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枭明》 第一章 锦衣卫千户职 如果说有一个穿越大明穿越大明的机会,你会选择什么样一个身份? 当然,或许也没得选! …… 看着眼前托盘上银白色的飞鱼服,曹酩眼中神色极其复杂。 锦衣卫! 这就是他现在的身份。 今天,曹酩终于收获了穿越大明三个月以来的最大成果。 也就是面前这一套专属于千户及以上才能穿着的银白飞鱼服。 至于怎么得来这玩意儿的问题……不谈也罢! 想当年,他也是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存在。 如今却……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世风日下、下情上通…… “曹大人?” 旁边一道声音及时打断了他的遐思。 当即曹酩就转头对着那人一笑:“抱歉,刚刚走神了。” “无妨!无妨!陛下这么看重曹大人,日后可要顺手提拔一下咱兄弟们啊!” 名叫胖子的张英在曹酩接过托盘后也不再继续磨蹭。 “我那儿还有点事情,就先不打扰曹大人了!” 曹酩回了一笑,而后就重新把目光转了回来,眼底这才流露出了几缕轻松之色。 锦衣卫中,千户就是一个分水岭。 千户之前,有天大的事情也别想面见皇帝。 也只有到了千户,接下来那些事情之中他才好做别的安排。 首要的就是这一封同银白飞鱼服一块儿来的文书。 在那个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带魏忠贤回来!’ 除此之外,什么署名、印章一概没有! 但他却很清楚这一封文书的书写者就是现在正坐在皇位上的大明崇祯皇帝。 那个选择了以身殉国的大明最后一帝! 同样的,他也很清楚为何那位崇祯帝会私底下把这样一道命令送到他手上。 无非就是眼馋魏忠贤这么多年间积累下来的财货。 没有即位之前,他对于国库、私库情况一概不知。 可等到即位之后,崇祯在看到那空空如也的两库后脸绝对绿了不止一次。 然后他就把主意打到了魏忠贤头上。 再加上东林党人在一旁各种忽悠各种煽风点火。 多方发力下,一个本就是靠着帝王宠幸在朝廷上作威作福的宦官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而且,现在的话,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应该还会有一道旨意下来。 那是走朝廷正式渠道所下发的对于魏忠贤的处置。 那一份大概率会是让锦衣卫直接杀掉魏忠贤,然后再去彻查一切,并非所有人都会垂涎魏忠贤手中积累的财物! 对于现在准备彻底掌权的东林党人,魏忠贤的存在,就代表着变数。 他们不是不在乎钱,而是相比较钱,权利更为重要。 因为权利能够带来的东西中包括了财物,但财物却不能带来权利,能在朝堂上混的,对这一点看得比谁都清楚。 再者说了,谁知道朱由检会不会反应过来这里面的问题? 而曹酩作为这次要刺向魏忠贤的刀…… 只能说利弊两端。 只要做得够妙,他就能借东林党这股子大明朝最后的风来取得实打实的利益。 但同样的,若是…… 要知道朱由检这位大明朝最后一任皇帝,可从来不是善茬! “也不知道会是谁过来颁旨了……” 轻叹一声,曹酩就在北镇抚司衙门大堂内将那身上那套不知穿了多久的飞鱼服给换了下来。 刚脱掉那一身暗色飞鱼服后,一阵冷意席卷过来,他下意识就打了个寒颤。 虽然衣服的内衬里有塞上白叠子,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如今北京城里这天气比之后世却是要冷上不少,像这种没有经过后世那种工业化手段处理过的白叠子,说保暖也并没有那么保暖,最多就是稍微保证下人正常的活动了。 冬日里,月色显得极为清冷,但好在北镇抚司衙门里火盆不断,橘黄色映照下倒也并不显得有多冷。 换好飞鱼服后,他就从大堂里走了出去。 北镇抚司不同别的朝廷衙门,夜里依旧是有着不少人在值守。 随手招呼过来一个旁边值守的人。 “你可认得卢剑星兄弟三人?” 火光下,那个锦衣卫低垂的脸色看不太清。 “回千户大人,属下知道!” 曹酩沉吟了一阵后缓缓开口:“知道?那你可知道他们住在哪儿?去叫他们三人回衙门里来!” “是!属下领命!” 这就是锦衣卫。 他脸上笑意浮现而出。 外间名声尚且不谈,就是锦衣卫内部,比之朝堂上那种勾心斗角确实要好上不少。 转身回到衙门里,曹酩眼中就浮现了一抹异样。 说来也奇怪,这么长时间的寻摸,他敢肯定这个世界绝对就是华夏正史上的那个大明。 但同样的,不知为何,在锦衣卫中,他也遇到了那个前世某电影中足以让普通人恨得咬牙切齿的胖子张英。 还有那部电影中的主角团三人。 卢剑星、沈炼、靳一川。 刚摸清楚这些情况的时候,曹酩还恍惚了好几天。 毕竟穿越就够离奇的了,然后穿越的还是一个正史夹杂着部分影视剧的世界?但很快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谁说影视剧就一定是人为杜撰的了?谁敢说正史上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情? 毕竟涉及到了锦衣卫的事情,当朝史官更多用的都是春秋笔法。 而且后世流传的明史还是经过了通古斯野猪皮修撰的…… 总得来说,历史大势上来看,他就只是从现代穿到了大明。 至于小势……谁说得准呢? 早就确定了这一切的曹酩,自然是早就想到了一个从黑锅下抽身的办法。 那就是尊重人家影视剧的原本剧情,卢这主角团三人去做明面上的一切! 至于他自己,只需要隐藏起来,在背后将一切该捞的油水尽数捞到手里! 毕竟这兄弟三人手脚不干净,做事也不干净。 魏忠贤的好处,有那么好拿? 他可是阉党魁首,就算阉党现在被打翻了,但阉党中人现在并没有完全处理干净! 朝廷中人,最懂兔死狐孤! 就在他思考着的时候,镇抚司衙门外,卢剑星兄弟三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就连腰间绣春刀都没有来得及摆正。 就在三人一只脚刚踏入镇抚司大堂的时候,曹酩就抬头看了过去。 “衣冠不整,佩刀不齐,出去整理好再进来!” 三人齐刷刷一愣,而后老老实实依着来路退了出去。 小半晌后,三人重新踏入大堂。 “属下卢剑星/沈炼/靳一川,见过千户大人!” 曹酩目光在三人身上巡视一番,这才轻轻点头。 “记住了,锦衣卫是给陛下做事的!不能丢脸!” 废话说完,他就立马转移了话题:“上面要查魏阉。” “等下去点齐了人手,跟我去一趟刑部陈纪家里。” 想要追查魏忠贤,就必须先把还藏在北京城中的许显纯找出来,作为当初阉党‘五彪’之一,他自然清楚魏忠贤的动向。 而刑部陈纪是许显纯好友这件事,锦衣卫上下更是人尽皆知! 堂下三人脸上当即浮现出了一抹喜色。 近来他们三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原本阉党中人就已经不怎么待见他们了,结果现在开始反攻倒算的东林党也不怎么待见他们三人,但好在是职位够低,不待见是真的,看不上对付也是真的。 可那群大人看不上对付他们三人,自然有别人看得上对付。 正是因为如此,近来只要衙门里有那些麻烦事,就必然会落到他们三人头上,可这次的这事儿,虽然也足够麻烦,但那也要看是谁来主事!要知道面前这位曹千户,不仅仅是当今皇上眼里的红人,其在锦衣卫中更是公正得紧!想来这次只要做好了事,日后前途大概率是不成问题了。 “属下领命!” 火光下,三人面孔突地红润了起来,就像是喝了十全大补酒一样。 一阵沉默后,曹酩重新把目光聚焦到了三人身上,眉头紧锁着。 “还不去?干等什么?” 火光下,卢剑星脸上的神色很熟悉地谄媚了起来。 “那个,大人,你看我调多少人合适?” 曹酩往椅子靠背上倒了过去,阖起来的眼皮及时掩去了眸子深处那一丝心累。 “你是总旗!” 说完他就彻底沉默了下来。 现在他敢肯定这三人背锅的原因,或许还要加上一条,那就是蠢! 第二章 刑部陈纪 戌时三刻,北京城里的宵禁鼓响。 任何人,甚至包括朝廷一品大员,都不能随意上街,否则必然会召来他人的调查。 但,锦衣卫不是人,而是天子鹰犬! 直到卢剑星带着一旗五十五人重新回到北镇抚司衙门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子时了。 曹酩则是在衙门大堂里吃着宵夜。 一碗加了葱花和肉的面。 这是夜里在镇抚司衙门值守的百户以上职位才有的待遇。 就着火光,很快他就将碗中剩余的汤水咽下了肚子,而后才将目光投向已经守在旁边好一会儿的卢剑星身上。 “人手可点齐了?” 闻言,卢剑星就吞下了一直被他压在舌头下面的唾沫,目光也才打空了的面碗上挪开。 “回大人,齐了!” “既然这样……”曹酩伸手抹去了唇上沾着的点点汤水后起身:“收拾一下,去陈大人家里拜访拜访!” 正下飞鱼服腰带,佩刀挂上的同时,他就顺手将桌面上老早铺开的宅邸地图给抓起来叠好塞进了怀里。 从镇抚司衙门出去,曹酩就带头朝着陈纪家里的方向走去。 看着倒很是悠闲。 这也是他在锦衣卫中这么些时日以来养成的习惯,做事之前保证体力,这样才能应付那些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情况。 一路上倒是也没少遇到五城兵马司那些巡守的。 与锦衣卫每晚值守都要换着来不同,五城兵马司的夜间巡守基本上都是固定的那几人在倒霉。 所以时间长了,双方自然是眼熟得很。 能在北京城里混,越是处于底层的,消息就越灵通。 锦衣卫中别的家伙,他们或许不认识,但曹酩不同啊! 不仅仅是当今皇帝眼中的红人,而且还不像寻常锦衣卫那般惹人讨厌。 “呦,老王,又巡街呐?” 被他点到名的那人脸皮拉着。 “曹大人,你就别挖苦咱了,这命苦真没办法!” 曹酩咧嘴笑着:“得了,还叫苦呢,京里多少人等朝廷的差事还等不来。” 说着他就丢了几枚铜板过去。 “这日子忒冷,回头弄点酒去暖下身子。” “得嘞!”王二狗冲着曹酩抱拳行了一礼:“大人升迁,小的回头送些自家做好的腌肉过去作为贺礼。” 说话间,曹酩已经带着人手错过去了几步,他也没有回头,只是远远地摆手。 “行,我知道了!” 远远看着众人离去,王二狗身旁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住开口:“王叔,那位是谁啊?” “那位啊……锦衣卫!很不一样的锦衣卫!” 王二狗感慨了一句后,转身就是一个爆栗敲到了年轻人头顶。 “走!继续巡街!” …… 走远了之后,曹酩就笑着伸了个懒腰。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们见了我不躲,见了别人却要立马躲开?” 一旁的卢剑星沉默了良久。 “大人公正!” 听到这话,曹酩一愣,而后就笑着从怀里将陈纪宅邸的地图掏出来丢给了他。 “看看,先让人围了陈府,然后去请陈大人家眷。” “留五个人给我。” 说着,他就瞟了一眼身为小旗的沈炼,但也没有说什么。 而卢剑星虽然打开了地图在看,但他却始终注意着曹酩的动作。 在看了一会儿后,他就抬头冲着曹酩咧嘴笑了出来。 “大人,我大致看了一下,全包了陈府最多也就要三十人,剩下的二十里面我带一半去请陈大人家眷也就够了。” 曹酩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随即将沈炼点了出来。 “你,带好你那一小旗人跟我走。” 随即转头看向卢剑星:“记住了,手轻点,咱是锦衣卫,不是土匪!” 说完后,他就带头往陈府侧面的小巷子里走了进去。 只是几个纵步,曹酩就翻过墙头落到了陈府的后院花园中,而后他就见到了两个刚打房间里走出来的陈府小厮。 在压着脚步靠近那两人后,曹酩手中绣春刀带着刀鞘探出,在两人脖颈后顺势一砍。 在他身后,就是包括沈炼在内的十一人。 等到他们全部翻进来后,曹酩已经放翻了院子里的两个出来上厕所的小厮。 随后他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毕竟已经是子时了,正常情况下,就算当朝一品也得睡觉。 可现在曹酩却是看到了后院拐角处透露的一丝烛光。 这年头,就没有小厮敢在起夜的时候点燃烛火,一家之中,能这么做,敢这么做的,除去主人家,就只有主人家的贵客了。 甚至都不需要思考,他就直接朝着后面跟着的众人挥手。 锦衣卫的鞋子都是特制的夹层鞋子。 平常人走路,只要不是刻意,那就必然会发出来些许声音。 而锦衣卫的鞋子,就算是刻意,都弄不出来多大的声音,更别说现在曹酩等人是在刻意控制着脚下的力道了。 缓缓靠近那间有烛火透出的屋子。 里面的人声逐渐清晰。 最终,等到靠近屋子大门后,曹酩也确定了里面正在说话的人。 陈纪! 以前朝堂上可没少见过这位,他自然是熟悉得紧。 在给后面人打了个手势之后,曹酩就直接起身一脚狠狠踹开了房间大门。 “谁!” 里面惊怒之声骤起。 曹酩嘴角带着笑意,按着佩刀走进房间里面。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陈大人果然不忘本,都有如此功名了还不忘努力。” 随着后面所有锦衣卫的涌入,陈纪脸色越来越难看。 “锦衣卫……” 曹酩那一身银白色飞鱼服在众多暗色飞鱼服中显得极其耀眼。 足足半晌,陈纪才压下情绪给曹酩挤出来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不知道曹千户此来何为?” 对于面前这个新帝即位后出了不少风头的锦衣卫,他自然认得。 曹酩笑得很温暖,但手上却从未离开过腰间别着的绣春刀。 “这不是有事要问问陈大人么!” “白天大家都有正事儿要忙,这不,刚有空我就立马来找陈大人了?” 陈纪呼吸一窒,脸上一抹带着心虚的怒火陡然呈现了出来。 几乎同时,金属摩擦声就响了起来。 曹酩拇指顶开了原本和刀鞘紧紧嵌在一起的绣春刀。 “啧啧,陈大人脸色倒是挺难看的,莫不是病了?” 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第三章 许显纯入手 不同曹酩脸上带着的些许笑意,此刻的陈纪额头已然渗出来了些许晶莹的汗珠。 锦衣卫,皇权特许,遇事可先斩而后奏! 他一点都不怀疑面前的这个锦衣卫千户敢不敢动刀。 足足半晌,他才打脸上挤出来一丝极其难看的笑:“曹千户倒是好眼力!” “近来我这身子骨确实是差了一些,敢问曹千户此来为了什么事?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曹酩按着绣春刀坐到了椅子上。 “看得出来!这数九寒天陈大人都能生一脑袋汗水。”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陈大人许显纯的下落!” 说着他就将绣春刀从刀鞘里面抽出来抓起飞鱼服的下摆擦拭了起来:“当然,这个问题陈大人不妨稍等一会儿再回答,相信陈大人能给我一个理想的答案!” 在陈纪身后,那个看起来年轻上不少,穿着粗布衣裳的家伙,原本低垂的眼睑在他听到‘许显纯’三个字后明显就跳动了几下。 暗中,他握紧的拳头就往身后背了过去。 这一切,自然逃不出锦衣卫众人的眼睛,沈炼则显得更是急切,当即就是一脚踏出。 不等他开口,曹酩就沉声喝斥了出来。 “站回去!我说过,锦衣卫不是土匪!” 被这一声喝止后,沈炼立马就朝着曹酩行了一礼:“是!大人,属下明白了!” 但曹酩却已经把目光转向了陈纪,脸上的严肃烟消云散,再度换上了一脸笑意。 “陈大人勿怪!底下人急切了些。” “不过,令弟好像有那么点儿紧张?是吧?” 只是他却用手里的绣春刀的刀背在旁边桌案上轻敲了几下。 陈纪身后的那个家伙闻言,立马强自压下了脸上刚有所浮现的表情,装出了一幅风轻云淡。 曹酩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就把目光转向了刚被喝斥过的沈炼。 “卢剑星为什么还没有过来?你去外面看看!” 沈炼刚想回话,卢剑星就先一步踏进了房间里面。 待看到曹酩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大人,陈大人家的家眷都请过来了!” 声音并不大,但也没有刻意压着。 当即陈纪就忍不下去了,低声吼了出来:“曹酩!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曹酩缓缓站了起来,手中绣春刀拖地:“而是你陈纪想做什么!” “阉党如何,需要我来告诉你?当今陛下英明,势必会扫清阉党残余,都到了这时候,你陈纪竟然因为一点所谓的个人恩情去保护阉党中的主干……” 绣春刀缓缓抬起,刀尖径直指向了陈纪那唯一的女儿。 “你想死,没问题,可作为刑部官员,你难道就不知道犯官女眷的下场?!” “于其让你陈纪祸害了这么个不满双十年华的少女,还不如今天就先送你妻女下去等你!” 就在曹酩步步逼近陈纪女儿的时候,原本躲在陈纪身后的那人脸上浮现了一抹疯狂,而后就抓着一柄匕首朝着曹酩后背扑了过去。 “锦衣卫狗官,死吧!” 这一瞬间的变化,就连陈纪也没有来得及反应。 要知道大明律可是有着明确规定,杀锦衣卫者同谋逆论!这可是诛三族的罪!谁敢犯? “大人,小心!” 卢剑星声音刚来得及出口,早就做好准备一直盯着那人的沈炼直接选择了出刀。 能在锦衣卫里从底层升上旗官的,首要标准就是得武艺服人,其次才是别的。 随着一抹血色迸射,惨叫声顿时而起。 “唉……何必呢?” 轻叹之后,曹酩就将手中绣春刀插回了刀鞘之中。 “既然这么不想有人死,那为何还要包庇许显纯呢?你说是吧,陈大人?” “现在告诉我许显纯的去向,和我带着人找到许显纯并不一样!” 陈纪自然听得懂曹酩话里的意思。 检举许显纯,他就不是阉党。 有锦衣卫证明,这就是事实! 看着一旁妻女满脸的惊恐,陈纪整个人最终还是瘫软到了地上。 “后院二楼……他在后院二楼……” 嘶哑的声音宛若被抽去了主心骨一般。 曹酩先是朝卢剑星略一点头,而后就走到陈纪面前蹲了下来。 “此事,陈大人有功,我会向陛下说明这一切。” 卢剑星直接带人往陈府后院而去,现场只留下来了曹酩和一直沉默无语的沈炼。 说完后,曹酩也不管陈纪有什么表现便直接动身往陈府外走去。 他在经过沈炼身旁的时候略微停顿,而后压低了声音。 “我给你三十息的时间。” “这三十息,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炼一个愣神,曹酩就已经离开了屋子。 陈府外,以卢剑星为首的众锦衣卫已经聚集在了一起。 在他们中间,则是一个明显沧桑许多的中年。 虽然有着零星头发遮挡,但还是能看清其面容。 正是前·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 从陈府出来的第一时间,曹酩就看到了这位阉党‘五彪’之一。 而许显纯在见到曹酩的第一时间眼底就闪过了一抹希翼。 “曹酩!” “曹酩!快!让你手下这群家伙放开我!只要你放开了我,我那儿财货任你挑选!” 这是个傻叉! 曹酩直接翻了个白眼,而后就从陈府门前的台阶上走了下来。 “不把嘴堵上,难不成你们等着我堵他的嘴?” 阉党别人或许能活,但身为主干的这些家伙绝对不会有活下去的可能。 许显纯也是其中之一。 随着声音落下,许显纯一愣,而后刚要破口大骂,曹酩手上绣春刀的刀鞘就抽上了他的侧脸。 而后几颗雪白中夹杂着丝丝鲜红的牙齿飞出。 曹酩当即就瞪了一眼卢剑星。 “把这张喷粪的狗嘴堵上!难不成就因为是许显纯你就忘记了锦衣卫的办事流程?” 当即,卢剑星就把一块不知道已经用了多久的灰黑色破布团起来塞进了许显纯嘴里。 “那个,大人,我这是一时疏忽……一时疏忽!” 疏忽个鬼! 这个姓卢的,太奸! 曹酩再瞪了他一眼,而后脸上便冲着许显纯露出了些许嫌恶。 “赶紧送诏狱里去,别让这狗东西胡乱攀咬他人!” 第四章 崇祯亲临 烛火下,影影绰绰。 一抹茶水的清香伴随着冷风飘散开来。 原本还在沉睡着的曹酩猛地睁开眼睛,而后就打床上翻身跃起,右手也下意识就往他放绣春刀的地方摸了过去。 “别动!” 也就是同时,一道略带尖锐的男声响起。 直到这时,曹酩才注意到了面前那好几根黑洞洞的管子,那上面还带着丝丝缕缕硝石的味道。 火器! 反应过来之后,他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什么时候锦衣卫这么不安全了? “身手还算不错,朕倒是没提拔错人。” 朱由检将手中还剩半杯的茶水放回到桌子上:“告诉朕,你为何会和衣而睡?在怕什么?” 随着声音落下,曹酩这才注意到了房间中那穿着一袭便衣的俊秀青年。 衣服为正红色底子,上绣五趾、五爪真龙! 都不需要再往上看,他就确认了面前这人的身份。 崇祯帝,朱由检! “锦衣卫千户曹酩,见过陛下!” “说说吧,若有所隐瞒,今天你也就不必再去北镇抚司了。” 朱由检俊秀的脸上依旧冰冷至极。 在床上半伏着身子的曹酩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 为什么朱由检会大半夜带着宫中禁卫来堵他?之前不是还挺好的么? 随着脑中思绪百转,现实中曹酩却是老老实实开口。 “回陛下,臣冬日里穿着衣服睡觉已经是习惯了,就算是脱掉了这一身飞鱼服,也得换上其它衣服,不然这么大冷天,臣确实是睡不着……” “至于绣春刀,臣毕竟是武夫,绣春刀就是臣吃饭的家伙,由不得臣不谨慎。” 朱由检冷冷瞥了一眼过去,但却没有开口说话。 就这样过了半晌,他才抬手示意周围人将火枪收起来。 “朕暂且就信了你。” 说完,他就再度将茶杯拿起来小品了一口茶水:“许显纯在诏狱里说了不少,其中就有魏阉……以及往日你的作为。” “等下去了之后,先把手上应该处理的处理干净,然后就去拿魏阉。” “有不少人想他死,你明白么?” 曹酩将额头紧紧贴在了床上,而后沉声回道:“臣明白!” 朱由检长吐了一口气出来后声音就温和了许多。 “曹酩,你好好做,朕也在别处听到过他人对你的称赞,至于许显纯所说的那些朕可以当作没听到过。” “骆养性,朕并不看好他,你明白么?” 曹酩身子微微颤抖着,连带着声音里也带上了不少激动。 “臣,必为陛下效死!” 要知道面前这位崇祯,可不是傻子!就算要装,也得装全套的!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学过行为心理学之类的东西,否则,曹酩必漏馅! 见到曹酩这样的表现,朱由检眼底才浮现了一抹很难被人察觉的轻快。 “抬起头来!” 听到朱由检的声音后,曹酩就趁着先前那种感觉还未散去直接抬头。 “不错,长相还算标致!” 赞叹一句后,朱由检直接起身朝外面走去,只是在快离去的时候,他就落了一句话下来。 “去北镇抚司当值吧……” 曹酩依旧伏在床上未曾起身,一直到过去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后,他才就势直接倒回了床上。 虽然不清楚许显纯那家伙在诏狱中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有一点现在可以肯定。 那该死的把前身所做的一些破事说出来了,更甚至还在那些事情里面虚构了一部分。 否则朱由检绝对不会亲自带着宫卫前来。 看来,魏忠贤那边的事情必须得再仔细一点了,眼下朱由检能有这样的行为就已然将他的脾性暴露出来了。 多疑! 遇到这样的君主,必须得先谋己,再谋事! 至于说曹酩的解释,朱由检信还是不信? 这也已经用不着回答了。 一个人,尤其是作为皇帝的一个人,心底只要生出质疑了,那就再无任何一丝打消的可能。 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许显纯那个死扑街! 早知道还不如给他弄一个拒捕而死。 越想,曹酩心头的怒火就越加旺盛,再一想到先前朱由检所说的话,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北镇抚司本就是日夜换防,根本不存在闭衙一说。 刚完成早上一轮的换防后,蹲在北镇抚司门口的那些锦衣卫就看到了曹酩,只是与平日里不同,现在的他脸上带着浓郁到极点的阴沉。 本来还有心搭话一群家伙脸色瞬间一正。 都说老实人发火毁天灭地,虽然这位时常脸色不错的千户大人也不是老实人,但能够让这位大人发火到这种程度的,必然也不是什么小事。 一进北镇抚司,曹酩就冲着衙门后面的诏狱冲去。 而诏狱门口守着的那俩锦衣卫,在看清楚来人是曹酩后,也直接选择了沉默。 在锦衣卫里面,千户本来就已经几乎是处于最顶端的存在了。 至于千户之上的那些大人,下面的人基本上也见不到。 进去后,曹酩就直接往诏狱中那隐约还有着些许嘶哑惨叫的方向而去。 他听得出来,那就是许显纯的声音! 行刑还没结束! 很快,曹酩就看到了是谁在对许显纯行刑。 沈炼! 饶是在锦衣卫里待了这么久,可一见到沈炼在动用的刑法后,他还是皱紧了眉头。 无它,太狠! 在用完一轮刑后,沈炼才察觉了曹酩到来。 当即他就停手冲着曹酩行了一礼。 “属下见过千户大人!” 本来还有心让人多给许显纯多上几轮刑的曹酩,沉默着对沈炼摆手示意。 他不是没想到朱由检会给许显纯上刑,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如今的许显纯会是这么一幅样子。 惨!太惨! “他还能撑几轮?” 话一出口,沈炼就晃动了脑袋。 “回大人,属下也不清楚……不过许显纯现在……” 他没有把话说出口,因为现在的情况谁都能看在眼里。 很明显的意识恍惚,想来也是离挂东南枝不远了…… 曹酩沉默了一阵后才缓缓开口。 “处理掉吧,他不重要了。” “就许显纯现在的状态,就算说出来什么东西了,又有几分可信?” 沈炼嘴巴空张了几下,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 也就是同时,一道略带轻佻的声音就从后面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咱们锦衣卫里的千户曹酩曹大人?怎么有空大早上就来诏狱这么个脏手的地方了?” 第五章 朝廷旨意 听到这到令人生厌的声音后,曹酩就深吸了一口空气。 那股子污浊腥腐的气息填满鼻腔的瞬间,他就转身看向了那人。 “陈陆言!你来这里做什么?” “若是我记得没错,今天轮不到你当值吧!” 被叫到名字的陈陆言则是依旧继续微笑着。 “这不是担心下面的人打许显纯口中问不出来应该问的么?曹大人勿怪!” 曹酩冲着沈炼轻摆头:“把许显纯收拾收拾干净,好歹也是从北镇抚司出来的,回头给他裹上一身席子送到北京城外吧!” “别呀,曹大人,许显纯这不明显还有话要说么?就这样送走了?” 一边说着,陈陆言就从怀里掏出来了册子想要记录什么。 但曹酩却是冷冷一笑。 “沈炼,动手吧,这里还轮不到别人致喙。” 本来早就是副千户的陈陆言才应该是晋升千户的那个,但是就因为曹酩的半路截胡,直到现在他还要继续在副千户的位子上待着。 两人间的仇也是自此结下了。 不过好在一直以来千户对上副千户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所以陈陆言也实在对曹酩下不了任何绊子,但这次不同!锦衣卫衙门拢共就那么大,许显纯昨天夜里招供的话,估计早就传遍了整个衙门。 察觉到腥味的陈陆言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个机会! 这一点曹酩很清楚。 见曹酩这么坚持,沈炼也不多废话,抓起绣春刀就往许显纯走去。 毕竟官职在那儿放着,谁也绕不开。 “沈炼,你敢!” 惊怒之声落下的瞬间,陈陆言就提着绣春刀冲了上去。 可就在下一刻,曹酩就将手中已然出鞘的绣春刀给甩了出去。 一道清晰可闻的砖石与金属的碰撞声响起后,陈陆言也停下了脚步。 他满脸阴翳地看着曹酩。 “曹大人,你这是怕许显纯说些什么出来吗?” 曹酩动身上前,而后从地面上将绣春刀抽了出来,轻轻一甩后重新插回了刀鞘之中。 “怕?” “呵呵!” 在抬脚走近陈陆言后,曹酩就伸手夺过了他手中的绣春刀。 “衙门里可有谁教过你能向同僚伸刀?” 北镇抚司可都是锦衣卫!对内有官阶之分,但是对外,不管职位,谁都是锦衣卫! 锦衣卫只能战死或者被皇帝赐死! 除去这两种外,谁敢杀锦衣卫,那就是谋逆!就算你本来就是锦衣卫也一样当以谋逆论! 反应过来,陈陆言就直接躬身认错。 “属下心急,所以才一时失误了。” 但是下一刻,曹酩却直接一巴掌抽在了他的侧脸。 巨力之下,陈陆言整个人就跌坐在了诏狱的地上,当即他就冲着曹酩怒目过去。 “这一巴掌,罚的是你对同僚出刀!” “若是人人都跟你一样,心急了就在衙门里出刀,那北镇抚司算什么?地痞流氓?” 一边冷声说着,曹酩就在他面前缓缓蹲了下来,一手按着绣春刀,另一手死死抓住了陈陆明的发髻。 “我知道你恨我夺了千户的位子,所以一直都在处心积虑地想要将我拖下来弄死。” “但!你不该就这么匆忙冒失!锦衣卫是衙门!但也是军职!” “你可以慢慢寻摸机会,但你不能不遵上官命令!” 眼底一抹狠辣浮现的同时,曹酩就直接一拳狠狠砸在了陈陆明的眼侧。 随着陈陆明的倒地,他又是一脚踢出。 “只要我曹酩还在这千户的位子上一天,你就得听我的!” 一边踢着,曹酩眼中就浮现了些许畅快。 这个陈陆言可是没少明里暗里顶他,今天总算是逮到了,这样不得好好出下气? 上级教训下级,有毛病吗?没有! 足足过去了一炷香后。 看着嘴角已然开始渗血的陈陆明,曹酩才意犹未尽地收住了脚 倒不是他不想继续,只是再继续下去,大概率会当场要了面前这家伙的命。 而且现在还有沈炼在一旁,真要下手也会落下把柄。 而后曹酩就看了一眼沈炼。 “还不动手,等着做什么呢?” 语气淡淡的,并未有更多的感情泄露。 随后沈炼也才反应了过来,只是他的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从倒地不起的陈陆明身上扫过。 “是!属下这就动手!” 对比于陈陆明的惨象,许显纯现在死或者不死已经不重要了。 抽出绣春刀后,他就看准许显纯的脖子抹了过去。 鲜血汩汩而落。 原本意识模糊的许显纯猛地清醒了过来,只是此刻他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丁点儿幅度。 总算是,解脱了! 诏狱中本就阴冷潮湿,再加上身体热量的自然流失,很快许显纯就失去了残余的声息。 直到这时,曹酩才转身往诏狱外走去。 这件事情暂告一段落。 至于陈陆明?倒是不需要担心了。 身为穿越重生者,他要是连一介岌岌无名的土著都收拾不了那也就不配穿越了。 回到前衙,曹酩就看到了一个穿着宫里衣服的人正坐在首位。 内侍? 而那人在听到了些许动静后就转身看向了曹酩。 一打照面,曹酩眼中就浮现了一抹了然。 来的这人倒也还算熟悉。 赵靖忠,魏忠贤在宫里头的义子,也是朱由检即位后宫里头第一个倒向他的内侍。 若不是赵靖忠,可能魏忠贤还没这么快倒下。 “曹千户,我可是已经等了好久了……” 曹酩笑着迎了上去:“赵公公久等了,我这也没想到大早上的衙门里还能有别的事情……见谅!见谅!” 赵靖忠笑得也很是温和。 “无妨!我这趟来也是陛下的旨意。” 说着他就将一封明黄色圣旨从怀里掏了出来。 “锦衣卫千户曹酩接旨!” 曹酩轻吐了一口气出来,而后单膝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有贼魏忠贤霍乱朝纲,陷害忠良……今查明其所在,着锦衣卫追回魏忠贤,若有反抗,则击毙之!带回尸首,钦此!” “臣锦衣卫千户曹酩,接旨!” 曹酩神色更是一片肃穆。 显然这就是朝廷上所有人达成的共识了。 魏忠贤不反抗可能么?明显不可能!所以对于他来说,这就是必杀之局! 第六章 杀戮场 细雨簌簌,北镇抚司衙门依旧如同往日一般大开着。 但此刻又与往日有所不同。 一群约莫三十人数的锦衣卫全部骑马佩刀在衙门前完成了集合,领头的正是身穿银白飞鱼服的曹酩。 在他身后的,就是卢剑星兄弟三人。 ‘哒哒哒哒……’ 马蹄声缓缓响着,夹杂着水花溅射的声音。 “人都到齐了?” 曹酩眸色微冷,泛着淡青色的天空倒映在他眼底。 马缰在他手中紧紧缠绕着。 卢剑星略带沉眠的声音打后面响起:“回大人,共三十三人,全数到齐!” 一小旗十人,再带领队小旗一人,共三个小旗。 “既然到齐了,那就出发吧,早点办完公事早点回京。” 说着,曹酩耷拉在马身侧腹的双腿稍稍用力。 下一刻他座下那匹纯黑色骏马就撒开了腿。 在他身后的,就是剩下的那些锦衣卫中人。 一伙共三十四人,策马从北京城南门出,目标更是直指河间。 自魏忠贤离开北京,现在也才过去了不到三天,就算他们一直赶路,也绝对不会超出河间府地界。 再加上他们一众人的数量庞大,普通人都瞒不过,自然就不用说是锦衣卫了。 在曹酩等一众人的全力奔袭之下,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就缀上了魏忠贤等人的尾巴。 林中,曹酩一手轻按着绣春刀刀柄。 “探明魏阉的部署了么?” 在他面前,卢剑星轻轻点头,也是压低了声音。 “回大人,魏阉就在客栈二楼第四个房间的隔间中休息,没有其它地方可以进去,只能选择正面硬攻,但是这样的话……” 虽然他剩下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但曹酩也知道具体情况。 他这次带着的人手有三十多,但魏忠贤带来的人更多! 从下面人所报上来的,他大致也能估计出来一个量,除却伺候的下人,还约莫有一百左右的悍勇之士。 就算锦衣卫中人都是从各地军中抽出来的较强者,但就算这样,对上一群不要命的家伙还是依旧很麻烦。 再精通杀人技,也怕不要命! 伸手在半空徐压后,曹酩就把眸子就从众人身上收了回来。 “先吃点干粮休息一下,一炷香后动手。” 而后就是一阵沉默。 众人也不多说什么,都动手打怀里将老早准备好的干粮掏出来塞进了嘴巴里。 本就干燥至极的吃食,在雨水的浸泡下确实是软和了不少。 但同样的也泛着一股子怪味。 虽然现在藏身林中的众人都是一群粗人,但能在锦衣卫中混的,多少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也没有出现那种因为一口吃食就闹起来的憨憨。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曹酩在站起来后就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烟管准备好了没有?待会儿过去了先丢烟管进院子,把敌人阵型打乱!” 紧随着他的动作,有十来人把腰间插着的一大一小两根管子给抽了出来,大的那个就是曹酩所说的烟管,小的那个就是存着火的火折子。 随着十来道轻轻的吹动,林子里就泛起了点点微不可察的星火。 甚至都不需要多说,那十来人就朝着客氏旅店摸了上去。 夜雨中,三重人影缓缓贴近。 第一重就是那拿着烟管的十来人,后面的两重手里齐刷刷的就是各自的绣春刀。 曹酩手里的绣春刀外形与唐刀略微相像,只是刀身带着些许弯曲的弧度,刀背前端两掌长的地方也全部开了刃,用以方便撩杀。 随着一道火药味的蒸腾,十来个烟管就被第一重的锦衣卫给丢进了旅店院子里面。 而后他们就三两步赶到墙根处蹲了下来。 曹酩带着第二排十多人迅速赶上去,借着众人已经撑好的双手,越过墙头朝客氏旅馆内部跳了下去。 落地声音虽然并不大,但也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引起了院内人的注意。 “谁!” 借着烟雾,曹酩在站起身子的第一瞬间就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杀了过去。 随后落地的那些锦衣卫也是冲着各自选定的方向杀去。 ‘当!’ 也就是一道轻响,曹酩面色就沉静了下来。 是个高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显感觉到了对面力道上传来的一丝轻盈。 而后曹酩就退开了两步。 雨依旧落着,烟管里散出的烟也在雨丝之下开始了消散,锦衣卫众人全部进入了院子,与魏忠贤手下的人各自占据了一边对峙着。 锦衣卫这边带头的,就是曹酩。 而占据了靠近旅店一侧的那些人,领头的……是一个女人?! 而后曹酩脸上一抹了然就浮现了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刚才同他接手的那个人是谁就一目了然了。 “我当是哪家的狗,原来是锦衣卫!” 穿着一身黑衣的魏廷脸上尽是讥讽。 曹酩手中绣春刀微抬。 “奉陛下命,捉拿魏阉,挡路者杀!” 声音落下同时,他就再度冲了出去,目标直指为首的魏廷。 双方战事一触而发。 唐刀善斩,可刺,再加上曹酩自己做出的一些改造,大开大合之下,即便是再灵活的人也得小心,否则就是一道口子。 尤其在敌人是魏廷这女子的情况下,基本每一刀落下,都能让她退出去一两步。 但也就是一两招,很快就有人在看到了这情况后朝曹酩冲了上去。 转瞬之间攻守易势。 在用绣春刀磕开侧面两人的攻击后,曹酩就纵身跳出了战局。 稍微喘了口气之后,他就陡然提高了声线。 “合击!速度突围去捉拿魏忠贤!” 而后所有锦衣卫就退开重新组合了起来,基本上都是三人一组。 卢剑星兄弟三人则是趁势掩杀了上来。 “大人……” 话没说完,曹酩就瞥了他一眼,随即再度提刀冲了上去。 魏廷手中长刀则是往曹酩头顶狠狠劈落了下来。 曹酩左臂上抬,袖子下面的小臂盾将这一击挡下,右手绣春刀迅速刺出。 金属的撞击声第一时间就引起了魏廷的警惕。 她在察觉到曹酩的动作后,第一时间脚下就轻微转动了下,将整个人的身子侧开。 但饶是这样,她依旧没有完全避开曹酩这一刺。 反观曹酩,在察觉到阻力的变化后,他就转动了握着的刀柄。 魏廷右肩头鲜血在下一刻直接喷涌而出,让原本还干燥的袖子湿润了起来。 这一瞬间的事情,更是让整个战场都出现了变化。 尤其卢剑星兄弟三人,更是见缝插针杀入了旅店之中。 第七章 追杀进行中 看到这一幕,魏廷甚至都没有再去选择躲开曹酩的攻击,而是径直怒吼了出来。 “快拦住他们!保护义父!” 可任她声音再怎么嘶哑,曹酩也始终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随着绣春刀的一次次削下,他本就本就占尽了的优势又一步扩大。 但魏廷这一句也让那些亡命之徒反应了过来,随后便齐刷刷地朝着卢剑星兄弟三人冲了过去。 就算如此,其余锦衣卫也并没有分心去打算支援。 毕竟双方人数上的差值太大,除却卢剑星三人外的其它锦衣卫,基本上都被魏忠贤手下其余人等给拖住了。 也就是说,他们三人所需要面对的,就是足足十数名亡命之徒! 但曹酩也只是在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就立马将目光给收了回来。 双方数量不对等,实力上同样也不对等! 卢剑星兄弟三人精通合击战法,而且再加上长年累月的配合,多重叠加之下,早就不是寻常那种一加一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十几人,对他们三人来说,全数击杀确实有点难度,但是在保全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完成突围,并不算一件难事! 确定了这一点后,曹酩就把注意力全部转到了面前。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让开,就死!” 魏廷在身旁两人的掩护下喘着粗气。 她在看了一眼侧肩的伤口后就冲着曹酩啐了口唾沫。 “一条皇帝养的狗罢了!得意什么!” 听到这话,曹酩就轻笑了起来,手中绣春刀更是止不住地朝着魏廷杀了过去。 但随即侧面那两个汉子就把着各自的兵器挡在了魏廷身前。 一刀劈下后,曹酩就直接顺手提刀,用手中绣春刀那开了锋的刀背狠狠划过其中一名汉子的双眼。 而后他整个人就纵身往后面一退,避开了另一人最要命的刀锋。 最终曹酩左手上臂还是被拉出来了一道并不怎么深的口子。 原本银白色的飞鱼服就在他用力的瞬间被血色浸染、湿透。 伤势本就是越轻越能感受到清晰的痛。 感受着左臂上传来的刺激,他的目光愈加冰冷了起来。 武艺还是不到家! 很快,随着鲜血落地,曹酩手中绣春刀的刀刃就调转了一个方向,从原本靠内径直转向了敌人。 ‘踏……’ 一脚踏出之后,他的速度更是陡然加快。 随后又是三五步,便贴近了另一个安然无恙的汉子。 等到两人手中兵刃彻底碰上,曹酩另一只被鲜血浸透的手就在同时握拳狠狠锤到了对面汉子的左侧上腹肋骨下。 在此刻,骨骼断裂的脆响更是清晰入耳。 而曹酩则是在察觉到了他脸上所浮现的一丝慌乱后直接抽离绣春刀,朝着这汉子的右腿腿弯处狠狠砍下。 无论步战或者马战,最重要的东西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下盘。 只不过步战中下盘是腿,马战中下盘是马。 若是下盘有失,战必败! 而腿弯处就是人下盘稳定的一大缺陷存在,只需要一刀斩断腿筋,下盘必然会出现不小的失误!这甚至都不需要用太大力气就完全足以做到! 看见曹酩如若风卷残云般的攻势,那汉子眼底慌乱只是堪堪浮现。 下一刻惨叫声陡起。 曹酩甩去绣春刀上残血后,顺手就在汉子喉间轻轻一抹。 惨叫戛然而止。 随即他就把目光投向了始终躲在一旁的魏廷身上,而后双唇微启,细小的声音在两人间响起。 “魏忠贤或许可以不死,但是你,包括你们,一个都不能活……” 魏廷脸色当即一变,但很快她脸上就略微浮现了一丝喜色。 “你……” 曹酩手中绣春刀轻挥,斩落。 金属同地面的撞击声响起。 魏廷也彻底失去反击的依凭—她那未曾受伤的手和兵刃! 但就算这样,她也没有惨叫出声,反而是转身就想往旅馆外逃去。 曹酩则是站在原地看着。 直到她快翻过墙头的时候,左手抬起,拉动了小臂上一直扣着的机关锁。 三支浑黑色的短箭迅速射出,而后就整个没入了魏廷刚刚爬上墙头的身子里。 当即她就从墙头上掉到了外面。 而曹酩也是瞬间提高了声音。 “所有人听命,给我杀!一个不留!” 说完也不等任何人有所回应,他就三两步冲上了刚刚魏廷下落的墙头。 在左右看了一圈之后,曹酩就跳下墙头循着魏廷留下的轨迹追了上去。 随着他的离去,剩余的锦衣卫也都在配合之下展开了反击,几乎瞬间,局势就已然完成了逆转。 尤其是卢剑星兄弟三人,已然在众人之中,完成了第一波的突围。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魏廷所留下的血迹一路也是越来越浅。 直到最后,曹酩在一条并不怎么湍急的河旁停下了脚步。 “倒是挺聪明的,就是略微傻了那么点。” 锦衣卫用的东西,大多都是特制的,同理,他所用的那个臂弩箭支也是加工过的。 箭头上由工匠特意打磨出了一个储存氰化物的钢囊。 只要箭支射入人体,箭头受到微量的挤压,内里的氰化物就会喷出。 作为一类人体所不能承受的毒素,均量一百五十毫克就能致人死地,当然那是纯的。 而碍于技术问题,曹酩自己提取出来的氰化物纯度并不高。 但即便这样,也只是不能立即致人死地,但慢性致死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一边说着,曹酩就挥动绣春刀朝着河岸一旁的树上砍了过去。 ‘当!’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而后魏廷的身影就从那颗并不高的树上跌了下来。 她脸色隐隐泛着一股极淡的青色。 呼吸声很重!重到了曹酩都不需要刻意去听就能听到的程度。 这就是氰化物中毒的最表面特征。 轻轻一笑之后,他就收起来了绣春刀。 “我若是没有记错,你是叫魏廷对吧?魏忠贤的……义女?” “呼哧……呼哧……” 魏廷眼睛泛着血色:“你用毒了!” 她对于自己的判断很是肯定。 如果只是简单的外伤,就这么点时间,她绝对不会到这种程度! “我说过了,你不能活!” 曹酩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眸子更是冰冷至极:“魏忠贤老了,他再聪明也没有多少用,但你并不老!” 第八章 客氏旅店没了 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更多时候,年轻人拥有的潜力会在时间上有所体现……” 说着曹酩就缓缓在魏廷面前按着刀蹲了下来,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而在看到他这样的举动后,魏廷眼底就闪过了一丝失望。 “尤其是你这样足够聪明的年轻人,如果在对立面,那就已经该死了,更何况……” 魏廷猛喘了几口粗气后,赤色双眸便死死盯住了曹酩。 “锦衣卫狗官,我在下面等你!” 说完后也就才过了几个呼吸,她嘴角就有了些许鲜血溢出。 咬舌自尽? 曹酩则是直接轻笑了起来。 锦衣卫诏狱中可从来不乏那种想要咬舌自尽的犯人,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只要锦衣卫的治疗稍微及时那么一点,犯人别说死了,回头救回来了就得再背上几轮刑罚,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没有更多人选择咬舌自尽这么个蠢办法了。 没想到在诏狱中早就没人用的手段,今天却在诏狱外又看到了。 一阵摩擦声后,他就再度将绣春刀抽了出来。 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只有亲眼看着人死,才始终是最为保险的!除此之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长刀挥下,只是一瞬间,鲜血就在河水中开始了逸散。 魏廷,死! 而后他就将手中长刀探入了水中甩了几下,过后又磨蹭了小一会儿才起身将绣春刀重新插回了刀鞘。 “千万别让我失望啊……沈炼!” 一句话落下的同时,曹酩就转身往来路走去。 天色也逐渐泛起了青色。 一路前行,直到距离客氏旅店并不远的时候,他才略微松了口气。 那整间旅店着火所引起的冲天橘黄色光芒还有其所带来的温度变化绝对不假。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沈炼还是选择了放走魏忠贤。 当即曹酩就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不到一炷香后,他就见到了三三两两集群站在客氏旅店外面的锦衣卫。 其中距离旅店最近的,就是卢剑星、沈炼等兄弟三人。 等走近了三人后,曹酩就在稍微沉默了一下后开口问道:“魏忠贤呢?可拿住了?” 听到他的声音从一侧响起,卢剑星只一反应过来而后就冲着曹酩躬身行了一礼。 “回大人,魏忠贤在我等进去的时候已经自裁,还点燃了客栈,我们兄弟三人没来得及将他尸身给带出来……” 看到他眼神的跳脱,曹酩便皱起了眉头。 “你们三人都突围了?说实话!” 他的喝斥,带来的就是一片短暂的寂静。 最终还是沈炼忍不下去了。 “回大人,是我一人突围成功的,事态紧急,我只带出来了魏忠贤的腰牌……” 而后他就将手里一直抓着的腰牌双手托着展现到了曹酩面前。 看见这个东西,曹酩才暗中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延续了原本的剧情,这样一来他总算能够打这件事情里面半抽身出来了。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安全无虞,但怎么赚得更多就是个问题了。 轻轻扫了一眼低着头的沈炼之后,曹酩就伸手在他肩头轻拍了下。 “很好!” 不过他用的,就是右手,至于左手,衣服混杂着的鲜血已经差不多凝固了起来,这种时候自然是能不多动就不多动了。 “把牌子收好了,这是你的功劳,谁都不能抢!” 他这么说着,沈炼的额头就渗出来一层极其细密的汗珠。 但曹酩只当没有看见。 贪功冒进那是最低等的作为,功劳拿了,锅,得背! 而且眼下这个锅,还是魏忠贤这么个在崇祯面前挂了号的家伙。 这个人为的大黑锅还是不背得好。 而后他就动身往一旁走了过去,也不再理会三人。 靠在不远处的一颗树身上后,曹酩就盯住了依旧在火中燃烧的旅店二楼。 火光跳跃着,房屋整体的构建也在一层层剥落。 一把火,怎么也掩盖不了有心人。 在这件事情里面,想让魏忠贤活的人不少,但同样的,想让他死的人也并不少! 这个活,是活着等死,这个死,是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地死! 像那种被火烧成了焦炭的尸体,绝对不是京中那些所有翘首以盼的人的期望。 他们要见到的,要么就是活着的魏忠贤,要么就是魏忠贤没有受到任何破坏且完完整整的尸体。 天色渐明,面前的火光才逐渐熄灭了下来。 整间客栈,除去那些土石之类的,其余基本上都已经化作了焦炭。 甚至都不需要曹酩发话,沈炼就第一个冲了上去用绣春刀砍断了被烧酥掉的柱子。 而后就是卢剑星等人,直到最后,旅店外只剩下了曹酩一个骑在马上看着。 这就是他作为千户的优势。 除去某些必要时候,他可以选择动手干活,也可以选择不动手干活! 随着旅店中一具具焦炭一般的尸体被众人搬出来,所有锦衣卫也重新回到了旅店外。 包括所有旅店中本来的人,一共一十六具尸体。 “沈炼,你是锦衣卫中最后一个见到魏忠贤的,你去甄别魏忠贤留下来的尸体!” “其余人,先把剩下的尸体收拾起来带上,别遗漏任何一具!” “至于魏忠贤的尸体,就单独收拾起来吧。” 叮嘱了一番之后,他就不再说话。 毕竟言多必失,越是在某些看起来并不重要的细节处,反而越是重要。 尤其是在沈炼已经放走了魏忠贤的这个时间段上,曹酩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一把利刃,而这一把利刃的刀柄,就握在他人手中! 一直看着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完,曹酩眼底才闪过了一丝轻松。 “回大人,除魏忠贤尸体外的其它所有尸体都装到了牛车上,至于魏忠贤的尸体,则是被装到了马车上面,您看,是不是可以回京了?” 听完卢剑星的报告,曹酩就拉动了手里的马缰,另一只手掏出来两块碎银子丢给他。 “我也才到千户没多少时间,手头俸禄不多,这点拿去回头到北京城了给兄弟们弄点酒菜,至于请赏的事情,得要些时日朝廷才能批复下来。” 卢剑星接到银子后脸上就泛起了些许笑意。 “那属下就先替兄弟们谢过大人了!” 曹酩轻轻摇头,而后控制着马匹走动了起来,只是临了了,他还是瞥了一眼已然被烧毁的客氏旅店。 这家店,以后是没了,就算还有人能重建,以后也不会是客氏了。 第九章 刑部 天色未明之际,以曹酩为首的锦衣卫众人就回到了北京城外。 而此时距离他们离开客氏旅馆所在已经过去了足足一整天的时间。 随着马匹缓缓停下,曹酩刚想开口叫开城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了一个身着刑部吏服的男人小跑着冲了上来。 “诸位大人可是追杀魏阉归来的曹千户等人?” 他脸上挂着些许僵硬的笑容。 看得出来,若非实在躲不过去,他九成九是不想和锦衣卫有哪怕一丝接触的。 曹酩骑在马上轻轻点头。 “不错,我就是曹酩,你有什么事情?” 男人依旧笑得很假,但他的双手却是曹酩说完话后搓了起来,看着有些许的急切和局促。 “那个,曹千户,小的奉内阁韩旷韩大人之命一直在这儿等着。” “韩大人说要是见到曹千户等人回来了,就让小的先带诸位去刑部交接一下魏阉,然后曹千户就可以直接回北镇抚司了……” 曹酩听得眉头一跳。 好家伙,内阁这就急了?真就不怕朱由检翻脸呗? 本来他还纳闷为啥崇祯年间会出现内阁首辅接连换人的奇观……现在这样一看的话,或许还真能明白点啥了。 要是朱由检真能掌控得住内阁,内阁还需要这么换人吗? 要知道内阁首辅除去不能彻底决定一件事外,其余职位上完全就是以往的丞相了。 就这样,若是皇帝不能掌控内阁,再次出现所谓的霍光、伊尹就不是说可能了,而是绝对! 在事关皇权的问题上,就算再蠢的人也足够精明!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那就是朱由检的性子。 这位明末帝,就算到了最后一刻,都没有信任过哪怕一个人!其中甚至包括了他自己的子嗣后代。 但这些都与他无关了,阉党凉了,皇帝不和内阁斗法和谁斗? 他就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罢了。 “也好!” 而后曹酩就催动马匹转向了卢剑星兄弟三人。 “其余人该休息就去休息,该当值的就去当值,卢剑星、沈炼、靳一川你们三个带着魏阉的尸体和其余人的尸体随我去一趟刑部交割。” “到了那边,沈炼你把具体情况都仔细和刑部的人交代一下,别出任何遗漏!” “属下遵命!” 等到卢剑星和靳一川两人回完话后,沈炼才从愣神中反应了过来。 他刚想回话,曹酩就转头从马背上跳了下去。 于是沈炼只能张着嘴将还未出口的话给吞了回去。 在侧面一旁,卢剑星紧抿着嘴巴,眼睛却一刻不停地盯着沈炼。 兄弟多年,他又如何发觉不了异常? 只是他明白,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纵然亲兄弟…… 而后四人就在那个小吏的带领下往北京城内刑部衙门而去。 等到他们一齐来到刑部衙门的时候,看到的却与以往不同。 凌晨时间,原本应该还处于紧闭中的刑部大门却是已然打开了,内里许多人更是在翘首以盼。 他们在等魏忠贤的尸体! 曹酩心底暗啐了一声。 阉党亡而天下欢,这句话里的天下,从来指的都不是所有人,而是这朝堂的‘所有人’! 再看看这群所有人,不勤政事而勤敌之所亡! 朝堂上窝着一群这样的家伙,朱明朝廷不亡对不起天下人! 很快,刑部衙门里就走出来了一个身着绯袍的中年人。 其正是现任刑部尚书乔允升。 “锦衣卫千户曹酩见过吏部乔大人!” 一边说着,曹酩就冲着乔允升行了一礼。 锦衣卫千户为正五品官职,而吏部尚书则是正正经经的正二品朝廷官职。 虽然双方并不算在一个系统内,曹酩不行礼也不碍事,但是这样总归与礼不合。 而对面的乔允升自然也不是那种不识时务的,在走近几步后,他就朝着曹酩还了一个半礼。 “曹千户多礼了!” 而后他就往后面扫了一眼:“不是说……” “魏忠贤死了!” 曹酩解释了一句后就朝着后面的沈炼招手。 “沈炼你过来给乔大人具体点说一下!” 说完也不理会乔允升脸上有什么表情,他就动身走到一侧让了开来。 随后沈炼就硬着头皮迎了上来。 解释一共没有用去多少时间,最后还是他将腰牌交到乔允升手中之后,乔允升才停了想要继续询问的心思。 但是,曹酩看得很清楚,乔允升并不信! 因为沈炼话里面的漏洞太多!普通人闭着眼睛也就信了,可能在朝廷里混的,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 但眼下的状况是他实在没法打沈炼口中套出来其余的话。 所以也就只能作罢。 “曹千户,既然已经交割好了,那我就不多留你们了……” 一边说着,乔允升就走近了曹酩,等到两人间距离不多的时候,他就把声音骤然压低了下来。 “你手下这个人有问题!虽然本官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就眼下这些而言,本官会把一切如实上报陛下……曹千户好自为之!” 曹酩面色依旧,只不过他的眸子却有意无意地在乔允升面前瞥向了沈炼。 而后乔允升就是一阵沉默。 他并不想挑拨离间,但是眼下他确实是干出来了这样一件事…… 一直等到曹酩带着人离开后,乔允升才幽幽叹了一声。 非君子所为那就非君子所为吧! 此间当以国事为先…… “验明魏阉正身!” 刑部衙门的大门在这一声后缓缓关了起来。 带着三人回到北镇抚司衙门大堂后,曹酩第一时间就将身上的护具给拆了下来,包括有臂甲两对,护胸一面,背甲一面,护膝、护腕,鞋子夹层中的钢板。 最后就是腰间的绣春刀。 一幕幕,看得卢剑星三人一阵面面相觑。 锦衣卫怎么说都是武职出身吧?哪有这样怕死的?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穿戴这么一身?” 在活动了一下筋骨后,曹酩就抓起了他的绣春刀,而用带着鞘的绣春刀将桌案上堆叠起来的护具给全数扫落在地。 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三人脸上骤变。 如果说当眼睛不能大致判断东西的话,那么声音绝对能够说明一切。 当金属够轻的时候,其所撞击发出来的声音会偏向于清脆。 但如果够重、够厚实,那碰撞后发出的金属声绝对足够沉闷! “千户大人……这……” 曹酩长吐了一口气出来:“正如你们现在所见,我这一身甲衣是让工匠刻意打造出来的,看着挺像藤甲是吧?” 第十章 一个蠢货 卢剑星三人呲着牙,但却没有一人能说得出来哪怕半句话。 何止是像! 能给锦衣卫中人打造兵器护具的匠人那可都是大明一等一的匠人!只要他们稍微用点心,别说弄出来这么一套与藤甲别无二致的护具了,就是宫中皇极殿中的那张龙椅,也绝对能仿制出来! 看到三人的反应,曹酩的嘴角就勾起来了那么点幅度。 “至于这身甲……” 一边说着,他就转过身去将绣春刀放了下来。 “锦衣卫终究是武职出身,就算爬得再高,武艺也是根本,若是连根本都忘记了……日后若是上了战场怎么办?” “可是大人……” 卢剑星话只来得及出口一半,而后他就沉默了下来。 曹酩却是轻声一笑。 可是?哪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 这个大明已经没法救了,就因为这从上到下的腐烂,所以接下来只能等那一个乱世来肃清一切烂人。 这盛世,如烈火着锦。 而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活下去!作为锦衣卫立身之本的武力绝对会是他的最大依仗。 但这些东西,目前都不足为外人道。 “行了,先下去候着吧,若是所料不差,估计很快刑部或者内阁就会过来询问魏阉的事。” 听到曹酩这话,沈炼更是脸色微变。 魏忠贤是死是活,他一清二楚。 而且现在所有一切都已经和刑部交割结束了,刑部为什么要再到北镇抚司跑一趟? 再联想离开刑部前刑部尚书乔允升最后的举动。 沈炼心底隐隐生出来一种猜测。 他刚想抬头问曹酩,结果就看到了曹酩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顿时心头一紧,他就闭紧了嘴巴。 “行了,先下去歇着吧。” 再度催促一句后,曹酩就转身将手里绣春刀去挂回了墙上。 直到听着衙门大堂里没有其余声音后,他才转身走了回来,将地上的护具一件件重新捡了起来。 除去这一套主加种量的护具外,他身上还有一层始终贴身的钢丝护具,只是足够强度的钢丝实在太难打造,所以直到现在曹酩身上的也只是一件叠了三层的钢丝背心。 其它部位,就算是打造,也完全没有任何必要。 因为护甲太多的话,只会影响人身体的灵活度,如此一来反倒不美。 在略微收拾了一下手头的事情之后,曹酩就把事情同衙门里另一个锦衣卫千户交代完后带着他的那柄绣春刀下了衙。 连着好几日奔袭,再加上那一场战斗,谁能不困乏? 但好在锦衣卫衙门虽然也需要当值,但是相比于朝廷其它衙门就好上了许多,在北镇抚司,只要做完了属于你的那摊子事就够了。 一路回到家中,曹酩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只是这次临休息前,他选择了将绣春刀抽出来放到床榻里头。 除此之外,对比上次崇祯带着人来,这段时间他还给房间之中装上了许多预警装置。 像挂上了铃铛的门闩、窗户边上的杯子等等…… 一切看似无意的摆放,却都是他有意为之的。 随着眼睛再度睁开,曹酩第一时间就探头出床榻外面环视了一周。 随即他才放松了下来。 一切预警都没有被人所触动,很不错的兆头。 “看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刑部那边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出不了什么结果了。” “既然这样……起床!上衙!” 一边嘟囔着,他就下床穿上了鞋子,而后扯过半干的手巾在脸上搓了起来,直到脸上传来些许温热之后他才放过了自个儿的脸。 清醒工作做完后,曹酩才动手将房间中的一切给恢复了过来,而后便佩上绣春刀走出了房间。 好在他早先就把手头的事情给处理掉了,今天上衙自然就轻松了好多。 不紧不慢地在街上走着,曹酩的目光就在街边两侧的早餐摊子上跳动着。 烧饼……嗯,记得之前几天好像吃过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脚下还是不由地往烧饼摊前走了过去。 “曹大人,你来了啊?还是老样子么?” 一边从腰间掏了几枚铜板丢过去。 “今天给我多加一枚蛋吧,得补补!” 摊贩笑呵呵地从案板上将铜板捡起来塞进怀里后,就动手包了两块烧饼,再打一旁一直温着的水盆里捞了三枚鸡蛋出来,而后顺手将三枚鸡蛋的大头在桌角轻磕了下。 “得嘞!俩烧饼,仨鸡蛋,曹大人,您收好!” “谢了!” 回了一句之后,曹酩就将还热着的鸡蛋揣进了怀里用来取暖,至于烧饼,他当即就抓着啃了起来。 刚出炉的酥烧饼和被包起来焖软了的酥饼绝对不是同一个物种。 焖软了的那能叫酥饼? 一路提溜着,很快曹酩就打北镇抚司后衙处的后门给钻了进去。 随着到了自家‘工位’,他就把手上的最后一块酥饼给丢进了嘴巴,而后便嗦溜干净了手心里残留的芝麻和饼渣。 正当曹酩打算把怀里的鸡蛋给取出来的时候,门外就闪进来了一个人影。 沈炼! 知道他在客氏旅馆到底做了什么样选择的曹酩第一时间就放弃了继续吃下去的想法。 “沈炼,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喝止了他的动作后,曹酩就沉默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沈炼未曾移开。 时间稍长,沈炼最终还是沉默着从怀里掏了两张银票出来,放在曹酩面前的桌子上。 “曹大人,我这次来就是想请大人帮忙看看我大哥卢剑星的百户补录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果然! 听了他这话之后,曹酩的目光就落到了银票上。 这个蠢货! 拿了魏忠贤的钱,这么快就给亮了出来。 这不就是明摆着给别人说:魏忠贤拿钱买命成功了,所以他活着逃掉了? 再加上刑部本来就已经在怀疑了,这些事情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那一切就全部石锤了。 甚至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冰冷的眸子缓缓上移,最后死死锁住了沈炼的眸子。 “沈炼,你倒是好大的手笔!” “拿二百两银子来贿赂我,就为了卢剑星的百户职?” “你一年俸禄有几两几钱!这二百两有多少你不知道?!” “我曹酩为人如何你若是没有听过,大可滚出去好好打听打听,现在,给我拿着你的二百两滚!” 声音落下的瞬间,桌上的二百两就被曹酩抓起来丢向了沈炼,脸上更是没有一分表情展露。 这是他最后的提醒了,若是面前这家伙还反应不过来,那就是他自己该死了。 第十一章 也就是手干净了 银票于半空中缓缓落地。 沈炼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也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 足足僵持了半晌后,曹酩就从大堂中桌案后站了起来,眸中神色冷若寒霜。 “我若是记得没错,好像很早之前就已经给你们兄弟三人说过了。” “好好做你们该做的事情,一切功劳本千户都会如实上报,卢剑星的百户,自然有人来考评,在我麾下,从来都是一视同仁!” “且不说你这二百两银子的来路,就是收了你这银子,本千户在这北镇抚司如何自处?!” “若不是见你沈炼也是北镇抚司一员,今天凭着这个事情,我就敢先剁了你!” 说着,曹酩就越过桌案走到了沈炼身旁,而后狠狠一拳捣在了他的肚子上。 “妨碍上官办事,这是本千户给你的教训!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巨力之下,沈炼整个人就跟随着痛觉的指向半蹲半跪在了地上。 但他却始终没有发出来哪怕一丝的呻吟。 很硬的一个汉子! 但是却没有几分眼力! 看着他的举动,曹酩眼底闪过了一抹失望,而后他就直接抬脚将地面上的银票朝着沈炼所在踢了过去。 “拿上你那银票滚蛋!” 若是已经在乱世,沈炼这么硬的汉子自然有人欣赏,但现在大明可是基本盘未失,撑死了可以算作日暮西山。 在现在固有的朝廷体系中,他这叫驴! 脾气驴,人也驴! 只要没死,基本上就属于没救的那一类。 在看着沈炼倔强的身影缓缓离开衙门大堂后,曹酩就把目光重新收回了眼前的卷宗上。 那是刑部定下来的‘阉党’名单! 上面还特意注明了,不需要锦衣卫去再查,理由是锦衣卫中或许也还会有阉党中人没有被彻底揪出来! 曹酩自然能看得明白这话。 阉党名单就在这,你锦衣卫中谁敢自作主张去核实,那你也就是阉党! 这是来自于内阁明晃晃的威胁。 这年头的锦衣卫可不是明初那会儿的锦衣卫了,党派倾轧下,皇权都被文人压住了,更别说依附皇权而生的锦衣卫了。 憋屈!太憋屈了! “老曹,你干嘛呢!” 正想着,门外就走进来了一个穿着同曹酩身上飞鱼服一模一样飞鱼服的男子。 正是北镇抚司三个千户中的其中一个。 听到声音,曹酩就抬头看了过去。 “老陆?大白天的,你来衙门里干什么?” 陆文昭脸上神情一滞,很快他就扯出来了满脸的笑容。 “瞅你这话说的!不就是近来我在衙门里值夜么?还不能容我白天过来看看了?” “得了!你摸摸自个儿胸口吧!”曹酩斜斜地瞅了他一眼过去。 “问问你自个儿的良心,看你哪次值夜不是睡到晚上才起床?” 他的眼中满是鄙夷。 陆文昭伸手在鼻头轻轻摸了起来,但脸上却没有几分尴尬,走近之后,他就看了一眼桌案上打开的卷宗:“老曹,你看这个干什么?不就是一些阉党的名单,咱只抓人就够了……” 曹酩动手将卷宗合了起来,沉吟了一会儿后他就看向了陆文昭。 “老陆,这名单你看过了?” 随即曹酩就从怀里摸出来一枚鸡蛋朝陆文昭丢了过去。 伸手接过鸡蛋之后,陆文昭就顺着鸡蛋上原有的纹路轻捏了一圈,同时点头。 “对,我早就看到过了,内阁拟的名单,刑部过的手,最后却要咱锦衣卫来下手……” 他脸上浮现出来了一抹自嘲。 “手干净啊!” 说完,他就把剥干净的鸡蛋囫囵个丢进了嘴巴。 随着腮帮子一阵鼓动,很快陆文昭就清空了嘴巴。 “不提这个了,对了,老曹,衙门里说是要在今晚弄个庆功宴,你得参加,哦,对了!还有你手下那三个家伙……我记得叫什么来着……” 曹酩深深看了他一眼。 “卢剑星、沈炼、靳一川?” 陆文昭这才恍然大悟:“对对对!就是他们三个!毕竟是真正逮到了魏阉的人,记得给他们都带上!”说着他就伸手往天空一指,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的,这是上面刻意叮嘱的,不好不带!” 曹酩眉头一跳:“老陆,你知道点东西?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 陆文昭沉默良久,而后便再度压低了声音道:“说是有赏赐,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不像,老曹,今晚的事情,咱能不掺和就别掺和,那三个人……换掉吧!” 闻言,曹酩心下就是一松。 看来这一场夜宴的主角,肯定是轮不到他了。 至于崇祯那边,估计还得稍稍押后才会有事情。 “我知道了!” 应了一声之后,曹酩就立马转移了话题。 “老陆,你大白天的过来不会就只是为了这么点小事吧?” “这不是你的风格!” 当即,陆文昭就冲着曹酩竖了根拇指起来。 “聪明!” “刑部那边有文书下来了,说是要把魏阉伏诛的消息通传大明各地,我是过来调人的,得赶紧把文书送出去,若是交给驿者去送,免不了要一两个月才能送到。” “然后不知道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就想到了咱衙门……” 而后他就叹了口气:“这是把咱们当送信的了。” 听了之后,曹酩就默默将桌案上的卷宗再度打开,用朱笔将上面已经搞定的人的名字给从页面上划去了。 “别抱怨了,内阁咱得罪不起,更何况那边也正是在用人的时候,别疏远了就好。” 这和前途相关的事情,就算曹酩不说,陆文昭心里也是清清楚楚。 “我这不就是说两句么!这也就是在咱兄弟面前了……得!走了!老曹,你继续吧,晚上别忘了!” 曹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直到陆文昭离去良久,他才停下了手上的笔。 内阁动作果然很快。 这样一来,不管那个死掉的家伙是不是真的魏忠贤,而真的魏忠贤是不是还活着都已经不重要了。 有时候一个人的死活,并不是他说了算的。 只要朝廷和内阁都说他死了,那他就是死了,还活着的那个,撑死了也就是个和魏忠贤长得很像而已,除此之外,别无其它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