惦记着让他早死早超生的万劫孤煞剑很不顺眼，但即便是他都不可否认的是，对方的经验与阅历远比他要高的高的高的多！
    “比那位陛下还要强，那岂不就是……第九境？”
    荣王府，地下百丈。
    无人知晓的暗道之中，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马蹄声在暗道中“哒哒”回荡。
    宽阔地道两侧火炬如星，被马车经过时的气流晃了一晃。
    “到了！”
    当暗道尽头出现一座古铜色大门时，蔡永福开口说道。
    另一辆马车上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再出什么事的年轻人这才松了口气，终于要结束了吗？
    “羊老，这批货送来了。”
    蔡永福跳下马车，来到青铜门前闭目端坐的老者身前，恭敬拱手道。
    面容苍老，气势却如渊如海的老者睁开双眼，眼神浑浊，声音沙哑：“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些。”
    “这批货要的太急，我们根本没多少时间做准备，而做得太明显又容易被仙朝发现，所以耽误了些时间才筹集齐。”蔡永福没好气的说道。
    “之前不是一直都是两批货就足够了吗？这次为何……”
    蔡永福不解，他们与那边约定的一直都是如此，这次怎么突然要求加货了？
    “有些事不要多问。”羊老冷淡回道。
    不是不想回，是他也不知道啊，荣王突然让他们多准备一批货物，可原因除了荣王之外谁也不知道！
    “之前的两批也是送到这里吗？”
    站在一旁的年轻人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好奇询问。
    “当然，所有货物都会被先运往这里，然后再从这里运出去。”年轻人下意识的回答道。
    “不是要运往妖族那边吗？为什么要大费周折的先运到离都再运出去，你们莫非也是中转站一大堆，从来不走直线的快递公司？”
    “我也不清楚，反正上边是这么说，我们就这么……”
    说到这年轻人僵住，他忽然想起来，这条暗道里除了自己和蔡叔之外应该不存在第三个外来者才对，那问他的是谁？
    “什么人！？”
    而正准备检查货物的羊老此时第一个发现了异常，对着年轻人身后的那人怒喝道。
    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少年？
    不过这一声喝问也只是计谋罢了，开口的瞬间，老者左手捏印，右手便是全力一拳轰出！
    拳意携带气机，如泰山压顶，如黄河倒灌，如千军万马踏破山河！
    陌生人出现在这里，不管意欲何为，杀无赦！
    明明看上去垂垂老矣的老者，一动手却有搬山倒海的威势，打定主意要在第一时间全力击杀对方！
    一旦被对方逃走将这里的事曝光，那么陛下震怒之下，谁都活不了！
    所以即便身体有所限制，老者依旧选择燃烧血气，直接将自己的状态提到巅峰！
    黑云压城，大地颤动！
    老者背后法相出现，拳头处隐现一道漆黑洞星，黑洞中传出恐怖的吸力，要将周围一切都拖拽进去，被这一拳锁定，任何人都逃不掉！
    这边是他的法相，噬星！
    恐怖的气息让一旁的蔡永福与年轻人全身麻痹，动弹不得，心中无限恐惧！
    这就是全力出手的法相境吗？
    “可以，很果断。”
    只是面对这恐怖到极点的一拳，人影脸上却满是轻松写意，甚至还有功夫做出点评。
    “毕竟第一拳你不使出全力的话，我就不会给你出第二拳的机会了呀……”
    上品灵剑暮霞出鞘，剑光所至，万法破灭！
    一朵青莲于剑尖处华丽绽放！
    青莲绽放，如同开天辟地！碾压群星！
    老者脸上浮现出错愕神情，这个少年是怎么回事？
    人很弱，好像只有筑基境。
    可这一剑又是怎么回事？
    明明从修为上看，他这一拳下去这少年应该会死的连渣都不剩。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拳意在那道青莲剑光中败的如此彻底？
    就好像小时候他妈揍他一样不讲道理！
    毫无缘由，毫无道理，此刻交手，他干脆利落的败下阵来！
    只是一个分神，青莲在老者惊愕的目光中落在了老者眉心。
    刺痛传来之时，老者浑身的寒毛才骤然炸起，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让他瞪大了双眼，命魂摇曳！
    老者想要反击，可下一秒老者眼中的世界便陷入黑暗！
    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老者的神魂早已被青莲携带的剑意，撕成了粉碎！
    当苏幕出剑，便是因果既定，不可更改！
    在蔡永福和年轻人不可置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目光中，之前还勇猛无敌，如同战神降世的老者，身体一歪，倒下后便再也没有站起来，也永远不可能站起来。
    只是简单一剑，一位在任何地方都能得享尊贵的法相境修士，陨落！
    苏幕收剑，甚至都没再去看地上死不瞑目的老者一眼。
    蔡永福面色灰暗，心中唯有绝望，甚至都想给自己两巴掌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法相境，那可是法相境啊！！
    就这么……死了！？
    眼看苏幕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蔡永福浑身一激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哆哆嗦嗦，额头直接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小坑，血花四溅。
    “求求你，只要不杀我，我愿意付出一切！”
    生死面前，没有任何尊严！
    而一旁的年轻人此时身体颤栗，呆呆站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
    俗称“吓傻了”。
    苏幕似笑非笑：“付出一切？”
    “做牛做马做狗，我都可以。”蔡永福语气是此生从未有过的认真。
    俯视着姿态卑微的男人，苏幕神色平淡。
    这就是他当初为什么要选择修行，而一修行便是十年，不到顶点决不出关的原因、
    他不喜欢仰视别人，也不喜欢把“决定权”交到别人手中！
    苏幕蹲下身子，只是遗憾的拍了拍蔡永福的肩膀：
    “下辈子做个好人，人贩子这事损阴德，遭天谴的。”
    “你看，天谴这不就来了？”
    “等……”
    随着苏幕手掌从蔡永福肩膀上移开，蔡永福惊恐到扭曲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至于那个被吓傻的冒失年轻人，苏幕顺手也一并送走，虽然只是叔侄，但一家人也要整整齐齐啊！
    苏幕站起身，将蔡永福体内的浮生剑意收回。
    快速将蔡永福的记忆扫过一遍，苏幕眼中烟云梦境散去，闪过一丝了然。
    虽然蔡永福并非核心主谋，但因为身份的特殊性，知道的却不少。
    “荣王，妖族，夺权，圣灵丹……”
    苏幕撇了撇嘴，又是这种无聊的皇室权利斗争。
    从小被万千宠爱，无论要什么父亲都会给他，无论惹出了什么祸父亲都会宠溺的帮他摆平，所以这位荣王甚至以为就连皇帝之位都是他的。
    可惜，那位先皇却不这么想。
    宠溺与宽容给小儿子，严厉与苛责给大儿子，不过是因为先皇对那位天赋与心性皆是上上之选的长子更寄予厚望，所以要求也更加严格罢了。
    因为知道小儿子成不了能以武力镇压一切的强者，也做不到以帝王权谋维持仙朝平衡，所以先皇给小儿子的期望就是安稳快乐的渡过一生。
    但从小就是熊孩子的荣王在令人失望这点上从不让人失望！
    苏幕摇摇头：“贪婪永无止境，也不先照照镜子问问自己配不配。”
    要修为没修为，硬靠昊阳帝为其搜来的各种奇珍异宝，仙家灵丹活生生堆到了元婴境初期。
    随便找头猪喂下去，说不定都能见到一只绝无仅有的元婴境猪妖。
    要心性没心性，自己是个熊孩子不说教出来的儿子也是个熊孩子。
    让苏幕总结荣王这一家，就两个字：拉胯！
    还想篡夺帝位？
    不过让苏幕疑惑不解的是，以昊阳帝对离夏仙朝的掌控，为何能容忍荣王至此？
    以蔡永福的记忆来看，那位陛下可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荣王干这种事已经持续整整一年了吗？”苏幕眯起眼睛。
    知道靠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扳倒昊阳帝，于是荣王将目光投向了仙朝之外！
    将人族孩童卖给妖族，打算从妖族那里获得外援和能够增加修士寿元的圣灵丹。
    用圣灵丹网罗如之前那老头一样的，寿元即将耗尽的法相境修士，以此来积蓄并扩充力量。
    九州之中这样的修士并不少！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之前蔡永福在死亡面前都能放弃一切，有些修士亦是如此。
    至少在蔡永福记忆里，跟在荣王身边的散修法相境就不下十位！
    即便论个人实力连给不擅长武力的车百长老提鞋都不配，但毕竟是法相境修士，蚁多咬死象！
    更别说还是在离都这被仙朝国运压制的地方！
    至于圣灵丹的材料……苏幕转身，看向身后那两辆马车。
    将马车上的雨布揭开，把最上层用作伪装的蔬菜瓜果放到一边，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群还在昏迷状态的稚童。
    每车六个，一共十二个稚童，有男有女。
    这群稚童衣衫破旧，年纪大约都在十岁左右，如果从衣着上判断，可能还并非来自同一个地方。
    不过已经看过蔡永福记忆的苏幕自然知道，这些孩童是蔡永福从九州各地强行掳来的。
    在确认这群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后，苏幕没有叫醒这群孩子，而是看向了身后扇刻满各种复杂纹路的青铜大门！
    从蔡永福的记忆中苏幕得知，这扇刻满阵法纹路的青铜大门背后貌似是一座秘境，但除了荣王之外任何人都没进去过，他们每次也只是将驱赶马车，让马车自行进入，至于门后边有什么，这些孩子去了哪里，蔡永福一概不知。
    苏幕轻叩青铜大门，笑道：“别装死了，来客了。”
    青铜大门没动静。
    “自己开还是让我动手？我能保证门一定开，但我不保证你能继续存在，被剑意误伤后砍成稀巴烂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
    苏幕眯眼笑着，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他可没打算开玩笑。
    “前辈饶命！”
    青铜大门上那如繁花一样的纹路眼看藏不下去了，如灵蛇扭动之间，绽放出明亮的光华，在青铜大门表面凝聚出一只昂首挺胸，姿态高傲的……乌鸦。
    只是对方这神气姿态之维持了一瞬，下一秒便从高高在上，变成了低低在下。
    乌鸦满脸讪笑，一脸讨好的表情看向苏幕。
    莫名的……像只傻鸟？
    “门灵？还是阵灵？”
    看着这外表灵气，可此时却神态卑微的虚幻灵体，苏幕有些好奇的问道。
    之所以没直接动手破门而入，也是因为察觉到了门中灵体的存在。
    剑灵算是见过了，可那家伙怂的一批，躲在别人灵台头都不敢冒，可门灵或者阵灵苏幕还真没见过，有些好奇。
    “阵灵，小的是阵灵……”
    那乌鸦点头哈腰，一副标准狗腿子模样。
    “这么怕我？”苏幕轻笑道。
    “不怕！”
    横惯了的乌鸦梗着脖子倔强道，但在看到苏幕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后语调一变：
    “不怕……是不可能的，天下灵体，谁敢不怕您啊。”
    器物成灵难，阵法成灵比器物成灵更难，可一旦有灵，那就是不死不灭！
    即便剑身毁了，可剑灵依旧；即便阵法被破了，可阵灵依旧。
    万世不移，万法不灭，万劫不毁！
    就算是天下杀伐最强的封号剑君也只能镇压封禁，做不到灭杀。
    毕竟天下封号剑君常有，而器灵与阵灵却不常有，至于唯一能灭杀他们的剑仙？
    呵，都已经一千年没出现过了，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了吧？
    阵灵本来是这么想的，于是它在家正舒舒服服睡着觉呢，忽然就被人给敲醒了。
    一睁眼，发现敲门的竟然是个剑仙！
    兔子在家睡觉，老虎来敲门，兔子什么反应它就什么反应。
    和隔壁某剑灵一样，差点吓尿。
    “这是什么阵？”
    苏幕对阵法了解不多，看着门上那堪比高数题一样繁杂的花纹，直接问道。
    “清霄神诞高玄阵……”乌鸦小声哔哔。
    明明是一个威震道门的绝世大阵，此时却莫名的没气势。
    “青蒿什么蛋糕？”
    “……”
    “算了，不逗你了，里边有什么？”
    一听这话，乌鸦来了精神：“宝贝，很多很多的宝贝！”
    “不过里边连通的是个秘境，秘境里具体有什么我也不清楚，毕竟我平时都在沉睡。”
    “前辈您是要进去搜刮宝贝吗？我给您开门！”
    乌鸦一看苏幕脸上的笑容，顿时也笑了，笑的极其谄媚，二话没说就准备给苏幕开门让路。
    乌鸦已经打定主意，等苏幕进了秘境，他立马搬家走人！
    至于荣王供奉的那些宝器精华？虽然舍不得，但小命要紧！
    拜拜了您嘞！
    “宝贝？”
    苏幕笑容奇异的看向乌鸦。
    乌鸦缩了缩身子，胸毛颤抖：“前辈您看我做什么，我……只是个阵灵……没有实体的……”
    “没事，开门吧。”
    “哦哦！”
    乌鸦翅膀一挥，厚重无比，刻画着清霄神诞高玄阵，足以抵挡道君境修士的片刻的青铜大门顿时大开。
    门后光华如镜，好似一道水幕落下，光滑后则连同着一个山清水秀的秘境，隐约还能看到一株闪烁着无数宝光的参天大树！
    苏幕笑了，接到任务，打败敌人，那么最后一步是什么呢？
    当然是愉快的收获任务奖励环节咯！
    眼看苏幕的身影消失在光华之中，乌鸦顿时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这煞星可算走了，不行，这地方太危险了，还把荣王给得罪了，我也要赶紧溜才行，找个其他地方逍遥……嘠！?”
    乌鸦从角落里翻出一枚储物戒，收拾家当刚要准备开溜，却没注意到门后的苏幕去而复返，探出一只手，直接掐住乌鸦的脖子，将其连同青铜门上的阵法，一同给拽了进去。
    搜刮宝贝当然从进门开始！

 75.十万剑连十万重，重重叠叠自无穷！

    此时的离夏皇宫侧殿，一浓眉粗眼，身材高大，眉目中隐含倨傲，胡子却显得有些拉碴的男子正一边品茶一边焦急等待着什么。
    此人正是离都身份尊贵第二人，荣王！
    荣王此时神色沉凝，杯中清茶早已凉透都未曾发觉。
    他那位皇兄将他召集到这里后没说两句话便突然离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如果他没猜错，皇兄离开应该是因为那道即便在皇宫都能清晰感知察觉到的震感？
    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为何，自被皇兄忽然召进宫中，又突然感受到那股震动之后，荣王心中一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难道事情败露了？不应该的，如果真的事情败露，以皇兄直来直去的性格早就以雷霆之势动手了，不会与我虚与委蛇才对。”
    “可若是没有暴露，皇兄又为何三番两次约我商谈收回青灯琉璃盏的事！”
    荣王指尖用力，眼底浮现一抹阴戾。
    “难道皇兄就连这父亲临终前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也要夺走！”
    “休想！绝不可能！”
    荣王猛的站起身，握碎茶杯，独自一人于无人大殿之中暴怒，声音回荡传响。
    这皇宫，本应该是他的皇宫才对！
    这离都，本应该是他的离都才对！
    这仙朝，本应该也是他的仙朝！
    父亲喜欢他，宠爱他，可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却选择了皇兄为继承人！
    有侍卫听到了荣王在殿中咆哮，却都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
    大殿中的荣王眼中满是阴霾，看着地上逐渐蔓延开的茶水，如同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一样。
    慢慢冷静下来后，荣王挥手抹去地上痕迹，重新坐下，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荣王揉了揉眉心：“不知景熙那边怎么样了……”
    之前皇兄隐约暗示他想要收回父亲赐予的青灯琉璃盏时他就有些察觉了，但迫于现在不好撕破脸皮，准备也不够充分，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了一个折中办法。
    借由儿子荣景熙状元身份与“状元宴”，顺理成章的在离都开辟出第三条运输货物的线路不说，还能借助“诗比”的理由将那青灯琉璃盏留下。
    至于“诗比”的结果，有那名叫浮攸的小子在，荣王自然是不担心的。
    那小子的才华，可是连谢寅杰那老家伙都赞不绝口，肯定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虽然皇兄将楼月那丫头召了回来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可荣楼月那丫头，总不至于在荣王府动手吧？
    只是一想到荣楼月那脾气，荣王反倒有些不确定了。
    “不行，我必须回去看看！”
    荣王起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此时，一道清喝从门外传来。
    “让开，我要见父亲！”
    荣王转头，一颗心提起，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迈步堂皇走进大殿之中。
    “嗯？怎么只有荣伯伯你？父亲人呢？”
    荣楼月左右四顾，只在大殿中看到荣王一人，却并没有看到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明明宫里侍卫说父亲与荣伯伯两人在侧殿交谈来着。
    瞥了一眼荣楼月空空如也的双手，在发现对方手中并没有青灯琉璃盏后，荣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笑眯眯的说道：
    “你父亲有事出去了……”
    虽然他那儿子没用是没用了点，但应该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公主殿下，等等我！”
    可还没等荣王彻底放宽心，另一道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进了侧殿中。
    而在定睛看到女孩怀中那恍如琉璃翡翠，闪烁着万古长明灯火的灯盏，荣王脑海中恍如一道雷霆落下，瞪大双眼，猛的站起身！
    “青灯琉璃盏！？怎么会在你手里！”
    荣王上前两步来到小侍女面前，高大的身躯投出的影子如夜幕直接将杏露笼罩，好似巨山巍峨，眼神如鹰隼般死死盯着面前侍女。
    小杏露害怕的抱紧了青灯琉璃盏，吓得脸都白了，连连后退。
    她只是个普通人，面对如此威势的荣王，根本承受不住。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荣楼月平淡瞥了自己这位伯伯一眼，神色无惧，将杏露拉到自己身后，坦然面对荣王。
    “荣景熙那家伙拿青灯琉璃盏当赌注，我揍趴了他，这青灯琉璃盏自然是我的咯。”
    “什么！？”荣王大惊。
    不是说要诗比吗？自己那儿子竟然会蠢到和荣楼月动手！？
    你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看着侍女怀中的青灯琉璃盏，荣王脸色阴晴不定。
    青灯琉璃盏“免死金牌”的作用对他来说还是其次，主要这青灯琉璃盏是父亲临终前赐予他的最后一件东西，是他对父亲最后一点念想，就这么被皇兄夺走……
    荣王握紧双拳，摸了摸怀中的骨笛，心中恼怒！
    还差一点时间！
    只要再多给他一个月，不！半个月时间！他就能彻底做好准备！夺回那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他要向父亲证明，他才是最适合离夏帝王之位的那个人，而不是皇兄！
    只是还没等荣王仔细思虑，只听“啪”的一声，一直戴在右手食指上的名贵玉戒竟碎成了一地残渣。
    荣王瞳孔骤缩如针尖！
    这个戒指连同的是荣王府下他的秘库大门，也就是清霄神诞高玄阵的本体核心，如果戒指震动，那就证明有人通过了阵法，进入到了秘库之中！
    可戒指碎了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此时的荣王来不及思考那么多，戒指生出异变，那就证明秘库一定出事了！
    “是调虎离山！！”
    荣王大怒，他那混蛋皇兄将他引到这里，而自己却一个人去了他的荣王府！
    整个离都除了皇兄之外，谁有能强行破开清霄神诞高玄阵的修为！？
    秘库内他那一辈子的珍藏倒还在其次，一旦被皇兄发现里边其它秘密，那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事已至此，是你逼我的！”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荣王眼露凶芒，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正好来一个里应外合！
    只是正当荣王准备捏碎怀中骨笛与昊阳帝来个鱼死网破时，一道伟岸如天上大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当身影出现，一切阴影都被驱散！
    “父亲？”
    “陛下！”
    “王兄？！”
    看到门口身影，荣楼月，杏露和荣王同时开口。
    不同于荣楼月的惊喜，荣王却是一脸错愕，手中动作一顿。
    如果皇兄在这，那强行打开他秘库的人是谁！？
    而此时的苏幕站在一处清秀洞天之中，手里提着一只垂头丧气的乌鸦，乌鸦背后道道清气流转，无数高深的道家阵纹化作羽翼附着在乌鸦双翅之上，让乌鸦看上去更加神俊了几分。
    不过再怎么神俊也只是乌鸦罢了……
    “造孽！造孽啊！！”
    乌鸦抚掌叹息，一叹接着一叹。
    “我的青春，我的自由，我的理想，我的……”
    完了，一切都完了！
    乌鸦被苏幕掐着脖子，脑袋歪到一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仿佛被狂暴饥渴的母夜叉蹂躏了一百遍一样！
    被这煞星抓住，什么自由与理想，统统寄了！怕不是以后甚至还要被小皮鞭伺候了！
    他想看诗和远方，他想吸收天下宝气，他不想被当成工具人一用就是成百上千年啊！
    跟着煞星混，三天饿九顿。
    要是不听话，再吃小钢棍！
    “我的鸦生才刚刚开始，就已经要结束了吗？”
    乌鸦我见犹怜，暗自垂泪，神伤不已。
    “行了行了，你这都嚎的第四遍了。”
    苏幕嘴角扯了扯，随手将乌鸦往旁边一丢，乌鸦肥硕的身体像皮球一样有弹性的在地上“顿顿”弹了两下。
    “诶？”
    乌鸦愣住了，急忙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清白之躯。
    还好，它还是那个纯洁的它！
    苏幕不但没有在它体内留下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甚至还顺手帮它把与荣王之间签订的契约之则给斩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完全是自由的！
    苏幕砸吧了下嘴，他本来是看这乌鸦有些稀有，就如同一个玩家在游戏里看到意见稀有装备一样，心中有些想要收集的冲动，再加上秉承着“走过路过不放过”的原则才将这家伙随手带了进来，却没想到这乌鸦会这么吵。
    嘎嘎乱叫，吵死个人！所以还是赶紧给爷麻溜的滚吧！
    “带你过来只是不想有人进来烦我，待会我走了你爱去哪去哪，我不会限制你。”
    “至于你体内的那个东西，另一端应该是和荣王连着的吧？我帮你顺手斩了，有我在这，荣王一时半会找不到你头上，所以赶紧滚蛋，别烦我。”
    苏幕不耐的摆摆手，虽然这家伙放在外界是任何宗门，任何修士都会垂涎到拼命抢夺，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东西，可对他来说价值也就那样。
    两条腿的人好找，会说话的乌鸦可不多。
    乌鸦呆呆的看着苏幕离开的背影，眼神迟疑，不知道苏幕这是不是在说反话。
    它要是真的跑了，这人不会背后捅它一剑吧？
    眼看苏幕越走越远，乌鸦扑棱扑棱翅膀，小心翼翼的往背对着苏幕的方向挪了挪。
    发现苏幕没反应，乌鸦踮脚又走得更远了一些。
    当发现苏幕真的不是在诓骗他，也不是在欲擒故纵时，乌鸦快活的“呜呼”一声，张开步子迈开腿，直接原地起飞，化作一道黑色闪电远遁离去。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咯！
    而苏幕对乌鸦的离去一点都不关注，他现在关注的就只有眼前这颗闪烁着冲天宝光的参天大树！
    这个洞天并不大，充其量就是个秘境罢了，但品阶却很高，各种天地法则非常完善，所以才会让整个洞天秘境看起来鸟语花香，灵气十足，空气中的灵力也相当浓郁，与外界无异。
    而在这洞天秘境的最中心，刺目的神光照耀整个洞天秘境，屹立着一棵通体上下闪烁着万丈霞光的神木——
    万法宝树！
    霞光从万法宝树上空浮现，直接晕染了整个秘境天空，道道宝音轰鸣，让人目眩神池，心生向往！
    法，灵，宝，道！
    四种品阶之中，万法宝树为“宝”阶！
    说是神木，其实这东西完全可以算作是天然的法宝来使用！
    只要在万法宝树上挂的法宝足够多足够强，那万法宝树本身的力量就会不断提高。
    甚至有传言，只要在万法宝树上悬挂足够多的宝物，有充足的宝气温养，那么有朝一日，万法宝树就会有几率成长为万法道树！
    到那时，缠绕在万法宝树周围的就不再是法宝灵光，而是神威浩荡的道韵神光了！
    不过在苏幕看来，这明明可以当做顶尖法宝的神树，却只是被荣王当做安放收藏品的“展柜”了。
    手办展示柜，还自带灯光特效是吧？
    “还挺好看……”
    苏幕抬头，春风起，霞光如潮翻涌，观云卷云舒。
    眯起眼睛，遍布整个万法宝树周围的神光逐渐暗淡，苏幕将神光内的情景尽收眼底。
    一整棵万法宝树上如同一圈圈银色天轮笼罩，大圈套小圈，悬挂在树枝枝丫上。
    天轮之中无数神物闪烁，如同星光点缀，密密麻麻，乍一看，好似一幅璀璨星图！
    而万法宝树最上方则是一轮银月高挂，月光如水潺潺，荡漾开来，甚至不知是不是苏幕的错觉，他甚至还从月光中听到了流水声。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苏幕抬手将张开的下巴合拢，眉头一挑，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心中震惊：这也太富了吧？
    这满树悬挂的宝物，虽然有九成九苏幕都不认识，也叫不出来名字，可只是从气息上判断，这一棵树若论价值来算，把除了离夏皇宫之外的整个离都买下来不成问题吧？
    不过苏幕也没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寻找【天书残页】。
    只是这万法宝树上的宝物实在是太多了一些，以苏幕神念的探查苏幕都做不到转瞬观尽，加上宝气冲天，天书残页不直接触碰根本察觉不到玄妙。
    “啧，真麻烦！”
    苏幕暗啧一声，也懒得浪费时间，既然确定了天书残页就在这里边那就好办了。
    苏幕探出手，准备将这万法宝树连根拔起！
    修仙者遇到宝物能叫偷，能叫窃吗？
    借用某洪荒西方知名不要脸圣人的话来说就是：此物与我有缘！
    只是苏幕指尖刚刚探出，一道神符却忽然从虚空中闪现而出，挡在了苏幕面前，封锁了万法神木后的空间。
    苏幕眉头一挑，定睛望去。
    神辉绚烂，夏意盎然！
    苏幕收回手指，只觉得指尖上有一股灼热而锋锐的剑意缭绕。
    食指与拇指搓了搓，那缕剑意便被苏幕随意捏成了粉碎，但这突然出现的神符，以及神符上那恢弘如海的剑意，却让苏幕来了兴趣。
    剑意凝丝，逐渐汇聚，并最后化作一只神貌并俱的夏蝉落在了神符之上。
    夏蝉虽是剑意所化，可不管是翅膀还是那隐约蝉鸣，都极尽真实。
    而落在苏幕眼中，抛去现象看本质，这夏蝉体内的剑意却是圆润自然，颇有门道。
    “虚实相生，剑气化物，夏蝉山？”
    看到这只蝉，再联想到之前神符上那天下少有的剑意，苏幕眉头一挑，转瞬便猜出了这神符的来历。
    应该是来自那与道归剑宗齐名的正道顶尖剑道宗门，夏蝉山！
    与“天下剑道归我宗”的道归剑宗不同，夏蝉山的剑道很专一，以四季之意为剑，修的便是“春华秋实，夏蝉冬雪”。
    “夏蝉”作为夏蝉山的代表性剑道，还是让人挺印象深刻的。
    “之前那清霄神诞高玄阵上隐约有着白云观和玄天宗两大道门的手笔，如今这里还有夏蝉山的神符护佑，荣王府这配置，比一般的顶尖宗门都要高了吧？”苏幕笑了笑。
    不过神符虽强，在苏幕面前也只是虚妄罢了。
    正当苏幕准备抬手揭下神符当作收藏时，一道乌黑虹光从天边飞掠而来，直接落在了苏幕肩膀上。
    看着肩膀上气喘吁吁，不断大喘气的乌鸦，苏幕乐了。
    让你走你不走，怎么还自己跑回来了？
    “啾啾啾啾……”
    “醒醒，你是乌鸦，不是麻雀。”
    “不是，是救……”
    苏幕神色一动，忽然转身看向乌鸦飞来的方向。
    天地震动！
    那黑幕自地平线而来，吞噬万法宝树散发的霞光，急速蔓延，似是一张黑色大幕，被人从天边拉起，遮天蔽日！
    而在这遮天黑幕之下，是一道屹立在虚空，背生双翅的人影！
    那人眉眼扫过，目光落在了万法宝树前的苏幕和乌鸦身上。
    乌鸦一颤，爪子死死抓住苏幕肩膀，身体涩涩发抖。
    那人影自天边一晃，跨越一整个秘境的距离，一步来到苏幕面前。
    浓厚的妖气四溢，带来了深沉的雾气。
    气势凶恶，脸上布满麟羽，身披黑袍的中年男子背后黑翼如同隐蔽大日的遮天夜幕，这模样明显不是人族的家伙正站着虚空之中，冷冷盯着苏幕……肩膀上的乌鸦。
    “妖族？”
    苏幕目光一亮，虽早就听说过妖族的恶名，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妖族。
    那妖族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一眼望去，此身影如同端坐于潮海之中的一颗万载礁石，不动如山！无量无尽！
    那人影背后黑翼晃动，仿若垂天之翼，与那无垠虚空融为一体，晃动之间空间仿佛被强行撕裂，露出的片片虚空裂痕，隐约刺耳的轰鸣纯粹是虚空快要被压塌的哀鸣！
    望着这被道则围绕着的身影，苏幕乐了。
    “嘿，怪不得荣王那家伙对这里这么严防死守的，原来还藏了个道君境妖族，意外收获呀！”
    之前苏幕刚一进来就被那万法宝树吸引了注意力，再加上乌鸦在耳边吵吵闹闹，所以一时忘了探查，也就没提前发现这里竟然还藏着一只道君境妖族！
    如今看到，就连苏幕也有些惊讶于荣王的胆子，竟然敢将道君境的妖族藏匿到这里！
    还有那天卫府也真是群废物，道君境妖族都跑到床底下等着埋伏了，这群人还在那磨磨唧唧。
    而看着肩膀上的遮住眼睛，自欺欺人的乌鸦，苏幕笑着调侃道：“你怎么说也是个超级大阵的阵灵吧？快用你无敌的青蒿蛋糕阵想想办法呀！”
    即便大敌当前，可乌鸦还是忍不住气愤反驳：“是清霄神诞高玄阵！”
    “随便什么蛋糕，快上啊！揍他丫的！区区妖族，敢这么对你？反正你又死不了。”苏幕暗戳戳的拱火挑事。
    乌鸦抬头看了一眼神色冷漠，乌云遮天的道君境妖族，赶忙躲在了苏幕脖子后：
    “他太凶了，打不过！”
    一入道君而小天下，脚踏山河清风与明月！
    道君境本就是此世巅峰，站在道之尽头，距离那真正的不朽自在只差一步，只要迈出那一步，便是剑叩天门，道法逍遥，佛门自在，浩然天下，成就那第九境！
    而它的本体清霄神诞高玄阵虽然玄妙，但也仅限于能勉强和道君境过两招的程度，真要打起来，要不了多久它要么被那个妖族道君给拆成稀巴烂，要么被带回妖族领地永世为奴！
    他如今却是已经成为不死不灭的阵灵，阵法上限已经被打破，未来成就不可限量，但成长也是需要时间的！
    至少现在的它还没资格正面硬抗一位道君境强者！
    再给它十年？或者五六年可能还差不多……
    “真菜！”苏幕撇了撇嘴。
    乌鸦假装没听到：“大佬，帮我揍翻他！我给你加油助威！”
    有苏幕在身边，乌鸦心中的恐惧退潮，一转刚刚的害怕，站在苏幕肩膀上便开始对头上的黑影叫嚣。
    “就你也配鲲鹏血脉？黑不溜秋的，建议别叫鲲鹏大圣了，改叫乌鸦大圣吧！”
    鲲鹏展翅三千里，扶摇直上九万里！
    妖中大圣，鲲鹏道君！
    “乌鸦大圣听起来也很酷呀，而且你这么说搞得你们乌鸦很菜一眼。”苏幕拆台道。
    乌鸦语塞，好像也对哦：
    “那就叫乌龟大圣吧！”
    天上黑影眼看苏幕神色轻松悠然，而那撞见他的阵灵刚刚还畏畏缩缩，如今却好似有了依仗一般敢对他出言不逊，这很难不让这位鲲鹏大圣多想。
    “我记得这阵灵明明在守护这里的入口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你又是谁？”
    苏幕点点头，开口称赞：“好问题！”
    “？”
    鲲鹏大圣有些懵，“好问题”是什么意思？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卫府十六卫莫问！人称‘九州最后的良心’。”
    “至于这只乌鸦，只不过是我进门时随手带进来的罢了。”
    “你是这阵灵的主人？”
    苏幕摇摇头：“别误会，我和它没有任何关系。”
    乌鸦神色惊恐，一脸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苏幕。
    我以为咱俩已经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了，可你却卖我卖的这么果断？
    鲲鹏大圣神色嘲讽，恐怖的杀气溢满天地！
    “你觉得我会信？还是说你觉得你能解决我？”
    鲲鹏大圣的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却发现对方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在这里静养调息，荣王身边的人他也都认识，而如今这人非荣王所带来，身边也没有跟其它荣王亲信，更不知道他在此地。
    所以这人的身份绝非荣王一方！
    既然如此，鲲鹏大圣也就懒得追究对方那满嘴胡言乱语了。
    因为不管对方是谁，今天都要死！
    他在这里的消息，决不允许暴露！
    听到这句话，苏幕笑容怪异，而乌鸦也用“你完了”的眼神盯着这位鲲鹏大圣！
    “你信不信我，我无所谓，但你应该不会希望最后是由我来解决这件事的。”
    苏幕微微低着头，嘴角噙着一丝似嘲讽似不屑的笑意，眼帘微微耷拉下来一点，语气不咸不淡。
    “如果这只乌鸦自己能解决的话我当然懒得动手……”
    乌鸦赶忙开口：“我解决不了，大佬救命！”
    苏幕笑摸乌鸦狗头，而乌鸦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
    摸吧！摸吧！反正也掉不了一根毛！”
    “故弄玄虚，满嘴胡言乱语！”
    鲲鹏大圣被苏幕的态度激起了一丝火气，他不知道苏幕是什么人，但他的实力让他有自信将眼前少年彻底碾死！
    整个离都，除了昊阳帝之外，即便是谢寅杰那老家伙，他也不惧！
    感受到鲲鹏大圣散发出的恐怖杀意，苏幕第一次正眼看向那天上人影，神情淡漠，如同看一只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一样。
    “我只有一个问题，这个月荣王在之前送进来了两批孩童，他们在哪？”
    鲲鹏大圣一愣，随即大笑：“孩童？你是为了那些孩童而来？”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因为他们不在这里。”
    乌鸦大怒：“放屁！我亲眼看见他们送进来的！”
    鲲鹏大圣神色鄙夷：“你以为这个秘境只有你那一个出入口？”
    乌鸦愣住，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毕竟平时他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从来不关心其他事。
    苏幕沉默后抬头：“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人族的气息。”
    虽然很弱，但这鲲鹏大圣身上确实是有一丝人族气息在。
    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对方是纯正的妖族！
    鲲鹏大圣有些意外道：“哦？想不到你感知竟如此敏锐！”
    “那告诉你也无妨，两批孩童，一批运出去了，而另一批……”
    鲲鹏大圣嘴角咧开，笑意癫狂怪异，语气的恶意简直要凝成实质。
    “在这里哦~”
    鲲鹏大圣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全都被我吃了！一个不剩！”
    “想知道味道吗？我可以告诉你们哦，我吃的很慢，也很仔细，只为细细品尝那些孩子的血肉，只为多聆听那些孩子的惨叫，只为多享受一刻他们恐惧的目光。”
    “那种滋味，简直是无上的美妙啊！”
    鲲鹏大圣猖狂大笑！
    乌鸦愣在原地，呆呆的望着鲲鹏大圣的腹部。
    它非人非妖，对人类没有感情，对妖族也没有恨意，它只是个阵灵而已——
    它没有心！
    一个多月之前，它被荣王带到这座秘库，签叮道则契约，它看守大门，而荣王则供给它海量的宝气来增强自身。
    在这短时间里，乌鸦知道马车内藏着孩子，也知道那些孩子可能命运悲惨，可乌鸦想过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买卖成奴隶罢了。
    乌鸦从没想过，那些孩子的命运会是这样……
    此时听到鲲鹏大圣那充满恶意与戏谑的话语，看着那狰狞而猖狂肆意的笑容，乌鸦没有的“心”，愤怒了！
    它想一拳砸在那张脸上，把那张脸砸成稀巴烂！
    苏幕闭上双眼，叹息一声。
    虽然有所猜测，可听到真相，苏幕心中还是忍不住骤起波澜。
    只是情绪的尽头往往是沉默，苏幕沉默的立在原地，然后平静开口：
    “说实话，来到这个世界，我到现在最多也只是憎恶过某个玩弄他人命运的老不死罢了，但要说对谁心怀杀意，那还是没有过的。”
    鲲鹏大圣想嗤笑那少年，可不知为何，他的脸却笑不出来。
    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更能判断危险！
    苏幕抓了抓头发，遗憾的叹息一声，再抬头时，乌黑的眼眸中已是冷彻如寒潭的杀意。
    “真遗憾啊……最后还是要我来解决。”
    被苏幕盯着，鲲鹏大圣心中竟然没来由的慌乱了一瞬，恐惧就不由自主的浮现，而后化作难以压制的怒火，从体内化作火焰，直冲脑门，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狂妄！”
    为了掩盖恐惧，鲲鹏大圣一声厉喝，羽翼轻振，身化神光，俯冲而下！
    鲲鹏大圣一掌探出，身后一只万丈鲲鹏显现！
    鲲鹏嘶鸣，虚影与本体融为一体，眨眼间利爪撕裂空气，威势暴涨数倍，携带着风雨雷霆，滚滚而下，乌色羽毛化作神光，盘旋成漆黑龙卷一般，瞬间将苏幕笼罩在内。
    化羽垂天，抟风九万，振鳞横海，击水三千！
    神通·鲲风垂天爪！
    凌冽爪风则仿佛斩天裂地的刀罡一般，欲要打破天地，斩断造化！
    而面对如此恐怖，几乎要泯灭大道的杀机，苏幕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乌鸦，让它离远点。
    乌鸦也秒懂，沉默着从苏幕肩膀上跳下，直接跑的远远的。
    苏幕舒展筋骨，一步迈开，清风自来！
    徐徐而散的清风拂起苏幕的衣玦，使得这道身影看上去如同天上神祇，坠入凡间！
    看着这道夷然无惧的身影，反倒是鲲鹏的身体本能的竟开始颤抖！
    他在害怕！
    可他凭什么害怕！？
    他是妖族大圣，他是鲲鹏道君！！
    害怕的不应该是他，死的也绝不应该是他！
    “死的，是你！！”
    那不可名状的恐惧竟逼得鲲鹏大圣以嘶吼来掩盖恐惧，如果他不将恐惧宣泄于嘶吼之中，他甚至会失去对苏幕出手的勇气！
    苏幕抬起了手，握住了剑！
    天地嗡鸣！
    苏幕手中素白的长剑光芒璀璨夺目，无穷灵气沸腾，狂涌进这一剑之中，仿佛朝圣者奔向自己的宿命！
    在鲲鹏大圣瞳孔的倒影中，冰冷如远山冰雪般的剑光蓦然乍现！
    十万剑连十万重，重重叠叠自无穷！
    剑光冲天而起，将万丈鲲鹏淹没其中。
    这是十万剑的酷刑，而在接下苏幕这十万道剑意之前，即便死亡也是种奢望！
    “我说过，你会后悔让我来解决这件事……”
    苏幕平淡收剑入鞘。

 76.帝王心愁愁几许？

    背负双翼的中年男子跪倒在草坪上，双眼无神而空洞，仿佛失去灵魂，眼角也因直面苏幕的剑光而流出两行血泪。
    此番姿态，如同忏悔！
    直到用身体接下这一剑，鲲鹏大圣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向谁出手，自己的身体又为何本能的在害怕。
    但他意识到的太晚了，即便后悔也已经无用！
    苏幕那一剑将鲲鹏大圣那坚硬如铁的肉体化作永恒的监牢，以“十万道剑意”降下剑仙之罚！
    神魂困于肉体，如坠无尽深渊，而十万道剑意则如游龙，千万百次的洞穿神魂，让其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向自己罪恶的一生忏悔！
    看着跪倒在地上，如同一具死尸的高大身影，苏幕摇摇头，遗憾的叹息一声。
    “何必呢？”
    当傲慢成为习惯，终究会堕入永恒的深渊。
    战斗结束的太快，以致于乌鸦刚跑的两步，一扭头，发现就已经结束了，无奈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乌鸦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他……怎么了这是？我怎么感觉他还活着？”
    “确实没死……”
    苏幕一句话就把刚准备靠近点观察的乌鸦给吓了回来。
    “但他这辈子就只能这么跪着了，应该会比死了更难受。”
    “什么意思？”乌鸦不解。
    它只能察觉到这鲲鹏大圣生命力依旧旺盛如朝阳，在大佬那一剑下好像并没有受伤。
    但为何一直长跪不起，还毫无动静？
    乌鸦感觉到这是大佬的手段，但具体玄妙却看不出。
    “我用了点特殊办法，将他的神魂与肉体之间的联系切断，让他的神魂永恒困在幻梦之中，直到寿元耗尽之前，他会无数次的被我遗留在幻梦中的十万道剑意来回洞穿。”苏幕语气幽幽。
    “现在的他有思想，有感觉，甚至能听到我们所说的话，但他永远不会再回到肉体之中。”
    这一剑有些浮生剑典的意思在里边，就如同当初清梦剑君舍生忘死的那一剑，除了灭杀了两个道君境妖族之外，还将某个无法灭杀的道君境巅峰妖族给强行拖入到了梦境之中，直到现在还在沉睡不醒。
    清梦剑君付出生命的一剑，在苏幕手里却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用出，甚至还可以帮这家伙自定义梦境。
    乌鸦狠狠打了个冷颤，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道君的寿命有多长？至少也有近千年了吧？
    千年时光都要一直跪在这里并无时无刻遭受十万道剑意洞穿神魂的惩罚，能感知到外界，也能听到外界的交谈，却无力的做不到任何事情。
    这也……太活该了！
    “哈哈！活该！”
    乌鸦兴奋的落在鲲鹏头上，用脚狠狠踩了几下才算过瘾。
    正当乌鸦准备继续说什么时却忽然一顿，“嘠”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道浅色灵光迸射而出。
    灵光于虚空中崩散成光点，光点中一道门型大门开启，乌鸦扑扇了两下翅膀，挥翅将之前苏幕留在门口的那两辆马车运了进来，并反手又将秘境大门封死。
    “荣王府那群修理阵法的法相境修士察觉到动静要下来了，我觉得这些孩子还是别被他们看到为好。”
    “虽然入口并非我这一个，可我把这边这个入口封死，他们从这个入口到另一个入口也是需要时间的。”
    苏幕夸赞了一句：“做的不错！不过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外边应该也都察觉到了，你准备留下还是一起出去？”
    苏幕之前和那鲲鹏道君动手时可没故意遮掩，虽然结束的很快，可交手的动静传到离都实在是太正常了，现在离都所有法相境以上的修士应该都察觉到了道君境交手的动静，只是不知道在哪罢了。
    “大佬带带我！”
    乌鸦怎么可能会选择留在这里？怕死的不够快吗？
    苏幕点点头，目光落在了旁边被夏蝉山神符封锁的万法宝树。
    “这道神符有些不一般啊，需要我来帮忙吗？”
    乌鸦眼看大佬被这神符挡住了，急忙跳出来表忠心。
    虽然刚刚它的表现是稍微菜了那么一点点，可问题不大，只是一张没人操控的神符的话它还是有自信的。
    可苏幕却只是摇摇头，在乌鸦瞪大了的双眼中，轻轻松松，如同随手撕开一张薄纸一样，一把将神符撕掉并塞进怀中。
    拿这玩意想要拦住剑仙境，是有多看不起剑仙啊……
    “算了，也没时间一个个看了，一起打包带走吧，回去再慢慢研究。”
    看了一眼万法宝树，苏幕暂时也找不到那天书残页，随手剑开一个小世界，将万法宝树连根拔起给扔了进去。
    走之前苏幕神念扫过整个秘境，彻底将这处秘境翻了个底朝天，不过除了万法宝树之外也就另一边有处法阵与洞府，应该是供那鲲鹏道君藏匿用的，除此之外也没其他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苏幕那边刨根挖土打包带走万法宝树，乌鸦这边阵法灵光闪烁，在几个呼吸之内布置出了能让两人悄无声息回到离都的阵法。
    它是阵法通灵，只要它愿意，它能随心所欲演变出无数阵法来！
    “大佬，法阵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离开！”
    一个动手搜刮，一个放哨跑路！
    确定一根毛都没给荣王留下后苏幕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
    “嗯？找到这里了吗？”
    苏幕神色一动，抬头看向秘境之外，有一道恢弘的气势正直冲这里而来。
    “走吧。”
    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苏幕也就懒的继续插手了，剩下的交给对方就行。
    苏幕带着乌鸦一同踏进阵法之中，身影消失在秘境之中。
    而等到苏幕与乌鸦两人刚离开不久，一轮大日自天外而来，如朝阳初升，扫去一切阴霾与黑暗，将神光照亮世间。
    而与大日一同而来的，则是一道伴随天下儒家学子朗朗读书声的儒士老者。
    老者双鬓发白，气度风流随和，看上去有些不苟言笑的模样，一袭青衫干净整洁，身上带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气质。
    青槐书院院长，仙朝太傅，当今儒家唯一的道君境，谢寅杰！
    昊阳帝与谢寅杰两人皆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之前道君境交手的动静，火速动身来到这里，可如今抵达此处秘境后却让他们神色疑惑。
    先不提这秘境已经空空如也，不见其他人人影之外，这里可是一丁点道君境交手的痕迹都没有。
    昊阳帝开口，语气迟疑：“难道不是这里？”
    刚刚他们感受到的动静绝非平常，说是道君境强者全力出手都不为过，此处秘境虽然蹊跷，可一片平常，确实看不出有交手的痕迹。
    而一旁的谢寅杰眼睛眯起，感受到了空气中残留的气息：
    “不，就是这里没错，空气中的灵力还隐约震荡！”
    谢寅杰目光如炬，刚说完便发现了什么，身形一动，已经出现在了跪倒的鲲鹏大圣身前。
    昊阳帝紧随其后，同样看到了这道跪倒的身影！
    身影浑身上下气息全无，安静跪在这里比之路边野草杂石也不为过，以致于让他们第一时间竟完全没有察觉到。
    而在这身影旁，还摆放着两辆马车，马车里躺着十二个离夏稚童！
    两人显示检查了一下孩子们的情况，发现只是迷晕睡着之后放下心来，转头看向那跪倒的人影。
    等到昊阳帝与谢寅杰看清跪倒身影的真面目时，两人一同皱起了眉头，差点以为出现了幻觉。
    一向果决的谢寅杰此时都有些不确定了：“如果老夫还没老眼昏花的话……”
    昊阳帝目光沉沉，反复探查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他没错，妖族道君，鲲鹏大圣！”
    “之前我们两个有过一次短暂的交锋，他的气息我不会认错！”
    得到昊阳帝的确定，谢寅杰脸上还是带着惊疑不定，喃喃自语道：“难以置信！”
    昊阳帝沉默的伸出手，一根指尖想要触碰这跪倒的身影。
    “小心点。”
    一旁谢寅杰提醒道，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一些，诡异到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他都难以理解的程度。
    昊阳帝点点头。
    对方如今的情况实在诡异，表面上看上去生机全无，可身体内部却依旧蕴含着灿烂无尽的生机，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犹如一只陷入冬眠的灰熊一样！
    可什么样的沉眠才能让一个道君境强者，在生死仇敌的地盘，被另外两个道君境接近到三步以内还不醒来？
    以对方如今的情况，他们两个联手能在瞬息之内掐断对方的脖子，湮灭对方的神魂。
    只是正当昊阳帝指尖即将触碰到鲲鹏道君肉体的那一瞬间，一股令人胆寒的剑意自鲲鹏道君身上浮现，令昊阳帝汗毛倒立，心中无限危机升起的危险狂涌袭来！
    昊阳帝想也不想，瞬间低喝一声，浑身上下绽放出大日神光！
    而一旁的谢寅杰也察觉到了不对，神色严肃至极，先是将马车内的孩子护在身后，随后胸中浩然正气激荡，声音宏荡的道出一句：
    “白云千载空悠悠！”
    苍老之声引动道则回荡，一抹白云芳华骤然出现在了昊阳帝与鲲鹏大圣之间。
    白云千载，晴空悠悠！
    三步之距顿时被无限拉长，使得昊阳帝与鲲鹏大圣分处两个空间，两个时间，两个世界！
    可从鲲鹏大圣身上迸射出的剑意不管，斩开空间，刺穿时间，劈开世界，以无可匹敌的姿态落在了昊阳帝身上！
    一缕尘落在一只蝼蚁身上也是千钧！
    身化大日的昊阳帝一声闷哼，周身大日之光摇晃，光暗不定。
    “陷阱？你怎么样了！”
    谢寅杰心中一惊，这难道是特地为他们两个设下的陷阱吗？
    没有听到昊阳帝的回应，谢寅杰面沉如水，便打算对那跪着的鲲鹏大圣出手，可一旁的昊阳帝却叫住了他：
    “别对他出手！”
    昊阳帝周身日光消散，面色苍白的拦下了谢寅杰。
    “你没事吧？”
    昊阳帝摇摇头：“这不是陷阱，只是他体内藏着一道剑意，对任何想要触碰之人都会自发反击，只要不碰他就没事。”
    “剑意？反击？等等，你的手指……”
    谢寅杰还在疑惑，可余光却扫到了昊阳帝之前触碰鲲鹏大圣的那根手指，如今正血流不止！
    “畦塍处处春泉漫！”
    浩然正气回荡，谢寅杰神色严肃的再次开口。
    春泉虚影于虚空浮现，蕴含极致生机的春泉之水潺潺流出，落在昊阳帝那被剑意刺穿的指尖。
    可令谢寅杰震惊的是，过去无往不利，几乎能达到活死人，肉白骨之效的“春泉水”，流淌在伤口上竟然收效甚微！
    一朝成就道君境，肉体便是道则之承载，修士本身就是一条行走的“大道”，不可直视，万法难伤！
    更别说昊阳帝还是修士中肉身无双的体修，属于“神魂灭而肉体不灭”的存在，昊阳帝一滴血便可压塌群山百川，一根毛发也足以斩断山麓！
    对于体修来说，肉身就是最强的法宝！
    谢寅杰见过昊阳帝与无数人交手，从未见过昊阳帝的肉身被破！
    如今虽说只是指尖上的一道伤口，可若是这道伤口对准的是心脏呢？
    费了好大功夫，谢寅杰才与昊阳帝两人联手驱散了伤口上盘旋的那一缕微不足道的剑意。
    昊阳帝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鲲鹏大圣的尸体，刚刚那一缕剑气斩向他的时候他竟然感觉到了无力与恐惧，仿佛小时候自己第一次直面山中凶兽一样！
    那种凶兽血盆大口近在咫尺，利爪距离咽喉不足一指之距的感觉……
    自从他成就道君以来，他早已忘记了什么叫做恐惧，可如今只是面对一缕微不足道的剑意，却又重新帮他回忆起了这个感觉。
    看到向来霸气无双的昊阳帝都如此，谢寅杰也不会不信邪的非要去碰一碰。
    “刚刚那一缕剑意，究竟是……”
    昊阳帝摇摇头：“不清楚。”
    “不过不用担心这鲲鹏大圣了，现在的他虽然还活着，可却比死了还难受。”
    谢寅杰不解道：“为何？”
    “有强者出手，将他的神魂与肉体的连接斩断，并且以剑意将其神魂困在了梦境之中，并留下了海量剑意不断赐予他洞穿神魂之苦。”
    “现在的他，和一个活死人没区别！”
    “竟是如此？”谢寅杰白眉蹙起。
    刚刚他虽怀疑是陷阱，可鲲鹏大圣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时他也发现了问题，只是没想到真相会是如此。
    “那位强者不希望有人移动或者解救他，只想让他在这里跪到死，所以留下的剑意才会杜绝任何人触碰。”昊阳帝看了一眼指尖上还未愈合的伤疤，有些沉默。
    “所以刚刚于此地交手之人，其中一个就是鲲鹏大圣吗……”
    “应该是了。”
    “刚刚交手的动静只有短短一瞬，也就是说鲲鹏大圣甚至没来得及逃跑就被那人一剑变成了如此模样？”
    昊阳帝和谢寅杰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谢寅杰开口，谨慎问道：“你与鲲鹏大圣交过手，他实力比你如何？”
    “速度无双，我追之不及，尖爪锋利，即便以我肉身之坚都能造成伤势，如果是死战不退，那死的一定是他，可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他想走的话我也拦不住。”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鲲鹏作为世间极速，说是世界上最快的男人，那就一定是最快的。
    “可他甚至都没来得及逃……”谢寅杰闭上眼睛，却无奈睁开，因为他即便是想都想不到如何才能让一个以极速闻名的道君境强者连跑都跑不掉。
    “如此剑修，会是谁？”
    谢寅杰问的自然是那个与鲲鹏大圣交手之人。
    “王唯道，颜宗易，扶苏和夏柳月，我能想到的剑君就他们四个，可即便是王唯道亲自拔剑，杀肯定能杀了这家伙，可要说杀得如宰鸡一般……”
    谢寅杰摇摇头，语气肯定：“他做不到！”
    “除非……”
    “除非他迈出那一步，突破第九境！”
    昊阳帝接过话，平静说出了谢寅杰心底的推断。
    同为道君境，无论实力相差再大，即便是封号道君能轻松打败三四个未得封号的道君，可也做不到一剑秒杀的程度，更别说只是残留的一道剑意就能击穿一个封号体修的肉身防御。
    昊阳帝能相距半个离夏国土一拳镇杀两个道君境妖族，但要说一拳下去，两个道君境妖族反应都没反应过来，甚至连抵御一下都做不到而被瞬间秒杀……昊阳帝自认不行。
    唯有更高一境！唯有那传说中的境界！说不定可以做到！
    昊阳帝之所以不确定，只是因为那第九境早就千年未曾出现过，就连传说记载都不多，谁也不知道传说中的第九境有多强！
    如果不是圣人与道祖所撰写的道经，还有青莲剑仙那本青莲剑典存在，估计都会以为第九境只是编撰出来的境界吧？
    “可能性多大？”
    昊阳帝摇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道君境做不到如此。”
    “而且除了那个神秘剑修之外，还有一件事……”
    谢寅杰敛去嘴角哭笑，看向跪倒在前的鲲鹏大圣，神色逐渐变得漠然冷淡，眼中似有雷霆震怒：
    “荣王府下这个连他们都不曾知晓的秘境是怎么回事？一位顶尖的妖族道君又是如何瞒过天卫府眼线与离都护城大阵出现在这里的？这些孩子，又是被和人掳来这里，目的何为？”
    空气死寂！
    其中真相，两人心知肚明。
    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谢寅杰看了一眼跪着的鲲鹏大圣，又看了一眼那些被迷晕的孩童，神色震怒，转头看向昊阳帝。“你早就知道！？”
    “隐约察觉。”
    “那你为何不告诉老夫！”
    “以你的脾气，半个离都可能都会被你拆了吧？”
    “老夫是读书人！读书人是讲道理的！”
    昊阳帝撇了撇嘴，天下任何一个读书人都是讲道理的，除了你谢寅杰。
    “你觉得你是在遵从父亲的遗愿，你觉得身为兄长保护弟弟是理所应当的责任，可老夫告诉你，荣王已经彻底不可救药了。”
    谢寅杰怒火中烧，即便他是夫子，期望教化天下之人，可也知道有些人有些错误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毕竟谢豹覆面，犹知自愧；唐鼠易肠，犹知自悔！只因“愧悔”二字！
    而人若无此念头，便是即死之寒灰，已枯之槁木矣，无可救药！
    看着马车内的孩子与那鲲鹏大圣，谢寅杰知道，荣王便是那“不可救药”之辈！
    “你行不行？你若下不去手，就让老夫来处理！放心，老夫这次会收敛一些的。”
    听到谢寅杰的话语，昊阳帝面色疲惫，肩上仿佛压着千钧重担，一直挺拔的身躯都有些累了。
    就算是不可一世，霸气无双的帝王，内心深处也有着不愿意去面对的事。
    昊阳帝沉默良久，语气依旧平静道：“我会处理的。”
    “哼，最好如此！”
    谢寅杰冷哼一声，大袖一挥，十二个孩童落入衣袖，谢寅杰化作一道虹光冲天而起，离开了秘境。
    昊阳帝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好似落日时的晚霞。
    片刻后捏碎一枚玉佩，昊阳帝威严开口：“沈坦，高朝辅，通知十六卫上下，封锁离都与荣王府周围，开启离夏乾坤阵，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反抗者……斩！”
    玉佩的那一头，传来两道恭敬声音。
    “是，陛下！”
    而当昊阳帝话音落下，背后有玄奥阵法大开，一道身影焦急踏入这秘境之中。
    可当荣王看到昊阳帝的身影出现在这里，身前还有跪着的，生机全无的鲲鹏大圣时身体彻底僵住。
    他知道，一切都暴露了。
    刚刚那道君境交手的余波只有法相境修士才能依稀有所察觉，而且还转瞬即逝，根本无法判断具体在某处。
    所以心系秘库，心情焦急的荣王根本没空去管其它，出了皇宫便直奔府中秘库，中途还因为某人直接“夺门而入”的缘故，荣王看着空空如也的密道一脸懵逼，迫不得已让人火速把他带到了另一处入口。
    可没想到，刚一进来就看见了昊阳帝出现在这。
    “皇兄……”
    荣王呆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荣王身后跟随而来的常进等数位法相境修士此时也身体僵硬，神色惊恐的看着不远处那伟岸的背影。
    常进身体冰冷，心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做的事他们自己清楚，属于被离夏仙朝发现就要玩完的程度。
    但之所以依旧敢这么做，无非是因为心中抱有一丝希望罢了。
    成王败寇，一旦他们赌对了，那么他们的未来将无可限量！
    并且与其他几个垂垂老矣的法相境不同，他常进还年轻，如果有乘龙之功，那荣王势必会倾斜资源，着重来将他培养成道君！
    可如今当他真正见到昊阳帝出现，心中的恐惧，已经压过了死亡！
    昊阳帝冷漠看了一眼荣王背后的常进等人，冷声开口：
    “触犯仙朝律令者，当斩！”
    昊阳帝以仙朝之帝的身份开口，笼罩整个离都的仙朝国运震动！
    道韵震颤！
    这一声“当斩”回荡在所有人仙朝子民脑海之中！
    一种苍天倾覆的压迫感从天而降，直接锁定了常进等人！
    “不……不要！”
    常进等人感受到致命的威胁，神色惊恐的开口，有些人想要跪地求饶，有些人则神色发狠，试图拼死一搏！
    可神恩如海，神威如狱！
    昊阳帝并非与他们商议，而是在无情的下达名为“死亡”的判决！
    国运遵从帝意，化作虚幻的虎头铡，虎头铡上刀锋寒冷，怨气冲天，而在虎头铡背后，则连通着一只形似虎，却身有正气的神兽虚影！
    神兽狴犴！
    虎头铡无声无息出现在了除荣王之外的每一个修士的脖颈之间。
    有人想躲，可国运锁定之下，即便逃到天涯海角，这一刀也必定落下！
    “我还不想死……”
    感受到脖颈背后传来的冷寒之气，常进心中绝望。
    死亡面前，众生百态！
    而昊阳帝只是高高在上，神色漠然的注视着这一切，看着这群无知狂妄之徒连带着神魂都被无情斩为两截！
    随后狴犴大口一张，所有还想要遁逃的修士神魂统统被狴犴吞入腹中，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之后才缓缓消散。
    听到背后的凄惨叫声，荣王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只是紧紧盯着昊阳帝。
    当他看到昊阳帝出现在这里的那一瞬间，他的命就已经不在他自己手中，而完全掌握在了眼前男人之手。
    在这个人面前，他与那些实力强大的法相境修士并无任何区别！
    没了闲杂人扰事，昊阳帝随手将荣王背后的阵法摧毁，开口道：“朕已经让沈坦他们开启了离夏乾坤阵，封锁了离都与荣王府。”
    “你即便捏碎那个骨笛，你提前布置好的阵法也不会启动，他们也来不到离都！”
    被看穿了所有心思的荣王心中又怒又惊：“你早就知道这一切？所以你故意放任我做这些事，只为能名正言顺的除掉我对不对！？”
    “你不单单夺走我的皇位，还要连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也要夺走，如今更是要连我一起除掉！”
    “荣云，你真是个无情的，令人作呕的虚伪小人！”
    听着荣王那气急败坏的疯狂咒骂，许久都没被交过那个名字的昊阳帝眼眸终于波动了一下，但转瞬便恢复如水平静，没有丝毫动怒，也不打算解释什么。
    “说完了吗？”
    一通咒骂的荣王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般无力，随后荣王神色怨毒，握紧双拳，声音低沉道：
    “你知道吗？从小时候你就是这幅模样，不管我多么受父皇宠爱，不管我如何无理取闹，无论我怎样捉弄你，戏弄你，你都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如同注视着与你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的蝼蚁一样！你的目光从来都在更远的地方！”
    昊阳帝自小便是独自一人在不断修炼，即便拼命完成了父皇那严苛至极的任务，也依旧会有更严苛的标准给他！
    可昊阳帝从来没有埋怨，甚至连抱怨都没有，只是神色平淡，日复一日的修炼。
    偶尔闲暇时，也只是坐在皇宫最高处，一个人对着远方发呆！
    有时候垂下头，看向那于宫中享乐，在父亲怀中享尽宠爱的小小身影，也没有丝毫嫉妒，唯有平淡。
    这种眼神荣王很熟悉，因为他在看待那些皇宫侍女时也是如此眼神，对他来说那些人就是蝼蚁一般！
    荣王从来没去考虑过被他这么看得人是什么感受，可当他发现皇兄看着他时也是这样的眼神时他却受不了了！
    一种如毒蛇般的怨毒爬上心头，侵蚀着他的大脑！
    所以他才变本加厉的向父亲争宠，变本加厉的欺负皇兄，变本加厉的闹出各种动静，他想要将一切从皇兄身边夺走，让皇兄被全世界遗弃！
    他想看看，到了那个时候，他这位皇兄的眼神时候是否还能如此平淡，是否依旧无所谓！
    可最后，最疼爱的父皇却将皇位传给了皇兄，而皇兄不单单得到了皇位，还国运加身成就了道君巅峰！力挽狂澜，得到了满朝文武的尊敬与效忠，得到了天下万民的爱戴！
    而他，只是一个无人在乎的荣王，只是一个每个人提起来都会不屑一笑，轻蔑之意溢于言表的小丑罢了。
    所以他在离都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无恶不作，一次次挑战皇兄能够容忍他的底线！
    可那位皇兄的视线从来都没放在他身上，皇兄的目光一直都在更远的地方，一个他即便踮起脚尖都看不到的地方！
    他不知道皇兄从在看什么，可他知道，他从来没有被自己这个皇兄放到过眼里！
    彻头彻尾的无视！
    “说完了吗？”
    听到这句仿佛梦魇般话语，荣王呆住，脸上的怨毒消失，浑身颤抖，无名的怒火自心田如火山迸发，直冲大脑，将他的所有理智燃烧殆尽！
    “啊啊啊！！！”
    荣王疯了一样冲向昊阳帝，挥动拳头，丝毫不顾自己与昊阳帝那如同天堑一般的实力差距。
    而昊阳帝只是静静看着那因为愤怒而面容扭曲的面庞，神色恍惚了一瞬。
    他还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当他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位弟弟时，那位弟弟挣脱开父皇的手掌，兴奋的朝他奔来抱住他时，那时的脸上挂着的是灿烂的笑容。
    他从小就知道他会继承皇位，成为离夏之主！父亲的苛责也只是为了更好地培养他！
    这些他都心知肚明……
    所以他没有埋怨父亲的偏心与严厉，没有时间去享受享乐，他只是在默默努力，学**王心术，努力修行，让自己配得上离夏之主的位置，成长为能保护所有离夏子民的皇帝。
    弟弟说他的目光很远，那是因为从小开始，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所有离夏子民身上，而并非某个人，某个位置上边！
    “天儿他心性骄横，我在的时候还能护着他，由着他胡来，我不在了……就看你的了。”
    这是父亲临终前对他最后说得话，他从来没有忘记。
    他不善言语，也不善表达，只能学着父亲曾经的那样，以近乎溺爱的方式照看着弟弟。
    即便对方一遍遍在挑衅着他的底线，他也未曾动过杀心。
    可当荣王变本加厉，直到向仙朝子民出手的那一天起，他知道，弟弟已经无法回头了。
    他尝试过宽容，换回的是变本加厉！
    他尝试过用收回那青灯琉璃盏来提醒荣王，可对方却以为他是在夺走父亲最后的爱。
    他是离夏之主，受国运加持，保护的也是离夏子民！
    这是他的责任，也是帝王的责任！
    所以……
    昊阳帝张开双臂，神色平静的拥抱住了荣王！
    这是自小时候两人第一次见面后，兄弟二人的第二次拥抱，也是……最后一次！
    在荣王惊愕的眼神中，昊阳帝扭断了这位弟弟的脖子！

 77.能震撼心灵的东西！

    当莫问找到苏幕时，却发现苏幕恰好从天卫府走了出来。
    本来苏幕是打算遵守约定打算把十六卫令牌和衣服会给沈坦来着，但此时的天卫府连个人影都没有。
    没办法，只能暂时由他继续保存一阵了。
    “诶，师弟你怎么从天卫府出来了？难道师弟你已经进去过了？”
    “之前一直没能等到师兄你，我就进去找沈大人聊了聊。”
    苏幕笑道，随后促狭的看向依旧头发长到遮住半边脸的莫问。
    “莫问师兄倒是好腰力，竟然能在百花楼待上这么久。”
    说好一起在天卫府门口汇合，他这边都顺手干翻了个妖族道君才等来莫问汇合。
    莫问根本没听出苏幕的揶揄之意，反而乐呵呵的挠了挠头：“嘿嘿，过奖过奖！这才哪到哪！”
    “不是师兄和你吹，你师兄我在百花楼那可是……咳，差点忘了正事。”
    刚准备开吹的莫问忽然想起临走前官英的叮嘱，急忙收声。
    苏幕奇怪的看了一眼莫问，你小子竟然还能记得正事？我都以为你都快把师弟我忘了呢。
    “什么正事？”
    莫问神秘兮兮的左右看看，小声开口：“你猜我在百花楼遇到了谁？”
    “你的真命天女？”
    苏幕揣着明白装糊涂。
    “师兄，听师弟我一声劝，百花楼的女人可不兴找啊。”
    说到底百花楼终归是魔道，百花楼的女人个个都是心狠手辣喜欢钱的坏女人。
    莫问义正言辞的反驳：“想什么呢，你师兄我只喜欢良家，风尘女子可不是我的菜。”
    “哦，是吗？”苏幕斜眼看着莫问。
    希望不是可怜的纯情小处男被坏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之前我都和你说了你师兄我是去打探情报的，别说，这百花楼还真让我去对了！”
    莫问拉着苏幕边走边聊，谈到激动处，一拍大腿，神色得意。
    苏幕装作惊讶的问道：“难不成是找到官英师姐的线索了？”
    “嘿，你是不知，官英师姐和百花楼的花魁，那位美艳无双的凤歌姑娘是好友，你师兄我凭借自身过人魅力，成功从那位凤歌姑娘口中知道了官英师姐的下落。”
    “……哦。”
    槽点实在有点多，苏幕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虽然没见过面，可苏幕却从桃鱼师姐那里听闻过那位同为真传的官英师姐。
    是个虽沉默寡言，但为人正直，气度英气不输男子之人！
    身为正道剑修，竟会和百花楼的花魁是好友，苏幕有些好奇这两人当初是怎么认识的，不打不相识吗？
    至于“过人魅力”，苏幕看了一眼身边八百年没出过门，一副修仙死宅模样的莫问师兄。
    高情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闪光点！
    低情商：实在找不到能夸的地方。
    “所以官英师姐现在在哪？”
    苏幕想听听这两人究竟在搞什么鬼，怎么就一起跑去荣王府，还和浮攸那家伙干了一架。
    “额，这个嘛……”莫问挠了挠脸颊，将编造好的借口说出。
    “官英师姐她之前遇上了个很厉害的读书人，虽然看上去是儒修，可却走的剑道，并且剑意诡异难缠，还充满了不详。”
    “一番激战过后官英师姐虽然成功击退那人，却也受了些轻伤，天光石也不慎掉落，之后在凤歌姑娘那里养伤至今。知道我们的来意后官英师姐向我们道歉，说未能及时通知宗门才连累我们两个跑一趟。”
    “所以这趟任务已经被师兄我圆满完成了，师弟你就开开心心的在离都吃吃喝喝转一转，等师姐伤好之后我们一起回宗门。”
    莫问笑呵呵的指了指离都繁华街景，梨花酒香飘荡，人群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这里可是九州第一大城，即便是妹子质量也是上上等的！
    莫问眼睛从某个妹子漂亮修长的大腿上收回，拍了拍苏幕肩膀。
    好好接受来自师兄师姐的爱吧！
    苏幕眨眨眼腈：“读书人，剑修，剑意诡异不详？”
    等等，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你该不会把某个人的模板套进来当背锅侠了吧？
    “咦，苏兄？还有这位是……”
    恰在这时，一旁酒肆上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莫问身体一僵，这个声音莫非是……
    “好巧！”
    苏幕抬头，冲着酒肆二楼竹窗中探出脑袋的浮攸笑着打了声招呼。
    浮攸也没想到自己在家读书读不进去，心中苦闷不静，出来借酒消愁竟还能意外碰上苏幕！
    “两位，请上来一叙！”浮攸招手微笑招呼道。
    莫问看看楼上的浮攸，又看了看身边的苏幕，惊讶道：“你们认识？”
    苏幕笑道：“嗯，他算是我在离都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吧。”
    “……”
    莫问一个头两个大，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俩人怎么会有交际的。
    幸好之前是蒙面状态，这读书人应该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那个……我……”
    以防被认出来，莫问想提前开溜。
    要是被意外认出来了，那刚刚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倒霉倒霉倒霉，真就喝水都能塞牙缝啊！”
    虽然莫问并不知道他眼中的危险已经就在刚刚被苏幕给顺手解决了，可他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关照苏幕这个师弟，不让苏幕牵扯进任何危险。
    可苏幕就喜欢看乐子，当即抓住想跑的莫问，便顺势上了一旁的酒肆。
    “此人有趣的很，师兄一起来认识一下吧，说不定你们两个会成为朋友呢？”
    “……”
    可别朋友了，刚打完一架，还和训儿子一样把别人训了一顿。
    不过在上楼之前，苏幕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离都天空。
    在常人看不见的层面，那里仙朝国运汇聚，激荡不休。
    “已经开始动手了吗？”
    联想到之前天卫府空无一人的景象，苏幕猜到应该是昊阳帝下令对荣王府动手了。
    就是不知道是直接平推赶尽杀绝，还是说不知者无罪，只诛杀罪魁祸首与知情修士。
    “没想到竟如此有缘，刚分别不久却又能在这里偶遇苏兄！”入座之后，浮攸恭敬的为苏幕斟酒笑道。
    剑灵虽然提醒过他苏幕是个隐藏修为的绝世强者，但看着苏幕那随和年轻的笑容，浮攸实在没办法将其当成堪比仙朝陛下的存在。
    苏幕笑容奇异的看了浮攸一眼，对方态度的变化他心知肚明，看来是那只剑灵和浮攸说了什么吧？
    “我还以为读书人更多喜欢喝茶呢。”
    苏幕看了一眼这家酒肆，虽然顾客并不算多，零星而坐，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舒惬的笑容。
    下边楼里的那位年迈说书先生，独坐大堂中央，四面皆酒桌，围满了看官听客。
    说书先生大袖摇摆，扯着嗓子说着各种各样的江湖轶事，说到高兴处引得满堂喝彩！
    二楼稍显安静，环境也雅致非凡，二楼竹窗外刚好便是盛开的梨花，花香混着酒香，酒香配着离都烟火人间气，偶有春风拂面，如此品酒而坐，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梨花酒还很便宜！
    浮攸手中动作一顿，苦笑道：“喝茶是为清醒，喝酒是为醉倒，杯酒入喉，便可扫去烦恼，享有片刻清明，难得糊涂。”
    苏幕点点头，如果不是有什么难处在身，浮攸一个灵台境修士，怎么可能过得如此落魄。
    看来除了被夺去状元功名之外，此人应该还有其它不可为外人道也的苦愁。
    一旁的莫问忍不住插嘴道：“你们之前才见过？”
    听这读书人的意思，他与苏幕师弟刚见过不久？是在之前他们在荣王府和这家伙交手那段时间吗？这么说当时师弟也在荣王府？
    虽然莫问平时有些不着调，但却并不是愚笨。
    浮攸不着痕迹的看了苏幕一眼，苏幕暗暗摇头。
    浮攸心中了然。
    “是在下与苏兄一见如故，说是分别不久，其实已经是昨日种种。”浮攸轻笑一声，将与苏幕见面时的情景一一道来。
    “毕竟如苏兄这样喜欢喝甜豆腐脑口味的，在离都也不多见。”
    “呵，咸党都是异端。”苏幕举杯冷笑。
    话说如果他成为剑仙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让天下豆腐脑只有甜党，没有咸党，那他是会被称颂万年，还是遗臭千年？
    亦或者是被人当成神经病和反面教材教育弟子，嫌弃的说上一句：练剑死路一条！就算练成了剑仙，脑子也跟着坏掉！
    谁当了剑仙之后会想这种事啊！
    “哦哦，这样啊……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在下道归剑宗莫问，阁下是青槐书院的弟子？”
    莫问松了口气，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既然是读书人，如此年轻便已是灵台境，想必是青槐书院弟子吧？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走儒修而是选择了剑修之路，个人爱好？
    “莫兄误会了，在下只是离都一个普通读书人而已，并非青槐书院弟子。”
    “不是青槐书院弟子？”
    莫问眉头一挑，那这个年纪修成如此修为还能与他过上两招……这家伙有点不一般啊。
    天才散修不是没有，但在离都，还是在青槐书院的眼皮子底下，书院那群人都能看不见这个好苗子？
    “那有兴趣加入道归剑宗吗？”莫问笑问。“你只要同意，我立刻通知宗门，法相境师叔转瞬就到。”
    “这么直接？”
    苏幕惊了，咱们道归剑宗收人是不是有些草率呀。
    不过仔细一想这好像是道归剑宗的一贯作风，一般不怎么看重来历，就好像他这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天才，道归剑宗好像也没询问过出身。
    比如那位车百师叔，听闻入宗之前还是个有名的大盗来着。
    “这……”
    浮攸有些意动。
    他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是道归剑宗之人，虽然模样有些怪异，可这么年轻便已经是灵台境，并且实力如此强大，想必在道归剑宗内也非普通人吧？
    如果他能加入道归剑宗，那他便有了一个合适的身份，有道归剑宗庇护，那他母亲……
    只是当浮攸想起自己的命格与体内剑灵之后，最终还是遗憾的摇了摇头，婉拒了莫问的邀请。
    如果这条路行的通，当初他也不会被书院退学了。
    不过他倒也并不怨恨书院，因为书院也是为了其它弟子的性命安危着想。
    即便元婴法相境修士轻易不会被命格影响，可书院中更多的还是毫无修为的普通读书人。
    那位名为谢寅杰的夫子曾和他详谈过一番，询问过他本人意见，如果他想要继续留在书院，夫子将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他。
    只是最后浮攸还是选择了拒绝，从小早熟独立的他深知世间最难还的债便是“人情债”。
    所以他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
    那位夫子虽有遗憾，但也尊重他的选择，并坦言书院中任何书籍任由他挑选观阅，书中遇到任何疑惑也尽可以前往书院询问大儒解惑。
    所以名义上浮攸虽已经不是书院弟子，可实际上他与书院弟子区别并不大。
    不过理解归理解，但那时候的浮攸也心有读书人的傲气，想的便是即便不在书院就读，他也要考取状元，将那书院所有人统统压下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位道归剑宗剑修如今只看出了他的天赋，可一旦入了宗门，被其它前辈看出命格，那被赶出宗门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抱歉，在下一个人已经习惯了，只想一个人读读书，练练剑，孝敬一下母亲罢了。”
    浮攸深感书院之恩，并不打算另投他宗。
    “这样啊，那还是有些遗憾呀，”莫问端起酒杯，一口饮尽，眼睛一亮。
    之前他和对方短暂交过手，对方那剑意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所以才听闻对方没有宗门后发出邀请。
    “不说这事了，如今能与浮攸兄相见便是缘，我先喝为敬！”
    莫问觉得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了，虽然对方不认识他，但他单方面宣布两人惺惺相惜。
    既如此，都在酒里了！
    眼看莫问一杯接一杯的豪迈姿态，浮攸也不甘示弱，两人你一杯我一杯，逐渐上头，硬是把苏幕给晒到了一边，自顾自的聊了起来。
    被无视的苏幕砸吧了下嘴。莫问师兄这“社恐”，其实是“社交恐怖症”吧？
    浮攸那家伙看上去落魄的样子，可读书人肚子里都藏着一股子骄傲，并非谁都能认同为友。
    可能是惺惺相惜，也可能是冥冥注定，亦或者促进男人之间关系的最好办法就是酒，如今不过几杯酒下肚，浮攸和莫问两人便勾肩搭背，聊得火热，就差没当场拜把子了。
    “不过莫兄，你为何一直盯着楼下看呀？”迷迷糊糊时，浮攸看到莫问的视线时不时就会落在酒肆下的街道上。
    神色认真专注，仿佛朝圣！
    “我在欣赏少女的曲线！”
    “曲线？”
    苏幕和浮攸眨眨眼腈。
    “曲线，是少女身上最美好的存在，脖颈的曲线，胸部的曲线，腰部的曲线，臀部的曲线。”
    莫问兴致上来，一脚踩在凳子上，左手端着酒碗，右手不断给苏幕和浮攸两人比划着什么。
    “那不就是老色批吗？”苏幕无情拆台。“不要把色眯眯的打量说得这么高雅啊！”
    一旁的浮攸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书中有曰“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人虽有欲，但同样具备理性。
    莫问大怒：“你们懂不懂艺术啊！”
    “庸俗之人才只会用直白的目光去看去评判，唯有像我这种艺术家，带着欣赏艺术的目光去看，才能充分领略到少女身体的美好！”
    “比如刚刚过去那位粉红罗裙少女，寻常人可能只会注意到少女体态丰满，只注重胸前山峰，可你们从背后看，看那款款摇动的两瓣圆润臀部，那与柳腰相连，如灵蛇扭动的曲线，这才是最棒的精华啊！”
    “再比如刚刚那位青春靓丽的短发少女，虽然脖子处以高领遮掩，可从我们这个角度看去，刚刚好能看到少女若隐若现的白嫩如天鹅修长的颈部，再搭配那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酥胸！”
    莫问脚踩长凳，如圣人讲座，高谈阔论，指指点点。
    “啊，我死了！”
    “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啊！”
    莫问絮絮叨叨一大堆，就着楼下来往的离都少女，神色狂热的连饮三大碗！
    “……”
    苏幕和浮攸两人对视一眼，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苏幕觉得让莫问修行剑道真特么的屈才了！
    让这家伙自己从零还是捣鼓，说不定都能走出来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
    浮攸尴尬一笑，他是读书人，平时连和陌生女子对视一眼，对话一句都要谨慎斟酌，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如莫问这样放荡之人，不禁有些尴尬的继续问道：
    “莫问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看腿，看妹子的腿！”
    “你误会了莫问兄弟，我是说世界这么大，肯定有什么可以震撼心灵的东西！”浮攸有些急了，正经人会有这中兴趣爱好吗？
    莫问瞥了一眼对方，随后继续面无表情继续将目光投向窗外，幽幽说道。
    “看超棒的腿！”
    “……”
    “哈哈哈！”
    苏幕大笑，酒桌之上一时之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之后浮攸强行拉过莫问，趁着酒意又絮絮叨叨的谈天说地。
    苏幕在一旁听得心满意足，一个大谈妹子之各种优点，一个吟诵诗词之美好，偏偏诗词还能正好对应妹子，苏幕一时都不分不清浮攸是不是故意的，还是说他也是个闷骚型。
    而当醉意朦胧时，莫问忽然好奇问道：“不过浮攸兄为何不走儒修之路，要走剑修之道？”
    正常来说读书人不都应该考取功名，走儒修浩然之路吗？这种儒剑同修，还是剑道占主导的修士却是少数。
    眼神迷蒙的浮攸闻言叹息一声，一股股悲惨的回忆涌上心头，悲从心来：“此事说来话长……”
    “懂了！”
    苏幕笑呵呵的打了个响指，招呼小儿送上店里最好的酒与最好的下酒菜，顺手还给浮攸和莫问两人把酒杯换了下去，直接摆上脸大的酒碗！
    喝，今天都给我喝！喝到最后还能直着走就算他输！
    “我也想知道这点，这顿我请，随便喝。”
    虽然没有瓜子和汽水，但酒肉管够倒也适合听故事。
    “让苏兄破费了……”
    迷糊中的浮攸也没看清自己的酒杯被换成了酒碗，豪迈的一碗清澈梨花酒下肚，有红晕上头，随后重重放下。
    他也被这肩上的重担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一肚子苦恼无人倾诉，只能越压越沉，成为心头千钧负担，压得他难以呼吸。
    如今有苏幕和莫问两人作为听众，加上刚刚喝的属实痛快，心中一横，便也豁出去了。
    “既然两位想知道，那在下就说了！”
    “两位可听说之前科举高中状元那位？”
    莫问迷迷糊糊挠挠头：“我记得是叫荣景熙对吧？荣王之子来着……”
    “对！就是他！”
    提起这个名字浮攸就来气，又是一碗梨花酒下肚，声音高了好几度。
    之后借着酒意，浮攸将自己寒窗苦读数年，之后为了科举花费，便在爷爷介绍下入了荣王府给教导那位世子殿下，争取让其在科举考试中露个脸。
    可没想到对方却心生歹念，欲要让他做代笔，也就是作弊！
    浮攸这怎么肯？当场震怒拒绝离开，可没想到荣王卑鄙无耻，直接派人提前掳走他母亲为人质，逼他代笔！
    无奈的浮攸只肯乖乖就范，也正是在那时，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儒修之所以人数众多而修为高深者稀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儒修入门虽简单，可修行远比其他任何修士都要困难。
    在所有修士之中，唯有儒修在元婴境之下战斗力最弱，只有胸中一口浩然气，所以人人可欺。
    唯有到了元婴境以上，浩然气真正成型，逐步掌握“言出法随”的能力，那个时候的儒修才能被称为“儒修”。
    而成就道君之后彻底发挥出儒修的全部实力，那儒修可以说不惧任何人！
    只是浮攸等不及，若是让他一直到元婴境才有反抗的力量，那他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不一定。
    如今荣景熙已经成功摘得状元之名，他浮攸已经失去了作用，也是唯一知道真相的外人，对方绝不可能留他！
    浮攸将酒碗重重放下，神色坚定，眼中迸发出光亮。“所以，在下今晚便要潜入荣王府，一定救出母亲与李爷爷！”
    “那荣王和那狗屁世子真特娘的不是个东西啊！浮攸兄别怕，今晚……今晚我和苏幕师弟陪你一起去！我提前准备好麻袋，师弟备好板砖和粗绳，咱们揍他狗日的！”
    一旁的莫问听得热血不止，当场猛拍浮攸肩膀，大有好兄弟一起走的架势！
    浮攸深情看着莫问，被对方的义气感动到泪眼婆娑，痛哭流涕。
    “能认识两位，实在是在下之幸！”
    “好兄弟不说两家话！喝！”
    “等过会，兄弟我带你去百花楼！”
    没有用修为驱散酒意，两人就这么称兄道弟，一碗接着一碗下肚。
    苏幕在一旁看得乐呵呵，可忽然神色一动，看向窗外。
    一道古奥威严如天雷般的声音响彻在离都每个人的心中。
    “触犯仙朝律令者，当斩！”
    随后隐约间，众人脑海中浮现出一道画面，画面中数个法相境修士被仙朝气运所化的狴犴镇压，随后斩断神魂，吞入腹中！
    酒肆中说书人的声音停住，猛然起身，脸色震惊：
    “这是陛下亲自执掌的仙朝律令！？”
    仙朝律令不单单是仙朝秩序之本，在某些时候，在仙朝国运的加持下，更是世间最强大的法宝！
    其他人一片哗然，上一次陛下亲自执掌仙朝律令出手是什么时候来着？十几年前了吧？想不到今日还能有幸得见！
    此时的浮攸和莫问两人也被这道威严飘渺之声唤醒，散去酒意，神色惊讶。
    浮攸紧皱眉头，因为他认出了画面中那被斩的法相境修士正是荣王府的那些个法相境供奉！
    这是昊阳帝对荣王出手了！？
    为什么？
    蓦然间，酒醒的莫问突然想到了之前在荣王府遇到的那件事！
    这么说来如今荣王府突逢大变，正是救出母亲和李爷爷的好机会！
    而莫问也瞬间想到了荣王府的剧变，只是他现在担心的另有其人。
    因为此时的官英正和凤歌两人正根据剑符的指引，一同前往荣王府寻找那些被运走的孩子。
    如果此时荣王计谋败露，荣王府里一些修士拼死反击之下可能会误伤到那两人！
    “抱歉，苏兄，我有事要先离开一阵……”
    “苏师弟，你们先在此稍等，我还有事要办。”
    浮攸与莫问两人同时起身，神色焦急，他们都不想连累对方牵扯进此事。
    一双手从背后探出，一左一右按住了两人的肩膀。
    “不是要去荣王府吗？何必等到晚上，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洞察一切的苏幕微笑开口。

 78.我要把离都炸上天！

    荣王府房屋楼顶，两道身影皱眉看着荣王府之外那重重叠嶂的法阵与遍布四周，封锁空间的强大修士。
    身穿黑色鱼龙服的身影悬于空际，屹立八方，而下方的离夏军则神色肃穆，严阵以待的持枪而立。
    任何想要离开荣王府的人统统被赶了回去，任何想要进入荣王府的人也暂时被扣押验明身份。
    统领十六卫与离夏军之人正立在荣王府那气势非凡的大门之前，一位儒雅随和，身穿湛蓝鱼龙服，脸上带着如春风般的笑容。
    而一位则身穿赤红鱼龙服，沉默寡言，腰间佩刀，狰狞的刀疤遍布整个面颊，让人望而生畏。
    “权谋”沈坦与“杀伐”高朝辅！
    那位皇帝陛下的左膀右臂，十六卫的掌权者。
    而在两人身后则站着王大猛等十六卫之人，随时听候沈坦与高朝辅两人的命令。
    “荣王府里边情况如何？”沈坦笑问身边的王大猛。
    王大猛上前一步，恭敬弯腰回道：“大部分被荣王招揽的法相境修士都被陛下亲手处决，如今在荣王府里的只剩下一个傅川，那傅川是荣王亲信，甚至掌握着荣王府下那座大阵的阵法枢纽。”
    “不过据探查，之前荣王府似乎就是以大阵打算对付那神秘强者，反倒被那强者一脚将整个法阵塌成了粉碎，傅川被阵法反噬受伤，而那强者之后去了荣王秘库，并与那妖族道君交手，这才引来了陛下与谢太傅的注意。”
    “神秘强者吗？”
    沈坦抬头看向荣王府，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一脚踏碎整个荣王府阵法，还在陛下之间镇压了那妖族道君，此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他们十六卫没有得到任何情报？
    “此事过后，陛下怕是要追罚了……”高朝辅目视前方，平淡说道。
    沈坦苦笑一声，语气坦然：“唉，那也没办法，谁让我们办事不利呢。”
    那种级别的强者想要瞒过他们十六卫的眼线实在是太简单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十六卫检查不力的罪名依旧，到时候老老实实挨训就完了。
    沈坦眯起眼睛：“不过现在，给我把荣王府封死了，连只蚂蚁都别给我放出来！”
    “任何可疑之人，不用顾忌，直接先拿下镇压！”
    虽然沈坦最开始察觉到的是荣王将人族孩童拐来卖给妖族，可就连沈坦都不敢想的是荣王竟然胆大包天的将妖族道君放进离都！
    离都乾坤阵是以离夏国运为力量之源，也就同样被国运重点庇护的荣王，才有可能以自身气运掩盖妖族道君的气息，将其悄无声息的带进离都。
    荣王府内，遮住身影，隐藏面目的官英闭上眼感应了一下，皱眉道：“怎么回事？十六卫和离夏军怎么突然封锁荣王府了？”
    十六卫和离夏军直属于那位皇帝陛下，除了昊阳帝，任何人都没有权限调动，如今这两方人马倾巢而出，很明显是接到了昊阳帝的命令。
    一旁同样伪装到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凤歌打量了一眼对方这戒备森严的模样，眼中也有些疑惑：“不知道，但看起来不像是冲我们两个来的。”
    “怎么办？要继续找吗？”
    凤歌看向官英，莫问那家伙与她们兵分两路，莫问去陪那个道归剑宗的小师弟，而她们则在这段时间内争取解决掉这个麻烦后与对方汇合。
    只是她们谁也没想到刚到荣王府就遇上这种事，如今就算想要退走也没办法了。
    而之所以凤歌踢走莫问要自己跟着来，也是因为她收到些许消息，她们百花楼苦寻多年的“水中月”貌似就在荣王府！
    本来整个离都她也就两个地方没仔细探查过，一个是离夏皇宫，一个就是这荣王府。
    如今得到消息称那东西可能在荣王府，无论如何她也要试一试！
    水中月那么重要的东西，荣王肯定会郑重收藏起来，不会轻易示人，而那些孩子同样见不得光，说不定两者会在同一个地方！
    “啧，对方应该是入了秘境一类的地方，剑符有些难以辨别方位。”
    官英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剑意浓郁的符篆，符篆上光芒如夜空中的萤火虫，看上去明暗不定。
    气的官英拍皮球一样拍了拍剑符，师父给的这什么劣质玩意，回去非要找他算账不可。
    “剑符被干扰，有点看不太清！不过应该就是在这附近了。”
    官英低头，如今她们所在的位置是之前蔡永福离开的地方，根据剑符时隐时现的指示，那两辆马车就在她们脚下附近，可她们脚下却只有空空如也的院落，连根鸡毛都没有。
    凤歌只是扫了一眼，丰富的暗杀经验就让她猜到了真相：“应该是在地底暗道一类的地方，只是入口有些不好找。”
    “虽然是暗道，但以我的经验来看，入口应该在一个不算特别隐蔽却很少会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大概率会有阵法遮掩，加上对方刚进入过不久，应该还会有阵法痕迹残留才对。”
    “阵法痕迹残留？”
    官英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头在储物戒里翻了翻，里边尽是些师父临走时扫给她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法宝。
    那些强到能让游历失去意义的法宝她大部分都还给了师父，但还有一些专门用来应付各种奇奇怪怪状况的宝物。
    如手里的这道追剑符，还有如今这个古铜色，模样像是铃铛的法宝。
    凤歌眉头一挑，认出来了这是什么东西。
    “阵铃？”
    法，灵，宝，道，四种品阶，而这阵铃则是最下等的法器，其作用单一，只是能够敏锐探查附近阵法痕迹，一般修士也只有在进入某些洞天福地遗址探宝时才会带这种东西，生怕被遗迹内某些奇奇怪怪充满恶趣味的阵法给阴了。
    说个冷知识，她们百花楼其实有个妹妹，之前并不是妹妹，只不过是去了某个秘境探宝，一不小心中了某个阵法，从此就变成了“妹妹”，姿色倒是花容月貌。
    后来寻尽一切办法却解不开这诅咒，心灰意冷之下自暴自弃入了她们百花楼，准备祸祸其他人。
    当然，为了保护那位妹妹的自尊心，凤歌已经将此事列为机密，除了她以外也就楼主有资格知晓这件事，其他人统统不知道那位“妹妹”姓甚名谁，如今又在哪座百花楼里皆可。
    只能说让那些大爷们自求多福吧？别看见好看的就往上扑。
    所以这阵铃虽品阶不高，可要说这种情况下使用，倒是最适合的。
    “你们洞玄峰出门还真是喜欢装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凤歌吐槽道。
    官英笑了笑：“这叫有备无患。”
    可正当官英聚精会神，准备晃动阵铃，探寻此地阵法痕迹时，一旁的凤歌却忽然神色一变，本来充满笑意的眼神瞬间如寒潭冷彻！
    手中一把造型奇异，身上一道血红丝线蜿蜒的匕首突兀出现在凤歌手中！
    凤歌身影骤然消失，陡然出现在了官英背后，一刀朝着无人之地凶狠劈了过去！
    而在凤歌匕首劈下去的刹那，一道身穿鱼龙服的人影恰好出现在了凤歌匕首之下，仿佛主动将脖子送到匕首边一样！
    那十六卫眼中闪过惊骇，急忙横刀于脖颈左侧，刃影交错，火星闪烁，这才险之又险的挡住了这匕首的绝杀一击。
    官英回头，欲要拔剑相助。
    “我拦住他，你快点。”凤歌头也不回的说道。
    官英点点头，开口道：“那你小心点。”
    普通十六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伤到凤歌，甚至连让她认真起来都做不到，可这次这个十六卫背后，可是一整个天卫府！
    那身穿黑色鱼龙服，手持长刀的中年男子似乎不服，只觉得对方感知敏锐加上一点点运气罢了！
    男子深吸一口气，眼中忽然迸发出一抹光华，手中刀刃化作浮光掠影，撕裂空间，狠狠朝着面前蒙面女子砍去！
    沈大人有令，任何可疑之人，反抗之人，统统拿下再说！
    “哼！”
    凤歌冷哼一声，丝毫不惧，手中虽是匕首，可动作却犹如妖异的魔女之舞，充满了诡异与动人心魄的杀机！
    暗中瞥了一眼荣王府其他地方，同样有修士交手的动静，看起来对方是将她们当成荣王府的人了？
    如果现在表明身份的话，她们一个百花楼花魁一个道归剑宗真传，凭身份应该能让十六卫住手。
    但可惜，不管是言语稀少，我行我素，向来都懒得多解释什么的官英，还是说性格傲气随性的凤歌都不愿意多费口舌。
    既然你先动手了，那就先把你揍趴下再说其它！
    刀锋碰撞，凤歌察觉到一股来自神魂的锋锐刀气直逼而来，恍惚间，凤歌眼前似乎有千军万马同时向她挥刀而来！
    杀气冲天，气势如滚滚东逝水！
    可下一秒凤歌脑海中凤凰啼鸣，瞬间将脑海中幻象驱散，清醒过来。
    凤歌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凤歌抬起双眸，看向面前的男子。
    隐约中，凤凰虚影流转于凤歌眼眸中，让凤歌那本就是赤红色的眼眸此时如同有火焰灼烧！
    难以想象的灼热感从用刀男子身体深处，乃至深至神魂的地方迸发！
    身体滚烫到仿佛在被火焰焚烧，男子皮肤如煮熟的河虾一样绯红，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这已经是十六卫的人忍耐力极强，换了正常修士，此时大概率已经惨叫出声！
    与此同时，凤歌那看上去柔弱纤细的手腕，一击之下却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直接将那十六卫逼得倒退了数十丈！
    用刀男子皱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刀，只是一两次碰撞，上边竟然已经有了豁口，还有刚刚那灼烧神魂的感觉……
    “心门境，还是无垢心门境！”十六卫男子眯起双眼，掩藏起心中惊骇后吐出一口气。
    修士在推开心门之后，便可直面自己的神魂，神魂与肉体相融合，一拳一脚，一刀一剑之下都可以在道法之外以神魂威能震慑对方神魂。
    一般来说修行之路，除了筑基境是一个突破性飞跃之外，心门境以下与心门境同样是两个天地。
    一朝推开心门，便可驭使神魂之能，心门境以下的修士除非有异宝护体，否则会被心门境以上的修士轻轻松松，毫无反抗之力的震晕神魂。
    相由心生！
    法相境是神魂自成天地后的造化，而在法相境之前，修士要做的便是将自身的道韵刻进神魂之中。
    如他这般体修，精研刀道，神魂之中便带有凌厉刀意，刚猛无比！
    而眼前这女子不单轻松将他的刀意驱散，还以无可匹敌的姿态反击，刚刚那个火焰只是回想起来就让他心有余悸！如同直面恐怖本身！
    这种无力的感觉，唯有无垢心门才可做到这一步！
    正如天道筑基和万丈灵台无敌于同境，无垢心门同样如此，只要面对的不是同样的无垢心门境，那就是碾压！
    刚刚那场交锋对眼前人来说，甚至连热身都算不上！
    也多亏对方没想杀他，要不然刚刚……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历，莫非是荣王暗中培养的？可为何行事如此鬼鬼祟祟？
    “天卫府办事，希望阁下莫要自误。”
    中年男子右手刀换到左手，神色冷漠的说道。
    知道自己一人拿不下眼前之人，中年男子指尖轻弹腰间十六卫铁牌，腰牌受灵力一激，顿时发出清脆悠扬的嗡鸣声，悠扬不绝，传遍整个天卫府。
    遇到硬茬子了，搞快点！搞快点！
    这里是离都，打不过就叫人有什么问题？
    凤歌撇了撇嘴，她自然也是知道这声音是什么意思。
    “找到了，在那里！”
    身后的官英起身，手中阵铃指向院落中的假山巨石之后。
    凤歌神色一喜道：“走！”
    懒得搭理那十六卫之人，凤歌和官英化作两道虹光，直奔院中假山背后而去。
    持刀男子咬牙追击，想要拦下两人。
    可官英与凤歌一个道归剑宗真传剑修一个推开无垢心门的绝世天才，速度根本不是一个小小十六卫能企及。
    可就当官英与凤歌两人遁入假山之后的前一瞬，一道红色影子陡然出现在假山之前，沉默的拦在了两人去路上。
    在看到对方身上那赤红色鱼龙服后，官英和凤歌两人身形顿住，叹了口气。
    天卫府执掌“杀伐”的左卫，法相境体修高朝辅！
    有他挡在前面，也不用挣扎什么了。
    “你们两个，这么做很好玩吗？”
    另一道温和中还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从侧边响起，沈坦看着这对诡异的组合，悠悠现身。
    “沈大人说笑了，你知道这不过是场误会罢了。”
    有外人在场，凤歌一秒从“杀魁”切回“花魁”营业声线与姿态，眼神妩媚动人，声音轻柔似水，任谁也不会和刚刚那杀伐凌厉的人影混在一起。
    官英暗中看了凤歌一眼，不管看多少次她都觉得凤歌真不愧是天生的戏子，天生的花魁，能将各种性格切换的如此自如，如同有千张面孔一般。
    反正同为女人，她是做不到。
    “为何突然向荣王府动手？”官英皱眉看向沈坦。
    他们两个之前虽没有过交谈，但也算有着无言的默契在。
    天卫府十六卫帮她从离都“消失”，挡住荣王府的追杀，而她则在暗中探查对方拐卖儿童的证据。
    可如今对方为何如此心急？不怕荣王府鱼死网破？
    “这件事来的实在突然……”沈坦哭笑摇头道：“这次封锁荣王府的命令是陛下亲自下达的，你只需要知道陛下已经有了决定性证据即可。”
    “刚刚那场律令裁决的画面你们也看到了，那些个法相境修士都是荣王府的人。”
    凤歌和官英两人摘下伪装，露出真面目，神色有些惊讶“那位皇帝陛下亲自动手？”
    “你们是……”
    之前动手的持刀男子惊愕的看着面前两人。
    这不是之前在他们离都失踪的那位道归剑宗真传吗？还有旁边那位，不是百花楼的花魁?
    “好啊，华迟！一个人朝道归剑宗和百花楼两个天才动手挥刀，有胆色！”
    王大猛不知道从何而来，拍了拍持刀男子的肩膀赞叹道。
    华迟看了一眼刀锋上的裂痕，苦笑道：“王军头，你就别取笑我了……”
    要知道是这两位，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那个暗道你们也不用下去了，里边通往荣王秘库的阵法诡异消失了，即便下去也什么都没有。”
    “那些孩子呢？”官英追问道，她费了这么大功夫，目的就只有救出那些被荣王抓来的孩子。
    “那两辆马车内的孩子已经谢太傅带去了青麓书院，这点你不用担心。”沈坦笑了笑，紧接着看向凤歌。
    “至于你们百花楼要找的那个东西，确实在荣王府。”
    百花楼所找的水中月天下修士人尽皆知，不管是水中月那号称能让修士重获新生，赐予修士第二条命的神奇功效，还说卖给百花楼换得一个天大人情与好处，都足以引得无数修士的觊觎，即便是离夏仙朝也不例外。
    “你确定！？”凤歌握紧了双拳，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不过很可惜，那东西并不在这里。”
    “什么意思！那东西已经落入你们离夏仙朝手中了？你应该知道我们百花楼苦寻那东西已久，东西给我，条件任你开。”凤歌皱眉，语气沉凝的开口。
    她们百花楼无数年的积累与发展，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发现水中月时，要么以物换物，要么以武力夺取！
    更重要的是，她必须拿到这东西换取妹妹的自由！
    为此，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眼看凤歌眼中浮现凶厉之色，沈坦摆摆手笑道：“别误会……”
    “拦住那两个家伙！”
    只是此时一道焦急的呼喊打断了他的话语，众人寻声看去，原来是两个荣王府的灵台境修士打伤并突破了离夏军的防卫，打算逃走！
    从气息上判断那两人竟都是灵台境巅峰，即便在荣王府也不是弱手了。
    那两个灵台境巅峰修士神色慌张慌乱，爆发出全部实力向离都之外奔袭而去。
    从刚刚那律法处决的画面来看，他们做的事已经暴露了。
    现在不跑，一旦进了天卫府的大牢，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比死还可怕的刑法！
    王大猛和华迟两人狞笑一声，直奔那两个灵台境巅峰修士而去！
    可还没等两人出手，一道森严如狱的剑光从天而降！
    漆黑剑意如墨雨洒落，威严赫赫，化作剑气牢狱，一剑将那拼命逃窜的两人镇压！
    那两人还想反抗，可一道头发长到遮住了半张脸庞的身影骤然出现，一剑一个，轻轻松松打晕两人。
    同为灵台境巅峰，顶尖宗门的真传与外边的寻常修士，差距大到令人绝望。
    一左一右提着那两个被打晕的荣王府修士，莫问给王大猛两人扔了过去。
    看着有些惊愕的王大猛和华迟，莫问潇洒的一甩头发，“做好事，不留名！不用谢我这个英俊潇洒的的道归剑宗真传弟子莫问！”
    “……”
    王大猛寻思你不都把底细说了个底朝天吗？这也算不留名？
    而莫问目光一转，看到了院落中的官英和凤歌两人，神色惊喜的来到院落：“你们没事吧？”
    “你怎么来了？”
    官英有些奇怪，不是说让你去带萌新小师弟玩吗？你怎么玩到荣王府来了？
    “诶，这不看到那位皇帝陛下对荣王府动手了，想到你们还在这里，担心你们被狗急跳墙的荣王府修士伤到嘛。”
    莫问嘿嘿一笑，有没有很感动？有没有感受到我的帅气体贴？
    “那……你们那位师弟呢？”
    凤歌侧头，并没有从莫问身后看到其他人影。
    “有位友人的母亲被荣王抓了当人质，他们进去救那位友人的母亲去了？”
    一旁的将那两个敢逃跑的荣王府修士五花大绑，顺手找了两块破抹布堵嘴的华迟闻言笑道：“阁下说笑了，整个荣王府已经被我们十六卫和离夏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没人进得去的。”
    “你不信？”莫问眉头一挑。
    此时一旁的王大猛也点头同意：“现在想要进荣王府，难于登天！”
    可正在这时，有十六卫人前来通报：“大人，有两个年轻人进了华府，一个模样似乎是读书人，另一个则是名俊秀少年！”
    王大猛和华迟两人神色一僵，脸被打的啪啪响！
    “混账，不是让你们封锁荣王府周边，连只蚂蚁都不准进吗？”王大猛嘴角一抽，恼羞成怒道。
    被拎起衣领的十六卫也满脸委屈：“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进去了。”
    沈坦砸吧了下嘴，幸好他刚刚没说话，要不然这就打在他脸上了。
    “待会自己领罚。”高朝辅神色平淡说道。
    “是！”
    那十六卫一脸沮丧。
    “他们怎么进去的？”官英悄悄问向莫问。
    天卫府的人不可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莫问耸肩，摊了摊手：“不知道，本来我们看十六卫和离夏军拦截着不让进，打算偷偷潜入进来的，可苏幕师弟就说了一句跟着他就行，然后他们两个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也没人拦他们。”
    “我们兵分两路，他们俩去救人，我过来找你们。”
    官英眼中有一丝狐疑，这么简单？
    一旁的凤歌听了之后对那名叫“苏幕”的少年也有了点兴趣。
    “大猛，你带华迟去帮一下，找到后把他们带出来。”
    反正已经进去了，加上对方身份特殊，沈坦也懒得追究，开口吩咐一旁的王大猛。
    “是！”
    王大猛和华迟两人恭敬应道。
    可正当两人准备离开时，整个荣王府却忽然一震。
    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高朝辅猛的握住了手中的环形大刀，爆射而起，一刀斩向荣王府上空某处。
    “死！”
    高朝辅一声爆喝，仿若整个天空，整个世界都被这一刀压下，那是一种不可匹敌的绝望，内心半点反击的心绪都难以升起的可怕。
    在场之人，除了沈坦之外，其他人心田中皆是炸开了那一声“死”！
    所有人都被这雷霆怒喝震的脸色一白，有些喘不过气。
    沈坦眉头一皱，挥手间衣袖摆动，无形法相笼罩整个荣王府，助荣王府中修为不够之人抵御高朝辅这一刀的锋芒。
    “这家伙，一旦动起手来就不管不顾了。”沈坦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那能劈山斩海，仿佛连天空都要被斩断的一刀落在虚空，却被人无声无息化解。
    “还是瞒不过你们啊，高大人，沈大人！”
    一道气势惊人的健朗人影从虚空中走出，身穿道袍，明明是道修，可却不可思议的以空手接下了高朝辅这一刀。
    人影长发飘飞，每一根头发，都化作细细的黑色细线舞动。
    “果然是你，傅川！”沈坦冷然开口，丝毫不觉得意外。“被大阵反噬受伤还敢出来？”
    整个荣王府，还有能力反抗的，也是让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之人，也就这个傅川了。
    虽然是荣王亲信，但这傅川并非仙朝常见的体修，而是一名道修法相！
    不同于体修的刚猛直接，不同于剑修的凌厉锋芒，道修之手段玄奥奇异，不到最后，谁也摸不清道修有多少手段。
    所以即便是沈坦和高朝辅，也只是打算慢慢围杀。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现身！？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沈坦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内心却不断思索着对方这步棋的含义。
    “哈哈，有和不敢？”傅川大笑。“还是说我不出来你们能放我一条生路？”
    “陛下有令，你属于必死那种。”沈坦冷漠回应。
    “既然早晚都是死，那我为何要躲？”傅川咧嘴一笑。
    “自欺欺人的把戏！”
    而被对方空手接下这一刀的高朝辅却冷笑一声，丝毫不以为意的收刀，再劈！
    对方虽然用了他不知道的手段强行将他这一刀的力道转移到了其它地方，但这种道法高朝辅见多了。
    任何道法都有承受的上限，而他要做的，就是一刀接一刀的将对方的道法砍成粉碎！
    并且最重要的一点，看着傅川嘴角溢出的血迹，高朝辅知道，对方被阵法反噬的伤势并没有痊愈！
    “重伤之体也敢放肆？狂妄至极！”
    高朝辅狰狞一笑，手中刀光暴涨数十丈，一刀更比一刀强！
    狂浪震动天地，如果不是离都乾坤阵护着，加上沈坦在一旁兜底，以高朝辅这肆无忌惮的模样，两刀下去整个离都在不在都还另说。
    而高朝辅也如疯魔一样，就叮着傅川的右手砍。
    你不是硬吗？
    傅川挥手间一张张玄妙道符悬腾于周身，组成大阵。
    雷霆与火焰围绕，光明与黑暗齐至，无数条火龙狂舞，脚下海浪滔天！
    傅川疯狂的操控着阵法，火龙摇曳，在海浪之中不断穿梭舞动，在荣王府上空，与高朝辅的刀光硬碰硬撞击，不及消耗，不计损伤！
    只是一个道修与一个体修硬碰硬的下场如何？
    不过短短几次交手，傅川便面无血色，每被砍上一刀就被迫退上一步，面色苍白一分。
    他体内的伤本就没好，如今还被高朝辅以刚猛刀光狂劈，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但傅川虽然狼狈，可瞳孔深处确实万古不变的寒意，隐约间还有如同高朝辅一样的疯魔之意。
    继续砍，不要停！
    空气陷入凝固，荣王府方圆之地的灵力重如磐石，修为不够者，任何人都无法再调动！纵然是元婴境修士，想要利用灵气，也如深陷泥潭，动弹不得，只能利用身体内的灵气。
    而如官英与凤歌等人，此时更是眉头紧蹙，身上仿佛压了一座大山。
    这就是两名法相境修士的对垒吗？他们只能仰望，甚至如果不是离都乾坤阵和沈坦的庇护，他们连仰望与旁观的资格都没有。
    片刻之后，当傅川察觉到时机终于到来时，眼睛大亮！
    抬起右手猛锤一击胸口，一口心头精血喷出，落入周身符篆之上！
    霎时之间，已经有些萎靡符篆大阵再次亮起，阵中火龙齐声嘶吼，火势暴涨倍许，火龙威严的双目，绽放出癫狂的红光。
    脚下海浪也随之如海底火山喷发一般，掀起万丈洪水！
    爆发之下的符篆阵法，一击将高朝辅击退百丈。
    高朝辅神色严肃，眉头微蹙！
    对方这是要以命相搏了？
    以心头精血强行催发自身符篆的最大威能，虽然符篆大阵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十二成的威能，可一旦法阵被破，道篆十有八九会彻底废了，而傅川自己根基也要受损，萎靡十数年才行。
    而下方的沈坦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他心中的不妙越来越浓，无数思绪飞舞，可就是难以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灵感。
    “他奶奶的，不是说被大阵反噬了吗？怎么还这么耐揍啊？”
    一旁的莫问忽然抓了抓头发，有些郁闷的开口。
    凤歌开口解释道：“毕竟那傅川是拼死相搏，拼命之下如此难缠很合理，不过对方动用了心头精血，如果一炷香时间内他跑不出离都，那一炷香之后他可能挡不住那高大人一刀。”
    “大阵！？”
    听到两人对话，沈坦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低头，视线穿过脚下泥土，抵达荣王府下边那与离都大阵相连接的阵法。
    果不其然，在破碎的阵法旁边，不知道何时又被傅川设下了一个新的阵法。
    而在察觉到那新的阵法作用后，沈坦脸色大变！
    “老高，快杀了他，他要引爆大阵内的离夏国运，炸翻离都！”
    高朝辅闻言，也不再留手，无穷灵气汇聚，一道巍峨凶恶鬼像浮现于背后，落在刀上成为鬼纹，恶鬼咆哮。
    “哈哈哈，不愧是沈大人，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的意图。”
    天上的傅川虽然面白如纸，气息虚弱到了极点，可神色狂热，十足癫狂，依旧疯狂大笑！
    “不过我劝你还是别这么做的好，我的命魂已经和下边大阵连接，我死了，我的一切力量都会作为大阵引爆的开关，只会提前加快大阵引爆。”
    傅川看着暴怒的高朝辅，神色悠然，不紧不慢的将储物戒中的各式各样之前用来保命的法宝与符篆统统拿出。
    这不是他怕死，这是为了防止昊阳帝或者谢寅杰这两个道君出手时，他能有引爆大阵的时间。
    “还要多谢高大人啊，这大阵虽然破碎，可想要引爆的话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可不行，多亏了高大人的助攻！”
    “好助攻啊！”
    等到所有布置准备完毕，傅川举了举右手，上边刻印着的，能够转移攻击的阵法终于破碎。
    之前高朝辅的攻击，傅川发狠的直接以肉体接下，就是为了能够最大限度的将高朝辅的力量传到下方阵法里。
    “如果下边那阵法炸了，会怎么样？”官英轻蹙眉头。
    凤歌和莫问两人也神色一变，看向沈坦。
    沈坦苦笑一声：“法相境以上修士可能不会有什么事，我护着你们的话，你们顶多也就轻伤，可除此以外，整个离都将会灰飞烟灭，波及一州之地！”
    “离都乾坤阵呢！？”凤歌眉头紧紧蹙起。
    “荣王府的阵法特殊，是和整个离都乾坤阵连在一起的，这个阵法炸了，离都乾坤阵也会暂时瘫痪，没办法保护离都。”
    莫问声音有些颤抖了：“那昊阳帝……”
    “陛下他虽然修为无双，可若是想要在大爆炸中护住亿万万的离夏百姓，怕是也……”
    沈坦摇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谁会想到，这傅川竟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逃跑，而是打算拉着一整个离都之人一起陪葬呢。
    观战的涂子星也神色震怒，咬牙间抬手一挥，手中天行星影局化作一整片星空倒映在天，将整个离都护住。
    这是他的法相，一旦整个离都炸上了天，他这法相怕是也要被撕成粉碎，他不境界倒退到元婴境都算万幸了，此生更是不可能道君。
    但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反正星象中他的前路未断，赌一把！
    “立锥莫笑无余地，万里江山笔下生！”
    随着一道轻吟，一副万里江山画卷在离都下边徐徐展开，将整个离都百姓囊括进去。
    谢寅杰的身影出现在青麓书院上空，眉目严肃的盯着傅川。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而此时的傅川已是将死之人，根本不带怕的。
    “哈哈哈，只要我捏碎这个阵法枢纽，就算我死了，也有整个离都与我陪葬，我一点不亏啊，哈哈哈哈！”此时的傅川已经彻底陷入了癫狂。
    “什么昊阳帝，什么太傅，什么钦天监和天卫府十六卫，统统都是狗屁！”生命尽头，傅川破口大骂，把东南西北骂了个遍。
    “到最后，还不是护不住离都！？”
    “只要我捏碎这个阵法枢纽……”
    傅川神色狂热的将手伸进衣襟，准备引爆大阵。
    可下一秒傅川脸色僵住，右手在胸口处摸来摸去，他记得他把阵法枢纽贴身带着的才对，怎么空空如也呢？
    “你是在找这个吗？”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傅川低头看去，是一个模样俊秀的青衫少年，境界只有筑基境。
    可此时筑基境的少年面对他，却没有丝毫害怕与紧张，反而眉眼含笑，笑吟吟的抬头看着一脸懵逼的他，而在少年手中，则拿着一个模样精巧的阵盘。
    那正是他之前放在胸口衣襟中的阵法枢纽！
    “大叔，你有点粗心哦！”
    苏幕笑眯眯的开口，晃了晃手中阵盘。
    傅川暴怒：“还给……”
    可还没等傅川说完，威严的帝王已经撕裂空间，出现在了傅川面前，冷冷俯视着傅川。
    傅川神色一急，也顾不得阵法枢纽了，想要以自我了断的形式引爆大阵。
    可昊阳帝双眼绽放出神光，神手一握，直接将傅川的身体死死定在了原地。
    “道与白云尽，春与青溪长！”
    背后传来一道轻吟，傅川顿时感觉全身舒畅，不管是因为阵法破碎反噬的伤势，还是之前与高朝辅大战的伤势，亦或者他自己损失的精血，竟然都在这一句诗的时间中恢复了大半。
    源源不断的生机涌现，如春泉不绝！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咯！”
    谢寅杰眯眼笑着，可眼神却是那么冷。

 79.玄黄龙血秘境！地上捡的，有问题吗？

    苏幕等人看着那被昊阳帝和谢太傅联手镇压的傅川被戴上枷锁手铐小扣球，又被昊阳帝一巴掌给拍碎了法相，锁死了神魂，以阵法固态了体内灵力流动，然后才被十六卫压去了天卫府大牢。
    这样的傅川虽然名义上还是个法相境，可现在接连重创之后比之普通人都不如，也就体质耐揍一点。
    虽然不知道对方未来会是个什么下场，但想来在天卫府的大牢里应该不会太美妙。
    当看到傅川离开，整个荣王府所有修士统统被镇压后，沈坦与高朝辅两人直接单膝跪于昊阳帝身前，面色沉重，低头认罚。
    “臣，请陛下赐罪！”
    沈坦与高朝辅两人额头滴落一滴冷汗，闭眼等待惩罚。
    这次的行动他们失误太多，差点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谁能想到一次瓮中捉鳖一样的行动，竟然会差点让人把整个离都给炸上天！
    他们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控，可事实是他们太傲慢了，傲慢到以为能掌控一切，却差点被那傅川给绝地翻盘！
    真要被傅川引爆大阵，即便把傅川千刀万剐一万遍，那也是他们输了，而且还是不可弥补的惨败！
    他们对不起千万离都百姓！
    他们，有罪！
    莫问看着跪地请罪的沈坦与高朝辅，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王大猛拉住，平淡开口：“只是我们仙朝内部之事，还请诸位不要插手。”
    莫问只能闭嘴。
    一旁的官英和凤歌对视一眼，凤歌摇摇头，示意官英不要管。
    虽有千万般理由，可事实就是应该护卫离都的天卫府十六卫没有提前察觉到荣王的阴谋，没有提前将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甚至没有及时阻止傅川。
    仙朝行事很少问过程，如同行军打仗，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办事不利就是办事不利，失责就是失责，没什么好说。
    苏幕本来想问一下这枢纽还有用没了，没用他就扔了，毕竟还挺沉的。
    但一看这气氛，苏幕砸吧了下嘴，还是过会再问，先看戏吧。
    昊阳帝站在两人面前，神色不悲不喜，看不出丝毫喜怒。
    之前曾出手护佑离都的谢寅杰与涂子星两人也来到了一边，并没有劝阻，他们知道仙朝一向如此。
    凝视了两人片刻，昊阳帝才缓缓开口：“仙朝律令，有罪当罚。”
    “十六卫沈坦，高朝辅听令！”
    沈坦与高朝辅低头齐声应道：“臣在！”
    “天卫府办事不利，于‘护佑离都’一事上失责，便罚你们两个……”
    两人闭上双眼，已经做好任何惩罚的准备！
    “罚你两人三个月俸禄，回去后自己上交。”
    “！”
    沈坦与高朝辅两人惊愕抬头，一脸迷惑。
    本以为会有下文，可昊阳帝明显不打算再罚什么。
    没了？就这？
    谢寅杰在一边冲沈坦眨了眨眼睛，打趣道：“怎么？觉得不够？”
    沈坦与高朝辅两人沉默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深深低头。
    “臣，领罚！”
    昊阳帝转头，目光中犹如云烟遮蔽。
    “这次责任罪不在你们，所以只罚你们三个月俸禄。”
    “等过会处理完后续事宜，朕会戴上囚天石，自闭于无尽海牢三月时间。”
    “陛下，三思啊！”
    一听这话，刚刚起身的沈坦与高朝辅两人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这次不单单是沈坦两人，就连院落中的王大猛等一众十六卫与离夏军统统跪了下去，神色焦急。
    “陛下，三思啊！”
    “仙朝律令，有罪当罚。”
    “我知荣王在离都之蛮横恶行，但放纵放任，使得离都百姓苦不堪言。后荣王变本加厉，祸及本应该由我守护的离夏子民，并放妖族道君入离都。又因我的疏忽，让整个离都子民陷入危险之地。”
    “荣王虽已经被我亲手诛杀，但今日之后，我会戴上囚天石，自闭于无尽海牢三月时间。”
    昊阳帝疲惫开口，声音震动整个离夏仙朝，离夏亿万子民此时纷纷抬头，听到了那来自离夏皇帝的声音。
    这一次昊阳帝并没有自称为朕，因为这番话已经算是罪己诏了。
    离夏皇宫内，长公主荣楼月神色一顿，转头看着皇城之外，握紧了双拳。
    “父亲……”
    北方边境上，一位面带狰狞鬼面的年轻将军枪出如龙，长枪划破天际，无情一枪将一法相境妖族身体贯穿，磨灭生机。
    年轻将军冷漠的挑起尸体，任由尸体从枪身滑落，跌落地面，落进脚下妖族大军之中，随后转身，目光越过亿万里之距，看向了离都的方向。
    “陛下……”
    而在西方荒漠之地，于黄沙之中独自饮酒的年迈老将神色一动，举杯回望，哈哈大笑：“荣王那瘪犊子总算死了吗？捏麻麻的，再不死老子都打算带兵回离都干那狗娘……咳，狗日的瘪犊子了。”
    仙朝境内，无数离夏百姓纷纷惊愕，无数修士也神色震惊。
    百姓震惊于那位皇帝陛下竟然也会犯错，犯了错竟然也与庶民同罪！
    而修士则是震惊于昊阳帝对自己这么狠！
    囚天石，顾名思义，连天道都能囚禁的存在，端的是珍惜无比！
    虽然实际效果没这么夸张，但的确是所有修士都闻风丧胆的存在。
    要知道一块拳头大小的囚天石，甚至都可以将道君境修士镇压成筑基境修士。
    而道君境以下，这么拳头大小的囚天石戴在身上几乎就和凡人一样了。
    传说中，人族还未学会修行之法，统统都是凡人之身时对付妖族，就是用的这囚天石。
    将囚天石磨成粉末，制成箭矢，将强大的妖族变成凡境，然后再与之厮杀！
    不过这囚天石诞生极难，到了如今这个时代，整个大陆也就离夏仙朝还存在着一块拳头大小的囚天石。
    其他地方可能还有残存，但大多都不超过一个指甲盖，勉强能镇压个元婴境就顶天了。
    至于离夏仙朝那无尽海牢更是让人闻名色变的地方！
    传闻这海牢位于离夏仙朝最隐秘之处，将修士镇压到海中万丈之下，以黑暗，以寂静，以孤独，以时间与空间混乱之感，还有海底深处不为人知的恐惧与能压碎肉头的海底压力折磨犯人。
    没人知道无尽海牢里具体有什么，因为进去过的人要么死了，要么疯了，疯了的也被仙朝处死了。
    传说有法相境修士被镇压在那里，不到十二个时辰，就直接被折磨到疯掉了。
    如果昊阳帝还是道君境，那这种惩罚自然不痛不痒。
    可要是戴上囚天石，只有筑基境左右的昊阳帝，那就只能凭借没有灵力与道则加身的肉身强行硬抗了。
    这种痛苦，想想就令人恐惧！而昊阳帝要在那里待上三个月？
    这种惩罚，也太重了一些吧？
    “太傅，这段日子还望你能多照付朝中事物。”昊阳帝向一旁的谢寅杰点头道。
    谢寅杰颔首答应。
    之后昊阳帝抬手，掌心中一块闪烁着大日之光的玉牌出现，被其随手扔给了一旁的涂子星。
    “监正，这是昊阳宫的令牌，拿着它去昊阳宫，里边有你想要的。”
    “陛下，这……臣受之有愧啊。”
    明明是心心念念好多年的东西，可真到手边了，涂子星反而有些扭扭捏捏起来。
    像极了洞房花烛夜前的新郎官一样，向上又不敢上。
    “只要你别成第二个荣王就好，你可不是朕的弟弟。”
    涂子星给玉牌哈了口气，用力擦了擦后收进衣袖，听到这句话，又讪讪一笑：“陛下要是想的话……”
    刚亲手处决一个亲弟弟的昊阳帝眯起眼睛，你个老小子想当第二个？
    涂子星讪讪闭嘴，论年纪，他是昊阳帝叔字辈的。
    昊阳帝目光落在莫问与官英身上。
    “晚辈道归剑宗莫问！”
    “晚辈官英！”
    “见过昊阳道君！”
    莫问与官英两人非仙朝中人，不必跪拜，只是以剑礼相见。
    昊阳帝点头开口道：“其中虽有些意外导致结果大不相同，但这次确实是朕和监正以你们三个做局，想要与局中围杀荣王。”
    “只不过出了些意外，有人强行掀翻了整个棋盘，好在结果依旧。”
    “做局？”
    莫问和官英两人对视一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一旁的苏幕倒是早有预料，从他们进了离都开始，一直都有莫名其妙的窥探落在他们身上。
    从感觉上来看的话，应该是……
    苏幕看向了一旁的涂子星，那股星光浩渺的感觉，是这位监正大人没错了。
    法相境巅峰的道修，距离道君也只是一步之遥，而看对方那就差锣鼓喧天的喜庆模样，之前昊阳帝赐予对方那块玉佩和那个名叫“昊阳宫”的地方，莫不是对方的机缘所在？
    只是让苏幕有些纳闷的是，这老家伙怎么老盯着他不放啊？时不时偷瞄他几眼，怪吓人的……
    “傅川那想要引爆大阵炸毁整个离都的计划，本来是荣王最后的底牌，想要在关键时候以此相逼，在没有决定性证据确定荣王确实违反仙朝律法之前，朕也不方便动手。”
    仙朝律令，有罪当罚。
    这点谁也不能逃避，但如果没有决定性证据，仙朝也不能随意动手，也算律法的利弊权衡了。
    “朕本意是想借你们之手找到争取，然后与监正和太傅一同以雷霆之势灭杀荣王一脉，没想到在我们动手之前却被人抢先一步了。”
    想到鲲鹏道君那至今仍跪在秘境的模样，谢寅杰有些沉默。
    真是可怕的剑修！也幸好对方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这件事朕本打算亲自和颜宗易谈一谈，可惜那家伙貌似在鬼御门赖着不走了，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了。”
    “既如此，那就麻烦你们回去告诉长孙剑缺一声，下次的玄黄龙血秘境，仙朝愿意拿出三个名额赠与道归剑宗。”
    “玄黄龙血秘境！？”
    “还是三个！”
    听到这句话，在场众人神色一变，满脸震惊的看向昊阳帝。
    谢寅杰和涂子星两人一脸懵逼，这和提前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只是三块高纯度的龙血秘石吗？
    这简直像是掺了金粒的沙子和九九九纯金之间的差距，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沈坦与高朝辅两人欲言又止，止欲又言，最后也只是叹息一声，任由陛下决断了。
    主要是莫问，官英和凤歌三人，心中依旧是难以想象的惊讶。
    如果说鬼御门的灵阴明神果是每个宗门都觊觎万分，愿意用无数珍稀资源去交换的东西，那么离夏仙朝的玄黄龙血秘境，无疑也是这个级别的存在。
    传说中九州最后一条真龙陨落之地，身化洞天秘境，而一身精血则藏于秘境天地之间，化作机缘造福后世。
    可以说，一个离夏仙朝有名有姓的顶级强者不一定去过玄黄龙血秘境，但去过玄黄龙血秘境的修士一定是仙朝顶级强者！
    以真龙精血沐浴肉体，足以让任何一个体修完成脱胎换骨的变化！堪称一步登天的天大机缘！
    而就算不是体修，一旦沐浴了真龙精血，同样能极大改善肉体强度，让一个不是体修的修士，省去无数苦工，达到同级别体修的水准。
    灵阴明神果能改善神魂强度，玄黄龙血秘境能改善肉体强度，这两个机缘可以说是当世任何一个修士都梦寐以求的机会！
    不过不同于鬼御门还会将灵阴明神果拿出来换取珍稀资源，离夏仙朝的玄黄龙血秘境是一次都没对外开放过。
    唯有对离夏仙朝立下汗马功劳之人，才有资格进去。
    比如那位征战北境的天策上将军，比如镇压西漠的那位柱国将军，都是以军功得进的秘境，就连那位长公主想要进去都要必须对仙朝做出一定贡献才行。
    而经过这件事，道归剑宗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位非离夏仙朝修士进入。
    莫问和官英喜上眉梢：“多谢昊阳道君！”
    “等到下次玄黄龙血秘境开启，你们直接来离都找沈坦即可，他会带你们前去。”
    虽然因为某人突然插手搅乱局势，导致与计划截然不同，让道归剑宗弟子来不及探究出真相，但昊阳帝依旧决定将玄黄龙血秘境的资格作为赔偿。
    一来确实是他们仙朝设局在先，让道归剑宗弟子陷入危险。
    二来也是昊阳帝知道道归剑宗的长孙剑缺必定成就道君，未来得享封号也不是不可能，想提前拉拢一下，让两家关系亲近一些。
    三来……
    昊阳帝不动声色的看了一旁站在人群之外，仿佛游历于世界之外，只是一个观者般的少年。
    苏幕回以一笑，看来这位皇帝陛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昊阳帝开口：“你想要什么？”
    众人神色一动，这次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苏幕竟然从法相境修士的手中诡异的拿到了那阵法枢纽，这才让傅川一个分身，连自我了断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昊阳帝与太傅联手镇压。
    如果没有苏幕，后果不堪设想！
    真要论功行赏的话，苏幕无疑是功劳最大的那一个。
    沈坦与高朝辅两人也神色感激的看着苏幕，如果没有这少年的出现，他们两个真就成了仙朝罪人了。
    苏幕想了想：“仙朝哪里藏书最多？”
    “那自然是我们青麓书院，甚至于整个九州都没有哪里比我们青麓书院藏书更多了。”谢寅杰笑然开口。
    整个九州，他们青麓书院说是藏书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嗯，我想看书，所有的书！秘典功法什么的倒是不用。”
    苏幕直视着昊阳帝，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莫问急声道：“师弟……”
    这可是昊阳帝亲自开口的许诺啊，只要苏幕愿意，离夏仙朝能办到的事昊阳帝通通都会答应。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师弟竟然只是想要看书？
    书这种东西哪不能看？何必呢？至于吗？
    娶个公主老婆她不香吗？
    莫问捶胸顿足，这机会给他，他当场就能仙朝驸马！一朝脱单不是梦！
    国色天香的长公主无所谓，他莫问只是想当道归剑宗和离夏仙朝友谊的桥梁！
    一旁的官英狠狠瞪了莫问一眼，直接让莫问闭上了嘴。
    昊阳帝之所以能给出三个玄黄龙血秘境的名额，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在这位苏幕师弟身上，如果不是苏幕师弟最后力挽狂澜，官英相信昊阳帝会赔偿道归剑宗什么东西，但绝不可能是玄黄龙血秘境的名额。
    而如今昊阳帝继续开口询问苏幕师弟的要求，苏幕师弟却懂得知进退，能把握住自身贪婪，官英很欣赏这位小师弟。
    至少比某个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的家伙要好上一万倍！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昊阳帝深深看了苏幕一眼，苏幕则满脸坦然。
    看什么看，帮你救了离都一次，看个书都不愿意？
    虽然有些意外，但看着苏幕认真的模样，昊阳帝还是点头许诺：“可！任何时间你都可以前往青麓书院，看你想看的任何书。”
    “多谢陛下了！”苏幕喜笑颜开。
    如果是青麓书院的话，那里边总该有一些记录光阴辛密的卷宗在其中吧？
    最好是关于千年之前的第九境为何消失，那昙花一现，名满天下的青莲剑仙又去了哪里，如今天下即便没有了其它第九境修士，那能威胁到第九境的力量是否存在这种事？
    苏幕很好奇！
    昊阳帝收回目光，看向谢寅杰与沈坦等人：
    “树倒猢狲散，荣王已经朕依律斩杀，之后后续处理与收尾就交给你们了，莫要伤及无辜即可。”
    “是，陛下！”
    知道昊阳帝心意已决，众人也不再劝阻，只有静等陛下三个月之后出关了。
    说罢昊阳帝也不再多做停留，直接化作虹光去向皇宫。
    “那老夫便恭候小友来书院观书了。”
    眼看昊阳帝离开，谢寅杰收回目光后看向苏幕笑道。
    苏幕拱了拱手：“一定。”
    谢寅杰点点头，大袖一甩，人也离去。
    眼看另外两个碍事的终于离开，涂子星可算抓到机会，目光闪闪的看向苏幕，热情洋溢的发出邀请。
    “那个……咳，苏小友对吧？有机会可一定要来我钦天监坐一坐，老夫对小友可是感兴趣的很。”
    “而且老夫的徒弟与小友约莫同岁，也算颇有姿色，如今虽在九州云游，但如果小友有意，老夫当即把她……”
    莫问的脑中雷达检测到了关键词，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他去可以吗？
    一旁的沈坦看不下去去了，干咳一声：“咳，监正大人，注意影响！”
    一旁的王大猛等人捂住脸，真吉尔丢人啊，监正大人！
    “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的。”
    苏幕含笑点头，倒也没有拒绝。
    星象这种东西苏幕前世也很流行，所以苏幕有些好奇，以法相境巅峰甚至于之后道君境来占卜天象与星象，会从他身上看出来什么。
    能看到他的前世吗？
    涂子星大喜，眉飞色舞：“一言为定！”
    他的直觉告诉他，苏幕的星象非同凡响，他的法相数次出现异动怕是都和眼前少年有关！
    这其中的秘密，他一定要搞清楚！
    “既然如此，那老夫也不多做打扰了，先走一步！”
    得到苏幕的应允，涂子星对着众人颔首后星光微微闪烁，眨眼间从众人面前消失不见。
    耳边终于干净下来的沈坦心累的叹了口气，这才有机会看向苏幕，问出了一个他好奇已久的问题：
    “你是怎么从傅川那里拿到阵法枢纽的？”
    其它人神色微微一动，同样一脸好奇的望向苏幕和其手中的阵法圆盘。
    那阵法枢纽对傅川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方大概率会随身携带。
    他们也想知道，一个筑基境的少年，是如何从法相境修士那里拿走那东西的。
    而面对众人的目光，苏幕却只是耸了耸肩：
    “我没见过那位法相境修士，这阵盘只是自地上捡的。”
    “地上捡的？”
    莫文等人瞪大了眼，这还能捡的？
    “确实是地上捡的，千真万确。”苏幕竖起手指，一脸认真的点点头，一副“你们要信我啊”的表情。
    陪浮攸找对方母亲时，藏起来的乌鸦察觉到有人打算用阵法把整个离都炸上天，于是苏幕找到那家伙后一道浮生剑意过去让对方小睡了片刻，而乌鸦则趁机从傅川怀中叼出阵盘回到苏幕身边。
    只不过阵盘太沉，乌鸦累的直接将阵盘扔到了苏幕脚边，然后被苏幕地上捡起来了。
    简称：地上捡的。
    只不过是稍微精简了一下过程，没毛病吧？
    沈坦苦笑一声：“那苏小友还真是……洪福齐天。”
    沈坦本来是想说狗屎运的，但这又何尝不是气运的一种呢？
    有些人本来就是那种走着走着就能捡到宝贝，跳个崖都能学到绝世功法的气运。
    只能说虽然离谱，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沈大人，您之前说水中月没在仙朝手里对吗？”
    眼看仙朝之事已经结束，一旁的凤歌再也等不及的开口问向沈坦。
    对她来说，如今能够找到水中月的下落才是重中之重！
    沈坦转头看向高朝辅和王大猛等人：“你们带离夏军先去处理荣王府剩下的事，我和他们探一探。”
    “是，大人！”
    王大猛等人低头应道，随后跟随高朝辅转身离去。
    等到院落中只剩下了沈坦与苏幕四人后，沈坦才看向凤歌，开口解释道：
    “水中月确实是在荣王府没错，这点我没有骗你，我之所以说你误会了是因为水中月如今并没有落到我们手中。”
    “之前陛下已经探查过下方荣王秘库，里边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怀疑荣王说不定是将东xz到了其它地方。”
    “水中月？”
    苏幕眨了眨眼睛，这个名字让他莫名想到了之前万法宝树上最上边挂着的那棵月亮。
    凤歌神色一顿，神色有些失落：“那位已经探查过了吗……”
    如果昊阳帝都没找到，那就算她进去掘地三尺怕是也没有任何意义。
    “你知道其它地方在哪，对吗？”
    一旁的官英看了一眼凤歌失落的眼神，平淡的问向沈坦。
    对方明显意有所指！
    “哈哈，官英姑娘果然聪明！”沈坦大笑。
    “那两个地方根据我的情报，应该是荣王藏匿那些孩子的据点。”
    “据点？”
    “嗯，据我们所知，荣王一共有三条秘密通道来将孩子运来离都，除了这直通荣王府的一条外，另外两条都是在离都之外，一南一北两座山中。一般来说荣王会将孩子聚集在一起后再一同送给妖族，与妖族达成交易，所以之前那些被拐走的孩子应该还在那里！”
    “等等，之前那些被拐走的孩子还活着？”
    苏幕一愣，开口问道。
    之前在荣王秘库洞天中，那鲲鹏道君明明说他已经把那些孩子吃了，而苏幕也确实从对方体内感受到了人族残存的气息。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也不是很确定里边的情况，但至少还有希望。”沈坦说道。“如果荣王没有把东xz在这里，那就有可能会藏在这两个地方之一。”
    “而如今动手之前我们已经封锁了离都，那两个地方的荣王亲信如今并不知道荣王已经伏诛这件事，所以现在是动手的好机会。”
    “你想让我们去帮你救回那些孩子！？”
    凤歌瞬间明白过来了。
    沈坦微笑不语。
    他们十六卫的人还要在城中搜寻荣王余党，顺便调查有没有除了荣王以外其他朝中大臣提供庇护，所以如今他们十六卫的人手有些不足。
    如果是离夏军的话大规模调动又容易打草惊蛇，所以沈坦就想到了面前四人。
    道归剑宗和百花楼的绝世天才，论及实力，几乎都是同辈翘楚，比他们十六卫的人强多了。
    “那里镇守之人境界都不算高，你们完全可以应付，”沈坦笑眯眯的看向面前四人。
    “不管在里边找到什么，都是你们的，仙朝不会过问，如何？”
    “我没意见。”
    官英开口，她一直留在离都的目的就是救出那些孩子。
    虽然荣王已死，可不痛揍些荣王手下的修士，官英总感觉这几天白忙活了。
    一旁的莫问也没意见，道归剑宗在大是大非上从不含糊。
    “仙朝不会过问吗？”
    凤歌吐出一口气。
    她知道这是沈坦故意说给她听的，水中月这种宝物仙朝不想要是假的，但也算是仙朝为了感激她这次的出手，所以卖个人情给她。
    “好，我答应了！”
    凤歌目光灼灼，这一次，她一定要找到水中月！

 80.长得好看不代表不是变态

    当离都百姓还震惊于“荣王因违反仙朝律令，被皇帝陛下亲手处决，荣王一脉统统被连根拔除”这个消息时，两道身影已经从离都悄无声息的离开，直奔离都以北的方向而去。
    在道家符篆的加持下，两人以腾云之术，藏匿于半空云雾之中，脚下离夏疆土飞掠而过。
    云雾之上，背负素白长剑，一袭青衫，剑眉星目的俊秀少年，看向一旁闭目养神，年纪不大的绝美女子，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话说……为什么会是我们两个一起？”
    在苏幕预想中，自己应该会是和莫问师兄一组，官英师姐才会和这个百花楼的花魁一起行动才对。
    再不济也是他和官英师姐一起，莫问那个纯情社恐死宅会自告奋勇和这位花魁一同行动。
    可没想到那三人商量来商量去，会商量出来个这种莫名其妙的结果。
    凤歌睁开双眼，绯红色的眼眸妖冶如火，隐约之间甚至能看到凤凰虚影闪过。
    看着面前少年清澈的双眸，凤歌忽然展颜一笑，如华茂春松，一笑春至。
    凤歌歪了歪脑袋，鬓侧发丝垂落，延颈秀项，皓质呈露，笑吟吟的看向苏幕：
    “听你这语气，你不乐意？”
    苏幕眨了眨眼睛，心想这女人真不愧是百花楼的花魁，只是凭借天然姿态，一颦一笑便如轻云蔽月，能轻而易举的动人心弦。
    难怪六欲魔宗没有“色欲”这一说，原来是有百花楼在，根本比不过吧？
    苏幕摇摇头道：“不乐意倒是没有，我只是觉得莫问师兄靠谱的时候还挺靠谱，不靠谱的时候会让人很头疼，还不如让我和莫问师兄一起行动比较好。”
    听到苏幕对莫问的评价，闲着也是闲着的凤歌笑出声来，打趣道：“在你眼中那家伙还有靠谱的时候吗？”
    在凤歌看来，莫问虽然是道归剑宗真传，可实在是糟糕透了！
    形象怪异，性格离谱，看见女人就走不动道，脸皮厚到令人发指，整个人简直糟糕到她都不愿意多与其交谈的地步。
    在凤歌眼中，莫问远不如那位道归剑宗首席，或者同为真传的官英。
    所以也就眼前被莫问那家伙以“师兄”身份哄骗了的小师弟，才会觉得那家伙靠谱吧？
    苏幕想了想：“莫问师兄应该算比较靠谱的类型吧，至少在我眼里，关键时刻的莫问师兄远比正常人要靠谱许多。”
    凤歌轻“呵”了一声，打算逗逗眼前这个萌新少年：“正常人会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不断骚扰对方希望对方当自己道侣吗？”
    “当然不会。”苏幕理所当然道。
    听到苏幕赞同她的话，凤歌轻哼一声，眉眼略显得意。
    不过凤歌紧接着便听到苏幕说道：“不过莫问师兄又不是正常人，他只是一个厚脸皮的社交恐怖症，顺带还是个渴望真爱的变态而已。”
    “……”
    听到苏幕对莫问一针见血的的评价，凤歌有些乐了。
    原来你知道那个莫问师兄在外人眼中是个什么样子啊！
    “不过假设……咳，我是说假设啊……”
    干咳一声，苏幕竖起一根手指，引来凤歌的注意。
    “如果凤歌姑娘遇到了危险或者要去做什么事，是那种正常修士会害怕与恐惧并且转身逃走的危险事情……”
    凤歌看着苏幕，想听听他怎么说。
    苏幕神色认真的盯着凤歌的眼眸：“你觉得，莫问师兄会转身逃走吗？”
    凤歌轻笑一声。
    这种事还用想？
    那种“厚脸皮的社交恐怖症，顺带还是个渴望真爱的变态”肯定会……
    凤歌忽然愣住，她想到了自己和官英在荣王府，在前有荣王一脉修士如惊弓之鸟随时准备自爆拉着大家一起玩完，后有仙朝十六卫准备扫清一切可疑人士时，是莫问带着苏幕毫不犹豫的直奔荣王府而来的。
    “肯定会义无反顾的拔剑对不对？”
    苏幕打了个响指，笑容明亮而快意。
    “虽然莫问师兄是个变态，但这人完全可以处，因为他遇到事会真上！比某些虚情假意，虚伪而做作之辈好了太多太多。”
    苏幕说得就是荣景熙那群离都公子哥。
    比其他群人来说，即便莫问是个变态，那又有何不可？
    凤歌很想反驳，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在她心里好像也是这么认为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各种不着调不靠谱，可一旦遇到什么事情，却丝毫不会怀疑对方会掉链子。
    “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是我们两个组一队吗？”苏幕摊摊手道。
    凤歌抬起眼眸瞥了一眼苏幕：“你是真笨还是假笨？当然是你太弱了呗，他们两个灵台境修士一起没什么好说的，我一个心门境自然要带着你个筑基境咯。”
    把苏幕丢在离都自然也是可以，但莫问和官英想了想，还是觉得让师弟有一些历练经验为好。
    反正有凤歌这个百花楼的花魁在，肯定没什么意外！
    苏幕呆住，原来是这个原因吗？他好像确实从来没考虑过自己实力问题。
    “我这么弱还真是对不起了……”苏幕哭笑不得。
    凤歌灿然一笑：“知道就好，我们选的是两个地方中更危险的一组，到时候你就跟乖乖在我后边，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毕竟是官英的师弟，虽然她对正道并没有什么好感，但照拂一下还是能做到的。
    “根据沈坦给的情报，镇守在这山中的最强修士也只是个心门境而已，剩下的修士中并没有灵台境，只是筑基小猫三两只，交给你，没问题吧？”
    苏幕点点头：“所以我们是直接杀进去？还是怎么说？”
    凤歌想了想：“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我就一个人杀进去，不过带着你就需要谨慎一些了，我们先探一探情况再说。”
    苏幕扯了扯嘴角，要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连离都都不用出。
    “对了，提醒你一下……”
    凤歌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
    “当我开始杀人的时候，千万不要靠近我三丈之内。”
    “为什么？”
    凤歌静静注视着苏幕，片刻后才警告道：“当我开始杀人，我很难做到自控，所以别靠近我三丈之内。”
    “因为到时候我可能会连带着你一起杀掉！”
    只是让凤歌意外的是，本来以为会被吓到的苏幕却只是满脸好奇的笑意：“这么严重的？”
    看样子对这件事丝毫不以为意的模样！
    看着一脸轻松的苏幕，凤歌摇摇头，也懒得再说那么多：“我没开玩笑，等你见到我杀人时的模样就知道了，到时候别被吓哭就行。”
    “以前我都是一个人行动，所以一时忘了这回事，应该让你们三个一起，我独自一个人行动的。”
    凤歌有些懊悔的拍了拍额头，“水中月”的出现实在是太过于重要，以致于连她一向冷静的心境都有些乱了。
    看着凤歌，苏幕忽然想起了官英与凤歌两人相处的画面，一个正道剑宗弟子却与魔道百花楼的花魁是好友，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可联想到百花楼都能开遍整个离夏仙朝，昊阳帝他们对待凤歌的态度也并无厌恶之类。
    看来百花楼确实属于地位特殊的势力，属于黑白两道都吃得开那种。
    苏幕看了一眼云下，发现还有些距离，便回过头开口问道：
    “凤歌姑娘和官英师姐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凤歌有些心不在焉的随口回答道：“差不多吧，认识好几年了。”
    “那个时候她是筑基境，我是灵台境，她刚好撞见了我在杀人。”
    苏幕神色一动，想起来之前凤歌说她杀人的时候没办法自控来着……
    “本来想连她一起顺手杀了的，没想到那家伙修为一般般，身上宝贝倒是层出不穷，和我打了个难分难解，一时之间谁都没能奈何得了谁。”
    回忆往事，凤歌呵了一声，也觉得两人的相遇有些戏剧化。
    “之后有一只灵台境的妖兽在一旁妄想渔翁得利，想要一口气吞食我们两个，没想到被我们两个油尽灯枯之人联手反杀。”
    苏幕笑道：“所以你们不打不相识了？”
    “当然没有，话本看多了吧你。”凤歌白了苏幕一眼。
    苏幕尴尬的挠挠头，是你们不按剧本走吧？
    “我毕竟是灵台境，恢复的更快一些，稍稍恢复了一些体力后就想杀了官英然后赶紧离开那里，可没想到那家伙身上的宝贝根本用不完一样，忙活半天也没能杀了她。”
    “她顶着个乌龟壳瞪我，我隔着个乌龟壳瞪她，谁也不服谁，后来眼睛瞪得酸了，我就放了她一条生路。”
    “真的不是因为打不开乌龟壳又怕车百师叔杀过来的缘故？”苏幕无情揭穿真相。
    以车百师叔对官英师姐当女儿一样宠着的态度，那么多宝贝甩出去，怕是早就知道官英师姐遇上麻烦了，不去看看才怪呢。
    凤歌美眸一转，狠狠瞪了苏幕一眼。
    就你有嘴，叭叭叭的！
    苏幕耸耸肩，谁让他苏剑仙最是诚实呢？
    “反正后来我们俩又打了十几次吧，打着打着就打出感情来了。”
    凤歌自嘲一笑，她也没想到她这种表面上虚伪又有千幅面孔，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背地里也满手血腥，沾染无数人命的家伙，竟然也能有朋友。
    “喔！”
    苏幕感叹一声，轻轻鼓掌。
    “干嘛？”
    “感觉很不错呀，听起来你和官英师姐有种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那种命运般的邂逅感。”
    凤歌笑里藏锋，眉目不善：“嘲讽我？而且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是谁？”
    “他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官英师姐如果按照正常逻辑来讲的话，是个标准的注孤生模板。”
    “注孤生是什么？”凤歌感觉眼前的少年好怪哦，尽说些她没听过的话。
    “注定孤独一生。”
    凤歌沉默了。
    “虽然和官英师姐接触不多，但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冷言少语，不善表达的笨拙性格，属于一般情况下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然后一个人去做所有事情的类型。”
    “也难怪官英师姐不想被车百师叔管着，官英师姐的性格和洞玄峰格格不入呀。”
    苏幕笑了笑。
    凤歌抬头，意外的看了一眼苏幕，因为苏幕说得非常准，官英就是这么一个人。
    如果这在离都她自己一个人就能躲开荣王府的追杀，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事情，官英绝对不会来麻烦她，之后也不会麻烦那个莫问。
    这也是让凤歌不爽官英的地方！
    明明开口求助，她就一定会帮，可那个闷葫芦就是不愿意开口，除非真的不行了。
    “说得还挺头头是道，那你看姐姐我呢？你和我也认识时间不长，姐姐我在你眼中是个什么人？”
    凤歌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在短短一句话的功夫内，在苏幕面前接连变换了数个气质，语气，眼神和举止形态都截然不同的女子。
    高高在上的公主；身居闺中的大小姐；无瑕洁白的道家圣女，以及妖冶妩媚却致命如曼陀沙华般的魔女！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完全不会让人看作是同一个人。
    但不管是哪一个，凤歌都自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沉浮。
    如果莫问在这，苏幕丝毫不会怀疑凤歌只需要轻轻一个普攻，莫问就会当场闪现交大，顺便喊出那句传世社死经典：
    “我要当凤歌小姐的狗！”
    不过面对千变万化般的凤歌，苏幕的眼神依旧清澈无瑕，没有丝毫变化，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带有一丝欣赏。
    如同一位旅者于星光下顿足，抬头静静欣赏满天晚星一样。
    每一颗星看上去都一样，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风采。
    凤歌有些意外，苏幕的反应与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要知道，她的魅力即便是女人都无法抵御的……
    “你真要我说？”
    苏幕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奇异笑容。
    苏幕的双眸很清澈，是凤歌阅人无数都少有所见的清澈。
    但不知为何，凤歌每次和苏幕对上视线，都会下意识的躲开。
    苏幕的视线仿佛有种奇异的魔力，被这么盯着，凤歌心中蓦然一紧，皱了皱眉，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但凤歌故作镇定，反而挺起如山峰挺翘的胸脯，挑衅般的看向苏幕。
    殊不知，这样的举动对凤歌来说已经是违反常理了。
    “为什么不能说？”
    “那你先答应我别生气。”
    凤歌点头，她倒要看看苏幕能说出来些什么东西。
    “你应该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吧，还是不在你身边，暂时见不到的那种？”
    听到这句话，凤歌眼神陡然凌厉，那怪异匕首掌中出现，一抹杀意悄然浮现。
    “你怎么知道！”
    苏幕调查过她？
    不对，她有妹妹这件事即便是百花楼里都寥寥数人可知，而眼前的道归剑宗少年又是从何得来的消息。
    难不成是道归剑宗？可道归剑宗打探这消息有什么用？
    突然被说中心底秘密的凤歌心中一团乱麻，只要牵扯到妹妹的事，她都很难冷静，一如她杀人的时候。
    “被紧张，虽然我是猜的，但看起来我猜中了？”
    苏幕摆摆手，示意凤歌不用紧张。
    凤歌根本不信：“猜的？你怎么不说你是道家那群算命的……”
    “你和官英师姐在一起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有种放松感，而没有官英师姐在身边你会变得浑身充满距离感。”苏幕笑了笑。
    “那又如何？”凤歌不为所动，不过回想一下，苏幕说得好像确实没错。
    “证明你的身体在本能的害怕孤独。”
    苏幕伸出食指，笑着点了点凤歌。
    凤歌笑了：“我害怕孤独？”
    “可能你会否认，但在我看来你就是害怕在孤独，甚至你之所以能让自己变成任何一个对方想要见到的人，也是因为你在逃避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因为自己你最想见到的人，你却见不到……”
    匕首闪烁着如冰的冷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弧线，如弯月般停在了苏幕咽喉处。
    苏幕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神都波动一下。
    “我说错了？”
    凤歌眼帘低垂，沉默片刻后收回匕首，声音显得有些颓然：“没有。”
    她对着镜子千万遍的练习着别人的姿态，将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也是因为她讨厌镜中的自己，因为她最想见而见不到的，就是她的妹妹！
    她讨厌这个无能的自己！
    “你想见的人先排除父母，因为你看起来就不像是还有父母的人。”
    “……”
    正有些低沉的凤歌一口气没上来，怒瞪苏幕，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啊！
    “姐姐哥哥的也可以排除。”
    “为什么？”凤歌不服。
    “因为你看向比你小一些的官英师姐，眼神中有那么一丝丝……宠溺？”苏幕砸吧了下嘴，感觉自己穿越以来见到的女同含量颇高啊。
    “就像姐姐看待自己弟弟妹妹一样，所以我大胆猜测你有个见不到的亲人，大概是弟弟或者妹妹。”
    “加上你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好说话，实则都是演出来的，内在心高气傲的很，所以不是我嘲讽你啊，你这种人肯定没朋友，也就机缘巧合之下和官英师姐打了十几次才会互相认同，称得上朋友，正常情况就是个注孤生。”
    “所以我说你们是命运版的邂逅没错吧？”
    “……”
    凤歌感觉自己被伤到了。
    “所以你虽然是真心把官英师姐当朋友的，但其实你也是想从官英师姐身上找一点心灵寄托，想要让她如妹妹一样依靠你一点，对不对？”
    苏幕感觉自己现在带上个能发光的眼镜，冒充下死神小学生简直轻轻松松。
    看着那双手抱怀，正侃侃分析的苏幕，凤歌却有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和苏幕只是见了短短几面的时间，加起来可能不到一个时辰，对方却仿佛通篇阅读了她那名为“人生”的书籍一样。
    将她彻底看透！
    不知不觉间，凤歌竟有些畏惧苏幕，这种畏惧，她即便直面她的师父，那位百花楼楼主时都未曾感受过。
    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对了，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苏幕忽然竖起一根手指，平淡开口。
    “在我眼中，你其实也是一个变态。”
    “？？？”
    苏幕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落下，直接把凤歌震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凤歌这辈子听到过无数的赞美，各种诗词歌赋，华丽词藻，听得她都快吐了。
    但被人称作“变态”，还是这辈子头一遭！好小子，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没道侣吧？你一定没道侣吧？你这活该没有道侣啊！
    凤歌撩起头发，都被气笑了，撸起袖子就准备走人。
    “难怪你能和莫问那家伙凑在一起，你们两个果然眼睛都有问题。”
    “你说过你不生气的！”
    看着撸起衣袖，露出洁白藕臂的凤歌，苏幕感觉受到了欺骗。
    “哼！姐姐教你一个道理，永远不要相信女人的嘴！”
    “那是因为你是个坏女人！”
    凤歌满脸黑线，她都算是坏女人了？
    “那在你眼里谁是好女人？”
    苏幕叉腰得意道：“那就不得不向你提一下道归剑宗首席真传，容貌与剑道双绝的桃鱼师姐。明眸善睐，仪静体闲，皎若太阳升朝霞，剑如白月受成霜，后面的爷忘了，但是桃鱼师姐至少有在真心关心我，那她就是最好的。”
    看着笑吟吟的苏幕，凤歌更气了，这辈子她还是头一次被别的女人比了下去。
    看着恼怒不已的凤歌，苏幕摇头叹息：
    “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究竟从而来？”
    凤歌忍不下去了，今天她非要把这臭小子揍成猪头不可！
    可还没等凤歌动手，苏幕却忽然眼前一亮，指向凤歌身后。
    “我们到了！”
    凤歌转头，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一座巍峨青山，青山撕破云雾，安静坐落，如同一幅山水墨画。
    苏幕深吸一口气，雨后清新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凤歌狠狠瞪了苏幕一眼，打算秋后算账，至于现在，还是寻找“水中月”的线索更重要一些。
    “跟着我！”

 81.我怀疑你就是想看我女装而已

    云散日初晴，天高复野明。
    雨后山中流淌的溪流如一根青丝罗带，山林青翠如玉簪，将山峦装点雕饰。
    林山花影，雨燕飞行，两道身影行走在丛林之中。
    “山侧以东，可望月峰方向，半山腰处有林中密寨，有人把手入口，有猛犬巡游，布局严防。”
    苏幕朝东望去，那里确实有一座形状如弯月的山峰伫立，十六卫给出的情报应该是这里无误了。
    因为担心长期监视会打草惊蛇的缘故，所以离夏军只是每隔三天便会派人来此秘密探查一番，确定对方没有转移阵地。
    而苏幕和凤歌两人手里这份情报是前两日离夏军刚探查得来，并且对方之前也并没有想要转移阵地的任何迹象。
    加上如今离都封锁，荣王一脉被昊阳帝和天卫府以雷霆手段镇压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出，所以荣王一脉的人应该还留在这里才对。
    “有人过来了。”
    正在这时，凤歌神色一动，带着苏幕藏匿起来。
    密林之中，两个樵夫与猎户打扮，手中牵着一条黑色猛犬的男子行走在林中，脚踩在湿软的泥土上，留下浅浅的脚印。
    那身穿虎皮的中年猎户面容凶狠，眼神凌厉，而年轻一些，牵着大狗的樵夫则满脸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挠了挠脸颊。
    身边猛犬在地上嗅来嗅去，似乎在寻找猎物。
    从模样上看，似乎是附近山中村落上山狩猎伐木之人，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赵大哥，咱们这批什么时候换班啊，天天在这山里待着，嘴巴都快淡出个鸟了！”
    眼看四周无人，山里也和往日一样渺无人烟，那年轻樵夫开口，不满的问向身边猎户。
    那中年猎户皱了皱眉，低声喝道：“闭嘴，老老实实巡逻！”
    “有啥好巡的？这破地方多久都没人来了？就算野味再好吃，连吃上两三个月也受不了啊。”年轻樵夫越说越激动。
    “更重要的，这里连个女人都没有，天天憋着，我的牛牛都快憋炸了，现在看条狗都眉清目秀的。”
    樵夫拍了拍身边的大黑狗，大狗毫无察觉，只是亲昵的拱了拱身边人。
    中年猎户冷哼一声，一遍警惕看向四周，一边开口：“再等等，明天离都那边应该就会把最后一批货送过来，到时候就能换班了。”
    不只是樵夫，他也是同样的感觉。
    “等我回去非要在百花楼住个七天七夜不行！”樵夫眼睛一亮，随即又恶狠狠的说道。
    只是不管是机警的猎户还是开始幻想在百花楼美好生活的樵夫，亦或者是那只嗅觉灵敏的黑狗都没有察觉到，两双眼睛正在密林之中暗中观察着他们两个。
    “没问题了，准备回寨子里吧。”
    负责的区域巡视完毕，猎户点点头开口道。
    “诶？这就回去？今天不打点野味什么的？熊掌吃腻了，还说今天炖个山鸡汤呢。”樵夫有些不乐意。
    “明天就换班了，忍着点。”
    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在，猎户也稍稍放松了些警惕。
    樵夫想想也是：“行吧。”
    说罢两人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只是暗处的苏幕和凤歌两人却是对视一眼，并没有立刻离开藏身处。
    果然，片刻之后，寂静的树林里本来已经离开的猎户与樵夫竟又悄悄折返回来，站在了之前所在的位置，两人将隐蔽贴于一旁树干上的符篆揭下。
    这两人身上毫无修为，虽说经验丰富，动作隐蔽，但在苏幕和凤歌两人眼中，他们之前的小动作一览无余。
    “确实没人了，走吧。”
    猎户和樵夫两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换了个方向，朝着山寨的方向走去。
    而这一次，苏幕和凤歌两人才暗中跟了上去。
    无名青山看上去并不显得巍峨，但山中真正走起来山路却极为复杂，特别这些人还将山寨设置在了山中最隐蔽之处，走起来的路线更是错综复杂。
    如果没有那猎户两人带路，可能寻常人在这山里绕上几个月都不一定能发现山寨所在。
    走了约莫两刻钟左右，猎户与樵夫两人才来到一处峭壁旁，峭壁陡峭，怪石嶙峋，抬头上看只能看到云雾缭绕与飞鹰盘旋。
    只见站在峭壁之下的猎户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左右看看，在确定没外人在之后才一把火点燃了手中黄符。
    一道奇特的白烟从黄符上飘出，白烟诡异的并没有随风而散，而是垂直的向上飘去，与上边云雾融为一体。
    等到一张黄符彻底燃烧殆尽，“咔咔”的机关转动声才悠悠从头顶传来。
    苏幕和凤歌两人抬头望去，是一个木质平台，数根乔木扎成派，四根铁索连接四角。
    平台下落，猎户与樵夫两人习以为常的等待平台落地，然后站了上去，然后以特定的规律摇了摇连着平台的铁链。
    得到暗号，上边的人这才重新启动平台，将猎户与樵夫两人缓缓拉了上去。
    “好家伙，电梯是吧？”苏幕乐了。
    眼看猎户与樵夫两人连带着那平台一同消失在了飘渺云雾之间，苏幕看向一旁的凤歌：“怎么办？这个峭壁之上貌似是个孤峰，只能以这种形式上下。”
    虽然这么做极大提高隐蔽性，可遇到危险的话，除了那个心门境修士和两个筑基境修士外，其他普通人可都连跑都没地方跑了。
    凤歌捏着下巴思索了一阵，觉得确实有些麻烦。
    “貌似还有阵法……”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对方还在峭壁上刻满了警戒用的阵法，如果有人试图从岩壁上去的话会瞬间惊动上边的人。
    就算有剑修能御剑而上，那盘旋在孤峰四周的雄鹰八成也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
    更别说如今的苏幕只是个筑基境，离御剑飞行还远着呢！
    “阵法可不只是峭壁上这些低等货色。”
    一道声音在苏幕心田中响起，唯有苏幕一人能听到。
    “怎么说？”
    苏幕表面不动声色，问向被他塞进剑中小世界和那棵万法宝树作伴的乌鸦。
    作为阵灵，乌鸦需要吸食一些法宝自然溢散出的“宝气”来增强自身，所以挂有荣王搜集来的无数奇珍异宝的万法宝树对乌鸦来说不亚于仙丹仙葩之类的。
    “在那孤峰之上，还有一座更厉害的大阵，应该是荣王派高手设下的，能够完美隐匿气息不让修士发现这里不说，威力还不小的样子，至少对付一两个个心门境修士应该没问题。”
    苏幕恍然，怪不得对方敢如此自信，原来是拥有地利的同时，还有大阵在旁啊。
    “能搞定吗？”
    “嘿，不是我吹，就这种级别的大阵，我一个呼吸就能化为己用了。”
    听着乌鸦洋洋得意的话语，苏幕乐了，照这么说的话这小乌鸦还挺有用，努力培养一下的话至少以后任何精修“阵法”的修士在他面前都是弟弟了。
    “乖，多吃点，看上哪个吃那个。”
    苏幕笑呵呵开口，对他来说，荣王这些奇珍异宝远不如乌鸦这个阵灵本身来得重要。
    多好的破阵工具人啊，可要好好培养！
    “多谢大佬！”
    乌鸦美滋滋的感激道。
    也就大佬心善人好了，这里的宝贝随便他吸收，以后做牛做马都要报答大佬。
    而一旁的凤歌当看到苏幕那俊秀的面庞与削瘦匀称的身材时眼前忽然一亮，心中有了主意。
    凤歌笑眯眯的看向苏幕“你演技怎么样？”
    苏幕闻言抬头，毫不客气的开口：“勉强是九州最后一个影帝。”
    “好，那脱吧!”
    “？”
    “不是吧，你都当上百花楼花魁了，难道还缺男人？”
    “而且现在可是荒郊野外啊，倒也不必如此心急吧？你果然是个变态……”
    苏幕对凤歌进行正义的批斗！
    凤歌没好气的瞪了苏幕一眼，伸出手在苏幕身上比划了两下，然后从戒指里拿出一套衣服塞进苏幕怀里。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姐姐我就算注孤生也不会看上你的，赶紧换衣服，和我一起易容进去。”
    “我们伪装成误入此山的落难者，然后装作被那些人意外抓住，让他们带我们进去。”
    “早说嘛……”
    苏幕乐呵呵的就准备换装，只是当苏幕看到凤歌塞给他的衣服后却满脸黑线。
    “喂，你好像拿错衣服了？这是女装吧？”
    “没拿错，如果是姐弟的话对方大概率会直接把你抹了脖子了事，然后只带我一个进去。所以只有姐妹身份对方才会毫不怀疑我们的身份，并且会将我们一起带进去。”
    凤歌侃侃而谈，一脸淡定的解释道。
    “我怀疑你只不过是在报复我，想要骗我女装而已！”苏幕一脸不信，他堂堂苏大剑仙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
    “怎么会呢，不要怀疑我潜入杀人的专业性啊。”凤歌依旧笑眯眯。
    “听我的，我们能轻松潜入敌军！”
    “我觉得直接把人全杀了也完全可以算是没人察觉的潜入。”苏幕无情吐槽。
    “并且我有个差不多的提议，为什么我们非要被人抓住？我们直接抓两个出来巡游之人，用他们的小命威胁他们带我们上去不就好了？”
    “反正只要进了山寨，就一切好办了吧？”
    “切，还挺聪明……”
    凤歌一脸遗憾的切了一声，从苏幕手中拿回自己的贴身衣物，以苏幕这脸蛋，如果能让她来化个妆什么的，绝对不比任何绝色要差。
    “……”
    你果然是在对我叫你“变态”这件事打击报复对不对！？真是个坏女人啊！
    半柱香之后，孤峰上，白云寨峭壁旁，一个独眼老男人正独自一人举着一壶烈酒独酌。
    毕竟这白云寨是建在孤峰之上的云雾之中，气温比起山下要低上不少。
    他们这些普通人又不和镇守寨子的那几个修士一样，寒热不侵，还是必须来点酒暖暖身体才行。
    而一想到明天就能与人换班，回到离都，董元就忍不住开心，他想念百花楼的小翠花好些日子了。
    “鹰子，喝酒！”董元举起酒壶，看向天上盘旋的鹰隼。
    听到老男人的呼唤，鹰隼在天上盘旋一周，随即如利箭俯冲，落在了老者箭头。
    “嘿嘿，等回了离都，给你吃香的喝辣的！”董元笑摸鹰隼脑袋。
    而正当董元借着酒意幻想着自己与小翠花快活事时，一缕白烟悠悠从峭壁之下飘上。
    董元瞥了一眼，确认是他们的人后便站起身，摇动身边的机关，将木制平台缓缓放了下去。
    一直等到平台到底，其中一条锁链上传来带有他们暗号的晃动之后，董元才重新启动机关，让平台回到这里。
    不过时，木制平台便重新出现在了董元面前，只是当看清平台上的身影后董元却忽然一愣，其实一变，下意识握住了腰间长刀，随时准备斩断铁链让平台坠落！
    “吴禄，吴厄，你们俩怎么回事？”董元皱眉，远远问道。
    缓缓上升的平台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年轻人同样是一副樵夫打扮，只是在他们身后，却站着两个被封住嘴巴，神色惊恐的身影。
    身影一男一女，衣着破旧，看上去应该是姐弟。
    “嘿嘿，董老，我们这次可是大丰收！”
    其中一人笑着开口并摆摆手，指了指身后人畜无害的姐弟俩，示意董元不必担心。
    “吴禄，吴厄，别忘了规矩，他们俩是谁？”
    董元丝毫不为所动，暂且将平台停在一个安全距离，死死盯着四道人影。
    “这俩人是附近大山里的孩子，应该是村落被妖兽毁了，意外流落到了这里，被我们给逮到了。”
    “嘿，别说，这俩跑的还挺快，差点让他们给跑了！”
    双胞胎兄弟你一句我一句，相互附和。
    董元依旧皱着眉头：“吴禄，吴厄，你们知道规矩的。”
    “别啊董叔，你看！”
    吴禄蹲下身子，捏住其中女子的下巴，将其面庞朝向董元。
    那衣衫破旧，皮肤裸露的女子与董元对视了一眼，然后气急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怎么样董叔？够极品吧？旁边那小子是她弟弟，弱鸡一个，我一只手打四五个那种，不过长得也是俊秀非凡……”吴厄得意一笑。
    董元“咕咚”咽了口唾沫，刚刚女子那虽有些脏乱，却我见犹怜的面庞回荡在脑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魅力。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
    与这女子相比，小翠花？谁啊？认识吗？
    “别担心啦董叔，我们两兄弟检查过的，放一百个心吧！”
    吴禄，吴厄两人拍拍胸膛保证道。
    董元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没能战胜心中欲望，咽了口唾沫，重新启动平台让吴禄，吴厄两人上来。
    离得近了再看那女子，真是国色天香，让人心头一颤。
    董元一时之间都看得痴呆了……
    而那女子低垂着头，仿佛害怕与恐惧。
    “嘿，多谢董叔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之后少不了您的好处！”
    吴禄与吴厄两人相识一笑，趁着董元发愣，对着董元摆摆手，然后急忙带着身后两人溜之大吉。
    过了好半晌，董元才清醒过来，职责让他有意向上头汇报这件事。
    可一想到那女子勾魂夺魄的感觉，董元却是鬼使神差的重新坐了下来，闷了口酒，眼睛绿幽幽的。
    他打算等之后先去趟吴禄两兄弟那里索要些好处再汇报，至于好处是什么……自不必多说。
    而吴禄与吴厄两兄弟在寨中穿梭，左拐右拐，带着那对姐弟回到住处，四处查看没人注意后才锁死门窗，转身直接噗通一声给跪下了，脑袋直接触地。
    现在的他们才是真正的恐惧深入骨髓，不断打着冷颤，面色惊恐，瑟瑟发抖。
    “大侠，仙子，您让我们兄弟俩做的我们都照做了，还请放我们兄弟俩一条生路吧！”
    “这里的布局图，给我。”
    伪装后，衣衫破旧，满面风尘仆仆的凤歌高高在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声音平淡。
    而一旁的苏幕在进来之后就将凤歌糊在他脸上的泥巴给洗掉了，这女人不是成心报复他的话他名字倒过来写。
    吴禄，吴厄两人听到凤歌的话语，二话不说从一旁桌子上抽出一张牛皮图纸惶恐的递给凤歌。
    凤歌接过，与苏幕一同将上边的地图记在了脑海中。
    “还有一个问题，这里除了一个心门境修士与两个筑基境之外就没有其它修士在了吧？”
    吴禄和吴厄两人抬起头，赌天赌地的发誓：“没有没有，绝对一个都没有了！老大他们三个现在应该是议事堂，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事。”
    “那些被你们绑过来的孩子呢？有多少个？”
    “二十四个！都在石牢里，每天好吃好喝，大鱼大肉伺候着，养的白白胖胖的。”吴禄和吴厄瑟瑟发抖道。
    “对了，你们知道水中月吗？”凤歌忽然开口。
    “水中月……是什么？”
    吴禄和吴厄两人对视一眼，神色迷茫。
    “嗯，没事了，既然如此，那也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
    凤歌点头，嘴角悄然浮现出一丝笑意，然后在吴禄和吴厄两人刚露出一丝喜色的笑容中，一剑枭首！
    咕噜噜——
    头颅滚动，却并没有鲜血喷发，因为就在凤歌匕首划过两人脖颈的瞬间，吴禄和吴厄两人全身鲜血便被匕首全部吸收，只剩下两具诡异干枯的尸体无力倒下。
    而在吸食鲜血之后，凤歌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迷醉，不管是匕首上那一缕红色丝线还是那绯红色的双瞳，此时都更加妖冶，在昏暗的房间里妖异至极，如同鬼魅。
    然后凤歌并未停下，从戒指中拿出一颗貌似是种子的东西，伸手一招，吴禄和吴厄两人的神魂也被拘留在手中，塞进了花种里。
    依稀之中还能从种子身上听到咀嚼的声音，以及来自神魂深处的惨叫与哀嚎，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
    苏幕好奇探头。
    凤歌侧头斜了一眼苏幕，发现对方竟然丝毫不害怕的样子。
    “你不害怕？”
    苏幕却反问：“我应该怕？”
    他前世可是能配着贞子和伽椰子下饭的男人！
    而且不是苏幕用有色眼睛看人啊，有些事你不得不承认：这人呀，只要长得好看，干什么事都会赏心悦目。
    中年油腻大叔当吸血鬼和妖冶美女当吸血鬼，前者会被人塞绑起来塞大蒜，后者只会让人赶紧脱衣服主动送上门。
    叫什么吸血鬼，这叫情调懂不懂？
    凤歌静静直视了一眼苏幕，然后收回目光开口道：
    “这是帝女菰叶花的种子。”
    “帝女菰叶花？”
    苏幕想了想，确实没听过。
    “帝女菰叶花，号称泯灭一切生机，一片花瓣便可让方圆万里之地寸草不生！即便是百年都难得一见。”
    看着凤歌手中那刚刚还是一颗干瘪种子，如今却已经开始冒绿芽的情景，苏幕懂了，凤歌这是在催熟！
    “催熟它原料是……”
    凤歌看了一眼苏幕，这小子真的很聪明。
    “神魂只是其中之一，其它你不会想知道的。”
    凤歌微微一笑，贝齿森寒，平淡的语气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
    “走吧，正好那三个人如今聚在了一起，可能察觉到了离都那边的情况，不过省的我们再分头去找了。”
    凤歌无视了脚下两具尸体，迈过之后准备直捣黄龙。
    既然已经确定这里没有潜藏的修士，那也没必要畏畏缩缩了。
    “等一下……”
    可等当凤歌要出门之前，却被苏幕开口叫住。
    “怎么了？”
    苏幕指了指窗户之外，一个老男人正鬼鬼祟祟，四处张望之后朝着这里偷偷摸来。
    正是之前的那位名叫董元的老男人，看出来应该是急不可耐了。
    咚咚——
    董元做贼一样敲敲门：“吴禄，吴厄，是我！”
    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忍一会再过来的，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耐力。
    “进来吧。”
    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董元喜上眉梢，推门便入。
    可进入房间之后出现在他眼前的，却并非吴禄与吴厄两人，而是一道赤红如弯月的弧线。
    地上人头喜加一，凤歌手里的帝女菰叶花又成长了一些。
    “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啊。”苏幕摇头感叹。
    凤歌白了苏幕一眼：“别废话了，赶紧走。”
    两人借助孤峰之上的云雾隐藏身形，悄然穿梭在住着近百人的白云寨中。
    而此时的议事堂里，三道身影于烛火中下影子摇曳。
    一个手里刀如门板宽，身形粗犷的光头汉子，一个腰悬古剑的穷酸剑修，以及端坐于主位上，浑身杀伐之气浓烈，眼中如有赫赫雷霆的高大男人。
    “高卫，离都那边怎么说？”
    坐于主位的高大男子看向那粗犷汉子，开口问道。
    名为高卫的粗黄汉子摸了摸自己光滑无发的脑袋，咧嘴一笑，狰狞之色尽显：
    “乐老大，不是我说，离都那群人也忒墨迹了一些，早上送出去的传讯，如今还没回。”
    乐寿文眼睛一凝：“至今未回？”
    “没呢。”高卫丝毫不以为意。
    “奇怪……”
    乐寿文有些疑惑，离都那边不应该会如此慢才对，更何况明天就是新的送货日和交接日了。
    这时一旁的穷酸剑修笑着开口安慰乐寿文道：
    “乐老大，没事的，应该是第三批货有些麻烦的缘故。毕竟之前一个月只有两批，如今那边却突然要了第三批，搜集起来可能会慢一些。”
    “你说得对，应该是我多虑了。”乐寿文点了点头。
    想到之前蔡永福过来时的满脸不爽与时间紧迫的话语，他倒也没多加怀疑。
    毕竟给他们提供庇护的可是那位荣王大人啊！
    整个离都，除了昊阳帝之外当属荣王最大，虽然是与妖族交易，但只要好处给到位，那即便是妖族又如何？
    “不过妖族那群家伙要这么多孩子做什么？”高卫开口问向乐寿文。
    虽然已经与妖族有过几次交易，但他们至今也没搞明白妖族要这些孩子做什么。
    “不清楚，我只知道那群妖族出手真特娘的阔绰。”穷酸剑仙嘿嘿一笑，拍了拍身边刚换的宝剑。
    如果不是妖族这些家伙出手大方，他想要这柄上品法剑他想要买下来还有些困难呢。
    “真行啊你柳来贤，还真舍得。”
    高卫看着柳来贤腰间古剑，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他这大刀看着凶猛，其实也不过处在凡间利器的阶段，和柳来贤手里那柄法器完全不在一个世界。
    所以他才羡慕那些宗门弟子，境界不高，身上到处都是师门给的宝贝。
    柳来贤冷哼一声：“你少在女人身上花点，也够换一把新刀了。”
    “路过百花楼能忍得住，那还叫男人？”高卫双眼一瞪。
    “那活该你没钱。”
    乐寿文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沉吟道。“妖族要这些孩子的原因我倒是有些眉目。”
    “哦？乐老大给说说呗！”
    “应该是和龟寿丹有关……”乐寿文开口。
    “龟寿丹，那是什么？”
    高卫和柳来贤疑惑，他们两个都是筑基境，见识浅薄的很。
    不过也正是因为无知，所以无知者无畏，根本不懂得现在做得这件事会引来昊阳之威！
    “简单来说就是能增加修士寿元的宝丹，其价值无法估量，在宝丹之中都是最最上品与珍稀的存在。”
    “寿元！”
    高卫和柳来贤惊呼，虽然他们见识短，可也能明白这两个字代表的含义。
    时光无情，带走一切。
    当寿命将尽，人们才会体会到一步步，不可逆转的走向死亡的恐惧感。
    “龟寿丹只是妖族给荣王大人的报酬，至于妖族那边要这些孩子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主要还是北境那位天策上将军太他妈猛了，硬是把妖族大军打的一步都进不来，要不然妖族也不会冒险与我们交易，而是自己在仙朝掳走孩童了。”乐寿文感叹道。
    “不过老大，我们这么和妖族交易……真的好吗？算不算给妖族递刀啊？万一他们真打进来呢？”
    高卫有些担忧，毕竟他怕死。
    一旁的柳来贤哈哈大笑，拍了拍高卫的肩膀。
    “哈哈，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只是几十个孩童而已，就算是几百个，又能影响个什么战局？”
    乐寿文也笑道：“嗯，反正边境有天策上将和柱国大将两人在，妖族大军也进不来，和妖族厮杀的也不是我们，根本没有性命之忧。”
    “倒不如说我们这么和妖族交易其实是为了那位神秘的天策上将好啊。”
    柳来贤和高卫两人疑惑道：“怎么说？”
    “你们想，只有妖族变强了，那么妖族大军才不会那么轻易溃败，那位天策上将才可以更好的赚取军功不是吗？”
    “所以那位天策上将还应该感谢我们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柳来贤和高卫两人抚掌大笑，三人笑声回荡。
    可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少年声传来，语气鄙夷：
    “那位天策上将守卫的是离夏仙朝亿万子民，可不是你们这群卖国求荣的人渣。”
    “还谢谢你们？他见到你们不把你们狗脑子给打出来都算你们仨运气好了……”
    听到声音的瞬间，乐寿文三人大惊起身，惊怒看向一旁角落中的阴影。
    “是谁！？”
    高卫握紧手中宽刀，柳来贤右手也搭在剑柄上，乐寿文眉头紧皱，口中喝问道。
    阴影中，一道瘦削的身影缓缓走出，于烛火之下摊了摊手：“怎么都这么喜欢问呢？我说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假面骑士，你们信吗？”
    苏幕笑吟吟的看着乐寿文三人，嘴里说着对方听不懂的梗。
    只是当苏幕从阴影中走出的瞬间，两道人影已经一左一右出现在苏幕身旁，一左一右，一刀一剑，杀意凛然，目标直指苏幕致命处！
    门宽大刀携带巨力，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扭曲，即便砍不死人，这一刀下去也足以将人砸成肉泥！
    而另一边的古剑则犹如毒蛇吐信，阴狠毒辣，选择了苏幕视线的死角处，一剑刺向苏幕的太阳穴。
    他们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能动手从来不哔哔，管你是谁，先杀了再说！
    苏幕撇了撇嘴，双手探出，只是轻轻一捏，刀锋与剑锋从极动到极静，便再也难进分毫！
    “什……什么！？”
    高卫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下意识的想要收刀再砍，可无论他怎么用力，他手中的宽刀仿佛被冻结一般无法抽出分毫。
    另一边的柳来贤同样面色惊骇，也是相同的情况。
    看到这一幕，观战的乐寿文皱起了眉头：这少年不过是区区筑基境而已，面对他们的全力一击怎么会如此轻易接下。
    而且这家伙是谁？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外边没有一个人发出警报！
    正当乐寿文凝思苦想之时，血红色的匕首从背后悄无声息的探出，不带丝毫烟火气的一刀抹在了乐寿文的咽喉处。
    血花四溅！

 82.被狗直男气晕！

    护身玉佩炸裂，乐寿文惊恐捂住咽喉，那里一道奇异白芒笼罩，割断咽喉的致命伤正在快速愈合。
    乐寿文双臂肌肉隆起，眼神发狠，回首一拳便狠狠向身后那人砸去！
    一拳出，雷声轰鸣炸裂！
    “啧，有灵器护身吗？可惜了！”
    凤歌遗憾的摇摇头，身如如浮萍柳叶飘摇，轻松躲过对方这凶狠一拳。
    本来是想着让苏幕吸引注意力，她直接一刀了结了对方性命，完事走人。
    可惜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灵器护身，挡下了她这必杀一击。
    乐寿文心疼的看了一眼他刚到手没多久的护身玉佩，随后面目狰狞的朝凤歌怒喝道：
    “小小毛贼，给我死来！”
    乐寿文全身狠狠一震，体内灵力狂涌而出，双拳犹如铁锤，拳势好似山洪海浪爆发，一拳轰出！
    心门境体修，一拳一脚便是惊天威力！
    “竟然还有帮手？心门境修士！？”
    看到乐老大遇到危险，高卫与柳来贤两人神色一变，转头看向身后，发现那出手之人竟然是位女子，并且与乐老大一样都是心门境！
    对方这是有备而来啊！
    “喂喂，这么瞧不起我吗？”
    正当高卫与柳来贤两人分神之际，一股巍然巨力从手中刀剑上传来.
    高卫与柳来贤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天旋地转，身体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周身事物飞速掠动，直接眼前一黑的砸进了一旁石壁之中，浑身上下骨头碎成了好几段。
    被摔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的高卫与柳来贤两人躺在废墟中，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与骇然。
    这特么的是筑基境！？
    苏幕看了一眼手中的刀剑，嫌弃的随手扔到一边。
    而此时的乐寿文也没空去管另一方，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先把眼前这个女人给杀了，才能对付那个诡异的筑基境小子。
    凤歌神色淡漠，看向了乐寿文的眼神中还带有一丝怜悯。
    嗡——
    匕首刀锋如流水划过空气，刀身与空气震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诶？”
    乐寿文愣了一下，猛然前冲挥拳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错过凤歌，直接摔到在地。
    乐寿文懵了，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可他却忽然感觉自己少了点什么。
    意识到什么的乐寿文战战兢兢的侧过头，他的右臂处已经空荡荡的，齐根断掉的伤口并没有一丝血液流出，伤口反而诡异的枯萎。
    而在不远处，一道干瘦枯萎的，如同杂草麦秆的手臂静静的躺在那里，手上还带着乐寿文熟悉的储物戒。
    “那是我的手臂？”
    当乐寿文意识到这一点时，凤歌已经站在了乐寿文面前。
    “你错过了毫无知觉死去的机会。”
    凤歌居高临下，嘴角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快意笑容，绯红色的眼眸深处，是诡异的迷醉笑意。
    仿佛猎人在看一只落入陷阱，垂死挣扎的猎物一般。
    乐寿文忽然明白，虽然两人同为心门境，可实力的差距简直是天与地！
    凤歌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那令人沉迷的腥甜：“所以现在，请尽情享受吧……”
    此时的凤歌完全没有平时那种胜券在握的沉稳，而是瞳孔中闪烁着妖异的红光，与匕首上那越来越亮的红色丝线交相辉映。
    再搭配着凤歌那绝色的面庞，如同噬人的鬼魅，诡异而妖冶！
    匕首不断落下，手腕，脚腕，胸膛，肚子，大腿，前膝，鲜血四溅！喷洒而出！
    “啊啊啊！！！！！”
    凄惨痛苦甚至还带着一丝哭腔的凄厉惨叫瞬间响彻整个山峰！
    “怎……怎么了？”
    白云寨里所有人顿时起身抬头，神色惊疑不定的看向议事堂方向。
    如果他们没听错的话，刚刚那声惨叫，是乐老大的声音？
    “乐……乐老大！？”
    浑身骨头断成好几节的高卫与柳来贤两人神色惊恐的看着不远处那充满着世间极致血腥的一幕，吓得如同初闻惊雷的雏雀一样，瑟瑟发抖。
    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慌从心底蔓延，无法言说的恐惧涌上心头。
    有时候干净利落的死亡并不算可怕，可如果看着一个人被堪称人间酷刑一样的方式生生虐杀在你眼前，这种感觉，如坠深渊。
    凤歌，百花楼花魁，亦是百花楼的“杀魁”。
    自被百花楼收养起至今已十余年，暗中杀戮无数，杀人盈野，双手血腥染红青天，脚下累累白骨堆叠如山。
    正常天才都是步步修炼，而唯有凤歌，自练气境开始便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越杀越强。
    而如果她不选择杀人，她自己会死无所谓，可她的妹妹也会跟着死，所以她别无选择。
    当杀戮开始，便再无停歇！
    直至一切生命凋零！
    以花，以歌！
    经过十数年的杀戮，凤歌彻底将“杀戮”化作刻在神魂中的“艺术”，甚至杀人时会让旁观者感觉到“赏心悦目”。
    当乐寿文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没咽下时，凤歌停手，身影消失。
    此时的乐寿文甚至已经不成称作为“人”，而只是一团聚合体罢了。
    “她……她去哪了？”
    高卫惊恐的左右四顾，生怕下一秒对方找上他！
    “放心吧，她去外边了。她想杀人，而那个心门境修士还有些用不能杀，所以她只能去找其他人咯。”
    苏幕神色平静的开口。
    听到这话，高卫才松了口气，头一次庆幸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这件事。
    可还没等高卫开口，无数的惨叫声就从议事堂外接连不断的传来！
    高卫脸色渐渐发白，转头看向乐老大所在的位置，忽然对上了一双眼睛。
    准确的说，是一双被整整齐齐摆在那里的眼球！
    最恐怖的是，从视线中高卫能清晰的感觉到，乐老大还活着……
    在遭遇了这等堪称人间极致酷刑的对待后，他竟然还活着！？
    “呕！”
    高卫腹中翻滚，直接歪头吐了出来，眼泪带着恐惧一同流出。
    再听着外边此起彼伏的惨叫，想象寨中百余人都要变成如乐老大如此凄惨的模样，高卫的心理防线彻底被摧毁。
    而事实也正如高卫所想，如今的白云寨已经彻底化作了一片猩红炼狱！
    除了在场三人之外，外边的最高不过是练气境的凡人罢了，面对陷入杀戮状态的凤歌，好比人族婴儿面对饥肠辘辘的山中猛虎。
    一刀一个小朋友，毫无反抗之力！
    只能以惨叫为歌，绽放出血腥的花朵！
    “鬼，你们是恶鬼！”高卫指着苏幕尖锐刺耳的喊叫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动手。”
    苏幕摊摊手，并随手把对方嘴巴封住，免得再让人心烦。
    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甚至连人形都没有的乐寿文，苏幕对于凤歌的变化倒并没有多少意外，因为从见面第一眼起，苏幕就已经察觉到了少女蕴含世间一切美好的躯体背后，是一片尸山血海！
    所以苏幕才会说凤歌是个“变态”！所以凤歌才提醒苏幕在她杀人时不要靠近三丈之内！
    不过还好，对方至少还留有最后一丝理智，没彻底把乐寿文杀死，也没疯狂到向苏幕发起攻击的程度。
    而一旁的柳来贤趁着苏幕不注意，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拿出一道符篆，符篆上道纹繁密。
    这是控制白云寨大阵的符篆，主符在乐寿文手中，而柳来贤与高卫手中的符篆则是备用品。
    只是此时的乐寿文和死了没区别，空有一口气罢了，所以柳来贤只能选择自己来操控大阵。
    随着柳来贤神念一动，白云寨下孤峰峭壁上无数阵纹亮起，化作一道金色的强大阵法出现在白云寨上空。
    金光闪烁，一道虚幻人影出现，人影面庞看不清，却手持一道拂尘，气质缥缈如烟，身上的气息赫然是心门境巅峰！
    有了阵法相助，柳来贤神色大喜，急冲冲的冲着苏幕和凤歌两人大喊道：
    “去，给我杀了他们两个！”
    白云寨正手持匕首的凤歌察觉到头顶传来的气息，眉头一皱。
    心门境道修！？
    眼看金色人影拂尘摆动，空气中灵力震荡如海，天上白云与水滴汇聚，凝聚成了两条狰狞云龙与水龙环绕周身，栩栩如生，气势可怖！
    而在人影的驱使下，两条龙影咆哮一声，携带无尽云气与水气，甩动尾巴，狂暴的朝苏幕冲去！
    如云海倾覆，如大江奔涌！
    正沉浸在杀戮快感之中，面颊沾染上鲜血，变得更加妩媚如带刺玫瑰的凤歌看了一眼议事堂，心中烦躁。
    她非常讨厌自己在杀人时被打扰！
    但没办法，该救还是要救的……
    拍了拍脑袋，找回了些理智，凤歌随手将白云寨最后一人的心脏捏爆，将对方神魂塞进帝女菰叶花的种子里，然后身形急掠，奔向议事堂。
    而在凤歌身后的，是上百具已经不成人样的尸体，惨烈无比。
    可让凤歌没想到的是，那两只灵力化物速度却骤然加快，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冲向了下边的苏幕。
    凤歌心里一惊，急迫的提醒了苏幕一句：“快闪开！”
    苏幕要是死在这里可就不好办了！
    “晚了！”
    柳来贤大笑。
    以那女人的速度绝对赶不上的，只要先杀了这少年，就能再杀了那个女人。
    这件事里力挽狂澜的只有他柳来贤，到时候荣王大人肯定会种种奖赏！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凤歌和柳来贤瞪大了双眼，感受到了匪夷所思！
    身形瘦削的苏幕并没有被那两只龙形化物一击洞穿，在柳来贤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云龙与水龙竟停在苏幕身边，亲昵的围绕着苏幕！
    而大阵所化的金色人影，此时也来到了苏幕身后，恭敬的伫立一旁。
    这一幕不止柳来贤和高卫看傻了，赶到的凤歌也呆住了。
    “大佬，看谁不爽，我替你揍他们，保证不会脏了您的手！”乌鸦贱兮兮的声音传入苏幕心田，一副狗腿子模样。
    以乌鸦如今本体的强度，法相境及以下的任何阵法在它眼里都是可以随意揉搓的橡皮泥罢了，并且只要本体核心不断变强，它未来还可以操控更强的阵法！
    乌鸦打定主意，以后本体真灵核心他就藏在大佬这剑中小世界了，只用幻化的乌鸦形象或者操纵其它阵法在外行动。
    藏在这剑中小世界多是一件美事啊！
    有万法宝树提供无穷宝气修炼，有第九境大佬随身，真他吗和做梦一样！
    “先待着。”
    “好嘞！”
    苏幕转过头，看向躺在那里的柳来贤，笑问：“什么晚了？”
    柳来贤“呃呃”说不出话，只是指着苏幕背后的金色虚影，神色愤怒。
    你不是我们布置的阵法吗？
    “这是怎么回事？”凤歌皱眉问道。
    虽然她对阵法也不甚了解，但眼还不瞎，看得出来此时的苏幕应该是用什么手段夺走了大阵的控制权。
    凤歌神色惊异的上下打量着苏幕：“你除了剑道之外还精研阵法之道？”
    苏幕含笑顺势应下：“略懂，略懂。”
    凤歌看着苏幕背后的金色人影，看着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心门境气势，欲言又止。
    你一个筑基境修士竟然能反夺掉一个心门境级别的阵法，你告诉这是略懂？
    从这金色道修召唤的那两只灵力化物来看，就算是她也想要解决的话也需要一定时间才行，而不是如乐寿文那样能一击秒杀。
    苏幕在凤歌眼中越来越捉摸不透了，最开始她以为苏幕只不过是道归剑宗一个让人惊艳些的天才修士罢了，可如今接触下来她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苏幕藏着的秘密，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这些都是小事而已，你不是还要找东西吗？那家伙快死了，你再不问就来不及了。”
    苏幕指了指另一边的地狱绘卷。
    “你去问那个，我来问这两个。”
    凤歌目光在苏幕身上转了几转，最后还是找水中月的重要性更胜一筹，打算等之后再问个明白。
    眼看凤歌转身走远，苏幕这才将目光放在了高卫和柳来贤身上。
    “你要问什么我们都回答你，只求你一件事！”
    看到凤歌走后，高卫和柳来贤以哀求的目光看向苏幕。
    “问完之后给我们一个痛快！”
    真要落在那女人手里，真比死都可怕啊。
    苏幕点点头，这倒是小事。
    “我答应你们，前提是你们要知无不言才行，要不然……”
    高卫和柳来贤两人悄悄看了一眼凤歌的背影，齐齐打了个冷颤，神色惊恐道：“一定！一定！”
    “知道水中月吗？”
    “知道！传说中能让修士如水中幻月一样，在死亡时赐予修士第二条命，重获新生！”
    “不过这东西也只是在各种乡间野史中有过寥寥几次记载，是真是假，是不是编撰出来的都不知道！”
    高卫咽了口唾沫赶紧将自己知道的一切统统说出，而一旁的柳来贤也赶忙补充道：
    “水中月还是百花楼苦苦追寻的东西，曾经放话只要拿到水中月，就能让百花楼实现任何一个愿望，只要百花楼能做的到，即便是百花楼楼主的位置送给那人也可以！所以整个九州不少势力和修士都想要找到这个东西。”
    苏幕沉吟：“能重获新生？百花楼急切想要？”
    乡间野史记载这点苏幕自然是知道，之前在道归剑宗的藏书楼里他就读到过这个东西的记载。
    传说中在数百年前，有一元婴境大修，与友人秉烛夜游，庭中夜赏竹柏，却发现庭下如积水空明，月影与竹柏之影交错。
    可修士抬头发现此夜月光奇怪，修士好奇，以神通从水塘中竟捞出一轮水中幻月！
    幻月被捞出，天上月消失，水中月则凝做实体，修士与友人大奇，修士思虑后服之，无异发生。
    后数年过去，修士与人争斗，不敌身死，可刹那间月影交错，幻月崩碎，修士重获新生，修为大进，成就法相！
    第一次读到这种记载苏幕只当是话本读物，还读的乐呵呵，觉得还挺有趣，可他也没想到这水中月竟然是真的？
    而且看这描述，怎么和他万法宝树上那轮月影有些像呢？
    苏幕看了一眼剑中小世界，默默改变了想法。
    一汪清水，天上无月，水中却有永不碎裂的月影摇晃，月光从水中倒映在天。
    天上月为影，水中月为实！
    这不是像，这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怪不得这轮月光竟然能摆在万法宝树最顶端那一部分，这对修士来说可是第二条命啊。原来那水中月的故事不是编的呀！
    所以荣王其实想给自己套层复活甲来着？
    可这东西不是要吃了才有用吗？你找到水中月不吃摆在万法宝树上，是打算让它给你生个小水中月？
    不过当苏幕余光扫到凤歌时却忽然一愣，突然想明白荣王可能不是想给自己多条命，他可能是想用这东西在关键时刻换取百花楼的帮助？
    比如，推翻昊阳帝，登上帝位什么的？
    只是担心百花楼可能会出尔反尔，所以才秘而不宣，打算等关键时刻让百花楼出手。
    用人族孩童和妖族做交易，换取妖族道君的帮助，然后再用水中月换取百花楼的出手，比如那位神秘的百花楼楼主，再加上荣王用龟寿丹拉拢的法相境散修。
    真要被荣王准备好了，说不定真能干掉昊阳帝？
    “想法很美好……”
    就连苏幕也不得不感叹荣王真的敢想也敢做，还差点给他做成了。
    只是荣王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意外撞上苏幕，直接把自己给创死了。
    “大佬，这真是水中月啊？”
    待在剑中小世界的乌鸦也惊呆了，这玩意能让人有第二条命？
    “应该是真的，不过你这么激动干嘛？”
    乌鸦扑扇扑扇翅膀，声音陡然高了八度：“那可是第二条命啊，谁不想要第二条命！？”
    “可问题是你不是不死不灭之身吗，要第二条命有个锤子用？”
    “嘶……”
    乌鸦顿住，陷入沉思，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对哦，我是不死不灭之身来着。”
    突然想明白了这点，乌鸦对那水中月顿时没了兴趣，意兴阑珊。
    而另一边的凤歌从乐寿文口中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一匕首了解乐寿文，冷着脸将其神魂抽出，火焰沸腾！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响彻。
    高卫和柳来贤两人身体如筛糠颤抖，急匆匆的向苏幕哀求道：
    “求求你了，我们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给我们个痛快，给我们个痛快！”
    苏幕转过身：“乌鸦，给他们一个痛快吧，干净点。”
    “明白！”
    乌鸦操控的金色人影拂尘一挥，云龙与水龙如离弦之箭，直接将高卫和柳来贤两人一口吞掉！
    连个渣都不剩，够干净了吧？
    而在被吞噬的前一刻，高卫与柳来贤两人脸上还挂着释然的笑容。
    还好没落在那个女人手里！
    看着暴怒的凤歌，苏幕沉吟片刻，看起来这水中月对凤歌的意义很重大？
    是为了自己？还是说想要拿水中月去做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帝女菰叶花快速成长的其它肥料是什么吗？”凤歌语气冰寒。
    苏幕意识到她是在对自己说话。
    “是情绪！怨恨，愤怒，恐惧，哀怜……这些源自每个人心灵伸出最本能的情绪，都是催熟帝女菰叶花的原料之一。”
    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以致于心中失望到有些失去理智的凤歌以火焰灼烧乐寿文的神魂。
    “然后喂养近百人的神魂，以神火熔炼，帝女菰叶花便会由此而绽放！”
    这也是她对百花楼的意义所在，因为只有她是孤凰命星，可以引动凤凰神火！
    当凤歌将乐寿文几乎快要消散的神魂连同赤金色的火焰一同塞进那颗种子时，一道裂纹从干瘪的种子表面裂开！
    如同晨曦撕破黑暗，赤焰红芒绽放，好似骄阳初升般耀眼！
    最后在苏幕的注视下，一朵娇艳欲滴，花瓣上甚至还有丝缕火焰燃烧的的赤色花朵盛开！
    一朵花，一片叶！
    花朵形态娇艳如同女子，可只是静静绽放，却有一种花中帝王假寐般的威严！
    帝女菰叶花！
    以近百条人命，甚至还有心门境修士神魂为肥料，才得以绽放的花朵！
    看着手中花朵，凤歌安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悲哀。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一个亲生妹妹，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
    “可现在的她被赵青峰那混蛋囚禁，为了妹妹，我愿意做任何事，不管是杀人，还是堕入魔道什么的，只要能换回妹妹，我愿意付出一切。”
    自八岁加入百花楼的十二年来，凤歌不管是杀人还是作为花魁都是以“换回妹妹”这个信念作为支撑。
    一个信念在心中坚持了十二年，早就已经填满了凤歌所有心房。
    “我不想杀人，可不得不杀人；我也不想作为花魁曲意奉承，笑脸相迎，可为了妹妹，不得不如此。”
    “所以只要这次找到水中月，我就能脱离百花楼，带着妹妹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凤歌记得妹妹喜欢花，她会在花田种满天下各种花朵来让妹妹开心。
    妹妹喜欢甜品，她也曾向百花楼里最好的甜品师傅请教，如今手艺绝不比任何人差。
    可如今，幻想中的美好如镜面破碎！
    没有！
    荣王没有将水中月藏在这里，或者说除了这些孩童之外，荣王没有将任何东xz在这里或者官英前往的那个隐藏点。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沈坦骗了她，那就是荣王在死之前就已经将水中月转移到了别处？
    荣王自己吃了？还是说在妖族那里？亦或者已经绕过她直接与赵青峰做了交易？
    可不管哪种，想要再次找到水中月的几率无疑是极其渺茫的！
    凤歌心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有些承受不住了……
    苏幕沉默，看来凤歌想要水中月的目的是为了换回她妹妹？
    他没记错的话赵青峰好像就是百花楼的那位楼主，只是一直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甚至比第九天阙里的那个人还要宅。
    不过一个道君巅峰囚禁一个小女孩干嘛？只是为了把凤歌绑在百花楼这条船上？
    不是苏幕看不起凤歌，虽然凤歌长得好看，是个天才，命星特殊，可他真不觉得凤歌能让一个道君巅峰修士如此大费周章。
    所以是凤歌的妹妹特殊？而百花楼楼主这么迫切要水中月干嘛？难不成他快死了？
    “别太失望啊，有些时候有些东西本就是苦寻不得，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苏幕挠了挠脸颊。
    “你是在安慰我吗？”
    凤歌看了一眼苏幕，疲惫的笑了笑。
    “你带着那些孩子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凤歌不顾周围的血腥与令人作呕的场面，蹲下身子，随手将匕首插在一旁，身体蜷缩在一起，双臂抱膝，将脸埋进了双臂之间。
    她有些累了……
    高台之上，少女于血腥之中蜷缩身体，周身散落着干枯的断臂残体，恍如身处地狱。
    没有血腥感，反而美的让人惊心动魄！
    一直以来凤歌在苏幕面前都是属于心思深沉的坏女人模样，这种失落失望到晦暗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看来失去用水中月换回妹妹这个机会对凤歌来说打击确实很大……
    “老大，你这都不打算仗义出手？她都不说为了妹妹什么都愿意做吗？”
    乌鸦贱兮兮的声音响起，操控着仙风道骨的金色人影对着苏幕挤眉弄眼。
    就算它不是人都觉得眼前女子美的让人心惊，老大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你这是妥妥的无鸡之谈啊……”
    “我辛辛苦苦干掉个妖族道君得来的东西，凭什么要送给她？我和她又不熟……”
    苏幕白了乌鸦一眼，你个连吉尔都没有的阵灵怂恿个屁，不是你的东西你不心疼是吧？
    他和凤歌认识的满打满算连一天都不到吧？为了一个认识一天不到的人，他会把“水中月”这种稀世珍宝送出去？
    他找那个百花楼楼主换点其它他需要的东西不是更好？
    送给凤歌？
    那他和乌鸦一定有一个脑子坏了，而坏掉不是他！
    “真是被狗直男气晕。”
    乌鸦气的直跺脚，这种时候能说出这种话的肯定不是他不正常。
    “反正老大你也用不上这玩意，换个声娇体柔易推倒，还能夜里暖床的妹子不是更好？那女人可是花魁诶，你想要的姿势，呸，样子，她都有诶。”
    苏幕无动于衷，反而狐疑的看了一眼乌鸦：“你这么殷勤做什么？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是吧？”
    “不过老大你相信我啊，我是为了你好！那女人可是孤凰命星诶！”乌鸦解释道。
    苏幕耸耸肩，打定主意装不知道水中月在哪。
    “孤凰命星怎么了？之前那个天煞孤星你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是啊老大，凤凰是灵气祥瑞的以及五德的象征，天生福瑞之相，大气运加身的！而这个女人是孤凰命星，一个人是没办法得享祥瑞与五德加身的，除非她不是一个人。”
    “什么意思？”
    苏幕皱了皱眉头，原来你不是单纯的老色批啊！
    “就是说，得到这个女人，不管是某个势力还是某个人，只要得到这个女人的效忠，会在无形之中会有大气运加身！”
    “气运这种东西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属于跳崖都能大难不死并且捡到好东西的。”
    “我怀疑那个百花楼楼主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培养并把这女人绑在了百花楼上，他们不是要找水中月吗？大气运加持，如果不是老大你插手，那她现在说不定已经拿到水中月了。”
    乌鸦累的是口干舌燥，为了老大的幸福，它可是煞费苦心啊！
    “之所以她现在没拿到水中月，不是气运不好使，是老大你太特殊了，气运管不到你啊！”
    “气运吗？”
    苏幕若有所思，被乌鸦这么一说，好像有那么点心动啊。
    他如今在搜集【天书残页】，属于没头没尾，什么线索都没有那种，如果有气运加持的话，说不定……
    “等等，那我如果给了她水中月，那她的目的不还是达到了？所以这也算她大气运的一环？”
    苏幕忽然发现了盲点。
    “啊这……好像有点道理诶。”乌鸦被苏幕这么一说也有些懵了，气势弱了下来。
    “那老大你怎么想嘛？”
    苏幕沉吟道：“我觉得你说的有点到点，水中月这东西对你我来说确实没什么用处，就算换给百花楼他又能给我什么呢？他能给我的，我把他杀了再拿到不也一样？”
    “老大注意形象啊，你可是正道剑修！不要说的这么魔道做派啊！”
    “哦哦，一时之间没注意。”苏幕挠挠头。
    “只要她能对我产生价值，那给她倒不是不行。”
    看着坐在那里自闭的凤歌，苏幕笑了笑。
    “好耶！”
    乌鸦很开心，如果老大能有大气运加持，它这个当小弟自然也能分到一些。
    “那个……”
    可正当苏幕准备开口时，苏幕身边乌鸦操控的金色道士人影却突然炸裂！
    “老大！”
    乌鸦神色惊疑的开口，就在刚刚一瞬间，有不可言说的大恐怖降临，直接毁了白云寨的阵法。
    刚刚还天朗气清的万里天空，此时却血云聚拢，仿佛无尽血海倒映在天！
    天地之间一片血红！
    并且血云笼罩之地，空间如铁，灵力凝固，任何修士都无法逃脱！
    无与伦比的压力从天而降，束缚了血云之下的所有生灵！
    察觉到周围天地的变化，凤歌猛然抬头，神色震惊：
    “这是……巫神血祭！？”
    苏幕神色一动，巫神血祭？
    是魔道之中人数最少，游离天地之间，谁也不知道对方宗门在哪的那个巫神山？
    传说巫神山传人每一次现世都需要一次万里血祭来宣告世人，自己这是恰好碰上了？

 83.剑仙之令，烦请让路！

    距离白云寨数百里远的孤峰之巅，血云的最中心位置下，两道身影伫立，衣摆随风晃动。
    头戴草冠，裸露在外的七成皮肤都有漆黑纹路的壮汉，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纹路其实是某种特殊的图腾，形如洪荒恶鬼加身。
    而全身上下七成皮肤有刻有巫纹，这就说明这个浓眉大汉是第七境，巫神山的法相境巅峰体修！
    还有一人则是赤裸着上身，浑身肌肉如峦丘分明，却无任何巫纹，境界也不过是刚刚筑基境的年轻人。
    当浓眉大汉捏碎手中最后一块血石时，天上血云翻涌不休，急速向外扩张，短短三四个呼吸，血云便从笼罩一峰之地扩大到了覆盖万里之地的范围！
    “少主，血天化灵阵已经布下，方圆万里之内的灵台境之下生灵不出半个时辰，便会统统化作巫神祭品，为您的肉体刻下巫纹！到那时，您就是真正的巫神凭体了！之后每隔两三年再进行一次巫神血祭即可！”
    头戴草冠的浓眉壮汉抬头，仔细观察了一眼头顶血云后神色欣喜的转头看向背后的年轻人。
    年轻人却并不感到惊喜，只是眉头轻蹙，目光落在了某个方向，那里是离夏仙朝的国度所在！
    “半个时辰吗？有些久了……”
    “少主放心，如今昊阳帝带着囚天石自囚于无尽海牢，而离都也还处在封闭状态，即便离都十六卫他们发现了这里的异状，赶过来时也已经晚了。”
    浓眉壮汉倒是并不担忧，只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谢寅杰那老家伙呢？”
    年轻人开口，离夏仙朝可并非只有一个道君，还有一个天下儒修魁首的谢寅杰在。
    这里距离离都还是有些近了，谢寅杰有些时候可比昊阳帝更难缠！
    毕竟天下第一个圣人可就是出自儒修，就连道祖都在那位圣人之后！
    壮汉笑道：“少主放心即可，巫神血祭开始，这万里之内便会被巫神大人的目光注视，谢寅杰虽强，但他终究不是封号道君，巫神大人绝对不会允许有人破坏血祭的！”
    年轻人沉默的点点头，这倒也是，想要在巫神大人手中救人，寻常道君境确实不够资格！
    除非谢寅杰那老家伙立心成就封号道君才有可能！
    而除了谢寅杰有一定可能之外，此时的离夏仙朝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巫神血祭的出现！
    他们巫神山在九州已经举行过十数次巫神血祭，从未有过失败的先例，这次也肯定不会例外！
    “既如此，邝冲，大阵便有你来主持吧，我调整一下状态！”
    年轻人说罢，便回身端坐于峰上青石打坐，准备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巫神的赐予！
    “是，少主！”
    邝冲恭敬地低头称是。
    拓拔昊是他们巫神山这一代的巫神凭体，地位崇高，如今是少主的第一次巫神血祭，对少主的未来至关重要，绝对允许有失误！
    本来他们的巫神血祭是准备在了另一个地方，是个靠近离夏边境与妖族地界的地方，之前的巫神血祭也大多在那一片举行。
    天策上将带着离夏军忙着和妖族打仗，根本分不出人手来对付他们。
    可这一次本来巫神血祭都快开始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一个法相境的鬼修，阴气冲天，骇人无比，手里还有一棵树状的法宝，竟能发现他们的血天化灵阵，将本来布置好的阵法毁了个七七八八。
    眼看血祭的计划泡汤，大怒之下的邝冲当场和那个女人干了一架！
    那女人虽然空有法相境修为，可实力却是平平，似乎很少与人动手的模样，完全被邝冲压着打！
    可对方手里那棵散发着无穷阴气的漆黑神木却异常诡异，阴气无穷无尽，像极了传说中的黄泉神木一样！
    邝冲一拳把那嫁衣女子打成残废，对方一个呼吸便痊愈如初，反手阴气侵入他的体内，掠夺生机！
    所以虽然那嫁衣鬼修实力远不如他，可他也丝毫奈何不了对方，对方仅靠着那棵神木便能和他的难分难解！
    邝冲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架，不是打不过，是根本打不死，这不纯纯耍无赖吗？
    思前想后，邝冲还是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咬牙带着少主离开了那里。
    毕竟一旦和那女人纠缠时间过长，被那天策上将抓住机会，那到时候想走怕是都走不掉了。
    可邝冲也没想到他和少主运气这么好，这边刚布置好阵法，正苦恼着怎么牵制昊阳帝，然后找机会开启血祭呢，就发现昊阳帝竟然自囚于无尽海牢了。
    “真是天助我巫神山啊！天助少主啊！”
    邝冲被嫁衣女子烦到了心顿时开朗，少主不愧是拥有大气运之人，第一次血祭就能如此顺利，今后仙途必定一帆风顺！
    邝冲抬头，一只巨大的瞳孔自云端显现，淡漠的睁开了眼睛！
    瞳孔中有道跨越万古的目光落在了此方天地，注视着少主，注视着这万里之地！
    祂知道，这里是新的血祭之地！
    “那么，血祭开始吧！”
    邝冲咧嘴一笑，两排雪白牙齿森寒如骨，透露着残忍的意味。
    而于此同时，与白云寨南北相对之地，山中一个小村落里，官英与莫问两人衣襟染血，略有些气喘的收剑。
    在两人脚下，尸横遍野！
    而最触目的当属那刚刚被两人一剑斩灭生机的两个灵台境修士。
    一边伪装成山中林匪山寨，而另一边则是伪装成青山中随处可见的普通村落。
    官英和莫问两人也如苏幕和凤歌两人一样想法，装作过路行人，于村中悄悄探明了孩童关押之地。
    之后便是简单，大开杀戒即可！反正这里的人即便是条狗都不是无辜的！
    “呼，这群家伙竟然还学了军中合击之法，还挺难缠！”
    头发依旧遮住半张脸的莫问甩去剑锋血珠，在地面上绽放出一朵血花，将剑入鞘，随口说道。
    虽然对方实力堪称弱鸡，但没奈何这弱鸡数量有点多，还精通合击阵法，这才让他们两个费了些手脚。
    “以荣王之前的势力，搞到这军中合击阵法并不奇怪。”
    官英一剑斩断锁住孩童根根铁链，将被拐来的孩童一一释放。
    “谢谢大姐姐！”被解救的孩子甜甜的冲着官英感谢道。
    官英粗略看了一眼，这些孩子倒是没遭受什么虐待，面色红润，只是眼神有些无神，在被解救之后便重新亮了起来。
    一旁的莫问指了指自己：“嘿，我也出力了呀，为什么不谢谢我呢？”
    可一看到莫问靠近，年纪尚小的孩子们都有些怕怕的躲在了官英背后，虽然知道对方是好人，可比起浑身上下透露着奇怪气息，且看不见脸的大哥哥，他们更愿意亲近好看的大姐姐。
    “这年头小孩子都看脸吗？没爱了……”
    莫问蹲在角落自闭。
    可就在这时，莫问和官英两人动作忽然顿住，皱起眉头齐齐抬头看向北方，那里正有一朵万里血云飘荡！
    气息不详，充满了诡异！
    “那是……巫神血祭！？”
    莫问和官英神色突变，认出了那血云的来历！
    此时的离都，青麓书院内，谢寅杰正听眼前气质落魄，青纶束发的年轻人讲述着一切。
    “事情就是如此，弟子浮攸，愧对老师教诲。”
    浮攸面色悲怆，朝着谢寅杰深深一鞠。
    谢寅杰身穿青褂，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老学究模样，但看向浮攸的眼神中却透露着一丝痛心！
    “糊涂！”
    浮攸身子一抖，头低的更深了一些：“弟子知错！”
    “你不知道！”谢寅杰沉喝道。
    “离夏仙朝从来没有‘妥协’两字！你却向荣王与那废物世子低头，还助他夺取状元功名！？甚至为了瞒过老夫，不惜改用另一种文体做诗做赋！”
    “老夫还心中郁闷这荣王世子为何突然有如此文采，又想到你忽然放弃春试，本想找你问话，可没想到竟然真是如此！”
    “文人风骨都被你丢尽了！”
    谢寅杰最后一声怒喝传遍整个青麓书院，所有书院学子纷纷诧异抬头，纳闷究竟是谁又惹得院长如此震怒。
    浮攸闭上眼，吐出一口气：“弟子，知错！”
    “你知道个屁！”
    看着这个被他给予厚望的弟子，谢寅杰甚至罕见爆了句粗口。
    浮攸颤抖了一下，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院长如此愤怒。
    “第一错，错在你向荣王低头，帮那世子作弊！丢尽读书人耳朵脸！”
    “第二错，错在你傲慢自大，愚蠢糊涂！险些葬送你自己生命不说，你母亲呢？与你至亲的那位老者呢？有了修为，有个了万劫孤煞剑的破剑灵随身很了不得吗？觉得自己一个人能解决一切了是吧！”
    “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的傲慢，你将会葬送你们三个人的性命！”
    谢寅杰越说越气，一掌落在了一旁梨花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家伙说谁呢！？特奶奶的，你等劳资修复剑身，非要和你比划比划！”
    躲在浮攸灵台的剑影大怒，它这一辈子还没被人这么瞧不起过！
    听到自己的秘密被点破，浮攸猛然抬头，神色惊愕：“老师您……”
    “闭嘴，老夫没你这样愚蠢的弟子！”
    浮攸讪讪闭上嘴，赶紧低下头。
    气的肝疼的谢寅杰喝了口茶润喉。
    那荣王府法相境大修都有好几个，虽说只是个不入流的散修，可那也是法相境！
    浮攸一个区区灵台境修士，一旦有了任何一点异状，被荣王府的人发现，那浮攸将会死的悄无声息，并且很有可能连带着与其关系亲密之人一起死！
    “而第三错，遇到此事，为何不告诉我！难道老夫就如此不值得你信任！？”
    这才是最让谢寅杰痛心的地方！
    他谢寅杰，堂堂道君境，当朝太傅，青麓书院院长，难道就这么不值得浮攸信任！？
    想到被老师安顿好的母亲与李爷爷，浮攸沉默后缓缓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多谢老师关爱！但弟子欠青麓书院，欠老师的已经够多了，此生难还！并且弟子也不想再麻烦老师，为青麓书院添麻烦了。”
    “弟子命格孤煞，与弟子接触，祸可能不会波及道君境的老师，但天道有眼，可能会将此祸落在青麓书院诸位同袍身上。”
    “所以此事之后弟子便会离开离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希望有朝一日能报答书院，报答仙朝！”
    “你……”
    谢寅杰还想说什么，可神色却忽然严肃起来，起身看向北方，眼神凝重。
    此时的苏幕和凤歌两人也同时抬头，头顶血云笼罩，空气不知为何也变得有些浑浊，大日之光被云层遮蔽，天地显得异样暗淡。
    “昊阳帝刚刚闭关就跑出来，我很难不怀疑你这巫神山不是故意的啊！”苏幕叹了口气。
    昊阳帝前脚闭关，这巫神山后脚就跑出来，好一个欺软怕硬！
    “能搞定不？”
    苏幕自然看的出来天上有个笼罩万里之地的阵法，问向剑中小世界里的乌鸦。
    乌鸦闭上眼睛打算尝试一下，可忽然有一道闷雷声炸响！
    “放肆！”
    一只眼睛睁开，蕴含极致凶煞之意的冷漠目光自黑暗之中看向乌鸦，目光中的凶煞之意如同一柄重锤，朝着乌鸦阵法核心砸来！
    区区阵灵，安敢控祂血祭阵法！？
    乌鸦被吓得亡魂皆冒，惊恐求救：
    “老大，救我！”
    苏幕屈指轻弹间，如流月之华般的剑意无声无息之间与那虚空中的目光撞在一起，双方一同无声湮灭！
    “这个力量……”
    苏幕眉头一挑，眸子亮起，自出关之后头一次认真起来！
    第九境！
    绝对没错！这目光中是第九境的力量！
    老毕等，可算被我找到了吧？
    “不行啊老大，天上那个阵法有点诡异啊，我控制不了……”
    没能成功控制阵法，乌鸦有些气馁，明明之前还向老大吹嘘来着
    可此时的苏幕根本没空搭理乌鸦，只是眼睛大亮的注视着天上血云！
    巫神血祭，这么说天上血云大阵后边藏着的是巫神？
    苏幕对这个世界的“仙”与“神”很好奇，这些仙神究竟是第九境的修士，还是说是某些天生权柄的神灵？
    而他的剑与这些仙神相比如何，能不能杀了这些仙神？斩了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
    苏幕很感兴趣！
    一旁的凤歌看着天上万里血云，面色震惊，这件事同样超出了她的想象。
    “巫神山疯了不成，在距离离都这么近的地方举行巫神血祭，他们就不怕……”
    说到这里凤歌忽然顿住，因为她想起现在的昊阳帝应该已经自囚于无尽海牢了，整个离夏仙朝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貌似就只有谢寅杰了？
    “你也在阵法里，巫神山的人这么丧心病狂吗？”苏幕好奇问道。
    凤歌摇摇头：“巫神血祭只针对灵台境以下的修士，甚至修士也还在少数，他们真正血祭的还是这万里之遥内所有的离夏生灵！”
    “并且即便知道有魔道同门在血祭阵法之中，巫神山那群家伙也不会管的。”
    “为什么？”
    凤歌抬头瞥了一眼苏幕：“你以为魔道为什么会被叫做魔道？”
    “在巫神山那群疯子眼中，他们根本不认为自己是人族，他们自称巫神血脉，是要比人族与妖族更高一等的存在，人与妖都不过是他们血祭的对象罢了。”
    “正道之间还算友好和善的话，那魔道修士完全是大家谁都看不起谁，处在互相看不起的氛围。”
    “鬼御门挖人祖坟，巫神山自认高人一等，六欲魔宗沉迷欲望，我们百花楼只想搞钱和找到水中月。”
    苏幕乐了：“这么一听你们魔道还真是没前途啊！活该被正道压着打。”
    听凤歌这么说，还是混正道有前途啊，名声又好，实力还强。
    凤歌撇了撇嘴，虽然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被苏幕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还是有些很没面子啊，再加上她现在心情非常非常不好，于是没好气的眯起了眼睛：
    “你笑什么？你难道以为我会阻止巫神山的人救你吗？还是说你以为我会为了离夏子民而像巫神山的人出手？”
    “别傻了，我既没有那个面子能在巫神山的血祭中救你，也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而得罪巫神山的修士，所以如果你师父有送你什么保命之物的话赶紧用吧，要不然待会你可能连用的机会都没有了。”
    “嘿，你这女人，怎么和我老大说话呢！”
    剑意小世界中的乌鸦一看老大竟然被骑脸嘲讽，当即不能忍，打算表一表忠心，就当挽回一下刚刚丢掉的面子了。
    “老大，你放我出去，让我和这娘们说道说道。”
    “老实待着吧你，没你的事！”
    而听到凤歌这话，苏幕只是轻笑着摇摇头，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急忙拿出车百长老的剑音符向道归剑宗求援。
    因为自始至终，该害怕的人都不是他！
    “手握乾坤杀伐权，斩邪留正解民悬！”
    一声蕴含怒意的爆喝从离都传响，充满狂气与杀伐之意的儒家浩然气化作一道擎天虚影，依稀看过去那虚影面庞竟与谢寅杰有七分相似。
    离都乾坤阵运转，离夏国运汇聚成一道虹光，冲向虚影！
    头顶青天，脚踩大地的虚影反手一握，如握山海！
    离夏国运被虚影握在了手中，化作一柄刻有离夏万里江山图的斩首大刀！
    擎天虚影手握离夏国运为刀，怒目圆瞪，犹如鬼神降临，大踏步向前，山河震荡，一点没留手的一刀斩向那万里血云！
    “是谢寅杰出手了，昊阳帝自闭之前还把乾坤阵的控制权给了谢寅杰吗？”
    转过身，看到这身与天高的巨人，凤歌心中震撼之余也震惊于谢寅杰竟然能调动离夏国运。
    “没用的。”
    苏幕摇摇头，并不看好谢寅杰这仿佛斩断山河的一刀！
    下一刻，血云之下一颗瞳孔虚影浮现，眨眼间便凝聚成实体，阴森威严，冷冽狂霸，却有沉重如一方世界的气息，骤然浮现！
    瞳孔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万里江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疑惑刚刚明明有人试图对大阵出手，可又是谁击碎了祂的目光！
    之后瞳孔看了一眼端坐于孤峰上的拓拔昊，意识到对方就是这一代的巫神凭体，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了那挥刀逆斩而上的浩然虚影身上！
    读书人一般不到大事不动手，可动起手来意味着这事大了！
    “哼！区区蝼蚁！”
    一声奇异的冷哼竟从无口瞳孔中传出，落在每一个人心田。
    随后天上血云如浪潮翻涌不休，万里云海翻滚下垂，竟化作一个如群山般大小的拳头，手腕拧转，如同有巍峨巨人于云中出拳，大日忽西沉，一拳砸向了谢寅杰浩然正气所化的挥刀虚影！
    拳头没有丝毫花哨，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拳，一力降十会！
    祂是巫神，巫神只靠拳头解决一切！
    而面对那奇异瞳孔，谢寅杰面沉如水，眼神冷峻，依旧是一刀逆斩！
    他是离夏的读书人，护佑的自然也是离夏子民！
    两股磅礴气机先于拳与刀发生撞击，空气骤然扭曲成团，然后迸发，天地之间骤响黄钟大吕的庄重高妙之音！
    气浪横扫，大地震荡！
    血云之下，无数离夏子民心中一悸，忽然抬头，神色茫然的看着头顶血云笼罩。
    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不知道天上发生了什么，但冥冥之中他们能感觉到，有人在保护他们！
    刀拳碰撞，那云中一拳如东海大潮，刀锋落入大海，东海岿然不动！
    反倒是仙朝国运所化的那柄江山大刀却被一拳崩碎，重新显化成离都乾坤阵。
    手握刀柄的浩然虚影双脚陷入地下数十丈，倒滑出去数里之地，躯体上更是裂纹如蛛网，近乎破碎！
    而与浩然正气所化虚影心神相连的谢寅杰更是被这一拳打的头晕眼花，脸色一白，嘴角殷红滴落。
    即便拥有国运，未踏足封号之境，也不足以与巫神对抗！
    “天下，唯吾至高！”
    来自云端的声音漠然宣告，睥睨四方，无双霸气！
    观战的邝冲神色兴奋，重重一挥拳。
    果然，只要不是封号道君亲至，区区普通道君根本奈何不了巫神大人，即便只是一只眼睛！
    而邝冲背后的拓拔昊看着巫神那震天撼地的伟力，眼中也闪过一丝狂热！
    果然，巫神大人就是最强的！
    他有幸成为巫神凭体，等到巫纹刻满整个身体的那一天，他一定能够拳压整个九州！
    凤歌也是头一次见到道君境的交手，从未想过会是如此宏伟气象，心神震动，让人如观天灾！
    可即便是凤歌也能看得出来，那位仙朝的当朝太傅，貌似并不是那巫神瞳孔的对手！
    “这个阵法从启动到结束只需要半个时辰，半个时辰那位太傅背靠离都，能够借助仙朝国运，虽然不止于落败，但想要在巫神的庇护下毁掉阵法，怕是力有未逮。”
    苏幕一眼便看出了谢寅杰与这“巫神”之间的差距。
    凤歌怪异的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苏幕。
    拜托，谢寅杰要是没办法打败这巫神分身，那半个小时候死的可就是你了！你不要说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啊！
    “断吾血祭，你还不够资格，放汝一条生路，速速退下！”
    无边无际的云海之上，威严声音如天雷炸响。
    望着出了一拳后便没了动作的瞳孔，对方这明显是不觉得他还有什么威胁可言。
    “老师……”
    离都中的浮攸握紧双拳，神色愤怒。
    他痛恨自己此时的无力！
    “别看了，他不可能赢的！那老家伙实力虽强，但也要看是和谁打，对面那可是巫神分身，实打实的第九境。”剑影叹了口气，虽然之前看那老家伙不顺眼，可看到对方死战不退的模样，他还是有些敬佩。
    而受了伤的谢寅杰此时眼神愈发凌厉！
    谢寅杰站直身体，落在浩然虚影掌心，大袖随风飘摇，束发青巾崩散，双鬓霜白的老者带着银丝的发梢飞舞！
    谢寅杰闭目，再睁眼，浩然开口！
    天地共生共鸣，隐隐震荡，浩荡之音如钟声传响万里！
    “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谢寅杰眼神决绝，已然打算拼命！
    离夏仙朝从来没有“妥协”一说，书生提笔安天下，亦能跨马定乾坤！
    离夏子民有难，他谢寅杰，当仁不让！
    可正当谢寅杰准备强行自碎浩然而拔高境界以拼命时，一道清淡如水的声音却忽然响彻天地：
    “烦请让路！”
    短短四个字，却让天地为之一顿，谢寅杰浩然正气所化的虚影瞬间崩散，重新汇入谢寅杰体内！
    白云寨中，苏幕扭了扭脖子，轻吐一口气，一步跨出，在凤歌疑惑地目光中，拔剑出鞘！
    剑鞘分离，凌厉无匹的剑气从剑鞘中如山泉喷涌，瞬间溢满天地！
    剑意宁化成白露，云腾雾绕，宛若仙国之滨，白浪滔滔！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云雾缭绕，还是雪花飘渺！
    苏幕手提暮霞，飘然出尘，衣襟翻飞，似片片飞雪，清脆的剑鸣声穿云裂石！
    在苏幕扬剑的瞬间，凤歌，谢寅杰，邝冲和拓拔昊，齐齐打了个冷颤！
    好冷！
    谢寅杰努力凝起目光，想要看清风雪中那道身影的面貌，可对方不想让他看清，他便无论怎么努力，都有层白蒙蒙的雾气遮蔽着双目。
    此时血云中的瞳孔也死死盯着苏幕的身影！他终于知道刚刚是谁粉碎了他那一道眼神！
    “天下唯你至高？”
    飘渺声音轻笑，带着不屑的蔑视。
    邝冲猛然惊觉，浑身颤抖，那是抑制不住的恐惧！
    明明，明明对方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
    苏幕凌风而立，笑眯眯的与天上瞳孔对视，白皙如玉的手轻握着素白长剑，轻扬而起，翩若惊鸿。
    简简单单的出剑与收剑，惊艳天下的剑光乍现！
    雪白虹光携带着滔天剑气，如明月升天！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察觉到这一剑的凌厉，那瞳孔双眼怒睁，云中巨拳再挥，甚至双手齐出，作擂大鼓势！当头砸下！
    天地共震，拳下无生灵！
    可苏幕那如明月般的剑光无论怎么瞧，都只透露着“云淡风轻”四个字，别无玄机，唯有天地间最极致的“快”！
    巫神瞳孔屹然不惧，双拳砸出，就是要连带着这一剑连同剑后的苏幕一同砸成肉泥！
    可正如苏幕之前所说那样——
    烦请让路！
    这一剑前，天地为之让路！
    万物不可挡，大道不得阻！
    “烦请”是礼貌，“让路”是命令！
    剑仙之令！
    即便面对的是巫神，这一剑挥出，让你让路就要让路！
    凤歌瞪大了双眼，目光从疑惑到惊讶到震惊再到彻底麻木！
    此时的天地唯有她能看清眼前之人是苏幕，也唯有站在苏幕背后的她知道这一剑苏幕递出时是多么轻松写意，清新隽雅！
    日月光华，弘于一人！

 84.

    在离都万民与凤歌等人震惊的目光中，剑光如逆飞的流星般直冲天际，掠过那山峰般的云中双拳，掠过那巫神瞳孔，剑光入云层！
    万里血云，一瞬散尽！
    大日光华重新洒落，天地为之一清，如同春雨洗净一切阴霾后的清爽，又如大雪覆压一切污浊后的雪白！
    天地寂静！
    万籁俱静！
    所有人都被这一剑惊艳到失声说不出话来！
    特别是凤歌，此时的她满目异样的光彩，看着那道如谪仙般绝代风华的身影，瘦削的身材此时却有种顶天立地的伟岸！
    覆盖万里的血天化灵阵在有巫神瞳孔守护的情况下，就这么被简简单单的一剑给斩成了虚无。
    看着天上身影，谢寅杰惊愕，他意识到这位就是之前剑斩妖族鲲鹏道君的那位！
    他竟然没走，竟然还在离都！？
    浮攸则是惊愕的瞪大双眼，因为刚刚剑影告诉他，那人他认识……那就是剑影口中比他想象中最强之人，也就是比昊阳帝还要强的那位。
    苏幕！？
    拓拔昊一拳将身下岩石砸成粉碎，面目阴沉到能滴出水来！
    血天化灵阵被一剑斩成了粉碎，那他还血祭个屁啊！难不成要他一个人一个人去杀吗？
    先不说要杀到猴年马月去，他们之所以敢在正道的地盘如此嚣张，完全取决于“干一票就撒腿跑”的想法。
    真要一个个血祭，那估计分分钟被正道围杀了！
    “少主，冷静啊！”
    一旁的邝冲被吓的脸色发白，一只手赶忙压在了拓拔昊肩膀上。
    血天化灵阵没了将来再布置就好，他们巫神山也不缺这点材料和时间，可要是惹怒天上那位，那没的可就是小命了！
    道理拓拔昊都懂，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握紧双眼，气的浑身颤抖，咬牙道：“我知道，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明明今天是他风风光光成为巫神凭体的时刻，明明昊阳帝也恰好自囚，这难道不是上天助他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旁的邝冲脸色苦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想错了，从遇到那个嫁衣女人开始，他们就已经不是被气运眷顾之人了。
    他们在和运气逆行！
    “呵！”
    苏幕轻笑一声，对上巫神瞳孔的眼睛。
    “天下唯你至高？那你为何要躲开？”
    苏幕歪了歪脑袋，好奇的问道：“难道高高在上的神灵，也不敢接下我这一剑吗？”
    听到苏幕的话语，众人这才发现，之前的巫神瞳孔明明身处在那道剑光的正前方，可此时却不知何时向一旁挪移了近百丈距离，躲开了刚刚那一剑！
    面对这一剑，即便感到屈辱，可巫神瞳孔还是选择了让路！
    因为直觉告诉他，如果不避让，死的一定会是他！
    察觉到周围人目光的变化，从刚刚他一拳震飞那道君儒修时的惶恐惧怕，到如今那隐含“不过如此”意味的转变，巫神心中无端升起滔天怒火！
    他已经多久没被人如此挑衅过了！
    “放肆……”
    巫神的声音如黄铜大钟轰鸣。
    可下一秒苏幕的身影转瞬即至，飘然出现在了那硕大瞳孔面前，衣摆猎猎作响，对着赤褐色的瞳孔微微一笑！
    巫神瞳孔的声音戛然而止！
    与瞳孔相比，苏幕的身影如同蝼蚁般渺小，仿佛下一瞬便会被碾压成齑粉！
    可当苏幕抬剑，巫神瞳孔中却流露出一丝恐惧，直接被吓得暴退百里！
    苏幕笑吟吟的撩起衣袖擦了擦暮霞的剑锋，抬头一看那巫神瞳孔已经离他远远地，不禁趣笑道：“剑上有灰尘，我擦一擦而已，不必这么惊慌吧？”
    意识到自己被戏耍的巫神瞳孔陡然大怒，想要聚拢万物之意，再次化作拳意向苏幕动手！
    “太慢了！”苏幕面带笑意开口。
    不动如山，动如疾电，身形暴射而出，腰间暮霞如若游龙般闪掠而现，剑气洪流伴随着璀璨刺目的剑光，剑光如寒星坠落般砸向那巫神瞳孔！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一剑之后，苏幕淡然收剑入鞘，看着面前如山岳大小的瞳孔，面色狐疑：
    “你真的是巫神？”
    “怎么这么弱？”
    虽然对方能轻松击败谢寅杰，从刚刚出手的感觉来看，境界也确实是第九境没错，但真的好弱啊。
    苏幕已经很刻意留手没直接杀了对方，打算多问些情报，但对方依旧连他一道剑光都承受不住。
    “是因为只有一只眼睛的缘故吗？这么一想倒也是，一只眼睛便有昊阳帝的实力，倒也不差。”苏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所以我都这么打你脸了，你本体呢？不打算出来出来说点什么吗？还是说你准备怂了？”
    “而且除了你以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其它第九境没了？千年前的第九境又去了哪里？”
    看着一道剑痕自上而下出现在瞳孔中央，将其完美分割成两半，苏幕追问道，再不问就没机会了。
    可此时的巫神瞳孔却只是死死盯着苏幕，将苏幕的身影倒映在瞳孔之中，仿佛要永远铭记在心中一般。
    现在的祂只是大阵召唤的一缕投影罢了，大阵被斩断，祂自然也没办法单独存在。
    巫神瞳孔充斥着浓浓的杀意：“我已经记住了你的气息，你跑不掉的！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看眼前这少年不过是刚刚踏入第九境而已，虽然很奇怪对方都到了第九境竟然还在乎外表，但巫神也没多在意。
    如今侥幸被这剑修胜了一招也不过是这大阵本来就不是为祂降临而准备的，只能勉强召唤祂一只眼睛罢了。
    下一次，等巫神山做好准备，让祂真身降临，不管这少年躲到天涯海角，祂都会将对方找出来并杀掉！
    看着身影越来越淡，仿佛要重新回归本体的巫神瞳孔，苏幕笑了。
    “不是吧，都这个年代了，还有人以为放狠话不用付出代价的？”
    巫神看着举剑的苏幕，不屑一笑：“那你又能奈我何？”
    他们之间可是天人之隔，有天门镇压，即便是第九境也不能轻易登临天上！
    区区尘世剑仙而已，还想伤祂？
    “怀揣恐惧等吾降临吧！在此之前，尽情享受你这生命最后的期限！”
    而苏幕只是含笑无奈摇了摇头，不带丝毫烟火气的递出一剑，好似稚童挥剑杂耍一般，不见丝毫玄妙。
    而这一剑，苏幕并未拔剑！而是——
    空手递剑！
    巫神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闭上眼睛，在天尘道则的拉扯下，渡过天门，如往常一般回归本体！
    “果然不在九州吗？”
    察觉到自己剑意从感知中消失不见，苏幕抬起头，望着湛蓝无际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怪不得九州已经近千年没有第九境出现了，原来都在天上躲着吗？
    千年前的第九境也去了天上当仙神？比如道祖和那位青莲剑仙……
    不过苏幕记得圣人已经自散天地了，自散之后是真正陨落还是说舍弃肉身而登天了。
    苏幕摇摇头，收剑归鞘，感觉谜团还是太多，想不明白，不过今天的收货意外的很足，也算大有收获了。
    “还有……“苏幕抬首，眼神似笑非笑的看向天上某处，口中喃喃自语。
    “真以为我的剑是那么好接的？”
    天门之后虚空中，某个身高万丈，头顶日月，青面獠牙的巨人闭目端坐于白骨王座之上，青色身形浑身上下刻满了如山峦江河般极宽的巫纹，三头六臂，面目狰狞可怖！
    身影只是坐在那里，便浩渺如恒星般浩大，仿佛亘古不变，万古不移，偶尔呼吸时流露出的一缕气势便能在虚空中掀起百年风暴，将一切生机湮灭成虚无！
    时间仿佛在其面前停止，空间也变得毫无意义！
    这便是成就第九境无数年的巫神本体！
    忽在这时，一道流光以光速急掠而来，直直射入巨人三头六眼中的一个。
    流光携带的记忆涌入脑海，六只眼睛同时睁开，流露出狰狞之色，日月随之无光！天地为之黯淡！
    “小小蝼蚁，也敢放肆！？”
    虽然青色巨人没有开口，可那愤怒的声音却已经传遍虚空。
    如果不是祂太强根本过不去天门，祂一定要让那小子现在就碎尸万段！
    “哼，以为到了第九境就能为所欲为，难道不知仙境与仙境之间也是……”
    铮——
    一道极细微的声音忽然在这万古不变的寂静中升起。
    剑鸣声好似钱塘浪潮，初见时不过起于毫末分毫，可转瞬之前却犹如天雷滚滚，震耳欲聋！
    不是苏幕心高气傲的看不起剑典剑诀什么的，而是到了他这个境界，剑招确实已经无大用。
    他苏幕自修行剑道开始，便从未学过一式剑招，修得只是心中剑意罢了！
    如今剑仙境成，一举一动，心中有剑，谁又能说这不是世界上最强剑招！？
    手中有剑的苏幕是自我束缚，因为真正的剑还在鞘中！
    而手中无剑的苏幕才真正能让体内剑意奔流，举手投足，才是风流剑仙！
    巫神六只眼睛骤然瞪大，只觉得虚空之中蓦然出现沧海一片，而祂不知何时站在了海面之上！
    苍龙起水！
    波撼昆仑！
    那缕空手而斩出的剑意如同白虹匹练，跨越山与海，高过那巍峨天门，无视巫神万劫不灭的躯体，目标直指巫神那刚刚下界的眼睛！
    “好胆！”
    巫神惊怒，右手握拳，拳上道则围绕，仿佛重开天地一般，将积淀的浩瀚伟力一举轰出，虚空如沸腾锅炉翻滚。
    可刚一接触这道如清风柳絮般的飘渺剑意，巫神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竟化拳为掌，却是不敢迎接，面沉如水，六臂接连拍出九掌，试图将剑意上那洞穿世界的锋锐给卸掉！
    只是让巫神丝毫没料到的是，苏幕这道剑意也如周围海潮幻象一般，力量叠层至无穷，一瞬更比一瞬凶猛！
    以肉身坚硬著称，硬抗世界崩塌而不伤分毫，亦不曾后退半步的巫神，此时却在那璀璨剑光之下连退三步，卸力九掌！
    可即便如此，依旧没能挡下那道剑光！
    巫神闷哼一声，一只手捂住眼睛，痛彻心扉的感觉如针扎一般，青黑色的血液顺着指缝流淌而下！
    那只眼睛，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同样是第九境，仙境与仙境之间确实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乌龟可以靠着坚硬的龟壳在天敌嘴下苟活，可若有万钧铁山砸下，乌龟安能存活？
    巫神以为祂是万钧铁山，可接下苏幕这一剑后祂才意识到，原来祂可能是那只乌龟！
    九州中，准备转身离去的苏幕似乎意识到什么，畅快一笑。
    想当口嗨怪，放完狠话就跑？你再口嗨一个试试！
    就特么你叫巫神啊？
    以后见你一次刺你一只眼，看你有几只眼够我刺的！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老夫代离夏万民谢过！”
    眼看巫神血祭被破坏，离夏万民成功死中得生，立在离都城头上的谢寅杰对着那看不见脸庞的背影，深深一鞠！充满敬佩与感激！
    苏幕脚步一顿，随口撂下一句：“顺手罢了，不必谢我。”
    说完散去天地剑气，眨眼消失不见！
    可即便苏幕已经离去，谢寅杰依旧保持着沈鞠之姿，片刻后才起身，心神振奋！
    第九境！
    那绝对是传说中的第九境！
    第九境被誉为“仙境”，据青莲剑仙之后足足千年时光未曾出现，如今大部分修士都以为第九境只是个传说罢了。
    可如今这剑仙出世，无疑是在宣告世人，传说中的第九境是真实存在的！
    “人族大幸啊！”
    谢寅杰感叹一声，身子晃了晃，有些站立不稳的模样。
    “太傅大人！”
    两道身影转瞬来到谢寅杰身后，左右搀扶着谢寅杰没有倒下。
    “不要紧，只是一些轻伤而已。”
    看到身边沈坦与高朝辅两人，谢寅杰苦笑着摇摇头。
    沈坦眉目严肃，对一边的高朝辅说道：“老高，把太傅送回青麓书院，我去维持离都秩序，以防宵小之辈作乱。
    “嗯，放心！”高朝辅点点头，示意沈坦不用担心。
    等到高朝辅谢寅杰两人离开，沈坦才站在离都城头，目光扫向之前万里血云笼罩之地。
    他知道巫神山的人应该还没走远，现在正是最佳的追踪时机。
    可陛下自囚，太傅受伤，涂子星那家伙也进了昊阳宫，大貂寺不在离都，如今离都强者空虚，不应该再分散实力了。
    “便先饶你们一命！”
    沈坦冷哼一声，巫神山这个仇他记下了，来日他沈坦必将加倍奉还！
    “应该是……完了？”
    观战了整个过程的莫问身体一抖，忽然回魂，抬手将惊掉的下巴合了起来。
    “应该是吧。”
    一旁的官英虽然也就是平淡的模样，可那与腰间紧握的双手足以看出其内心也是同样的震惊。
    莫问一个没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离谱，离大谱啊！”
    第九境的剑修？
    第九境的巫神化身？
    这不都应该是只存在于传说里的人物吗？怎么忽然就出现在眼前，还干了一架啊！
    “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但现在还是别想那么多，先把这些孩子送回离都再说。”
    官英转身，快速整理了心绪，耐心招呼起身后那些焦急等待的孩子们。
    虽然孩子们不明白大哥哥和大姐姐为什么突然呆住，一起看向远方的天空，但他们谁都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等待。
    莫问不舍的收回目光，无论是谁，只要是个剑修，刚刚那一剑落在眼里就已经是此生难忘了！
    而此时的白云寨，凤歌呆愣愣的看着苏幕递过来的“东西”。
    水花潋滟，月影弯弯，如同幻影一般的存在。
    “这是……水中月！？”
    凤歌没有接，只是呆呆抬头，看向眼前的苏幕。
    苏幕点了点头：“嗯，从荣王秘库里得来的，应该就是水中月无疑了。”
    凤歌眨巴眨巴眼睛，眼睛闪闪。
    “等等等等……你先等我一下！”
    凤歌没有伸手接下水中月，反而连连后退了几步，转过身，背对着苏幕。
    凤歌先是深吸一口峰顶冰冷的空气送入肺部，让自己冷静一下，之后双手用力拍了拍脸颊，又探出食指与大拇指，在左右脸上使劲扭了一下。
    直到疼的眼角直泛泪花，凤歌才感觉一切是真实存在的，可明明那吹弹可破的脸蛋已经被自己拧成红肿，可凤歌依旧感觉自己的脑子现在简直是一团浆糊。
    凤歌指了指苏幕。
    “剑仙？”
    苏幕点头。
    凤歌又指了指苏幕手中的月光。
    “水中月？”
    苏幕又点头。
    “诶？诶诶诶诶！！？？”
    凤歌如同忽然掉进米缸的小老鼠一样，瞬间迷失了方向。
    虽然早就觉得苏幕有些奇怪，看上去隐藏了很多秘密一样，可凤歌真的没想到苏幕隐藏的秘密会这么大！
    凤歌捧着脸，快步在遍地干尸中走来走去，口中直念叨“不可能，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
    场面异常诡异！
    “噗”的一声，乌鸦从虚空中跳出，落在苏幕肩头，和苏幕一起看着面前反复走来走去的女子，砸吧了下嘴，一脸确信的开口：
    “老大，我觉得这女人应该是疯了，要不这水中月咱们还是别给她了吧。”
    “不，不行！！”
    一听这话，苏幕还没开口，一旁的凤歌耳朵就先竖了起来，急忙跳到苏幕面前，满脸不同意！怒瞪那只坏乌鸦！
    乌鸦懒得搭理对方，自顾自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苏幕开口：“这个能帮你换回妹妹？”
    “嗯，赵青峰说过，只要帮他找回水中月，他就不再需要帝女菰叶花，也就不再需要我，自然也不会继续抓着我妹妹要挟我。”凤歌点头道。
    “他是个讲信用的人？”
    苏幕挠挠头，他听着凤歌这话怎么有种“打完仗回家结婚”的感觉啊，让苏幕来猜的话，他更觉得那位百花楼楼主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凤歌姐妹。
    凤歌沉默了。
    这种事她这种聪明的女人怎么可能没想过？但想过又如何？这已经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要么实力强大到能从赵青峰手里抢人，要么就老老实实乖乖听话，用水中月来换取妹妹！
    苏幕看了一眼凤歌。
    “拿去吧。”
    看着苏幕手中的水月幻影，凤歌深呼吸了几次，咬牙伸出手，从苏幕手中接过。
    冰冰的，凉凉的，却又有一种很清爽的感觉，犹如炎炎夏日将手探入潭水一般，有一种由内而外的舒服感觉。
    凤歌怔怔的低头看着手中的水月幻影。
    这就是自己和百花楼找了十几年的水中月？
    自己就这么轻易的拿到了？
    凤歌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脚步有些不稳，甚至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确实是“水中月”没错，看着手中水月幻影，凤歌很清晰的能察觉到其中蕴含的玄妙，她的身体甚至都本能的在渴望想要吞下。
    凤歌摇摇头，连忙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着的宝盒，郑重的将“水中月”封存进去。
    等到一切做完，凤歌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身体轻轻靠在一旁的石柱上，双手紧握放在胸口，一滴清泪落下：
    “终于，终于……”
    妹妹已经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妹妹！
    此时的凤歌没有往日里的骄傲与淡定，而是如雨中荷花般纤弱，让人怜惜。
    苏幕没有打扰对方，他不知道凤歌经历过什么，但能看得出来凤歌为了得到这个水中月应该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吃了太多的苦。
    转头看了一眼白云寨这人间炼狱的场景，苏幕撇撇嘴，这心理都扭曲成变态了。
    片刻后，凤歌才收敛心情，抹去眼角泪痕，来到苏幕面前，冷静开口：
    “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在从苏幕手中接过水中月时并没有问条件，因为无论苏幕说得任何条件她都会答应！
    苏幕似笑非笑：“任何都可以？”
    凤歌咬牙：“任何，都可以！”
    “很好。”
    苏幕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凤歌，打了个响指。
    “那就给我……你的忠诚！”
    “绝对的忠诚！永不背叛的忠诚”
    “诶？”凤歌愣住了。“忠诚？”
    就这？
    “没错！我用到你的地方不多，平时也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但我当我的命令出现，我要你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在干什么，都要为我而行动！无惧生死！”
    苏幕乌黑如夜空的眼眸带着笑意，直视着凤歌的双眼。
    “我的要求只是如此，如何？”
    出乎意料的要求，和凤歌想的略微有些不同。
    凤歌以为苏幕看上了她这个人，而事实苏幕确实是看上了她这个人，但貌似看上的只是她的能力？
    凤歌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庆幸的同时也有些微不可察的失落。
    走进两步，凤歌踮起脚尖，靠近苏幕。
    虽然凤歌身材在女子中算得上高挑，但面对苏幕依旧还是要微微仰起头，四目之间的距离快速拉近。
    看着苏幕那清澈到能倒映出她面庞的双眸，凤歌终于相信对方对她没有任何想法。
    “手给我。”
    凤歌开口。
    苏幕不解，但还是伸出了右手。
    凤歌拿出那把奇异的匕首，当着苏幕的面，在苏幕食指割开一道伤口。
    伤口出现的同时，殷红的血液便随之涌出，在伤口处凝结出一滴血珠。
    凤歌抬眸看了一眼苏幕，然后垂首，轻撩鬓间发丝，探出如小猫一样探出一截香舌，轻轻舔舐了一下苏幕指尖的伤口，还没等苏幕回味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他的食指便被温润湿滑的触感包裹。
    凤歌将他的食指含入了口中！
    苏幕心中浮现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或者说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淡定。
    “我还只是个孩子……”
    一旁的乌鸦怪叫一声，伸出翅膀捂住眼睛，可视线却依旧看着眼前这旖旎的一幕。
    略带湿润的舌尖划过伤口，苏幕指尖传来一丝刺痛，还有一丝深入心田的悸动。
    凤歌媚眼如丝，柔情绰态，媚于语言，沾染了一丝鲜血的红唇如火燃烧，贝齿如珠！
    洁白的后颈秀项，皓质如晨露，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投去目光，然后怦然心动。
    这等如魔女的魅惑姿态，远比世界上任何功法都要勾魂夺魄！
    等到最后一丝腥甜鲜血入喉，凤歌才轻轻吐出苏幕的指尖，面颊绯红如晚霞。
    苏幕收回手指，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他也两世都没真正碰过女人啊！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干咳一声，苏幕开口：“这是……”
    “此刃名曰血屠，是极珍贵的宝器，以僵右尸躯为主体，配以凤血石等奇珍异铁打造，食人血而状自身，只要杀的人越多，我便能越强。”
    凤歌手握那把奇异匕首，屠杀整个白云寨后，匕首上的血线更加夺目明亮了一些。
    “僵右，我记得是种上古异兽吧？”乌鸦好奇问道，有些阵法的材料也会需要僵右的尸体。
    “嗯，古籍记载，西岭有鬼焉，形同人，目赤而生獠牙，昼伏夜出，好食人血，天生法相境，遇之不详。”
    苏幕点点头，这种记载很偏，但恰好他读到过。
    乌鸦咂舌道：“天生法相境？乖乖，这么强的异兽，现在应该还存在吧？”
    “没，早在上古时期就灭绝了。”苏幕随口回道。
    乌鸦一愣震惊到：“这么强还能被灭绝？”
    “因为记载中每次提到僵右就会跟上一句话……”
    “什么话。”
    “食之延年益寿。”
    “……”
    乌鸦拍拍额头，叹息一声，懂了。
    苏幕看向凤歌，以及她手中的血屠：“所以你为什么没事？”
    凤歌指尖燃起一缕赤金色的火焰，火焰正大光明，让人望之而心安。
    “正常修士就算得到这把宝器，也会因为修士血液中的污秽积累而渐渐丧失理智变成怪物，可我因为孤凰命星的缘故，能驭使凤凰神火。”
    “拥有‘五德’力量的凤凰神火能焚尽世间一切污秽，所及即便杀再多的人我都不会有事。”
    “你的那滴血此时就在我这里。”
    凤歌用血屠指了指自己的酥胸，或者说是峰峦酥胸下的心脏！
    “我与你此时已经是性命相连，你也随时可以用这滴血杀了我。”
    苏幕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确实确实与凤歌有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只要他愿意，他确实可以轻松杀了凤歌。
    苏幕抬起头，当凤歌发誓效忠于他时，冥冥之中确实有一种力量落在了苏幕身上。
    那种力量很玄妙，应该就是所谓的气运之力了。
    不过苏幕挠了挠脸颊，就算没这个东西，他想杀凤歌也是一个念头的事。
    为了避免凤歌尴尬，苏幕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凤歌忽然狡黠一笑，踮起脚，红唇贴近苏幕耳垂，气若幽兰，压低了声音笑道：
    “所以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主人，我就是您的血屠！”
    “主~人~”
    苏幕身体抖了一下，连忙后退一步与凤歌拉开了距离。
    “别这么叫我，还是叫我名字就行。”
    这女人，真不愧是百花楼花魁，一举一动都能让人血脉喷张。
    看着苏幕的反映，凤歌巧笑盼兮。
    “咳！”苏幕干咳一声。
    “水中月怎么用是你的事，等你忙完你妹妹的事，我想让你帮我搜集一些情报。”
    “第一件，借用百花楼的情报网帮我留意一个名叫天书残页的东西，不管是书中记载还是什么其他，有关联的一切消息整合汇报给我就行。”
    “第二件事，找寻一下千年前第九境的痕迹，比如消失的原因什么的，比如除了青莲剑典之外，青莲剑仙还留下了什么东西。”
    “没了吗？”凤歌好奇问道，她还以为苏幕第一个任务会很难的，没想到只是搜集一些情报。
    自己这个主人还真是捉摸不透！
    “哦对了，还有那些孩子……”
    凤歌忽然想起来自己和苏幕来这里最初的目的是救那些孩子来着。
    “唔，这些尸体会不会吓到他们？”凤歌看着白云寨的一片血腥，有些苦恼。
    苏幕挥挥手：“你去把他们救出来，这里我来处理就行。”
    “好！”
    凤歌嫣然一笑，转身离开。
    而看到凤歌离开的背影，乌鸦贱兮兮的开口夸赞：
    “还是老大您高啊！”
    “高什么？”苏幕纳闷。
    “三十六计，攻心为上，老大您这波操作，还不直接让那女人芳心有主？”
    “等到时机成熟，就可以涩涩了把？”
    苏幕白了乌鸦一眼，觉得这家伙和莫问肯定能大聊特聊。
    “我们这是正经书，不可以涩涩！”
    一记手刀落在乌鸦脑袋上，苏幕没好气的催促道：
    “赶紧变个阵法出来干活！”

 85.天书残页的秘密

    苏幕将孩子的事情扔给了莫问师兄他们处理，也算了了苏幕一个心结。
    经过沈坦的调查苏幕才知道，这些孩子正是荣王这两个月从仙朝各地，甚至是其它正道管辖的州地拐来的。
    至于两个月之前的孩子……沈坦没说，莫问等人也能猜到，而苏幕也意识到之前他从那位鲲鹏道君体内察觉到的气息是从何而来了。
    反正那家伙肯定没杀错就对了！
    这些孩童的后续处理也全都交给了天卫府，这些孩童大多都是孤儿，正好符合天卫府的收人标准。
    有修炼资质的留下培养，没修炼资质的可以送去青麓书院读书，说是以其他方式培养，反正不用苏幕等人操心了。
    而苏幕在知道孩童无事后便以“还有些事要做”，和莫问等人打了声招呼，自己一个人先行离开了。
    “怎么了？”
    看到凤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苏幕离开的背影，一旁的官英问道。
    不知为何，从刚刚回来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凤歌看她那位师弟的眼神有些不对。
    明明两人没多少交际才对，可感觉两人关系好像忽然亲近了不少的样子。
    “没什么，不过你们道归剑宗可真让我羡慕啊！”
    凤歌收回目光，开朗一笑，笑着张开双臂，突然一把抱住了官英。
    看着凤歌，感受到胸前传来的热气，官英瞬间红了脸，再难保持淡定，声音娇颤：“放……放开！”
    “嘿嘿，休想！”
    心情大好，笑容阳光灿烂的凤歌尽情的捉弄着眼前这不苟言笑的小美人。
    把一旁的莫问看得下意识擦了擦鼻血，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绝赞！”
    而此时的苏幕已经一个人来到了之前那家梨花酒馆，在清幽的二楼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乌鸦“砰”的一声幻化出身形，落在了桌子上，乐呵呵的小口小口吃着苏幕点的梨花酥。
    一口梨花酥，一口梨花酒，甜点吃着，小酒喝着，乌鸦感觉这才是化灵的真正意义所在的。
    拥有了灵智之后，人能体验到的感觉，它也能体验到。
    苏幕没去管这贪嘴的小乌鸦，只是随意看向窗外，两眼放空，注意力飘到了脑海中的系统上边。
    “叮！击伤【巫神】，获得一滴【巫神之血】。”
    懒比系统终于又有了动静，还是在他一剑刺瞎那巫神一只眼睛时冒出来的动静。
    看着剑中小世界里那静静悬于半空被剑意封锁的青黑色血液，苏幕沉吟。
    巫神是体修，即便一根毛发一滴血都不同凡响，斩江海，镇山河！
    要不是苏幕以剑意封死了这一滴血，仅凭这一地血，说不定就能压塌这一方小世界。
    苏幕并没有主动搜集那巫神之血，毕竟他有能力一剑追出去可不一定能一剑刺瞎巫神后再带着一滴血回来啊。
    所以毫无疑问，这滴血是系统收集的……
    上一次系统有动静是因为那【天书残页】，这一次有动静是因为这【巫神之血】，巫神属于第九境，而天书残页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难道说天书残页也是第九境的东西？或许只有第九境的东西才能让系统有反应？”苏幕脑海中漫无目的的联想着。
    转头看向乌鸦，苏幕开口：“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乌鸦赶忙将口中食物咽下，连连点头：“找到了！”
    回到剑中小世界的万法宝树旁，乌鸦从书上悬挂着的，如同满天繁星般的无数异宝中翻出一堆书籍。
    “万法宝树里所有带纸的我统统给老大你找出来了，一个没落下！”乌鸦得意洋洋的叉腰邀功道。
    之前老大看它在小世界里闲着也是闲着，反正也没事干，就让它把万法宝树里带纸的东西给翻出来，特别是只有一张纸其它什么都没有的那种。
    “最贵重的应该是一本道家宝典，叫《三清太玄雷动典》一本儒家宝典，叫《复礼》，除了这两本是典阶之外，剩下的都是功法一类的，最低级的法决是一本没有。”
    功法分为经，典，法，决四个品级。
    苏幕如今唯一知道的便是道祖与圣人两手编撰的《太上三元立心经》，也是他的修行功法。
    青莲剑典虽然是青莲剑仙所著，但著写青莲剑典那时，青莲剑仙也只是封号道君，未达剑仙。
    任何一本宝典级别的功法都足以引起万人哄抢，即便是法相境修士都要眼热，心中升起贪婪，而荣王竟然在这里藏了两本！
    “不过老大你说的只有一张纸的倒是没有，大部分都是修行用的功法和典籍之类的，这荣王收集的还挺全，儒释道三家，剑修与体修的统统都有。”
    分出一缕神识落入小世界苏幕看着面前叠在一起怕是有数层楼那么高的功法典籍，也是咂舌。
    这些别说全都放出去，只是放出去十分之一，怕是都能早就一个不小的宗门了。
    “有比较可疑的吗？”
    “没有，我只是个阵灵啊老大，要是阵图之类的我倒是能看懂，功法什么的我完全不懂，所以只能老大你亲自查阅了。”
    乌鸦也看出来老大是在找什么东西，大概率就是之前和那美艳女子说的【天书残页】了，但它确实爱莫能助。
    “干得不错，今晚加鸡腿！你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留在这看就行。”
    苏幕摆摆手，让乌鸦该吃吃该喝喝，他这缕神识留在这里慢慢翻阅就好。
    虽然功法典籍看上去不少，可比起探查整个万法宝树来说要轻松太多太多了，也真亏乌鸦能耐得住性子把整个万法宝树翻上一遍。
    “好嘞！”
    乌鸦眼看苏幕不想被打扰，也乐呵呵的应了一声，出了小世界，继续自己的美食大业。
    道归剑宗，第二峰！
    院中不知品种的灵木树荫遮蔽整个院落，暖阳如明珠，将阳光洒落，明媚不躁！
    白云悠悠，随风而动，和煦的微风吹动树叶摇晃，沙沙作响，让人发自内心的惬意。
    大树下，纪秋一只手虽如往常那般酒不离手，可此时却罕见的用另一只手撑着脸颊，双目紧闭，似乎在假寐。
    虽然依旧是仿佛三天三夜没睡觉的模样，可闭上眼睛后的纪秋不难看出那藏在疲惫神色下的清丽容颜。
    “天道至公，你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先失去什么。”
    苍老缥缈，分不出男女的声音笑道：“纪秋，你师妹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而这福地遗址的规矩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依稀中，另外一侧阵法中的倩影气息越来越微弱，生机越来越淡薄。
    “想要得到，就必须先要付出！”
    “别废话，告诉我，怎么破阵！”
    年轻的声音怒喝，隐约间能听出正是纪秋的声音，语气焦急而愤怒。
    “这里的大阵只为守护那枚剑印，等你拿到了那福地至宝后，大阵自然会破开，你师妹也自然能够得救。”
    纪秋咬牙问道：“得到剑印的条件是什么？”
    “点亮这盏灯即可。”
    飘渺声音再起，一盏古朴的，没有任何灯油，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老旧青铜灯落在纪秋面前。
    “点亮它，你就能得到大梦剑印，阵法也能停下，你师妹也能得救。”
    “灯油呢？没有灯油我用什么点？”
    面对纪秋的询问，那道声音再也没说出啊。
    该说的，它早就说完了，只看纪秋个人的选择罢了。
    纪秋看着眼前的破旧青铜灯，忽然明白过来。
    她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灯油！
    纪秋焦急的看了一眼另一边，她看到了自己最亲的师妹此时已经倒在了阵法中，气息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地步，眼看就要踏入鬼门关！
    此时的纪秋满心懊悔，她痛恨自己竟会轻易同意让师妹与她一同来这个连她都感觉危险的福地遗址。
    如今师妹遭遇危险，那即便付出她的生命，也要让师妹活下去！
    纪秋决绝的拿起了那盏青铜灯！
    也正是在拿起青铜灯的那一瞬间，纪秋脚下一空，永无止境的坠落感袭来，让纪秋瞬间惊醒！
    啪——
    酒杯摔碎，惊飞院落里的麻雀，香醇的酒香瞬间充斥着整个院落。
    纪秋睁开眼，温暖的阳光洒落在脸上，周围的风声，树声，麻雀声渐渐传入耳中，让纪秋意识到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哈……哈……哈……”
    纪秋松了口气，满头冷汗的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神色更加疲惫不堪。
    空荡荡的院落中，唯有纪秋一个人的声音回荡，纪秋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剧烈的咚咚跳动着。
    想要借酒压一下，可这时纪秋才注意到酒杯已经摔碎，美酒洒落一地。
    纪秋默默从戒指中拿出一瓶新的美酒，直接咕咚咚连着喝了几大口，这才勉强压住心中的那难以抑制的恐慌。
    这个“噩梦”，她已经记不清做了多少次了，但每一次都仿佛第一次遇到一样，无助，恐慌，害怕与愤怒充斥着内心。
    而每一次梦醒之后，她都感觉一阵阵的心绞痛，犹如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纪秋手腕一翻，一枚精致剑印出现在掌心之中。
    剑印如幻如梦，让人忍不住沉沦，无言诉说着剑印的强大。
    可纪秋看向剑印的目光中却充满了痛恨与懊悔——
    在那次那个洞天福地的遗址中，她失去了太多太多！
    比如此生无眠，比如那个人的脸！
    可正当纪秋准备继续继续喝酒时，一股奇异的波动横扫整个道归剑宗。
    铮——
    奇特的剑鸣声响起，道归剑宗的灵力瞬间如滚水沸腾！
    这等异象引得无数弟子纷纷抬头，正在被璐狸按着打的项云，授道峰为弟子解惑的平将月，锻剑峰里打铁的姚孟，洞玄峰算着账本的车百，此时也被剑鸣吸引，眼眸放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向第二峰投去了目光！
    纪秋起身，脸上阴霾尽扫，神色开心！
    剑鸣声轻鸣不休，却无时无刻都在变化，仿佛洗尽铅华，涅槃蜕变一般，愈发纯澈！
    而等到剑鸣声抵达极致时，便已经彻底犹如锻炼数月的翡翠一样，开炉的瞬间，便已经是无瑕无垢的琉璃，展现在世人面前，让人心生惊艳！
    如洛神般的清冷少女于闭关洞府中睁开双眼，眼中剑意流转，暗室生光，璀璨如朝阳！
    道归剑宗首席弟子桃鱼，正式踏入无垢心门境！
    而此时的离都，剑中小世界里的苏幕动作同时顿住。
    当苏幕触碰到古籍中的某一书页时，那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想起：
    “叮，发现【天书残页】！”
    “找到了！”
    苏幕眉头一挑，将古籍中夹杂着的那一页薄纸拿出。
    这张纸仿佛就像是错版印刷一样，上边歪七扭八写着一堆鬼画符，摸上去与之前的天书残页手感一模一样，依旧是仿佛被人故意撕碎的残破模样，能够无止尽的吸收修士神念！
    苏幕有些意外：“还真找到第二页了……”
    本来到离都只是为了解决官英师姐失踪的事，没想到竟然牵扯到了荣王拐卖儿童，勾结妖族的问题不说，如今又意外找到了天书残页。
    “不过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啊……”
    苏幕将两张天书残页放在一起，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也拼不到一起，更看不懂上边的鬼画符。
    正当苏幕皱眉思索着要不要冒险那剑意扎两剑试试，装死沉睡的系统却忽然有了动静，之前那滴青黑色的【巫神之血】竟悠悠飘在了苏幕面前。
    苏幕一愣，明白了系统的意思。
    系统特地搞回来一滴巫神之血，原来是用在这里的吗？
    苏幕思索了一下，屈指一弹，那滴能轻松压塌群山的巫神之血顿时被均匀斩成两半，分落在两页天书残页上。
    如同海绵遇水，残页无声无息将巫神之血吸收，没有留下一丝丝的痕迹。
    可在吸收了巫神之血后，无论如何怎么折腾都没有任何反应的天书残页，此时却忽然绽放出无量金光！
    好似夜空中烟花绽放，光明撕破黑暗，照亮繁星，也照亮了苏幕的面庞！
    金光连带着之前杂乱无章的鬼画符一同冲出书页，悬浮在苏幕面前，金光裹挟着字迹在半空中如狂龙舞动，重新排列组合，逐渐变成了苏幕能够看懂的人族文字。
    “唉，终于……”
    “希望……”
    恍惚之间，苏幕甚至还从面前这两页天书残页上听到了两道叹息声。
    苏幕不知道这两声截然不同的叹息声从何而来，但苏幕竟感觉有些熟悉，并且心中还有种直觉，这两声叹息的主人与这天书残页一定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还没等苏幕思考，半空中的金光已经重新落入了书页，不同于刚刚什么都看不懂的鬼画符，如今密密麻麻的字迹如游云惊龙般出现在天书残页之上。
    “这是……”
    苏幕低头看去，眼神忽然一凝，神色严肃起来，眼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惊疑。
    两片残页上的字迹并不多，甚至也不甚完整，但只是如此就让苏幕都感到心神震动。
    片刻之后，苏幕将两片天书残页收起，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他没想到天书残页被解开后写在上边的竟然是这东西，并且更重要的……是关于“真相”的记载。
    圣人陨落的真相竟是主动赴死，以自散大道来换取了人族与妖族的和平，让“春秋”这个时代结束。
    这个真相虽然让人惊讶，但其实与苏幕猜测的差不太多，毕竟第九境想死确实比成为第九境都难，更别说还是儒家圣人了。
    所以圣人陨落，只能是他自己选择的陨落！
    至于理由，古籍记载中有云，说圣人以“自身陨落为代价，助离夏仙朝提前降世”，以此来击退妖族大军，拯救九州子民！
    所以如今的仙朝才会投桃报李，一直扶持着气运衰退的儒家，并且以儒治国！
    而更让苏幕震惊的是，在第二页天书中，那位传说中在圣人陨落后“仙隐”的道祖，其实在仙隐后不久，竟也选择了主动赴死！只是这件事即便是在道门也是最极致的秘密，整个道门如今怕是也只有一两人知道，更别说道门之外了。
    苏幕眉头深深皱了起来：“道祖竟也主动赴死！？”
    如果说圣人选择主动赴死苏幕还能稍稍理解，可圣人陨落后九州已然无忧，那道祖又是为何如此选择？
    苏幕暗啧了一声，将天书残页又翻看了个遍，却没有再看到任何关于道祖的记载。
    “有问题，这里边有问题啊……”
    苏幕指尖敲打着地面，眼中是浓浓的不解，什么情况能让圣人道祖两人无怨无悔的自散大道，主动赴死呢？
    这种情况是只针对第九境？那如今这个问题还在吗？他会不会也要遇上？
    苏幕本以为能威胁到自己的可能只有其它藏在九州的第九境，可和那天外巫神打过一场后苏幕内心的警惕其实已经放下了大半。
    就巫神这菜比，刚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敢直接让巫神当场陨落！
    苏幕意识到，他即便在第九境，也是最高的天花板！
    可如今从天书残页里意外得知了，有些问题可能并非需要依靠实力才能解决，而是必须以死来解决，这就让苏幕有些不淡定了。
    什么问题这么狠毒，必须死了才行？如果他遇上了要怎么办？
    之前记载圣人以“自身陨落为代价，助离夏仙朝提前降世”这一说法，苏幕信，但并不全信。
    苏幕觉得除了帮离夏仙朝提前降世击退妖族这个目的外，圣人陨落绝对还存在着其他内幕。
    如今看来就是这个了，而圣人死后，道祖也遇到了这个问题，同样死了。
    那千年前如惊鸿出现却又转眼消失的青莲剑仙也是如此吗？如今躲在天上的巫神为什么没事，是只要开天门，躲在天外就没事了？
    “不，不对，不会这么简单。”苏幕双眼眯起。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能避过这个问题，圣人和道祖为何又要毅然决然的自散大道选择赴死？
    “不过……”
    苏幕目光一转，看着两页天书残页上那占据九成篇幅的记载，神色沉吟。
    这本天书的作者似乎已经留下了解决这个问题的答案。
    “看来这天书必须要找齐才行！”
    本来苏幕找这个天书残页只是收集癖发作，加上系统刷了一波存在感，如今看来，系统貌似是知道点什么，故意引导他来着。
    如今只有找齐所有天书，他才能知道所有真相，并且得到那把解决问题的钥匙！
    “不过这次用了巫神的血激活天书，下次怎么办？用我自己的血？万一我的血不行，岂不是还要去趟巫神山，找巫神好兄弟再借点？”
    苏幕怀揣双手，陷入沉思。
    “还有这个……宝贝太多也是种折磨呀。”
    苏幕抬头看着面前的万法宝树上灿若星辰的光芒，每一颗星就代表了一个宝物，苏幕都不知道荣王从整来这么多宝贝的，他自己能数过来吗？
    “等等，如果荣王自己都数不过来……”
    苏幕眼前一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在一旁的书堆里翻来翻去，果然翻到了一枚玉筒。
    将玉筒贴在眉心，信息洪流涌入脑海，那是浩如烟海般的万法目录！
    “果然，荣王自己记不住的东西肯定要找东西记下来的。”
    “不过我滴个龟龟，你这老毕登也太能囤了吧，你这怕不是把半个离夏国库给囤自己家了？”
    苏幕先是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可后来将脑海中的信息读取了一遍，心里还是忍不住震惊。
    就算号称“第二条命”的水中月已经送出去了，可剩下的这些东西价值加起来也足够骇人，甚至有不少论起价值可能都不输水中月！
    这要是被百花楼看见，怕是一整个百花楼的姑娘都要倒贴苏幕还绰绰有余。
    这要是被车百师伯看见，车百师伯怕是也要……
    苏幕连忙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的画面驱散：“算了算了，画面太美，不敢想。”
    有了荣王的慷慨解囊，苏幕至少这辈子应该不用再为“钱”这种东西发愁了。
    以后他就是苏·拱火大师·乐子人·九州最后的良心·狗大户·幕！
    只是还没等苏幕继续体验一把有钱人的快乐，苏幕神色一动，察觉到外边有人来了，意识瞬间回归本体。
    “苏兄让我好找……”
    听到声音，苏幕睁眼一看，面前坐着个青山读书人，原来是浮攸。
    苏幕好心为浮攸倒了杯酒后开口：“浮攸兄找我做什么？”
    “一来是想谢谢苏兄。”
    “之前在荣王府，多谢苏兄出手相助，才能让我轻易进入荣王府，找到母亲和李爷爷他们两个。”
    浮攸起身，向苏幕深深一鞠。
    “二来是有件事想要摆脱苏兄！”
    “什么事？”苏幕好奇。
    浮攸深吸一口，神色郑重的回答道：
    “我想跟随苏兄学剑！”

 86.乌鸦不黑难道是白的？

    酒肆窗外街道上吆喝声阵阵，锣鼓喧天，甚至就连这家酒肆都贴出了今天喝酒送点心的优惠活动。
    荣王对离都百姓不重要，但没有荣王，对离都百姓很重要！
    人才刚死，这就已经举城庆贺了，随便问一个人对荣王被昊阳帝亲手处决的感想怕是只有一句：
    “好死！如果早点死会更好！”
    酒肆内梨花酒香香气醉人，因为荣王的死，到处充满了快活的气氛，连这种略显偏僻的小酒楼生意都好了不少。
    听到浮攸那恳求的话语，苏幕并没有回答，只是喝了口纯度很低，有些甜意的梨花酒，开口问起了其它：
    “荣王府那群人怎么样了？”
    浮攸思索了一下，眼中似乎有些不忍：“荣王一脉的被十六卫连根拔起，与荣王有关联的此时也统统进了天卫府的大牢，知情之人全部问斩，那荣景熙还因为在春试中作弊，被剥夺了状元之名，罪加一等。”
    “至于不知情的下人之类的，十六卫倒也没怎么为难，恶贯满盈，喜欢仗势欺人的被狠狠教训了一顿，普通侍女下人在调查清楚后只是给了点安置费就遣散了”
    “伯母呢？还有那位李爷爷，他们如何了？”
    之前苏幕只是将浮攸送到了那个院落，匆匆与浮攸的母亲见过一面，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从乌鸦口中知晓了某个沙比准备来一手同归于尽的自爆将整个离都炸上天。
    苏幕被迫之下只能先行离开，先去解决另一件事，而之后与沈坦等人相见再到和凤歌一同前往白云寨，一连串的事他根本没时间去关注浮攸的事情，只知道人已经救出来了。
    “母亲和李爷爷他们两个如今已经被老师安置在了青麓书院，母亲很喜欢那里的环境，给诸位同窗缝补一下衣服之类的，而李爷爷则接替了书院一位刚好要退休的管事，负责书院一些后勤事宜，两人都平安无事。”浮攸说道。
    苏幕点点头，这样也挺好。
    “不过你说的老师是……”
    “是青麓书院的院长，当朝太傅，谢寅杰前辈。”浮攸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他对谢寅杰院长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之后浮攸将自己之前就读青麓书院，却因为命格缘故而无奈退学，而谢院长则单独为他授学，如今又主动安置母亲与爷爷的事统统告诉了苏幕。
    苏幕笑了笑：“那老头人还挺好。”
    他和谢寅杰见面次数并不多，不过对方那一脸严肃的表情，以及一副不苟言笑的老学究模样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看到谢寅杰，苏幕总是会他想起来前世那个逐字逐句扣他论文，帮他修改的老师，好心是好心，不过跟着学也是真的累。
    谢寅杰属于和授道峰那慈祥和善的平将月师伯完全是截然相反的类型，不过看对方对浮攸的态度，以及之前挡在巫神面前拯救离夏子民的举动，八成也是个外冷内热的类型。
    一旁埋头苦喝的乌鸦醉眼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壶，一脸可怜兮兮的看向苏幕。
    “老大，酒喝完了……”
    苏幕看了一眼自己一杯还没喝完梨花酒，又看了一眼几乎是乌鸦身体两倍大的酒壶，气的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
    “你个阵灵喝那么多酒干嘛？”
    乌鸦委屈的捂着额头：“好喝呗！要是不好喝，我为啥要喝这么多？”
    苏幕一滞，好有道理！
    “自己去找老板再打一壶酒，注意点量，要是喝的太多我把你留在这里抵债。”苏幕威胁道。
    也不知道乌鸦听到没有，反正叼起酒壶就扑扇扑扇飞去了一楼“好嘞！”
    至于抵债？老大的小金库它又不是没见过，放心喝就完了，反正现在它都卖身给老大了。
    看着飞的歪歪斜斜的乌鸦一旁的浮攸眨了眨眼：“那是……”
    “阵灵，和你体内的那道剑灵一个样，不过它才刚诞生不久。”苏幕随口解释道。
    浮攸心中一凛，明显感觉到灵台之上的剑影晃动了一下。
    虽然说一个剑灵一个阵灵，可终究都算是“化灵”，天地之间也就它们两个才算是同类了。
    不过剑灵自从进了酒肆就一句话没再说过，它有点怕那个家伙，所以还是少哔哔为妙。
    浮攸苦笑道：“您果然知道我体内剑灵的事吗？”
    苏幕瞥了一眼浮攸：“我的事难道不也是它告诉你的？”
    苏幕可不信仅凭浮攸一人能看穿他的伪装！
    “确实是它告诉我的，否则我也不可能知晓苏兄竟是……”
    浮攸说道这里忽然顿住，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剑仙？”
    苏幕不置可否。
    当他发现浮攸体内那道剑灵时就知道瞒不住浮攸了，这种道中之灵的感知敏锐的很，更别说还是精通剑道的剑灵。
    虽然早就听剑灵说过，可真正听苏幕承认后，浮攸瘫坐在凳子上，还是感觉脑袋一阵阵晕眩，明明没喝酒，可竟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真的是剑仙，还是活的！
    “别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我啊，搞得我不是两只眼睛两条腿一样。”
    “苏……兄，误会了！”浮攸苦笑一声。
    和一个剑仙称兄道弟，这种感觉真是奇妙，不过看苏幕那无所谓的样子也不像是在乎称呼身份与地位的人就是了。
    “所以因为我是剑仙，所以你就想向我学剑？”
    浮攸想了想，身体忽然正襟危坐，神色郑重的摇了摇头：
    “非也……”
    “并非是因为苏兄是剑仙才想要跟随苏兄学剑，而是因为我想学剑，所以找到了我能找到的最强的人，也就是苏兄你！”
    浮攸神色认真，言语诚恳。
    他在认识到自己实力不足这个缺点后就有意想要找剑道前辈来进行自我修行了，可整个离夏仙朝，其实并没有多少剑道强者。
    离夏仙朝毕竟是以体修与儒修为主的，修行剑道的少之又少，更别说还是剑道一途的强者了，而谢院长虽然对他很好，但在剑道一途上能给他的帮助也并不多。
    浮攸本意是想要找谢院长帮个忙，看能不能写个介绍信什么的，去道归剑宗或者夏蝉山碰碰运气，实在不行就去找那位“天下第一”试试。
    虽然他命格孤煞，但怎么也不可能影响到那位吧？
    可在真正亲眼见过苏幕动手之后浮攸才顿时惊觉，找什么道归剑宗夏蝉山，真正的剑仙不就在眼前吗？
    这位才是真正的“天下绝顶”！
    看着浮攸那炽热真挚的眼神，苏幕指尖轻轻敲打桌面，内心有些纠结。
    教人剑道？怎么教？难不成让浮攸和他一样挖个洞在里边坐十年？
    那别说十年了，在洞里蹲成化石也没用啊……
    眼看苏幕沉吟，浮攸忍不住开口：“苏兄，我真的……”
    可还没等浮攸说完，一阵吵闹声忽然在楼下传来，打断了浮攸的话语，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你这呆鸟，一只灵鸟买这么多酒做什么！？”
    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你管我！我酒量大，还有钱闲的慌不行啊？”乌鸦除了在苏幕身边当孙子，在其它人面前依旧还是那么羁傲不逊。
    再怎么说它也是天下独一份的阵灵，等同于法相境修士的存在，谁都能对它无礼的吗？
    女人，别把我看扁了啊喂！
    “不行，你分我点！”
    那女声听起来似乎有些不依不饶的样子。
    “想得美，我买的酒，我自己都不够喝，凭什么分你！”
    “两位客官，两位客官，消消气，消消气啊！以和为贵，咱们一定要以和为贵！”
    酒肆老板一看两人在这闹起来，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急忙出来低头哈游，左右安慰。
    “这位爷，您看这为女侠也是着急，要不您就分她点吧，实在不行，我把钱退给您，您看行不？”
    乌鸦冷哼一声：“我又不是什么恶霸！她要是一开始好声好气的求我，我怎么可能不分给她，至于现在？呵，没门！”
    “唉呀……”模样和善大耳朵老板满脸苦笑，只能看向另一边打扮的干净利落，黑发白袍，身姿笔挺，如同沙场女将一样的马尾少女，
    “这位女侠，咱家这梨花酒今天的储量就这么多，被这位爷一次买走了，您要不明儿个再来？我一定给您准备最最上等的梨花酒如何？”
    “公……不是，小姐，要不算了吧，再等一天也不是不行。”
    声音稚嫩，柔柔弱弱，头上扎着两个丸子的可爱女童拉了拉少女的衣袖，想要劝阻那暴脾气少女。
    “不能算了，今天我们就要离开离都，没时间在这里耽搁！”少女执拗的回答道。
    “这只乌漆嘛黑的鸟就是故意的，哪有人一次性买这么多梨花酒的！”
    大耳朵老板左看看，口吐人言的异兽，能养得起这种异兽的，来头有多大他都不敢想吗。
    惹不起！
    大耳朵老板又看看，这年轻少女虽是江湖女侠打扮，可眉宇中却有一种掩盖不住的尊贵，气质中也带有一丝久经沙场的冷冽，要么出身高贵，要么在军中地位不俗。
    惹不起！
    两边都惹不起，也劝不住……
    好！
    我闪人！
    你们两位爷自己斗去吧！
    而酒楼中的其他人也正愁没下酒菜的，正好乐呵呵的在一旁看着这不要钱的大戏。
    乌鸦还是头一次被人在颜值上指指点点，气的火冒三丈，他可是鸦中徐公，随随便便迷倒天下万千母鸦的存在，是你个女人有眼无珠罢了。
    “我是乌鸦！乌鸦不黑难道是白的？而且我是鸟，我又不是人！”
    另一道声音被激怒，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抛出经典语句：
    “你知道我是谁吗？”
    乌鸦也不甘示弱：“你知道我……我老大是谁吗？”
    乌鸦觉得自己不能给老大惹祸，所以还是直接让老大来背锅吧！
    “你老大是谁，让他出来见我！”
    “你这丑女，你以为你谁啊，还敢让我老大出来见你？你去见我老大都没资格！”
    “气死我了！”
    荣楼月眼角抽抽，她平生还是头一次碰到如此牙尖嘴利的灵鸟，也是第一次被一只鸟气成这样。
    “今天我非把你的毛给拔光了不可！”
    “嘿，你来试试啊，看是你拔光我的毛，还是我扒光你的衣服！”
    要动手？乌鸦可半点不怂的，打不过那第九境巫神，还打不过你个心门境的小家伙？
    眼看两人即将在酒楼里动手，一旁的大耳朵老板坐不住了，这要打起来，他这酒肆还开不开了？
    只是还没等老板求爷爷告奶奶的开劝，一道清朗的少年声从二楼传来:
    “乌鸦，你在搞什么？”
    当听到那气势汹汹，好似银枪一般锋芒毕露的话语，苏幕就猜出来是谁来了。
    “老大！”乌鸦惊喜抬头。
    有老大在，稳了，管你是谁，就算是仙朝公主他也不怵！
    这人啊，没实力可以，但不能没眼力。
    只要抱准了大腿，大腿有多粗，你就可以有多嚣张！
    “老大？”
    听到这个称呼，荣楼月皱眉抬头，想要看看是哪个家伙敢在离都这么嚣张，连养的异兽都如此横行霸道，莫不是第二个荣景熙？
    一旁的小杏露也跟着抬头，好奇看去。
    可当两人看清二楼站着的身影时却惊讶的叫出声：
    “怎么是你！？”
    小杏露目光闪闪，顶着一双星星眼看向二楼那俊秀非凡的少年。
    长得帅，实力强，气质还神秘，这种种搭配起来，对一个十二三岁，熟读各种话本的中二小姑娘来说可太有吸引力了，还是致命的。
    这一定是命运的邂逅！
    而荣楼月则是目光诧异。
    这不是天卫府十六卫里那个名叫“莫问”的家伙吗？上次多亏有了这个家伙，她才能暴揍荣景熙的同时，还能拿回来青灯琉璃盏。
    要不然她就只能单单暴揍一顿荣景熙，根本没办法理直气壮的打了人还拿走东西。
    只是上次这人很没礼貌，她的谢谢还没说完呢这人就跑了！
    后来她去天卫府找，爆出来这家伙的大名后竟然每一个人认识的，去问沈叔叔，对方也只是面色怪异的顾左右而言他，最后她也没见到这个“莫问”。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
    一旁的乌鸦一看这两个女的竟然认识老大，顿时有些慌了：“你认识我老大？”
    原来是老大的熟人吗？
    完球球了！
    今天怕不是真要被拔光鸦毛了！
    “他就是你老大？”
    荣楼月狐疑的看了一眼乌鸦，又看了一眼二楼笑眯眯的苏幕。
    荣楼月对苏幕印象其实还是挺不错来着，可想到乌鸦之前嚣张的模样，再加上之前对方在荣王府里也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事不够大那就主动让事变大”的模样，对方养的宠物会如此嚣张……好像也挺正常的。
    苏幕看了一眼楼下的两人一鸦，特别是乌鸦身后那一大缸梨花酒，再结合刚刚的争吵，心里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苏幕无奈的招了招手：“上来聊吧，老板都快吓哭了。”
    看了一眼旁边胆颤心惊的中年老板，乌鸦悻悻飞上楼。
    余光中，荣楼月还发现自己身边少了个人？
    “你干嘛？”
    荣楼月右手一探，拎起杏露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其提了起来，左手戳了戳杏露那还有些婴儿肥的可爱小脸蛋。
    “上去呀……”杏露不明所以。
    “他让你上去你就上去啊，他让你暖床你暖不暖？”
    荣楼月气急，人家只是一句话，你就屁颠颠往上跑，你这笨蛋，蠢死算了，哪天被人卖了肯定是帮人数钱那个。
    “嗯……”
    杏露双手揣怀，即便被荣楼月单手拎在了半空中，也依旧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仔细思考了片刻。
    “应该不会。”
    荣楼月松了口气，还好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因为根本不用他说我就会自己暖床呀！”
    说罢小杏露还擦了擦口水，那个大哥哥长得那么帅，反正暖床亏得也不是她。
    砰——
    荣楼月忍无可忍，一拳落在了杏露那天天胡思乱想的小脑袋瓜上，将其吧唧一声仍在了地上。
    这侍女谁爱要谁要去！她反正不要了！
    “以后你休想让我给你买那些不正经的书看！”
    听到这话，杏露慌了，急忙抱住荣楼月那紧致而富有弹性的细腰，小小的身体直接挂在了荣楼月身上，眼泪更是说来就来。
    “奴婢……奴婢跟随小姐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想不到……想不到……”
    “不过没关系，只要小姐能开心，奴婢一切都愿……唔唔唔。”
    杏露小戏精还没表演完，就被荣楼月“啪”的一声双手落在杏露那小脸蛋上，将小侍女的脸当面团一样揉来揉去。
    “长能耐了不是？”
    “奴婢我誓始效宗小姐！”杏露讪讪笑道。
    察觉到周围人那怪异的目光，荣楼月无奈叹了口气，没去搭理这拖油瓶一样的小侍女，默默选择转身上楼。
    至少二楼人少一些，应该不至于这么社死了。
    浮攸看着苏幕起身离开，没一会又回来，身后还跟了一对奇怪的组合，除了那只阵灵乌鸦之外，还有一位身姿绰约的少女和一个可爱女童。
    当浮攸看清少女面目后，浮攸吓得连忙起身：
    “草民浮攸，见过长公主殿下！”
    他不明白长公主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明不明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人已经来了。
    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介草民，见了公主自然要行礼！
    荣楼月平淡的扫了一眼浮攸：“免礼，我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下次别再这么叫我了。”
    心在江湖，志在沙场的荣楼月对这种宫中礼仪烦的很，连带着也很讨厌离都那些假惺惺的王公贵胄！
    浮攸一愣，但还是低头应道：“是！”
    一旁的苏幕倒是无动于衷，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甚至可以说是“无视”，一如当初她道谢时一抬头发现人没了的样子。
    气的荣楼月牙痒痒！
    虽然她讨厌这些繁琐无味的礼仪，但看到苏幕如此轻视她，还是有些不爽。
    其他人都应该免礼，就应该让这家伙一个人行礼，好好挫一挫这家伙的锐气！
    “还真是公主啊……”
    乌鸦也惊了，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荣楼月。
    荣楼月轻哼一声，骄傲的微微仰头，露出洁白修长的脖颈。
    虽然她也觉得这种行为有些幼稚，可她就是看不惯乌鸦那嚣张的模样。
    而乌鸦只是“啧啧”两声后摇摇头，一切不言而喻。
    荣楼月转头看向苏幕，皱眉道：“你不是十六卫的人……”
    从之前在天卫府的了解，再加上如今苏幕如今的态度，荣楼月哪能不知道自己被骗了？
    “道归剑宗，苏幕！”苏幕笑了笑，自我介绍道。“这边这位是浮攸，你之前从荣景熙听到那些词赋都是他写得，状元之名也应该是他的才对。”
    “是你？”
    荣楼月眼中闪过惊讶，但随即又是恍然。
    “我就说那个废物也没本事考中状元，以他的性格，八成也是用什么不光彩的手段威胁了你吧？”
    荣楼月对荣景熙可太了解了，毕竟是拳拳到肉的“老交情”了。
    虽然词赋并不能完全反映一个人如何，比如写出好诗的不一定是好人，但怎么想也不应该是荣景熙那种废人才对啊！
    “蒙骗了公主殿下是草民不对。”浮攸有些不好意思。
    苏幕倒是大手一挥，大气的很：“没事，锅甩给荣景熙就好了。”
    一个进了天卫府大佬的人，能不能再走着出来都是个问题。
    “至于我，之前是沈大人怕我打草惊蛇，所以才让我伪装成十六卫的身份去荣王府打听情报的。”
    “道归剑宗？”荣楼月有些惊奇，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会是道归剑宗的剑修。“那‘莫问’这个名字……”
    “是我师兄的。”
    身份用的天卫府，名字用的自家师兄，荣楼月也是无语，眼前这个少年看上去俊秀出尘，其实内在的性格相当恶劣。
    “长公主殿下来这种街边小酒肆做什么？又为何与这家伙起了冲突？”
    苏幕好奇的指了指一旁沉浸式喝酒，就差没钻进酒缸里泡澡的乌鸦。
    提起这个荣楼月就来气，瞪了那乌鸦一眼，没好气道：“本来是买酒的，却没想到别说酒了，缸都被人给买走了。”
    “坏人！”一旁扎着丸子头的杏露也跟声附和。
    苏幕和浮攸两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乌鸦身上。
    “你这是整哪出？我让你提着酒壶去，你给我拖回来一缸？”
    “嘿嘿，这不是怕以后喝不着了，就想着多囤一些嘛，看老板那还剩这一缸，就想着直接买了让老板提前关店休息。”
    乌鸦拍了拍翅膀，浑身酒气的落在苏幕肩膀上。
    “你倒想的挺美，反正不是你掏钱对不？”苏幕没好气的说道。
    乌鸦挠挠头：“嘿嘿，确实！”
    “公主也喜欢喝这家的梨花酒？”苏幕抬头看向一旁的荣楼月。
    一旁的浮攸也有些不解。
    这倒有些稀奇，离夏仙朝长公主什么美酒喝不到，竟然会特意来这偏僻小酒肆买酒。
    荣楼月摇摇头：“我很少碰酒，根本没喝过几次，这家店的梨花酒也是第一次听闻。”
    “那长公主是为何？”
    荣楼月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如雪纷飞的梨花，目光追忆，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为了一个承诺。”
    “他们总说离都城内这梨花街往里走上九十步，有家门口栽满梨花的不起眼酒肆，老板有对招福的招风耳，为人和善，有一手不传外人的梨花醉酒，酒色如琥珀纯澈，酒香如百花楼花魁的胭脂般醉人。”
    荣楼月看向楼下那有着一对招风耳的中年老板，老板身材矮小，可却对谁都是满脸笑容，仿佛不知忧愁。
    “可惜老板没什么野心，只想守着他这一亩三分地，要不然这梨花酒说不定也能名满天下了。”
    “如今所以难得回来一次离都，自然要来一次，尝尝他们口中的离都好酒，而且我也许诺过，一定要给他们带回去一些。”
    “这家店的梨花酒确实一绝，那些朋友倒是好眼光！有机会可以认识一下……”
    提起这个浮攸可不困了，他也是数年前寒窗苦读之时，一诗不得解，冥思苦想之下忘了神，偶然发现了这家酒肆。
    而在品尝过一次之后他就彻底喜欢上这酒的滋味，正好价格也不贵，甚至能让他这种穷酸书生都能喝上一壶。
    这老板简直做慈善一样……
    做诗，饮酒与练剑，这便是浮攸的三大爱好。
    “认识一下？”荣楼月抬眼看了一眼浮攸，笑着摇摇头，一旁的杏露也神色略显暗淡。
    “没机会了，他们已经死了。”
    浮攸愣住。
    “我的承诺是让他们再一次尝到这离都的梨花酒，无论他们是活着，亦或者是死亡。”
    “边境那边还需要我回去，我没时间等到明天了。”
    荣楼月看向苏幕，那乌鸦是对方养的异兽，那缸梨花酒的真正主人也应该算是苏幕才对。
    苏幕想了想，开口道：“乌鸦，把酒分她一半。”
    “诶——”
    乌鸦拉长了声音，很是不爽。
    明明是他先来的！
    “那半缸你先喝着，反正我们还不着急离开离都，明天再买便是。”
    乌鸦看了一眼荣楼月，一想也对，毕竟是老大的熟人，别说分出去一半，全送出他也不会有怨言的。
    看着乌鸦递过来的半缸梨花酒，荣楼月眼神复杂，因为这酒是一些人天天念叨的念想，可真正到了实现念想的时候，人却没了。
    荣楼月沉默了一瞬后才抬头看向苏幕和乌鸦：“多谢！”
    算上这一次，她已经欠苏幕两个人情了。
    “无妨。”苏幕摆摆手，根本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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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7.梨之花，离夏的由来

    “一个身穿嫁衣，头戴红盖头的不死鬼修，在北境与离夏军起了冲突？”
    听到正在装酒的荣楼月随意闲聊时说出的话，苏幕神色微微一动。
    嫁衣，盖头，法相境鬼修，听起来有些耳熟啊，貌似都与之前在大牛山遇到的那位丹霞前辈对的上！
    “鬼修？”
    浮攸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
    他只是听闻过有死去的修士没有轮回转生，反而以阴魂之体修炼，如此修行便是鬼修。
    鬼修罕见至极，即便是魔道的鬼御门里鬼修都是少数，浮攸也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
    “那鬼修来历极为蹊跷，实力却异常强大，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拥有着近乎不死的恢复力，就连镇守边疆的那位天策上将都束手无策。”
    荣楼月看苏幕和福佑路两人感兴趣，倒也没隐瞒什么，一边和杏露两人将梨花酒倒入随身带的空酒袋，一边随口攀谈着。
    “她招惹你们了？”
    “那倒也没有……”荣楼月摇摇头。
    “那女子貌似在寻找什么东西，一直徘徊在战场上不曾离去，离夏修士和对方搭话，那鬼修女子也并不搭理，只是自顾自的在寻找什么。”
    “而那女子所在的地方刚好是离夏与妖族交接的战场，妖族以为鬼修是我们的人，离夏这边也担心那女子是妖族的人，双方不约而同的一同向那嫁衣女子出手。”
    说到这里荣楼月话语顿住，眼神有些怪异，仿佛不能理。
    浮攸好奇追问道：“结果呢？”
    荣楼月回过来神继续说道：“那女人在面对妖族和离夏双方大修的围攻之下竟能坚持保持不败，只因那嫁衣女子不管受了多么重的伤都能瞬间痊愈，甚至都没有还手！就自己一个人自顾自在战场上找什么东西。”
    一旁蹲在窗户边正“苦酒入喉心作痛”，不断仰头顿顿顿的乌鸦和浮攸体内闷头装死的剑灵神色微动。
    不死之身？难道又是个它们的同类？
    不过道则化灵的一般都是之前没有灵智的，比如一座阵法，比如一柄剑，可没听说一只鬼能化灵的。
    “这么厉害？鬼修都是杀不死的吗？”
    浮攸感觉自己长见识了，难道只要成为鬼修就能拥有不死之身？
    “当然不是。”荣楼月摇摇头。
    “只是那个嫁衣女子太过于特殊罢了，明明实力在法相境中并不算拔尖，可却拥有着近乎无穷无尽的阴气，这才使得不管什么样的手段，落在对方身上都能瞬间痊愈。
    荣楼月也无法理解这个情况，从北境传来的消息就是这么写的。
    如果不是对方这不死之身，北境那边也不至于如此头疼了。
    寻常妖族与仙朝之间的摩擦也就是小打小闹的级别，别说法相境了，元婴境修士能不能见到都还两说。
    如今有个捉摸不透的法相境鬼修游荡在战场，不管是离夏还是妖族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而除了这个嫁衣鬼修之外，北境外的妖族最近也有些蠢蠢欲动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鲲鹏道君死在了他们人族手里的缘故，反正对方的攻势越来越猛烈。
    而作为天策上将的副将之一，同时也是为了历练，荣楼月必须要赶紧回去。
    至于她口中的那些“朋友”，则无一例外都是已经战死沙场的离夏将士！
    平日里一个个的都说该苟就苟，不能逞一时之快，可真到了这群家伙该怂的时候，一个个却不怕死的冲了上去。
    想起那群家伙的昔日音容，如今只剩几座北境孤坟，荣楼月心情顿时有些感伤。
    苏幕看了一眼心情有些低落的荣楼月，对方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骁勇善战，脾气暴躁的荒野雌豹一样，虽是公主之身，却莫名的充满了野性与不羁。
    如今却也会因为某些是而暗自神伤……
    “话说北境离夏修士没和那嫁衣鬼修接触一下吗？对方看起来没什么恶意吧？”
    “那嫁衣女子态度很冷淡，只是自顾自的找自己的东西，对其他人根本不搭理，很是麻烦。”
    “这样啊……”苏幕沉吟了片刻，开口问向浮攸和荣楼月两人。
    “话说仙朝是怎么看待鬼修的？你们北境那边又是如何看待鬼修的？”
    “鬼修？不怎么看。”荣楼月撇了撇嘴道。
    “只要不触犯仙朝律法，鬼修爱怎么修行怎么修行，与我无关，也与仙朝无关。”
    “嗯，仙朝因为儒家之故，君子爱人以德，讲究的便是‘仁义礼智信’，对待万事万物皆一视同仁，所以即便是鬼修或者异兽，只要能够正常友好沟通与交流，仙朝想来都是兼收并蓄的。”一旁的浮攸笑着说道。
    “你要说北境那边怎么看……”荣楼月凝思苦想了一阵。
    “在北境，不管你是不是仙朝修士，也不管你是正道魔道，甚至是异兽化形，只要是来上阵杀妖族的，那就是可以被认同，被接受。”
    “比如鬼御门，有的鬼御门修士就会特地跑来战场斩杀妖族，然后搜集妖族修士死后的神魂。只要不是在北境搞事，天策上将以及离夏将士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浮攸瞪大双眼：“连鬼御门都能接受？”
    浮攸久闻魔道“鬼御门”大名，深知对方“今夜就去你家坟头跳舞”“疯狂偷吃你家坟头贡品”“今晚就把你老祖宗挖出来晒晒月亮”的恶名，可以说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没想到就连这样的存在，只要是去斩杀妖族的，都能被离夏所接受。
    “当然，有的魔道修士还没到前线，走在半路在战场外被离夏军发现或者抓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荣楼月耸耸肩。
    魔道修士就是魔道修士，自古正魔不两立，除了百花楼有些特殊之外，鬼御门，六欲魔宗或者巫神山，亦或者其它魔道的小门小派，离夏仙朝是见一个杀一个，绝不手软的！
    乌鸦躲在窗台边瑟瑟发抖。
    他本来自己以为是蝎子粑粑独一份的不死不灭，所以对任何事都有恃无恐。
    反正浪不死，就往死里浪！
    可如果寻常鬼修也能做到这一步，那九州修士会不会早就有其他手段来专门针对它们这些不死不灭的存在。
    比如镇压海底一万年什么的？
    乌鸦想想都心中发冷。
    而听到荣楼月的话，苏幕扯了扯嘴角。
    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离夏仙朝北境那群人其实是在钓鱼！
    不过既然荣楼月都这么说了，苏幕觉得北境那边应该还算靠谱。
    “其实那位嫁衣女子是我的一位前辈。”苏幕想了想，找了个借口。
    “诶？”
    荣楼月愣在原地。
    你一个道归剑宗弟子，有一个法相境鬼修当前辈？
    “她爱人是离夏仙朝之人，只不过在很多年前恰逢新婚之时，新浪却在与妖族的战争中去世了，而她之前被困在某地，如今刚刚脱困，所以才会去北境想要寻找爱人的线索。”
    苏幕挑了些能说的，将暮霞的情况简单告知给了荣楼月。
    “原来是这样吗？”
    荣楼月睫毛轻轻一颤，感觉那位名叫“丹霞”的前辈真的命途多舛。
    虽然性格有些直率，但毕竟同为女人，她也觉得丹霞前辈实在是太苦了一下。
    这个情况荣楼月完全没想到，怎么会在北境万里之外的离都刚好碰上那嫁衣女子的熟人啊！
    这种几率小的离谱了吧！
    可当荣楼月一扭头，忽然发现众人当中只有她一个人在惊讶，其它两人一鸦反倒是淡定的很。
    “不是，你们也太淡定了吧？”
    “诶诶？刚刚有说什么吗？”
    杏露后知后觉从苏幕脸上收回目光。
    原来大家已经聊了这么多吗？
    抱歉，刚刚看帅哥看得太入迷，完全没注意到。
    而一旁知晓苏幕真实身份的浮攸和乌鸦更不可能惊讶，在他们眼里，苏幕干出来什么事，说出来什么话他们都只会觉得理所应当。
    所以反倒是荣楼月这唯一正常人的正常反应，在一群不正常人当中显得不那么正常。
    “你到时候代我向丹霞前辈问声好，报上我的名字，她应该会信任你。”苏幕直视荣楼月的双眼。
    “而作为让丹霞前辈帮助你们北境修士的交换，我要你们全力帮丹霞前辈找到那位新郎的线索。”
    “找线索？难道他没死！？”
    荣楼月敏锐意识到了苏幕的潜台词，根据苏幕讲的过往，丹霞前辈与那位读书人之间的故事至少也是六七十年前的事了。
    苏幕身子微微后仰，看向荣楼月：“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条件我摆出来了，你接受不？”
    丹霞与他也算认识，他对丹霞前辈也有些小小的同情，能顺手帮一下就帮一下。
    北境那边情况过于复杂，如浑浊泥潭一般，仅靠丹霞前辈自己一个人找，谁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不如直接让离夏军这群北境的龙头老大帮忙，应该会快一些。
    荣楼月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下，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便果断点头：
    “好，我答应你！如果因为你的缘故能让她帮我们，那我们自然也会帮她找到她想要的！”
    能让一个近乎不死的法相境鬼修成为他们这边的人，即便只是暂时的，其意义也简直无法估量，这样一个修士加上那位天策上将的谋略，足以发挥出逆转一场战争的走向的价值！
    她没理由不答应！
    “不就是找人嘛，只要在北境留下过痕迹的，我荣楼月掘地三尺也帮那位丹霞前辈给找出来！”
    少女拍了拍不算挺翘的小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嗯，那就有劳了。”苏幕笑着点点头。
    对于荣楼月这种直率到有些耿直的性格，苏幕还是挺喜欢的，因为足够坦率，也因为说一不二。
    与这种人成为朋友的话会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之后荣楼月又和苏幕与浮攸两人闲聊了一些，主要是关于苏幕好奇的北境之地，最后在杏露那恋恋不舍的眼神中，被荣楼月像拎小鸡仔一样直接强行带走了。
    看着荣楼月和杏露两人离去的“虽然听闻过仙朝的长公主性格直爽，天赋极高，喜爱江湖与沙场，不喜待在宫中，与一般甚是女子不同，但没想到会是如此有趣之人。”
    苏幕点点头，这位长公主确实很有趣，一点不像是公主。
    转过头，苏幕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开口道：“陪我去趟青麓书院吧。”
    浮攸本来还想着苏幕是不是打算拒绝他的请求，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句话。
    “诶？现在去青麓书院吗？”
    “嗯，之前昊阳帝和那位太傅大人答应我随便观阅青麓书院的藏书，所以打算趁现在去看看，要不然等之后离开离都，再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苏幕拍了一下正心疼抱着酒缸往剑中小世界塞的乌鸦，笑着看向浮攸：
    “所以方便给我带个路吗？”
    “哦哦，当然可以！”
    作为回青麓书院和回家一样的人，浮攸自然没什么不愿。
    出了梨花街，走在繁华的离都街头，苏幕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的问向浮攸：
    “对了，你知道离都城外的白明山吗？”
    因为刚刚楼明月提到了那位丹霞前辈，苏幕才想起来丹霞前辈和那位姓周的读书人第一次相遇貌似就是在离都附近。
    “白明山？哦，苏兄你说的是白梨山吧？”浮攸思索了一下开口笑道。
    “白梨山？”
    苏幕疑惑，他不可能记错名字的呀。
    “在几十年前白梨山确实被叫做白明山，不过山名早在几十年前已经改过了。”浮攸笑着解释道。
    “这样啊，为什么改了？”
    “这个嘛……”浮攸想了想，这种事他确实没怎么在意过，不过既然苏幕提起来了，浮攸还是认真回想了一下。
    “因为白梨山自山底通往山巅的道路两旁栽满了梨花树，而山中的梨花树更多，所以每年春末夏初之时，梨花盛开，春山如雪覆盖，花瓣纷飞，香飘十里，花香覆盖整个离都。”
    “所以白梨山里那座道观的主人，便将白明山改名为了白梨山。”
    浮攸忽然想到之前梨花街的梨花已经盛开，离都温暖，所以梨花花期提前了一些，而白梨山高峰峻拔，气温较低，如今还在含苞待放之时。
    浮攸笑道：“这么说来，再过不久便是春末，那时应该就能看到满山梨花盛开如雪的盛景了。”
    每年一次白梨山梨花盛开之际，就会有大量离都的年轻公子与小姐结伴同游，赏花写诗，顺便去道观求卦问姻缘之类的，也算是离都一个民间小节日了。
    “满山梨花？感觉离都很中意梨花的样子……”
    不管是梨花酒，梨花街，还是之后那座栽满梨花树的白梨山，梨花似乎在离都随处可见的模样。
    “离都确实对梨花偏爱有加，不只是离都，整个离夏子民应该对梨花都是如此。”浮攸笑着点点头。
    苏幕来了兴趣，好奇问道：“这其中有什么典故？”
    “第一重原因传说是因为梨花的‘梨’和离夏的‘离’读音相同嘛，梨花盛开之时正是春末夏来之际，而离夏仙朝建朝之日却刚好是夏季的最后一日，故名‘离夏’，也算缘分了。”
    苏幕听得入神，原来“离夏仙朝”的名字还有这个含义吗？
    “传说第二个原因嘛，是因为当今陛下的母亲，也就是那位太后，在先皇生前时深受喜爱，两人恩爱无比。后来太后重病离世，离开之前以重病之身在宫里种下一株梨花树，每年花开，希望先皇见花如见人。”
    “这故事从宫中流传出去后，离都百姓感动。梨花的花语是纯真，代表着唯美纯净的爱情，先是闺中小姐栽种，后来传开之后百姓们也都学着那位太后栽种起了梨花，寓意能和亲人与爱人之间永不分离。”
    “原来如此。”
    嗅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花香，苏幕点点头，不管是哪个世界，百姓们总是会对皇帝的私生活感兴趣啊。
    “青麓书院在出了离都城外，数里开外的青竹林中，那里环境清幽，正适合静下心来学习圣贤之理。”
    从西门出了离都，浮攸向苏幕介绍起了青麓书院。
    “仙朝建立了多久，青麓书院就存在了多久，近千年来，仙朝一直不遗余力的推动着书院的推广，在仙朝各处都有书院建立，让离夏稚童能入读学习。”
    “而从书院走出的弟子也纷纷选择报效仙朝，入朝为官，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浮攸说起这些事时眼眸发亮，微微扬起头颅，语气自豪。
    忠君报国，教化万民，无愧天地，这是任何一个读书人都应该自豪的事情！
    不过提起青麓书院，浮攸忽然想起一件事，顿时停下了脚步。
    眼看已经快到了，苏幕余光却瞥见浮攸忽然停下。
    “怎么了？”
    浮攸神色迟疑了一瞬，然后强颜欢笑道：“我突然想到还有些事……就先不进去了吧，我在外边等着就好。”
    苏幕眉头一挑，察觉到不对。
    “伯母也在青麓书院吧？我想见一面，你不去真的可以吗？”
    浮攸愣了一下：“不只是看书吗？”
    “以你我二人的交情，教你剑道不是不可以，但交情归交情的，法不可轻传，道不可妄言，我肯定要先了解一下你的为人如何，不止于错付，所以见见伯母心里也好有个底。”苏幕笑道。
    浮攸这人能处，对方天赋足够也不是笨蛋，不至于教起来脑溢血，稍微给对方指引一条路倒也不是不可以。
    浮攸一听苏幕竟同意让他跟随学剑，高兴之余看了一眼不远处坐落在竹林深处的青麓书院，咬咬牙：“苏兄说得对……好！我知道了！我带苏兄进去！”
    看着浮攸脸上神色变换，苏幕跟在浮攸身后，抬头看了一眼那吸引能听到朗朗读书声传来的书院。
    书院里究竟有什么，能让浮攸如此不愿意踏进书院？

 88.有些人还活着，可是已经彻底社死了。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这个漏字用的虽妙，可在下以为，改‘漏’为‘落’，其实更能与后文残雪呼应。”
    “不可，‘落’字入诗虽上佳，但仔细思量之后，这个‘漏’才是最妙，既能体现出林叶之茂，又能侧面反映出月光之盛。”
    “落字虽好，却也稍显单薄了一些。”
    青麓书院里，三个发束纶巾的年轻读书人站在笔直松树下，忽然抬头看到头顶松叶缝隙落下的阳光，一时兴起，便讨论起刚刚在课堂上学到的那首诗。
    那模样年轻，眉角狭长的丹凤眼青年率先开口，欲要改“漏”为“落”，而一旁的娃娃脸少年则摇摇头，不觉得这番改动是正确的。
    青麓书院风气一向是如此，虽学古人诗与圣人之理，但也从不觉得古人所作所言便是极致真理。
    在尊敬的同时，永远保持质疑，才能不断进步！
    被同伴反驳，丹凤眼年轻人似是有些不服，转头看向一旁安静静听的第三人。
    男子颜如冠玉，气质温和如暖阳，年纪虽是三人之中最大的，可一眼看去温文尔雅，目如朗星，风度翩翩，看向面前两个同窗的眼神中也带着浅浅的温柔笑意。
    男子似乎在三人之中颇有威望，娃娃脸少年此时也转过头看向男子：
    “徐大哥，你来评一评。”
    徐渊识，青麓书院年轻一辈学问最高之人，青麓书院如今年轻一辈唯一的心门境，胸中浩然正气蕴含，随时可以结成金丹！
    虽是年轻一辈，可在平时已经能代各位老师教导同窗，所以青麓书院学子对其也是诸多尊敬与崇拜。
    只是徐渊识并不喜欢功名仕途，只想潜心学习，已经连着好几年用各种借口推掉了科举，这次科举之所以参加也是被院长给强行压去的。
    而更加戏剧性的是，那位皇帝陛下在看过徐渊识所作词赋与论述之后曾坦言：“徐渊识确有状元之才，不过这脸，不去当探花可惜了！”
    所以明明之前为人低调的徐渊识，如今却因为皇帝陛下这一句话，成为了离都各家千金的梦中情郎，一时之间，就连整个百花楼都在传唱徐探花的美貌。
    甚至就连他们这清幽的青麓书院，在科举之后都隔三差五，时不时会有好看的千金大小姐来拜访求见徐渊识。
    含蓄一点的会说想要让徐探花手把手到府上教导诗词歌赋，儒家经典。
    脑子机灵一点的直接重金资助青麓书院，要求便是入学就读，其目的不言而喻，打算另辟蹊径来接近徐探花。
    而最夸张的，有千金小姐都打算把徐渊识直接绑回去了。
    最后要不是院长出面制止，离都某些骄纵惯了的大小姐也不知道还会闹出来什么乐子……不对，乱子。
    被那些千金们这么一吓，徐渊识是一步不敢踏出青麓书院，只能每天拉着诸位同窗解闷了。
    徐渊识思量了一下，看向那丹凤眼俊美年轻人：“惟简，你的这个‘落’字其实很好，有化静为动之妙。”
    得到徐渊识的夸赞，邓惟简晃了晃脑袋，一脸自得的看向身边娃娃脸少年。
    “徐大哥……”娃娃脸少年有些急了。
    徐渊识伸手虚压，笑道：“别急，陆生，听我说完。”
    “不过‘落’字有一点美中不足的地方，所以和‘漏’字比起来才稍显不足。”
    “哪里美中不足？”邓惟简满脸不服。
    徐渊识说道：“所看所想，意境氛围。”
    “用‘落’入诗，落眼点只在于地面，看到地上的月光，所以才会想到残雪，整句诗读下来一直是低着头的。而如果是‘漏’，则会让人在看到地上的月光时抬头，看到了林中漏出的月光，如冬日残雪一样洁白。”
    “这么说，你可明白？”
    徐渊识笑眯眯的看着邓惟简。
    邓惟简神色变化，想开口，却发现徐大哥说得竟然是对的，他只着眼于地面的月光，而忽略了天上的月光。
    片刻后，邓惟简长叹一声：“惟简自愧不如。”
    “哈哈，果然我才是对的。”
    一旁的陆生看到向来骄傲的邓惟简吃瘪，开心的哈哈大笑。
    徐渊识看着得意的陆生，叹了口气：“此诗乃前人所作，为前人思想之精华，莫要借他人威风来涨自己志气。”
    “若想超过你惟简师兄，你还有一段路要走。”
    陆生神色一僵，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挠挠头，讪讪一笑：“额……是，陆生知错。”
    邓惟简憋着笑，身体一抖一抖的。
    “对了，待会要去吃……”
    可等当邓惟简抬头准备问两人准备吃点什么时，余光却忽然瞥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浮攸师兄？”
    徐渊识一愣，转身回望。
    进了青麓书院，苏幕心中感慨，不管是在哪个世界，教育都是一个朝代的重中之重啊。
    青麓书院的规模远比苏幕想象的还要大，书院里的学习氛围也比苏幕想象中的要更浓很多，这里充斥着的那种人人向学的氛围做不得假。
    随处可见互相探讨书中之理的学生，随处可闻的郎朗读书声，这里的学生是真的在学习着先圣之理。
    不过……
    苏幕看了一眼身边低垂着眼帘闷头走的浮攸。
    正常来说浮攸应该向苏幕介绍一下这里的，毕竟在进来之前浮攸脸上的自豪可做不得假，可现在的浮攸却异常沉默，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四周。
    “或许是，不愿意看到某些人？”
    苏幕转过头，再看远处那远远注视着浮攸，在发现浮攸近来之后就悄然远离的众人，苏幕心里差不多明白为什么浮攸不愿意进来了……
    浮攸这是被所有人疏远了呀！
    谢寅杰道君之境不怕浮攸的孤煞命格影响，愿意继续教导浮攸，可不代表着整个青麓书院的人都不怕，也不代表着整个青麓书院欢迎浮攸的到来。
    天煞孤星的命格，谁听了不怂一怂？
    万一真被波及到了，那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们竟然没直接把你赶出去，有点稀奇。”
    苏幕收回目光，随口说道。
    那群学生的眼神表明他们确确实实是在害怕着浮攸的，但即便心中害怕，却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举动，而只是默默远离了浮攸。
    这种情况让苏幕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正常设定，浮攸不应该刚进来就要被嘲讽一顿然后叉出去的吗？
    青麓书院这群人竟然什么都没做，有够奇怪的。
    浮攸无奈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幕，这位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没看他都心情不好了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儒家是相信鬼怪与命运这种东西的存在的。”浮攸解释道。
    “咦，这句话我一直以为是儒家不信这种鬼神之说的意思。”苏幕笑呵呵的和浮攸聊起来。
    聊起儒家经典，浮攸心中的阴霾也逐渐散去，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聊天上：“不是不信，只是不谈论而已。”
    “儒家弟子信命知鬼，却不听命奉鬼，君子当正道在心，对于鬼神要敬而远之，正念若衰，邪念则主。”
    浮攸说到这里，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那些有些畏惧的同窗，低声叹了口气：
    “所以他们现在内心也正纠结着的吧……”
    “为什么？”苏幕好奇。
    “他们纠结什么？难道纠结要不要把我们俩扔出去？”
    浮攸哭笑不得，但还是开口解释道：“圣人经典使他们清楚这么做有违君子之心，这种行为也绝非君子所为，可对于死亡的害怕，对于天煞孤星的恐惧却还是让他们本能的选择躲着我。”
    “所以他们知道他们的行为不对，可害怕又是人的本能，所以他们现在心里纠结的应该是这个。”
    苏幕一乐，用力拍了拍浮攸的后背：“看不出来，你还挺为别人着想的嘛！”
    “听说女孩子就喜欢你这种内心温柔的男孩子。”
    “别这么说，好尴尬……”
    被苏幕这么当众夸，浮攸尴尬的脚趾都蜷缩起来了。
    我不是，我没有！
    虽然知道苏幕可能是想转移他的主意力，但这说的也太尬了点吧？
    他罪不至此啊！
    “浮攸兄？”
    一道清朗温和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言语中带着一丝惊喜。
    苏幕和浮攸闻声看去，然后就被一张帅脸给晃瞎了双眼。
    “你哪位？”
    苏幕单手遮住双眼，竟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帅气逼人。
    这张脸不拿去当小白脸吃软饭可太可惜了！
    年轻男子在看清真的是浮攸之后顿时喜上眉梢，有种忽见老友的开心。
    “还真是你，你竟然回来了？”
    “徐渊识？你怎么在这？”
    浮攸也是一惊，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你朋友？”
    看着面前大帅比那一脸开心的模样，苏幕好奇的小声问向身边的浮攸。
    浮攸神色复杂：“算是吧……之前在书院的时候他帮过我很多，我们两个曾经一起探讨过不少问题，关系还算不错，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了。”
    “刚听完授课，腹中空空，本打算和他们俩个去吃点东西，没想到刚好碰上。”徐渊识指了指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邓惟简和陆生两人。
    “浮攸师兄好……好久不见。”
    那娃娃脸的少年察觉到浮攸的目光，躲在徐渊识背后，尴尬的打了声招呼。
    而一旁的丹凤眼俊美青年脸上也有些尴尬，朝着浮攸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
    青麓书院每个人都知道浮攸为什么会被退学，所以小命最重要。
    他们两个百分百不愿意过来，但架不住徐大哥铁了心要见浮攸师兄，他们两个只能是舍命陪君子了。
    就算死了怕是也要顶着“义气”的名头在青麓书院流传百年了。
    “在下徐渊识，这位是……”
    徐渊识看到了浮攸身边的苏幕，自我介绍道。
    苏幕笑了笑：“道归剑宗苏幕，久闻青麓书院大名，所以就一起过来看看。”
    “道归剑宗？”
    陆生与邓惟简两人愣住，道归剑宗的人来书院干嘛？他们青麓书院和道归剑宗八竿子打不着，该不会真就只是参观参观吧？
    唯有徐渊识一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浮攸，皱眉道：“你真的要走剑道？”
    在浮攸还没离开青麓书院时，浮攸曾和说过，他想学剑！
    如今和道归剑宗的人走一起，莫不是……
    浮攸沉默着点点头，感觉莫名有些对不起徐渊识。
    明明当初他们两个探讨儒家之理的时候确实是互为知己，可他转眼就放弃儒修之路，跑去修剑道了。
    徐渊识神色变幻，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也只是叹息一声：“做这个选择之前，想必你已经思考过了，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徐渊识确实挺为浮攸惋惜的，毕竟在他看来浮攸文采极好，在儒家一脉里也是上上之选，未来未必没可能成就法相，甚至是道君。
    如今直接弃儒从剑，属实可惜了。
    最重要的，他还少了一个知己……
    “恭喜你啊，徐探花，在离都我都已经听你名字听的耳朵生茧了。”浮攸笑着祝贺徐渊识。
    青麓书院徐渊识，徐探花的名头，即便是他都曾在离都各处听闻，属实有排面。
    徐渊识苦笑一声：“你在取笑我？比不得你这个状元啊！”
    “状元！？”
    邓惟简和陆生两人惊呼出声。
    陆生迟疑道：“状元不是那位荣王府世子殿下吗？徐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浮攸师兄我记得没参加这次的春试吧？”
    “我没搞错，这是老师告诉我的，那位荣王世子在春试里所做的词赋，统统都是浮攸写得。”徐渊识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未搞错。
    “老师说的？”
    陆生和邓惟简两人顿时无话可说。
    因为徐渊识口中的老师只有一人，那就是青麓书院的院长，谢寅杰先生！
    徐渊识看了一眼邓惟简，忽然笑道：“你不是非常喜欢那首《鹧鸪天·春闺》，天天晚上不念两遍就睡不着，晚上对月吟诗，早上对日吟诗，念叨着有朝一日必须要见见词作者不可吗？”
    “喏，人就在这，怎么还躲起来了？”
    苏幕眨了眨眼睛，目光看向那脸红如熟透柿子般的丹凤眼青年。
    好家伙，原来你是狂热粉啊，这算不算大型追星现场？
    邓惟简看了一眼浮攸，口中结巴道：“我……我……我什么时候说了！《鹧鸪天·春闺》是什么？我不知道啊，我从来没读过！”
    这么丢人的事邓惟简怎么可能承认，徐大哥你卖我！
    “不可能啊，我记得昨天邓师兄你不还用一周的饭钱去买了一副号称‘世子真迹’的诗卷，我说是假的你还不信，我还看到你偷偷亲了一口那诗卷，然后把那诗卷塞进了枕头下边，嘟囔着‘好诗如秀女，就应该随你一同睡……唔唔，放开我！”
    一旁的陆生还打算揭邓惟简老底，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邓惟简一把捂住口鼻，那手上的力道，看起来是打定主意要杀人灭口了。
    “还有这事？”
    徐渊识也没想到平时傲气十足的邓惟简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着实有趣。
    乐子人苏幕乐呵呵的看着，浮攸反倒是尴尬的一批。
    今天怎么竟遇到尴尬事呢？
    此时挣脱开束缚的陆生急匆匆跑到徐渊识背后躲起来：“徐大哥，邓师兄他想杀我灭口！”
    而此时的邓惟简跪爬在地上，脸上骄傲不在，只剩下一片灰暗，如同七天七夜没睡觉一般，恍如行尸走肉，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什么天煞孤星会招致灾祸，他已经不在乎了。
    或者说，要不那什么灾祸现在就来弄死他吧？
    这青麓书院……不，这离夏仙朝他已经待不下去了，有些人还活着，可是已经彻底社死了。
    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赶紧的，毁灭吧，累了！
    “今晚你最好别睡太死，要不然……”邓惟简抬起头，如一缕幽魂一样盯着陆生，口中幽幽说道。
    陆生打了个寒颤，往徐渊识背后又缩了缩。
    “那荣王世子的词赋是抄来的，他难道就不可能是从其他人那里抄来的！？”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矛头直指浮攸与徐渊识两人。
    徐渊识眉头一挑，看向那忽然出现的身影。

 89.逻辑鬼才是吧？

    突如其来的嘲讽让众人有些猝不及防，就好像走在路上好端端的却被狗忽然咬了一口一样的不爽。
    苏幕等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月白华服的年轻男子离众人远远地，站在路边树下，如今正一脸嘲讽与不屑的看着众人，特别是众人里那唯一看上去落魄至极的年轻读书人！
    那年轻的华服公子气度不凡，身旁竟然还有两个随从跟随，看上去并非常人。
    并且此人面相奇特，看谁都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即便面对徐渊识的注视也是一脸睥睨，丝毫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心情恰好处在低谷的邓惟简眯起那狭长的丹凤眼，面色不善的看向树下的男子：“邵仁英，你什么意思？”
    苏幕上下打量了一眼那出言嘲讽的华服公子，发现对方竟然没有丝毫修为，不禁有些好奇。
    不提心门境巅峰，距离金丹只差一步的徐渊识，就连那陆生和邓惟简两人都是灵台境。
    虽然儒修境界大多都是顺带的，只要不断以圣人之理温养胸中浩然气，儒修境界就会不断提高，但一点修为没有的倒是稀奇。
    “这人谁啊？”苏幕好奇问道。
    看对方这模样，难道终于要来了吗，那个，就那个。
    最激动人心的装逼打脸环节！
    自来了青麓书院，这个人是苏幕见过的唯一一个不像读书人的读书人。
    一旁的浮攸目光也有些疑惑，因为他也不认识此人，还是头一次见。
    “此人名叫邵仁英，离都邵家的大公子，也是青麓书院的学子，算得上和我同届。”一旁的徐渊识给苏幕和浮攸介绍道。“他之前被老师派出去到云海州云游去了，半年前才回来，你不认识很正常。”
    “只是他为人倨傲，行为也些……奇特，所以向来独来独往，不与他人交流，也从不结伴，不知今日为何会突然发难。”
    “离都邵家？”
    苏幕想了一下，谁啊？
    “六部之一的户部尚书，邵明城的儿子。”徐渊识提醒道。
    一旁的浮攸惊讶道：“户部尚书的儿子竟然会来这里？”
    苏幕也有些意外，户部尚书可是手握仙朝经济命脉，掌管仙朝“财政，土地，商务，税务”等诸多事宜的存在，这种人的儿子竟然会来青麓书院读书？
    得益于某个正在天卫府大佬吃公家饭的荣王世子，以及之前在荣王府见到的那些公子哥，苏幕先入为主的对离都这些官二代们没多少好感。
    以为个个都是混吃等死，胡作非为的类型，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跑来书院。
    如果往好了想，此人可能确实是喜爱读书，是离都官二代里少有的清流。
    如果往坏了想，说不定是离都良家满足不了这位大公子的胃口，所以把魔爪伸向了书院？
    苏幕向来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因为有些时候，人心之恶远超任何人的想象。
    那么，这位大公子是哪种人呢？
    一旁的陆生凑过来补充道：“不过邵师兄他虽然是邵家大公子，可学问却是实打实的厉害，在青麓书院也是仅次于徐师兄的存在，这次科举邵师兄可是榜眼哦！”
    虽然青麓书院众人对独来独往，脾气也不算好的邵仁英都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有看不惯的也有无所谓的，可唯独对其文采却没有丝毫怀疑。
    是众人公认的，仅次于徐师兄的那一位。
    现在的陆生也豁出去了，什么天煞孤星，徐师兄都不怕，他要是怕了岂不很没面子？
    “嚯，那状元郎榜眼和探花这不就凑齐了？”
    苏幕看了一眼浮攸和徐渊识，又看了一眼那“榜眼”邵仁英，觉得还挺有趣。
    这一届科举，整个离夏仙朝最有学问的三个年轻人凑齐了。
    看了一圈，也就徐渊识算是个正经读书人了。
    “哼，听不懂？”
    那邵仁杰双臂抱怀，微微仰头，不屑一顾的看着邓惟简。
    这邓惟简和那陆生不过都是颇有小才罢了，才华平平之辈，根本不值得他用正眼去看！
    邵仁杰身边两个随从对视一眼，纷纷苦笑。
    大公子今个是怎么了？
    以前大公子遇到这些人想来都是冷眼以对，看都懒得多看一眼，今日为何主动挑衅？
    这不像是大公子的作风啊……
    不过他们也就是两个下人，远远没资格阻拦大公子做什么，顶多待会如果要是要挨打，主动当两个人肉沙包上去扛着，别让大公子最骄傲的帅脸破了相就好。
    邓惟简眯起了双眼：“邵仁杰，你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啊。”
    “呵，那你也是一如既往的愚笨，小时候笨，现在依旧如此，想必未来也是。”邵仁杰斜眼看着邓惟简。
    “我真不明白，你这种愚笨之人为何还不早点认清自己。”
    “人最重要的确实是应该有自知之明，可怕就怕有些人自我认知错误，误以为自命不凡啊。”
    邓惟简与邵仁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尖对麦芒，互相疯狂挖苦。
    苏幕很想吐槽一句：“你们不要再说了，光用嘴皮子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打起来呀！”
    不过苏幕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邵仁杰这么讨人厌的存在，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能精准踩在别人的雷区，犹如雷区舞王一样。
    更可怕的是，这人完全不是故意如此的，他的所做所想，完全自以为是正常的。
    有人天生招人喜欢，有人就天生惹人厌。
    苏幕都怀疑这邵仁杰之所以来这青麓书院，莫不是就是因为这种性格所以在家被讨厌了，如同前世不想管孩子所以扔去学校的父母一样。
    看着两人熟络互喷的模样，浮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俩人认识？”
    “咦？我没说过吗？”陆生一拍脑袋。
    “邓师兄他是吏部尚书之子，每年的科举都是邓师兄的父亲主管的。”
    “听说当初邓师兄之前科举时写了一篇长赋，让考官都赞不绝口，只是因为其他方面有些欠缺，无奈没能入围三甲。”
    苏幕探头，笑问道：“莫不是……我和我的尚书父亲？”
    “想什么呢？邓师兄是那种人吗？”陆生瞪了苏幕一眼。
    “所以因为家世的缘故，邓师兄和邵师兄两人其实从小就认识，不过也从小就关系不好，一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其实据老师所言，这邵仁杰也是听闻邓师弟来了青麓书院，这才跟着入了学，貌似是并不想被邓师弟超过才来的。”
    站在一旁的徐渊识笑眯眯的看着唇枪舌战的两人，虽然邓惟简天资确实稍逊邵仁杰，但邓惟简也是个不服输的骄傲性子，天赋不够，努力来凑，所以其实并没有被邵仁杰拉开太远。
    而邵仁杰因为邓惟简的缘故也丝毫不敢懈怠，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一副不用努力就是学霸的模样，可徐渊识这半年来，特别是科举春试之前的那些个日子，他已经好几次见到邵仁杰于藏书楼挑灯苦读了。
    这两个人，倒是并不想表面上看起来关系那么恶劣。
    陆生看了一眼谁也不让谁的局面：“如今邵师兄出言嘲讽邓师兄最喜欢的那首诗，两人怕是有一顿吵了。”
    浮攸点点头，他确实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如今也是听了陆生的介绍才稍稍了解，只是让浮攸疑惑的还有一件事.
    “那邵仁杰以榜眼之才为何会没有修为在身？”
    “这个……”陆生挠挠头，一脸为难的看了一眼徐渊识。
    徐渊识笑了笑：“这句话可千万别当着邵师弟的面说，要不然他肯定会忌恨于你的。”
    浮攸一愣：“为什么？”
    “他天生全身经脉闭塞，无法接引灵力入体，自然没办法练气，而不能练气，那就意味着修行之路的大门关闭，无论怎么努力都没用。”
    苏幕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了邵仁杰的问题所在。
    其实九州上拥有修行资质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人族里几乎八成都是普通人罢了。
    只是人族人口基数太大，所以才显得修行之人并不罕见而已。
    虽然有的人是有资质而无资源，可最多的，其实还是如邵仁杰这般连修行资质都没有的普通人。
    就连离夏仙朝里，就算官至尚书，也不是人人都有修为在身的，凡境大臣比比皆是，顶多算是有离夏国运照顾，能够延年益寿，长命百岁罢了。
    毕竟治国理民安天下，要的并非实力，更多的还是脑子，武力这东西，有昊阳帝在，大臣修为高低，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邵师弟难以言说的痛就是毫无修炼天赋，即便学识足以称得上大儒，也不可能脱离凡境，充其量以胸中浩然气可以震慑一下乡间孤魂野鬼。”
    “所以他最讨厌的便是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
    徐渊识看向邵仁杰，叹息一声。
    如果不是天生经脉闭塞，现在的邵仁杰比他也不差多少吧？
    “不过即便此生无缘仙途，可邵师弟勤奋依旧，在别的地方被甩开，他就想在另一条路上超回来。”
    “这次如果不是浮攸所做词赋惊艳，这次状元说不定就是他了。”
    浮攸苦笑着摇摇头：“徐师兄别埋汰我了，这次我所行之事有违师尊教导，有违圣人教诲。师尊没惩罚我我已经知足了，我已经决定此生不再参加科举考取功名了。”
    虽然有种种原因与苦衷存在，但帮人作弊就是作弊了，仙朝这次完全是看在师尊的面子加上荣王那摊子事上才不做追究，换做平时，他这种行为少不了也要去牢里吃一段时间的牢饭。
    而对于浮攸自己来说，帮荣王世子考取状元功名，这完全是对青麓书院以及天下科举学子的不尊重。
    所以在内心煎熬之下，浮攸已经决定以后都不会参加科举了。
    “浮攸师弟，你……”
    徐渊识一惊，想要再劝，可看着浮攸那坚定的神色，最终作罢。
    “不参加科举？是怕自己抄袭词赋的事实暴露吧？”
    恰在这时，那邵仁杰忽然插话，站在一旁冷笑道。
    “毕竟抄的了一时，却抄不了一世，一旦被人发现你徒有虚表的真相，到时候你的罪名就大了！”
    “住嘴！”
    邓惟简也久违的生气，怒瞪邵仁杰。
    虽然最开始得知他最喜欢的词赋并非荣王世子所作，真正的作者是浮攸时他确实有点难以接受，可邵仁杰如此针对浮攸，更加令他愤怒。
    “这件事是谢院长亲口所说，难道你要质疑院长？”
    邓惟简搬出来谢寅杰院长，谢寅杰说浮攸是词赋的真正作者，那浮攸绝对是，邵仁杰如此言论，无疑是对院长的反驳！
    “难道院长说的就一定对？若是他演技惊人连院长都骗过了呢？”
    即便听到谢寅杰的名字，可邵仁杰依旧一口咬定浮攸的词赋是抄来的。
    “这位兄弟，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苏幕看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的时间被浪费了。
    “这种能直接让谢寅杰院长开口称赞，能直接夺取科举状元的词赋是抄来的，那这种级别的词赋应该早就名传天下了吧？在科举之前，你可有听过或者见过类似词赋？”
    苏幕受不了这一口一句“抄袭”，却一点证据拿不出来的家伙。
    可谁曾想，那邵仁杰只是斜眼看了一下苏幕，再一次冷哼道：
    “我拿不出证据证明他抄袭，你能找出来证据证明他没抄袭吗？”
    “嘶……”
    苏幕倒吸一口凉气，被这狗币的无耻震惊到了。
    逻辑鬼才！
    虽然苏幕完全可以用“谁质疑谁举证”的说法来反驳，但这不就又演变成刚刚邵仁杰与邓惟简那般的口舌大战了？
    好家伙，苏幕觉得自己要向之前质疑邵仁杰不是儒家弟子的看法道歉。
    除了儒家弟子，谁能做到这么无耻啊！
    其他人也被邵仁杰这番说辞惊的不轻，无耻倒是常见，可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将无耻毫不避讳的说出来，有点厉害！
    邵仁杰的两个随从捂着脸，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摊上个这样的公子，他们能怎么办？他们也很无奈的！
    大公子不是正常人，可他们心理还是正常的啊！
    “所以你是觉得那词赋比不上你所做，状元之名名不副实？”陆生忍不住开口。
    在他看来，这邵仁杰明显是觉得状元之位被浮攸抢走，心生不满。
    加上这人为人倨傲骄横，自命不凡，莫不是觉得浮攸所做的词赋比不上他在科举中所做的词赋，所以跑出来大肆嘲讽贬低？
    邵仁杰斜眼看了一下陆生，再次冷哼一声：“比不上我？名不副实？就你这水平还上什么青麓书院，赶紧回家种地去吧？！”
    陆生被怼的神色僵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你丫是不怼人会死是吗？
    “那词赋之惊艳即便放眼古今未来都是属于一等一的佳作，往前数上十次科举，这次的词赋也是独一份的厉害！冠绝天下！”
    科举三年一次，十次科举便是三十年。
    要知道每一次科举的状元都是当时仙朝最优秀的儒家弟子参与，而在邵仁杰口中，浮攸的这份词赋即便是在这三十年当中都是独一档的惊艳。
    邵仁杰深情款款的从怀中掏出一份诗卷展开，上边赫然是浮攸的那首春闺：“此等绝世之作我读之之后日思夜寐，夜不能睡，茶不思饭不想，一切索然无味！”
    “我怎么听着你这和进入贤者模式一个样呢？”苏幕心中吐槽。
    “如果那荣王世子非原作者，而是抄袭，那你浮攸，又凭什么说你是原作者，而不是抄袭呢？”
    邵仁杰义正言辞的斜眼看向浮攸，口中喝道。
    最开始他真以为那荣王世子便是词赋作者，兴奋的当夜就想要直奔荣王府与那荣景熙秉烛夜谈。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有如此惊艳之才呢！
    可还没等邵仁杰从青麓书院走到荣王府，就听到了荣王府被天卫府十六卫一锅端了的消息。
    同时也知道了那荣王世子的词赋与状元之名都另有其人！
    只是晴天霹雳之后的失魂落魄的邵仁杰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
    他觉得这些人都是沽名钓誉的骗子！根本不配当这词赋的作者！
    看着邵仁杰手握诗卷的狂热模样，苏幕等人愣住了……
    原来这家伙不是贬低，而是追捧吗？
    “邓师兄，他手里的那个诗卷，我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一旁的陆生小声问道。
    邓惟简面无表情，他才不承认对方手里的诗卷和他藏在枕头下的那本一模一样呢！
    苏幕扶额，无奈的拍了拍身边尴尬到脚趾都蜷缩的浮攸。
    “你说，你的词赋不吸引妹子就算了，怎么竟吸引些男的呢？”
    听闻古人作诗，不管是闺中千金还是青楼风尘女子，皆是深情传唱。
    怎么到你这画风就不对了呢？男同竟在我身边？
    “我……我怎么知道。”
    浮攸也是满脸苦笑，这叫个什么事啊，被人指着鼻子夸，又被人指着鼻子骂。
    他是应该开心呢？还是应该难过呢？
    苏幕想了想，以对方这胡搅蛮缠的性子，这么拖下去太浪费时间了，便开口说道。
    “那你想怎么办？”
    邵仁杰微微一笑，贴身收好诗卷：“很简单。”
    “我现场定题，你们现场作诗，如此便可看出你们的真实水准。”

 90.要不赌点大的？

    听到邵仁杰的话，即便是性格温和，好脾气如徐渊识都忍不住气笑了。
    “邵师弟，莫要胡搅蛮缠！浮攸师弟的才华是已经被老师亲口承认过的，他根本不需要再向你证明什么！”
    邵仁杰开口挑衅在先，单方面的质疑浮攸师弟，如今竟然还想要浮攸师弟现场作诗以证明自己？
    “邵仁杰，你自己想想，你配吗？”邓惟简也是忍无可忍了、
    邓惟简从小就知道邵仁杰脑子不正常。
    因为自命不凡的缘故，邵仁杰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事事顶尖，普通人根本不能与其相提并论，所以才会在得知他自己根本没有修行天赋时失态。
    而自那件事之后，邵仁杰的性格就变得更加偏激，如果仙途无望，他就要在学问一途上做到顶尖！这才选择进入青麓书院！
    邓惟简本以为邵仁杰在此潜心学习圣人之理这么多年，脑子应该会好转一些。
    可邓惟简没想到，这些年下来这家伙的脑子不但没好，看起来反而更加不正常了！
    “你听听，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陆生也觉得离谱。
    邓惟简撸起袖子，本来打算以读书人的方式和你解决的，可现在看起来，不动手似乎不行了！
    眼看邓惟简撸袖子，邵仁杰冷哼一声，神色冷傲，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了两个随从身后：“哼，君子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就算你动武，我也不会承认这家伙是词赋的作者，我也会坚持他就是个可耻的剽窃者！”
    “……”
    大公子，咱就说，你说这话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俩的感受？
    跟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这是把我们俩往火坑推啊……
    看着邵仁杰那如茅坑里石头般又臭又硬的模样，不管是徐渊识还是邓惟简等人都是无奈，青麓书院怎么就出了这种人呢！
    这人脑子指定有点什么大病在！又怂又爱装！
    “出题吧，别耽误时间了”
    浮攸止住了邓惟简的动作，神色无奈开口。
    苏幕是来书院查东西的，他不想耽搁苏幕太多时间。
    他有预感，就算让邓惟简用暴力让这家伙简单闭嘴，可以这家伙的表现来看，绝对不会依不饶的继续缠着他们。
    万一惹恼了苏幕，他怕对方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虽然这家伙惹人厌，可还罪不至死。
    那邵仁杰看到邓惟简无奈收手，神色自得的又从两个随从背后走了出来，准备亮出他的招牌冷哼。
    苏幕抬眼看着邵仁杰，语气平淡：“你再哼一声我就让你这辈子都哼不出来……”
    这次，他是认真的！
    察觉到苏幕眼神中的淡漠，邵仁杰竟罕见的将那已经到嘴边的冷哼又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知道为何，他竟有点怕眼前这个陌生少年。
    “咳，既然如此……”邵仁杰干咳一声，本来将早就想好的题目说出，可被苏幕这么一噔，邵仁杰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苏幕那素白如雪的长剑上，临时变了题。
    “那就以‘剑’为题吧，只要能写出来能让我满意的诗，我就承认你的资格。”
    徐渊识三人皱了皱眉头，浮攸需要他来承认吗，他以为他是谁？难不成邵仁杰觉得他比老师还更有资格？
    不过在听到邵仁杰定下的主题后徐渊识三人都感觉有些诧异。
    “剑？”
    这个类型可不多见啊……
    读书人佩玉也佩剑，完全看个人喜好，只是因为离夏仙朝多为体修的缘故，所以关于“剑”的诗其实并不多，大多也都是自青莲剑仙那时候流传下来的。
    浮攸也有些意外，完全没预料到对方竟然会选这个……
    关于剑的诗他不是没写过，之前给荣王世子的那首诗就是写的“舞剑”，赞誉满堂。
    将那首诗复述一遍？可下一秒浮攸便将这个想法抛出了脑海。
    那首诗虽好，可绝对谈不上妙！
    春试时所作的词赋乃是他十年寒窗苦读的精华所作，即便是他都很难再写出第二次，如今要在短时间内作出同等级别的诗来，确实有些困难。
    如果在见过苏幕动手之前，他大可以凭借自己想象来作诗，可如今真正修行剑道，并且还见过苏幕那一剑之后浮攸反而不敢大放厥词了。
    不见星辰不知星海之浩瀚！见过星辰之浩瀚便不敢再轻言星辰！
    如今的浮攸就是如此心态，了解的越多，便越是敬畏。
    “既然你提出了要求，那我们这边也提一些要求不过分吧？”
    就在这时，本来默默倾听的苏幕思量了一会，忽然笑着开口看向邵仁杰。
    “要求？”
    邵仁杰一愣。
    苏幕笑吟吟的开口，眼中却似乎有剑锋掠过：“如果依你的要求作出了以‘剑’为题的诗，你又当如何为刚刚的无礼与胡搅蛮缠道歉？”
    他给这个人最后一次机会。
    邵仁杰眉头一挑：“道歉？我凭什么要道歉？是你们先胡言乱语的。”
    他从最开始就知道，并相信浮攸是那词赋的原作者，之前的荣王世子不过是个剽窃的小人罢了。
    之所以这么咄咄逼人，他就是想尽办法想要从浮攸这里再得到一首诗！
    至于会不会留下坏印象什么的他才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所以他根本不觉得他有做错什么！
    苏幕笑了笑，对方并没有抓住他给的最后的机会。
    任何人，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苏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家伙全身而退，真以为他是什么好脾气？
    邵仁杰轻笑一声：“说说看，你有什么要求？”
    身为尚书之子，邵仁杰自认有资格在这离都之中横行了。
    “比如，留下一只手？”
    苏幕咧嘴一笑，笑容阳光煦朗，可落在邵仁杰眼里却直接让其吓的倒退了两步！
    一旁浮攸等人也是一惊，瞪大双眼，看向苏幕的背影。
    这个一直笑呵呵，看上去脾气挺好的俊秀少年，竟如此心狠？
    这是道归剑宗剑修能说出来的话？
    说是魔道也不为过吧？不对，魔道可能直接让把命留下了。
    不过即便如此，一直在书院学习的徐渊识等人也被吓得不轻，他们什么时候见过一开口就要人一只手的正道同门。
    “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浮攸赶忙悄悄问向苏幕。
    怎么说一只手也太过分了点吧？
    “当然是开玩笑的。”苏幕眯眼一笑，笑着摆了摆手，一脸“我就随口一说，你们那么认真干嘛”的表情。
    “呼……”
    徐渊识，邓惟简和陆生三人松了口气，他们就说嘛，道归剑宗堂堂正道第一剑修宗门，怎么可能……
    “不如改成绕着青麓书院倒立裸奔十圈吧，怎么样？比一只手的代价能接受吧？”
    “既然你这么自信他不是原作者，那么你来的时候应该就抱着‘即使绕着青麓书院倒立裸奔十圈，也要揭穿这家伙真面目’的决心吧？”
    苏幕语调抬高，紧紧盯着邵仁杰。
    “还是说，你连这份决心都没有，只是像个街边泼妇一样盲目冲了上来？”
    “正常人谁会有‘即使绕着青麓书院倒立裸奔十圈，也要揭穿这家伙真面目’的决心啊，这只是单纯的变态吧！？”一旁的陆生在心中呐喊。
    而在听了苏幕的话之后，邵仁杰肩膀颤动，低垂头颅，咬牙切齿的说道：“泼妇，你竟然拿我邵仁杰和那街边泼妇相提并论！？”
    “完了，大公子最是自命不凡，心比天高，瞧不起世界上任何人，如今竟然被和街边泼妇相提并论……”
    作为最了解大公子脾气的两个随从，听到苏幕说出这句话后就知道了结果。
    果不其然，邵仁杰面色涨红，血气上涌，愤怒的指着苏幕：“好啊！我答应你！不过如果作不出来能让我惊叹的诗，我要你们五个人倒立裸奔，还是围着整个离都！”
    “管我们什么事啊！不要殃及无辜好不好啊喂！！”
    陆生抓着头发，感觉快疯了，你们两个闹归闹的，我们是无辜的啊。
    陆生不敢想象自己要是真的要围着离都倒立裸奔，自己还不如现在直接死了算了。
    对于读书人而言，死不可怕，人死了，清白没了才最可怕！
    一旁的徐渊识和邓惟简两人也是神色怪异，有一种想骂人的冲动！
    无缘无故躺枪可太难受了！
    浮攸一把抓住苏幕的手臂，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苏兄，别赌这么大呀……”
    他本来就有些心理压力，被苏幕这么一搞，这心理压力更大了！
    苏幕上下打量了一下浮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似乎看出了浮攸的问题所在。
    学剑之前，浮攸确实可以随意想象剑仙风采，可入了剑道之后，见过他出手后浮攸却反倒不如之前那般才思如泉涌。
    他之前和巫神动手的场景给浮攸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以致于让浮攸如今对剑道心生敬畏，不敢随意落笔了。
    苏幕拍了拍浮攸肩膀，小声说道：“你这关键时刻靠不住啊……”
    浮攸眼中闪过无奈：我有什么办法，是你那一剑太惊艳，让我满脑子都是那一剑，根本描绘不出来好吗？
    “你之前不是曾和我说过你最近有妙手偶尔一手新诗吗？正好也是关于‘剑’，不过描写的是‘剑客’而已。”苏幕忽然开口。
    浮攸一愣，啥？
    “我想想，那首诗怎么说来着……”
    苏幕双手抱怀，指尖轻轻敲打额头，似乎在苦恼什么，而步伐确是一步步的走向邵仁杰。
    而邵仁杰只是冷笑，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管苏幕说出来什么诗，只要他咬死水平不够，对方又能奈他何？
    他父亲是尚书，谁敢在离都随便对他动手！？
    有恃无恐的邵仁杰就静静的看着苏幕怎么装杯！
    “想起来了！那首诗是……”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苏幕一拍手，笑吟吟的开口，紧紧盯着邵仁杰，念一句诗便踏出一步。
    一股奇异的气场自苏幕周身散发，悄无声息的笼罩住了邵仁杰。
    恍惚之间，邵仁杰打了个寒颤，感觉到了如身在冰天雪地般的寒冷，仿佛真的看到了风雪之中，一名头戴蓑笠的剑客如流星奔他而来。
    而身后的徐渊识双眸大亮，紧紧盯着苏幕的背影。
    之后苏幕又悠然吟出后一句，而他本人也已经距离邵仁杰近在咫尺：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无穷无尽的杀意从眼神中如狂龙般涌入邵仁杰的大脑。
    苏幕抬起手，拍了拍已经被吓傻的邵仁杰，念出最后一句后转身离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别忘了倒立裸奔哦！浮攸，走了！”
    苏幕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挥手招了招浮攸，无视了背后已经听呆了的众人。
    浮攸后知后觉的跟了上去，满肚子疑惑。
    “看起来他们对你还是很害怕啊。”
    走在路上，苏幕看了一眼周围看到浮攸就神色匆匆，急忙远离的众人。
    浮攸想了想，笑着开口：“其实我并不怪他们，如果交换立场的话，我可能也会做出和他们一样的选择。”
    “所以我其实一点也不在……”
    “别装了。”
    苏幕平淡开口，打断了浮攸的话。
    浮攸愣住。
    苏幕似笑非笑的看着浮攸：“虽然你给他们找了那么多借口，可到头来所有的难过不还是只有你承担一个人吗”
    浮攸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沉默下来。
    谁会愿意被所有人疏远孤立呢？
    虽然他为这群同窗想出了各种苦衷，可难过的不是那些人，难受的从始至终，被疏远孤立的都只有他一个人。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任何和他有过接触的，或多或少都要变得倒霉，严重一些的可能会危及生命！
    而等到逐渐长大，他这天煞孤星的命格也越来越强！也越来越危险！
    他之所以带着母亲搬来离都，也是因为有路过的好心道士曾说过，离都乃仙朝国运汇聚之地，在这里的话即便是天煞孤星也会被稍稍压制，不会像在外界一样那么严重。
    所以他才那么努力想要考取功名，因为只有进入到离夏仙朝内部，有了官职，他身上来自离夏的国运才会越多，也越能压制他的命格。
    可惜……
    先是被书院退学，后来母亲也得了重病，甚至到了最后他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也被人抢走。
    可能这就是天煞孤星吧？
    苏幕看着这个仙朝最大的书院，当今九州上唯一的儒家圣地。
    “你知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句话吧？”
    “知……知道。”
    浮攸一愣，不知道苏幕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你觉得这种行为是‘勇敢’还是‘鲁莽’？”苏幕看向浮攸。
    看着苏幕的侧脸，浮攸心中隐约意识到这可能也是苏幕考验他的一环？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勇敢与鲁莽……”浮攸沉吟，思索了一阵后才谨慎回答道。
    “我觉得……应该在于思考与否。”
    苏幕神色平静，微微颔首，示意浮攸继续说。
    “经过思考，明确了自己的心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是勇敢。没有思考，只是一时的冲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算的上鲁莽。”
    “所以在决定要做之前，有没有经过慎重的思考，这才是判断勇敢和鲁莽之间的区别。”
    “听闻圣人成圣之前曾周游列国宣扬自身学说，学说中有些理念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可圣人如何？”苏幕问道。
    浮攸沉默片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苏幕笑了，扫视一圈周围那隐隐约约探来的忌惮目光。
    “我不能说人害怕死亡是错，我也不会去鄙夷这种行为，因为这是人之常情。可圣人之所以是圣人，可不单单是因为圣人有天纵之才的缘故。”
    “只学习书中道理，不将道理结合于实际，终究也只是空中楼阁罢了。”
    “这些人里，没多少人有资格问鼎儒圣之境的。”
    苏幕拍了拍浮攸的肩膀。
    “好好珍惜徐渊识他们吧。”

 请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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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历代孤星唯一有妈的存在

    青麓书院后山有竹林海，名曰“狮子林”。
    林中一座朴素院落坐落，环境清幽，风景宜人。
    传说中，那位儒家圣人成圣之前便是端坐于此处自我反省与感悟。
    有朝一日，圣人睁眼，见一金毛狮子绕林盘旋！
    圣人不愿狮子出林伤人，便起身与狮子搏斗，等到降服狮子的那一刻，圣人也成功悟道！
    有人说圣人在与狮子搏斗之前便已经悟道，降服的其实是那位妖族狮子大圣，也有人说圣人降服的其实是在他心中最深处的那只猛兽，猛兽入笼，才能得道！
    可无论如何，圣人得道是真，而后人也将此处称为“狮子林”，是数千年来儒家的圣地。
    如今居住在林中的，便是当代儒家之首，青麓书院院长，仙朝太傅，谢寅杰！
    吱呀——
    精巧的手工竹篱笆被推开，两道人影来到院中，看到了坐在木墩上，神色认真，一手拿着竹筒，一手拿着刻刀，正雕刻什么的青袍老者。
    老者嘴唇抿起，看上去不苟言笑，有些难以接近的严肃模样。
    走进院落中的两道人影并没有出声叨扰，一人好奇打量，一人默默等待。
    大约半柱香之后，老者手中刻刀停住，佝偻的腰才重新挺了起来。
    只一瞬间，老者的气场便从一乡间木匠变成了让人望而生畏与低眉的帝师！
    谢寅杰将刻满字纹的竹筒随手搁置到一遍，抬头看向苏幕两人，不禁笑着摇摇头：“你们俩可真能闹腾啊。”
    苏幕似笑非笑的反问：“一路上一个个躲着我们走，畏之如虎，这也能叫闹腾？”
    一旁的浮攸有些焦急的看了一眼苏幕，嘴唇动了动，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谢师是他在青麓书院乃至整个离夏仙朝里为数不多内心尊敬的人，他觉得苏幕这么说有些失礼了。
    只是……这种有人帮忙出头的感觉确实很好。
    谢寅杰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这个道归剑宗弟子敢对他这么说话，不但没有惧怕，反而气势汹汹？
    不过谢寅杰倒是没有动怒，因为他能理解苏幕言语中的不爽。
    谢寅杰沉吟了一下：“所以你是在怪罪老夫管教不力？使得那些孩子贪生怕死？”
    因为害怕被浮攸的命格波及，所以远远躲开，疏离浮攸。
    这少年是觉得读书人不应该如此贪生怕是，没有青松风骨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无论苏幕怎么生气，他都不会对此事有任何置喙。
    可让谢寅杰出乎意料的是，苏幕竟是摇摇头，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值得怪罪。
    “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难道我要要求任何人都是无惧生死的英雄吗？大同世界都不敢这么想吧？”
    他不怕浮攸的命格波及，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怕，如果不是他的存在，徐渊识，陆生和邓伟佳三人即便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接下来怕是要倒霉一段时间了，属于走在路上就会莫名其妙来个平地摔的程度。
    与浮攸接触的时间越长，关系越紧密，就越是容易倒霉，而如果是血亲或者妻子什么的，被浮攸命格反噬的会更严重。
    这就是天煞孤星！
    也正因如此，所以苏幕才会对浮攸母亲有点好奇，虽然身有病魔缠绕，命运也坎坷不止，可性命却没有受到伤害。
    苏幕觉得，浮攸可能是历代天煞孤星里，唯一有妈的存在。
    听到苏幕的话语，谢寅杰和浮攸两人同时一愣，没想到苏幕竟然能完全理解书院不干涉这件事的原因。
    那他又是为何……
    “那你又为何？”谢寅杰不解。
    “我只是觉得，怕死是天性，可有些人怕死却一点都不坦率，觉得怕死是什么丢人事情一样，想要努力把罪过放在浮攸身上，以此去掩盖自己怕死的懦弱。”
    苏幕笑了笑，看向谢寅杰：“我想这点总该是你们书院教育的失误了把？”
    浮攸天生命格不详没错，被人讨厌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可浮攸又有什么错呢？
    苏幕觉得，有些人怕死就怕死，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可若是将一切罪因按在别人头上，以此来遮盖自己的问题，这就是虚伪的问题了。
    “看，真不是我怕死疏远他，只是因为他天煞孤星而已，所以我才会疏远，先说好，我不是怕死啊！”
    苏幕摊了摊手，指了指四周茂密青翠的林海。
    “根据典故，圣人也是因为能直面自己的内心的怯弱，战胜了自己内心害怕的东西，所以才得以成圣的吧？”
    “那些连自己内心阴暗面都不敢直面的人，也配跟随圣人脚步？”
    苏幕言辞犀利，一点面子没给谢寅杰留，当着青麓书院院长的面，对着青麓书院的学生就是一顿输出，直接把浮攸听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
    整个仙朝谁不知道谢师把青麓书院的传承，把圣人之理，把书院学子看的比任何事都重，也就苏幕敢这么骑脸开骂了吧？
    “嗯……”
    谢寅杰眯起双眼，居高临下，静静盯着苏幕，宽大身躯投射出的阴影将苏幕笼罩。
    虽然谢寅杰看上去像是个酸儒老学究，可当他真正站直了身体之后才会让人意识到，原来谢寅杰隐藏在那粗布青衫下的身躯竟如此高大！
    一如曾经的那位圣人一般！
    最开始圣人可都是用拳头讲道理的，后来拳头硬到没人敢在其面前大声哔哔后，才改成用嘴讲道理的。
    不过此时的浮攸却是眼神担忧的看向谢寅杰。
    不是担忧谢师觉得没面子，恼羞成怒对苏幕动手，他是担忧万一谢师动手被苏幕揍趴下怎么办？
    真要被苏幕打一顿，那谢师岂不更没面子了？
    只是让浮攸没想到的是，谢寅杰忽然伸出手，用力拍了拍苏幕的肩膀，朗声大笑道：“哈哈哈，你小子挺敢说的啊！”
    “你这脾气，真可惜不是儒家弟子啊。”
    谢寅杰有些遗憾的看着苏幕，摇摇头。
    这等敢和谁都对着干的性子，才是他们儒家需要的人才。
    谢寅杰砸吧了下嘴，叹了口气后才继续说道：
    “老夫我确实不会对书院学子的个人选择多加干涉，但这不代表老夫我个人心中无喜好。”
    苏幕眨了眨眼睛。
    “那些选择疏远他的弟子，固然情有可原，老夫也能理解……”谢寅杰点了点一旁的浮攸。
    “可这么做确实也失去了儒家读书人‘不信天命’的风骨！”
    “浮攸，你可记得我青麓书院之教诲？”
    谢寅杰目光如电，射向浮攸。
    浮攸顿时一激灵，口中下意识的回答道：
    “天之大，大不过吾辈心中浩然！”
    “地之宽，宽不过吾辈一挑一肩！”
    “嗯，没错！”谢寅杰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苏幕，苍老的眸子却如刀锋犀利。
    “老夫确实不会干涉他们的选择，可如果他们真的选择了一心求学，视浮攸命格如无物，老夫也会将浮攸再次接回青麓书院，至于那区区命格反噬，老夫一肩挑之又如何？”
    望着眼前眼神睥睨的老者，苏幕沉默了。
    “是晚辈孟浪了！”
    苏幕叹息一声，心悦诚服的向谢寅杰拱手一鞠。
    可还没等苏幕弯腰，苍老的手掌按在了苏幕肩膀上：“何必道歉，直起身来！”
    “你说的没错，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也确实是书院之失责，没能将他们教育好，老夫会记下这件事。”
    谢寅杰瞥了一眼书院方向。
    看到谢寅杰这个眼神，浮攸打了个冷颤。
    每当老师露出这个表情，那就代表着一定会有人要倒霉。
    苏幕想了想开口：“至少徐渊识那几个人还挺不错……”
    陆生和邓惟简两人虽然是被徐渊识拉过去的，但在短暂接触之后便也能接受浮攸的存在，丝毫没有对命格反噬的害怕，证明其心性也过于常人。
    “他们仨啊，哈哈……”
    提起徐渊识三人，谢寅杰罕见的和善一笑。
    “他们三个小家伙确实是老夫最看重的，没让老夫失望。”
    提起徐渊识三人，谢寅杰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之前在邵仁杰面前做得那首诗……”
    杀意凛然，意境浓郁，诗中意象如直面大潮奔涌。
    这首诗，即便放眼古今，也当属绝品！
    苏幕直白坦言：“别问，抄的。”
    谢寅杰深深看了一眼苏幕。
    正如苏幕之前所说，如果是抄的，那做出此诗之人早就该名满天下才对，又为何从未听过任何风声？
    一看谢寅杰的眼神，苏幕就知道对方误会了，不过苏幕也没办法解释，毕竟虽然是抄的，可这个世界里应该也就他一个人知道。
    “对了，老师！我母亲和李爷爷他们两个呢？”
    浮攸忽然左右看了看，没见到母亲两人。
    这狮子林虽然是谢寅杰的住所，可谢寅杰一年也不会来几次，也就偶尔来采根竹子刻一刻竹雕什么的，平时他多住在书院里。
    所以这个清幽的院落他就让给了不喜吵闹的浮攸母亲与那位老者。
    “你母亲在你来之前刚离开不久，说是准备给你挖一些春笋，那位李姓老者倒是干劲十足，在书院后勤方便干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谢寅杰笑呵呵的解释道。
    “这怎么好意思，这里毕竟是书院的圣地。”浮攸大惊。
    寻常书院学子没有要事都不准入这狮子林，母亲竟然在这里挖竹笋！？
    “圣地又如何？你以为书院后勤的春笋都是哪来的？”谢寅杰瞥了一眼浮攸，口中淡淡说道。
    浮攸声音都颤抖了少许：“食堂吃的春笋，该不会都是从这里挖的吧？”
    “当然！”谢寅杰点点头。“书院经费不多，能省一点是一点。”
    “……”苏幕和浮攸惊了，这是否有点……
    谢寅杰摇摇头：“在书院，不管是身份地位，修为，还是所谓圣地什么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唯有学识，学圣人之理，学着做人，学为万民造福，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才是读书人应该做的，其它都不重要！
    “弟子受教！”浮攸深深拜服。
    苏幕也觉得自己貌似重新认识了这青麓书院。
    即便书院里的一些人可能不太入眼，但至少还有谢寅杰这个院长把持着方向，还有徐渊识这种人在，那就还不算坏。
    “是攸儿回来了吗？”
    正在这时，一道慈祥中带着急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幕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穿深蓝粗裙，头发随意扎起，手臂上挎着竹篮，皮肤有些粗糙的和善中年女人站在院子门口。
    女人并不算好看，正如寻常街头巷尾的妇女那样平常，没有丝毫亮眼之处。
    与浮攸站在一起，苏幕才觉得浮攸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完全是靠着那读书人特有的浩然气质撑起来的。
    腹有诗书气自华，故人诚不欺我也！
    中年女人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有些瘦弱，面色略显得苍白，瞳孔也有些灰蒙蒙的，似乎身体不是很好。
    只是中年女人脸上出现开始就带着一种极具亲和力与乐观的笑容，是那种任谁看了都会心情变得昂扬的笑容，是即便面对命运的蹂躏，也会微笑的笑容。
    不过最让苏幕呆滞的是，在看到中年女人的瞬间，苏幕就低声爆了句粗口，终于明白为什么浮攸会是历代天煞孤星之中，唯一有妈的存在了、
    这女人……
    “娘！”
    浮攸看到中年女子，急忙上前搀扶着母亲，体贴的从对方手中接过那一篮还带着泥土芳香的新鲜竹笋。
    “您身体不行，眼神不行，就不要到处乱跑了。”浮攸将母亲搀扶坐下后，半蹲在母亲身边，语气有些埋怨。
    “你这孩子，娘这眼睛怎么就眼神不行了。”
    罗葭听到儿子这么说，放下竹篮，双手捧住了浮攸的脸颊，仿佛搓面团一样将浮攸的脸搓成各种形状。
    “你看，为娘这不看得清清楚楚吗？”
    浮攸满脸苦笑，但也只能任由母亲如此。
    从小母亲就是如此性格，即便他长大了母亲也依旧如此性格。
    “罗大娘，林中竹笋可还新鲜？”一旁的谢寅杰笑问。
    “满意！这里的竹笋长势好的不得了，院长要尝尝吗？过会我下厨给您做一道笋炒肉如何？”罗葭停下手中动作，看向谢寅杰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攸儿将所有事都和她说过，她自然知道这位院长对攸儿的看重！
    对方为了保护他们不受荣王残党的威胁，还特意将他们带来这里安置，实在是好人！
    “对了，我在林中找到了一根很奇特的竹子，院长喜欢雕刻，这根竹子如何？”
    罗葭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根通体紫色的竹竿，有些紧张的递给了谢寅杰、
    对方待他们娘俩这么好，她无以为报，知道这位院长喜欢竹雕，便寻来了一节有趣的竹子，也不知道合不合对方的心意。
    “罗大娘，你这……”谢寅杰本来是想推脱的。
    他雕的竹子可不是寻常竹子，那可是仙朝国库珍藏，从南海奇岛上采摘的青竹，从品阶上看，那可是灵物中的上上之品！即便只是竹香都可以让普通人延年益寿的存在！
    毕竟不是任何竹子，都能承受的助一位道君修士的雕刻的！
    可当谢寅杰看到罗大娘手中那喷涌着极致灵气，仿佛天地灵花所聚的紫竹时直接愣住，差点没咬到舌头。
    “潮音观圣竹！？”
    传说中圣人得道之时，开在圣人身边的第一节紫竹！！
    一旁的苏幕挠了挠头，他怎么也没想到能在一个普通中年妇女身上，看到如此浓厚的气运加持！
    天煞孤星确实害人不浅，可碰上这天道追着给气运的存在，那就不好说了。
    这一家人，有些离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