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道之主》 第一章 一个弱鸡厨子 北风呼啸,似是夹杂着冷冽刀锋,刮的万物凋零。 只有一些乱石的荒芜山谷小道上,余子清紧了紧几层黑布胡乱拼凑成的大氅,脑袋上裹着一个黑狗皮帽子,只漏出一双眯着的眼睛,缩到队伍的中间,悄悄抬头瞄了一眼。 队伍的后面,跟着一百七八十头山羊,绝大部分都瘦的皮包骨头,除此之外,还有六头驮着物资的长毛牛。 队伍的两侧,七八个皴黑枯瘦的汉子,微微缩着脖子,没精打采的照看着羊群。 队伍的最前面,四个皮肤黝黑发亮,头发跟毛毡似的汉子,骑着高头大马,只穿着兽皮坎肩,却还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浑身冒热气。 只是靠近一点,余子清都觉得似乎没那么冷了。 右边脸上刺了蛇纹的汉子,似是察觉到余子清靠近,回头瞥了一眼,用一种弹舌音很重的异族方言,跟同伴不知道在说什么。 余子清低下头,假装听不懂,反正拿脚后跟想都知道,这些家伙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屎。 听了没几句,这四个壮汉就将话题从余子清身上转移开,自顾自的聊了起来。 余子清低着头,像是怕冷似地,紧跟在四个大汉身后。 过个小半个时辰,眼看天上开始飘雪,右边那脸上刺了蛇纹的汉子,才转头瞪着余子清,带着略显僵硬口音的官话道。 “饿了,烧肉。” “噢。”余子清应了一声,暗道,得亏我学官话学的挺快,不然这种简单的词,稍微带点口音就听不懂了。 行至一处背风的山坳,四个壮汉下马撑帐篷,赶那些牛羊入山坳最里面,这才转身看向余子清。 余子清面无表情,自顾自的去乱石堆的石头缝里,寻找一些残存的干枯杂草引火。 片刻之后,余子清取出冻的梆硬的肉块,铡刀削成片,摊在烧热的石板上,很快,油脂滋滋作响,香气也开始弥漫。 四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扯着腮帮子猛塞,余子清烤了半晌,没半盏茶的功夫,就被吃的一干二净。 吃饱之后,灌着兽皮酒囊里的劣酒,几个壮汉继续用那种弹舌音很重的异族方言,继续说着什么。 酒足饭饱,三个壮汉喝的微醺,倒在帐篷边,裹上兽皮便呼呼大睡,鼾声如雷,唯独那蛇纹壮汉,还坐在篝火边。 余子清看着空荡荡的石板,默不作声的退到一旁,从怀里取出一块干馕,烧了些热水泡软了,再慢慢的吞咽。 而那几个皴黑的汉子,则悄悄摸过来,用干饼子刮了刮石板上残留的油脂碎屑,狼吞虎咽的争抢。 余子清暗叹一声,什么都没说,捂着自己的小腹站起身,那蛇纹壮汉见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走出山坳,到了下风口,余子清放完水,瞭望四周,暗叹一声。 真是够晦气的。 说实话,刚来到这个世界,发现是古代背景之后,余子清还是挺担心的,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别人。 生怕自己一泡奥利给,搞出来一场能把整个城里的人团灭的瘟疫。 然后,他想多了。 他压根就没见过城池。 落地不到三天,就看到天边仿若有一轮新的太阳冉冉升起,刺目的光芒,以指数级膨胀。 得亏他反应快,第一时间找了掩体,不然当场就要被强光刺瞎双眼。 灾难降临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月,也没找到所谓的城池,好不容易找到了村落,也都是荒芜一片,半个活人都找不到。 一个多月,没被渴死饿死,已经很不容易了。 好不容易见到了活人,却是四个掳掠的强人。 在队伍里行进了一个月,当时队伍里教他官话的老书生,已经不见了。 想当狗腿子,抱强人大腿的混子,也不见了。 甚至几个妇人,在余子清一觉睡醒之后也消失了。 当时据蛇纹脸壮汉说,想跑的可以随便跑,但是方圆三四百里之地,都是一片荒芜,天气又这么冷,离开了强人手里的资源,三天都未必能活过去。 余子清也没打算跑,那消失的老书生教他官话的时候,顺手教了他一些异族的语言,再加上余子清从零开始,对照着听着,也基本能听懂的差不多了。 没事偷听来那几个强人的闲聊,总结下来就是这几个强人,是贩人去矿场的,而且今年气候异常,冷的特别早,一天比一天冷。 前几个月还发生过什么灾难,到了今天,别说方圆五百里,千里之地都难找一个村落。 给这些被贩卖的人说方圆三四百里是无人区,余子清估摸着,这几个瘪犊子绝对是故意挖坑,给人点逃跑的希望。 按照经验估算,现在气温已经差不多零下二十度了,而且越来越冷,他可没把握在这种情况下,当个没头苍蝇去闯完全不熟悉的千里……不,可能更大的无人区。 先活下来再说。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跑不了。 回到山坳,余子清微微佝偻着身躯,裹了裹身上拼凑版的大氅,卧在篝火侧面。 不多时,半睡半醒之间,迷迷糊糊看到有人影蠕动。 余子清一动不动,呼吸均匀,只是微微将眼睛睁开一丝缝隙,静静的看着。 一个左脸上长着一块黑毛痦子的汉子,在营地边缘转了小半圈,扛起一头瘦的皮包骨头的羔羊,顺着边缘向外蠕动而去。 借着微弱的篝火光芒,余子清还能看到,那羔羊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人刚出临时营地,就见另外也有几个人影,悄悄跟在他身后,几人打着手势悄然而去。 而营地里,连最后守夜的蛇纹壮汉,都已经沉沉睡去。 余子清暗叹一声,神情有些复杂,也不知是该佩服这几个人的勇气,还是该哀叹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果然,待这几人走出不过十数丈,余子清便见地上,一条黑绳,恍若黑蛇游动,带着细细的沙沙声,跟随而去。 那背着羔羊的汉子,仿若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摔倒,他双手撑地,刚要站起,他背上枯瘦的羔羊,却无声无息的化为一张羊皮,披在了他身上。 悄无声息靠近的黑绳,也在此时,缠绕在他的脖颈上。 一个七尺汉子,毫无悬念的被那黑绳拖拽着没入阴影里。 “咩……咩……” 伴随着惊恐的咩咩声在夜里炸响,篝火骤然变得炽烈,光芒照耀之下,才见那阴影里,蛇纹壮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阴影里。 他手里牵着黑绳,另一头牵着一头白山羊。 山羊的左脸上,有一块圆形的黑毛。 形状就像是之前那汉子左脸上的黑毛痦子。 眼见蛇纹壮汉冷笑着走出阴影,余下几人,脸上带着惊恐,胡乱挥舞着不知道从哪弄到的小刀,扎向蛇纹壮汉的身体。 “叮。”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作响,却见那小刀扎到地方,依然泛着油光,连皮都没有破。 呼呼燃烧的篝火烈焰,重新消退了下去,一切又掩入阴影。 不稍片刻,余子清便看到那蛇纹壮汉回来,手里牵着黑绳,绑着七八头瘦的皮包骨头的山羊。 万籁俱寂,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到了后半夜,似是比昨天还要更冷了。 余子清被硬生生的冻醒,只能再靠近点篝火,也靠近那几个人形火炉一些,终于感觉没那么冷了。 只是到此,便没什么睡意了。 趁着火光,余子清拿出一本泛黄的书册,再拿出烧黑的焦炭当炭笔,在书册上写写画画。 那守夜的蛇纹壮汉坐在篝火边,瞥了一眼,看到书封面上有菜谱俩字,便见怪不怪的转过头,自顾自的拿出一只黑蝎子塞进嘴巴里。 余子清翻开菜谱,里面大都是一些笔画很是复杂的文字,在那一行行字的缝隙里,还有自己熟悉的汉字书写着蝇头小字。 代号:蛇形刺青脸。 真名:霍尔格达(音译),原文****(涂黑)。 身份:班图部落(已覆灭)族人,人牙子,食人邪修,七楼(未知势力)的线人。 主要经历:部落覆灭,游走荒原,偶然得到一本残篇法门,名《五毒常闻》,开启人牙子邪修之路。 常食用毒物(物资里毒虫蛇蚁不少,为修行必须)。 修邪法,造畜。 控绳,黑绳实触为头发参杂未知种类羊毛编织,为造畜邪法必备法器。 在这之后,余子清继续补充: 刀枪不入,非肉身横练,非以气抵御,需食毒物进补修行,毒物亦可当做蓝药。 这一条是刚刚看到的,食毒物进行修行是见过好多次了,但是出手之后立刻吃毒物当做蓝药快速补充消耗,是他的推测。 写完这一页,整整一页菜谱的缝隙里,都以蝇头小字书写着有关那个蛇纹壮汉的信息,密密麻麻,详尽之极。 做完这一切,余子清将菜谱收入怀中,顺便看了一眼怀中揣着的一柄锈剑,剑身与剑鞘都已经锈死,完全报废了。 但此刻,那锈死的短剑剑身与剑鞘的间隙,隐隐有一些锈迹化作尘埃,无声无息的脱落。 余子清心头猛然一松,一直紧绷蜷缩的身体,似乎都在这一刻,终于敢放松一点点了。 一点一点的收集消息,了解那几个强人,正常情况下,也是非常有必要,更别说现在还关乎他保住小命的底牌。 虽然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现在是连一个吃饱喝足的普通人都不如的饿的冻的半死的弱鸡。 可只要知道对手一些必要的信息,那他对于对手来说,只要出手,就约等于无敌。 几个月的摸索,到了今天,终于达成了对蛇纹男的触发条件。 只可惜,目前归类的还比较粗糙。 只能先暂时归类为真名、身份、来历、主修法门、擅长亦或者底牌。 但每一项需要的内容要有多具体,还不确定,甚至余子清还觉得,可能还有一些要求,他没有归类进来。 余子清抬起头看了蛇纹壮汉,眼睛微微一眯,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一点点,至少现在开始,他不至于小命都被别人完全握在手中了。 拿出炭笔,将所有的小字全部涂黑,只在开头补上。 “蛇纹男,无害。” 继续到下一页,这一页里所有的信息,都已经被涂黑,只留下一句。 “疤脸男,无害。” 再翻两页,同样如此。 余子清紧了紧大氅,靠着篝火入睡。 这一次,他睡的安稳了不少。 一晃天蒙蒙亮,余子清被叫醒。 这是要继续赶路了。 打眼一扫,果然,昨天还剩下的那几个皴黑的汉子,全都不见了。 而羊群里的羊,细细一数,却多了几只。 再次行进到入夜,继续找了个地方准备歇脚的时候,蛇纹壮汉似是松了口气,指了指远方若隐若现山脉,咧着大嘴笑道。 “马上就到了,矿场。” 余子清也似是松了口气,咧着嘴笑了笑。 据这些强人用异族方言交流时所说,自那灾难降临之后,时至今日,保守估计,方圆千余里之地,只有这座矿场,算是有人烟的地方。 或者是,只有这里,算是相对安稳的地方,起码还能有吃的,有能喝的水,有遮蔽风雪避寒的地方。 这座矿场里能开采出一种名为锦岚的矿石,产量占据了天下所有出产的矿石五成以上,剩下那不到一半,零零散散的散布天下各地。 具体有什么作用,余子清不知道,他只是听说这个东西,对于南方大乾神朝那些地位极高,神神叨叨的修道者来说,是刚需品,而且永远供不应求。 有这种利益在,那座矿场就不可能变成没人烟的地方。 只不过脚下这片千余里的荒芜无人区,因为各种余子清还没弄清楚的原因,明面上没纳入到大乾神朝的版图里。 余子清猜测,可能这才给了那几个强人掳人贩卖的基础。 只可惜,整体环境变得越来越坏,连这些强人都打算干完这一票之后,便去别的地方,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油水了,就像这一次赶羊,耗时最长,数量反而是最少的。 如今走几十里地,连只兔子都见不到,能吃的植物,不是被冻死就是枯死,有些哪怕干枯了,埋在土里,大都难逃被逃难动物啃食干净的命运。 这一路上,除了干枯的枯骨,什么都难得一见,以前起码还不至于这般景象。 入夜。 余子清站在羊群的边缘,背对着那四个强人,手里攥着一块巴掌大的馕饼,将其递到一头枯瘦老羊的嘴边,喃喃低语。 “吃点吧,先活下来,才有希望。” 老羊咩咩的叫了两声,啃了几口饼子,再喝了点余子清喂的水。 就在这时,蛇纹壮汉走来,对着余子清一指,又指了指那头枯瘦的老羊,很不耐烦的嚷嚷了两声。 “快点,牵过来。” 余子清身形一顿,眼神瞬间一变。 只可惜,他一直眯着眼睛,满脸的黑灰,加上长时间没洗,粘在脸上的死皮,再加上裹着脑袋的狗皮帽子,谁也别想从他脸上看出来什么。 余子清暗叹一声,缓缓的转过身。 轻声道。 “这头羊,又老又瘦,割不下两斤肉,不好吃的,不是还有几头肥点的羊么?” 说真的,正常情况下,余子清还真没法分清,这群羊里,哪些是造畜邪法的受害者,哪些是真的羊。 但在这里,他还真能一眼分辨出来。 如今这天寒地冻的荒原上,除了壮汉这种强人,压根不可能见到吃的膘肥体壮的普通人。 几个月下来,甭管之前怎么样,现在不管死的活的,肯定一个比一个瘦。 至于不瘦的,也不会沦落为造畜受害者。 那蛇纹壮汉闻言,咧着大嘴,指着余子清哈哈大笑。 “说得对,这里的确有比较肥美的。” 说话间,绑在他腰间的黑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听到这话,余子清立刻明白,这货是故意的。 马上要到目的地了,自己身为大厨的价值,已经远比不上身为羊的价值。 想要先顺利的找个相对安稳的落脚地点,再行打算的计划,终究没法顺利进行了。 余子清轻轻推了推老羊,直接道。 “老先生,离远点,一会儿血溅在身上,这鬼天气,万一淋湿了,会很要命的。” 老羊咩了两声,看到余子清的眼神里,带着哀恸,咩咩哀嚎着,他明白,这是余子清临死了也不想把他搭上。 可惜拗不过余子清,被余子清推入羊群,被羊群裹挟着远离。 余子清回过头,慢慢踱步向外走,一手慢慢的从怀里,拿出那把锈死的短剑。 蛇纹壮汉忍不住发笑,他也不怕余子清早就看出来什么,甚至也没想刻意隐藏什么。 那黑绳已经拖着一张羊皮,出现在余子清身后。 黑绳拖着羊皮一扑而上,余子清耷拉着眼皮,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握着短剑,用力一拔。 霎时之间,便见那满是锈迹的短剑之上,一道剑光闪过,短剑带着残影,直接将那羊皮和黑绳,一起斩成两段。 伴随着黑绳仿若活物一般的挣扎惨嚎。 短剑之上的锈迹,层层脱落,短剑转瞬便化作一把布满水纹的银霜剑,散发着凛冽寒光。 而余子清微微佝偻的身躯,缓缓直起,孱弱的躯壳内,森寒杀机,伴随着炽热的气血,凭空迸现。 一直微微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开,恍若星辰的眼睛里,仿若有刺目的烈阳在闪耀。 余子清一言不发,拔剑便欺身而上,身形恍若出鞘利剑,快到看到剑光时,人已经错身而过。 一颗人头伴随着滚烫腥臭的鲜血,冲天而起。 蛇纹壮汉的脸上,还带着临死前的惊愕和不解。 他到死也没想明白,为何气血衰败,枯瘦如柴,手无缚鸡之力的临时厨子。 忽然之间,怎么就迸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 朝夕相处这么多天,他们竟然谁都没感觉到一丝半点异样。 第二章 没了世俗的欲望 余子清一击得手,秒杀了其中一位强人。 体内迸发出灼热力量,气血如同大江奔腾,外界的寒气也仿若再不存在。 他轻吸一口气,目光掠过剩下三人的瞬间,体内沸腾的气血,便骤然爆发,脚下的尘土微微扬起时,人影已经掠出数丈,直奔那三人而去。 疤脸男厉喝一声,张口一吐,一团黑雾喷出,伴随着蚊虫飞掠的沙沙声,直奔余子清而来。 然而,余子清面无表情,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之前搜集的资料,在对方有动作的同一时间,便咬破舌尖,一口滚烫的鲜血,化作利箭飞出。 血箭没入黑雾,顿时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他身形未到,手中短剑便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银光,没入黑雾之中。 而余子清的身形紧随其后,一眨眼的功夫,便见黑雾翻滚着向着两侧散去,余子清手握短剑,将其从疤脸男的口中拔出,行如猎豹出击,继续奔向其他两人。 短短数息之后,地上便躺了四具尸体。 昨天晚上,他已经收集完四个人的必要信息,原本锈死在一起的短剑和剑鞘,交接的地方也出现了一丝缝隙,那是原有的锈迹已经脱落一丝,同样也代表着,完成了判定。 只要他出手,就一定能干掉对方。 余子清手握短剑,稍稍沉吟,再上前一一补刀。 这几个家伙,邪门的厉害,鬼知道他们还有什么邪法没施展出来。 按照之前偷听这几个家伙用拗口方言闲聊,偶尔聊起其他人时,说起过的一些乐子。 某某邪道被人宰了,被如何如何后,直接神形俱灭,所以最近几年哪哪不能去了。 零零散散的,余子清给总结了一下,想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避免对方搞出什么“变成鬼也不放过你”的套路,最常见的几个方法。 斩断头颅,分别焚烧;挖出心脏,喂食恶兽;腰斩其身,镇压两岸;刺穿三海,符箓镇棺等等…… 这么一套搞下来,基本上连变成鬼物的机会都没有了。 相反,随便埋了或者单纯的火化,反而因为怨气浓重,化作厉鬼恶鬼的几率更大,甚至还出现过处理不完全,让怨气本身诞生意识,化作妖邪去复仇的例子。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余子清按照现有条件,尽可能给这几个家伙来了个全套。 片刻之后,用搜刮来的火油,点燃两堆火焰,顺手再把斩断的头发黑鞭之类的邪门东西,一起扔进去火化。 其他的东西还没整理完,余子清身上奔涌如烈阳的气血,随着一阵风吹过,急速衰减消散,转瞬之间,他便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 身形枯槁,两颊凹陷,腰身似乎都没什么力气直起来,周遭的寒风也仿若凭空出现一般,吹的他一个哆嗦。 那把散发着凛冽寒气的银色短剑,也重新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剑身和剑鞘已经彻底锈死到一起,这代表着没有了可以拔剑的目标。 刚才感受的一切,都仿若错觉,唯有那种力量如同本能一般顺畅奔涌的记忆,还没有消散。 “咳……” 余子清轻咳一声,远离了散发着臭气和烧焦味道的篝火,将搜刮来好携带的东西,收入一个褡裢里,随手揣进怀里。 绕过山脚,来到另一侧,长毛牛还卧在地上等待着黑夜过去,一百多头山羊,簇拥到一起,缩在山坳里瑟瑟发抖着避寒。 除此之外,一个活人都看不到了…… 眼见余子清走来,羊群里,一头瘦的皮包骨头的老山羊挤出羊群,一路小跑着冲到余子清面前,仰着头看着余子清,咩咩直叫。 余子清蹲下身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脸纯真。 “老先生,没想到吧,我竟然没死,没事了,刚才那几个邪门的家伙正要出手,一个高手忽然出现…… 唔,就是那种嗖的一下从天而降,浑身散发着光芒的超级高手,一根指头戳死了那四个家伙,然后又嗖的一下不见了。” 老羊的眼睛一瞪,更焦急了,显然是不信余子清的鬼扯。 余子清哈哈一笑,一脸认真的道。 “好吧,那是我随便说的,实际上我有特别的能力,本来不想暴露的,但被逼急了,忽然觉醒爆发,让我短暂的成了一个大高手,气血如龙,万邪不侵。 那几个邪门家伙完全伤不到我,我一剑一个,如杀鸡崽,随随便便就砍死了他们四个。” 不等老羊再说什么,余子清便直接带着老羊拐过山脚,让他亲眼看了一下那还燃烧着的两团篝火。 隐约之间,还能看到篝火里燃烧的尸体,那尸体的胳膊都快比得上余子清的腰粗了,除了那四个强人还能有谁。 老羊神情有些恍惚,现在不信也得信了。 算是信了正好有高手路过,顺手诛杀妖邪的鬼话,毕竟还真的有那么点可能。 此处荒野与大乾西北接壤,这里发生了重大的天灾,别的地方可不可能这么快来人,不太敢下定论,可大乾绝对会第一时间派人来察看,拿到第一手讯息的。 而最先抵达的,肯定也不会是太弱的人,顺手诛杀邪道,倒也说得过去。 至于是余子清自己出手的说法,就余子清这细胳膊细腿,气血衰弱的样子,老羊根本就没想一下这个可能性。 余子清揣在腰间装样子的短剑,锈的不成样子,而且连点血迹都没有,还捅死人…… 这年轻人,其他地方都挺好的,就是嘴上总爱胡扯八扯,之前还吹嘘什么他的家乡,没人会饿死,人人都吃过肉。 老羊回过神,再次暗暗感叹,多好的年轻人,可惜不是个哑巴。 余子清胡扯了几句,看老羊情绪稳定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说真的,若无必要,哪怕有把握出手必杀,他也没打算现在就干掉那几个邪道强人。 那几个邪道强人,以为余子清听不懂他们的拗口方言,说什么的时候,从没背过人,当然,更可能是他们根本不在乎。 余子清现有的情报,过半都是每天一点一点偷听来再整理的,有关那座锦岚矿场的详细事情,几个强人聊的也很少,对那个矿场,一直是讳莫如深,不肯深聊。 只不过他们需要锦岚矿石这种稀缺品,而矿场也需要他们带来的人,他们才会去那个所谓的矿场。 要是有别的选择,余子清也不想去那个拿脚后跟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的矿场。 毕竟,正经矿场会跟邪道人牙子做交易? 可惜,没得别的选择,物资已经只剩下一点了。 哪怕被吃了,哪怕被杀了,也总好过饿死渴死在这片荒野里,搏一搏的机会总是有的。 人至少,不应该被饿死。 如今没了那几个强人,近在咫尺的矿场,肯定是还要去的,但变数却凭空多了很多。 做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反正余子清是肯定没法忍着不出手,任人宰割,也没法看着那位教了他很多东西的老先生,被人挂起来割肉。 老羊似是看出了余子清的担忧,伸出一只蹄子,碰了碰余子清。 “没事,那个矿场不远了,等天亮了,我们就过去,先活下来再说,只是老先生,你身中邪法,一时半会怕是没法解了。” 老羊摇了摇头,倒也豁达,没有纠结自己现在的样子。 “倒也不是没法解,只是你中邪法日久,我也不会那些人的邪法,据我所知,最简单的办法,唯有剥去一身羊皮,方可化解,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手艺最好的屠夫出手,你怕是也扛不住剥皮之苦。 到了那边,我想办法,让咱们都吃饱,养养身子再说。” 老羊指了指矿场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在地上写出一个“吃”字,又将其划掉。 余子清琢磨了一下,领会意思,点了点头。 “不错,这些人以邪法掳掠人口,费这么大劲,总不至于真的只为了吃口新鲜羊肉,依我看,方便带着,更方便隐藏倒是真的,到了那边说不定就有办法解了。” 一夜无话。 天光亮起,气温却没有多少回升,天气是越来越冷。 余子清被冻的全身都有些僵了,起来烧了点热水,泡了跟石头一样的干馕饼吃下,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感觉有了点暖意。 看,这也是之前没打算急着干掉那几个强人的另外一个原因,有四个人形火炉在旁边,终归好过很多。 余子清从为数不多的战利品里,清点出一部分,费力的将其悄悄埋在一处乱石下,多做点打算总是不会错的。 天光大亮,昏暗的日光照射下,队伍继续出发,羊群浑浑噩噩的跟在身后,远方的山峦越来越近,待走进连绵山脉之后,气温便骤然回升了少许。 余子清精神一震,连忙爬上一个山头,眺望四周,又在山坳里找寻了一会。 “老先生,我大概看了一下,此处群山环绕,恍若一个封闭的整体,地下似是还有地热,此处的矿场还有人活跃,恐怕就有这个原因。” 刚进入群山,便得到一个难得的好消息,在这越来越冷的鬼天气之下,一个温暖的地方,实在是太难的了。 只不过,队伍进入群山,顺着若隐若现的小路,跨过三个山头之后,余子清便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了。 这里竟然能看到绿色。 两侧各有一个山坡,左侧山坡上,零零散散的还剩了一些枯死的矮树,最上方是一处突出的悬崖,其后是一条深不见底的裂谷。 右侧则非常整齐的长满了一株株槐树,枝繁叶茂,还有一串串灰色的花朵倒垂,地面上更是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层。 远远望去,整片树林看起来就像是列队的士兵。 余子清眉头微蹙,按理说,哪怕山中明显温暖些许,这些树就算不死,树叶也早应该落完了,哪里还有继续开花的道理。 纵然这里自然条件允许,也不至于所有的叶片花朵,一点被啃食过的痕迹都没吧?那些奔走逃窜的动物没路过过这里? 不等余子清多想,后方跟着的羊群,便传来了骚乱,一头头浑浑噩噩,瘦的皮包骨头的山羊,看到那些几乎垂落到地面的枝条和花束,便直奔右侧的山坡而去。 “想死就去吧。” 余子清站在原地,规劝了一句。 眼看一些山羊,似是听懂了,犹犹豫豫的没敢上前,还有几头,却跟疯了似的,冲上去就啃食树叶和花朵。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欢愉的咩咩叫声,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交错响起。 眼看其中几头羊没事,干瘪的肚皮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羊群里又有羊忍不住了,跟着冲了上去。 片刻之后,那几头吃的肚皮浑圆的山羊,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一个个瘫在树下,羊脸上似是还带着无比满足的笑意。 他们的身体,也在此刻,慢慢的陷入到地面的落叶层里,落叶仿若流沙,一点一点的将他们吞噬掉。 短短几息,一切风平浪静。 而剩下那几头还没吃饱的山羊,却仿若什么都没看到,还在心满意足的啃食树叶和花朵。 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可是余子清的寒毛都快炸起来了。 他死死的抓住已经有些迷糊的老羊,不让他也去那片槐树林,拖着老羊顺着中间山坳的小道,继续向前走。 这时,左侧只有一些稀疏枯树的山坡上,一个身穿长衫的年轻女人,身形由虚化实,缓缓的从一颗枯树后方浮现。 她从枯树后探出脑袋,眸中带着点焦急,扫了一眼羊群,对着余子清招了招手。 “走这边,那边危险。” 余子清歪头看了一眼,低头对老羊道。 “老先生,你说这个忽然蹦出来的女人,是不是把我当棒槌?” 老羊右看看,再左看看,对着余子清认真的点了点头。 余子清叹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破大氅。 认真的盯着女人扫了一遍,能冻死人的天气,穿着一身单薄而且有些破口的长衫,以老先生给的标准看,这要是在繁华的地方,准能吸引不少老铯皮的眼球。 “大妹子,别摆姿势了,如今这鬼天气,早就让人没了世俗的欲望了。” 说着,余子清便要踏上中间的小道继续前行。 他左右都不想上,两边肯定都不是好地方。 一边死的诡异安静,一边肯定不是人。 然而下一刻,余子清脚即将落地的瞬间,目光下意识的一瞥,看到那女人依然是那副焦急阻拦,动作跟回放似的样子,心里骤然一个咯噔。 坏了,上当了。 这家伙就是想要自己走中间的路。 第三章 恻隐之心 一步跨出,身旁所有的羊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余子清自己,孤零零的站在小道上。 右侧依然如故,可是左侧的枯树,却还没那么枯了。 那个女子从一颗枯树后面的树洞里探出头,眼中带着一丝不忍,犹豫再三,对余子清这边喊了一声。 “走这边,那边危险。” 只是这一次,她的形象有些不一样了,两颊凹陷,面容枯槁,瘦的皮包骨头,头发如同干草,穿着脏兮兮的单薄长衫,身上披着草帘和树皮。 不等余子清回答,便见余子清所在的位置,一个同样脏兮兮的枯瘦女子走出来,略带一丝惊喜的喊出声。 “真的还有人。” 话音落下,立刻见到不远处的山坡下,冲出来几个男人。 几人身形佝偻,奔走却极快,双目赤红,嘴巴无意识的张开露出尖牙。 他们大笑着奔向山坡之上的女子。 女子面色微变,立刻意识到上当了,转身便从枯树后跑出,而这也露出了她怀中的一个襁褓。 那几个男人见状立刻哈哈大笑,状若癫狂,涎水直流。 “还有个小崽子,哈哈哈。” 女子的表情却满是绝望与惊恐,她紧了紧怀中抱着的襁褓,转身便夺路狂奔,待到冲到山坡尽头,似是才想起这里有一处悬崖暗藏,回头望来,浓的化不开的绝望感刺入余子清的眼睛。 他知道,这只是幻象,或者说是曾经的幻象。 他站在原地,瞥见一支白翎箭矢,不知从哪里出现,骤然洞穿了她的胸口,她趔趄着跌倒在地,咬着牙,用最绝望的表情,用最后的力气将手中襁褓丢入到后方的无底深渊。 至此便彻底跌倒在地,没了动静。 女子的身形也由实转虚,慢慢消散,而后短短几息,又见那女子的身影再次由虚转实,出现在山坡上。 她再次从一棵枯树里探出半个脑袋,有些犹豫,又有些不忍的喊了一声。 “走这边,那边危险。” 而那个同样为女子,却作为诱饵出现的家伙,也随之出现,惊喜的喊道。 “真的还有人。” 的确是回放,但是却在不断回放,不会播放下一个。 余子清知道,他要是搞不定这个不知道是鬼物还是什么的女人,就真走不出去了。 可惜,现在知道的情报太少,低头看了看短剑,毫无动静。 他的能力,就目前探索出来的,只有在知道对方一些必要的信息之后,才能有针对性的激发,只要触发就一定能拥有干掉对方的力量。 严谨点的说,仅囊括目前遇到的敌人,更强的就不知道了。 可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就是个整天吃不饱饭,快饿死的普通人。 而现在,他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余子清努力回想了一下之前偷听到的零散信息,又拿出菜谱,翻看里面那些预防忘记才记录下来,繁杂又零碎的情报。 可惜,一点都没有,那几个强人根本没有提到过这里的诡异情况。 最大的可能,是那几个人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些。 右边最诡异,那些如同流沙一般的落叶层,看着就似一张张嗷嗷待哺的恶兽大嘴。 而左边这个女人,现在也大概看明白了。 八成是个执念深重的鬼物,目前来看,并不会主动出手害人,只是怨念太深,执念太深,陷入到绝望的深渊,无法自拔。 她被自己束缚在此地,只会一遍又一遍的经历她最绝望的那一刻,挺典型的。 而那句“那边危险”也压根不是引诱人来了。 那句话只是纯粹的恻隐之心。 想来她最后悔的也是这句话。 见到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快要踏入右边的槐树林时,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提醒了一句,谁想到害了自己。 如今余子清陷入此地,对方也没对他如何,暂时能说得上危险的,也只是别被渴死饿死冻死。 第三遍回放的时候,余子清忍不住了。 “姑娘,您贵姓?方便告诉一下我名字么?” “我给你立个碑,总得刻个名字吧?” “大妹子,你把我困在这,也没什么用啊,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而且,我也没食过同类,自从来到这天寒地冻的鬼地方之后,我连最爱的羊肉都戒了!” 对方不言不语,压根不搭理余子清,只是陷入到绝望的深渊里,一遍又一遍。 余子清也快绝望了。 说真的,他还真没想过,鬼物不来张牙舞爪的害人,理都不理他,反而更让人绝望。 “大姐,你搞我有什么用,你待在这难以自拔,有什么用啊,真怨气难消,就去搞死你的仇人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你出不去,你把我放出去,我要是碰到你的仇人,我做个好人好事,替你砍了他们,也总比你困住我强啊。 再退一万步说,你害怕我出去了就翻脸,那我还是有可能记住这茬事的,赌一下,对你也没坏处吧。 万一呢? 万一我是个好人,万一我正好碰到你的仇人,万一我又大发慈悲,替你报仇,砍了他们脑袋,来送给你呢。” 说到这,余子清微微一顿,自己都快不信了…… 不过一个时辰,余子清冻的浑身发抖,摸了摸怀里,只剩下贴身藏着的几条牛肉干了,压箱底保命的资源。 “哎,大妹子,你快把我放了吧,你就赌一把我说的是真的,反正你也不吃亏。 再拖下去,你可能永远都报不了仇了,这个绝对是真的。” 好言相劝没用,对方还是不理他,只是一遍一遍看下来,余子清也没了言语,没了想要去劝对方放他离开的想法。 他只是觉得到,他快冻成死狗了,这片天地,满是绝望。 绝望的容不下一点恻隐之心。 这事不太对,也不应该。 不应该…… 余子清心神一动,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等新的回放开始,他静静的去感受,静静的代入其中。 尤其是到了女子将襁褓丢下悬崖的时候,那种绝望感就仿若深海里从四方压来,无处不在的海水一般,让他窒息。 重新去感受,重新去思考,余子清若有所悟,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想岔了。 从一开始就把鬼往坏的地方想,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女鬼要坑他。 若是这个前提,本身就是错的,那后面的一切可能都是错的。 这个女鬼可能并不是有意将他困在这里的,也不是有意要害他,站在正常人的角度去思考一个很正常的心理问题。 应该没谁愿意把自己最绝望的伤疤一遍又一遍的揭给别人看,而且是强迫别人来看。 她既然不想害人,甚至都无视了来人,总不至于真是那种极少数心理扭曲的变态吧,看她也不太像啊。 所以,若是对方不是要坑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提醒他,右边的树林危险,走这边才是安全的。 那…… 余子清哆嗦着缩着手,不停的原地踏步活动身子,努力别被冻死,一边继续思索。 既然不是女鬼要害他,那就是脚下这片地方的问题了。 抬头瞥见山坡尽头的悬崖,余子清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脚下这片地方,就像是一个深渊,绝望的深渊,谁踏入,都会掉进来,被困在这里,包括那个女鬼可能也是如此,她被自己无意中制造出来的绝望深渊困住了。 一念至此,等到新的回放开始,余子清从怀中掏出来半个巴掌大的小布包,打开之后,有些肉疼的将里面不过小拇指长的牛肉干拿出一条,哆嗦着冲到那女鬼身边,一把塞进对方手里。 女子微微一怔,低头看着手中的牛肉干,怔怔出神。 “拿着吧,吃点,肯定能熬过去的。” 而周遭的环境,也同一时间出现了变化,变化不是以女鬼为中心,而是以余子清为中心。 她的眼神里有些意外,也有些复杂,下一刻,水波一般的纹路,以余子清为中心扩散开。 余子清略微感觉一丝失重,眨眼间,一切便恢复了原样,他站在山坡上,那女鬼已经不见了踪影,山坡下的羊群也再次出现。 那种压在心头,让人难以呼吸的绝望感,也随之消失不见。 余子清身前有些复杂,暗叹一声,果然跟他推测的一样,那片不断回放的幻境,就是一个绝望的深渊,容不得一丝恻隐之心的鬼地方。 他只是在被绝望压垮之前,动了一丁点不知道是否真心的恻隐之心,竟然就被吐了出来。 老羊站在余子清旁边,拿头不停的拱他,将出神的余子清拉回来。 “老先生,我没事,咱们走吧。” 走出两步,余子清停下脚步,稍顿了两息之后,果断回过头,拿出短剑,走到枯树前,再枯树上刻下几个歪七扭八的字。 恻恻之墓,子清立。 想了想,余子清又在旁边加了一列。 恻恻之子之墓,子清立。 “我还不知道你名字,我连说话都快没力气了,更别说挖石头做碑了,替你取个小名,枯树做碑,意思到了,别嫌弃。” “你看,这不,我说的万一就来了。” “还有,别自责了,你的孩子肯定不怪你,真的。” 不做点什么,余子清总觉得心气不顺,这个破地方,容不得旁人半点不管真假的恻隐之心,却偏偏就要用恻恻的恻隐之心去折磨她,她要是真的彻底黑化了,指不定早逃出来了。 这都是什么破地方。 鬼不去害人,害人的全是人。 余子清转身离开,老羊伸长了脖子看着字迹,眼神有些怪,最后不忍直视一般,摇着头跟着一起走。 余子清有些气急。 “你教我的箓文里,压根没有这个字,我换个意思差不多的,有什么不对? 再说,写的难看又不怪我,又冷又饿,手抖。” 老羊摇了摇头,示意不是说这个,又对余子清的胸口努了努嘴。 “你说我小气?给的最小的一条?你懂什么,这是我的命根子,我的命都是这几条牛肉干给的……” 老羊眼见余子清似是没理解,便不再示意,只是咧着嘴直笑,听着余子清气急败坏的解释。 等到余子清和残存的羊群,渐行渐远,消失在小道上。 枯树后面的树洞里,女子飘了出来,一手轻轻触摸着新刻的字迹,一手握着余子清留下的那一小根牛肉干,静静的看了好久好久。 片刻之后,当深渊再次降临,女子一手紧握牛肉干,再次被拖入深渊。 这一次,似是有那么点不一样了。 第四章 我对羊肉过敏 走出那条狭长的山谷,余子清遥望前方薄雾,心里明白,这个锦岚矿场,恐怕也已经跟之前了解的不太一样了。 这里的气温至少相对温暖很多,不太容易冻死人。 但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个女鬼,还有那片吃人的树林,都是没听那几个人牙子提起过分毫,按照那几个人牙子的性子,他们恐怕不可能走出那片绝望深渊。 也就是说,那几个强人上次来时应该还没有这种变故,这是近俩月才出现的。 而那片幻境里出现的其他人,看其形貌,有明显的食人之相,却看不出修习邪法的特征。 以此也可以做出一个猜测,前两三个月,此地出现过大的变故,导致此地已经很难自给自足,最基本的食物,肯定是短缺了。 不,应该是严重短缺。 不然的话,没被逼的失去理智,快饿死了,没道理有食人之相的货色,会扎堆出现,而那女鬼临死前不会如此果断的将自己怀中孩童丢下万丈悬崖。 余子清放慢了脚步,遥望前方,心里再次下了决心,无论怎么样,都得去。 还是那句话,人至少,不应该被饿死。 哪怕被乱刀砍死,被妖魔生吞,也总好过,在天寒地冻的荒野里,被冻死,被饿死。 冻怕了,饿怕了。 先在矿场落个脚,那锦岚矿对于一些大人物很重要的话,必然会有人冒着寒风来这里的。 以那几个刀枪不入的邪道强人为参考,他们的实力都只能在这种偏僻的荒野里当人牙子,那南方那个被老先生提起很多次,所谓的大乾神朝里,能来这里的人肯定更强。 加上千里荒野出现的变故,无论之前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想趁机打锦岚矿主意的人肯定会有,来这里的人也肯定不是一两个。 到时候再想方设法,看看怎么跟着离开荒野,去暖和点的南方,这是最好的选择,反正余子清是受够了整天快被冻死的天气。 这就是新的近期计划,而眼下,则是怎么在矿场落脚。 余子清还在思索的时候,老羊咬住余子清的大氅,看了一眼前方的路,对他摇了摇头。 “老先生,你意思是让我别去?还是让我稳妥点,先探查一下?” 老羊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余子清明白老羊的担心,别去是不可能,都来到这了,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去探查一下更是鬼扯,就他一个人,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饿的冻的半死的弱鸡。 想要隐藏踪迹,到前面的未知里探查,完全没戏,若是里面还有活着的人,暴露了之后更等同于心怀不轨和露怯。 想想前面那女鬼的遭遇,露怯等同于送菜。 综合考虑之后,余子清还是打算光明正大的走进去,无论什么情况,都要先装作有底气。 余子清拉着老羊,带着剩下的羊群,继续前行。 走出眼前这条山谷,气温再次攀升,前方忽有叮叮当当的声响传来,仿若迷雾拨开,死寂的世界里,骤然出现了一片生机。 大地略显荒芜,土地表面有稀疏的干草点缀,地势稍高点的地方,地面有一个个洞口,有人在那一个个洞口进出。 稍远点的地方,还能看到山坡上被挖出一块块凹进去的地方,外面有土块堆砌,乍一看像是简陋版的土窑洞。 他嗅到了火焰燃烧的味道,也嗅到了热气腾腾的食物香味,也看到有人扛着羊角镐,向着更深的地方走去,也听到了操着各种口音的人,在吆喝着什么。 余子清驻足不前,说实话,他还真没想到,这里会是这样一副景象。 和谐的有点像做梦。 余子清站定不过几个呼吸,远处便有人发现了他。 “来新人喽……” 拖着长长尾音的吆喝声响起,瞬间压住了其他声音。 那些像是去劳作的人,齐齐转身,加快脚步,带着欢呼向着余子清奔来。 那表情似是准备去耕田的乡下老农,见到了自己几年没有回来的亲孙子,惊喜压都压不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已经迈着轻快的脚步赶来,生怕晚一点,那最疼爱的亲孙子就不见了。 余子清没感觉到恶意,偏偏心里却总有种不真实。 他低头看了看身旁的老羊。 “老先生,我现在没跌入幻境吧?” 老羊摇了摇头,顺便抬起前蹄,重重的踩了余子清的脚一下。 余子清谨慎的拿出怀中的菜谱看了一眼,确定里面的字都还能认出来,听说梦中是认不出字的,那现在应该不是做梦,再加上脚趾头被踩的一阵酸疼袭来,目前看应该是真的。 身后跟来的羊群,也在此时,一窝蜂的冲了出来,去争抢地面上残存的一些干草。 冲在最前面的黑脸汉子,扑倒一只枯瘦的山羊,他一手按着羊头,一手抬起山羊的后腿,向下一看,立刻露出了笑容,右手在腰间一抹,一把短匕便已经抵在山羊的下颚。 短匕从下颚向下划去,眨眼便划出一道一尺多长的豁口,滚烫的鲜血涌出,虚弱的山羊惊恐的哀嚎,却根本挣脱不开,黑脸汉子右手不停,继续划破山羊的肚皮。 短短一两息,便已经将这头山羊的皮剖开,他手腕一抖,短匕重新回到腰间的皮鞘里。 他双手扯着分开的羊皮,用力向着两边一撕,血肉与皮囊撕裂的声响,伴随着鲜血涌出。 那头山羊惨嚎一声,脑袋一歪,便没了动静。 眼见山羊不再挣扎,黑脸汉子的动作更快,硬生生的将山羊的皮撕扯了下来,他抱起血淋淋的羊皮,用力一抖,最后一点还粘着脑袋的羊皮便彻底脱落。 霎时之间,那没皮的山羊,跌落在地上,化作一个满身血迹,不着寸缕,身形枯瘦的女人。 黑脸汉子咧嘴大笑,扛起这不知死活的女人,脚下生风,向着侧面跑去。 “黑娃,你个龟儿贼别跑!” 后方传来怒骂声,有个老者,扛着羊角镐,气的吹胡子瞪眼。 可惜那黑脸汉子已经钻进一个地洞里消失不见,老者骂骂咧咧了两句,也没继续追的打算,身后赶来的人,似是也没感觉到奇怪,有人还笑着骂了两句。 而让余子清感觉有点懵的还在后面,后面有人扛着木棍,有人拿着麻绳,到地方之后,立刻手脚麻利的搭起一个架子。 有人在驱赶羊群,有人在磨刀,有人将山羊捆绑住四肢吊在木架上。 吊起,剥皮,无皮羊化作人形,扛过了剥皮之苦的,被人扛走。 没扛过痛苦,当场死亡的,也被人抬到一边,像是垃圾一样堆在一起。 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场面便变得热火朝天,仿若乡村的集市。 但余子清觉得,更像是一条井然有序的流水线,高效,流畅。 剥皮活下来的,有人欢呼,也有人在争抢,死掉的,就被丢在一边,甚至里面混杂着的少数真山羊,被剥皮杀掉之后,也有人第一时间生起了篝火,架起了够泡澡的大锅。 似乎没有人觉得这一幕有什么奇怪的。 除了余子清。 余子清不自觉的伸出手臂,将老羊死死的箍住,不让老羊跑开,也免得老羊也被抓去剥皮。 就这么一会功夫,因为剥皮死掉的山羊,全是年纪不小的。 以老羊现在的情况,恐怕扛不住剥皮之苦。 余子清箍着老羊,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不,是震惊到有些麻木的看着这一幕幕,仿若此刻才第一次见到了真实的世界。 哪怕前几个月见多了人命如草芥,也不如现在颠覆三观。 灾难之下,争抢厮杀,余子清觉得这是挺正常的展开。 出现人牙子,杀人不眨眼,余子清也觉得是正常展开。 没有了资源,出现食人者,虽然心里震惊,却也能找出来“岁大饥,人相食”这几个字对上。 但眼前的却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人就像是普普通通的普通人,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村子。 那些人脸上看不到狰狞,眼睛里看不到戾气,不看那些山羊的话,这就是一副淳朴山村过大节的景象。 没有人觉得粗暴的活剥那些“山羊”,有什么不对的,有死掉的,动手的人也只会感叹一声运气不好。 是自己运气不好。 而不是山羊运气不好。 余子清回过神,现在忽然觉得,这里目前的样子,跟他想的不一样,反而挺正常了。 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几个月的变故之后,依然维持着乍一看挺和谐安稳的景象。 反而是余子清,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时候,那不正常的人就是他了。 看着羊群被一个接一个的剖开,邪法被破去,活下来的人有大半,死掉的被人一个接一个的抬走。 而那些真正的山羊,除了最开始那一头之外,剩下的全部分割开来,被人抬向侧面的高坡上,那里寒风阵阵,这些羊肉要不了几天就会被风干,想腐坏都难。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说真的,余子清曾猜想这里会有解开邪法的方法,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简单粗暴。 这时,才见后方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慢慢的走向余子清。 老者眼神浑浊,眯着眼睛,脖颈前倾,似是眼神不好,还想要努力看清来者。 “羊倌来了啊,这次怎么有点少啊。” “外面变天了,天太冷了,见不到几个活物了。”余子清稍稍一顿,又继续道:“羊倌全死了,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听闻此话,老者微微一惊,后面的人也都停了一下,纷纷看向余子清。 余子清面色不变,指了指身后。 这个看起来半只脚都迈进棺材,乍一看还挺像老糊涂的老头,第一句话就给他埋坑。 那几个羊倌闲聊的时候都没聊过矿场内部的情况,而且,有门口的特殊天险在,那种杀人不眨眼毫无仁慈心的食人邪道能进得来? 念头疾转之间,余子清便觉得,回应对方的试探,坦诚点就是最好的应对之法,省心,也省的后面被揭穿。 “我是被掳来的厨子,带着他们在外面也活不了几天,我就全带进来了,我也要在这里休整几个月,等开春了离开,没有问题吧?”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余子清,忽然露出一丝笑容。 “好,那你就在这待到开春吧,不过,我们这,不养闲人。” “应当的。” 老者没问羊倌怎么死的,也没管余子清一直拉着的老羊,直接让人给安排了个地洞。 那背风山坡上的一个个地窝,里面都有丈许大的空间,采光通风差,空间狭小,高点的人都很难直起腰,但这都不是事,能避风避寒,再加上里面有干草保暖,已经很不错了。 窝在地窝里歇脚,老羊卧在干草上,耷拉着眼皮,疲惫不堪,余子清却还强撑着没有休息。 “老先生,我总觉得不太对,他们什么都不问,就敢让我落脚。” 老羊没反应,余子清低头一看,老羊已经沉沉睡去。 余子清轻叹一声,从搜刮的行礼里,取出几件脏兮兮的长袍,给老羊盖上。 这时,外面传来声音。 “嘿,小兄弟,来喝点汤。” 钻出地窝,有个低矮的汉子,端着个木碗,里面盛了大半碗清汤寡水的羊汤,还有两片带着肥油的羊肉,浓烈的膻味与香味一起疯狂的向着余子清的鼻子里钻。 那汉子也是不停的咽口水,目光像是锁死在手中的木碗上。 余子清摇了摇头。 “我对羊肉过敏。” “啥?” “吃羊肉会坏肚子,老哥你们吃吧,给我点烧开的水就行。” “哦,真是可惜了。”汉子满脸惋惜,吃坏肚子,在这里可能会死人的。 汉子双手端着碗离开,来到那眼神不好的老者身边。 “阿爷,他不吃,说他吃羊肉会坏肚子,咋个办?” “嘿……”老者有些意外,咧嘴一笑:“不吃羊肉啊,那就先留下吧,等下你去问问,他会干啥,咱们这不养闲人。” 第五章 犯禁忌的惩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章 饿鬼、黑山羊(感谢魏某某人的盟主) 余子清稍稍思索之后,立刻结束了思绪套娃的过程。 曾经还预想这里是一个血汗矿场,有肥头大耳的监工,挥舞着带倒刺的鞭子,逼迫着贩卖来的人口,在吃不饱的情况下干着危险辛苦的采矿工作,以至于死亡率过高,才要不停的从人牙子手里买来人口。 可惜最终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而且这里的水可比他想的深得多。 怎么看都不普通的普通村民。 偏偏他们坐拥一种珍惜资源,占比还高的离谱。 而且竟然没人来攻占这里,抢走矿场。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听老羊的劝,别多管闲事,最好也不要有过多的好奇心,等到身体养好了,再补充点补给,在开春之前离开这里。 跟着二憨一路前行,进入其中一座最初看到过的土窑洞,其内的空间比预想的大很多,也空荡很多。 深处透出阵阵橘赤色的光晕,热量也仿若被无形的力量控制着,往前走几步,温度便直线攀升些许,余子清跟着二憨走了不过十来步,身上便已经开始冒汗。 “二憨啊,你去吧,我在这等着……” 果断认怂。 “啊……”二憨一脸懵,指了指里面:“你不跟我去看看么?” “算了,你先去放东西吧,我在这等你。” 二憨有点不明所以,端着托盘继续向内走,十来步之后,热量扭曲着空气,让他的身形看起来都开始有些扭曲,再走几步,他的人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虚影。 余子清砸吧了下嘴,呵,这是普通人? 离谱。 他们真的没有进行过所谓的修行么? 片刻之后,二憨从炽热的洞穴深处走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就是看那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后悔没偷偷吃点跟新鲜岩浆似的黄米糕…… “那个东西很珍贵吧?”余子清忍不住问了句。 “那可不是一般的珍贵。”二憨瞬间来了兴趣,舔了舔嘴唇:“只有每年跟外面的人交换矿石的时候,每个人才能分到一点点。” “那之前……”余子清问出口就觉得这问题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可是不多了解些,多储备些情报,心里很不踏实。 “哦,他们是例外,阿爷说了,饿死是最凄惨的死法,他们虽然偷吃白肉,犯了大错,那也是因为太饿了,死也要让他们做个饱死鬼,饿死的人,会变成饿死鬼。 虽然从此再也饿不死了,可是再也没法吃东西,只能一直忍着饥饿,饿疯了也死不了。” 二憨稍稍一顿,脸上也浮现出一点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惊恐。 “阿爷心底好,才让他们做个饱死鬼,起码死了就算逑了。” 说到这,二憨似是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出土窑,指了指西北面山坡上的一个大洞口,洞口围了一圈栅栏,还有藤条编制的大网扣在洞口。 “那里不能去,里面有不少饿死鬼,而且那些饿死鬼跟以前遇到的不太一样,都特别凶。 里面本来有一条河,能捕到不少鱼,河边还能挖到不少虫子,可惜现在都去不成了,我已经很久没吃到过虫子了。” 二憨舔了舔嘴唇,提到吃的,眼睛里都在放光。 “饿死鬼么……”余子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略有些微妙。 绕着村子转了一圈,来到一个足有三丈高的地洞洞口,就见一个低矮却健壮的妇人,扛着一根三尺粗,足有两丈长的木桩,从地洞里走出来。 待对方走出地洞,余子清才看到,木桩的另一端,簇生着大朵大朵,形如平菇一般的东西。 余子清估计,这个应该就是村落里的主要食物,毕竟,他没见到这里有耕种主粮,也没见到有人种菜。 而且,那粗壮的褐色木桩,之前也见过,应该是他们砍了用来烧的柴火。 二憨带着余子清进入地洞,向下绕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里面能看到一株株木桩伫立在地面,顶端簇生着大朵的菌朵,如同华盖撑开,散发出阵阵菌类特有的香味。 现在了解的这些,就是余子清接下来的工作内容了。 采集食材,回去烹饪,不出意外的话,这份工作,起码要干三个月,甚至更久一点,这个冬天会很长。 余子清也希望一切都能安稳点,起码让他养好身体,最理想的情况是还能长胖个二三十斤。 二憨在一旁挥舞着斧头砍蘑菇,看起来粗大的木桩,根部却更像是软木,硬度很低,这让余子清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怕自己干不来。 这边刚示范完,二憨忽然站起身,警惕的向着蘑菇林深处望去。 两息之后,便见林中一株木桩忽然倒塌,一条翻腾的暗红色巨兽从上面的伞朵里跌落到地面,这巨兽比人腰身还要粗,至少六七丈长,形如一环套一环的巨蟒,可观其头部,却是明显的虫类口器。 “虫子啊。”二憨欢呼一声,身形裹挟着劲风,似是劲矢,飞驰而去,转瞬便与巨虫搏斗在一起。 余子清站得远远的,目光循着心里忽然出现的感应,向着更深处望去。 远处的石壁上,一个皮肤干涸,头发稀疏,肚皮干瘪凹陷,仿若五脏六腑都已不在,形如干尸一般,浑身黑漆漆的家伙,静静的趴在那里。 他与周围的石壁仿若融为一体,看到余子清的目光投来,他便微微昂着头,缓缓的露出满口尖锐的利齿,身形如壁虎,贴着石壁,缓缓的游走过来。 他漆黑的双目里,也开始投射出余子清的倒影,固化的狰狞表情,也仿若在此刻,浮现出无穷的恶意,驱使着他四肢交错的速度越来越快,无声无息的向着余子清而来。 “饿死鬼?” 余子清一惊,刚刚才听二憨说过,这附近有饿死鬼,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 再看了一眼远方与虫子滚成一团,眼睛里只有肉的二憨,余子清顿时明白,是那头巨虫,发现了这只饿死鬼,被惊扰到了才会忽然跌落下来。 可是念头转过的瞬间,余子清再看,立刻做出了否定。 不,不是普通的饿死鬼,是饿鬼。 二憨那种跟巨虫肉搏都能笑的很大声的普通人,都没有发现饿死鬼,他更没有理由、没有能力去发现。 唯有一只饿鬼,才能在二憨没发现的情况下,先一步让他生出感应。 确定之后,余子清缓缓的拿出锈死的短剑,静静的看着那只饿鬼,低声喃呢。 “我不想杀你,别找死。” 没有做任何准备,可是剑身与剑鞘之间锈死的锈迹,却如同尘埃,被风轻轻一吹,便簌簌坠落,一缕微不可查的乌光,似是溢出的水一般,从缝隙里慢慢溢出。 还在跟巨虫打的碎石乱飞,木桩崩散的二憨,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但那只渐渐加速靠近的饿鬼,却仿若感受到致命的危机,贴着石壁恍若飞行的身躯,骤然停顿,无形的可怕威压,将他的四肢与躯干都压在了石壁上,硬生生在石壁上压出一个人形,他惊恐的想要逃走都做不到,想要叫出声也做不到。 眼看对方的身躯越来越瘦,眼中的光彩也越来越弱的时候,余子清看着他的腹部,暗叹一声,将手中短剑收起,那种只有饿鬼感受到的可怕杀机,才骤然消散。 “看你五脏六腑俱无,身上也没有血戾之气,定然是没有害过人,也没有沾过鲜血。 若无理智,必定坚守不到如今,这太不容易了,何必忽然放弃,转而去走害人的邪道呢。 这一步跨出,你便再无回头之路,亦无解脱之日。 你,真想如此么?” 余子清喃喃低语,饿鬼却听的真切。 饿鬼神情呆滞,呆在原地几个呼吸,才似忽然惊醒,漆黑的眼睛里泛着一丝复杂,转瞬便没入黑暗里消失不见。 余子清将短剑重新揣进怀里,摇了摇头。 若刚才出现的是其他东西,余子清必定连手下留情的想法都不会有,第一时间就会……呼叫二憨,救他小命。 可惜是一只惨戚戚的饿鬼,若无必要,他真不想干掉对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就跟饿鬼有过交集,能活过到这个世上的第一个月,也跟饿鬼有莫大关系。 “别人来欺负我就算了,你一个饿鬼也敢来找我麻烦,脑子不好么?” …… “大乾琅琊院的人来欺负我们就算了,现在什么阿猫阿狗竟然都敢来找我们麻烦了?” 距离锦岚矿场所在山脉不远,余子清曾经毁尸灭迹的地方。 火堆的残骸已经被风吹散,加上近几日的大雪,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痕迹,基本上都见不到了,唯有那几个羊倌尚未烧成灰烬的骸骨碎片还残留了一些,埋在大雪之下。 一头四肢都是腱子肉,足有一人高的黑山羊,一边口吐人言骂骂咧咧,一边咀嚼着那几个羊倌残留的骸骨碎片。 片刻之后,黑山羊面目扭曲,一副吃到奥利给的恶心表情,哕的一声,将嚼碎的骸骨吐在地上,一缕缕炽热的气息在骸骨上转瞬即逝。 而黑山羊的嘴巴里,也出现了被灼烧的焦黑痕迹。 旁边另外一人,一身黑袍遮面的消瘦人影,见此轻咦一声。 “如此浓烈又纯正的烈阳之气,绝对不是大乾琅琊院的人,他们最是看不上那些气血如龙,炽热如烈日的莽夫,荒原大变,来的人必定是修道者亲自带队,不会有那些莽夫。 再者,真是琅琊院的人,也不至于处理的这般……粗糙。” 第七章 这东西有毒吗(感谢桐棠的盟主) “竟说废话,我一眼就知道跟琅琊院没关系,就是不知道这是哪的人干的。”黑山羊吐着舌头,嘴巴里焦黑一片,表层的焦黑脱落之后,现在水泡都出来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荒原东南的大乾西北凉山,北边的大震,东北的大离,绕着荒原这一圈,都有这种人,数量还不会少,再加上几个月前荒原巨变,大日临空,如今什么人来这边都有可能。” 黑袍人表示这事无解,没法追查。 以前大家还有点默契,甚少有人来荒原,现在嘛,嘿,走路都要小心着别碰到人了。 “赶紧走吧,这里距离矿场太近了,很容易被人发现。” “那几个羊倌死了,放的羊呢?还有今年的锦岚矿石怎么办?”黑山羊一边吐着水泡破裂流出的血水,一边不甘心的发问。 它原地转了几圈,来到羊群曾经避风的山坳,脑袋拱着地面的积雪,不断咀嚼地上残留的一切,片刻之后,它昂起头,看向锦岚矿场所在的山脉,眼中满是茫然。 “这谁干的?杀了羊倌,救下那些羊,最后还把羊群送到矿场?这不是有病么?” “快走吧,我们在这里逗留太久,你已经留下痕迹,再不走会留下更多,我可不想被琅琊院的鹰犬追杀,既然羊群去了矿场,那后面再想办法从那些羊群那弄到情报即可。” 黑袍人看着地面上的呕吐物,一挥手,卷起大袖,掀起风雪,将那些污秽之物绞碎之后吹散,说完不等黑山羊回话,便一把将黑山羊扛起,脚底生风,冲天而去。 …… 待黑袍人与黑山羊离开不到两个时辰,天空中的乌云翻滚着向着两侧散开,一艘飞舟,从中飞出。 这飞舟通体乌黑,似是金属,却不见半点反光,百余丈长,难见内景,唯有船头挂着一面大旗,上书琅琊二字。 带飞舟落下云层,其上一个人影冲出,急速坠落,到了离地三尺的地方,又骤然停下。 来人一袭青色长衫,面白无须,国字脸上满是威严,他凌空而立,目中神光湛湛,扫视周遭。 雪地之下,一块不过指甲盖大小的骨头碎片,自动跳出,悬在半空,被他的目光凝视之后,立时冒出一缕黑烟。 壮汉见状顿时冷笑一声。 “黑山羊么?怎么哪都有这些杂碎,跟蜚蠊似的,杀之不尽。” 再次抬头遥望前方若隐若现的山峦,壮汉身形一晃,身上的青衫浮出一层光晕,将其包裹着化作一道遁光,直奔锦岚矿场所在的山脉而去。 一路来到矿场入口之前,壮汉停下脚步,眉头微蹙。 左侧山坡在其眼中,仿若有一层薄薄的灰色雾气笼罩,他目中神光涌现,越是想要看清楚,那雾气便越是浓重,反而散去目中神光,却看得真切了。 “这里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这般诡异的域?” 再看右边,槐树林里,阴气森森,死气与生机诡异的交融到一起,不分彼此。 那些蒸腾的阴气松散开来,却又隐隐化作一个整体,似是转瞬就能凝为一股。 这树林同样怪异无比,两个地方紧紧毗邻,不留一丝缝隙,更是怪异。 就当壮汉准备踏出一步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知秋,琅琊院曾与人约定,不入锦岚,莫要落人口实,而且,正事要紧。” 壮汉收回脚,转身对着天空之上的飞舟揖手一礼。 “暮知秋知错,还请先生恕罪。” 壮汉言闭,立刻冲天而起,重新回到飞舟。 那飞舟破开云层,再次消失不见。 …… 余子清可不知道外面已经有风起云涌之势,他过的很开心。 那种伞朵能长到丈许大的古怪蘑菇,本以为太过巨大,菌柄已经木化,吃起来会如同嚼木头,谁曾向,味道竟出乎意料的不错,口感似香菇,却不如香菇绵密滑嫩,亦似豆干,却也比豆干细腻些许。 而且按照余子清处理食材时的接触来看,这东西营养极其丰富,脂肪、蛋白质、淀粉,该有的都有,就是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怎么长的。 按照村子里平日里粗放的烹饪经验,余子清取了大锅,添加了足够的清水,以慢火炖煮一个时辰,切成块的蘑菇没有炖烂在锅里,食之如火候到位的红烧肉,汤水如蜜,自然挂勺,鲜香之中带着一丝天然的咸味,连盐都不用放了。 再加上脂肪、蛋白质、淀粉混在一起,所带来的天然满足感,简直无与伦比。 当然,好不好吃不重要,能敞开肚皮吃饱才重要。 几个月了,头一次能吃饱饭,这种最刚需的满足感,不是吃到什么美味能比拟的。 保底吃饱,厨子的特权,不需要偷吃。 这个时候,余子清才明白,为什么他们问了好几次他能干什么。 考虑到前面那个因为饿到不行,去偷吃白肉被处死的倒霉蛋,余子清哪里还不明白,在这种地方,大厨绝对是最好的工作。 里长答应让他来当厨子,是给了很大的优待。 甚至可以说是优待的有点过了。 自从跟二憨下了一次地洞,还只是在收割菌类的地方,便遇到了巨兽和饿鬼,余子清便明白,下到地底去挖矿的人,要面对的危险会比他想的要大的多。 除了要防备着塌方之类的危险,还有可能会遇到别的异类。 厨子绝对是村子里最安全的那一波人了。 就凭他是个瘦弱鸡,那个看起来走路都要人扶的里长,一只手就能捏死他,他没威胁,里长才敢不问那么多便给这般优待? 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余子清倒是想弄清楚,可是能吃饱饭实在是太香了,还是暂时别多事了。 在厨房收拾完,再帮忙让其他人都吃上之后,口水已经不停分泌的余子清,端了两大碗蘑菇汤,回到属于他的地窝。 老羊还在沉睡,那一刀的伤害,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老羊,起来吃饭了。” 好半晌,老羊才有气无力的扭过头,瞥了一眼,立刻从稻草堆里翻身爬起来,摇头晃脑的道。 “这锦岚菇可是好东西啊,只有锦岚矿孕生的地方才会生长,伐之三日必腐,三日之内,每过一夜,价值便会暴跌一个品级,当日砍伐的,倒是只曾耳闻,未曾一见。” 例行给余子清讲解了一下,老羊便再也不说什么,埋头到木碗里,连肉带汤,一口气嚼了个干净,过程连头都没抬一下。 “老羊,你这身子骨,饿了这么久,现在一次吃这么多,真不怕把胃撑爆么?”余子清是真有点担心。 “不怕,我现在有四个胃。” 余子清一时无言,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看了看自己的木碗,把木碗向老羊那边推了推。 “你要是没吃饱,也不害怕撑爆胃的话,你就继续吃吧,吃完了我再去盛点,当厨子起码是管饱的,今天二憨打到一条巨虫,蘑菇汤应该还有。” “算了,我这身子骨现在吃不了太多,你吃吧。” 余子清也不再让,双手捧着木碗,溜着碗边,吸溜着碗里的浓汤,只是一口暖汤下肚,整个人便似从半死不活的状态活了过来一般,暖气从腹中慢慢的升起,向着四肢百骸扩散,被冻了几个月的血脉,都似重新活跃了。 “嘶……哈……” 等到不再感受到饥饿,鲜味、咸味与肉质般的口感,对味道的感受才慢慢的占了上风。 余子清忍着风卷残云的冲动,慢慢的咀嚼,小口喝汤,一直感受着胃部还有多少容量,一碗汤硬生生的喝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其连渣带汤一起吞了个干净。 放下木碗,余子清躺干草堆里,感受着热量源源不断的在腹中扩散,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愉悦感,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冲上心头,将其彻底占据,不留一丝死角。 两辈子了,余子清第一次有如此感受。 “你以前似乎真的从来没被饿过。”老羊将双蹄蜷缩在腹下,趴在干草堆里,有些好奇的看着余子清,眼神里透出的光芒,似是第一次认真回想余子清说过的话。 “是啊,我从没真正感受过什么叫饥饿。”余子清躺在那,闭着眼睛,轻声回了句。 二人陷入了沉默,一起享受着吃饱喝足后躺平的愉悦。 片刻之后,老羊打了个哈欠。 “在这里的时候,多吃点吧,离开了就吃不到了。 锦岚菇是难得一见的温和补品,只有新鲜的才有用,按照大乾的划分,此为四品的灵药,新鲜时无毒,纵是体弱者,亦能放心吃,搭配养身之法,是最好不过。” “所以,不新鲜的时候,就有毒么?”余子清满眼好奇。 老羊抬了抬眼皮,有些意外的看了余子清一眼。 “什么东西没毒?普天之下,对人来说,入眼所及之物,皆有毒性,只不过蕴含的毒量甚微,可以忽略而已,纵然是水,喝太多了亦会中毒。” “我可以弄出来不,效果如何?要是可以,我就弄点防身。”余子清才不管那么多,他现在就想着防身。 他的能力是强,出手就可以分生死,可前摇也实在有点过于长了,他已经脑补过无数次,在能拔剑之前,被敌人乱刀砍死。 老羊看余子清的态度坚决,没多犹豫,直接道。 “新鲜锦岚菇,刮伞顶一分,再刮同株根部表皮半分,同比例九蒸九晒,碾成粉,便是效果极佳的迷神药,能乱人五感,吞服最佳,吸入次之,入七窍再次之,吞服半钱便可让一人乱五感一旬。” 余子清大为震惊,听完就连忙爬起来,转身就向外走。 想起地下空间那大片大片的锦岚菇,这不先想方设法弄个一麻袋防身,还是人么。 这特么究极加强版石灰粉啊。 第八章 我只是大发善心而已 走到地窝入口,余子清想了想,转身又回来,坐在老羊对面,斟酌着语言。 认识老羊的第一天,余子清就知道,老羊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是纯扯淡,出门在外,谁还不套个马甲。 老羊的确教给他很多东西,从官话到文字,再到各种各样的知识。 在这个世界的背景下,有如此见识和学识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教书先生。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有时很稳固,有时又是很脆弱的,在大家能互相信任的时候,刨根问底挖掘人家不想说的隐私,是纯纯的脑子有问题。 余子清心里很有逼数,所以,自从最开始老羊没说他的姓名,糊弄了过去之后,他便再也没追问过,一直尊称老先生。 姓名都不愿意说,要么是身份敏感,泄露了会死的快。 要么是仇家太多,泄露了会死得快。 但现在,愈发发现老羊这知识储备,涉猎范围有点离谱了。 破开一部分造畜邪法的方法,是一般普通人能知道的? 以锦岚菇为原材料,制造迷神药的方法,也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再结合老羊偏偏又不愿意随口编个假名字,不愿意在这件事上骗人,这种隐隐的傲气,让余子清有了一个推测。 身份敏感、仇家也多,大概率是大乾里的人,身份地位不低,不知道怎么沦落至此。 甚至于余子清还有一个大胆的推测,老羊就是故意被抓住,以此来躲避仇家。 之后再遇到他这个穿越者,传授文字、语言、知识。 若是他没特殊的能力,那老羊就是随身带着老爷爷里的标配落难老爷爷。 当然以上都是余子清自己瞎想的,老羊不想说,他也不会问这些,他现在是要咨询点其他的。 “老羊,我觉得我可能需要你指点。” 老羊抬了抬眼皮,直接道。 “你放心吧,我见过这里的里长,你只要不坏了他定下的规矩,这里的人,不会去害你。 同时你记住我说的,除了养身之法外的任何修行法门,你都不要修行。” “老羊,你什么时候开始让人猜谜语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有时候会误判的,话说明白点不好么?” 老羊昂起头,看了看外面,沉默了一会儿。 “秘密在说出口的瞬间,就不再是秘密,有些话说出口的瞬间,就等同于暴露,甚至有些词,有些名字,有些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话,只要说出口,都可能会成为被锁定的道标。 在外面,我是连这些话都不会说的。 到了锦岚矿场,有些话,我才敢说出口,这世界比你想的危险的多,真正的强者,也比你想的可怕的多。 矿场里有弥漫天地之间的异力,会造成很强的阻碍,这阻碍是对外,也是对内。 所以,在这里炼气修行,等同于找死,炼气的修士,进入这里之后,只要吸纳异力,便是自毁根基。 正常情况,外面也不会有人来锦岚矿场,但现在不一定了。 几个月前,荒原西北,大日临空,造成了远超所有人想象的灾难,算算时间,第一波来到荒原的人应该到了,第二波各方人马齐聚,应该也差不多了。 你在这里多吃点,养好身体,然后赶紧南下。” 余子清有些意外,他其实只是想问问锦岚矿场的一些事,有备无患。 哪想到老羊不装了,摊牌了。 就是在躲。 哪有你这样的,我就随便说了句别当谜语人而已,你真不当了多没意思啊。 两个时辰之后,余子清从地窝里走出来,眼神里还有些茫然。 老羊罕见的说了很多很多,离开之后,如何南下,去哪里之类的,可余子清却越来越觉得,他像是在交代后事,生怕以后没机会说了。 算算时间,快到需要准备晚饭的时间了,余子清来到地下的蘑菇林,艰难的挥舞着斧头,砍伐锦岚菇,顺便再用小刀,刮掉一些迷神药的原材料。 晚上没事干了,可以先去试着炼药。 等到厨房其他的大妈都干脆利落的结束采集,离开地洞之后,余子清还在砍树。 蘑菇林的深处,一个枯瘦如干尸的饿鬼,从一颗锦岚菇后面,悄悄的探出半个脑袋,有些畏惧的偷窥一眼,又躲回去,一会儿又偷窥一眼。 余子清生出感应,瞥了一眼,没理会他,继续砍伐。 等到他艰难的砍完一颗,却发现他根本没法一个人扛回去一整颗。 最后只能厚着脸皮,回去找了个大妈,允诺教对方熬汤秘诀之后,大妈才将这颗锦岚菇扛回去。 第二天,余子清再次下地洞,却发现昨天砍伐的那颗锦岚菇旁边,已经放着一颗砍伐好的,看其断口,明显是刚刚砍伐的。 余子清有些纳闷,村子里分工明确,每个人都不会闲着,自己的工作想要让别人帮忙,可没那么容易的,也没人会好心的帮你干,而且在这里,也没谁愿意让别人帮忙干自己的活。 有自己的活干,对于这里的人来说,非常重要。 环视四周,余子清看向蘑菇林深处,那个饿鬼,依然是探出半个脑袋,目光中带着点畏惧,远远的看着这边。 “你干的?” 一开口,那饿鬼便似受到了惊吓,飞速的逃入黑暗里消失不见。 余子清哑然失笑。 这个家伙,上次差点被宰了,不躲得远远的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来帮他干活。 怎么想的? 这可不是还有理智可以解释的,他绝对还有自我意识,而且还挺聪明的。 余子清没管他,只要不来找麻烦,什么都好说。 …… 村子里的日子,很平静,工作也很顺利,余子清只需要跟厨房的大妈们一起,每天准备好早晚二餐,剩下的便什么都不用管了。 每天吃饱喝足,余子清那因为饿得太久,亏损严重的身体,也开始慢慢的变好。 再加上他把锦岚菇都做出花了,短短几天就成了厨房的厨艺担当,连刷锅洗碗之类的活都不用干了。 菜谱教出去不少之后,余子清又开始琢磨着用锦岚菇榨油…… 想要抛出去一些实在干不了的重体力活,有的是法子让那些强壮之极又好学的大妈们帮忙。 到了晚饭的时候,例行的砍伐工作还要继续,余子清看着锅内还剩下的一点点浓汤,犹豫了一下之后,取了一只木碗,将其盛入其中,端着碗下了地洞蘑菇林。 到了蘑菇林,毫无意外,他要去的那片地方,远远的便看到,一颗锦岚菇缓缓的倒塌。 那个枯瘦的饿鬼,有些惊慌失措的向着深处的黑暗逃去。 “别急着跑。”余子清远远的喊了一声。 那饿鬼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眼中立刻浮现出一丝畏惧,连忙冲上石壁,躲在一块凸起的石头后面,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仿若瞬间隐身,消失不见。 余子清摇了摇头,都有些习惯了。 这个饿鬼每天都掐着点,在他即将到来的时候,砍伐好一颗锦岚菇。 说了不用他帮忙,这个饿鬼也不管,就执拗的非要如此,每次砍好了,就远远的躲着。 余子清走到蘑菇林深处,将那个盛着一点浓汤的木碗,放在地上,自顾自的道。 “我这人不愿意总是平白无故的被人帮助,你愿意那是你的事,我不会因此觉得欠你什么。 现在只是我大发善心,跟你帮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一定要明白这一点。 这里还有一些浓汤,是我,给你的。 一会儿没人了,你记得带走。” 没见饿鬼的身影,余子清也不勉强,自顾自的放下木碗之后,去叫人来扛走锦岚菇。 等到蘑菇林里重新陷入了安静,只有点点荧光照亮些许蘑菇林的时候,旁边的石壁上,一个饿鬼忽然显现出身形。 他小心翼翼的顺着石壁爬下来,绕着木碗转了几圈,眼中带着渴望,可是转瞬,那种渴望,便化作了痛苦。 他张开大嘴,无声的哀嚎,此刻便能看到,他的嘴巴里深处,不似人体的结构,喉咙的位置,浑然一体,如一块完整的铁板,被封的死死的。 他根本没办法吃到任何东西,一滴水都没办法喝。 饿鬼绕着木碗转了几圈,却也明白,这是余子清好心,可能余子清根本不知道他没法吃喝…… 他看着木碗犹豫片刻,还是端起了木碗,准备带回去,只当时一个普通的礼物,对于他来说,也是意义非凡。 然而,在他端起木碗的瞬间,便如遭雷噬,僵立在原地,眼睛珠子都差点瞪出眼眶。 他双手微微颤抖,眼看木碗里的浓汤也跟着开始颤动时,连忙将木碗放在地面,生怕将浓汤撒出来。 他跪伏在地,双手颤抖着重新触碰到木碗,下一刻,眼睛便开始颤抖,想要哭出来却已经没有眼泪了。 片刻之后,他冷静点了,这才满是虔诚的捧起木碗,长大了嘴巴。 在他那被封死的喉咙深处,此刻出现了一片漩涡状的纹路,凹陷下去的纹路中心,有一个不过针眼大小的小洞。 他捧起木碗,伸出舌头,小心翼翼的轻沾了几滴浓汤,便昂起头,闭上了眼睛。 他喝下去了。 犹如甘霖。 第九章 养身之法 第二天。 余子清抵达地下蘑菇林时,一颗锦岚菇才晃晃悠悠的开始倒塌,比往日砍伐的时间,更往后了一些。 而那个饿鬼,也没有离的很远,就在那颗砍伐好的锦岚菇旁边。 看到余子清之后,立刻别别扭扭的揖手长拜,看起来似乎是不知道在哪偷偷学到的,从来没这么用过,身子骨都透着僵硬。 一拜之后,饿鬼立刻后退,退入到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余子清打眼一瞥,昨日放在那里的木碗已经没了。 余子清失笑,这饿鬼,昨日还夸他挺聪明的,怎么吃完饭竟然都不知道把碗还回来? 咋滴,吃完这顿,不想吃下顿了么? 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都不知道,还不如一只猫。 村子里的木碗,如今可是挺珍贵的东西,锦岚菇木化的主干太糙,用来烧火可以,做别的就拉胯了,而地面上也难见别的可用树木。 至于村子外面,万物死寂,别说普通的树了,干枯的杂草都很难见到。 余子清肯拿出一个木碗给这个饿鬼,便是看着他有走正道的机会,这才愿意给他一点机缘,这也是余子清少数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第一次听二憨说,这里有饿死鬼,又凶又不太一样,他就猜测,八成是饿鬼。 这里的人的确不太容易分辨出来饿死鬼和饿鬼的区别。 饿死鬼是一种鬼物,饿鬼则是一类鬼物。 而村子里的饿死鬼和饿鬼,估计看起来没特别大的区别,他们才会弄混。 有一个核心区别,余子清绝对比旁人清楚,这个世界的饿死鬼,就像里长所说,永远承受饥饿,却永远饿不死,也永远无法进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折磨疯了,再去主动寻死,是正常路线。 杀了疯狂的饿死鬼,在不少人看来,都算行善了。 而饿鬼不一样,饿鬼最初虽然基本跟饿死鬼差不多,但有些时候,饿鬼,其实还是有吃到东西的机会的。 只是这个“有些时候”,不那么容易而已。 那傻乎乎的饿鬼没来还碗,余子清也不以为意,反正机缘已经给出去了,后续的都是旁枝末节。 日子便这般进行了下去,变化少,余子清却甘之如饴,觉得挺舒服的,不到一个月,每天吃饱饭,营养跟上,他那一副想要戳破皮冲出来透透气的肋骨,已经没那么明显了。 每天砍完锦岚菇,也不用去厚着脸皮找厨房大妈来扛了。 厨房的这些大妈,越来越鸡贼了,每一次来帮忙扛锦岚菇,都要从他这学走一个菜谱,后来又开始学榨油。 再这么下去,余子清就只能试着洗出淀粉做凉皮了…… 把锦岚菇从地下拖出来,是费劲了点,但慢慢来,一个人勉强还是能拖出来了。 不远处的小山坡上,里长看着余子清的样子,呵呵直乐,眼看余子清进了厨房,这才对一旁的二憨道。 “你觉得他怎么样?” “做饭好吃。”二憨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眼看自家阿爷脸色有了点变化,连忙补充道:“余小哥挺好的,除了做饭好吃,也懂得多,人也很好,就是身子骨差了点,一颗锦岚菇都扛不动。” “恩,他做饭的确好吃,我以前还从没想过,锦岚菇竟然也能这么做,让他去挖矿,着实可惜了……” “阿爷,余小哥这身子骨,哪能去挖的了矿啊!”二憨立马急了。 里长没说话,看着自家儿子的模样,乐得不行,笑完之后,指了指厨房。 “说的也是,是浪费了,挖矿也不差他一个,他这身子骨是太弱了,你要是得闲,就去教教他拳法,让他涨涨力气,不然的话,哪天去菇林碰到什么危险,他连喊人的力气都没有。” “好嘞,我现在就得闲。”二憨喜笑颜开,欢快的奔向厨房。 里长远远的看着,良久之后,收敛笑容,一声长叹,眉宇间也多了一丝藏不住的担忧。 另一边,二憨冲到了厨房门口,对着里面干活的余子清挤眉弄眼。 “二憨,你这是饿到鼻子眼睛都抽筋了么?” “哪有,我这是有事找你。”二憨伸长了脖子嗅了嗅,油脂的芬芳,让他放弃了现在就说出来:“余小哥,你先做饭,我等你先干完活。” “行。” 一顿饭吃完,二憨拉着余子清就往后山走。 “二憨,你先说要干什么?后山不是不能去么?”话虽这么说,余子清脚步却没停下来。 他想去后山转转好久了,只是一直克制着好奇心,除了生活和干活必须要去的地方,他别的地方都没主动去过,省的多生事端。 他只是一个才来没多久的外来者。 到了后山,余子清能看到不少坟茔,空气里弥漫着阴森森的凉意,村子里所有身亡的人,都会被埋葬在后山,而之前来后山偷白肉的人,就是在这里挖的。 所以,后山在村子里一直都是很敏感的地方,平日里没有人敢单独来这里,瓜田李下,容易说不清。 二憨带着余子清穿过大片的坟茔,大部分坟茔,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只有少数几个,能看到坟头土的颜色略新鲜点。 走到没有了坟茔坐落的地方,再次绕过一个小山坡,立刻看到前面有一大块,足有数百丈大的焦黑石头。 走近一看,上面能清晰的看到一个个脚印深浅不一。 “余小哥,阿爷看你身子骨太弱,怕你砍菇的时候,万一遇到虫子你喊……呃,你抓不住,让我带你练练拳法,壮壮骨,你看好了。” 二憨也不问余子清愿不愿意,在他看来,这是大好的事情,索性直接开练。 二憨跳上黑石,整个人的气质都瞬间一变,全身的肌肉紧绷,平日里憨憨的眼神,都变得锐利,一声低喝,双脚便骤然陷入黑石寸许,浓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余子清眼神一凝,仿若忽然遇到了凶兽,来自于血脉的本能,让他在这种压迫感之下,本能的后退了两步。 二憨却恍若未觉,自顾自的演练开来,一拳一脚,充斥着凶悍的气息,他的皮肤都开始浮现出一丝古铜色。 余子清还敏锐的注意到,随着二憨演练拳法,脚下的黑石里,不断的溢出一丝丝微不可查的黑气,伴随着二憨演练被其吸收掉。 随着时间推移,那种黑色的气体越来越多,如同滚滚狼烟,喷涌而出,二憨呼哈着将其全部吸收掉。 余子清敢肯定,这肯定不是在炼气修行,那些黑色的气体,也肯定不是什么他印象里的气体物质。 这就是老羊所说的养身之法。 按照正常的标准看,二憨的确是普通人,他从未开始过真正的修行,他不是修士,老羊所说的众多修行之道里,从没有这种。 他只是在单纯养身,只不过他这养身养的有点离谱,他全力一拳,怕是之前那四个邪道羊倌,都会被锤爆脑袋。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一切恢复了平静,二憨憨笑着走出来,挠了挠头。 “余小哥,你别怪我,我练起来就忘了是要来教你的……” “没事,我先看一遍,是正常程序,接下来你慢慢教我就行,对了,这套拳法叫什么?” 余子清可不矫情,能让老羊都专门叮嘱过的养身之法,有机会学,还不好好学,岂不是棒槌。 “啥叫什么?就叫拳法啊。” “……” 行吧,拳法就拳法,名字不重要。 等到走上黑石,开始练拳,余子清就感受到了,一种跟他正常锻炼时差不多的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发力,心跳在加速,呼吸也在加速,只不过此时的感受更为明显。 那种阻碍他变强的阻力,随着拳法展开,在一点一点的消散,那种撸铁到极限时举不动的阻碍感,也在慢慢减弱,直至消散。 数日之后,一整套拳法学完,等到他不太顺畅的演练完一整套拳法之后,他终于找到了最确切的描述。 枷锁。 身体变强的枷锁,在演练时消失了,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打破凡人的极限,可是在各种修士的定义之中,他还是一个凡人。 终于能有一门他可以练的,能学会的,余子清觉得不能要求太高了,能变强就行。 …… 锦岚矿场之外,冰天雪地里,一队骑兵停留在入口处。 所有的马匹都覆盖着一层鳞甲,上面的骑兵也全副武装,一群人沉默不语,蒸腾的热气,不断上浮,将天上飘落的雪花吹散。 为首一人,剑眉星目,一袭黑色劲装,身披朱色大氅,脊梁挺直着,遥望前方,眉头微蹙。 “你们在外面扎营,我自己进去取货。” 他跳下战马,看了看左侧的荒芜山坡,又看了看右侧的槐树林,向着正中迈出脚步。 可一步尚未落下,他腰间挂着虎头带钩微微一颤,上面光辉一闪,一个虎头虚影窜出,对着前方一声低吼。 来人看着中央的小道,眉头紧皱,向左看了看,又看了看右边,从怀中取出一卷书卷,单手捧着向着右边的槐树林走去。 随着他迈入树林,书卷之上,一层微光溢出,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内。 那诡异的槐树林,此刻却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其内气息流转,半点变化都没有。 不稍片刻,他便穿过槐树林,消失在迷雾之中。 第十章 看香 荒原西北,乌云盖顶,不见天日,再加上呜呜呼啸的暴风雪,已经遮蔽了天地之间的一切,恍若无月无星的黑夜。 呼呼声中,一点火光亮起,一艘黑色的琅琊飞舟从天空中落下。 暮知秋率凌空而立,目若鹰隼,环顾四周,确认了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之后,才对着船舱内微微欠身。 “蜍叶先生,已经到地方了。” 片刻之后,飞舟船头的琅琊大旗迎风一抖,一团光晕便随之扩散开,恍若一个缓缓吹大的气泡,撑开了风雪,屏蔽了呼啸声,将整艘飞舟包裹在内。 船舱内,一位头戴皮帽,身着毛皮大氅的老者,从中走出,来到甲板上。 老者看起来已至耄耋之年,步履都有些蹒跚,腰身也显得有些佝偻,脸上的老人斑也特别明显,唯独一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老者走到船头,环顾四周良久,久久不语。 暮知秋忍不住道。 “先生,容知秋放肆,先生其实不必亲自来一趟的,此地寒气太甚,纵有隔绝,也会渗入躯体,先生尚未入道,若是被此地寒气入侵,恐有后患。” 蜍叶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我必须亲自来一趟,我不信他们说的,魂灯已灭。 虽说身死灯灭,乃是定数,可那也是对其他人来说,琅琊院内这些年已经有过研究,魂灯并非万无一失。 我那老兄弟,天资世所罕见,学识如渊如海,纵然他到今日都尚未入道,那我也相信,他若是想隔空骗过魂灯,必定是轻而易举。 我要亲自来他的陨落之地看一看,我要亲自确认一次。” 老者伸手一挥大袖,面前便摆出一座香案,其上一座三组双耳异兽鼎,左右挂魂幡,立蟠龙烛,香案之前,还有一叠金表纸,其上蕴含莫大威能。 蜍叶对暮知秋挥了挥手。 “来,你兼修锻体,内练武意,一身阳气,万邪不侵,借你的阳气一用,如此最是稳妥。” 暮知秋单膝跪地,微微颔首,蜍叶一手掐印诀,一手弹指印,霎时之间,便见暮知秋双肩之上,一点火星飞出,点燃两支蟠龙烛,头顶更有一团炽热火焰飞出,点燃桌面之上的一叠金表纸。 蜍叶手持点燃的金表纸,取出一把线香,点燃之后插入香炉,又取出一把折扇,丢入火焰之中。 袅袅轻烟,裹挟着纸灰,在香案之上盘旋,随着金表纸包裹着折扇燃烧,线香也燃烧过半,那些盘旋的轻烟与灰烬,慢慢的幻化,化作一张扭曲的人面,正在痛苦哀嚎。 那幻化出的模糊人面,随着烟气摇摆变化,慢慢的汇聚成人形,隐约可以看出来是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者。 蜍叶面色一紧,眼中也多出了一丝期盼。 “我就知道,他不可能那么容易陨落……” 但下一刻,金表纸和线香都急速燃烧,转瞬便近乎燃尽,烟气与灰烬也积累到了极限,那越来越清晰的老者幻影,缓缓的跌倒在地,他双手撑着地,发出最后一声痛苦的哀鸣,轰然倒地,再也没了动静。 就在此时,火焰熄灭,所有的烟气也随之崩散。 蜍叶眼中最后一点希望之火,也随之暗淡了下去。 “真的没了,怎么可能啊,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 蜍叶的身子一晃,大受打击,一旁的暮知秋连忙扶着他,将其扶进船舱里。 …… 锦岚村口,一身劲装,身披显眼的朱色大氅之人,一手捧着一册书卷,走出了迷雾。 收起书册,他回头望了一眼,目光中也带着点凝重。 “荒原到底发生了什么,连锦岚矿场也有如此大的变故,若非我有大人赐予的丹青手书,我想进来,恐怕也要费极大的代价。” 他环顾四周,感受着这里弥漫的异力,又取出一枚玉符,挂在脖子上,玉符的力量流转开来,仿若活物一般,一点一点的陷入到他胸口的皮肤,发出阵阵滋滋的声响。 等到异象结束,他便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好处是他不会被侵蚀,坏处则是他在这里不能进行日常的修行,力量消耗了也没办法补充。 不稍片刻,便有人发现了他,立刻去汇报里长。 眼看里长被二憨扶着,慢吞吞的走来,他连忙露出一丝微笑,快步走上前,揖手一礼。 “晚辈安悦,见过里长,一年不见,您还是如此精神矍铄,不减当年啊。” 里长一脸和蔼可亲,脸上的表情,都快跟一旁的二憨一样了。 “安将军,一年不见,别来无恙啊,今年怎么来的这么早?” “正巧出公干,我寻思着,中间绕路来这里也不是太远,就先来一趟,不然的话,我怕公干结束,耽误了交易的时间,失信于里长,那可就不好了。” “噢,原来如此,只是货还差一点点,安将军是稍候几日,还是现在就带走?若是现在就带走,少的部分,明年再多补给安将军。” “那就多等几日吧,也不差这几日的功夫。”安悦随口回了句。 “那就如此吧,安将军稍候几日,我们这条件简陋,还望安将军莫要嫌弃。”里长扭头看了一眼二憨:“去,给安将军安排一个最好的休息之地。” 二憨憨笑着点了点头。 “阿爷,你放心。” 片刻之后,二憨将安悦带到山脚下的一处地窝,一脸憨厚的笑道。 “安将军,你就在这里休息吧,这里面的干草都是最干最厚的,可舒服了,我想要,阿爷都不给我。” “……” 安悦欲言又止,讷讷无言,看着二憨那又羡慕又客气的样子,只能拱了拱手算是道谢。 安顿好安悦,二憨回去复命,这才憋不住了。 “阿爷,咱们开采好的锦岚矿石,不是已经够了么?” “你懂个屁。”里长没好气的抽了二憨一下:“我们约好是什么时日,就是什么时日,一日都不能差,也从来没差过,今年,他却在我们吃黄米糕之前来了。” “呃……”二憨不解。 “那小子没憋着好屁,说的是有公干,怕耽误时间,却还要在这白耗几天功夫,真当我不知道,他们的法度是如何森严,他竟敢如此耽误时间,再说,村子外面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 他有个屁的公干,他出公干的地方,就是我们这里! 你记住了,他在的时候,不要乱说话,不会说话就当自己是哑巴。” 二憨郑重的点了点头。 “阿爷你放心,我保准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有屁我都憋回去。” 一直到了吃饭之前,二憨都没出来过,压根不跟那个安悦接触不得了,也不用担心说错话,但饭还是得吃的。 而安悦,则一直待在外面,压根没进地窝休息,从繁华的大乾而来,他自认为挺能吃苦的了,可进了地窝之后,发现里面不仅低矮,直起腰身都难,而且所谓干草是挺干的,可没说净啊,里面甚至还有羊屎蛋…… 实在是忍不了那种混杂着羊屎蛋发酵之后的浑浊空气,还不如在外面坐着。 等到村子里开饭,安悦看着众人的食物,目光一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去排起了队,甚至还自备了一个干净的陶瓷碗。 有人好奇,也只是看着,没有一个人多嘴去问一句。 很快,他分到一碗锦岚菇制成的浓汤,一口下肚,他的眼神便微微一变。 锦岚菇,可是好东西,新鲜的锦岚菇,纵然是大乾,也只有极少数人,偶尔能吃到,能蹭到肯定不会错过。 只是这做法,跟上一次来时,有明显的不一样,单从味道上来看,好的不是一点半点,稍稍感受了一下,其内蕴含的东西,似乎也更容易吸收,利用的也更多了。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大锅后面的余子清,上次来还没有见过,而且,在那些体态彪悍的大妈中间,消瘦的余子清也着实有点显眼了。 安悦端着碗,小口抿着浓汤,目光却不时的扫一眼村子里的人。 他也看到余子清在给众人分完之后,自己端了个木碗,回到了自己的地窝,他没有太过关注,继续察看其他人。 …… 余子清回到地窝,将木碗放到老羊面前。 “你不吃么?”老羊随口问了句。 平日里,余子清都是把饭端回来,两人一起在地窝吃的。 “外面来人了,是交易锦岚矿石的,来自大乾,我问过二憨了,他来的比约定的日子早了几天,你先吃,我一会回厨房再吃,肯定还有剩的。” 几句话,老羊就明白今天余子清为什么只端了一碗饭回来。 “好,我这几天不会出去。” 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余子清就知道,自己肯定会被注意到,这里的食物变化,新的厨子,陌生的面孔,村子里很多变化,都跟他有关,这不是秘密。 这个时候,他再端两碗饭回来,肯定更扎眼,他不会去赌对方不会认为,地窝里有两张需要吃饭的嘴。 虽然这在村子里不是秘密,可知道实情的人,肯定不会去多嘴,这是村子里的规矩。 几天的时间,很是有限,只要不被追着往深里挖,糊弄过去的概率很大。 前提是尽量隐藏好可能会被对方追着咬的线索,藏不住的也要拖延点被发现的时间。 他不知道那个叫安悦的,是不是老羊的仇人派来的。 但万事小心,先默认他就是。 第十一章 指路 真名:安悦,考虑到他不是第一次来锦岚村,在大乾有官方身份,大概率是真名。 身份:未知。 来历:未知。 修行法门:未知。 擅长、底牌:未知。 余子清拉出了清单一看,便直接放弃了。 这就是他明明有一个乍一看特别强的外挂,他在平日里却甚少会当做第一选择的原因。 这个安悦几天之后就会离开,在锦岚村这种封闭的村子里,没有任何对安悦特别熟悉的人,余子清绝不可能在几天的时间,挖掘到足够的必要信息,去完成判定触发。 而若是双方正面冲突,他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老羊听说了是大乾的人提前来做交易,果断决定后面几天都不出地窝,虽是必要的谨慎,余子清却觉得,大概率可能真的跟老羊有关了。 自从安悦来到,余子清跟二憨每天去后山练拳的活动,也被二人默契的取消掉了,谁也没再提过。 安悦整天跟个街溜子似的,不是坐在山坡上俯瞰,便是在村子里溜达,溜达的范围还在一点一点扩大,有一次还溜达到了地洞入口的地方。 要么就是没事干,在村子里有意无意的跟人攀谈。 三天时间过去,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并没有出什么意外情况。 第四天,就在众人准备吃完早饭去干活的时候,站在大锅后面给众人盛饭的余子清,敏锐的注意到,安悦一路走来,遇到的每一个人,他都跟对方打招呼。 村子不大,人口有多少余子清没数过,只不过每天做饭,多少人来吃饭,他心里却有个大概。 一个多月前,村子里顶多还有三百多人,而后续羊群,补充了一百多。 他这个当大厨,每天分饭的人,都不敢说认识每一个人,这个安悦,来了三天,似乎就记下了所有人叫什么,甚至还能跟对方聊两句对方感兴趣的。 余子清没敢一直盯着对方看,打饭的时候,只是用余光一直扫着。 稍微强点的修士,被人目光注视的时候,都会生出感应。 打完饭,安悦跟其他人一样,捧着个碗,蹲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开吃,今天他甚至换了一身衣裳,扎眼的朱色大氅也不知道收到哪了,只穿了一身黑中透着一点绿的劲装,也没有佩戴装饰,乍一看,他似乎真的有那么点融入村子的意思了。 余子清默默在心里计算。 排队等饭这一段时间,安悦这家伙,竟然跟八十八个人打过招呼,其中只有二十八个是村子原来的居民,剩下六十个,全部都是一个多月前新来的。 他跟那二十八个原村民,每人说的话,最多不超过两句。 跟新来的村民,说的最多的一个,足足八句话。 新旧村民相互穿插在一起,再加上人数众多,又赶上了饭点,除了一直面对着众人,充当打饭阿姨角色的余子清,其余注意力都在饭上的人,不会去注意到这些。 人会说谎,但是统计出来的数据不会。 若说安悦没有刻意如此,余子清当场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听二憨说,安悦不是第一次来锦岚村了,他孤身一人来图谋锦岚村什么的,概率不大。 他来找老羊的概率,现在起码有五成了。 今天他已经跟六十个新村民打过招呼,聊了几句,而他现在,蹲的位置,又在余子清回地窝的必经之路上。 余子清知道,这家伙等下肯定会给他打招呼。 若说的话,不超过三句倒也罢了,若是超过三句,话题扯到村子之外,那他是来找老羊的概率,就可以提升到七成了。 等到所有人都吃上,有些人甚至都已经吃完,扛着工具去下矿井了,余子清才有时间,给自己打了一碗饭。 他端着木碗往回走,故意走了安悦身后的路。 安悦却看是先一步扭头看向余子清,很自然的挥手打了个招呼。 “余小哥,辛苦了,手艺实在是了得,你这手艺,在大乾帝都开个酒楼都足够了。” “过奖了,过奖了,瞎搞的,主要是材料好,谁来都一样。”余子清回忆了下二憨那天然的人畜无害的憨厚笑容,有样学样的笑了一下。 七分憨厚,两分不好意思,还有一分被夸奖后隐隐的骄傲。 余子清给自己打九分,学的还算可以。 余子清回了句话,脚步却不停,明显没有跟安悦继续搭话的意思。 安悦却视若不见,很自然的继续搭腔。 “听说余小哥以前是做大厨的,不知是在哪学的手艺啊,我走南闯北多年,这里菜的做法,倒是见所未见,偏偏味道极佳。” “我哪是什么大厨,跟着乡下的走乡大厨学的乡下把式,我之前乱吹,咋还有人当真了。” “这肯定是真的,我听说之前余小哥被羊倌抓住,就是靠着一手手艺,免了受苦。”安悦话音一顿,从袖中拿出一本菜谱,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实话说吧,我这人嘴馋,平日里也私下烧菜,我是想学学余小哥的手艺,不太好意思说,我这有本大乾名家编撰的菜谱,赠予余小哥,还望余小哥不吝赐教。” 余子清想了想,他这个喜欢研究菜谱的人设,好像到了锦岚村,就再也没有在人前维持过吧。 这家伙什么时候了解的这般清楚了? 新村民之前全部都是变成了羊,一个个浑浑噩噩,纵然是老羊,都只是勉强维持自我意识,甚至就算是老羊,在抵达槐树林的时候,都受到了影响。 至于其他人,知道的事情必然特别少。 硬要说的话,可能就是最后变羊的那几个人,可能知道的多一点,但他们知道的事情,基本都是没什么可隐瞒的。 不。 他们之中,有人知道,余子清那有一头老羊。 旧村民不会多嘴,可是新村民里,指不定会有人……是一定有人多嘴了。 不然安悦不会知道这么多。 念头疾转之间,余子清便微微睁大了点眼睛,目光锁定在那本菜谱上,而后才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只是学个菜而已,又不是什么……那个,还给什么菜谱啊,行,我得空了就教你。” 安悦嘴角微微上翘,不由分说,将菜谱塞进余子清怀里。 “余小哥别客气,一本菜谱而已,不值什么。” 余子清呵呵直笑,很是开心,当然,他的开心跟对方没关系,他是挺开心有了新本子了,锦岚村里,一本书都见不到,余子清想祸祸都没得祸祸。 只是这笑容,在安悦看来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他趁势继续道。 “余小哥要是手艺不好,哪还能在那些蛮子羊倌手上逃命啊,不过那几个家伙也是活该,竟然全死了。” “是啊,全死了,死的老惨了。” “怎么?余小哥当时见到了?” “见到了啊,当时马上到锦岚村了,他们想把我也变成羊,然后啊……” “怎么了?”安悦不紧不慢的搭腔,一副等着余子清说后续的样子。 余子清回忆着当时的景象,回忆着当时力量涌现时的感受。 “然后啊,有个很火热的人,跟着了火一样热的人,一人一下,就把他们全杀了,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反正很厉害,他站在那,我都感觉不到冷了。” 安澜看着余子清的神色,捕捉到他回忆的样子,笑着道。 “那是他们活该,他们若是在大乾,早死了八百次了,后来呢?” “后来?不知道,我都没看到他的长相,只是忽然感觉到冷了,就只剩我一个人站在那了。” “那是挺可惜的,起码你还活下来了。” “可惜还是死了很多人啊,年纪大的,到了这里之后,都没撑下去,他们被邪法祸害太久了,不过,死之前总归是变成人了,还有一个入土为安的地方,哎……” “荒原天灾,很多事都没办法……” 余子清叹着气,跟安悦告别,端着木碗回到了地窝。 他把木碗递给老羊,让老羊先吃着,他自顾自的道。 “挺难缠的,还会不嫌麻烦,放得下身段,一个一个排查,不过,我给他指了条路,他要是去了,那他十成十是来找你的。 所以,我就说,你应该早点教给我一些防身的方法,我现在只制成了十斤迷神药,手段太单一了,而且不一定有用。 不过,老羊,万一真的是找你的,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他不是来杀你的?” “没有。”老羊很是淡定,一点都没看出来紧张:“我不认识他,那他只要是为了找到我,就一定是为了杀我。” “算了,不指望你了,我正好新认识一个饿鬼,关系处的还不错,我去问问他,能不能摇来点人,有备无患。” …… 入夜,乌云遮月,天地之间,伸手不见五指。 锦岚村的人,也都休息了。 安悦无声无息的从地窝里走出来,一身墨绿色的劲装,完全融入到黑夜里,整个人犹如一只夜猫,悄无声息的向着后山走去。 他来到后山那一大片坟地,目中一点微光一闪,打眼一扫,便分辨出哪些是陈年老墓,哪些是近期的。 他来到一座坟前,手执一柄利剑,轻轻一斩,坟头便从中裂开,断口平滑,连土渣都没有跌落。 他看了一眼坟中的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尸体因为天冷还没腐烂多少。 他摇了摇头,一挥手,控制着坟头慢慢合拢,让一切看起来都与之前一般无二。 两个多时辰,他不仅把新坟都看了一遍,甚至为了保险起见,还把坟头土看起来不新的坟,都一一斩开,亲眼确认了一遍里面的人之后,安悦才摇头叹气。 “看来是真的没有,也是,上头本来也没太指望我这里有发现。我就是顺便……” …… 就在安悦趁夜偷偷溜到后山的时候,余子清也走出了自己的地窝放水。 他向着安悦地窝的方向看了一眼,山坡上静逸一片,什么人都看不到,只有一些鼾声此起彼伏。 看起来安悦似乎也休息了。 但余子清知道,他出去了。 因为二憨那瘪犊子,蔫坏蔫坏的,硬是把安悦逼的没法说他嫌弃条件差,也没法逼自己睡在羊屎蛋里,以至于安悦从来就没在地窝里休息过。 第十二章 老羊暴露了 接下来两天,一切都很平静,街溜子安悦,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余子清能注意到,他虽然表面上跟前几天一样,可他似乎已经没了继续追查什么的意思。 见到人的时候也会继续打招呼,继续聊,聊的内容,却趋向于食物,甚至还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些小零食,分给村子里的人。 甚至于,二憨都愿意跟他聊两句了。 余子清知道,他的感觉没错,二憨这家伙,看起来憨憨的,可有些事情上,他比谁都专注,而且也更敏感。 他觉得,安悦去了一趟后山,察看了一下死去的那些老年人之后,应该已经放弃了。 余子清不知道老羊到底是什么人,老羊已经说过了,他只要敢说出来自己是谁就可能会有危险,但不影响余子清自己去猜测。 易地而处,若自己是要找老羊的那些人,搜寻的重点,也不会放在荒原,因为时间太久了。 最多是稳妥起见,把荒原也带上,锦岚村更是顺手中的顺带,例行扫一遍。 天光大亮,今天的早餐罕见的丰盛。 今天便是交货的日子,这一天,也是村子里集体休息的日子,所有的矿工,都不用再去冒着危险深入地下挖矿。 余子清也放松了一点,用锦岚菇榨的油,也经过了测试,过去好些天了,也没有生出毒素坏掉,可以奢侈点,做出不少油炸的美食。 有了榨油的成功经验,又琢磨了好些天,洗出来了淀粉,用淀粉做了些粉条,依然没有坏掉。 暴殄天物的折腾,把锦岚菇药用的价值,里面蕴含的补益物质,祸祸了个差不多,基本只剩下食物的价值,但好处也是有的,那些被祸祸之后的粉条,晾晒干之后,却能保存很久的时间,不会再坏掉生出毒素。 放到外面,这种做法会被人打死,可村子里的人却喜欢的不得了,他们关心的,一直都是都只是吃饱肚子而已。 厨房那几个帮忙干一件事就要教一道菜,极有原则的大妈,也当场做出承诺,以后都不用余子清去扛锦岚菇了,要不是余子清赶紧拦住,他连砍伐的活都不用干了。 村子中间的空地上,人头攒动,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有些人还会用一些平日里不太舍得浪费的清水,给自己洗个脸洗个头。 余子清作为大厨,忙的不可开交,二憨蹲在一旁,不停的动一动鼻子,嗅着美味的香气。 里长拄着拐杖,晃晃悠悠的走过来,看着炸好的一大盆美味,啧啧称奇,眼睛里都带着笑。 他跟村子里其他人一样,不关心锦岚菇多有价值,他只关心大家都能吃饱饭,千万别饿死,这种最低的需求,已经是这里最重要的期盼。 余子清帮他们,利用这里原有的东西,制作出可以长时间保存的食物,他能看余子清不顺眼么。 “二憨,你要好好教余小哥练拳,争取早点把身子骨养的壮实些,你要是偷懒,我就打断你两条腿。” “阿爷,你放心,放心。” 余子清脸上带着笑,听着这爷俩亲切的叮嘱,目光时不时的扫一眼人群。 安悦一直在人群里,跟着一群村民不知道在聊什么,反正远远看去,大家都聊的挺开心的。 场地里热闹一片,人来人往之中,谁也没注意到,有俩新村民,在这个时候离开了人群,去往地窝的方向,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你确定这样有用?”其中一人,面黄肌瘦,脸上还带着点犹豫:“这要是被那个姓余的知道了,他肯定翻脸,里长可是非常器重他的。” “你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么?整天钻地挖矿,弄不好哪天塌方了,就死在地下。”另一人咬着牙,面色有些狰狞,满心不甘就差写脸上了。 “可是,在这里起码能吃饱,外面过的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觉得挺好的,起码老老实实干活,没人克扣我们一口吃的。”黄脸汉子还在犹豫。 “你懂什么?你没听那个人说么,他所在的大乾,根本不冷,种的粮食多到被风一吹,就跟浪潮似的,根本不会有人饿死,只要我们能跟他去大乾,再怎么样也比这里好的多,你不想去吗?” “想倒是想,可我觉得我们这么做不好。” “得罪了就得罪了,反正今天过去,咱们就可能离开了,那个人那天说,他在大乾吃到的新鲜羊肉,用清水一涮,便是顶尖的美味,只是出来公干,再也没吃到过,这啥意思你不明白?” “啥?他让我们来余小哥这偷那头羊么?” “没有。”面目狰狞的汉子冷笑一声:“你懂个什么,余小哥跟我们一起被抓,就他没中邪法,他养的那头羊,八成也是人变的,不是人变的,他一直养着干什么?” “呃,我听不明白了。” “整个村子里,还活着的羊,就那一头了,那个大乾来的人,这两天明里暗里的暗示我们好几次,生怕我们听不懂,这几天也是拐弯抹角的问这问那的,他真当我们见识少就傻啊,他就是在找什么人,现在没找到,想看看余小哥的那头羊是不是。” “他说可以带我们走么?” “没说,但你赌不赌,赌了有机会离开,去大乾,不赌就一辈子在这挖矿,哪天死在矿井里。”狰狞的汉子面色愈发狰狞,跟一个赌红颜的赌徒似的,一丝可能都不愿意放过。 “我……” “你不跟我来,我自己去!”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眼看对方走远,黄脸汉子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一跺脚,追了上去。 二人来到余子清的地窝,钻进去一看,就见老羊双蹄蜷缩在腹下,静静的趴在干草堆里,微微睁开双眼,长方形的瞳孔,倒映出来人。 那狰狞汉子一看到老羊,嘿嘿一笑,拿出一条腰带绳子,小心翼翼的套在老羊的脖子上,一副生怕伤到老羊的样子,一边做一边嘴里还自顾自的念叨。 “嘿,我们哥俩,是死的凄惨,还是一飞冲天,去吃香喝辣,就全仰仗你了,那位安将军,要是找的是你,你就不用在这里受苦了,我哥俩这是不得已,您可千万别介意。” 俩人牵着老羊,走出地窝,溜着山脚边,一路来到人群聚集的地方。 而安悦,就在这里跟一群人不知道聊什么,聊的特别开心,当他看到那俩兄弟,牵着一头老羊走来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就更浓了。 远处,还在烹饪的余子清,不时的抬头扫一眼,看到安悦一直在,就继续炒菜,可是这一次,再次抬头扫一眼的时候,就见到俩瘪犊子,牵着老羊来了场地。 余子清身体一僵,像是大冬天的被人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麻了,万千思绪,如同山崩海啸,冲击他的理智。 千算万算,引导对方,让安悦扫了一大圈,放弃在这里继续寻找,万万没想到,还真有瘪犊子多嘴,告诉了安悦,他那还有一头羊。 而安悦恐怕也是想起来了几天,都没见到过老羊,起了一丝疑心,偏偏他不动声色了两天,直到临走的时候,才忽然让人动手。 哪怕只是一头羊,也要去亲自确认一遍。 如此,不是他要找的,那也不算翻脸,顶多算是小插曲,不影响后面的交易,也不影响其他。 若是的话,就不一定了…… “二杆子,我日你大爷,你敢动老子的羊!” 余子清一个愣神,立刻一声暴喝,直接丢下手中的锅铲,拎起旁边的斩骨刀,便向着那边冲了过去。 喧闹的人群微微一怔,都看了那俩兄弟牵着老羊。 里长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也变得锐利,他看了看一旁的二憨,轻声道。 “那个姓安的只要敢动手,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打死他。” “好嘞,阿爷。”二憨憨笑一声,一捏拳头,骨头一阵炸响。 眼看余子清冲来,那俩兄弟,连忙加快速度向着安悦靠近。 而安悦也站起身,嘴里一边喊着一边靠近。 “这是干什么啊,你们快还给人家余小哥。” 一两个呼吸,便见安悦已经将老羊从那俩兄弟手里抢了过来,乍一看还真是那么回事。 他解开了套在老羊脖子上的长腰带,一只手也顺势触碰到了老羊的身体,只是瞬间,他的表情便微微一怔,有些疑惑。 老羊耷拉着眼皮,很是淡然,长方形的瞳孔倒映出他的样子,嘴巴里还慢吞吞的嚼着几根干草。 转瞬,安悦眼中便浮现出一丝释然,失笑着微微摇头。 他一手扶着老羊,看着冲来的余子清,含笑道。 “余小哥,别激动,就是一场误会。” 说着,就把老羊推到了余子清这边。 余子清冲上来,一把抱住老羊,握着刀的手都在颤抖。 这是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脑海中无数疑惑涌上来,可是此刻,也只能强压下去。 他黑着脸,一言不发,带着老羊就往回走,这顿饭也实在没心情没心思吃了。 后面例行的化解误会的说辞,已经毫无意义,他不太想听,再待下去,他怕露出破绽。 重新把老羊带回地窝,余子清冲上脑门的热血也衰退了下去,脸色都有些发白。 而老羊,依然一副淡然的样子。 二憨跟着一起来,看到余子清没事,就守在一旁。 等到中午过去,有人来叫二憨,里长找他,余子清才知道,这一次的交易已经完成,安悦已经走了,余子清紧绷的身体才忽然放松了下来,这时候才感觉到全身的肌肉都有些酸疼,后背都湿了一片。 他坐在地上,有些疑惑的看着老羊。 老羊耷拉着眼皮,眼中还带着笑意。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没事的,不用担心。” “我哪知道会这样……”余子清一脑门雾水,到现在还没明白,为什么安悦检查完老羊之后,会跟没事人似的,什么都没有做。 “你不是说我没教你么?现在你学会了什么?” “我不懂,真不懂。”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我现在有四个胃。”老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慢条斯理的道:“就凭那几个羊倌的三流造畜之术,能让我变成四个胃么?纵然你从来没看过造畜术的典籍,没深入了解,但你从来都没想到么?” “这……”余子清大受震撼。 “你记住了,假的终归是假的,再怎么费尽心机,也依然是假的,只有真的才毫无破绽。” 第十三章 修道者 余子清觉得,自己还是年轻了。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过这一点,上一次老羊跟他开玩笑的时候,随口说他有四个胃,吃那点东西根本不害怕把胃撑爆。 那时候余子清其实心里还感叹过,这个世界果然好危险,一个邪道羊倌,所会的造畜之术,竟然连人五脏六腑的结构都能改变了。 知识储备不够,自然没有怀疑什么。 可现在才知道,那种连生命形态的内里,都能直接改变的方法,压根不是一般的造畜之术能做到的。 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目前还算是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这个念头浮现出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又年轻了,又陷入到以自身知识范围,去圈定不理解的东西的陷阱里了。 理解范围个屁啊! 完全无法理解。 他很确定,老羊之前根本没有修行过,他就是个普通人,顶多腿脚还算利索,精神也不错。 后面再加上个懂得很多,知识涉猎范围极广。 哪怕余子清现在跟着不普通的普通人二憨练拳,身体越来越好,有鲜明的非人类普通人摆在面前。 余子清还是无法理解,老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就从一个造畜之术的受害者,真的变成一只山羊了,生命形态都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而且,他怎么就敢,怎么就愿意这么做。 老羊看出了余子清的震惊,也看出了余子清的不解,他站起身,伸出一只蹄子拍了拍余子清的肩膀。 “不用担心,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以前的我,只有死了,才能重新开始。 从我让你叫我老羊开始,我就已经做出决断。 现在,只有老羊。” “我……” “你不用问。” 余子清刚开口,老羊就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为什么,但哪怕在锦岚村,我也不敢说,个中缘由,起码现在我不敢说。 你不是想要修行么?我现在就可以教你一些东西。” 老羊有些生硬了转移了话题,余子清沉默,只能继续憋着不问,他知道,老羊既然都说不敢,为了躲避,宁愿变成羊,那说出来就一定会有大凶险。 “这世上的修行之路有很多,修行之法更是数不胜数。 第一,选择修行之路,而后再选择修行之法。 炼气的修士,数量最多,乃是正统,食气者神明而寿,炼气修士,寿数最长,自然从者众。 炼体的修士,数量次之,身若玄铁精钢,纵死不腐,神通众多,恍若妖兽蛮族。 炼神的修士,数量再次之,神异诡谲,防不胜防,纵然是陨落,亦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这三者是数量最多的,再然后便是各种小众修行之路,数量太多,而且大多都跟前三者有联系,你以后有机会了再了解吧。” “修道者呢?”余子清问了一句,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称呼了。 而且就算是荒原的邪道,都知道大乾的修道者,地位极高,很是难缠,尤其是琅琊院的修道者。 “修道者,都是凡人,或者说,不管他们曾经是什么,未来是什么,现在都是凡人。” “凡人?”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余子清预料了。 “没错,凡人。”老羊呵呵笑了起来。 “就如同这世上不存在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人也是不一样的,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兄弟,也一定不一样。 这世上的典籍、修行的法门,没有一种,是完全的、完美的契合一个人的。 所谓的典籍、法门,也不过是前人给后人指的路而已,真正走路的人却是自己。 这必然会有一种大部分人都忽略的缺憾,到了一定的高度,便是永远都过不去的天堑。 因为他们的来路,已经走过去了,再也没法回头。 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个人走到了巅峰,却发现前方的路已经堵死,再多的天材地宝都已无用,他绝望的散去了全身法力,崩碎了真身,湮灭了神魂。 然而,他意外没死,他被打落成了一个凡人。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炼气,而是以凡人之身先修道行,研究一切。 直到他八百三十岁,用各种灵药都无法延寿,寿数已经彻底耗尽的时候,他连炼气入门,百日筑基都没有去做。 那个时候,他融合了此前种种,加上毕生研究,一朝悟道,为自己,也为后辈修士开辟了一条新的路。 他一朝纳气,一日一阶,十二日后,大笑三声,化虹逐日而去。 而这,便是修道者之始。” “这位先辈,如何称呼?”余子清语气带着恭敬,这种巨佬,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开挂,你都看不到人家背影,说一句真牛逼,都显得把人看低了。 “我等后辈,尊称其为道始真仙,修道者之始。 自那之后,修士之中,有人再无寸进,便追寻先辈脚步,散功自戮,以求重修,不知有多少前辈因此陨落,慢慢的,也开始总结出了一些方法,总算是有人能成功。 再然后,所有人都明白了,最安全的方法是从凡人开始,便先修道行,再行纳气。 道行足够,明确自己要怎么走修行之路的时候,一朝入道,纳气于身,便是势如破竹,炼气之路,毫无瓶颈阻碍可言,区区数月,横跨数阶,也不会有任何后患。 只可惜,话虽如此,可愿意沉得下心去研究,去悟道,修道行的终归是少数。 毕竟修道者,一日不入道,便一日是凡人,若无护道之人,无防身手段,极为容易陨落,大乾的修道者,有一些连琅琊院都甚少离开。” 余子清琢磨了琢磨,觉得大概就是先练级,不加点,等级上去了,各方面数据却还是拉胯,等到觉得确定要转职成什么职业的时候,直接转职,再行加点,加的点不会有一点浪费的。 所以,同级别的话,应该会更强一些。 “行了,这些你先不要管,该教你的,都会教给你,反正你现在在这里除了养身,也没法炼气,等以后你决定好了,再说要走什么路吧。 我累了,要休息,你先出去吧。” 老羊打断了余子清的思绪,将余子清赶了出来。 其实余子清还想问不少东西,比如,我先修一阶道行,再炼气修行,后面再修道行不行吗? 我先练个十级,再转职加点,转职之后就不能练级了么? 还是练级不够的话,后面会出岔子? 知识储备太少,他不太懂,反正这么多年,不断完善,都还是这样,应该是有道理的吧。 把那琅琊院看成修仙版的科学院,那里的人在专业问题上总比自己懂得多。 走出了地窝,来到之前庆祝的场地,人已经走了大半。 交易已经结束,余子清也看到不少人拿到了新的工具,有人拿到了御寒的衣裳,甚至还有好几口新的大锅,每个人都挺开心的。 他们应该并不会在意锦岚矿的珍贵,毕竟,这东西又不能吃,不能穿,也不会用。 当然,余子清估计,交易的物品,肯定不止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比如之前见过的熔岩黄米糕,原材料肯定是从外面交易来的。 村子里根本没有与之相似的东西。 那种原材料,放到大乾,应该也不是什么容易弄到的便宜货。 余子清这边刚走过来,二憨便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拉着余子清往外走。 “余小哥,阿爷找你。” “什么事?” “你跟我来。” 二憨带着余子清,一路来到村子入口的地方。 一到地方,便看到之前去偷偷把老羊弄出来的那俩兄弟,被五花大绑着扔在地上,旁边还站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凶悍村民。 里长拄着拐杖,冷着脸看着村子前方。 “里长。”余子清揖手见礼,这会儿倒也冷静下来了,没见面就对那俩兄弟喊打喊杀。 里长转过身,脸色露出一丝笑容,一丝歉意。 “余小哥,村子里有人坏了规矩,也是我没管好他们,今天让你来,是做个见证,也给你出口恶气。” 地上俩人挣扎着要说什么,可惜嘴巴里都被塞得满满的,那黄脸汉子惊恐的脸都青了,另外一个,则是一脸凶狠,不知是想说什么。 他俩连村子里的规矩,都没了解明白,竟然就敢做出这种事。 勾结外人,坑害村子里的人,乃是大忌之中的大忌,纵然这条规矩,村子里已经很多年没人犯过,甚至都有些被人忘却。 可只要不傻,在村子里待这么久,也应该明白这一点。 “余小哥,要听他们说什么吗?”里长又问了一句。 “不用,我不太想听,也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能说什么? 还不就是受安悦蛊惑,很是后悔,别杀我云云,都是安悦让他们干的,安悦会带他们走,巴拉巴拉…… 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 傻不傻啊,余子清非常确定,安悦绝对不会说类似的话,也绝对不会带他们走,甚至都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里长点了点头,一脸赞许,对一旁那几个壮汉挥了挥手。 那几个似乎早就等不及,眼睛里都在冒火的壮汉,二话不说,将两人抬起,来到村口,直接将两人丢进了槐树林。 槐树林里厚厚的落叶层,如同流沙一般,伴随着沙沙声,将挣扎的两人,一点一点的吞噬进去,不稍片刻,槐树林便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 一行人转身离开,余子清心里明白里长为什么要这么干。 这是要安余子清的心。 这是表示,你是我们村子里的人,也是自己人当中最重要的那一小撮。 无论之前,里长知不知道,有什么猜测,那都不重要。 从今天起,老羊就是一只羊,别说提起老羊是人变得,就算是猜,那也是犯了村子里的大忌讳,死后连葬在后山的权利都没有,地位还不如偷吃白肉的人。 第十四章 俗称白嫖 结束了交易,村子里的日子,开始变得平静,余子清白天做饭,余下的时间跟随老羊学习,晚上则跟着二憨去练拳,身子骨一天天的壮了起来,知识储备也同样慢慢的增加,日子过的很充实。 说真的,余子清自忖若是当年有这劲头,绝对能考七百分以上。 平静的日子过了一周,今天晚上,没有去练拳,当大部分人都休息了之后,村子里的窑洞祠堂里,开始了一个小型的活动。 原本应该在交易之前吃的熔岩黄米糕,现在终于有时间来品尝了。 只不过跟余子清想的不一样,有资格吃到那能烫死人的黄米糕的人,只有四十多个,而余子清是新村民里唯一一个。 二憨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很是郑重的将黄米糕从那座能烤熟人的洞穴里捧了出来。 里长双手撑着拐杖,腰板挺直,看着二憨将黄米糕放在祭台之上,他轻声对一旁的余子清道。 “很多年前以前,这里还没有村子的时候,荒原上一群因为修士交战引起的战乱,快要饿死的凡人,在第一代里长的带领下,找到了这里,发现了锦岚矿。 那时候的初代里长,认出了锦岚矿,他知道这个东西是那些修士需要的东西,价值不菲。 他在这里建立了村子,开采锦岚矿,跟外面的修士交易,换取一些可以让村民活下去的东西。” 里长轻轻一叹,语气有些复杂。 “交易能做下去,很不容易吧……”余子清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很多故事。 放到任何世界,一群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占据一种珍惜资源,都是一种灾难。 “是啊,很艰难,人性贪婪,修士更贪,初代里长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他很清楚,鲜血是迟早要洒在村子里的。 但是村子里根本没法炼气修行,他找到了另外一种变强的办法,不断的壮骨壮身,直到流血冲突开始的时候,让那些修士的鲜血的尸骨埋葬在村子里。 再加上那些修士发现,这里对他们来说,是充满了危险,充满了毒素的地方。 还有,他们曾经一度占据此地,却发现外面的普通人,根本没法在危险的矿井里活多久,开采的数量极少。 种种因素之下,交易才正常的进行了下去。 因为只有我们,才可以正常的开采出来锦岚矿。” 余子清摇了摇头,笑的有些嘲讽,果然,世上没什么新鲜事,村子还存在,只是因为那些修士的付出最小,收获最大,性价比高而已。 里长这个时候说这些,余子清就知道,村子里那些离谱的普通人,绝对跟这个熔岩黄米糕有直接关系。 “黄米糕是村子里的秘密,如何制作,只有每一代里长知道,也只有练拳的人,才能食用,其余之人,食之必死,而且,数量有限,每年也只有贡献大的人,才有资格。” 里长没说这东西怎么做,先行祭拜完先祖,便揭开了石锅的盖子。 滚烫的热气,凝而不散,短短几个呼吸,便让周围如同火炉,冷热交替,化作呼呼狂风。 等了不一会儿,热气骤然倒卷而回,全部没入石锅之中,只有那如同新鲜岩浆的黄米糕,依然绽放出光辉。 里长一手拿着金属筷子,从里面剜出拳头那么大的一块,一声大喝。 “二憨。” 二憨一脸肃穆,走上前,张开了嘴巴。 那黄米糕似是粘稠的岩浆,蠕动着从筷子上跌落,直接落入他口中。 只见他喉头一动,拳头大的一块,便被其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吞下之后,二憨一言不发,走到一旁开始演练拳法,随着他的演练,他的皮肤变得通红,滚滚黑气从他周身毛孔、七窍之中喷涌而出。 滚滚黑烟呼啸着化作一根足有丈粗的烟柱,翻滚着向着后山奔涌而去。 众人见怪不怪,都静静的等待着。 “二憨今年开采矿石最多,猎杀虫豸最多,守卫村子,排第一。 接下来,贡献最大的是余子清,都没意见吧?” 里长环视四周,众人齐齐点头,心服口服,不提做饭好不好吃这点,仅仅能让村子利用现有资源,能多存点食物,对外依赖减弱,那谁都不能说不对。 若非余子清来的时间段,第一的位置,就应该是余子清的。 里长用筷子夹出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小块,一声大喝。 “余子清。” 余子清走上前,还有点忐忑,这东西真的不会吃死人么? 一小块入嘴,尚未感受到热量,那一小块黄米糕便似有意识一般,自己往喉咙里钻。 落肚不过一息,便察觉到腹中好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越来越热。 “快去练拳。”里长连忙催促了一句。 随着拳法演练开,余子清立刻察觉到腹中火团越来越热,可是他却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一缕缕淡淡的黑烟,从他全身毛孔之中溢出,飘动着的汇聚成一团,向着二憨身上喷涌而出的烟柱涌去,随之一起飞向后山。 余子清沉心静气,全心练拳,一套拳法演练完,腹中滚烫的火团,也正好消散,身上涌出的轻烟,也彻底消失。 他轻吸一口气,感受到一种由内而外的轻松和通透,身体似乎还变的更强壮了一些。 他看着后面那些还在练拳的人,他们身上涌现出的黑烟,或多或少,没有一个能有二憨那般离谱的。 余子清抬起头,上方凝聚出的烟柱,冲向了后山,远远的隐约还能看到,那些烟柱横着冲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便一头扎向了地面。 而后山,滚滚黑烟柱子,从天空中坠落,冲击到那块巨大的黑石,却如滴水入海,没有掀起冲击,全部没入到黑石之中。 黑石表面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脚印,也随着黑烟灌注,慢慢的恢复了平整。 另一边,老羊从地窝里探出头,看着天空中飞过的黑色烟柱,啧啧称奇。 “创出这门养身之法的人,真是个天才,从那未知之处借用的力量,一年便全部还回去,没了这些力量,养身的成果却全部保留下来,甚至洗去了这些力量,后续养身的难度,对比之下反而比一年前容易些许。 纵然如此,后续纯靠养身的提升,所需的时间会越来越长,但终归是有提升,比那些只会越来越难提升的体修苦哈哈容易的太多了。 那位第一代里长,没有走出这里,着实可惜了……” 老羊观看了片刻,被这种白嫖养身法启发,若有所悟,重新钻进了地窝,趴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余子清回来,老羊睁开双眼。 “你带我去见见这里的里长。” “恩?” “你带我去就行了,不用担心。” 余子清不明所以,只能带着老羊去找里长,里长肯定是知道什么的,也不用藏着掖着。 见到了里长,还未开口,里长立刻让二憨去门口守着,他亲自带着余子清和老羊进了山窑深处。 三人坐定,老羊率先开口,口吐人言。 “见过里长,我想跟你们做个交易。” 里长面色平静,一副意外的样子都没有。 “老先生请说。” “我想要一点你们后山的那个东西,还有黄米糕的炼制方法。” 老羊看着里长神色,不等他开口,立刻降低了要求。 “制作方法不方便的话,每年供应一部分黄米糕,足够余子清用就行。” 余子清有些意外,老羊为了给他要? “老羊……” “长辈说话,别插嘴。”老羊呵斥一声,打断了余子清的话。 余子清老老实实的闭上嘴,站在旁边当木头人,他知道,老羊肯定不是那种在意尊卑有序的人,他还是闭上嘴听着吧。 里长看了看余子清,露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 “老先生这话就错了,余小哥现在是我村子里的人,也学了拳法,他每年的用度,自然不会少,老先生这话是多虑了。” 老羊不为所动,继续道。 “一部分后山那个东西,拳头大小就行,再加上余子清所需黄米糕,我可以试着帮你们改进拳法,再加上每年你们需要的原材料,而我不要锦岚矿石。 如今与你们交易的人,只剩下大乾,所需的原材料,也只有大乾能给你们,数月前,荒原异变,从今往后,你们每年必须的用度,可未必能保证了。 我可以给你们额外的一份原材料,而且是没有特别处理过的,你们可以保存很久。” 最后这句话一出,里长的神情,不由的微微一变。 黄米糕所需的原材料,现在的确只有大乾的人跟他们交易,而且那些材料,抵达这里之后,顶多七天便会腐败变质,他必须第一时间开始制作下一年的黄米糕。 交易完成后的那几天,他都在忙这件事。 老羊这话,立刻让里长动摇了,有摆脱卡脖子的机会,他不会放过。 “好,我可以给你黑石,额外再多给一块,这个算交易。 但余小哥每年的用度,不算交易。 他是我们村子的人,一天是,就永远都是,每年的黄米糕,无论他在不在村子里,都有他一份。” 第十五章 你品,你细品 达成了交易,里长当场让二憨去后山,从那黑色巨石上弄下来两小块,交给了余子清。 跟老羊一起回到地窝,余子清打开布包裹,里面有两块不规则形状的黑石头,崩开的断面,看起来一丝杂质都没有,黑的纯粹,也感受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力量。 跟往日练拳的时候一样,余子清根本感受不到那种黑气里有什么力量,触碰也触碰不到,吸入也没有感觉,跟空气似的,顶多被动感受到自身的枷锁消失了。 老羊盯着黑石左看右看。 “你去练拳的时候,见到的有多大,没事,说吧,现在说不算失信于人了。” “挺大的,好几百丈呢。” “具体点。” “那也得有个五六百丈,可能还不止。” 老羊点了点头,感叹道。 “难怪了,仅仅露出地面的部分,就有五六百丈,难怪有这种力量,也就锦岚村这种地方,露出地面这么多,还能存在下去,没掀起什么波澜。 以后你就带一块在身上,不练拳的时候也带着,但是每年都记得吃点锦岚村的黄米糕。 这东西的力量,暂时借来用一年,一年之后,再用黄米糕将其清理出来,将其还回去,倒是没什么,的确是个天才的想法,当年炼出黄米糕的那人,着实是天纵奇才。 暂时借用没什么,可要是将这种力量据为己有,迟早会有大祸临身,你记住了。” 说着,老羊看了看包裹里另外的东西,那是一张羊皮,上面书写着各种原材料的名字。 “那里长看起来半只脚迈入棺材的样子,活的怕是挺有年头了,人老成精了。 你直接承诺每年送你黄米糕,那是这老东西眼光毒着呢,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个什么人,他会亏? 别看你现在很弱,懂的也不多,但他就是想跟你搭人情,知道你肯定不会一直待在这,那也要留个香火,留个根。 我能给他交易很多东西,指导他们很多东西,但他却不想跟我有牵连,非要做成交易。 你可千万别小看他,他太精明,但是也太实诚,怎么想的就怎么做,摆在台面上,大家心里都会有数,但是人情却不损。 你看,他现在给我的原材料清单,都没做什么手脚,里面所需要的东西,一样不多,一样不少,这就是黄米糕的精确配方了。 村子里的规矩,黄米糕的制作方法,只有里长知道,他现在也不算坏了规矩。 但你亲眼看过黄米糕是从哪出来的,你现在没感觉没事,等你以后足够强了,你的身体会帮你回忆起当时的感觉。 等我把能教的、不能教的都教给你之后,只要你不是太蠢,以后总是能自己琢磨出来黄米糕是怎么做的。 他不知道么? 知道,他不说而已,你现在也知道了,但凡你还是个人,你就得记人家的好。” “我晓得,我会记下的。”余子清老老实实的点头。 没有恶意的相处,他不会管那么多算计,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这种朴素的道理,余子清还是懂得。 就像现在,老羊折腾了一圈,基本都是帮他了,余子清也会记得。 同样如同之前,他费心费力帮老羊,老羊什么都没说,老羊却也记得。 人和人的相处,有些事情,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很多时候会显得功利,但大家会用实际行动去做。 老羊的好意,他也领了。 余子清拿起一块黑石,揣在身上,没有练拳,便隐约能感受到一丝练拳时的感受。 “既然有两块,这块就留给我研究研究吧,这东西可不是很常见,而且这么大的,就极为少见了。”老羊将另外一块捧起来,细细端详。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余子清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能说么?” “能说,不算什么特别机密的事,类似的东西,统称为墓。 是曾经的强者,寿元耗尽而终,或者是濒死的时候,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全部崩散出来,包裹着自身真灵,沉入地底,化作自身的墓,以图漫长岁月之后,可以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只不过,最终的结果基本都是临死时,抱有的一点渺茫期望而已。 他们的墓,经过漫长岁月,在地底玉化,随着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有些会渐渐的露出地面,或者没有那么深了,被人发现。 墓基本都蕴含着很强的力量,毕竟能被发现的玉化的墓,其主人生前,都必定是强者。 而且,基本都是墓越大,其主人生前就越强。” 老羊看了看眼前的黑石,语气郑重了不少。 “眼前这个墓的主人,其生前八成不是人族,人族强者玉化的墓,可不会有这种诡谲的力量,你借用这东西养身没事,以后炼气的时候,可千万别将其内的力量纳入到自身核心之中,这非常危险。” “有可能会被夺舍?”余子清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 “将玉化墓的力量纳为己有,最后暴毙的人,有一半都是死于夺舍。” “好吧……” 你要说那些曾经的强者,濒死的时候,说自己睡过漫长岁月之后,能自己恢复过来,我不太信。 你要说打给窝,埋个饵,睡一觉,等贪心的鱼自己咬钩,然后抓住机会重新再来,那我就信了。 交代完余子清,余子清便去后山开始例行练拳。 而老羊,盯着那块黑石看了很久,忽然张口将其吞入腹中。 滚滚黑气自老羊的双目、双耳、鼻孔之中喷涌而出,而后又顺着老羊张开的嘴巴重新灌回去。 片刻之后,老羊全身脏兮兮的白毛跟下雨似的,刷刷坠落,皮肤上长出一层油亮细腻的黑毛,两只羊角也化作的黑色,巩膜也化作了墨绿色。 而脱落的白色羊毛,也似风化了一般,转瞬化作齑粉。 老羊抬起一只蹄子,轻轻在旁边的石头上踢了踢,金铁交鸣之声骤起,火星四射。 细细感受片刻之后,老羊张口重新将吞下去的黑石吐了出来,他全身的黑色消退,重新化作一头白色山羊,只有羊毛的细腻干净保留了下来。 “也不像是妖,奇了怪了,不过,借助这个东西,养身倒是挺好用的,只是一般人借过来很难再还回去而已,若是黄米糕的秘密被琅琊院那些老不死的知道,此处怕是很难再保住了,那位里长,的确挺会看人的。” …… 被冰雪覆盖的荒原上,一个黑袍人骑着一头黑山羊,正在夺路狂奔,跑着跑着,黑袍人忽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血雾在半空中迅速凝结成冰晶,伴随着雪花一起飘落。 “我说,你能不能稳一点,我还没死,都快被你颠死了。” “你能不能闭嘴。”黑山羊气急败坏的怒吼,速度凭空再次加快,只不过颠的更起劲了。 黑袍人明智的闭上嘴,从袖中拿出个瓷瓶,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塞,片刻之后,面无血色的黑袍人,终于有了点活人的样子。 黑山羊踏雪无痕,收敛了全身的力量,化作一道劲矢一般,一路狂奔了半日,看到前方有一个村子的废墟之后,才慢慢的减速停了下来。 待进入村落的废墟,一人一羊,一起瘫在一处土屋里。 黑山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黑袍人则又掏出个瓷瓶,大口大口的灌里面的疗伤灵液。 “说了让你低调点,你不听……”黑袍人长叹一声,怨气冲天。 “怪我么?是,我是知道最近荒原上来的人挺多,可是我他娘的怎么会知道,琅琊院的一位院首,竟然会亲自来这鬼地方,随行保护的还是暮知秋那个大煞星。 我要是早知道,我最少离他三千里就绕道,绝对不给他杀我的机会。” 黑山羊想起之前的事就觉得最近走霉运。 飞的好好的,谁想到飞着飞着就看到一艘挂着琅琊院阵旗的飞舟,鉴于荒原出事,琅琊院派人来也挺正常的,看到了就远远的避开了。 谁想到,那飞舟上竟然有琅琊院武院的第一号煞星暮知秋在,暮知秋在,那上面就必然有一位院首级别的修道者。 那暮知秋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火气大的不行,发现他们第一时间,就先给了他们一剑再说话。 要不是为了保护飞舟上的那位,暮知秋不敢离飞舟太远,他们俩尸体都凉了。 而倒霉的事还没完,又莫名其妙的遇到了大乾锦衣卫里的安悦,这个上过前线领过军,后面又调到了锦衣卫的安悦,赫赫有名的笑面虎。 看到他们这一副快死了的狼狈样子,哪里肯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这不,又干了一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逃走。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调息服药,恢复了一些之后,黑山羊翻身从地上爬起来。 “我忽然想起来件事。” “你可别说了,我觉得我们最近时运不济,赶紧离开荒原为妙。”黑袍人瞬间开始叫苦。 “我说真的,之前有传言,琅琊院的一位院首,几个月前荒原异变的时候,他正好就在那附近,后来他失踪了,一直没找到,再后来又有传言他死了。” “然后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你想想,现在又来了一位院首,还是暮知秋亲自护送,安悦那个家伙,都离开了大乾,在荒原上晃荡,我觉得这消息八成是真的,传言那位院首死了的消息,估计也是大乾放出来糊弄人的。” “我求你了,别说了,我现在就想赶紧回去,你再说下去,我觉得我们弄不好就真死在荒原了。”黑袍人不为所动。 黑山羊气的跺脚,鼻孔里喷热气,它气了半晌之后,压下火气,认真的道。 “你忘了之前的一件怪事了么? 我有几个羊倌被人杀了,但是那些羊,却被那人莫名其妙的送进了锦岚矿场,现场也处理的挺匆忙,挺粗糙的。 你把这些事全部联系起来品品,你细品。 品出来点什么没有?” 第十六章 撒均匀点 黑袍人只是想想就觉得,头顶上一个大大的“危”字熠熠生辉。 “老黑,咱们那看守陈年资料的那位老前辈,你知道不?” “怎么了?”黑山羊不明所以。 “他区区第一阶的炼气筑基,今年一百九十多岁了,还吊着一口气没死呢,你猜猜为啥?” “关我啥事?你别打岔。” “因为他从来不去找死,咱们这些人可从来不以战力称雄的,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例如利用羊倌去搞点锦岚矿石,追查点情报,后续怎么做,需要干什么,可从来用不着我们去做的,这也才能活得久一点。” 黑袍人很清醒,他觉得黑山羊现在的想法很危险。 “哪怕传闻中那位失踪的琅琊院首没死,哪怕他就是藏在羊群里,哪怕真的有一个人,杀了羊倌,把他救下来。 又可能因为被人追杀,亦或者身受重创,带着一个没有入道的修道者一起走很危险,只能把他暂时送到了矿场。 就算是真的有这种几率很小的事件,你就没想过其他问题么? 敢追杀琅琊院首,这得有多大的胆子啊,那位大佬无论死在谁手上,都不可能一直隐瞒的住的。 大乾帝君都会第一时间亲自过问这种事,他遍布天下的鹰犬,会红着眼睛追查一切线索,琅琊院也会不惜代价,找到凶手。” “你想什么呢,我疯了也不敢去追杀琅琊院首。”黑山羊一脸震惊,噔噔的后退两步,觉得自己的同伴疯了。 “那你说这么多想干什么?” “要是有机会,当然是抓回去啊……呸呸呸,是救回去,救到我们那,一位活的琅琊院首,价值超乎想象。 只要成功了,我们以后都不用再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奔波了,坐在驻地里发号施令不好么,再也不会给暮知秋杀我们的机会。 当然,前提是我的猜测是真的。” 黑山羊忍不住笑出了声,已经开始憧憬以后的美好生活了。 “你确定我们俩能对付的了一位修道者?他是凡人没错,可不是普通人,往年被修道者杀掉的修士数量还少了么?” “基本确定,要是他真的借助羊倌之手,躲进了锦岚矿场,那他手里肯定没什么东西了,我们的麻烦,基本就只剩下锦岚矿场里的那些怪胎了。” “我觉得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不如别冒险了……”黑袍人依然很谨慎。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已经想好退路了,万一我没猜错,万一又有什么大问题了,那我们就直接去那边,这叫什么来着……”黑山羊嘿嘿笑了笑,伸出前蹄,指了指东南的方向,那是大乾神朝所在的方向。 “当叛徒?”黑袍人愣在原地,愣是没想到过这一点。 “呸,我想起来了,这叫弃暗投明,改邪归正,痛改前非,到时候我们便是大功臣,暮知秋见了我们,不给个笑脸,起码都得点头示意。” “你真是个妖么?”黑袍人服了,这么一想,好像真的挺万无一失,赌一把,赢了从此不用冒生命危险,猜错了也没什么损失,再退一万步,真有什么问题,那也有个退路。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你确定我们能打得过锦岚矿场的那些怪胎?我现在还记得资料库里的记载。 当年外面的人觊觎锦岚矿场,可是在那死了不少人,有一个练成了钢体的三阶体修,都被那些怪胎活活锤爆了脑袋。 谁知道那里现在还有没有那种可怕的怪胎。” “不用担心。”黑山羊张口一吐,一团黑雾,将二人笼罩,薄薄的黑雾,转瞬便消散,二人的身体也消失在空气中,黑山羊得意的一笑:“要是遇到暮知秋,我这手段就是黑夜在茅坑点灯,可那些怪胎可都是凡人,发现不了我们,我们又不是去打架的。” 黑袍人被说服了,先去探查探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一人一羊,绕了一大圈,为了不被发现,都不敢动用力量,只能在地上用肉身跑,跑到了锦岚矿场外面。 黑山羊的两只眼睛微微一动,有些意外入口出现的变化,可是看了两眼,就果断的绕开了左边。 黑袍人脚底生风,拖着包裹着二人的黑雾,无声无息的从右边的槐树林里飘了进去。 “这林子怪怪的,总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不过目前倒是沉寂着,左边我是真不敢进,感觉特别危险。” 一人一羊进入到锦岚村,立刻察觉到这里的异力涌动,充斥天地之间,对此他们倒是也不意外,只敢动用体内的力量,溜着边小心翼翼的潜入到村子外围。 “我一直忘了个问题,你知道要找的是谁么?怎么找?修道者是凡人,可这里也全部都是凡人啊。”黑袍人发出了直入灵魂的提问。 “嘶……”黑山羊愣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良久,黑山羊才不太确定的道。 “我见过一些修道者,气质都不太一样,看起来都挺有智慧的,用你们人族的话说,叫腹有诗书气自华,他肯定跟这些凡人不一样的,而且能当院首,年纪肯定挺大的。 要不,我们别露头,就慢慢找找?观察观察?” “说的也对,慢慢观察一下,修道者看起来肯定跟这里的怪胎不一样。”黑袍人一脸纠结,不过已经到了这里,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一人一羊就像是看不到的幽灵,蹲在一个小山坡上,等到早晚饭,人都出来的时候,一个一个的观察。 到了晚饭,看着村民吃着新鲜锦岚菇做成的食物,一人一羊蹲在那,不停的嗅鼻子。 “他们吃的是锦岚菇做的吧,没错吧?” “恩,没错。” “真奢侈啊,我都从来没吃过。” “吃不起。” 眼看人吃完饭了,厨房里似乎还剩下不少,一人一羊对视了一眼,黑山羊率先开口。 “我看他们做了不少,都没吃完,不新鲜就浪费了,要不,我们去帮帮他们,别浪费了。” 黑袍人沉默着没说话,黑山羊继续道。 “你别误会,我真不是横生事端,我要是能吃到新鲜的锦岚菇烹制的东西,说不定我明年,不,今年就能再次提升一阶,就算这次我们没找到人,那也不算没收获,你说,对吧?” “恩,你说的对,我听说新鲜的锦岚菇,被称为四品的灵药……” 这俩蹲在那,等到厨房彻底没人了,才一路溜到厨房,没敢多吃,一人吃了一碗粉,一碗汤。 走出厨房之后,就这么蹲在山坡上继续蹲点察看。 到了第二天,当看到余子清拖着一株巨大的锦岚菇,从一个地洞里走出来的时候,吹了一夜冷风,都快冻成狗了,也不舍得浪费力量的黑袍人愣了愣。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地洞就是他们砍伐锦岚菇的地方,我们可以直接去找到最新鲜的锦岚菇,不用去厨房偷吃?” “……”黑山羊沉默以对。 片刻之后,二人悄悄的溜进了地洞,当看到地洞下面,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锦岚菇生长着,黑山羊的眼睛里都开始冒绿光了。 “我要是在这里待一年,我能把咱们头儿按在蹄子下摩擦。” 黑山羊急不可耐的冲了出去,黑袍人连忙把它拦住,谨慎的将他拖到了蘑菇林的深处,在靠近石壁的一个角落,俩货小心翼翼的啃着最新鲜的锦岚菇,直到硬生生吃饱之后,才离开地洞,重新回去偷窥观察。 到了下午,余子清扛着一把新换的斧头,迈着步伐,来到蘑菇林砍树,不远的地方,那只饿鬼,在一颗锦岚菇后面钻了出来。 饿鬼远远的对余子清揖手长拜,恭敬无比。 “哟呵,好些天都没见你了,出去玩了么?” 余子清今天心情还不错,练拳有了突破,拖一整颗锦岚菇回去,路上只需要歇一次了,这肉眼可见的进步,自然心情大好,现在就争取早日能达到一菇之力,可以一口气扛回去。 饿鬼没有贸然靠近,他伸出一根利爪,在地上写写画画,写完了,给余子清指了指,立刻后退出一段距离。 余子清走上前一看,字迹歪歪扭扭,可字却没写错。 “有一头一个人高的黑山羊,还有一个黑衣人,潜入进来,偷吃了锦岚菇,小心。” 余子清眉头微蹙,看向饿鬼。 饿鬼顺着石壁爬上去,对着余子清指了指靠近石壁的一处地方,余子清顺着走进去,远远一看,就看到其中有一颗,背对着入口的方向,已经被啃掉了很大一块。 有人潜入村子了? 村子门口的情况,怎么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了? 潜入进来就算了,怎么还跑到这里偷偷啃蘑菇了? 有病吧。 不过,黑山羊,他倒是听老羊说过一种…… 稍稍思索之后,余子清对饿鬼招了招手。 “你在这里稍稍等我一下,行不?我有点小事,请你帮忙。” 饿鬼连连点头,立刻从石壁上下来,就在蘑菇林边缘等着。 片刻之后,余子清去而复返,脸上裹着一块湿布,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在地上。 “你能不能帮忙,把里面的东西,洒在锦岚菇上?” 片刻之后,余子清站在数十丈之外,看着爬在石壁顶上的饿鬼,从半空中缓缓的洒下布袋里的粉末,连连点头。 “对对对,就这样,撒均匀些,跟锦岚菇表面的孢粉混在一起,最好让人看不出来。 伞下面要是能撒,最好也撒均匀些。 对,除了我们平时砍伐的这一片,剩下的每一颗都撒均匀些。 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拿点。” 一边指挥,余子清一边紧了紧脸上的湿布,不断后退,生怕沾染上那些东西。 第十七章 惊吓(感谢来自喵星的汪星人的盟主 洒下了足够把人撑死的迷神药之后,余子清赶紧退出了地洞,第一时间去找了里长。 有人潜入村子,他还在那洒下了大把大把的迷神药,不告诉里长,明天全村的人都得栽。 当然,更重要的,余子清自忖他是肯定打不过潜入者的,他现在连厨房里的大妈都打不过,别看那些大妈不需要下井挖矿,可她们的力量,绝对排在村子前列的,一只手就能将他按在地上摩擦。 余子清面色如常的找了个由头,让二憨带着他找里长。 到了里长的土窑洞,给里长一个眼色,脸色凝重了一点,里长立刻对二憨道。 “你去门口守着。” 说完,里长带着余子清走到土窑洞的深处,一种奇异的力量从里面渗出来。 “说吧。” “里长,有外人潜入了村子,还去蘑菇林偷吃了一部分锦岚菇。” 里长手拄拐杖,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了一些,他沉默了一下,道。 “三个月前,我让二憨测试了一下,他的力量,大概能比得上外面三阶的炼体修士,但外面的修士,划分太复杂,各方面也不一样,我也只能有个大概判断。 一年前,安悦上次来的时候,曾说过,二憨要是能出去,三个月之内,就能直入四阶。” 余子清想了想,老羊之前说过,羊倌其实就是黑山羊的手下,他们手中的黑鞭子,里面参进去的便是黑山羊的羊毛,羊倌的造畜实力,跟他们的法器有直接关系。 以此倒推回去,老羊推断,那几个羊倌的上级,那头黑山羊顶多是三阶妖物,若是跨过了三阶,那几个羊倌的造畜水平,会再次提升一个档次。 再加上,黑山羊在七楼里,一直都不是作为战斗单位存在的,战力一般,它的价值,更多的是麾下的羊倌散布开来,形成的一张情报网。 能这般偷偷摸摸潜入进来,还混到去偷锦岚菇,那跟着黑山羊一起的那个人,大概率也是不擅长战斗,擅长隐藏、跑路的情报人员。 就算他们没有中迷神药,以二憨的实力,正面对抗,锤不死他们,应该也足以将他们逼退,再加上村子里其他比二憨弱的。 不败的几率九成打底。 “够用了。”余子清点了点头,对里长道:“里长最好不要出来,那人不知何时潜入,到现在没被人发现,必定擅长隐藏。” “没事,你去吧。” 里长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打算去现场指挥。 余子清没有急着做什么,只是随时保持着警惕,老羊今天也没出来过。 一直到了晚上,吃完饭,大家都回去休息,到了后半夜,余子清才悄悄走出地窝,跟着已经蹲在门口的二憨,带着人来到了地洞门口。 俩凶悍的大妈,一人拎了一根比余子清大腿还要粗的铁棒,守在地洞门口。 “怎么样?” “绝对有东西进去了,但是我保证没有东西出来过。”俩大妈摆出架势,堵在那洞口,少说上百斤的铁棒,被她们横在那,舞动起来呜呜如鬼哭,怕是只蚊子飞出来,都得先挨一棒。 “二憨,走,下去,时间差不多了,下去之后你小心点。” …… “老黑,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吃的这一颗,蕴含的药性更强了,果然大就是好。” 黑山羊没啃上一次啃的那颗,重新找了一颗新的锦岚菇,更大的。 说着,它还伸出舌头,将锦岚菇表面的粉末舔了个干净,生怕吃的时候跌落,浪费掉了。 之前他可是听说过,这东西是锦岚菇的精华,价值比锦岚菇本身还要高,现在哪里肯放过。 一旁的黑袍人眼看黑山羊这般不讲究,口水舔的到处都是,立刻换了个地方继续生啃,也学着黑山羊,先把孢粉舔干净,再继续啃锦岚菇。 他的见识怎么都不会比不上一个妖物,哪里不知道什么东西价值高。 一炷香之后,黑袍人喃喃自语。 “老黑,你有没有发现,这锦岚菇好像变味了,越来越甜了,哦,不对,吃着跟又甜又酸,跟大乾的糖醋排骨似的,口感味道都一样了……” 黑山羊的眼神涣散,听到的就像是胡言乱语的哼唧,它自己却吃的愈发开心,感觉这颗锦岚菇好像活了一样,就这么捧着它,把那些珍贵的孢粉,主动喂给它吃,让它开心的咩咩直叫。 等到余子清带着人,一路杀到蘑菇林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这么一副景象。 一个一身黑袍,面色苍白,脸上还有刺青的年轻人,跟个憨憨似的,抱着一颗锦岚菇的主干狂啃,啃下来一块,一边嚼一边还嚷嚷着叫好。 “这蒸排骨越来越有嚼劲了,就得这样,老黑,你快尝尝……” 另一边,一头一人高的巨大黑山羊,瘫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伸出舌头,不断的舔舐地面上的泥土,还吃的开心的不停的抖尾巴,眼睛都眯到一起了。 “老黑,我决定不走了,等到明年,我回去就把头儿的脑袋踢爆……” 余子清连忙拦住其他人,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寒毛都炸起来了,迷神药的效果,远比他预料的好的多。 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里面是一片片现切的新鲜锦岚菇根茎,这东西含在舌根下,能抵挡迷神药的效果。 至于解药,余子清压根就没炼制过。 谁炼制个毒药,还专门炼制个解药放在一起啊,那自己被抓了,敌人可不就能立刻解毒,还炼制个毒药干啥? 真能正面一拳干趴下敌人,谁还用毒药啊,费那事干嘛。 真用上的时候,保证自己不中毒就行,解药能不要就不要,真打不过,被打死了,那对方中毒了也能拉对方一起陪葬。 一行人一人含了一片锦岚菇的根茎切片,一边慢慢的向着蘑菇林靠近,预防那俩家伙耍诈,暴起伤人。 然而,五感被祸乱,感知被严重扭曲的一人一羊,看到的就是另外一幅景象。 他们的混乱的意识忽然变得清晰,满脑子的吃吃吃,也瞬间消退,一种难以言喻的大恐惧,开始在他们心中涌现。 整个世界,仿若蒙上了一层雾气,唯独正前方,雾气在消散。 仿若有什么极为凶恶的东西,慢慢扩散了过来,所过之处,光线都暗淡了下去。 既扭曲又清晰的别扭感觉,让他们生出一种想吐的感觉,可是那种清晰却越来越清晰,扭曲也越来越扭曲。 他们看到,一个难以名状,全身都像是黑色火焰凝聚,又像是黑色油污所化,貌似人形,只有双目的位置,泛着血红色微光的东西,正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每一步落下,他们这边的世界,便会被侵蚀,被扭曲,身旁的一切,都仿若恐惧一般,在后退,在逃离。 恐怖的气息,混杂着让他们无法呼吸的威压,一步一步压来,那是他们从未感受过的。 而这位存在身后,还有一个个赤面獠牙,燃烧着火焰的恶鬼,追随者这位的脚步,拱卫其身后。 其中还有两位恶鬼,更是一人拽着一条黑色的恶龙,如同拖死狗一样,将那两条满身伤痕的恶龙拖着走。 面对越来越强的威压和恐怖气息,黑山羊当场吓的拉出一堆羊屎蛋,身子僵着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如同被吓死了一般。 而那黑袍人,全身发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战战兢兢、结结巴巴的念叨。 “黑五,恭……恭迎上仙……魔王……驾……驾临。” “饶命,饶命,小的愿效犬马之劳,纵死无悔……” 一旁四肢僵硬,如同被吓死的黑山羊,也在这个时候活了过来,趴在地上,学着黑袍人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念叨。 “黑八,恭迎……恭迎……驾临。” 余子清带人,看着这俩货,久久不语。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当场把他们打死。 事实上,大家都没想过留活口的事,潜入村子,偷盗锦岚菇,抓到了当场打死也很正常。 可是眼下,刚见面,对面便屎尿齐流,趴在地上,跟失心疯似的念叨,一副被吓的失了智的模样,二憨都有些下不去手了。 “余小哥,这怎么办?”二憨挠了挠头,他还真没见过这阵仗。 村子里以前犯了死罪,被处死的人,临死的时候,最埋汰的一个,也比不上这俩一看就知道有点实力的修士。 “先抓回去,让里长决断吧。” 余子清说完,又专门指了指蘑菇林的后面。 “后面的都是有毒的,最近可别吃,前面这些最近最好也别吃,村子里不是存了不少存粮么,先吃存粮,等我把这些有毒的处理了再说。” 余子清看着俩货的样子,也有些心有余悸。 他觉得自己错估了迷神药的效果,或者说,他以为的标准,跟老羊告诉他的标准,完全是两码事。 再加上看起来,这俩家伙吃的迷神药的量,怕是都能当饭吃了。 短时间内,绝度是废人一个,弄不好,脑子都吃坏了,以后也废了。 第十八章 二老给出的选择 众人将二黑从地洞里抬出来,见到熬夜的里长时,这俩依然保持着那副被吓瘫的样子。 黑山羊更是在被吓的四肢僵硬和颤抖着求饶之间,不断切换。 里长双手撑着拐杖,目光有些阴沉的看着瘫在地上的一人一羊,沉默了一会儿,对众人挥了挥手。 “你们先出去,余子清和二憨留下。” 待众人都出去了,老羊从土窑内部走了出来。 里长和老羊对视了一眼,里长对余子清道。 “怎么处理这两个家伙,想好了么?” “呃,里长你说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余子清有些意外,他心里还是挺有数的,在村子里,这种决断权,他可从来不会越俎代庖,都是让里长来拍板。 里长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看向老羊。 “我没说错吧,这次是你错了。” 老羊咧着嘴笑了笑,不以为意,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以为余子清会当场将潜入者击杀。 遇事杀伐果断,在如今的环境下,是个优点,但他曾经教导过余子清很多东西,其中就有一些关于杀伐的事,御敌杀人乃是他以后必然会遇到的事情,但太过冲动,却并非好事。 这世上有无数的手段,可以追查到杀人者,只不过看对面的势力,愿不愿意耗费巨大的代价而已。 尤其在不想暴露自己的情况下,见面就出手,击杀对方,乃是下策。 敢这么干的人,就根本不怕被人知道是他出的手,比如琅琊院武院的暮知秋。 可余子清现在可没有这种实力和手段,能克制一下自己总是没错的。 “这头黑山羊,乃是妖兽,隶属七楼,麾下羊倌众多,是七楼之中,掌管眼线的人之一。 七楼大体上说,是一个到处窃取贩卖情报的势力,但在大乾、大震、大离,全部被列为邪道,人人得而诛之。 而这个人,按照七楼的传统,应该是钳制黑山羊的人,他们的组合,再加上麾下众多羊倌,便是一支标准的眼线队伍。 每年因为他们,被迫背井离乡,被贩卖到各地的人,数不胜数,家破人亡者难以计数,只要他们在大乾被发现,必定会遭到雷霆一击。” 老羊说完,看着余子清。 而里长也继续道。 “几十年前,荒原尚没有这般荒凉的时候,矿场附近,活不下去的人,便会来到村子里,还有一些生了孩子实在养不起的,也会将孩子送到村子里,来这里,起码还有一口饭吃,不会饿死。 但近年来,荒原愈发破败萧条,长期生活在荒原上的人,越来越少,村落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那些村落,都是根本没有能力搬走,也没有能力跨越荒原,去大乾讨生活的人,他们只能被困在荒原上,硬扛着,最后彻底消亡。 后来村子借助羊倌,带着他们跨越荒原,来到了村子里,一方面,他们有了活下去的机会,另一方面,也补充了村子里的人口。” 里长说到这,微微一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涩然。 “你没发现么,村子里根本没有孩童的。” “发现了……”余子清点了点头,在来到这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只不过他从来没问过,知道这种问题肯定比较敏感。 “因为村子里的人,都没办法拥有自己的后代了,羊倌带来的人,便是后代。 我很讨厌那些羊倌,却又不得不跟那些羊倌做交易,除了他们,没有人会再带人来这里了,没有他们,那些人继续待在荒原上,也活不去。 到了今天,我听老羊说过,荒原的天气诡异的越来越冷,万物绝迹,恐怕已经没有什么还存在的村落,也没什么活人了,你们就是最后一次来的人。” 老羊和里长各自说完,一起看向余子清,里长指了指黑山羊和黑袍人。 “现在,要怎么处理他们,你来做决断。” “阿爷……”二憨挠了挠头,一脸懵逼的看着。 “你闭嘴。”里长粗暴的呵斥了二憨,根本不让他发言,而且看二憨的样子,就知道他什么都没听明白,越看越气,除了长肌肉长力气了,别的什么都没长。 这种货色,以后怎么敢把村子交到他手上。 越想越气,里长挥舞着拐杖,猛的抽在二憨的脑门子上。 二憨一动不动,愣愣的看了一眼敲在脑门上的拐杖,顿了顿之后,才哎哟一声,捂着脑门蹲在地上,装模作样的嚎两声。 余子清沉默不语,看着眼前的老羊和里长。 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村子里的人看起来都不太正常,却有挺正常。 他们曾经都是一群已经活不下去,快要饿死的人,对饿死的执念特别大,大到宁愿再也没有血亲后裔,也要抓住村子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羊倌带来的人,就是曾经的他们,来这里就是赌命。 赌赢了活着扎根村子,得天之大幸;赌输了,就把命交代出去,也不后悔。 不是羊倌需要村子,而是村子需要羊倌,没有羊倌带着,作为守卫,再加上造畜之后,大幅度降低对活命物资的依赖,那些普通人不可能跨过危险的荒原,抵达村子。 而老羊说的却是另外一面,以老羊所说,这二人作恶多端,不只是活跃在荒原,黑山羊麾下的羊倌,还辐射到了大乾、大离,那些生活的好好的人,包括孩童,都不放过。 按照余子清朴素的观念,这俩货死定了。 现在这二老,将选择权丢给了余子清,让余子清来选。 余子清沉默良久,二老也不催他,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现在,要么杀了这俩,要么做交易,让他们继续从更远的地方,比如大乾、大振的边境绑人,来给村子续命,荒原都这幅鬼样子了,跟荒原接壤的地方,必然也不会是什么个个家有余粮的善地。 站在村里人的角度看,这里是他们内心唯一的希望,活下去的锚点,让村子存在下去,必然是排在第一位的,谁阻碍谁就是死敌,不可能让他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当传统意义上嫉恶如仇的正义人士。 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俩家伙,他们俩立刻吓的不停翻白眼,黑山羊更是又被吓的屎尿齐流。 余子清也不知道这俩吃了多少迷神药,五感被扭曲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在他们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反正肯定挺恐怖的。 “我要先给他们分开解毒,然后问一些情报,问完了就杀了吧。 纵然这次放了他们,他们也不会老实的,后续就算再送来人,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都是活不下去的穷苦人家,这一次送来的人里,就有心思歪的家伙。 再有下次,就算他们贪慕锦岚矿,不敢明面动手,也必定会故意埋下点隐患。 再者,退让一次,他们就会觉得你可以退让第二次。 荒原已经废了,村子也不能再依靠他们,既然不能生育,那就慢慢想办法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办法,看看是因为环境的原因,换个环境就可以了,还是人已经出问题了。 实在不行了,我离开之后,再想办法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可以安定下来,再把村子里的人想办法都安全的接过去。 我想,村子里应该没人会在意这里的矿产吧。” 余子清一口气说完,看向二老。 二老没有犹豫,立刻一起点了点头。 “好,就按你说的办。” 余子清有些意外,跟着就反应过来,二老根本不是让他二选一。 只是想看看他会怎么做。 可能无论他怎么选择,二老都会点头。 看了一眼旁边的二憨,余子清忽然有些明白了,他们只是想让后辈开始当家了,怎么选择根本不是考验,后续怎么做才是考验。 而里长,也真正的把他当自己人,里长绝对比他更清楚,村子里现在遇到的困难,也明白必须做出改变。 同时,也更明白,村子的核心是人,是那些求活的人,而不是这块地。 余子清看了看老羊,他肯定跟里长说了很多事情,不然的话,里长再开明,也不会忽然做出这么大改变。 余子清走出来,去厨房炼制了一份迷神药的解药,让二憨卸掉了黑袍人黑五的四肢关节,钳制住他的躯干和脖颈,这才给他喂了一份解药。 一份解药下去,黑袍人依然有些神志不清,意识却清楚了很多。 他看其他人都恢复了正常,听觉也恢复了正常,就是看向余子清的时候,余子清依然是那副不可名状的模样。 “我问,你答。” “大人随便问,小的保证知无不言。”黑袍人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呼吸都感觉有些困难,头都不敢抬,生怕再看一眼。 “姓名。” “黑五。”说完还生怕余子清觉得这名字是假的,连忙补充:“我小时候一直没名字,直到被收入组织,才被起名黑五。” “身份、来历。” “我是七楼的黑山羊缰绳,跟着黑山羊一起,为组织打探情报,已经很多年了……”黑袍人生怕说的不够详细,被认为有所隐瞒,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了半个时辰才大概说完。 “修行的功法、术法、神通、法宝。” “七楼的《迷雾鉴真》和《西风秘诀》,术法都是配套,神通不会,法宝就俩法器……” 黑袍人说着,指了指怀里,得到允许之后,才将一个储物袋拿出来,从中取出几本书,两个法器,一起放在地上。 一通交代,极为配合,折腾了半天,余子清看了看怀中的锈剑,不知何时,已经通过判定了。 他继续问下一个问题。 “七楼的驻地在哪?” “在大乾西北的……”黑袍人神色呆滞,麻木的开口,只是刚说了几个字,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他面露惊恐,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一圈刺青形成的圆环,在他的脖子上浮现,那些刺青绽放出幽幽微光,瞬间凝聚成一股,没入他的脑袋里。 眨眼间,黑袍人缓缓倒在地上,瞳孔缓缓的放大。 死了。 第十九章 老羊坑人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根本没有人能反应的过来,而且反应过来了也不可能阻止。 老羊在看到黑五脖子上浮现出刺青的时候,立刻厉声大喝。 “二憨,带他们俩退出去,快!” 老羊太明白遇到危机的时候,怎么指挥才是最高效的,尤其是面对二憨这种人,你得给他明确的指令,他的身体便会先一步执行命令,根本轮不到过脑子。 就如同此刻,二憨的脸上还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眼神都有些呆滞。 可是听到老羊的话一瞬间,全身的肌肉便在瞬间紧绷,心脏跳动的速度骤然加快一倍,整个人都仿若易燃的油脂,在瞬间被点燃。 根本没有过脑子,身体便已经先一步化作一道残影,一手一个夹着里长和余子清,以自己的后背,撞开了身后的大门,背对着屋内冲了出去。 而老羊在喊出话的一瞬间,四肢齐动,特有的爆发式跳跃,让他一跃便向着屋外逃去,同一时间,他喉头一动,舌头一卷,便将一块黑石吐了出去,正巧落在黑五的身上。 等到黑五暴毙,倒在地上,不到半息的时间,屋内已经没有活人了。 到了一息的时间,立刻见到黑五的眉心,浮现出一个符文,隐隐有摄人心魄的吟诵声传出,初时细如蚊呐,逐渐越来越响。 伴随着吟诵声,一点光圈如同扩散开的涟漪,从黑五眉心扩散开,而后立刻犹如浪潮回卷,再次卷了回去。 就在这时,黑五身上那块黑石,被光芒涟漪激发,光圈倒卷回去的时候,立刻有大量的黑烟从里面涌出,融入到黑五眉心的符文里。 只听噗嗤一声,符文崩散,那越来越大声的吟诵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被吸引出来的黑烟,也重新缩回到黑石里。 …… 同一时间,一处深山里,周围植被茂密,数十丈高的巨树随处可见,一颗颗巨树的树冠争夺阳光,交错着填充了每一丝缝隙,让树冠之下犹如黑夜。 就在这里,伫立着一座七层高塔。 高塔之下,一个两颊凹陷,刺青遍布整张脸的人,正站在高台上,对着下面一众人,挥舞着手臂,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 忽然,他神情一动,伸出右手食指点在了自己的眉心,一枚符文随之浮现。 看到他的动作,下方静心听讲的众人,立刻开始了高声吟诵,声浪阵阵,却不见传递出多远,反而随着声浪挤压,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开始弥漫。 刺青人面色肃穆,眼睛里杀机四射。 有核心的成员,泄露了不能泄露的机密,触发了禁法,被当场反噬了。 他现在就要看看到底是谁,每一个符文都有特定的人,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他只需要感应到,立刻就能知道是谁被反噬而死,顺带着还能看到周围的情况。 同时,还能借助众人的力量,吟诵法典,说不定还能将那叛徒旁边,不是很强的人,都控制住,控制不住留下个种子也行。 最重要的则是能感知到附近的气息,这个时候,叛徒将机密泄露,只需要捕捉到他旁边人的气息,说不定就能知道是谁,或者圈定一个大概范围,修行什么法门的人,会有这种气息。 没法立刻确定,但下次在遇到的时候,就能立刻认出来。 这就是他们隐藏机密的方法,屡试不爽,所以组织里几乎没有人会泄露不该泄露的机密,纵然是有些反叛出去的人,也不会泄露一些机密。 他本以为这次链接的如此顺利,能获得的信息肯更多一些。 然而,在链接到的一瞬间,他便察觉到一种诡谲无比的力量,以一种主动送上门的方式,霸道的冲开了一切,第一个冲到他的感知之中。 刺青脸极为果决,第一时间掐断了联系,崩碎了符文,甚至为了保险起见,连同他那一丝神魂的力量,都一同强行掐断。 他闷哼一声,面上青蓝交错,锐利的眼神都因此暗淡了一些。 神魂受损了。 “圈套!” 他现在已经不记得对方的圈套里到底用了什么力量,接触到那一丝力量的神魂之力,已经被他强行掐断,让其自燃,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只知道可以用几个词描述一下,诡谲、霸道、阴冷,下一次再接触到这种力量,也不会对上号,仅仅一瞬间的接触,他便知道,这种力量的主人,实力绝对远超他。 对方既然有能力反向追踪回来,只要他敢留下一丝印记,对方这会儿说不定已经锁定他大概的方位了。 要是这位强者再亲自出手,不出七天,可能就能找到这里的驻地。 幸好,他反应的足够快,够果断。 刺青脸身子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掏出一粒紫黑色的丹药服下,脸色是稍稍好看点了,可神魂受损,哪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 黑五身上的光圈来的快,去的也快。 几个呼吸之后,一切尘埃落定,众人还惊疑不定的时候,老羊已经迈着步伐,走向了土窑。 里长对外面听到动静赶来的众人挥了挥手。 “回去睡觉。” 没人多嘴发问,最多只是多看了一眼,确定人都没事,便转身回去睡觉。 几人再次进入土窑,黑五眉心的符文已经消失不见。 众人看向老羊,老羊微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地上的黑五。 “不用紧张,他被人种下过禁法,不言咒,也可能是其他,如今他暴露了不能说的秘密,遭到反噬,魂飞魄散,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且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在哪,不会发现这里的情况,可能对方连死的是黑五,都未必清楚。” 老羊给余子清解释了一遍,这种禁法的大致作用,还有后面的人追踪的方法,又道。 “七楼的人,驻地在哪,从来没被人发现,以前有几次以为发现了,却都是他们废弃的驻地,有价值的情报不多。 因为机密触发的禁法,刚才追踪的人必定极为小心警惕,有任何意外,他都会第一时间收手,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而且,他要是太过小心,恐怕还会遭受重创……” 老羊看了一眼地上的黑石,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给余子清稍稍一提点,余子清便明白了过来,跟着笑出了猪叫。 老羊可太坏了…… 这块黑石是玉化墓的碎片,其主人生前必定是位顶尖强者,可现在这黑石,也仅仅只是玉化墓的碎片而已。 这种情况,用来吓吓人,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七楼的人根本不敢赌,能让种下禁法的人,以一死为代价泄露机密,一般情况下,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赌赢了,顶多知道旁边有谁,也没办法第一时间来报复。 赌输了,驻地暴露,那大概率……不,是铁定全家升天,驻地团灭。 想要彻底铲除他们的人,不要太多了。 包括一些曾经买他们情报的客户。 余子清想了想,易地而处,他恐怕也会做一样的决定,这种情况,实在是输不起。 有了黑五的前车之鉴,审讯黑山羊的时候,余子清就知道哪些问题,可能不能问了。 黑山羊身为妖兽,恢复的比黑五快一点,半份解药下去,就已经恢复了神智。 审讯很顺利,黑山羊不知为何,恢复神智之后,看其他人倒也没什么,看到余子清的时候,比迷糊的时候更怕了,全程都是四肢僵硬,跟受了惊装死似的。 余子清将从黑五那审讯得来的信息,重新再打乱问了一遍,有些问题还抽冷子插到中间,再问了一遍。 半天的时间之后,锈剑缝隙里的锈迹再次脱落,完成了判定,余子清就确定,应该没什么谎话。 感觉问的差不多了,余子清也不打算拖延了,继续问道。 “七楼的驻地在哪?” 黑山羊眼睛里满是恐惧,嘴巴都在发抖,硬是没敢说出来。 余子清微微摇头,看来这个家伙是知道说了必死。 “处理掉吧。” 这种妖兽,无论从他自身观念来看,还是从自身和村子安危的角度,都是不能留的。 动手的是二憨,他取了利刃,如同庖丁解羊,干脆利落的将黑山羊结果掉,过程异常的顺利。 那黑山羊濒死之时,明明很是恐惧,似乎很想做点什么,可是它的身体,却一直僵硬着,根本无法动弹分毫,最后引颈就戮,彻底咽气了,它的眼神似乎还带着一丝庆幸和解脱。 似乎这样子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余子清不太明白,一旁的老羊也有些诧异。 “他们是不是吃迷神药吃坏了脑子?” “应该是吧,我当时看了,我撒下去的迷神药,被他们舔的挺干净的,迷神药吃的比锦岚菇还要多……” 老羊盯着被杀掉的黑山羊看了看,思索了好半晌,也硬是没找到方法,在这种情况,黑山羊如何还有一线生机,或者是传出消息的可能。 而后他看了看余子清,若有所思。 “黑山羊的尸体处理掉,还有,它应该有内丹,我要了。” 最后,挖出来一颗小拇指大的内丹,被老羊一口吞下,黑山羊的尸体,则连同接鲜血的木盆,一起丢到了村子口的槐树林里。 落叶层恍若流沙,很快就将丢进去的一切都吞噬掉。 这一次,槐树林却有了一丝变化。 一层薄薄的血气和黑气,从那厚厚的落叶层里浮现,而后逸散到整个槐树林,被那些槐树吸收掉。 槐树上有些灰败枯掉的树叶和花朵,也重新恢复了活力,甚至有些枝杈上还发出了新枝,一阵阴风在槐树林里凭空出现,吹动那些垂下的花朵,化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莫名低语。 第二十章 几个月前的往事 黑山羊被处理的特别干净,什么都没有留下来,这片槐树林,就像是一张深渊巨口,贪婪无比,一滴鲜血,一根毛发,都能被其吞噬的非常干净。 老羊见多识广,他都确定这里处理不会有后患,那其他人自然说不出什么。 只是众人却都高兴不起来。 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槐树林,明显的变强了。 而想要进出村子,要么走恻恻那边,要么走槐树林这边。 余子清倒是一直想问,村子虽说四面环山,被包裹在里面,可以村子里那些人的身体素质,想要攀登过去,应该也不是特别难。 为什么所有人,包括外面的人进出村子,全部都要走这唯一一条通道。 但见的古怪东西多了,知道的神奇事情多了,余子清便不想问了。 不走肯定是有不走的道理,都说这里是唯一的初入口,那自然就是。 众人站在这里看了一会儿,看到槐树林里重新变得安静,卷动的阴风也随之消散,便准备离开。 余子清已经转身了,里长却还看着那片槐树林,自顾自的开口了。 “这里本来就有一些槐树,只是没有这么多而已。” 余子清停下脚步,重新走到了里长旁边。 他没问过槐树林的事,也没问过恻恻的事,村子里也从来没有人会私下讨论这些,之前算个外人的时候,不能多嘴,现在里长把他当自己人了,还有心让他拿到话事权,那就不用问。 里长觉得可以说,就一定会告诉他。 就是现在。 余子清没说话,就站在那静静的等着,里长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怀念。 “以前天气还没有这么差的时候,外面会经常有一些小的野兽,而且这里也生长着一些槐树,每年天气还没那么热的时候,都会长出一串串白色的槐花。 村子里的人甚至会采摘槐花来庆祝,因为村子里很难生长出其他的东西,这是难得的可以吃的东西。 但是今年,这些槐树再也没开过白色的花,原本只有十几颗,现在这片树林里,已经没有别的树了,全部都是槐树。 所有进入到树林里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我们再也没法吃到每年的槐花。 甚至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 说着,里长看了看右边,神情更加复杂。 “你进来的时候,走的是这边吧,你应该也见到她了吧?” “恩。”余子清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们能进来,肯定走的不是槐树林,而能从她这边走进来,我其实就已经确定,你没有带着恶意,也不是羊倌,羊倌不可能活着从她那边走进来的。” 余子清看了一眼恻恻的绝望深渊,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初进来的时候,里长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就敢让他安顿下来,后面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怀疑,从头到尾其实都挺有善意的。 “几个月前,外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多逃难的人,不停的涌入村子里。 还有很多互为天敌的动物,甚至是妖兽,它们都跟像是疯了,没有互相攻击,都在逃跑,有些还冲进了村子里。 若只是如此,其实倒也没什么。 但那些逃难的人里,有一些根本不是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家,里面什么人都有,村子一下子变得混乱。 有人只是路过了村子,想要继续逃,可是没两天,却都有回到了村子,人越来越多。 我很果断的平定了混乱,杀了不少人,还有修士,但我没想到,后面又出现了灾难。 一天夜里,撼天动地的地动,震塌了矿洞,又死了不少人,里面有不少都是村子里的主要力量,二憨的哥哥也死在了里面。 只是矿洞塌了倒也罢了,但问题是锦岚菇所在的地洞,也塌了。” 里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余子清连忙走上去搀扶着里长,里长抽出手,摇了摇头。 “我没事。” “那个时候,我们所有的食物,都是靠着锦岚菇,而且只能是新鲜的锦岚菇。 我带着人去重新挖掘,等到挖下去之后,才发现,原先地洞的位置已经成了深渊裂缝,所有的锦岚菇都不见了。 我们断粮了。 有人开始逃跑,等他们逃出去不过一天,后面逃出去的人,却发现他们全死在外面了。 冻死的,被杀死的,全部都死了。 他们又重新回到村子里,期望能重新找到食物,熬过冬天,等到开春。 可惜,什么都没有了。 地下河改道了,河水干涸,河边经常会有的虫子,不见了,仅仅不到十天,所有的活物,能找到的只剩下一种。” 里长睁开眼睛,眼睛里迸射出锐利的寒光,语气里开始带着杀气,怒火开始迸发,可是这怒火之中,却多了深深的无奈。 “我发现第一个偷吃白肉的人时,已经晚了。 被饿疯了的人,已经不是人了,他们失去了理智,失去了一切,只想着吃一口,活下去。 就像是瘟疫,只是一天,就传染开了,大批的人开始失去理智,厮杀、吞噬、仅仅一天,就死了上百人。 空气里全部都是疯狂和腥臭的味道,我们想要控制,也没法控制了,因为我们这些尚有理智的人,已经饿死了过半,剩下的人,也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躺在地窝里等死。 看到那些疯狂的人,把地窝里的人拉出去,我们都只能看着,连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余子清呼吸变得缓慢,只是听着就觉得绝望,当时的人,他们该有多绝望。 一边是只剩下半口气吊着命,就差咽气了,一边是食人者,又疯狂又有力气。 “后来呢?” “后来,那些宁死都不愿意吃一口的人,饿死的足够多了。 不知为何,他们都变成饿死鬼了,变得再也不会被饿死。 他们来找那些吃掉他们的人,报仇了。” 里长笑了起来,笑的有些讽刺,脸上却满是悲伤。 “越来越多的饿死鬼出现,他们不眠不休,跟那些食人者厮杀了一整天,杀掉了所有人的食人者。 我们本来都已经在等死了,死之前能看到那些食人者全部死掉,倒也算最后一点安慰。 谁想到,那些饿死鬼根本没有攻击我们,他们靠着双手,挖开了一条条向下的通道,他们找到了一条新的地下河流,喂给了我们水。 他们又在地下挖到了新的锦岚菇存在的地方,喂给我们吃,让我们都活了下来。 趁着还没有被饥饿折磨疯,他们又全部离开了村子,钻进了地下,不知所踪。 从他们出现,到他们消失,只用了三天的时间,等到我们恢复了点体力,能站起来的时候,村子便变成了现在这样。” 说到这,里长忽然迈出一步,迈入了恻恻的绝望深渊。 余子清大惊,想要抓住里长,里长却已经消失不见,他看了看一旁不停吸溜鼻涕,忍着没哭出声的二憨,也没什么动静,他也跟着迈出一步,走进了绝望深渊。 里长站在那里,看着绝望深渊里的恻恻,眼中满是心疼。 “她是个好孩子,很是坚强,一个人带着孩子,逃到了村子里,干什么都不落后于人,最重要的,她带了一个孩子来村子了。 当我发现动乱如同瘟疫一样扩散的时候,我就让她逃,逃,起码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不然的话,她娘俩肯定是最先被那些家伙害了。 只是没想到,等村子里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也没逃得了,反而死后也一直被困在这里。 她没有拦着村子里的人,也没有害村子里的人,但是后来外面再来的那些逃难的人,不怀好意的却都被她拦在了外面。 余小哥啊,我想求你件事,可以吗?” 说着,里长便要弯腰行礼了。 余子清大惊,连忙扶着里长。 “里长,你这是做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吃的一锅饭,哪还有什么求不求的,你这是不把我当自家人啊。” 里长摇了摇头,固执的非要行礼。 “这不一样的,我想求你的事,不是为我,也不是为村子。 我是想求你,以后要是有能力了,能不能看看有什么办法,把她救出来,让她解脱。 我不是逼你非要做到,只需要你能惦记着有这么一件事就行。” 里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余子清还能咋说。 “里长,你别犟了,起来吧,这事我肯定答应,我会记得,以后找找办法的。” 里长再次看了一眼恻恻将怀中襁褓丢下悬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转身一步跨出,毫无阻碍的走出了绝望深渊。 余子清自认是个不算太善良,心肠还挺硬的人,可哪怕不是第一次见到,也不忍再看到这种画面。 他明白一个孩子对于村子来说,有大意义。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他把锦岚菇的灵药价值祸祸大半,只能当填饱肚子的食物,村子里的人,包括里长,却把他捧的高高的。 那些能自己生产,能储存的食物,对村子的意义,远远比他想的大的多,他可能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那种大。 “放心吧,以后会有机会的。”余子清遥遥望着山坡上的恻恻,喃喃自语了一句,转身离开绝望深渊,这一次,他也同样没感受到丝毫阻碍。 第二十一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荒原北部,与大震接壤的地方,这鬼地方说是有边界,其实一直都没有明确的界限,硬要说的话,二者之间足足上千里的宽的无人区,都是边界。 甚至从荒原北上,入大震疆域,再次前行上千里,也未必能见到多少活人。 蜍叶乘坐的飞舟,撑起了防护,飘在半空中,暮知秋紧随在其身后,贴身保护,随时预防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毕竟,这里距离大乾疆域很远了。 大乾之外的势力,很乐意看到琅琊院的一位院首陨落。 毕竟,这个级别的修道者,对于大乾来说,已经远远比一位强者还要有价值的多了。 个人实力再强,那也只是个人实力,而这个级别的修道者,参研道行多年,涉猎范围广而深,而且没有炼气之后的干扰和限制,在一些事上反而更有优势一些。 例如改进和创造功法、秘术、甚至是神通,发掘制造出新的法宝材料,弄出来更好的法宝等等一系列,可以被复制,可以降低成本,却能增强整体国力的东西。 对大乾来说,这价值远比一个实力强悍的高手重要的多。 一般情况,这种级别的琅琊院首,没有入道之前,很少会让他们离开大乾疆域。 “先生,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必须尽快回去了。” “我知道,我也看的差不多了,但现在还没找到我那老兄弟可能会留下的东西……” 蜍叶顺着漫天冰雪,遥望北方。 极北之地的寒风,终年不歇,不停的吹过大震西面的疆域,这里常年冰封,不用挖开那比玄铁还要坚硬的冰山,想要找到万载寒冰都不是难事。 大震自己的子民,都很少有人会生活在大震西部的疆域,几乎全部都汇聚在更暖和的东部。 东西之间南北向的山脉横断,而山脉一路北上之后,又向东延伸,等同于一面巨大的挡风墙,将极北之地的寒风挡住,让其顺着挡风墙向两侧滑开。 再加上大振东部接壤大离,大离那边每年也都会有暖湿气流北上,冷暖在大震东部碰撞,带来降雨。 一系列复杂的因素下,大震东西部气候差异极大,东部也更繁华。 也就是大震西部还有数个庞大无比的湖泊可以蓄热,再加上更西边的地方也会有热量传递过来,才没让大震西部更冷,再加上特有的资源挺多的,这边才没有彻底变成无人活动的死地。 但现在,蜍叶站在飞舟上,已经能远远的看到,北方新出现了一条奔腾而下的大河,一路从东到西,奔向远方,蒸腾的水汽,不断上升,很快又在高空凝结,化作雪花飘落。 看情况,这场雪已经下了很久了。 蜍叶记录着这里的变化,忽然,暮知秋神情一动,手捏印诀,伸手向着天空一抓。 天空中一点星光亮起,转瞬便化作一道流光坠落,落入到暮知秋手中,光辉散去,化作一条不过巴掌大,通体透明的游鱼,游鱼游曳在半空中,张口一吐,吐出一个卷轴,自行飘在半空中展开。 卷轴中心,一个大大的“禁”字,周围一圈云纹交错,不断变幻,莫大威能蕴含其中,似乎只需要有一丝不对,便会彻底爆发出来。 暮知秋走上前,单手捏印诀,一手一翻,拿出一个大印,盖在那个“禁”字上,光辉散去,字迹与云纹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另外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 待暮知秋飞速的看完的瞬间,卷轴便自动燃起火焰,呼哧一声,化作灰烬。 “先生,走吧,回去了,现在不止七楼的探子在荒原活动,大离、大振都已经派人来了,先生在荒原的消息,已经暴露。 而且,此前荒原里逃难的人,大量涌入大乾、大离、大震,尤其是大乾最多,与荒原接壤的地方的人,都开始恐慌,有邪道已经开始搅风搅雨。 再者琅琊院也出了事,有些事必须要先生回去了。” 暮知秋再次规劝。 “好吧,我们回去。”蜍叶再次看了一眼北方,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他的老兄弟,就算是陨落了,也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留下。 暮知秋却不知蜍叶的想法,他微微松了口气,取出一个卷轴,书写上他们现在就踏上归途的消息,将其递给那条透明的游鱼。 游鱼张口一吞,那卷轴便自动缩小,没入其口中消失不见,拿到了东西,游鱼却不走,继续绕着二人打转。 “呵,知秋,你忘了,这小东西可从来不干白工的。”蜍叶呵呵一笑,提醒了一句。 暮知秋脸色一黑,在腰间一抹,拿出一块拇指大小,通体散发着氤氲之气的灵玉,将其抛给游鱼,游鱼吞下之后,依然不走。 “能从大乾都城,跨越数万里之遥的鲲游,你觉得就这么让你打发了?” 暮知秋脸色更黑,眼皮直跳,刚才那一块,都抵得上他一月的俸禄了。 不过这一次,蜍叶却先一步丢出去一块通体透绿,内里纹路仿若天然符文的灵玉,那鲲游吞下之后,似是极为欢喜,游到蜍叶面前,上下左右游动着,不知道想表达什么,片刻之后,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消失不见。 蜍叶的脸上的笑意收敛,向着东面望了望。 “知秋,走吧,下次见到鲲游大方点。 这些小东西,灵智其实不低的,只是懒得理你而已,别看它是从罡风层一路疾驰而来,可知道的东西比你想象的多。 它刚才告诉我,大离有人向这边来了,而且有位能发现它的强者,距离这里不是太远了,它让我们避开点。” “还有这种说法么?”暮知秋有点懵,他除了知道鲲游贪心,不给好处就开摆之外,还真不知道这些,因为平日里根本没鲲游理他,必要的传讯也不会直接传给他…… 飞舟保持着隐匿状态,没有直接向东南方向,直飞大乾,而是先飞往更西边,再南下绕开了可能会碰上的大离高手。 …… 荒原东部与大离接壤的地方,一支骑着烈焰龙马的队伍,正冲入荒原。 那烈焰战马,四蹄生焰,立地半尺,踏空而行,速度极快,这是大离特有的战骑,据说有一丝龙族血统,耐力速度等各方面都极佳。 队伍仿若一道火焰,急速奔行,忽然,队伍之中,传来一声呼嚎,队伍冲刺的速度骤然减慢,火焰也随之散开。 阵中一位同样骑着烈焰龙马,身着铠甲的壮汉,沉声道。 “不用全速了,没必要了,大乾的鲲游出动了,我们不可能再碰上目标了。” 壮汉说完,暗道一声可惜了。 要是有机会,他们当然不介意弄死一个琅琊院的修道者,要是对方是一位院首,那就更好了。 弄死一个血赚,后面再铁证如山,死不承认便是,实在不行,就甩锅给大震,反正大震有机会的话,也会这么干,他们估计更想。 干了坏事,甩锅给大离,让大离和大乾去干架,他大震旁边看热闹捞好处。 就算最后大乾要打要报复,那就继续打呗,大离和大乾两国有国境接壤,这些年干的架还少了么,近百年里,没干架的年份,加起来还不到二十年,也就最近这两年安生了点。 大乾刚死了一个院首,现在要是再死一个,大乾肯定会安生一段时间。 反正有削弱大乾的机会,他们肯定不会放过的。 …… 荒原东南面,那位刚刚神魂受损,脸上刺青比皮肤还多的家伙,骑着一头比战马还要大的黑山羊,迈步进入了荒原。 他现在已经查清楚,之前死的是谁了,黑五和黑八,一人一羊,先后暴毙,都没让他追查到是谁。 黑五是中了圈套,被摆了一道,而黑八死的时候,他根本不敢妄动,还是黑八的血亲黑山羊,通过血脉感应,知道死的是谁。 这些线索一汇总,不用秘法,都能知道到底是谁陨落了,也知道他们死之前在哪。 “确定大概方位么?” “不确定,只能知道死在了荒原,神形俱灭,不过它的内丹还在,时不时的能有一丝感应。”刺青脸身下的黑山羊摇了摇头,目露凶光。 正说着,黑山羊微微一怔,语气也变得深沉。 “感应不到了,可能是被强行炼化了,速度真快,我觉得我们应该谨慎点,对方应该很强,说不定是五阶或者六阶的强者,只是不知道是走的那一条路的强者。” 刺青脸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好,先办别的事情,追查的事,后面再说。” …… 荒原越来越风起云涌的时候,村子里,看起来倒依然是一派祥和。 村子的入口,老羊张口一吐,将黑山羊的内丹吐出来,丢进了槐树林里。 不出意料,内丹被流沙似的落叶层吞噬掉,其内庞大的力量,也飞速的被分解,扩散到整片槐树林,被其慢慢的分化吞噬。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槐树林便再次恢复了安静。 “老羊,你不要那内丹么?你现在的样子,不是正好用上么?” “不用,别人的力量,终归是别人的,我只是参研一下,该弄懂的都弄懂了,那内丹里蕴含的力量,对于我们现在的情况来说,非但没有价值,还有暴露的隐患。” 老羊神情里也多了一丝担忧。 “而且,你昨天也走出村子看过了,外面的天气越来越差了,那也就意味着,这里其实也已经不太安全了。” “天气么?” 余子清其实没感觉村子里的温度有什么降低,但是外面,环境的确是越来越恶劣,来村子之前,感觉就有零下二十度了,现在,起码又降了十度,而且还一直有大风大雪。 “不是天气,是人。” 老羊在地上,简略的画了几笔。 “这几块大概就是荒原、还有荒原周围的大震、大离、大乾,原本我以为他们可能只是派点人来看看,不会太过关注。 毕竟,对于那些大人来说,下面的人所遭受的灾难,并不会过多关注,顶多就是讨论下救灾的事,现在受灾逃过去的人,还是荒原的人,他们恐怕更不在意。 可现在,锦衣卫的安悦来了,我可不信,他来交易完就回去复命了。 七楼的核心成员来了,还死在了荒原。 琅琊院肯定也会有人来,就现在外面的情况看,已经不是正常的冬天了,这必定会引起琅琊院的重视,说不定会有大人物来。 那样的话,大离、大震都会派出真正的高手……” 老羊的话没说完,余子清就懂了。 到时候不仅有三方,还有一些其他势力夹在其中,本就有恩怨,随便来个谁浑水摸鱼搅和一下,很难不打起来,而只要打起来,锦岚矿场这个荒原里,目前唯一有活人,而且还有珍惜资源的地方,大概率会被波及。 他们这些凡人,就真成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里的那个凡人。 第二十二章 叠最厚的甲 余子清有些烦,来到这个世界,总共也没过几天安心的日子。 小命时刻都有丢掉的风险,之前是怕饿死,怕被宰了吃掉,现在又担心外面出乱子会波及到村子。 老羊说修士之间有公约的,不能屠戮凡人,交战的时候也不能波及凡人,越是强大的势力,就越是不会这么干,到了大乾、大离、大震这种级别的神朝,更是直接写进了神朝法典里。 纵然两国交战,也不会在有凡人生活的地方,就算是逼不得已,很早就会将凡人转移走。 老羊就说到这,却也没说锦岚矿场里的人不会有太大危险。 余子清却清楚的知道,这种事要说在意,肯定是真在意的,无论是修士、还是神朝,身为普罗大众的凡人都是根基之中的根基,平日里都是放在明面上喊出来,还要喊的大声,让所有人都听见。 但真到了动起手来的时候,谁还会顾忌那么多。 他们要是真的会为了一些凡人,不敢大大出手,每年就不会死那么多凡人了,边境地带生活的凡人也不会少的可怜了。 那些地方可不都是资源匮乏的荒芜地带,相反,很多边境地带,金属矿产、灵玉、灵药、妖兽、珍禽,应有尽有。 老羊给他说了很多东西,从地理环境到人文,再到修士修行相关,箓文、符文、阵法、法宝等等,每天都会教导他大量的知识,填鸭子似的,有些心急。 最近看他能独立自主的炼制出效果好的可怕的迷神药,开始教导他植物灵药、金属等相关东西,让他尝试着去上手一些简单的东西。 余子清明白,老羊肯定是个修道者,自然也想让他走这条路,先以凡人之身修道行,到时候再炼气修行,最不济前面几阶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基础牢靠,完美无缺。 这样在后期才能走的更远,不至于到了一定实力之后,便再无寸进,只能等着老死,抱憾终身。 可余子清一直有个清醒的认知,这些离他都太远,远到他连个具体的概念都没法清晰的理解到。 他只想先有点安全感,不至于都活不到自己再无寸进的那天。 而这也是绝大多数人正常人的选择。 “你真的想好了?”老羊一脸郑重的问了句。 余子清看着老羊,眼神坚定且认真。 “老羊,我实话说,要是我们现在在大乾的琅琊院,我能成为琅琊院学子,地位不低,头顶上有大佬罩着,周围的环境安全,我除了修道者这个选项之外,绝对不可能选其他。 可我们在荒原,在锦岚村。 我现在连储物袋都没法用。 而且,老羊,你入道了吧?” “……”老羊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入道了。” “这是你曾经备选的道路吗?” “不是。”老羊又摇了摇头,顿时明白了,他一声长叹:“好吧,我明白了,我只是觉得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都活不到明天了,还想着明年吃什么大餐,那是好高骛远,不切实际。 而且,我总觉得你们这先修道行,到极限了才入道修行,有点问题,而且问题挺大。 你别问我是哪的问题,我读书少,我说不上来,纯瞎感觉啊。 高屋建瓴好是好,可那个时候筑基,和年轻时、懂得不多时筑基的感悟和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那个时候,我必定是经过多年参研,认定这条路不会错,我才敢去做。 而现在,我不知道对错,但我愿意,也敢于去闯,去试错,就算是有问题,我也只会想着怎么解决问题。 你都说了每个人的修行之路都是有偏差的,那我都没走过,我怎么一定知道哪个是对的,哪个是错的? 就像现在,老羊,你懂的这么多,若是之前,一朝入道炼气,你起码能有个六七阶吧。 那你现在走的路,你知道是错的还是对的?” 老羊张了张嘴,被说的哑口无言。 他还真不知道。 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现在这条路。 以前也从来没人中了造畜之术之后,非但不想着解除邪法,反而反其道而行,主动化作兽身,走这条不知道是妖还是什么的路。 当然,那也可能是因为以前中了造畜之术的人,根本没有能力这么干。 同样,他也不知道余子清不想走修道者的路,究竟是对是错。 “好了,你别担心了,我跟随你学习了这么多天,我差不多也明白了,你们就是一群在修行的世界搞科研的家伙,就算我先开始修行,也不影响我后面自己去研究。 你说的那个炼气之后,很多研究都受到影响,有偏差,会出现致命错误之类的问题,那我不炼气不得了。” 老羊没听懂科研什么的,却听懂了后面的。 “那你想选择什么?” “我要先叠甲……哦不,我要先炼体,我研究过了,不少纯粹的炼体法门,前期都是根本没有炼气相关步骤的,只是需要进补。 就算是村子里弥漫的异力,还是有影响,那我也可以去恻恻那练练,安全,而且没有村子里的异力影响。” “……” 听到这话,老羊跟一口吃了一整个酸柠檬似的,纠结的五官都有点扭曲了…… 话虽然是说修行之路没高低,只有人有高低,适合自己的就好,可炼气一直都是主流,是正统,就算是炼神的修士,那也是要炼气的。 炼体的一直在最下层,而且,就算是主修炼体的修士,也甚少有人只炼体。 大部分炼体修士也都是选择那种可以兼修炼气,互相成就的路子。 正儿八经只炼体的修士,说难听点,都叫他们苦哈哈。 这种人哪里最多呢? 各地的矿场,各种需要人有一把子力气、皮糙肉厚、耐操难死的危险地方。 这种纯粹只炼体的法门,也都是烂大街的存在,在大乾,你只要不怕死,愿意去某个矿场挖矿,当场就有人免费送你一本炼体的法诀,你要是看名字没眼缘,那就拿出一沓子,任你选择一本。 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呢? 因为易学难精,入门容易,进阶难,实力越强越难,纯炼体的修士,一千年都难得出一个顶尖高手。 而炼气的修士,稍稍平均一下,可以说是年年都有青年才俊、天之骄子崛起,各个势力都有高手坐镇。 老羊实在是想劝一下余子清,没必要,不至于,不能够…… 可看看自己,沦落到今日这般模样,其实不也是为了求活么。 劝解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你说的也对,我辈修士,一直都是勇往直前。 先辈开辟出的道路,为了让后辈走的容易点,却也从来没想着让后辈一直按着老路走,他们也一直都告诉后辈,要走出自己的路。 你想好用哪种炼体法门筑基了么?” “想好了,《气血》。” “这个啊……”老羊想了想,点了点头:“这门功法的确符合你的要求,好处就是这个法门足够基础,基础到除了易学难精进之外,没有任何缺点了,而且后面你想换功法,也能很容易换,气血阶段的修行,也还能一直进行下去,不用担心契合的问题。” 这点余子清早就知道了。 因为自从从老羊这知道了足够多的法门,余子清也终于知道,上次爆发,斩杀羊倌时,爆发出来的力量到底是什么了。 就是修行《气血》之后,会得来的力量。 那种周身气血如烘炉,奔腾开来,万邪不侵,万法难破的感觉,余子清早就体验过了。 而且当时爆发出的力量,充其量也就是体修三阶归窍境的力量。 他现在修行《气血》炼体,四阶之前,根本不会有丝毫修行上的错误,就因为他的身体早就记住了前三阶修行完美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好吧,这也是余子清不想走传统修道者之路的另外一小部分原因。 当之前追着老羊问,让他详细讲解,详细描述,各种对照,确定他曾感受过《气血》修行之后的样子之后,余子清就悟了。 本来就觉得让我在朝不保夕的时候,去当个弱鸡,走那个看似高大上,前途远大的修道者之路,我疯了还是我飘了? 现在,更不想学他们了,我不走别的,我就走自己的路。 人还是务实一点好。 养气血,那就更简单了,新鲜的锦岚菇管饱,还要什么自行车。 做了决定,余子清就没耽搁,吃了一顿锦岚菇之后,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跑到了恻恻的绝望深渊里开始修行。 “打扰了,实在是外面不安全,里面可能也不安全,只能来你这打扰了。”余子清也不管恻恻能不能听见,有没有意识,先客气了几句,便坐在绝望深渊的边缘,开始了第一次修行。 炼体修行的第一个境界,气血境,对应便是炼气修行的筑基境,炼气可以借助丹药、长辈引导等诸多手段,百日筑基,很快就能跨过去。 但炼体就不行了,搬运气血,壮大气血,再怎么进补,那也是个水磨工夫。 这也有好处,特别容易入门。 开始的一瞬间,余子清便清晰的感觉到,体内的气血力量在涌动,根本没有入门难度这么一说。 他还在小心翼翼的去尝试着控制,他的身体却似乎比他还放松的多,看似火热暴躁的气血涌动,却极为顺畅,一丁点身体不适都没有。 一个时辰之后,余子清结束了一天的静功修行,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他不知道这般顺畅,是因为练拳养身的原因,还是选到了曾经感受过的法门,亦或者是锦岚菇当饭吃。 可能全都有吧。 涌动的气血平复之后,回到村子里,他第一次感受到空气里似乎有什么奇异的力量弥漫,但这些奇异的力量却跟他井水不犯河水,直接无视了他,随着呼吸吸入的一部分,也会再次被吐出来。 亲身试验,感受良久,没有什么问题,余子清便走向了里长的房间。 “里长,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第二十三章 我无法理解 以前余子清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故土难离不是说说而已,村子是在这些村民们最绝望的时候,照进他们心里,照在他们身上唯一一束光。 若是没有绝对的必要,便是里长都不可能生出一丝一毫离开村子的想法。 而现在的情况,就是有必要要考虑了。 村子里不会有新的孩子出现,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有人口补充进来,衰败也是迟早的事情。 那变通就是唯一的路。 可离开的路很难走,半路上可能会有很多人扛不住,最终找到一处新的家园时,哪怕村子的人,身体素质都好的可怕,但他们也都是凡人,到时候保守估计,也要因为环境、战乱、各种危险生物的原因,起码死一半的人。 余子清亲身去实验过了,那就不可能藏着掖着,他要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叠甲。 不求他们会变的多强,以后会如何如何,可能他们大部分人,走体修之路,最终撑死也就是四阶以内,这还是因为村子里的人,长期食用锦岚菇,有养身的拳法,先天条件比普通人好的多。 叠最厚的甲,到时候挨最毒的打,可能也死不了。 在后面可能会出现的交战、严寒等危险情况时,大幅度提高存活率。 余子清将这些给里长说了一遍,里长看余子清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你……已经开始炼体了么?” “我试验过了,放心吧,在恻恻那里炼体,等到修行静功结束,涌动的气血平复下来,就没什么问题了。 至于《气血》的动功修行,我觉得还不如在村子里练拳法,一边养身,一边炼体,可能效果会很好。 再加上村子里的人,不少都是苦练不辍,拳法的养身基础挺高,他们的进度应该会很快,比如二憨。” 只是余子清还没说完,便停了下来,有些惊愕的看着里长。 “里长,你怎么了?” 大风大雨走来,遇到事从来都是保持着沉稳的里长,此刻却侧过脑袋,伸出一只手,悄悄的抹了抹眼角,回过头眼睛都有些发红,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我没事,没事,我老头子虽然一辈子没什么见识,可也知道修行的一些事,也知道体修是什么……” “里长?” “你别说了,我都懂,老先生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他肯定比我这个糟老头子懂得多……是我们拖累你了,你是个好孩子,真的好孩子,你真不该被我们拖累的……” 里长说着说着,就再也绷不住了,情绪也彻底失去了控制,老泪纵横,不住的抹眼泪。 说到拖累,余子清才终于反应过来,里长这是怎么了。 坏了,里长这是误会了,还是个大误会。 他是以为自己为了村子,才开始炼体的。 里长虽然没修行过,可体修那苦哈哈、没前途的“赫赫威名”,他却肯定听说过。 也知道修行之路,踏上第一步,就只有前进,没有后退,没有后悔可言。 而老羊的学识,里长是见识过的,这也是里长觉得他以后肯定会离开村子,前途远大的原因之一,正因为如此,里长觉得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可能去选择炼体。 余子清满心纠结,连忙扶着老人家,给老泪纵横,呼吸都有些不平稳的里长顺气,一边满脸诚恳,斩钉截铁的道。 “里长,你肯定误会了,绝对没有什么拖累不拖累,我选择炼体,是经过了很久的思考,最符合我要求,也是最务实的选择,绝对没有其他原因!” “恩,我信,你是个好孩子,说什么我都信。” 里长满脸慈祥,连连点头,跟敷衍家里的小孩似的。 说完,里长提了提气,对着外面一声大喝。 “二憨,滚进来。” 三个呼吸,二憨低眉顺眼的冲进来。 “阿爷,你找我啊。” “二憨,你跪下,阿爷给你说点事。” 二憨不明所以,犹豫了一下,里长的拐杖便裹挟着风声,敲在了二憨的腿上。 二憨双膝一弯,跪在地上,低着脑袋,老老实实听着,回想着这些天干了啥事惹到了自家老爷子。 “二憨,你听着。 以后子清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让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但凡你有一点犹豫,我便打断你的腿。 你听明白没有? 以你的榆木脑袋,等我死后,你怕是难以扛起村子的大旗了,但我们也不能绑住子清,你跟着子清好好学,好好看。 等我迈入棺材之后,村子里谁敢逼子清做什么,你就打死谁,听明白没?” “我听明白了,阿爷你放心。”二憨不明所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自家老爷子红着眼睛,这般郑重的样子,他也知道,这不是在给他开玩笑,是真的交代重要的事情。 余子清在一旁伸出一只手,捂着额头,一脸纠结。 彻底完犊子了,他现在对天赌咒发誓,都不会有人信了。 里长现在都开始觉得,等其百年之后,村子里的人,包括二憨都会,让他来接任这个里长之位,扛起里长之责,又生怕他到时候太重感情,真的被困死在村子。 现在就给提前交代完了,他还怎么说啊。 “哎……” 从里长那走出来,余子清长叹一声。 算了,先叠甲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先稍稍提高点生存几率再说。 按照老羊的推测,荒原上大概率要打起来了,而且不在他们各自的本土上交锋,动起手来,应该会毫无顾忌…… 余子清的炼体修行,进展的很顺利,就是消耗的比较大。 他刚来到村子里的时候,估计九十斤都不到,瘦的皮包骨头,现在才养回到了一百三左右,可炼体修行,第一阶段的气血境,对气血损耗一点都不小,没有进补的话,会耗费很久的时间。 锦岚菇管够,才没有让他的体重再次跌回去。 当天入门,水磨了七天,余子清才在搬运气血的时候,流转四肢和躯干。 而村子里,进度第二快的二憨,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气血境的修行,搬运气血的时候,能一口气流转全身,全身劲力能凝为一股。 再加上二憨的养身底子,好的可怕,没有开始炼体的时候,都敢跟修士干架了,现在一拳下去,普通的二阶洗髓境的体修,怕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挨一拳就会被打死。 由过去半个月,二憨完成了洗髓,血如铅汞,重新温养了五脏六腑,气血开始沸腾的时候,心脏跳动之声,更是犹如擂鼓,震撼人心。 一个月后,二憨已经抵达炼体第三境归窍境,周身经脉如大龙,蓬勃有力,洞开窍穴,都已经达到了一百九十多个,还没有停下来,每天练个静功,也因为气血之力太过旺盛,身旁都没法待人。 二憨也就罢了,早有预料,让余子清无法理解的,里长这么大年纪了,非要跟着一起来,开始炼体之后,进度比二憨还要夸张…… 而余子清自己,诸多因素叠加到一起,现在才到第二境。 看着里长那瘦瘦的身躯,微微佝偻的腰身,还拄着个拐杖,全身气息内敛,乍一看跟往日里没什么区别,可是余子清却忘不掉,刚才里长抽二憨的时候,因为把拐杖抽断了,一脚将二憨踹的从绝望深渊里飞了出去……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我也看不懂……”老羊苦笑着摇头。 “我虽说早知道,他们因为长期的养身积累,转而去炼体之后,进度会非常快,却没想到,会快到这种地步,而且毫无副作用,根基比苦修得来的还要扎实…… 尤其是里长,明明年纪已经很大,气血开始衰败了,却比二憨还要快,还要稳。 以往所有修士,包括修道者,关注体修的都不多。 你倒是还在我的预料之中,根基扎实,速度也快的不可思议。 可他们,我是真看不懂了,之前我还说帮他们改进拳法,现在看来,是我托大了,小觑了这里的先辈。” “可能他们的积累,就像是修道者的积累一样吧,平日里能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余子清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可能是吧。” 老羊默默离开,到了晚上,余子清半夜饿醒,准备去进补些食物的时候才发现,老羊在借助黑石,偷偷练一套不知他何时改编过来的山羊版拳法…… 余子清吃完东西,回到自己的地窝,躺在那发呆的时候,觉得这村子的人都不太正常了。 老羊也开始不正常了…… 虽然没明说,余子清却能感觉的出来,老羊以前也挺看不上炼体的,现在竟然也偷偷炼了…… 睡又睡不着,拳法也练过了,索性继续修炼吧。 再次来到绝望深渊,这里依然在重复播放。 他没有停下来,想了想,走过了绝望深渊,来到村子外面。 寒风阵阵,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一尺高了,再往外走,积雪越来越厚,气温也越来越低,哪怕他现在气血游走全身,不那么怕冷了,依然感觉到寒意跟针刺似的,往他的身体里扎。 遥望天际,一点流光忽然在天边飞过,转瞬便炸开,熄灭,紧跟着,又有数道流光飞过,他们互相碰撞,不时有一点流光熄灭。 余子清知道,那每一点流光都是一个施展遁法的修士。 光辉熄灭,要么是他们散去了遁法,要么,就是死了。 “真的打起来了,而且距离我们这里已经不是特别远了……” 第二十四章 门前风雪疾 余子清走过了村子外面的小道,站在漫天大雪里,微微昂着头,看着那一朵朵珍贵的烟花在天边绽放,这个时候挺想抽一支烟的,纯粹是气氛到了。 老羊不止一次说过,修士是个高危职业,死亡率比凡人还要高的多,现在算是亲眼见到了。 能使用遁法,在如今的荒原高来高去的修士,少说也是三阶的炼气修士,二阶的倒是能借助一些特殊的法器飞行,可消耗太大,没必要的时候不会用,干架的时候更不会大量消耗力量去飞来飞去。 走其他路的修士,也差不了多少。 哦,除了体修,具体点就是纯粹炼体的体修。 兼修炼气的体修,跟炼气修士差不多,但纯粹炼体的体修,起码也要到四阶的时候,才能借助一些法宝飞行,速度还不如自己在地上狂奔快,正儿八经飞的堪比遁法的时候,得六阶的时候才有可能…… 炼体之路不招人待见的原因,多少有点全面开花的意思。 余子清对飞行,没多少执念,他一直觉得强者飞,那是人家有底气,弱鸡在天上蹦跶,多少有点移动靶子的意思,让人很没安全感。 在外面看了一会儿,等到天边的烟花秀散场,余子清默默估算了一下,最多可能有四十八个至少三阶的炼气修士,在这场交锋之中陨落。 再加上漫天大雪,依然能看到烟花闪耀,再考虑到他开始炼体之后,目力增强了不少,那些人交战的地方,距离矿场的距离,大概应该在二百里以内。 已经很近了。 没有继续选择当一个弱鸡,而是选择炼体,现在看,多少有点明智了。 不能去赌那些人交战的时候,不会波及到村子,更不能去赌,在越来越乱的情况下,没人会浑说摸鱼针对村子。 转身走过了绝望深渊,正好是一轮新的循环开始,余子清与那个诱饵女人,和那几个食人者擦肩而过的时候,心头莫名生出一种烦躁感。 身随心动,一拳轰出,体内的气血自动开始涌动,浓烈的阳气,混杂着余子清心头浮现的一缕躁动,一拳将其中一个食人者洞穿。 往日里,他们都是虚幻的幻影,根本碰不到,只能看着。 可今天,余子清却清晰的感觉到,他一拳轰出的时候,的确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被他轰中的食人者,身形开始扭曲,跟没加载出来似的,僵在那里不停的闪烁,整个绝望深渊的运行,都在此刻停止了下来。 所有的幻影都顿在原地,一动不动。 余子清微微一怔,再次试着对另外一个食人者轰出一拳,这一次却没有任何感觉,他的身体穿过了幻影,对幻影没有丝毫的影响。 余子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回忆了一下刚才那随手一拳的感觉,再次尝试了几次,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他也打不出那一拳的感觉了。 回头看了一眼山坡上的恻恻,她站在原地,却没有跟那些幻影一眼卡住,她对着余子清躬身一礼,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不用客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做到的。” 余子清的心情大好,遥遥摆了摆手。 “既然有第一次,可以影响到这里的运转,那肯定还有下一次,更大更强的影响,说不定等我变强点了,就能一拳打穿这里,把你救出来了。” 说了没几句话,那些卡住的幻影,便继续动了起来,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恻恻也再次被拖了进去。 余子清走出了绝望深渊,心情却莫名的好了不少。 哪怕心里清楚,能影响到绝望深渊,跟他的炼体关系应该不大,余子清也自我安慰了一下。 别的修士二阶的时候,肯定做不到这些的。 …… 三天之后,距离村子东面一百里的地方,大离的烈焰战骑,停留在一处背风的地方歇息。 领头的壮汉,大口大口的吞着燃烧着火焰的烈酒,向着西面看了一眼。 “要是我没记错,这里距离锦岚矿场似乎不远了吧?” 一旁的一位年轻的将士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轴,轻轻一挥手,卷轴摊开,飘在半空中,上面的地图上,还有一个光点在闪烁,这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大人,向着西面偏南,再有一百里,就是锦岚矿场,我们需要顺路去一趟么?” 壮汉斜了随从一眼。 “你们暗影司的人,现在查清楚大乾需要锦岚矿石干什么了吗?” 年轻的将士被点破了身份,面色不变,很平静的道。 “没有,我们暗地里弄到的一些大乾新制成的法器、符箓、阵盘、阵旗,甚至包括一些丹药。 但是离火院的人,也只是在一些低级法器里,发现了少量锦岚矿石的成分,级别更高的东西里,都没有从里面发现丝毫锦岚矿石的成分。 他们早已经得出结论,锦岚矿石虽然稀少,其特性也仅仅只能当做三阶的金属材料使用,而且只有一些飞剑类的法宝,能得到少量的加持。” 暗影司,听名字就知道是大离对标大乾锦衣卫设立的组织,离火院也是对标大乾的琅琊院。 这位暗影司的探子,被安插在壮汉身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事,现在问话,探子也是直接甩锅给离火院,他们暗影司的人,又没有研究东西的职责。 壮汉听的明白,他撇了撇嘴,颇为不屑。 离火院比不上大乾的琅琊院,谁都知道,大家都承认,可暗影司大多数时候却跟大乾的锦衣卫在伯仲之间。 他问的可是暗影司有没有在大乾追查到什么,没查到就没查到呗,至于在这又炫功劳又甩锅么。 类似的锦岚矿场之类的地方,又不止一处,只是这里地理位置特殊而已。 大乾财大气粗,任何材料,任何东西,发现了都要拿回去研究研究,一时半会找不到用处,或者有更好更便宜量还大的替代品,那也留着备用,指不定以后有新发现呢。 但大离可没这种财力,被大震和大乾夹在中间,已经挺难受了,这些年各种内外交织的因素影响下,国库日渐消瘦,早就经不起随便乱花钱。 而不跟在大乾身后,被牵着鼻子走的论调,在大离差不多都成主流了。 壮汉大体上认同这些论调,可不太认同将锦岚矿场也加入这种论调里,锦岚矿场所在的位置,乃是一个比较少见的半福地,一部分与荒原连在一起,一部分单独存在。 其内还有异力滋生,算是不适合修士开发的废福地,这种地方,虽然没法利用,可出产的材料,一般却都是比较稀少的东西。 就算现在价格更高,产量稀少,还只能用在一些低级法器上,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新的发现呢。 就这么直接放弃了,做这种决定的人是真的瓜皮。 壮汉心中不岔,却也知道,这种事,他没什么话语权,让他带兵干架,上面的人信任他,但其他的事,他就没什么话语权了,说出来也惹人笑话,他还不能打死笑话他的人。 看了一眼旁边的暗影司探子,壮汉指了指锦岚矿场的方向。 “正好路过,算算时间,大乾的人说不定也会在那附近出没,你去探探路,看看有什么发现。” 只是探路,探子也没法拒绝,他被安插进来,大家都知道,可他明面上的身份,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亲随,领兵的大将发号施令,他不尊从,被打死了也是活该。 探子没辙,只能领命,身子一缩,整个人慢慢的化作一道幻影,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壮汉眉头微蹙,他实在是对这些行走在阴影里的家伙喜欢不起来。 “我们继续走,看看有没有机会给大伙积攒点军功。” 片刻之后,队伍走远,原地冒出一缕缕幻影,组成了探子的人形,他钻出地面,他掏出一支笔,在随身的小册子上书写道。 “宫泽将军,对荒原锦岚矿场尤为在意,且如传闻所言,对我暗影司意见极大……” 探子写完之后,标记了时间地点,收起小册子,重新化作幻影,向着锦岚矿场那边而去。 记他一笔归记他一笔,军令还是要执行的…… 一路前行到锦岚矿场附近,探子忽然远远的停了下来,他在一出阴影里露出一双眼睛,看向东南面。 一支死气沉沉的队伍,正在雪地之上,踏雪而行,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其内所有人都是身穿白袍,兜帽遮面,为首一人,手执一盏白色的灯笼,飘在立地三寸的地方,引领者队伍前行。 忽然间,队伍骤然停顿,为首那人手中的白色灯笼,忽的一声亮起一团白色的灯火,灯笼缓缓的旋转着,其上一个大大的“奠”字,对准了探子所在的方向。 原本死气沉沉的队伍,仿若在这个瞬间活了过来,狂热的嘶吼声,在寒风中炸响。 “红日劫尽,白阳当兴。” 呼啸的风雪声,仿若被压制了下去,那白色灯笼里绽放的白光,迅速照亮周遭一切,让阴沉的世界,骤然变亮。 同一时间,探子隐藏的阴影,也被同时照亮,露出了他的身体。 那一队鬼魅一样的人影,踏着风雪,迅速向着他包围了过来。 第二十五章 恶客临门(感谢Ruinioudas的盟主 被发现的第一时间,暗影司探子便暗道不好,立刻准备施展遁法逃走。 然而,炽白色的光辉将这一片都照耀的恍如白昼,他刚刚化作幻影准备遁走,便被强行拉扯回来,重新化作了人形。 暗影司,叫这个名字,自然有叫这个名字的原因。 只要是暗影司的成员,无论修炼的何种功法,都会同时修习暗影司的暗影大遁,这遁法徐徐渐进,如同一门功法一般,从炼气二阶开始便能入门修行。 初时只是能藏在阴影里,不容易被人发现,骗骗人的眼睛,奔行之时,如若夜猫,悄无声息,并没有多强。 但这门暗影大遁,遵循着跟功法一样的进阶路线,修行到深处,一念便可化作一道遁影,穿行于虚空之中,纵然修士成为了七八阶的大高手,这遁法也只会更强更实用。 这等遁法,数遍天下,也是极为少见,乃是暗影司的不传之秘,便是暗影司修成这门遁法的成员,也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有能力传给别人。 只要见到使用这门遁法的人,十成十是暗影司的人。 眼下这探子已经将暗影大遁修到了可以遁地而行的境界,已经算是极有遁法天赋了。 可纵然是修到如此境界的遁法,此刻也堪堪只能起了个头,没法遁走。 探子看着对方的样子,脑海中迅速掠过所有可以阻止他遁走的法门,这也是所有暗影司探子的必修课之一,他们必须记住所有能破掉暗影大遁的秘术、法宝、环境等等,记住这些东西的特征,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以及,如何反向破解,逃出生天。 暗影司的探子,第一擅长的基本都是跑路,第二擅长的则是追查情报的专业技能,之所以发展成这样,除了必修暗影大遁的原因之外,也是因为长期下来,整个暗影司里,还活着的都擅长跑路…… 有前面两项必修课牵制大部分精力,基本都不擅长干架,那也成必然了,而且在同阶修士之中,都算是武力值偏低的。 全能的有倒是有,但那是数量少的可以忽略不计的传奇人物。 探子在学习专业技能的时候,的确没有偷懒,此刻千钧一发,脑海中闪过所有的信息之后,瞬间便锁定了其中一种。 “白日庆灯!” 跟着脑海中又瞬间浮现出。 白阳邪祀。 喜灯祭司。 一瞬间,探子的头皮都有些发麻了,这里怎么会遇到这些鬼东西? 娘的,这鬼地方现在连活人都没几个了,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来了? 来不及多想的时候,两侧包抄过来的队伍,已经飘了过来。 探子一声唿哨,身上披着的大氅忽的一个抖动,一把把无柄的飞剑,恍若游鱼,四散开来,刺向那些包抄来的白袍人。 飞剑入身,穿刺而过,带着一蓬蓬鲜血,化作血滴的冰晶,然而那些白袍人却恍若未觉,继续冲来。 探子寻了一个方向,身子骨仿若没了重量,贴着地面继续飘了过去,交错的一瞬间,手腕一抖,一条细细的细线,如同利刃,划过其中一个白袍人的脖子,将其脑袋割了下来。 滚烫的鲜血冲天而起,探子看也没看,继续冲刺。 然而,他忽然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回头一看,那被割了脑袋的白袍人,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左边的战裙。 那白袍人脖颈处的鲜血还在喷涌,明明没了脑袋,却好似还没有死一般,又伸出了另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他的战裙。 就这么一个耽搁,周围的白袍人便已经完成了合围,提着白日庆灯的白袍人,离地三寸,静静的飘了过来。 探子心中一沉,怨念自心中起。 要是正常执行任务的时候,哪里用得着穿这种军中的装备…… 可此刻已经耽误不得,面对天克他,境界也比他高,法宝也比他好的喜灯祭司,他纵然知道如何反向破解对方的秘法,也已经没有用了。 因为最多三息,他就会死。 他一咬牙,召回了四散出去的飞剑。 那些闪烁着银光的飞剑,汇聚到一起,冲向了喜灯祭司,却还有一把飞向他的左手臂。 银光一闪,他的左臂齐肩而断,他右手单手捏了一个印诀,低喝一声。 左臂应声炸成一团血雾,血雾将其包裹着,化作数道血光,四散飞走。 而同一时间,一手拎着白日庆灯的喜灯祭司,另一只手一挥大袖,将那些冲来的飞剑卷入其中,随着他手臂落下,一把把被拧成了麻花,彻底报废的飞剑从他的袖中跌落。 喜灯祭司抬起头,看了看那四散的数道血光,直接放弃了追击的想法,不怒反笑。 “区区一个探子,便将暗影大遁修到如此境界不说,连魔道的血祭遁法都会,暗影司的逃遁之法,当真是冠绝天下。” 喜灯祭司拎着白日庆灯,灯笼自动转了个圈,上面的字迹便消失不见,光芒也随之散去,四散开来的白袍人重新归来,在他身后汇聚成。 那些被飞剑洞穿的白袍人,身上的鲜血慢慢的消散,连破损的白袍,都随之自动愈合。 唯独那个被削了脑袋的白袍人,站起身之后,捡起自己的脑袋,尝试着装回去数次,脑袋都会再次跌落。 细细一看,被探子以细线割断的脑袋,伤口处已经开始腐烂,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短短一小会的时间,脖子便被腐蚀的短了一寸。 喜灯祭司摇了摇头,一挥手,这个白袍人身上的白色长袍便自行飞出,钻进了喜灯祭祀的袖中。 剩下的那个无头尸体,自动倒在地上,肉身飞速的干枯,被寒风一吹,便崩碎成齑粉,随风飘散。 喜灯祭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列人马,只剩下三十五个,左边长,右边短,越看越别扭。 看了没几眼,他便一挥大袖,劲力骤然命中左边一人,落袖之时,便见那人身上的白袍飞入他袖中,白袍中人枯萎化作干尸,跌倒之后,化作齑粉。 “顺眼多了……” 他举起手中的白日庆灯,灯笼再次转了个圈,正面露出一个“囍”字,惨白的光晕,转着圈,照向了锦岚矿场的方向。 “这么近的地方,竟然就有合适的人?” 顿时,他大喜过望,本以为荒原上不会有合适的素材了,没想到不远的地方就有,他飘在半空,恍若鬼魅,拎着白灯,飘向了锦岚矿场。 一路飘着到了村子入口,看了看右边透着诡异气息的槐树林,又看了看左边的荒坡,他手中的白灯笼缓缓旋转着,一个“囍”字,对准了左边的绝望深渊。 他的白日庆灯指引他,左边有一个域,但是危险性不高,致命程度也不高,而右边,是他的白日庆灯从未照耀过的未知东西,危险性极高。 便是此刻,他手中灯笼,散发出的白光,也完全没法照亮右边的槐树林,仿若那些白光,都被槐树林吞噬掉了。 他没有多想,迈步走了中间的道。 瞬间,天地变幻,他踏入了恻恻的绝望深渊。 回头望去,他身后跟着的白袍人,却都消失不见了。 左侧的山坡上,他看到了惊慌失措的恻恻,也看到了冲上山坡的几个食人者。 举目望去,便见这个域的尽头,还有一头山羊,人立而起,全身气血涌动,妖气蒸腾。 喜灯祭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这种古里古怪的域,他还真没见过…… 不等他有所动作,那头山羊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将全身涌动的气血与妖气瞬间收敛,双蹄一蹬,便没入到域尽头的迷雾里消失不见。 喜灯祭司举着灯,摇了摇头,光辉照耀之下,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古里古怪的域里,剩下那些人,全部都是幻影,没有一个有杀伤力的。 他看着新的循环开始,静静的看着恻恻为了不让孩子被食人者抓住,将其抛入深渊,看着恻恻身亡,眼神里还带着一点好奇,看完一次完整的循环之后,他的眼神就变得平静无比。 只是因为一个人临死时怨念太深,化作了一个地缚灵式的循环域而已,难怪致命程度不高。 喜灯祭司拎着白灯,无视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一路向前走,到了尽头的迷雾,他一步迈出,跨越进了迷雾。 然而下一刻,就在他以为白灯照亮了前路,可以轻松穿过的时候,却再次回到了最初站的地方,一切都是自然而然,他没有提前感知到分毫,他的白灯也没有。 这个时候,他眉头一紧,郑重了起来。 致命性的确不高,但很麻烦,很棘手…… …… 在村子里悄悄练完拳,又悄悄跑到恻恻的绝望深渊里修炼的老羊,冲着回到了村子。 “二憨,余子清,准备迎敌。” “进来了?多少人?什么实力?我们能打过不?”余子清一套连问。 老羊抬头一看,不止余子清到了,二憨已经沉着脸站在旁边了,还有好几十个五大三粗,气血如火的汉子和大妈,沉着脸赶了过来。 这群人混在一起,一般修士敢正面交锋,不被当场锤死,也会被活活耗死。 老羊赶紧安抚了一下躁动的众人。 “你们别急,那家伙托大了,竟然敢走恻恻的地盘,他一时半会不可能走出来的。” 第二十六章 你去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老羊的话,让本就一直没安全感,躁动不安的众人,重新冷静了下来。 恻恻的绝望深渊,这名字是余子清起的,现在大家也都默认了这个名字,大家对于那个地方,到底有多诡异,心里是有数的。 只不过大家都觉得恻恻是自己村子里的人,现在进出那里没有什么阻碍,也更加坚定了原本的判断。 可那里对外人,可就不那么友好了。 此前安悦进村交易,七楼的人潜入进来,全部都绕开了恻恻的绝望深渊,他们的确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却也都不敢贸然去尝试。 如今,来了个强敌,反而头铁的敢闯恻恻的绝望深渊,大家就没那么着急了。 还有一个原因,大家都比较信任老羊的学识和见识。 所谓的域,有所长就必有所短,恻恻的绝望深渊,长处和短处都特别明显,同样的,那个长处也就特别强了。 “可能是今年荒原异变,吸引了这些邪道的注意力。 很多年前,白阳邪祀在各地忽然出现,建立淫祠,招揽信众,被多方合力绞杀之后,销声匿迹,这才没多少年,又出来搅风搅雨了。 现在外面来的人,应该是白阳邪祀里的一位喜灯祭司,在白阳邪祀里的地位也不低,这些家伙都比较邪门,到了这种地位的,都是兼修了炼神,甚至直接就是炼神修士。 极为诡异,你们这些炼体的,能不跟他正面对上最好别正面交锋,弄不好就会被迷惑,失去自我。” “这种邪门的家伙,来这里干什么?”余子清有点纳闷。 这种鬼东西,发展战略再怎么离谱,也不会跑到没人的地方发展吧? 现在的荒原,几乎已经没有活人了,唯一的活人据点,也就是锦岚矿场了,可这里才几个人啊,有个毛用。 “白阳邪祀的口号叫‘红日劫尽,白阳当兴’,明白了么?” 余子清恍然大悟,秒懂。 几个月前,荒原上有大日临空,这忽然出现的灾难,直接让荒原上死伤无数,到了今天,连只活着的老鼠都很难找到了。 这种一看就能蹭的大热度,还能对上他们口号的事件,这些邪道要是不来,那才是见鬼了。 到时候说这是上天降下的征兆,口号成了预言,而且应验了,正是他们白阳邪祀崛起之时,兴盛在即。 后续再随便埋点做旧的东西在荒原,隔三差五的挖出来一个,维持热度,方便洗脑。 最重要的,荒原异变之后,荒原周边与三国接壤的地方,吃不起饭的穷苦普通人,怕是会持续增多,这种情况,又给了这些邪道发展的机会…… 这么看的话,这些邪道应该早就来了,只不过今天不知为何,闯入了村子的范围。 “能单独行动的喜灯祭司,最少都是修成了阴神,大多是出窍,而且身边必定带着护道的白袍道兵。 而恻恻的绝望深渊里,我只看到了喜灯祭司一人,他的白袍道兵根本没有进去,没有被纳入到绝望深渊里。 那些白袍道兵必定是没有自我意识,顶多三阶,四阶的白袍道兵都是有自我意识的。 这么看的话,那位喜灯祭司,顶多四阶阴神,应当不是数十年前那批邪道,当年他们败退消亡的时候,曾经被他们迷惑带走的一些孩子,也没有被找到,当时被认定为全部遇难,现在看来,这位八成就是那批孩子里成长起来的。 我们现在要先解决那些可能马上就进来的白袍道兵,再说其他。” 老羊语速极快,噼里啪啦的一顿分析,余子清认真的听着,羡慕的不得了。 有见识有学识,真是了不起。 只是看了一眼,对方的身份、来历、修习法门、擅长的秘法、法宝、底牌,基本都快掌握全了,底裤都给人家掀翻了。 余子清自忖,自己要是有这等本事,以后遇到敌人的时候,只需要上前叫阵。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爷爷余子清,不杀无名之鬼。 对方只要回一句,老子谁谁谁。 估摸着他这边立刻就能达成最低的判定要求,拔剑把对面砍死。 这么一想,他那个又强又弱的外挂,平时派不上用场,还真跟人家外挂没关系,是他读书太少,知识面太窄。 要是老羊有这种外挂,现在出门,估摸着都能以山羊之身,把荒原上各个势力的高手杀穿。 可惜余子清自己都没搞明白这外挂到底怎么回事,要是能借给老羊,他也不会有什么犹豫的。 这边正说着呢,就见村口的迷雾里,一个个白袍人,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果然跟老羊说的一样,没有自我意识,或者意识混沌没有自我的东西,都是不会被拉进绝望深渊的,上一次他们进来时,只有余子清一个人被拉进去,老羊就记住了这一点。 “这些白袍道兵,都是喜灯祭司的傀儡,现在品阶不高,应当都是体修,你们都能对付。 注意小心点,这些家伙,跟活死人没区别,心脏碎了,脑袋掉了,也依然未必会死。 还有,注意点,没有喜灯祭司的掌控,这些白袍道兵死后,他们身上的白袍会自动寻找新的傀儡,别被套在身上了,很麻烦。” 余子清没准备动手,村子里炼体的这几十个人,他的炼体进度,基本是倒数的,人家的积累根本不是他能比的。 只是,看着对面走进来的三十多个白袍人,余子清忍不住碎碎念。 外面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这么多可能是三阶的体修,竟然没有掀起波澜,那基本可以判断出来,低阶的体修数量,一定特别多,而且,低阶体修的地位很低,比他想的还要低。 率先冲上去的是二憨,这家伙一声暴喝,全身气血涌动,整个人都好似变大了一圈,全身肌肉虬结,恍若磐石,压迫感极重。 正面的一个碰撞,便当场掀翻了四五个白袍人,冲散了对面的阵型。 侧面,一个全身精瘦,双手反握着剔骨刀的汉子,猫着腰接住其中一个被掀飞的白袍人,剔骨刀化作一连串幻影,刺入对方白袍的缝隙,招呼对方全身要害和关节。 一个照面,便见一个白袍人跌倒在地上,四肢扭曲的不成样子,鲜血从白袍里哗啦啦的流。 那精瘦汉子,看了一眼手中的剔骨刀,两把从安悦那交易来的好东西,刀刃竟然都卷了…… 精瘦汉子不以为意,举着剔骨刀,在自己的双臂上咔咔磨了几下,火星四溅,转而继续绕过去,准备捡漏。 余子清远远的看着,越看越是心惊。 这屠夫杀起人来,可比二憨那莽货还要干净利落。 再看其他人,专门交易来的挖矿铁镐,一击下去,就将白袍人钉死在地上,再要么赤手空拳,拳拳到肉,砰砰砰的一连串轰击,活活打死…… 便是那俩大妈,挥舞着金属大棒,白袍人根本近不了身,挨一下就会倒飞出去。 余子清彻底放弃了上去动手的想法,他只是一个才二阶的体修而已。 让这些村民开始炼体,简直太明智了。 在一个无法炼气的地方,有一堆五大三粗,胳膊硬的可以当磨刀石的体修,这里就是一般炼气修士的禁地。 本以为那些白袍人,估摸着都是三阶体修,还有三十多个,应该会打一段时间,谁想到,无人掌控,没有意识,只有本能的白袍人,在这些整体品阶更低的村民手里,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坚持下来…… 最后只有三十多件好似活物的白袍,或被钉死在地面上,或者被那些壮汉揉成一团,捏在手里。 “子清啊,我们要是能熬到荒原平静下来,以后你出门的时候,可千万别说是你教这些人炼体的,你最好也叮嘱一下他们……”老羊凑到余子清身边,悄悄叮嘱了一句。 “怎么了?” “我怕你出门会被人打死。” “你说啥呢,关我什么事?我才二阶,他们比我厉害多了,我都是跟他们学的。” “……” 乱战结束,余子清指了指那些白袍。 “这些先别急着毁掉,问你个事,我要是去见那个喜灯祭司,有危险么?” “有,我刚才数了下,这里有三十四件白袍,那喜灯祭司手里最少还有两件,你这种级别的体修,他只需抛出白袍套在你身上,一个照面,就能把你控制住。” “那二憨呢?” “他,那有点难度了,就算被套住,二憨起码也能跑回来。” 余子清点了点头。 “二憨,你去办点事,去恻恻那看一眼,问问对面那人叫什么,问一句之后,立马回来,他要是不回答,你就说,不想与他交恶,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报个山头,就把他的白袍还给他,让他走。” “噢。” 二憨老老实实的将脑袋探进了绝望深渊,打眼一看,远处有一个提着白色灯笼的人。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我哥说了,不想跟外面人交恶,你报个山头,就把白袍还给你,让你走。” 喜灯祭司已经被恻恻的绝望深渊,恶心到心态不稳了,此刻面若寒霜,眼中杀机毕露,想也没想,便一挥手,袖中一套白袍,化作一点流光,没入到二憨身上。 二憨谨记余子清的话,一个退步便退了出去。 喜灯祭司飘在半空,恍若鬼魅追来,可是没入迷雾的瞬间,却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另一边,二憨出来的瞬间,就已经有等候的村民,上去就将套了一半的白袍钉死在地上。 余子清眼看二憨没事,放心了不少。 “他是不是什么都没说?火气挺大?直接动手了?” “恩。” “你再去问一次,就说我们不想跟外面的人接触,再问最后一次,还不自报家门,那就等着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吧。” 第二十七章 深渊异变 二憨的炼体进度快的可怕,根基也扎实的可怕,老羊都说,这种货色,简直天生就应该去炼体。 炼体一阶气血,二阶洗髓,没特别的东西,基本都是水磨工夫,有耐心有恒心,随便来个人,只要进补跟得上,花费不同的时间,最终都可以完成。 到了三阶归窍,天赋便开始发挥作用了。 人体七百二十窍穴,炼体是能用到的岂是没这么多,奇窍五十,要害一百零八,基本都是用不到的,也不能随便炼,弄不好非死即残。 可是二憨这家伙,没什么文化,全凭本能竟然炼了四百多窍穴,还没结束归窍阶段的修行。 而且还好死不死的,不知道怎么把那要害一百零八之中,三十六个致命死窍,都给炼了九个。 老羊见多识广,可最近没见过的东西着实越来越多了。 眼看二憨没事,老羊和余子清也没敢说出来,生怕告诉这憨憨危险之后,他保持不了如今心无杂念,亦无挂碍,无所畏惧的状态。 到时候但凡心有一丝犹疑,弄不好反而出事了。 心里面,余子清也好,老羊也好,早就没把二憨当成一个三阶体修了,这憨憨浑身涌动的气血力量,堪比妖兽,比同阶的其他村民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若非那喜灯祭司,走的是炼神之道,手段诡异,有点天克体修的意思,余子清早就让二憨去锤死那个家伙了。 二憨领了命,再次换了个地方进入绝望深渊,探出个脑袋再问了一遍。 “我哥让我问你叫什么,报个名号,要是我们以前没见过,也没恩怨,就放你走,你再不搭话,你就等着一辈子困在这里吧。” 喜灯祭司面色阴沉,心中暴戾之气不断涌动,绝望深渊这地方,直接的杀伤力很小,只会不断压迫人的心绪,绝望之意会不断积累,心理承受能力不够的人,早晚被压垮心防。 但除此之外,这地方还真没什么致命手段,唯一强就强在困人上。 在这里经历了几次循环之后,喜灯祭司明白,他走的炼神之道,心志坚定,这地方顶多让他暴躁,却不可能压垮他,但同样也因为他走的炼神之道,他连暴力破开这个域的力量都没有。 大家专精撞到一起了。 眼看二憨丢下一句话就准备走,喜灯祭司沉着脸一声喝。 “等等。” “干啥?要说就说,不说拉倒,正好还有个人在这里陪恻恻逗乐子。” “在下白阳神教,喜灯祭司蓝笙。” 二憨没理他,直接离开。 “他说他是白阳神教的喜灯祭司蓝笙。” “你先等下。”余子清丢下一句话,便让老羊继续:“老羊你继续说。” 老羊不明白余子清为什么要这般详细的信息,从白阳邪祀的构成,再到他们的法门,要多详细有多详细的全都要知道。 他只能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余子清。 听到二憨回来说的话,老羊又继续补充。 “姓蓝,的确不常见,应当不是假的,当年白阳邪祀里也的确有一支姓蓝的,而他们一支标榜兄弟姐妹,亲如一家,若这个蓝笙真的是当年白阳邪祀带走的孩童之一,这个姓氏倒是也正常。 按照他们惑人心智的手段,这么多年下来,当年的孩童,便是知道他们是被拐走的,恐怕也会依然将那些人视为血亲。” 余子清详细记录下来,老羊推测的是真是假,等下实验一下就知道了。 看了一眼手中的册子,用的还是安悦送的菜谱,上面的记录,比上次激发判定时的还要详细,特别是有关功法、法宝的部分,老羊说的更为详细,一些内容,特点,都说的很详细。 而上一次,余子清只是知道一个功法名字而已。 不出意外,绝对达到了最低的判定标准了。 “二憨,你跟我一起去,会会那个喜灯祭司。” “余子清,你这是?”老羊赶紧拦住他。 “放心,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我跟他谈谈而已。” 老羊有些疑惑,你谈什么? 你哪来的能力,能把那个喜灯祭司放出去? 在场所有人,谁也没能力从恻恻的绝望深渊里救人。 那个地方,只能自救。 余子清紧了紧怀中锈剑,跟随在二憨身后,迈入了绝望深渊的范围,在看到那个喜灯祭司的瞬间,余子清就知道,这个邪道连做人最基本的真诚都没有。 连名字报的都特么是假的。 这些邪道实在是太出名了,出名到只是见过一面,老羊就能给余子清补全除了名字之外的其他要素,而且远比上一次拔剑时详细的多。 那些信息里可能有错误的地方,但足够多,核心没错就足够了。 只可能是名字是假的。 那还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 一瞬间,余子清的脑筋急速运转,站定之后,他面色一肃,学着老羊的叫道,双手高举,口中呼号。 “红日劫尽,白阳当兴。” “卿子玉,见过兄长。” 喜灯祭司是万万没料到这么一副景象。 但不等他多想,那刻入本能,甚至是刻入他阴神里,数十年如一日洗脑的东西,已经先一步压倒了他所有的,诸如惊讶、怀疑等诸多想法。 他同样面色一肃,双手高举,眼中带着狂热,放声高呼。 “红日劫尽,白阳当兴。” “蓝小笙,见过贤弟。” 余子清手握锈剑,耷拉着眼皮,看着锈剑缝隙上的锈迹,无声无息的脱落消散,他笑了笑。 有老羊提前给的信息,套路这种被严重洗脑的邪道,一点点小聪明就够用了。 他太明白什么才是这种人的弱点,他们最狂热最坚定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弱点。 你敢说一丁点不好,他们就会急了。 同样,甭管他们平日里再怎么尔虞我诈,在面对他们最狂热,心中最坚定的东西时,那一定是虔诚的,真诚的,容不得半点虚假的。 一瞬间,余子清身上气息,如同爆炸一般,指数级攀升,猛烈的气势爆发,当场将二憨掀的倒飞回去。 喜灯祭司不明所以,他不知道就因为他们太过有名,还被几个神朝讨伐,最后还生怕清理的不够干净,后续还清理了十数年,对他们的了解,早已经有了完善的资料库。 老羊只是顺着稍稍牵连一下,就补全了绝大部分的拼图。 而完成最后一块拼图的人,就是喜灯祭司自己。 他也不明白余子清为什么会这般见礼,但不重要了。 他现在再傻也明白,面前这个气势飞速攀升的家伙,是要杀他。 他手中的白色灯笼自动旋转,一个大大的“奠”字,对准了余子清,炽白色的光辉,照耀向余子清,将余子清整个人都笼罩在光芒内。 喜灯祭司口中吟诵着腔调古怪的颂文,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魔音如同化作无孔不入的尖刺,刺破人的耳膜,往人的脑海里钻。 余子清站在原地,骤然抬起眼皮,一缕缕电光在其双目之前闪烁,这是精神的力量太过庞大,从双目之中溢出的表现。 目生虚电,暗室生白。 此刻望去,便见周遭,白灯笼所化的白色光辉,如同一根根细线,相互交错成一张大网,笼罩在他身上,而那些魔音,则化作的一个个蚊蝇大小的狰狞白面怪物,铺天盖地而来,往他的耳朵里、嘴巴里、皮肤上,全身上下所有地方钻。 古里古怪的音调,则化作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伴随着喜灯祭司的神魂力量,搅动渗透他的神魂。 余子清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他也没感觉到任何伤害。 他只是不想,全身上下,便遍布着不可逾越的屏障,阻拦着对方的一切,便是那种白色的光辉,也只照到了他体表外一分的地方。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想,只要说,似乎就足够了。 所以,他抬起头,一声大喝。 “放肆!” 念头一动,炽热的烈阳之气,化作熊熊烈火,将周身的白色光辉都点燃。 最纯粹的阳气火焰,伴随着余子清的意念,顺着那白色光辉逆卷而上,将所有的炽白光芒燃尽,又将喜灯祭司手中的白色灯笼点燃。 忽的一声,灯笼便化作了灰烬。 半空中的网罗,无数细如蚊蝇的白面怪物,也同时伴随着这一声大喝,化作齑粉,消散的无影无踪。 喜灯祭司闷哼一声,如遭雷噬,七窍之中,黑血直流,阴神震荡,意识都差点被震散了。 一个念头骤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反噬了。 对方是炼神之道的高手,出窍? 不,比出窍高的多。 没有阴神出窍,还能同时伴随着如此纯正的阳气化作的火焰,直接让他所有的力量一起倒卷回来,强行喂着他吃下去,莫不是已经修成阳神了么? 他已经来不及思索了,他的囟门之上,一个有些虚幻,透着阴冷的喜灯祭司,已经飞了出来。 仅仅只是一声大喝,他的阴神,便被强行震出了体外。 下一刻,便见一直手持短剑的余子清,拔剑一斩,一点寒光乍现,他的阴神与肉身,一起被斩成了两段。 然而这时,异变突起。 那一直在循环的小剧场,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一直被余子清当成了动画小人,每天对着她自顾自瞎叨叨的恻恻,伸出手凌空虚抓,喜灯祭司被斩成两段的阴神,被一股力量强行收拢,好似在跟一种未知的力量争抢。 余子清目中电光闪烁,清晰的看到,伴随着恻恻忽然出手,喜灯祭司的阴神被撕扯的时候,有一枚枚符文从喜灯祭司的阴神里飞了出来,那些符文具象成一条锁链,扎根在喜灯祭司的阴神里,另一头扎根在未知的虚空中。 锁链正在跟绝望深渊的力量对抗,争夺这个阴神。 余子清没有丝毫犹豫,念头所至,手中的短剑,便带着一点寒光,斩在了那条虚幻的符文锁链上。 锁链骤然崩碎消散,而阴神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捏成一团,丢去了悬崖后方的漆黑深渊里。 第二十八章 真假并不重要 转瞬之间,一切便尘埃落定。 那喜灯祭司连破碎的阴神都没跑得掉,他背后的存在,也没法把他带走。 而恻恻将那阴神丢入山坡尽头的深渊之后,便再次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绝望深渊,恢复了以往的样子,看起来什么变化都没有。 余子清没有去过多关注这些,他站在原地,闭目感受身体上的变化。 每一次爆发出手之后,那暂时得来的力量,在对手死亡之后,都不会立刻消散,还存在的这一小会时间,是余子清觉得最关键的。 以前遇到的敌人,都太弱了,就算是能拔剑,秒杀对方,其实得来的力量也没多强。 余子清猜测过,一,可能是他的信息不够详细,仅仅只够触发判定的最低要求。 二,也可能是因为没有大炮打蚊子的必要,当然,这个猜测,余子清觉得不太准确,更可能的是对手也就一百的血条,他一击能打出一万伤害,对手也只会掉一百的血,保持伤害能大幅度溢出就足够了。 上一次拔剑,是触发了炼体之道,气血奔涌如烘炉。 而这一次,余子清本以为会给他来一些花里胡哨的剑诀,没想到最后却还是跟那喜灯祭司一样,得来的是炼神之道的力量。 精神的力量在没有精细掌控的情况下,多到不断溢出,神魂也变得壮大通透,意识变得极为清晰,还能看到平时看不到的东西,能一眼看穿对手秘法的本质,思绪变化的速度也变得快了不少。 从看到、反馈会大脑,再到做出判断,给出反应,这个过程所耗费的时间,会快到近乎跟对方同步,真正的意所及,力所至。 身体内奔腾涌动的气血,也变得异常清晰,一个念头就能轻松把握。 这一次得来的力量,本质上太高了,他只有本能的掌控,根本看不懂其核心,现在也只能尽力熟悉,让身体,让意识,去记住这种感觉,习惯这种感觉。 以后若是再从头走这条路的时候,就会比别人轻松一些,起码本能的知道怎么走是对的,不会出岔子。 若将这些力量比作一辆车,他现在就像是在开车,知道怎么开,怎么用。 而修行这一道,便是从零开始,从各种精细的零件,再到操作系统,最终自己造出来一辆属于自己的车,然后各种改造、精细操作。 他从来没走过炼神之道,连入门都没有,自然是两眼一抹黑,对比同样拥有这种力量的炼神修士,他更像是开着泥头车撞死敌人…… 让身体和意识都记下那种感觉之后,余子清便放弃了继续研究。 你让一个小学一年级都没学完的家伙,直接去研究复变函数论,洗洗睡吧,梦里都未必有…… 为了不浪费时间,余子清专心借用现在得到的力量,去完成炼体。 实在是用这种力量去操控,太好用了。 念头浮现的瞬间,那些躁动的气血,便似温驯的羔羊,完全按照余子清的想法运转,洗髓阶段的修行很快完成,而后继续连开一百五十八个窍穴,依然犹有余力,浪费掉的极少,消耗也极小。 同样为了不浪费这种难得的开挂体验,余子清先开三十六死窍,再开剩下七十二要害窍穴,最后再把五十个奇窍也都开辟了。 到了这时,一阵空虚感袭来,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眼前异常清晰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再也看不清楚了。 余子清站在原地,适应了半晌,才重新适应了下来。 周围的一切都没变,只是由奢入俭难,他有些不适应。 老羊说过不止一次,一百零八要害和五十奇窍,其实都没什么特别大的作用,尤其是那一百零八,都算是比较危险的,以前的一些顶尖炼体高手,归窍阶段的修行,也有只开二三百个的。 这个阶段,开辟的窍穴越多,气血越强倒是真的,不过这种增强,跟到了下一个阶段的血海境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再说好处的话,也就理论上死窍的致命性会暴跌,但那也只是理论上,在那种高来高去,大开大合的实战中意义不大。 余子清没盲目相信老羊的话,他早就看出来了,老羊以前也是个看不上体修的货色,对体修的了解和研究明显比不上其他东西。 反正余子清觉得,没用就没用,就当他是普通窍穴,正好有能力的时候,趁机把困难的部分先解决了,剩下简单的,自己慢慢磨。 他还就不信了,明明有七百二十个,为啥不全开了,要是那么多毛用没有,危险还大的窍穴,最初的时候,是谁给标记出来的?他们怎么知道开辟那个窍穴危险大? 思来想去,余子清就觉得,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汲取知识的范围太狭窄了。 老羊多少有点为了维持人设,没好意思承认他这方面懂的压根不多…… 余子清这边还在瞎琢磨的时候,被掀飞出去的二憨,又冲进了绝望深渊,看到余子清,还有喜灯祭司的尸体后,连忙问了句废话。 “余哥你没事吧?” “刚才不知道怎么了,这里进不来了,急死我了。” “等下出去说。”余子清回了句,立刻遥遥对恻恻揖手一礼:“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就不多客套了。” 恻恻没理他,依然陷入在小剧场里,不能自已。 余子清指了指喜灯祭司的尸体。 “清理干净,别脏了人家的地方,带出去处理掉。” 二憨老老实实的挖地一尺,连土带尸体一起挖了出来。 离开绝望深渊,里长和老羊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还有一些红着眼睛,喘着粗气的村民,似乎已经等不及了。 “我没事,那个喜灯祭司也死了。”余子清说完,回头看了一眼绝望深渊:“是恻恻忽然出手了,她把那个喜灯祭司修成的阴神,丢到了山坡后面的深渊里。” “都散了。”里长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去。 他眼睛还不瞎,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喜灯祭司是被人一剑剖成了两半,余子清没说谎,那也是只说了一半。 等到众人散去,面对老羊和里长,余子清摊了摊手。 “好吧,是我忽然爆发出一股力量,将喜灯祭司斩成了两半,但是那个家伙,修成了阴神,肉身被毁了,阴神还在。 而且他的阴神里忽然涌现出一些不属于他的力量,一些符文化作锁链,想要将他的阴神,强行从恻恻的绝望深渊里拖走。 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恻恻忽然就出手了,将他的阴神强行抢过来,丢到了山坡后面的深渊里,之后绝望深渊才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老羊瞥了一眼喜灯祭司的尸体,对二憨指了指槐树林。 “丢到槐树林里,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都不要拿,全部丢进去,还有那些白袍,一样都丢进去。” 喜灯祭司身上的储物袋,一看就挺高级,里面必定有不少好东西,但二憨可没有值钱不值钱的概念,闻言立刻将那些东西全部丢进了槐树林。 这片诡异的槐树林,荤素不忌,包括那些白袍,都一起吞噬的干净。 槐树林的边缘,开始有新的树苗发芽,开始了扩散,但不知怎么的,没有一颗新的树苗向绝望深渊那边扩散,而向着村子内部扩散的树苗,长出来的瞬间便枯萎掉。 最后只有向着侧面的树苗,开始发芽成长,短短几息,便化作一颗大树。 老羊叹息一声。 “你看到的那个锁链,来自他们口中的白阳圣母。 看来这一代的白阳邪祀,是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已经有点气候了才敢出来活动,这一代的白阳圣母都已经出世了。 后面恐怕会更乱了。 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必定会在荒原上大做文章。 我们必须尽早做打算,这里已经很不安全了。” 这话说的,众人都有些沉默。 反而对绝望深渊的变化,没那么在意了。 余子清却有感觉,绝望深渊,好像一直在变化,现在变强了。 …… 漫天冰雪覆盖的荒原高空,一团火光疾驰而过,有一团冰蓝色的神光,对其紧追不舍。 忽然,那团冰蓝色的神光之中,有十数道蓝金色的流光飞出,那流光拐了个弯,速度骤然暴涨数倍,从四方围击前方的火光。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火光之中,无数的冰棱炸开,而火团也随之坠落向地面。 待那光晕散去,大离的宫泽将军满身鲜血凝聚成的冰碴,全身的铠甲崩裂,脱落大半,而他座下的烈焰龙马,还完好的部分已经化作一个巨大的冰刺猬,被无数的冰刺从内而外的刺穿,而大部分身躯已经破碎成大片血色的碎冰。 宫泽张口吐出几块冻成冰块的血块,身上火焰蒸腾,将其包裹在内,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飘落下来的光团。 “安澜,别装了,你以为换了个新法宝,改变了点气息,就能装成大震的人么? 大乾能将冰霜秘法施展到如此境界的,有谁能比得上你。” 宫泽话音落下,那飘在半空中的冰蓝色光团,随之散去了神光,一位一袭黑色长袍,面色冷淡的女人随之出现,她身旁飘着一个冰刺法宝,上面的冰刺不断的坠落、消散,同时又有新的冰刺不断的钻出来。 “果然是你。”宫泽咧着嘴冷笑一声。 对方手里多了一件威能极强的新法宝,再加上这里的环境,整体实力少说暴涨三成,他自忖不是对手。 被识破了身份,安澜的面色也没有什么变化,自顾自的道。 “宫泽,你截杀我大乾琅琊院院首蜍叶,今日便将你击杀在此,离皇也没法说道什么。” “放你娘的屁。”宫泽破口大骂,他连蜍叶的影子都没见到过,他什么时候去截杀琅琊院院首了? 骂出声的瞬间,宫泽便明白,对方只是找个借口来杀他而已,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只要他死了,那就是真的。 第二十九章 毁灭你,你都不知道(求月票) 漫天风雪,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天空中厚厚的铅云,也仿若被牵引着,跟着开始旋转。 空气中的森寒之气,愈发浓重,地面上跌落的一些碎尸冰块,被这些寒风一卷,便层层崩裂,化作齑粉。 安澜凌空而立,单手捏印诀,身旁的冰刺法宝,也随之急速旋转。 而地面上,宫泽身上燃烧的熊熊烈焰,便似寒风中的小火苗,随时都要被这片天地里冻结一切的冰雪熄灭。 天气越冷,风雪越大,安澜的实力便越强。 在这里,她只需要一分的力量,便可调动比往日翻倍的力量,在大乾那等四季如春的地方,她并不是多么起眼,实力也排不上号,可在这里,她的主场,再加上冰刺法宝,便完全不一样了。 她沉沦在此,一举一动,便可轻而易举的调动这片天地的力量。 不经意间,又想到了曾经,那个时候,一位大震来访的大佬,曾经邀请她前往大震,她拒绝了,若是去了大震那种环境更适合她的地方,说不定早就拥有这等力量了。 不过,若是去了那里,少了在大乾的磨砺,说不定也不会有如今举重若轻的操作。 交战之时,她罕见的分神了。 回过神来,她眼神一凝,杀机迸现,手掐印诀,身旁环绕的冰刺,化作一道蓝金色的流光,冲天而起,没入那漫天黑云之中。 轰隆一声,绵延百里的电光在黑云之中乍现,漫天风雪更疾,更加狂暴,雪花之中,还有一丝丝蓝金色的雷光,不断的积聚,最终化作雷蛇于那铅云之中狂舞。 宫泽仰头看着,眼中带着深深的震撼。 这绝对不是安澜能有的力量。 大家都是同阶修士,凭什么你安澜忽然这么强。 就算是这里的天气、环境等各方面的加成,也绝对不可能有这般强的力量。 原因只可能是那个威能极强的法宝了。 那法宝的威能,比他预想的还要强,之前交锋时,将他打的落入下风,仓皇逃窜,也根本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威能。 宫泽深吸一口气,心里明白,刚才他只是战败,却未必会死。 现在,他逃不掉了,死定了。 在大离察觉到,并做出反应之前,足够安澜杀他很多次了,所以安澜根本不急。 他现在只想在死之前,将消息传递出去,大乾出现了一种威能极大,可以勾连天地威能,不,甚至可以说是号令天地威能的新法宝。 以前从未有过这件法宝的任何信息。 而且,化神的炼气修士就可以掌控。 安澜在大乾算是高手,却也是根本是排不上号的高手,真正的强者,都是坐镇一方,稳固大局用的,是根本没法随意出动的,只要动一下,就能吸引来无数的目光,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他们大离也是如此,在可以调动出来,而且不会影响到其他地方,也不会太引人注目的前提下,他宫泽已经是能随意调动的最强力量了。 大离有类似的法宝么,有,而且威能比安澜手里的大的多,但那种都是国之重器,作为威慑的战略存在,轻易不会请出来。 想要动用那等级别的法宝,也根本不是一般高手有能力可以催动的。 而品阶更低的法宝,却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影响到如此大的范围。 而且大乾拥有这种威能的法宝,未必只有一件,若是只有一件,大乾也未必敢让安澜孤身一人带来荒原。 这个消息,他一定要想方设法的传出去。 可念头浮现,宫泽便忽然明白,为什么之前安澜只是追着他杀,摧毁他的坐骑,摧毁他的法宝,摧毁他身上的一切,一直没有动用法宝真正的力量。 安澜就是为了不让他传出这个消息。 而现在只要他死了,那么大乾便有无数的方法,不让大离知道真实内情。 他被安澜借助地利,追杀了一路,最后真元耗尽,被活活耗死在荒原的雪地里,合情合理。 宫泽目眦欲裂,满心不甘,没法传出去消息了,他也不知道这个法宝到底是什么。 “安澜,我死之前,你能告诉我,你的法宝,叫什么名字吗?” 安澜凌空而立,淡淡的道。 “一日寒。” 宫泽抬头望着天空中雷光翻腾的黑云,还是忍不住赞叹。 “好一个一日寒,这么多年过去了,乾皇能将这般法宝能赐予你,你安家终于要有出头之日了。” 话一出口,宫泽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道闪光。 安家…… “你的法宝,是由你安家弄来的材料锻造而成的吧?” 安澜没有说话,只是一挥手,天空中便有蓝金色的雷霆,划破天际,轰然落下。 雷光如犁,所过之处,无数泛着晶莹光辉,高有数十丈的巨大冰晶,伴随着砰砰声,从地下冲出,雷霆扫过,方圆数里之地,都变成了一片冰晶森林,寒意阵阵。 宫泽冲到了半空,看着这一幕,遍体生寒,天空中的黑云里,还有无数的雷霆,似乎已经等不及落下了。 他怒吼一声,全身的盔甲,骤然崩碎,露出他全身的皮肤,一道道火焰纹路,从他心脏所在的位置,一路蔓延出来,蔓延全身,紧跟着从他的身上流落下来,化作液体般的火焰,旋绕在他周身。 而他的胸口,也浮现出一道裂口,鲜血伴随着心脏泵血,不断的溢出,鲜血好似化作了火焰的燃料,让那些赤红色的火焰,威能不断暴涨,他的气息也随之直线攀升。 “你自断神桥,自碎气海,也没有用了,你逃不出荒原了。” 安澜见状,嘴上这般说,身形却停在了原地,没有敢贸然追击。 宫泽的头发已经化作了火焰,他的双目也仿若在燃烧,事实上,他整个人的确在燃烧。 燃烧尽自己的一切,就为了能短暂的得到远超他实力的力量。 他咧着嘴一笑。 “我没想逃回去,也没想活了。” 一句话落下,他忽然转身化作一道火光,转瞬便在十数里之外。 安澜知道宫泽必死无疑了,她也没打算继续逼迫,这般燃尽一切,不稍片刻,宫泽就会引火自焚,彻底化为灰烬。 她现在只需要跟在后面,远远的吊着,亲眼看到宫泽死去就足够了。 漫天风雪,托着她前行,速度比不上宫泽,却也不会跟丢。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她远远的看到,宫泽所化的遁光,向着地面落去。 宫泽脚踏火焰,低头看着前方的山峦,眼神愈发的坚定。 他曾经看过很多卷宗,看过很多资料,他一直认为荒原上这个锦岚矿场比较特殊,纵然是今年,荒原异变,危险重重,各方势力汇聚,大乾也不忘按时来交易锦岚矿石。 来的人依然还是安悦。 安家年青一代,嫡系之中的佼佼者,日后有望接手安家的人。 现在安澜也来了,手中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法宝,威能也完全不一样。 他便感觉他那隐隐模糊的判断是对的,暗影司的那些蠢货,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怎么逃跑保命上了,根本不重视。 大乾肯定是研究锦岚矿石的时候,研究出东西了,而且也只有这里的产量最大,产出的锦岚矿石更特殊。 宫泽咬着牙,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从天而降,爆发出自己所有的力量,一击轰在了矿场入口的地方。 液态的火焰,化作河流,向着两侧奔涌,瞬间便将大地上的积雪融化,化作水汽蒸腾而起,大地被那些可怕的火焰融化,化作了翻滚的岩浆。 宫泽手下不停,继续顺着矿场边缘的位置,一路燃烧,一路轰击下去。 这里是一个特殊的半福地,只有入口所在的这一片,是跟荒原相连,而真正的出入口,也只有入口那狭小的地方,是连通到荒原的。 他现在便要打断这种联系,轰碎相连的地方,让这个半福地,彻底与荒原断开连接,坠入无尽虚空之中。 他已经快死了,他现在只想在临死前,验证自己对不对。 若他猜错了,安澜肯定会袖手旁观,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跟他搏命,死了,也算是临死之前了结了这可笑的执念和疑虑。 若他猜对了,那安澜必定会拼死阻止他。 之后就算他死了,大离的人也肯定会知道,他在临死之前干了什么,继而可能会追查出真相。 他的面颊已经开始凹陷,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血肉都已经开始燃烧。 他的火焰与轰击,已经将矿场外围化作了一片岩浆河流,矿场已经开始震动,链接已经不稳了…… 后方姗姗来迟的安澜,在看到这一幕之后,瞳孔骤然放大,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暴怒。 而后没有丝毫犹豫,便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天空中的黑云里,一道道蓝金色的雷霆,如同大河奔涌,自天上来,不断的落向宫泽所在的位置。 宫泽不闪不避,毫不抵抗,只是在仰天狂笑。 他猜对了,大乾一直以来,荤素不忌的研究所有能见到的材料,有用的没用的。 只可惜,大离的离火院还是差太多了,根本没法跟上琅琊院…… 跟不上便不重视那些看似无用的东西,今天,终于让大乾在无数种没用的东西里,找到一种有用的,还锻造出一种新的可怕的法宝。 但不重要了,从今天开始,大乾便再也不可能得到这种材料了,他相信,别的地方零零散散出产的稀少锦岚矿,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效果。 他昂首大笑,笑看雷霆加身,身体瞬间四分五裂,死于非命。 然而,他的身体被撕碎后,化作火焰,飞入那些火焰、那些岩浆之中,添加了他的血肉,火焰愈发旺盛,颜色也开始由赤红转为刺目的橘红色。 肉眼可见的,锦岚矿场这一片山脉,开始向下倾斜了…… 第三十章 坠入虚空 安澜的眼睛都红了,出手便是拼尽全力的搏杀,却没想到,宫泽明知必死,根本毫不抵抗,反而借她的手,火上浇油,一口气让那些生命之火,燃烧到宫泽生前永远不可能达到的境界。 锦岚矿场所在的半福地,与荒原连接重叠在一起的这一部分,被他硬生生的烧断了,而且还有大片的土地,被烧成了灰烬,现在二者之间已经出现了缝隙。 而好死不死的,填充这些缝隙的是那些燃尽一切的狂暴岩浆,只会让裂缝越来越大,如同饮鸩止渴。 安澜取出一颗丹药服下,面色瞬间变得通红,气息不断攀升,她双手结印,引导着天空中的雷霆,化作一条大河,滚滚而下,冲刷填充裂缝的那些岩浆。 岩浆之中,无数巨大的冰凌冲出,刺入到裂缝的两端,紧跟着便被岩浆烧成水汽蒸腾而起,而后还有更多的巨大冰凌凭空炸开,硬生生的将两边裂缝强行焊在一起。 冰雪与岩浆,僵持了起来,而天空中的雷霆,也如暴雨,哗啦啦的往下坠落。 …… 当锦岚矿场刚开始震动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便已经从地下矿洞里往外冲。 然而,就算如此,依然有几十个人被坍塌的矿洞,封死在了地下。 大地的震颤越来越剧烈,丝毫没有喘息的时间。 “外面。”老羊一声大喝,余下的人,便顾不得救那些没埋在地下的人了,只能先行逃出村子避难。 然而,当余子清、老羊,带着一众人冲出村子,走过了绝望深渊的瞬间,便看到前方火光冲天。 空气在扭曲,村子前方出现了一条足有数十丈宽的岩浆河流,炽热的火焰,化作一面足有二三百丈高的巨大火墙。 大地在他们眼皮底下,化作了岩浆,一切都化作了灰烬。 紧跟着,便看到漆黑的天空在放亮,无数蓝金色的雷霆,奔腾如大河,劈开了火焰,没入岩浆河里。 有一根根数十丈长的巨大冰凌,在岩浆之中冲出,一条冰棱堆砌而成的冰雪大道,在岩浆河里浮现,紧跟着便是冰棱气化,只有又有新的出现,而那岩浆河降温又升温,互相拉锯。 余子清呆呆的看着眼前这恐怖的力量,相隔甚远,纵然他已经炼体三阶,此刻依然感觉皮肤一阵灼烧的痛感。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曾经想过,外面越来越乱,可能会波及到锦岚矿场,却从来没想到过,波及会是这种波及。 只是站在那冰火两重天之外,远远的观看,他都已经需要运转气血力量,抵御外面的高温,若是没有炼体,当他看到看到这些东西的瞬间,恐怕就已经被烤熟了。 下一刻,在新的雷霆劈入岩浆河,新的巨大冰棱,在岩浆河内部炸开的时候,整条岩浆河,也忽然炸了。 滚烫的岩浆,刺骨森寒的冰霜,混杂在一起,化作漫天大雨,向着四方扩散。 右边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槐树林,此刻也遭遇了致命打击。 火焰与冰霜,稀稀拉拉的落入其中,开始被地表的落叶层吞噬掉。 可是很明显,这些力量已经超出了槐树林的承受极限。 一颗颗槐树被点燃,化作一幢幢火炬,也有一颗颗槐树被冻结成冰块,稍稍一个冲击,便碎裂了一地。 刚刚冲出村子的众人,不得不退回了绝望深渊里。 但进入了绝望深渊,依然能看到一些火焰和碎冰棱,冲入了进来,不断坠落,那些火焰落地之后,久久不息,就这么凭空燃烧着。 众人不得不退回到村子里,才没有继续被波及到了。 但此刻,众人或多或少的都有点冻伤和烫伤,也幸好那两种力量截然相反,互相湮灭了不少,不然的话,这一波,村子里就要死不少人。 全身已经化为黑色的老羊,一身羊毛被烧的秃了好几块,皮肤上也有大片的烧伤和冻伤的痕迹交错。 他没有管自己的伤势,望着村子外面,眼中已经浮现出了绝望。 “完了,矿场要跌入虚空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完了……”老羊罕见的有点失态了,他望向外面。 “锦岚矿场是一个罕见的半福地,有一部分空间是与荒原重合在一起的,就是村口外面那片地方,而村子里这部分,根本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现在有人以大神通,熔断了链接的部分,重合的部分更是被其直接烧没了,这里要坠入虚空了。” 余子清念头疾转,赶紧再问。 “外面是有人在灭火么?” “灭个锤子啊,那人不管的话,这里会坠入虚空,那个人管了,会坠的更快,这般剧烈的冰火相融,继续到一定程度,会直接炸开的,会将本就已经断开的链接,彻底炸断! 路也被两股力量封死了,我们没有人能逃出去了。” 这边几句话的功夫,外面又发生了异变。 原本是横在外面的岩浆河,内部再次炸开,滚烫的蒸汽,化作一道白色的烟柱,裹挟着呜呜声,直冲天际。 顺着那条横着的岩浆河,大地上浮现出一道裂缝,竖着向着村子的方向延伸开来。 噗噗噗的滚烫蒸汽,从裂缝之中喷涌而出,紧跟着,散发着刺目光芒的岩浆,从裂缝之中喷出,裂缝越来越大。 恻恻的绝望深渊,与右侧的槐树林,被这条岩浆河一分为二。 短短几个呼吸之后,积聚的压力,再也无法压制,大地之下,又有一声巨响传来,绝望深渊所在的那片山坡,与右边的槐树林所在的山坡,被直接掀飞了起来。 而这片岩浆河的尽头,村口的迷雾,也在这一刻,忽然消散。 但是那消散的迷雾后面,却只有一个绵延十数里的大坑,大坑之后,便是被积雪覆盖的荒原。 曾经存在于这里,锦岚矿场、村子、还有包围着村子的群山,都不见了。 隐约之间,在那大坑之中,还能看到一个漆黑的裂缝,缓缓的愈合,世界平复了缺失部分的空间。 而锦岚矿场,坠入了虚空。 安澜凌空而立,面色忽青忽白,她怎么也没想到,最终会发展成这样。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宫泽怎么会对锦岚矿场这般上心。 在她看到宫泽昂首站在那里,仰天狂笑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宫泽其实不知道,只是临死的时候,试探一下,给大离的人留下点痕迹。 但她出手阻拦了,宫泽便确定了。 她手中的法宝出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从锦岚矿场出产的锦岚矿石。 安澜的脸色异常难看,此刻回想,她也明白。 她必须出手,不出手就彻底完了,出手了还有机会挽救一下。 无论怎么想,结果都已经这样了。 这次出来,没有大功,反而背了一个大黑锅。 大乾的很多计划都会被迫暂停。 几个月前,她手里这件一日寒出世的时候,她就曾经建议过。 立刻出手,将锦岚矿场掌控在手里。 因为能炼制出这件法宝,锦岚矿石里提取出来的锦岚,是最关键的东西。 在此之前,对锦岚矿石的研究和实验,虽然比其他可有可无的垃圾好点,却也好不到哪去,锦岚矿石也只是漫天撒网时,捞到的无数小鱼里的一条。 类似的小鱼,只算是一步微不足道的闲棋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在没有表现出价值的时候,大乾不可能每个地方都派人驻扎,派高手坐镇。 但表现出了价值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荒原之上,刚刚爆发的大日临空的灾难,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了过来。 大乾这边商议了一下之后,觉得还是暂时维持原状好点,当时就出手,太过引人注目,等到荒原的事结束,或者有什么新的大事,让大家把目光都挪走的时候,再去悄悄的把锦岚矿场掌握到手里。 然而现在,他们等不到那天了,矿场没了。 …… 村子里,大地依然在剧烈的震颤,震颤到极限,山崩地裂之后,却忽然停了下来。 余子清抬起头,看着天空。 黑夜里,看不到星辰了,昏暗的天空,此刻却好似忽然多了一块块黑的纯粹的黑斑,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地方,有一些点点亮斑,一条条裂缝,贯穿天际。 村口的迷雾,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处断崖,村口外面,是深沉的黑暗,纯粹的黑暗,一点光亮都没有。 好似大地都被人硬生生的斩断了。 “我们已经坠入虚空了……”老羊望着村口外面的黑暗,喃喃自语。 “若是阳神境界的炼神修士,此刻可能还有机会重新回去,但我们就只有一个结果,与矿场一起,永远的迷失在虚空了。” 懂得越多,越明白此刻的境地是何等的绝望。 余子清沉默了片刻,望着村子里惊慌失措,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做什么的村民,满心绝望的老羊,强撑着站在那里的里长。 这里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唯一能吃饱饭,不挨冻的地方,也是唯一有人对他好的地方。 现在有人要毁了这里。 顺便,是顺便弄死他,弄死这里所有人。 第三十一章 他们把我逼急了(感谢在下林妹妹 余子清站在原地良久,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的笑了笑。 越想越明白,无论外面交战的人为的什么,其实在他们看来都是无所谓的。 良久之后,他走上前一步,大喝一声。 “二憨,你死哪去了?快去看看被埋在地下的人,他们多少都开始炼体了,哪能这么容易死在地下,要是偷懒了,现在死了也活该。” 说完,又看了一眼旁边眼神已经有些呆滞,不知所措的屠夫。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帮忙,看看有谁受伤了没有?” 转过头,又看着另外一个同样不知所措的厨房大妈。 “还有你,愣在这干什么,赶紧去看看我们库存的食物,还有地下的蘑菇林有没有被埋了,还有水源……” “都愣着干什么,吓傻了么?地震结束了,都给我动起来,快点,都别傻愣着。” 一群完全不知道怎么做的人,听到这话,立刻动了起来,他们不需要去想其他,现在有人指挥,他们只需要照着做,就可以缓解一下心中的惊恐,平复慌乱的心情。 余子清将里长扶到一边坐下,又将大受打击的老羊带过来。 老羊眼神有些暗淡,他低声道。 “子清,我是知道寻找回去的办法,可是需要至少炼气到洞虚境,或者炼神到阳神,而且时间越久,迷失的越远越深,希望就越是渺茫,而这里又不能炼气,这里的资源,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 余子清蹲下身子,平视着二老,轻轻挥手打断了老羊的话,他的眼神变得愈发平静,他轻声道。 “你们放心吧,天塌不下来的,越是现在,你们二老越是不能倒,不能慌,你们都慌了,这里就乱了,乱了只会自取灭亡。” “我的确没想到过,我们谁也没想到过,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波及我们。” “先把村子的人心稳住再说其他吧。” 眼看余子清都这般冷静,老羊回过神,自嘲的摇了摇头,里长也回过了神,对余子清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先放弃了。” 里长站起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他迈步走向村子里,开始指挥村子里的人。 余子清跟老羊坐在一起,自言自语。 “之前你跟我说,无论是大乾还是大离,越是大的势力,就越是爱惜羽毛,就算是有交战,也会避开普通人,到荒野之中交战。 那时候我就觉得,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里,怎么会更加的和平,更讲规矩了。 现在看来,无论是哪,其实都一样,弱小的时候,有时候死都会死的不明不白。 今天我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到死都不知道谁杀了你,甚至对方都不知道自己杀了谁。” 老羊张了张嘴,讷讷无言,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良久之后,他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余子清说的没错,类似的事,肯定不少,只不过死人一直都不会说话而已,能发出自己声音,告诉其他人的,一直都是活人,而且是拳头大的活人。 余子清站起身,走向村子里,开始帮助其他人。 村子里炼体的人越来越多,人工挖掘工作进行的很快,他们按照记忆,顺着坍塌的矿洞挖下去。 很快就挖到了一些被埋在里面的矿工,跟余子清预料的一样,这么短的时间,再加上能深入地下挖矿的,炼体水平都算是村子里偏高的,最先挖出来的都还活着。 众人一边加固矿洞,一边继续向下挖,越来越多的人被救了出来。 看着众人有条不紊的进行救援,余子清没继续关注,转而去蘑菇林那边看了看。 蘑菇林所在的地洞,也已经坍塌,还好这个地洞不是太深,很快就能挖下去。 全村受伤的人也不多,基本上都是在出村的时候被波及到了,以大家的体格,都不致命,这是难得的好消息。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到了饭点,余子清也组织了厨房大妈,做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饭。 在村子里,没有东西能比食物更能安抚慌乱迷茫的人心。 村子的水源地没有坍塌,那里全是坚硬的坚石,水虽然不再流动了,但依然有大量的库存,暂时不用担心。 一切都看似都暂时恢复了,但到了第三天,里长带着余子清,跟随着一位厨房大妈,来到了被重新挖开的蘑菇林。 里面到处都是被坍塌压坏的锦岚菇,已经有人在抢救那些已经断掉的锦岚菇,今天挖出去赶紧处理了,还能当做储备食物,再晚的话,就吃不成了。 但厨房大妈悄悄喊来里长和余子清,让他们看的却不是这些被毁掉的锦岚菇。 一路来到蘑菇林深处,有些地方还没有坍塌,这里还伫立着一颗颗看起来完好的锦岚菇。 然而,看到这些锦岚菇的第一眼,余子清就知道,这些锦岚菇也出问题了,跟平时天天来砍的那些,状态完全不一样。 撑开的伞盖,略微有些萎靡,粗大的菌柄也有些萎缩了,不是天天来砍,天天见,余子清都未必能察觉到这种细微的变化。 他蹲下身,挖开地面,立刻看到这锦岚菇在地下的部分,已经开始枯萎了。 连续挖了好几颗,包括那些暂时看起来还没什么变化的,地下的部分,都开始枯萎了。 余子清的脸色有些凝重,要是这个锦岚菇,跟他印象里的菌类差不多,那地下的部分,其实才是重要的,地面之上的部分,其实只是为了繁衍长出来的子实体。 这意味着,村子里马上要断粮了。 “村子里的存粮,还够吃多久?” “起码够所有人吃三个月,省点的话能更久。”里长回了句。 自从余子清搞出来可以长期储存的食物之后,厨房的大妈便再也没有闲过,每天忙完了事情之后,便开始储备食物,一天都没有停止过。 到了今天,已经储备了足够几百号人,吃几个月的存粮。 但就算如此,几个月之后,也依然会彻底断粮,那个时候,不是大家一起饿死,便是再次上演人间惨剧,最终的结果必定是所有人都死。 余子清的神情有些恍惚,他站在原地良久,忽然低声道。 “稳住村里的人,不要慌乱。” “我要去做一件事,你们不用来找我,相信我。” “记住,发生任何事情,都要先稳住,不要慌乱。” “就算是死,我也不想让我们这样死。” 余子清丢下这些话,也不管里长如何回答,便顺着地洞,向着更深的地方前进,走一段,便轰塌一段,转眼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盲目的向着更深的地方前进,一直走到了尽头,看到了坍塌的通道,他便徒手挖开通道,继续向更深的地方前进。 不知多久,地下已经只剩下坚硬的石头,余子清回头,轰塌了来时的路,靠着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他那愈发平静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疯狂与决绝。 “要是跟人干架,打不过别人,被干死了,那我认了。” “可我不甘,被当成蝼蚁一样,就这么被人弄死,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杀了谁,我甚至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也杀我们。” “所有的人,都要死在这里,最终,被饿死在这里。” 饿死。 余子清最不愿意的死法。 “既然这样,那大家谁都别想好过了。” “他们现在已经把我逼急了。” “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余子清靠在石壁上,自顾自的喃喃自语。 无日无夜,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他只是这么坐在那里。 不知多久,他感觉到饿了,该吃饭了。 但他也毫无反应,只是换个了姿势,躺了下来。 …… 村子里,里长看着对面的老羊。 “他丢下这句话,就消失在了地洞里,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没人觉得余子清逃了,矿场已经成了虚空中的孤岛,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了。 老羊望着地洞的方向。 “他还说什么了?” “说让我们相信他,而且遇到任何事,都不能慌,要稳住。” 老羊猜测,余子清是想找到脱困的办法,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的情况,他们如何脱困。 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可听到里长说的话,他内心的犹豫,渐渐的变成了坚定。 最近他被打脸的事情,已经很多了,超出他预期,超出他学识范围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他起码相信,余子清不是那种会自暴自弃的人。 同样,他也相信,余子清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就相信他的吧,我们把村子稳定住。” 里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说的对,但是不管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他是我们的人,我要找到他,就算是死,我也不让他死在我这老头子前面。”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哪怕如今的情况,村子依然被里长掌管的很好,大家内心有慌乱,整体上却依然维持着平时的样子。 里长没放弃,可是他不知道余子清用了什么方法,他们怎么挖掘,都再也没找到他。 地底深处。 余子清已经感觉到胃部像是被火烧,他已经感觉不到那是饥饿还是别的什么。 周身奔涌的躁动气血,变得萎靡,开辟的窍穴里,也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他已经忘了时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感觉时间过的好慢好慢,身上越来越没有力气,但饥饿感却已经消失了。 躺在那里,自言自语都不想说了,口干舌燥,也不想动一下舌头舔一舔嘴唇。 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甚至出现了幻觉。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感觉嘴里好像有了味道,伸出手去摸了摸怀里,那个包裹着几条牛肉干的小布包,已经被打开过了。 里面的牛肉干,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吃的只剩下最后一条了。 余子清微微扯了扯嘴角,他忘了身上还带着吃的,可他的身体没有忘。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的手臂,已经瘦了一圈,原本隆起的肱二头肌,已经重新变回了皮包骨头的样子。 第三十二章 饿鬼 余子清的意识有些恍惚。 哦,消耗完了气血力量,这是过去多久了,没什么可消化的了,已经开始消化自己的肌肉了么。 他的脑子,在疯狂的抵抗,哪怕消化自己的血肉,也要为他的脑子补充能量,让他清醒一点。 余子清挣扎着坐起来,靠在石壁上,看着前方,石壁上,到处都是抓痕和拳印。 那是他之前愈发狂躁的时候,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可现在,他连暴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看了多久,他前方的石壁上,似乎有什么动静。 片刻之后,一只利爪破开了石壁,从里面探了出来。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利爪的主人更加疯狂,他皮开肉绽,利爪崩断,也依然没有停下来,片刻之后,挖开了一个不过一尺多大的小洞。 一只饿鬼,从里面钻进了余子清待着的洞穴里。 饿鬼看到余子清,大为欢喜,他站起身之后,焦急的原地打转,比划了半晌,想说什么,也没法说出声。 它转了几圈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继续疯狂的开凿,将那个洞口不断的扩大,似乎想要扩大到足够余子清通过的地步。 “别挖了,不用了……” 余子清有气无力的呢喃。 饿鬼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钻回了洞穴里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余子清的意识再次有些模糊的时候,那个洞口里再次传来了动静。 饿鬼捧着一个木碗,小心翼翼的从洞口里钻了进来。 他双手捧着木碗,恭敬的放在余子清面前。 余子清一动不动,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认出了这个木碗,就是他曾经给这只饿鬼送汤的木碗,当时他还笑话饿鬼,吃完饭竟然不把碗还回来,那下次谁还给他送饭啊。 可现在,他看到,木碗的底部,还有一些早已经变质的浓汤。 余子清瞬间明白,不是这个饿鬼喝完了浓汤不还碗,而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喝完那一点点浓汤。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木碗里竟然还剩下一半,都已经如同胶质,也已经变质,这个饿鬼恐怕只喝了四分之一不到。 余子清看着焦急的饿鬼,看着他犹犹豫豫,似乎害怕的不敢靠近,又看到余子清似乎没力气了,他捧起木碗,缓缓的向余子清走来。 看着这只饿鬼鼓足勇气,却又战战兢兢的样子,余子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笑着笑着,眼泪都笑出来了。 “这个已经变质了,有毒的,我喝不了了,你喝吧。” “你过来。” 枯瘦的饿鬼,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来到了余子清身前,他依然固执的捧着木碗,蹲在余子清身前。 余子清伸出一只已经皮包骨头的手,按在饿鬼那丑陋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又将最后一条牛肉干,塞到了他的手里。 “拿着吧,这是,我给你的。” 饿鬼不愿意收,又重新塞给余子清。 “这是命令,我给你的,你必须拿着。” 饿鬼不敢违逆,只能双手将那条牛肉干捧在怀里,生怕丢掉了。 “他们是不是在找我?” 饿鬼点了点头。 “你去告诉他们,不用找了,我已经快要完成了,很快就会回去了。” “然后,你也走吧,不用来这里了。” “走吧,我没力气说话了,好累……” 饿鬼捧着牛肉干离去,最后依然固执的将木碗放在余子清手里。 余子清瘫坐在那里,靠在石壁上,眼里的光芒越来越暗淡,他已经感觉不到饥饿,只感觉到好累,没力气,就想一动不动,什么都不要想了,省点力气。 他知道,自己现在意识清楚,已经是回光返照了,他要不行了。 生命之火,在熄灭,不知多久,余子清微微耷拉着眼皮,一动不动了,眼里的光辉开始消散,他的意识已经没有了,身体也快死了。 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死法。 饿死。 在余子清彻底失去意识的瞬间,一缕缕黑气从他的身上浮现出来。 黑气的数量指数级爆发,飞速的将余子清的身体包裹在内,紧跟着,那些黑气不断的凝结,化作了黑水,而后再次凝聚,化作如同粘稠黑油一般的东西。 周遭的世界,开始被侵蚀,被扭曲,坚固的石壁,如同被风化一般,化作齑粉,被湮灭在那些黑油污一样的东西里。 一种充斥着疯狂、绝望、不甘、阴冷的恐怖气息,凝聚成一团黑色的火焰,呼哧一声,在余子清停止跳动的心脏里点燃,取代了余子清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 慢慢的,他那已经不成人形的身体,缓缓的立了起来,恍若一团不可名状的巨大黑油污,扭曲侵蚀周围的一切,气息也在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状态,不断的极速攀升。 一大团黑油污越来越大,最后填满了整个地洞,继续侵蚀周围的一切。 同一时间,村子里,那座一直被封锁,从来没有人进去的地洞深处,被埋葬的土地里,一双双眼睛,骤然睁开。 他们曾经是村子里的人,在饿死之后,变成了饿死鬼,却又不愿意伤害到村子里的人,趁着没有疯狂的时候,自己钻进了地洞里,将自己埋葬。 而此刻,未知的恐怖气息,已经从地底深处,渗透出来,他们开始了苏醒。 他们仿佛都看到了一条新的生路,在他们面前展开,只需要踏上去,他们那黑暗的绝路里,便有了一丝新的希望。 没有任何犹豫的,所有的饿死鬼,都选择了踏上这条路。 因为他们看到,黑暗中唯一的光,会给他们一种之前永远求之不得的东西,他们可以再次吃到东西的希望。 一个个自葬地底的饿死鬼,在这一刻,从生命形态的本质上出现了变化,他们变成了饿鬼。 名字差不多,却截然不同的两种存在。 一只只饿鬼,冲出了地洞。 村子里出现了短暂的骚乱,可是紧跟着,他们便发现,那些枯瘦如柴,状若干尸,五脏六腑都仿若不在的饿鬼,根本没有理会他们。 大群的饿鬼,冲出地面之后,只是对着一个方向,感激的叩拜,向赐予他们新希望的存在,表达谢意与敬意。 而跟余子清有过接触的那只饿鬼,正跪伏在队伍的最前方,他长大了嘴巴,露出了他喉咙深处的漩涡,还有漩涡中心的小孔。 这更加给了那些新的饿鬼希望。 饿鬼双手捧着余子清给的牛肉干,捧在怀里,眼中带着狂热和期望,他感受到了。 那条小小的牛肉干,在发光。 村子里的人,站得远远的,又是警惕又是震惊。 老羊远远的看到,那只张着嘴巴的饿鬼,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这些……是什么?” 里长却忽然想到了余子清曾经说过的话,还有之前那只饿鬼悄悄来留下的信息,无论发生什么,稳住村子。 他腰板挺直,昂首暴喝。 “都稳着点,忘了之前交代你们的,天塌下来,都不能慌,不能乱,之前怎么说的,现在都去怎么做!” 村子很快恢复了平静,所有的人,与那些饿鬼,井水不犯河水,那些饿鬼也没有伤人,甚至都没鸟他们,只是在那里跪拜着,似乎在等候什么。 三天之后,那种可怕的气息,越来越强了,就算是村子里的村民,都已经能感受到。 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在复苏,恐怖的存在要苏醒了。 他们立刻想到了后山的玉化墓,可是探查之后,发现那玉化墓,跟以前一模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又是七天过去,至此,矿场坠入虚空,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村子里库存的食物,哪怕尽力减少供应,也已经快要吃完了,大家都保持着仅仅饿不死的状态。 就是今天,众人看到,矿场四面,那无尽的黑暗里,有黑色的油污一样的东西,从四面升起,将整个矿场都包裹住了。 他们抬起头,也看到了天边的位置,有一大团不可名状的黑油污,遮天蔽日的冲起。 然后看到,那些冲天而起的黑油污,慢慢的化作一个人上半身的形状,只是那脑袋的位置,一样是黑乎乎一片。 紧跟着,黑色的火焰,开始在那些不可名状的黑油污表面燃烧了起来,那个巨大的脑袋上,嘴巴的位置,裂开了一条裂缝。 一声低沉的低吼,又仿若呢喃的古怪语言,响彻天地。 “饿……” 所有的人,不明白这是什么语言,却也都在瞬间听懂了这个字的意思。 再然后,他们看到,那巨大的,姑且称之为人形的东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那眼睛的位置,如同血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那火焰之中,仿若勾连着无尽的炼狱,无尽的痛苦,世间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在那里燃烧。 这一瞬间,所有看到这个巨人的人,脑海中都凭空蹦出一个词。 饿鬼。 他们知道了,这是饿鬼。 而那些跪伏在地的,全部都是饿鬼。 一种从未出现过的非人异类。 而这个都没有具体形态,不可名状的巨人,便是他们的王,是所有饿鬼的开端和终结。 饿鬼之王,饿鬼之神,随便你喜欢怎么叫。 那饿鬼之王的双目,环顾四周,虚空一片,他看到了地面上那个饿鬼手中捧着的发光牛肉干,没有再看第二眼。 他将目光投向了黑暗的虚空。 同一时间,恻恻的绝望深渊里,小剧场忽然停止了运转。 恻恻的怀中,刺目的光华在绽放,她拿出了那个东西,之前余子清送她的牛肉干。 她感受到了什么,遥望着未知的远方,笑容灿烂。 第三十三章 顺手碾死 她感受到了一种召唤,越来越强。 她感受到她手里的东西,给她指引了一条新的路,但是她却怎么都无法迈出那一步。 她脚下的这片绝望深渊,死死的束缚着她,根本不让她有丝毫挣脱的机会。 对抗越来越强,山坡尽头的深渊里,也开始浮现出一股特别的力量,在与那种召唤对抗的时候,化作一条条漆黑的锁链。 那一条条锁链凭空浮现出来,两条锁在她的琵琶骨,一条锁住她的脖颈,两条锁住她的双手,一条锁住她的腰椎。 这些锁链的尽头,全部没入到后方的深渊里。 而还有两条锁链,锁住她的双脚,锁链的另一头则没入到脚下的这片山坡。 这一切都将她束缚着,让她在有选择的时候,也根本没法做出选择。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中握着的那一小条牛肉干,光辉越来越盛。 而那片未知的黑暗虚空里,翻滚的黑油污,已经将整个矿场包裹着,饿鬼之王那扭曲的上半身,便已经有万丈高,数十里范围的矿场,也就勉强能比得上祂的身形。 祂燃烧着血色火焰的双目,望向虚空深处,那里有一个道标,而且,还有力量在阻碍他的呼唤。 虚空之中,漂流的矿场,被祂裹挟着,一起向着道标指引的方向飞去。 行进半途,祂好似忽然发现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黑暗虚空,翻滚的黑油污,化作一条大河,奔涌而去,转瞬便绵延上千里,那浪头凝聚出祂的一只手,抓向黑暗的深处。 噗嗤一声,一点亮光在他的掌心破碎,湮灭。 祂再次转过头,循着道标的指引,继续飞去。 时间慢慢流逝,饿鬼之王的气息越来越强,越是接近道标,祂听到的呼唤就越来越多,无尽的痛苦,无尽的绝望,临死的哀嚎,在祂的眼中燃烧,让祂越来越强。 在黑暗的虚空中不知飞了多久,没有了参照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在静止着。 忽然,那些翻滚的黑油污,再次化出两只泛着金属光泽的漆黑利爪,两只利爪同时插入到黑暗虚空在,向着两侧缓缓的撕扯时,一条透着光亮的裂缝出现了。 裂缝的另一边,是漫天风雪,举目皆白,光晕刺眼。 …… 安澜还没有走,她还在这里待着,因为大乾又来人了。 他们想要看看,那个半福地坠入虚空之后,这里是不是还可能残留着一些锦岚矿石,能搜刮走尽量全部搜刮走。 毕竟,半福地本身就很少见,其内是有一部分,跟荒原重合在一起的。 探索和挖掘,一直在继续,这几个月来,他们已经跟大离的人打了好几次了,只不过她都没有再贸然发挥出一日寒全部的力量。 大离死了一个化神高手,临死之前,还摧毁了一个半福地,这种怎么看都不正常的事,大离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还没休息的安澜,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她落到了大坑边缘,寻找引起她警觉的东西。 然后,她看到了,天空裂开了。 一条贯穿天地的巨大裂缝,从大坑的底部,直冲天际。 巨大的漆黑利爪,从那绵延上百里的裂缝之中刺出,强行撕开了这里的空间。 伴随着利爪探出,黑油污一般的东西,也顺着裂缝弥漫了进来。 那可怕的威压,伴随着狂暴的气息,从那裂缝之中喷涌而出,漫天风雪倒卷而回,天上几个月都没有散去的铅云,被这可怕的气息一冲,便支离破碎,向着四面八方逃窜。 站在大坑边缘的安澜,被近距离冲击到,顿时僵立在原地,面色惨白如纸,可怕的威压,哪怕没有一丁点针对她的意思,她全身的真元也已经如同固化,根本运转不动了。 气海缩成一团,神魂僵直,身体都仿若遇到了不可敌的天敌,主动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尽力削减自己的存在感。 同时,她的脑海里,也凭空出现了一个词。 “饿鬼。” 下一刻,从裂缝之中奔涌出来,恍若黑色浪潮的黑油污,似是海啸,从她的头顶落下。 她的眼睛颤抖着,满心绝望,可是如此近的距离,直视饿鬼之王,让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一丁点反抗的念头都难以升起。 无声无息的,她的肉身、神魂、法宝,所有的一切,连象征性的反抗都没有,便直接湮灭在那浪潮之中。 当然,还是有个好消息的,她起码知道自己死在谁手里。 坏消息是,饿鬼之王却不知道自己还没真正进入荒原的时候,就已经顺手碾死了谁。 饿鬼之王具象出来的庞大身躯,以双臂撑大了空间裂缝,祂的脑袋先一步探出裂缝,向着绝望深渊的位置看了一眼。 那里已经被彻底封锁,大片大片的符箓飘在半空中,阵旗插在绝望深渊八方,构建出的阵法光柱,将那里彻底封锁。 本来是等着琅琊院来人,看看能不能将这个奇怪的域整体炼化搬走。 而另一边,当时同样被爆炸掀飞的槐树林,此刻也基本完整,同样被阵法封锁,等待着后续的研究。 此刻,感受着饿鬼之王的气息,最先出现变化的便是依然没有恢复的槐树林。 铺满大地的厚厚落叶层,开始翻滚,露出了大地,在一颗颗槐树前方露出一条条道路。 那一颗颗槐树从中间裂开,一个个饿鬼从里面走了出来。 它们个个枯瘦如柴,四肢皮包骨头,腹部干瘪,似是被掏空了五脏六腑,整个后背、手臂后方、腿部后方,都有大量如同根须一样的东西,那些东西一头没入到他们的身体里,一头与槐树连接。 他们走出来这个动作,便已经崩断了不少连接,可这些饿鬼,却没有一个在意的。 他们走出槐树,跪伏在地,发出无声的嘶吼,恭迎他们的王,他们的开端与终结,驾临这个世界。 饿鬼之王没有多看他们一眼,目光一直锁定在绝望深渊。 那里有力量在阻止祂的召唤,好死不死的竟然敢扣下了祂的道标。 这事当然不能忍。 两只手臂继续将那巨大的空间裂缝撑大,翻滚的黑油污浪潮,直扑绝望深渊而去。 就在即将抵达的时候,那高高扬起的黑油污浪潮,骤然凝聚,化作一只泛着金属光泽的利爪。 轰击尚未落下,封锁绝望深渊的阵法光柱,便已层层崩碎,阵旗轰然燃起,化作齑粉,飘在半空中的一大堆符箓,也跟着化为灰烬。 一击落下,绝望深渊便被拍的直接具象成型,如同一个灰蒙蒙的巨碗倒扣在地上。 那可怕的扭曲力量,瞬间便在其表面撕裂出无数的裂纹,咔嚓一声,整个绝望深渊的外层,被一击拍碎。 而那只探来的利爪,刺入绝望深渊,直直的向着山坡后面的深渊探去。 利爪刺入深渊,似有什么东西,在那黑暗的深渊里,发出了一声摄人心魄的哀嚎,转瞬之间,便彻底没了动静,那里隐隐暗藏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饿鬼之王的利爪没有继续抓,他伸出的巨爪,抓住了一直站在那里昂首含笑的恻恻,向着绝望深渊之外拉。 一根根锁链,骤然绷紧,恻恻的骨头,都被撕扯出了皮肤,她眉头微蹙,嘴角却依然含笑,回头望向深渊的时候,还带着一丝嘲笑。 饿鬼之王似被激怒,祂那燃烧着血色火焰的双目中,骤然喷出两道血焰,没入到深渊之中。 漆黑的深渊,在这一刻,被彻底点亮,血色的火焰在里面燃烧,那深渊的尽头,似乎勾连着另外一处地方,那里此刻燃起了熊熊烈焰,化作火海,那是无法被扑灭的火焰。 火焰顺着燃烧上来,烧断了那些锁链,彻底断开了恻恻跟深渊深处的联系。 伴随着饿鬼之王收回巨爪,整个绝望深渊,也开始扭曲着伴随着恻恻一起飞起,他们被饿鬼之王的力量扭曲着压缩着,向着恻恻体内涌去。 当饿鬼之王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态,将恻恻强行从绝望深渊里拉出来的时候,主次便彻底变了位置。 绝望深渊所化的域,彻底归于了恻恻。 哪怕她现在不接受召唤,不迈出那一步,也依然是她的。 因为饿鬼之王看不上,也从未觉得这点好处是恩赐,一切都只是寻找道标的时候,顺带完成的。 饿鬼之王将她拉出来之后,巨爪便重新化作了奔涌的黑油污浪潮。 恻恻站在地上,昂首看着巨大的饿鬼之王,没有任何犹豫,她笑着迈出了一步。 下一刻,她化作了一只恍若干尸,腹部干瘪,皮包骨头的丑陋饿鬼,但她的嘴角一只挂着笑,无数的信息,也凭空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抬起头,看着饿鬼之王已经将那巨大的空间裂缝撑到足够大了。 庞大的身躯,裹挟着锦岚矿场,彻底迈入了荒原。 庞大的矿场重新坐落回了原来的位置,只不过比原来高了很多很多,仿若有一片巨大的山脉,忽然出现在了大地上。 因为这次,这里不再是半福地。 而是被饿鬼之王,撕开空间,强行挤进了荒原,现在的矿场,已经跟荒原上的其他山峦没什么区别了,已经属于荒原了。 饿鬼之王身后,那巨大的空间裂缝缓缓的闭合。 恻恻向着东南、东方、东北三个方向看了几眼,再看了看气息还在直线攀升的饿鬼之王,她双手紧握手中散发着光亮的牛肉干,走向了矿场的深处。 那奔涌的黑油污浪潮,扭曲一切的力量,在那道标的光芒下,自动散开,给恻恻让出了一条路。 她一路走,一路深入到地下,顺着黑油污让开的道路,来到了最深处的一个洞穴里。 当前方的黑油污散开,她看到了双目紧闭,枯瘦如柴,脸上还残留着痛苦,咬着牙,已经不成人形的余子清,静静的飘在那些黑油污里。 她迈步走上前,双手捧着道标,来到了余子清身前。 第三十四章 道标与转职证明 当她迈出那一步,转化成一个饿鬼的时候,她便明白了很多东西。 这条小小的牛肉干,为什么能给到绝望深渊里的她,为什么能在那里存留。 因为那个时候余子清就已经非常确定,他手里的牛肉干,一定可以破开绝望深渊的规则,一定可以给到她。 那个时候,余子清就知道,这个东西,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可以将她从绝望深渊里拉出来,当时给她的便是一个保底的希望,虽然正常情况,可能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 这是饿鬼之王亲自赐予,被称之为转职证明的东西,只要她愿意,便没有人能阻挡她完成转职,只是她不愿意现在就用掉了。 因为这个东西,是那个没有意识,没有自我的饿鬼之王,从虚空回归的道标。 同样,这也是当饿鬼之王还没有在不断的攀升中,彻底进阶到最强,一切都终结之前,余子清归来的道标。 她亲眼看着锦岚矿场坠入虚空,当时她以为余子清早晚会死,她曾经在村子里生活过,清楚的知道,一个只是矿场的孤岛,里面的资源,根本不可能支撑太久的。 现在她彻底明白了一切,也明白了她应该做什么。 因为只有她,在转化成饿鬼之前,是一直有自我,有自己的理智,有自己的情感。 正因为什么都有,足够清醒,她在绝望深渊里,才能达到最痛苦的状态,永远的被折磨着。 而其他的饿鬼,都是从饿死鬼转化来的,他们在转化成饿鬼之前,就已经被永恒的饥饿折磨到疯狂,失去自我。 那些饿鬼,纵然拥有了道标,也不会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恻恻很明白,余子清孤注一掷,直接掀桌子,死里求生,化作饿鬼之王归来,也并没有真的彻底失去理智。 他没有让饿鬼之王彻底失去控制的想法,也没有真的想让饿鬼之王疯狂成长到足够毁灭这个世界的想法。 她曾看着余子清跟村子里的人,在绝望深渊里炼体,也听着他们嬉笑怒骂,她相信,余子清肯定知道,当饿鬼之王成长到极限,村子也会被那没有理智,没有自我意识的饿鬼之王毁掉。 因为她在这里,道标早就送到她的手里了。 余子清也相信,当她走出绝望深渊的那一刻,就一定会迈出这一步。 当她迈出这一步,便会自然而然的明白这一切。 她也没有辜负余子清的信任,现在,她要去迎接她真正的王归来了。 算了算时间,还有进来之前看到的,恻恻没有很着急,从余子清开始饿死,化作饿鬼之王的时间算,才过去了十天多,还不到十一天。 余子清交予了她来处理,给予了她全部的信任,那么她就要想到更多,想到后续怎么解决,怎么把事情完美解决。 她感觉到了,大震、大离、大乾,都已经有真正的强者在赶来了。 若是现在就让余子清回归,让饿鬼之王消散,那么在那些真正的强者赶来之后,恐怕会直接将这里夷为平地,一切都毁灭掉,就算没有摧毁,这里也会成为是非之地,永无安宁。 他们恐怕也会想尽办法,将这里占有,让一切都不逃离他们的掌控。 那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让饿鬼之王继续成长,将现在赶来的强者,全部按在地上揍一顿,打疼了他们之后,再让饿鬼之王消散。 没挨过打,是不知道疼的。 至于饿鬼之王能不能暴揍来的强者,恻恻从未担心过,因为马上就第十一天了,实在不行,那就再等一天,反正以饿鬼之王如今的状态,没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将其杀掉。 甚至于,可能没人知道怎么才能杀掉他。 退一千万步的说,那就继续等,等到第十二天来临,甭管谁来都会被按在地上摩擦。 只有让他们相信,饿鬼之王只是在这里陷入了沉寂,谁再敢来逼迫,再敢来搞事情,那么饿鬼之王终究会再次苏醒。 只有这样,这里才会恢复安宁。 因为他们没有如同余子清一样,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绝境,也没有余子清这般孤注一掷,赌上一切的勇气,他们不会冒险的,也不敢冒险。 甚至于,谁想去冒险,他们还有很大可能会先去将对方打死,省的连累自己。 他们所做的一切,归根到底都只是为了利益,为了是寻仙问道,没有一个是为了掀翻所有人的饭桌,大家一起饿死。 恻恻手捧着道标,静静的等候着,等着那些人来。 来挨打。 只是想想,她就觉得想笑,可惜不能亲眼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挨揍的画面了。 想了想,恻恻叹了口气。 好可惜呀。 …… 饿鬼之王的气息还在不断增强,自从进入到荒原,气息增长的速度,比之前在虚空时还要快数倍。 北方、东方、东南,各有一道道遁光正在疾驰而来。 北方的天空中,铅云堆积,一道雷霆在黑云里穿梭,从极远的天边,急速向着荒原靠近。 雷光抵达荒原之后,化作一个身体健硕,一身白袍的壮汉,他伸手一抓,便见云层中,一道雷光如大河奔涌而下,一头被其捏在手里,剩下的一头还在黑云之中。 他凌空而立,便似一手握住了那上千里的雷霆。 东方的天际,如同燃起了火烧云,大火如同旭日东升,从东方向着这边横扫而来。 火光在半空中凝聚,化作一个一袭凤袍,头戴华饰的女子,她飘在半空,身后的火光幻化,化作一只展翅千丈的巨大朱雀,啼鸣阵阵,紧紧的护住宫装女子。 东南方向,五彩的祥云,在天际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尾痕,一道金桥,自东南方向横跨天际而来。 金桥之上,一位须发皆白,一袭普通书生装扮的老者,负手立于金桥之上。 三人远远的望着远方那足有万丈高,气息却还在不断攀升的饿鬼之王,全部都是神色凝重。 在他们看到饿鬼之王的瞬间,脑海中便浮现出了“饿鬼”二字。 出世便将自己的族名,铭刻在天地,任何人看到祂就会知道,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异类。 而且,气息比他们还要强,更离谱的是,竟然还在持续变强。 只是看了一眼,金桥之上那位老者便道。 “让后面的人都别来送死了。” 老者一挥手,一道流光顺着金桥倒飞了回去,大乾赶来的其他人,都被拦了下来,不然他们进入荒原地界。 而其他两人,只是看到了饿鬼之王,便都默不作声的做了同样的举动。 饿鬼之王出世,镇国之器震颤,向他们示警,有足够威胁到他们的可怕东西出世了,他们在察觉到荒原有此巨变之后,立刻第一时间,带着镇国之器来到荒原。 然后,他们现在看到了,镇国之器,竟然隐隐被对方的威压压制住了。 “不能等了,再等下去,这饿鬼之王不知道会变的多强。”北方的那位手握雷霆的壮汉,已经沉不住气了。 他手握雷霆,一声暴喝,身后的铅云之中雷光大作,后方绵延千里的黑云之中,所有的雷霆,都向着他手中汇聚,那道闪烁的雷光,光芒越来越刺眼,雷鸣之声,已经化作一道长长的尖啸之声。 大震的人出手,大离的女子和大乾的那位老者,也默契的直接出手。 朱雀冲霄而去,展翅之后,扇动翅膀,漫天的云霞,便汇聚到它的双翅上,掀起的漫天火焰,似是一双展翅万丈的双翅,天际都被烧的扭曲,变了颜色。 而大乾的老者,伸手虚抓,身下的金桥,便化作一根戒尺,被老者丢了出去,同时口中一声大喝。 “罚!” 戒尺从天而落,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金桥,直直的向着饿鬼之王的脑袋而去。 饿鬼之王周身,翻涌的黑油污浪潮,冲天而起,化作一只巨爪,抓向那道刺目的雷霆。 然而,不过百丈长的雷霆,却直接洞穿了巨爪,直直向着饿鬼之王的脑袋而去。 饿鬼之王不闪不避,微微长开嘴巴,骤然合拢,无数的尖锐交错的利齿,当场将那道闪烁的雷霆咬住。 只听咔嚓一声,雷霆被硬生生的咬断,崩碎成一条雷光大河。 雷河洗身,将构建成饿鬼之王身体的黑油污搅动的不断翻滚,可是紧跟着,那些雷光,便被那可怕的扭曲力量,强行扭断,绞碎成虚无。 只有两道雷光,重新飞回到壮汉手中。 壮汉面若金纸,精气神暴跌,手中多了一件雷电形状的紫色法宝,可惜,现在已经断成了两截。 而东面飞来的朱雀,看起来铺天盖地,声势最是浩大,可是却被两只幻化而出的巨爪抓住了双翅,如同抓住了一只小鸡似的。 朱雀暴怒啼鸣,张口一团金色的火焰喷出,而饿鬼之王,双目一瞪,血色的火焰从双目之中喷出,如同瀑布,瞬间浇灭了朱雀喷出的金色小火苗。 血色的火焰,将朱雀点燃,让其惨叫连连。 那凤袍女子同时闷哼一声,手捏印诀,眉心一个符文浮现,那朱雀便化作灰烬,从饿鬼之王手中消散。 无数的灰烬汇聚到女子身前,化作火焰,只有母鸡大小的朱雀,在火焰里浮现,它飘在那里,萎靡不振,全身秃了大半,神似一只宰杀时褪毛褪了一半的老母鸡。 而那老者丢出的金桥落下的瞬间,无数的诵读之声,化作一股撼动天地的庞大意念,力未至,这意念便已经先一步抵达。 饿鬼之王的身形一顿,抬头看了一眼,血色火焰所化的双目中,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与其对视。 只是对视的一眼,那坚定不移的信念,无数人的诵读声,便戛然而止,金桥崩散。 老者伸手虚抓,手中多了一根断开的戒尺,他的脸上满是痛苦,元神都仿若在燃烧,心魔滋生,道心浮动,只是一眼,他便看到了世间无尽痛苦与绝望,再多看一眼,他的意识恐怕都会被彻底淹没。 地底深处。 恻恻捧着道标,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应着,良久之后,她躬身上前,将道标轻轻的放到了余子清的手中。 她没有辜负余子清的期待,甚至做的远超了期待,现在,她要等待着她真正的王,重新归来。 第三十五章 我的话就是事实 道标落入余子清的手里,光辉便开始向着余子清身上蔓延,指引着余子清归来。 这需要一点时间。 而外面,三个带着镇国之器来到这里的三位强者,情况就不太好了。 一个照面,仅仅一个照面,他们三人全部受伤,三件法宝全部遭受巨大的损伤。 纵然这种级别的法宝,只要不是一次被毁的干净,都是有恢复的可能,可短时间内,却再也没法用了。 三人都沉默了,虽然知道这个饿鬼之王气息比他们强,甚至可能有足足一个境界的差距,他们也没有料到,加上镇国之器,竟然还是一面倒的落入绝对的下风。 而现在,那饿鬼之王的气息竟然还在增强,越来越离谱了。 忽然,他们的神情一动,各自动用法门,细细去感应,他们好像感觉到,饿鬼之王不断增长的气势,停止了。 而且好像还有开始衰落的趋势。 那看起来狂躁的饿鬼之王,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但他们现在已经没有足够强的法宝可用了,或者说,有也不敢用了。 三人遥遥对视了一眼,似乎达成了默契,就这么静静的等着,似乎是打算再看看,若是饿鬼之王的气势跌落回去,他们有机会的话,再出手。 等了一个时辰,饿鬼之王的气势的确跌落了,那奔涌向周围的黑色油污浪潮,也开始倒卷。 然而,这三个似乎准备默契出手的人,却都是面色凝重,一个个看起来都伤势不轻的样子,压根没有一丁点先动手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大乾的方向,一点流光飞来,化作一个披头散发,全身破破烂烂的道人。 道人遥遥看了一眼饿鬼之王,苦着脸对众人喊了一声。 “快他娘的别折腾了,你们还没折腾够么?” 看到这道人,三人都有些震惊,是谁把这道人弄成这幅狼狈的摸样? 心里这般想,却没敢问出口,都只是客客气气的揖手见礼。 大震的壮汉与大离的女子同时道。 “拜见龙虎前辈。” 大乾的那位老者,也老老实实的见礼。 “见过龙虎师兄,师兄你不是去虚空云游了么?怎么这是……” 龙虎道人瞥了一眼远处的饿鬼之王。 “还能怎么回事,还不是被这位搞的,我在虚空中,隐隐察觉到似有什么绝世凶物苏醒,只是悄悄过去,远远的看了一眼,谁想到这位脾气还不小,差点把我当场捏死。 紧跟着就看到这位蛮不讲理的撕开了空间,进入了荒原。 我本来就纳闷,这位莫名其妙的来我们这干什么,还进入了荒原,落在了这个位置,目的非常明确,这完全没有理由,也没有可能。 我找人问了问,才弄明白,还不是你们这些瓜皮搞出来的事!” 龙虎道人越说越气,脾气上来了,当场就一脚将老者踹飞,脚下一个跨步,大脚丫子便出现在那凤袍女子身前,一脚将凤袍女子也揣的飞了出去。 那大震壮汉,面色发苦,本来就不是这位爷的对手,现在身受重创,法宝都崩断了,哪里能躲,躲过去了,恐怕就不是一脚的事了。 谁想龙虎道人压根没鸟他,指着大乾和大离的二位就开喷。 “你们都是瓜皮么?教出来的人也都是瓜皮么? 人家在那安安生生的沉睡,就等着漫长岁月之后,能借助此界地气生机,日月灵辉,滋养蕴生,可能会重新归来。 你们倒好,莫名其妙的把人家的沉睡之地,一脚踹到了虚空之中,以为人家没睡醒就不能发脾气了么?” 老者有些震惊的指了指远处的饿鬼之王。 “师兄,你说,这个饿鬼之王,还没睡醒?这叫还没睡醒?” “这位要是真的睡醒了,你们现在全部都得死,我也得死,荒原周边的大乾、大离、大震,都得死。”道人这话说的倒是异常认真。 他们说着话,也明显的感觉到饿鬼之王的气息还在持续跌落,也的确没什么大动静了。 想到自己被饿鬼之王梦游着打了一顿,三人的面色就有些复杂。 再想到,要是没有他们的人在这干架,把那个叫锦岚矿场的半福地弄的坠入虚空,好像也没现在的事,心里就更复杂了。 “别去招惹祂了,祂回到了沉睡的地方,很快就会睡着了。” 众人看着那扭曲一切的黑油污浪潮,一点不剩的开始往回收缩,已经露出了山峦。 他们一个比一个老实,连力量都不敢动用了,只是老老实实看着,生怕再吵到那位脾气不小的大爷。 随着黑油污退去,矿场再次露了出来,所有都老老实实躲起来的村民,也都没有受到伤害。 那些黑油污退入地洞,消失在里面。 而地底深处,余子清身上的光辉也越来越明亮,所有的黑油污,都重新缩回了他的身体里,心脏位置燃起的火焰,慢慢暗淡了下去,微弱的生命之火,开始慢慢壮大了起来。 这时,余子清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他看到的便是一个状若干尸,皮包骨头,内腑干瘪的饿鬼,饿鬼正带着微笑,缓缓的行了一礼,欢迎他的回归。 他低头看了一眼,左手中握着一小条牛肉干。 这是他回归的道标。 也是他第一次化作饿鬼时,周围无数饿死之人所化的饿死鬼,感念他给予所有饿死鬼一条新的路,不知道从哪找到的一些牛肉干,当做报答送给了他。 那时,他刚落地荒原没几天,便遭遇到了灾难,一切都毁了,气温开始直线暴跌,死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混乱,那是人间炼狱。 到了最后,他宁愿饿死,也不想去吃腐烂的白肉,他怕自己吃了之后,活下来也会生不如死,还不如就此结束,死了个干净。 最后,他爬到了一座山坡上,看着散落在大地上的无数尸体,选择了跟他们一样的路,保留了最后的坚持,把自己饿死了。 然而好死不死的,他所有的一切,他的记忆、他走过的路、他的感情、他的想法,他的曾经,一切都是自己掌握着,这是唯一一种,可以对一个人的信息完美到无死角的完全掌握。 触发他的能力判定的前提条件,已经毫无悬念的满足到了极致。 而临死的那一刻,无尽的不甘、痛苦、绝望,化为没有一丝杂质的纯粹力量,与他的身、心、意完美统一。 这又达成了第二个触发条件,他要杀人了,虽然要饿死的是自己。 完成判定,开始爆发。 于是,这便让他的能力,完成了最强最完美的一次爆发。 但这种爆发却成了自己对抗自己。 要饿死自己,又不想饿死,这矛盾之处,不断自我对抗,最终达到了统一。 两边都不让步,那就只能两边一起兼顾了,饿死了,又没饿死。 他越过了永远不能吃到任何东西的饿死鬼,化作了第一个有机会吃到东西的饿鬼,一种从未存在过的东西,完成那个统一。 只是那次,化作初始饿鬼的时间很短,那里无数的饿死鬼,接受了他指出来的路,给他挖到了一小包牛肉干作为报答。 这是最初的馈赠与报答。 全程只花费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被那些化作见证之物的牛肉干拉了回来。 自那之后,饿鬼之道浮现,他手里的牛肉干,便已经不再是普通的牛肉干了。 他曾说自己的命都是这些牛肉干给的,真不是因为抠门…… 而现在,他苏醒之后,右手中,还放着一个木碗,那是之前那个饿鬼,固执的觉得木碗里的浓汤便是世上最好的东西,最能化解饥饿的圣物,说什么都要留给他。 回过神,余子清笑了笑,看着面前恻恻所化的饿鬼。 “看到你,那我们应该回到荒原了,而且还没超过十二天。” 第一次清醒之后,余子清便自然而然的知道,十二天,便是极限。 他化作初始饿鬼时,饿鬼之道对于他来说,便没有任何阻碍了,一日一阶,十二日之后,他便再也回不来了,那个饿鬼之王也会永远存在下去。 只不过这种状态下的饿鬼之王,没有自我,没有意识,只有本能。 也有可能在很久很久之后,饿鬼之王会重新孕育出新的意识,但那就跟他余子清没关系了。 余子清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饿鬼。 “你这模样,我看着很不习惯。” 他抬了抬手,将手中的牛肉干,递给对方。 “这是我送给你的转职证明、进阶信物,随便吧,反正这就是你的,吃了吧。” 饿鬼捧着牛肉干,一直笑着,点了点头。 她拿到牛肉干的瞬间,她那被封死的喉咙,便出现了一个足够吞咽的洞口。 她将牛肉干放到嘴里,细细的咀嚼。 伴随着她的动作,一团黑色的火焰,将其笼罩,她微微抿着嘴,难以抑制的发出了痛苦的低鸣,可是她的身体,却在火焰在获得的蜕变,获得了新生。 如同干尸的身体,重新变得饱满,酱黑色的皮肤,重新变得白皙粉嫩,光秃秃的脑袋上,也重新出现了头发。 等到火焰散去,她便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犹如一个活人一般。 那些脱落的旧躯壳,也化作一袭黑色的长袍,套在她的身上。 恻恻看了看自己的样子,有些意外。 余子清笑了笑。 “恭喜你,完成转职了,‘饿鬼’只是如同‘人族’一样的族名,你之前只是一个普通饿鬼,现在你才真正踏上了饿鬼之道,再无反悔的机会。” 恻恻跪伏在地,满脸虔诚。 “谢王的厚赐。” “换个称呼吧,我不是很喜欢,若是有可能,我再也不想被饿死了,我已经被饿死两次了,我也不想再变成那失去意识的样子,弄不好真成了毁灭世界的魔王了。” “好的,少爷。” “村子里的人都没事吧?没有……被我杀了吧?” “没有,少爷虽然失去了意识,可依然有本能在的。” “扶我出去吧,后续恐怕有点麻烦了。” “少爷恕罪,我自作主张,做了一些事。” “什么?” “少爷回到荒原之后,我稍稍晚唤醒少爷了一小会儿,所以,少爷把深渊里的那位,还有大震、大离、大乾来的强者,都揍了一顿,其余地方的强者,现在怕是跟他们一样,都不敢靠近了,只要不是太蠢,应该已经长记性了。” “这……”余子清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不管了,先扶我出去吧,我好饿,好饿,我只想吃东西……” 一路前行,走到一半的时候,便看到之前那个饿鬼,双手捧着牛肉干,跪伏在地,他的身后,跟随着密密麻麻的饿鬼。 余子清走上前,一只手摸了摸这个固执饿鬼光秃秃的脑袋,不但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眼神也变得柔和。 他还记得,这个固执的饿鬼,傻傻的,却很可爱。 “我送给你的,便是让你吃的,不是让你当成宝贝的,吃掉吧。” 固执饿鬼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倔强的将牛肉干捧在手心,想要让饿的都站不稳的余子清吃掉。 “真是傻啊,我说,吃掉。” 一声令下,饿鬼身体一震,老实的将牛肉干放到了嘴里。 如同恻恻一样,燃起的黑色火焰,将他笼罩,在黑色的火焰与痛苦中,他完成了转职,彻底走上了饿鬼之道,化作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他跌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木桶。 他呆呆的抱着木桶,良久才反应过来,而后连忙跪拜在地,不断叩谢,嘴里咿咿呀呀的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起来吧,我不太习惯别人跪拜我,总感觉会折寿,以后不用了。” 恻恻看了好运的少年一眼,脸上带着微笑,柔声道。 “少爷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吧,你很久没说过话,已经忘记了怎么说话了,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少年愣愣的站起来,他怀里抱着的木桶也随之消失。 余子清越过少年,看着后方黑压压一片的饿鬼,他拿出木碗,将其放在地上,轻声道。 “吃吧。” 话音落下,木碗里残存的一点点,犹如胶质,已经变质的浓汤,便骤然化作满满的一碗甘霖。 如同上一次他手里的牛肉干,这个木碗也已经变了,对于饿鬼,便是圣器。 这些饿鬼,井然有序的排着队,一个接一个的上前,品尝他们死后化作饿死鬼,再化作饿鬼之后,吃到的第一口食物。 而他们成为饿鬼之后,能吃到的第一口食物,必须是余子清亲自赐予的,只有余子清有这个能力和权利。 …… 荒原已经重新变得平静,随着饿鬼之王消失,那些气息都被其一丝不落的全部回收了。 那四位强者,也各自退出了荒原,不敢再做危险的尝试。 一艘飞舟之上,龙虎道人有些没形象的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喝酒压惊,一旁的老书生低声问了一句。 “师兄,你之前说的是真的么?” 龙虎道人举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顿,他缓缓的放下酒壶,目光深邃的盯着老者,身上开始浮现出一些危险的气息。 “鉴真师弟,我只说一次。”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的话,就是事实。” “谁也不能篡改的事实。” 龙虎道人说完,便又恢复了原本的鬼样子,继续不停的喝酒压惊。 鉴真的后背,一层冷汗唰唰唰的往外冒,他感觉到了,他敢再多嘴一个字,他的好师兄,他那不爱管事,整天瞎逛见不到人,没个正行,对后辈极为照顾的师兄。 可能真的会当场干掉他! 他明白了他师兄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可能是因为与那饿鬼之王对视,道心不稳,意识受到了冲击,以至于现在问了一个愚蠢之极的问题。 无论他师兄说的是真是假,现在都必须是真的。 真相必须是这样的,谁篡改谁死! 因为他们所有人可能都承受不起真相不是这样的代价。 他从龙虎道人这听到真相的那一刻起,他的言行,甚至是他内心的想法,都必须统一,不容一丝动摇和怀疑。 “师兄,我明白了,回去之后,我立刻去面见乾皇,招来史官,让他当场以汗血丹青书写史书真相,无从篡改!” 第三十六章 好的影响 恻恻扶着余子清走出了地洞,村子里的人,也已经走出来了。 里长看着余子清的样子,眼睛有些发红,他也不吩咐其他人了,自己走上前扶着余子清。 “里长,有吃的么?” “有,有的。”里长连连点头,立刻瞪了旁边憨笑的二憨一眼:“还不赶紧去。” 这边立刻有人拿来了桌椅,也有人开始生火烧水,他们知道余子清有个怪毛病,就喜欢喝热水。 老羊迈着四个蹄子,走到余子清身边,神情有些复杂。 “你别说话了,也放心吧,村子里的食物还剩下一点点,肯定有吃的。” 余子清瘫坐在那里,看着村子里的人开始忙前忙后,却没有任何人多问一句,他不由的咧着嘴笑了起来。 这是大家相互依存之后,培养出来的规矩,也是大家的默契。 没有人多嘴问一句,他这几个月干什么去了,也没有人问,扶着他的恻恻,怎么从绝望深渊里走出来的。 这种感觉很好,因为大家都在无条件的信任他,大家也都知道,他们能活着回来,就是因为余子清,他们只需要知道这个就好,不需要去知道其他的。 里长看着余子清的样子,满脸心疼,不停的催促着厨房大妈准备吃的。 老羊站在一旁,自顾自的道。 “我之前察看过了,自从矿场坠入虚空,里面的锦岚菇便全部枯死了。 那是因为这个东西需要生机庞大的地气滋养,脱离了荒原的大地,自然会枯死。 这也跟这里的玉化墓一样,那玉化墓本来沉睡的好好的,就等着有朝一日,能被一方世界的生机滋养复苏,坠入虚空了,复苏无望,自然不高兴了。 积攒的力量,也开始爆发,带着他的沉睡之地,顺便带着我们,一起回到了荒原。 子清啊,这次是迫不得已,以后你千万别想着去吵醒玉化墓里沉睡的那位了。” 老羊说话的时候,没有避开其他人,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余子清知道,老羊是担心,因为人就是有好奇心在的,很多事,你不说,别人会瞎想,你说了,别人可能转头就会忽略掉,甚至会来一句关我屁事,啊就这? 这是给这次的事定性。 这件事就是这么回事,以后怎么查都只能是这么回事,饿鬼之王已经沉睡,谁也别反驳。 村子里其他人不懂,他们却不怕,因为那些饿鬼没有伤害他们,饿鬼之王也没伤害他们,反而带他们回到了荒原,村子里没有以貌取人的坏习惯,他们看到那一大群饿鬼的时候,反而会感觉亲切。 因为那些饿鬼,曾经可能都是这里的村民,也是曾经救下过他们的饿死鬼。 可老羊跟村民不一样,他未必就看不明白,他是被吓坏了,就怕有一丝半毫的影响,可能会让事情发生不可预测的变化,现在立刻给这件事定个性。 余子清咧了咧嘴,向着后山看了一眼。 那玉化墓也是惨,天天让村民们白嫖力量去养身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背上一口大锅。 背的好啊,谁让能留下玉化墓的存在,生前全部都是大佬呢。 有这么一位大佬,躺在村子里沉睡,这里也会安全很多。 对,事情就是这么回事,都是饿鬼之王做的,跟我余子清没有任何关系。 老羊看到余子清向外面看,他立刻补了一句。 “之前来的强者,全部都走了,他们之中,肯定是有人推测出了真相,不敢再来打扰玉化墓里沉睡的那位了,放心吧,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这里都会很安全。” 会比大乾的帝都还要安全。 因为但凡有点实力的,都不敢靠近这里了,越强的越不敢。 他们赌不起,也输不起。 只是想想此前那可怕的景象,老羊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最初的修道者。 一模一样的一日一阶。 十日之后,还不到十一日,就已经足够暴打那三个带着镇国之器的家伙了。 真等到十二日,那大概率所有人一起完犊子。 他们这次是损失惨重,按照以往的处理办法,估计会将这里列为禁地了。 至于报复,不存在的,报复谁啊? 要是他没猜错,这里发生的事,立刻会被列为绝密,绝大多数的人,恐怕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顶多会猜测,是不是荒原上再次出现了大日临空之类的灾难。 绝大多数的人,只会在最新的荒原地图上,看到多出来一个经过大乾、大离、大震,这三个大神朝认证的禁地。 不过,这里好像的确是炼气修士的禁地…… 也不算太离谱。 看着恻恻在喂余子清喝水,老羊摇了摇头,自从他不做人了,彻底变成山羊之后,遇到的离谱事,没见过的事,那可真是越来越多了。 以前还曾觉得,他现在走的这条未曾设想过的路,可能是错的,现在反倒觉得,他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了。 尤其是开始炼体,开始化妖之后,这种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 村子里再次恢复了平静,虽然现在比以前冷了点,大家却都很高兴。 地洞里的锦岚菇,已经全部枯死,村子里也快断粮了,过些天必须要有人出去找吃的,但这些暂时都跟余子清没关系。 他是第一优先被照顾的人,里长亲自拍板的,大家都赞成,余子清反对不反对不影响结果。 …… 大乾帝都,偏殿里,鉴真诉说着真相,一旁还有一位史官在奋笔狂书。 等到书写完成,史官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喷在了刚刚书写完的史书上,那些鲜血,化作一枚枚血色的符文,印在每个字上面,而后慢慢的消散,自此之后,这上面每一个字都无法更改。 从今天开始,这便是史书上无从篡改的真相。 “封存吧。” 背对着众人站在那里的乾皇,嘱咐一声,立刻有人将史书带走封存,一般人根本没有资格看到,就算有人费尽心思看到了,那这也就是真相。 有内侍带着赏赐的大补之物,将史官送走。 鉴真看着乾皇的背影,揖手一礼。 “老臣,告退。” “鉴真师父。”乾皇忽然开口,他望着玉璧上的地图,问道:“这些……” “这就是真相。”鉴真面色肃然,突然的打断了乾皇的话。 现在脑海中浮现出饿鬼之王的气势毫无窒碍,直线攀升的场景,鉴真依然觉得遍体生寒,他不允许任何可能会影响到结果的认知出现,因为这有极大的可能会影响到那位梦游的饿鬼之王,做出一些他们承受不起的事。 饿鬼之王必须又沉睡了,等待着无尽岁月之后,才有那么一丝可能再次醒来。 而这个无尽岁月之后,可能是很多很多个纪元之后了,跟现在诸位的子孙,说不定都没关系了。 还是那句话,饿鬼一族有就有了,饿鬼之王必须沉睡了。 鉴真抬起头,盯着乾皇,他不能让乾皇有一丁点不该有的想法,不惜一切代价。 “朕明白了。”乾皇叹了口气,伸出一指,点在玉璧地图上,在荒原上画了一个圈,圈内的部分,光芒暗淡了下去,化作了一个黑斑。 而整块墙壁大小的玉璧地图上,大大小小数十处黑斑,有些甚至就在大乾的境内,这些全部都是禁地,但是能堪比荒原这块禁地大小的,整面地图上也就只有寥寥三四个。 鉴真暗暗松了口气,再次揖手一礼,退了出去。 …… 大离与大震,也都不约而同的信奉了龙虎道人的话,将其列为真相。 只是大离这边,却有一点不太一样。 回到了大离宫廷的凤袍女子,单臂支着脑袋,靠在矮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旁边,有一个火盆,里面的灰烬堆的冒高,赤金色的火焰,在里面燃烧,片刻之后,一只半秃的朱雀,从灰烬里钻出来,飘在火焰里,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陷入了沉睡。 良久之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大离境内,有几个半福地?” “回殿下,只有一个。”一旁静候的女官立刻回了一句:“福地倒是挺多,但半福地,成型需机缘巧合,太过稀少,价值也不高,唯一一个半福地,是在林国公的封地里,而且,宫泽将军,也是林国公族内旁系一支的族人。” “去下个拜贴,我要去国公府拜访。” 提到了宫泽,那位将锦岚矿场轰入虚空的罪魁祸首,她又想了想。 “那锦岚矿场,是不是一直有人生活在那里?” “之前有的,我们曾经跟他们交易过两次锦岚矿石。” “之前……” 女子眉头微蹙,自然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去,派个可靠的人到荒原边境注意一下,看看有没有荒原的凡人出来。” 她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虽然她现在的确不敢再去触碰饿鬼之王,回来之后,她跟离火院的几位大佬在天机禁室里聊过了,那几位明确的告诉她,他们当时要是敢再继续出手,很大概率会导致无法抵抗,席卷整个世界,毁灭性的灾难。 也是他们运气好,龙虎道人在虚空中先碰到了饿鬼之王,回来之后第一时间阻止了他们。 甚至于,他们都怀疑,龙虎道人知道的更多辛密,回来之后却一个字都不敢泄露。 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得换个角度看问题,想到曾经生活在锦岚矿场的凡人,又想到了她从荒原回来时,俯瞰大地是看到的画面,又下了个命令。 “持我金牌,拟东宫懿旨,传户部左侍郎,让他亲自调拨粮草,前往西部荒原边界赈灾,确保今年那里的子民都能顺利过冬,保住明年的春耕,给他便宜行事的权利,再让西荒军全力策应,今年我大离西部境内,饿死一个人,就让他和西荒大将人头搬家。” 第三十七章 少爷,该出恭了 余子清当然不知道,他绝地求生之后,带来的影响里,还有一些好的影响。 荒原越来越冷,但那冷空气却不会懂事的只停留在荒原,大震本来就冷,就不说了,而大离和大乾,历年气候都算适宜,冬天最冷的时候,河面都不会上冻,但今年与荒原接壤的部分,自然而然的比往年冷不少。 带来的结果,必然是全方面的,冬耕的庄稼,必然减产,或者干脆冻死了,再加上取暖等一系列问题,那些家里除了留种之外,根本没有多少存粮的穷苦人家,怕是很难熬过今年冬天,就算熬过了冬天,明年怎么活也是个问题。 往日里,那些高高在上,从未俯瞰过人间疾苦的上位者,很多都只有在饥荒、瘟疫、旱灾、水灾之后,引来动乱之时,才会低下头,往那些乱民身上看一眼。 今年,那些普通的穷苦百姓,至少不用担心会熬不过去,会饿死了。 因为那些端坐在金台之上,锦衣玉食的家伙,多少还是有点怕了。 他们曾看到过饿鬼之王的出现,更看到过数不尽的,犹如潮水一样的饿鬼,在荒原上出现,他们知道那些饿鬼可不是饿鬼之王凭空变出来的,他们清楚的知道那些饿鬼是怎么来的。 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惊诧不已,表示震惊,原来这里曾经饿死过这么多人啊,原来这里曾经有这么多人啊。 往年,饿死之人,临时时遭受的折磨,内心的绝望和不甘,怕是比那些遭遇横祸、遭受酷刑而死的人,还要高的多,所以饿死之人,化作饿死鬼的概率极高。 而饿死鬼被无尽的饥饿折磨疯之后,很多都会主动寻死,斩杀饿死鬼,还能低眉感叹几句,自己做了好事,帮他们解脱了。 现在,做这种好事的机会,怕是会越来越少了。 不考虑陷入沉睡的饿鬼之王,也要考虑那些饿鬼了。 起码要保证,疆域范围内的草民,一个低到尘埃里的简单期许:不被饿死。 因为他们不敢去赌,饿鬼的数量越来越多,多到一定程度之后,会不会又把那位大爷唤醒了,甚至于他们生出这种想法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不提诸多顾虑,繁多思量,这也算是收拢民心,壮大国力基础的好事,赶紧动起来吧,别让那些底层的草民真的饿死了。 有一点,饿鬼跟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别让更多人饿死了,这也是饿鬼出现之后,所有人直接默认将饿鬼和普通鬼物区别开来对待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次的事,带来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很多政策大方向,都因此更改了,总体来说,是有利于底层平民的好事。 但这些,余子清却都不知道,知道了也只会叫好,不管那些大人物有什么想法,起码算是办了件好事。 他现在正揣着一个干饼,捻一点点碎渣,放到嘴里抿着,随时保持着嘴里有东西吃,却也不会吃太多撑到。 因为他现在有个严重的后遗症,肚子吃撑了也会感觉饿,好饿,随时随地的想要吃东西。 饼渣掉在土里,都恨不得趴下来,把饼渣连同泥土一起吃了。 看到二憨吃饭的时候,跟猪吃食似的,扒拉到碗外面一些,都恨不得跳起来把二憨的脑袋锤爆,也得亏二憨耐揍,能让余子清稍稍平复一下心情,当然,他揍完二憨,里长又揍了二憨一顿,就跟别人没关系了。 曾经的绝望深渊,已经化作域,被恻恻纳入体内,原本的山坡却留了下来。 余子清此刻正蹲在山坡尽头的悬崖边,向着下面漆黑的深渊望去。 “你说之前这里连通着另外一个地方,有个很强的家伙,将你困在此地,让你帮它收拢生灵神魂,鬼物则更好?” “是的,少爷,不过,它当时拦着我,不让我走,我又要用道标去唤醒少爷,就没有使用道标,然后鬼王被激怒,将它打伤之后,顺带把它的老巢都给烧了,现在不知道它死没死,我已经感觉不到了,联系也彻底断开了。” 余子清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槐树林,在风雪中依然生机勃勃,难怪之前那些树中饿鬼,根本没敢扩散到恻恻的绝望深渊。 这里曾经存在的一个小通道,也彻底消失了,原本根本看不到底的漆黑深渊,如今白天的时候,天光也能将里面微微照亮,隐约能看到底部了。 “现在没联系了,通道也毁了,既然知道了,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吧,或者你自己足够强的时候,再碰到了自己去打死它,也能彻底出口气。” “少爷,我已经不在意了,它恐怕已经死了。”恻恻依然是面带微笑。 但这话说的,余子清觉得,挺像他的,务实。 没能力的时候,就是我不在意,我要过好我自己的生活,练好我自己的级,与世无争。 有能力的时候,别给老子机会,不然头给你锤爆。 “村子里的食物不够了,那些家伙炼体之后,一时半会也很难饿死,再减少分配,也撑不了多久了,现在必须去外界采购了……” “少爷,这件事没得商量,我可以去,少爷就在村子里好好休养。”恻恻的语气十分坚决,一双凤眼定定的看着余子清,大有我是逼不得已,只能把你绑回去的意思。 “行吧行吧……”余子清摆了摆手,长叹一声:“我找点别的事情干,我去安顿一下那些饿鬼,总行了吧。” 恻恻不说话,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余子清身后,随时保护着他的安全。 走了没一会儿,地下忽然钻出一个脑袋,那少年从地下钻出,抱着一个木桶走到余子清身前,一副傻乎乎的样子,眉眼里却满是倔强。 “少……少爷,该……该……” 少年结结巴巴了半晌,硬是忘了那个词该怎么隐晦点说出来。 “该如厕了,不然太撑了会伤身的。”恻恻在一旁接了一句。 少年眼巴巴的看着余子清,连连点头。 余子清面色如土,有点想逃的意思,那少年眼疾手快,一个闪身就抱着木桶,挡在了余子清面前,今天无论如何,余子清都逃不掉了。 余子清仰头望天,满心纠结不知道怎么说了。 那个固执的饿鬼,怎么转职之后,还跟头驴一样倔,而且怎么就好死不死的,还有一个伴生之物。 而这个好死不死的伴生之物,怎么就是一个恭桶了。 不然至于现在一天被人追三次,追着他让他如厕。 他站着不动,那少年就抿着嘴,微微昂着头,仿若在做什么神圣的伟大事业,不可动摇,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说什么都逃不掉了。 “行吧……” 少年放下恭桶,周围的风雪自动卷起,化作一个简陋的单间,他还贴心的给余子清打开了门,等着余子清进去。 余子清没辙,走进去坐在那恭桶上,这恭桶还会随他心意,自动变化样子,确保如厕时的体验。 体内的五谷轮回之物,顺畅的冲出,拉完之后,干净的连屁股都不用擦,当然,为了预防余子清有心理上的需要,旁边还贴心的准备了干净的厕筹。 他其实不反感这样,他醒来之后,完全无法控制的想要进食,他的牛肉干却没有了,以至于别的食物,根本没法让他的嘴巴停下来,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感觉到挠心挠肺的饿,哪怕他的肚子已经吃撑了。 不解决的话,在将要撑死的情况下,依然会觉得很饿很饿。 他只是觉得,每天被人追着如厕,外面还有俩人侍候着,两辈子都没享过的这种福,着实让他有点尴尬。 片刻之后,余子清提裤子站了起来,腹内胀胀的感觉也消失了,有些顶住的胃,也重新恢复了正常,吃下去的食物,在那诡异力量的作用下,被他急速消化掉,化作他体内积攒的能量。 例行回头看了一眼恭桶,里面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任何臭味。 有一说一,要是换个场景,余子清绝对会非常喜欢这种超好用的恭桶。 走出了简陋的冰雪茅房,少年立刻将恭桶盖上,重新抱起来,对着余子清行了一礼,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紧跟着,那简陋的冰雪茅房,也随之崩碎,重新融入到大地上的积雪里。 余子清回头望了一眼村子。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十几岁就被饿死了。” “是啊,还挺倔的。”恻恻感叹一声,跟着道。 “他生前其实有机会活下来的,他生前那个村子里,都是些很好的人,那些人把活着的希望留给了他,想让他活下来,让他带着尸体投奔锦岚村,路上也有一线生机,起码不会饿死。 他很倔,没有听村里人的话,如同那些人一样,他觉得这是不对的,所以宁死也没有去吃一口白肉,最后饿到极致,已经快失去理智的时候,他抱着恭桶,用秽物让自己吐到再也没心思吃白肉为止。 最终他也饿死了,然后化作了饿鬼,不知道怎么的,来到了我们村子,而且没有如同其他饿鬼一样,化作了树中饿鬼,住在槐树里。” “他叫什么名字?他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叫巫双格。” “姓巫么,那倒是少见。”余子清听着恻恻的话,神情有些恍惚。 曾经,他也见到过很多有这般坚持的人,没什么文化,甚至大字不识一个,但他们就是觉得宁死不食白肉,乃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可辩驳的。 “有机会的话,找到他生前的村子,将他生前的亲友都安葬了吧,也告诉他的那些长辈,他以后都不会挨饿了。” 余子清伸手一翻,一个木碗凭空出现在他手里,他手持一根槐树枝,沾了一些木碗里的甘霖,向外挥洒。 甘霖落地之后,顿时有一颗颗槐树拔地而起,每一颗槐树,都是一个饿鬼的安身之所,在这里,他们也能借助槐树的力量,免受饥饿之苦。 但这一次,跟此前的那些树中饿鬼不一样,他们会得到余子清亲自布施的第一口食物。 种出一大片槐树林之后,余子清回头看了一眼紧跟着他的恻恻。 “要不,你出去看看能不能采购,或者搞到一些粮食,我自己安顿这些饿鬼就行,不用你陪着了。” 恻恻只是笑着看着他,那意思是你继续说,但凡我听一个字就算我输。 第三十八章 客不留客 锦岚矿场比原来高了很多很多,出村都有些不太方便,原本在外面看去,只是并没有多高的山头,现在却是一座座高峰,山峦起伏,绵延数十里,而且现在每天都有新的变化出现,无声无息的。 村子里弥漫的异力,依然还维持着这片范围,以前不便的地方,现在却成了好处,天然的炼气修士禁地。 但也有很多坏处,比如以前只有村口一个出入口,现在四面八方都可以进入到锦岚山的范围,这让余子清很没安全感。 再加上当时饿鬼之王出世,整个荒原上的饿鬼,还有数不清楚多少的饿死鬼,都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一条新路的开启,他们自然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转化。 于是,铺天盖地,犹如潮水一样的饿鬼,在这几天之后,已经全部堆在了锦岚山脉外面。 他们都等待着第一次布施,同时,来朝拜感谢他们的王。 他们生前都来自穷苦人家,这话听着挺像废话,因为不穷苦的,也不会饿死。 里面还有不少饿鬼,都是跟余子清第一次饿死时,同一个时期的。 无论从哪方面看,余子清都觉得自己应该安顿好这些饿鬼,最直接高效的办法,便如现在这样。 他以树中饿鬼栖身的槐树枝条为引,挥洒甘霖,创出大片最适合饿鬼栖身的槐树。 他们有了栖身之所,不用再受风寒雨雪,也能在里面免受饥饿之苦,同时,也能化作镇守锦岚山的门户,将这里与外界隔绝开来。 如此也算是一举两得。 只不过将整个锦岚山都围起来,绵延几百里,工程量有点大,不是一天两天能干完的,而这种事,也只有拥有饿鬼之王权柄的人可以做到,没人能代替他。 几天下来,余子清按时如厕,兢兢业业挥洒甘霖,彻底放弃了亲自去采购的想法,恻恻终于被他劝动了,不再盯着他,愿意带着二憨出去找食物。 走出了锦岚山脉,余子清继续向外走了一段,这是留出一部分没有异力覆盖的区域,方便以后村子里的人出来生活,也方便修行。 毕竟,村子里的人,在锦岚山脉的范围内,是根本没法拥有子嗣的,老羊也不清楚,到底是在那个范围不能有孩子,还是走出来了也不可能有了。 反正先留下一部分正常的地方,有备无患。 而且,荒原的地不值钱,都没人要,你随便圈。 余子清孤身一人,行走在雪地里,不断的挥洒甘霖,大片大片的槐树林,伴随着他走过,拔地而起。 他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因为那厚厚的积雪之下,连他都不知道到底藏了多少饿鬼。 他走过之后,才有一个个饿鬼从雪地之下钻出,恭敬的行礼道谢,之后才各自选择一颗槐树,当做栖身之所。 当然,余子清也不知道,巫双格正恪守恻恻的嘱咐,除了倒数两万个数之后就要让余子清如厕之外,还一刻没停的盯着余子清,就怕他在后遗症没消失之前,有什么意外。 …… 二憨全身冒着热气,如同一个人形猛兽,奔行起来,快若劲矢,在雪地上冲刺,也不会陷落进去。 而恻恻一袭黑色的长袍,脚踏一块木板,在雪地之中疾驰,看起来轻松写意,也依然能跟上二憨的脚步。 二人一路急行,三天三夜,昼夜不停,顶多是路上偶尔休息一会儿,终于跨过了三千多里距离,来到了荒原、大离、大乾交界的地方。 到了地方,路上虽然还有积雪,却已经不是那么深了,隐约还能看到一些常青树种,在这个季节里,依然带着一抹绿色。 到了这里,他们放慢了速度,二憨眼睛都是红的,为了快去快回,奔行三天三夜,现在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恻恻姐,你之前不是说我们要是全速去大离,两天就到了么,怎么我们跑了三天,该不会是你迷路了吧?” “你忘了出来前,里长怎么叮嘱你的?” “都听你的,多看,照做,闭上臭嘴。” “那你怎么做的?” “我错了,恻恻姐,你回去别告诉我阿爷,也别告诉子清哥。” 恻恻斜了二憨一眼,这憨子蠢倒是不蠢,就是不想稍稍动一下脑子。 他们村子所在的锦岚山,的确离大离更近一些,只需要向着正东,全力赶路两天,就能进入大离境内,三天之内,就能找到一个人口稍多的边境城镇。 但这个时间段,两个从荒原来的人,跑到大离境内,采购大批粮食,你猜猜大离暗影司的人,会不会废物到这种人都注意不到。 当初余子清让全村都开始炼体,就是为了一个全村搬离的计划,没有全员炼体二阶打底,这么多人一起迁徙,根本不可能成功走过天寒地冻的数千里荒原。 能十成十的概率,活着走出来的,只有二憨这种天生炼体苗子,人形猛兽。 现在全员搬离的计划,自然是废弃了,各种风险太高了,只能让几个人出来想办法采购各种食物。 而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去比较混乱的地方,才不会轻易被人注意到。 往东北走,大震和大离交界的地方,是一个选择,但不是最好的选择,那里不够乱,而且这个季节,那边粮食也不会多。 于是只有另外一个选择,往东偏南一点走,能到大离和大乾交界的地方,再顺着交界线往前走不了多远,就有一个被大离和大乾夹在中间,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国夔侯国。 这夔侯国北有横断山脉,南有凶险怒江,隔断了南北俩大国,最重要的,夔侯国内没什么珍惜资源,唯一比较出名的,也就是盛产花魁这一点。 大乾和大离都见不得对方去占了夔侯国,而且也乐得见到中间有一部分缓冲地带,不然的话,就成了国境线全面接壤,一口气绵延上万里的接壤范围,两边估计都不会喜欢的。 近百年来,大离和大乾的冲突,一直维持在边境线上,可能这边正说着友好通商呢,边境线上的某个地方,其实也同时发生了小规模冲突。 一直没扩大范围,中间的几个缓冲带,多少还是有点功劳的。 现在去的地方,便是距离荒原不远,大离、大乾、夔侯国三者交界的地方。 那里的地理位置,再加上大离和大乾都没有派出什么大军在那镇压,自然是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都有,各种上不了台面的人,自然是最多的。 这个季节,大乾南部刚完成了一次丰收,在那里找个二道贩子,买几百人吃一年的粮食,绝对算不上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需要注意的是买一些老羊需要的东西,老羊正在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重新种出来锦岚菇,没这个特殊的特产,村子里的人,炼体的速度,暴跌到原先的百分之一,都是夸他们天赋好。 这广大苦哈哈们,在进补的时候,可没几个奢侈到用三四品的灵药当饭吃。 需要买这么多东西,恻恻哪敢去大离境内啊,真这么干,就是对暗影司的人骑脸嘲讽。 钱和能当钱用的东西倒是不少,以前跟大乾交易的时候,大乾给过不少,里长做事想的长远,用不上也都留着了,没想到现在还真用上了。 恻恻带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二憨,顺着交界线,又走了两天,恢复了点精神和体力之后,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天色将暗,小小的城镇,远远望去,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城门洞里,连城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拆了,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没一个是普通人,甚至不少人身上煞气浓重,血腥气也不小。 恻恻带着二憨进城,一路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客栈,敲门进去。 二憨一肚子问题,也不敢问。 只能看着恻恻娴熟的带着他入住客栈,找到这里的掌柜,丢给对方一块泛着紫金色的金属块,让对方买来他需要的一些材料,全部都是老羊给的清单,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根本不怕人看出来什么。 第二天,恻恻又带着他,找到一家牙行,采购了足够几百人吃一年的粮食。 二憨就看着恻恻一挥手,那堆积成山的粮食,便消失不见了,他继续憋着不敢问。 之后又换了一家,采购了一大堆牛肉。 每买一样东西,就换一家。 花费了一天时间,去采购吃的,天黑下来了,他们才回到了客栈。 “客人,你要的东西,基本都买齐了,就是还有几样暂时没有,明天应该就有了……”掌柜的将采购的东西送来,让恻恻一一清点。 清点完,恻恻一挥手,将东西全部收走,面无表情的看了掌柜一眼。 “开客栈,不懂规矩,开什么客栈。” 丢下一句话,恻恻也不住了,立刻带着二憨离开。 那掌柜的面色微变,却什么都没说。 这里有一条规矩,叫客不留客,客栈不能挽留客人,否则就是坏了规矩,有这种规矩,也是因为多年来不少人用鲜血来验证过的。 当然,这种鬼地方的规矩,听听就行。 能在这地方开客栈的,不是黑店你哪来的本事开客栈,光靠开客栈,那才几个钱,还不够平日里打点呢。 恻恻带着二憨离开这个城镇。 走出了城,恻恻才对二憨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后面的路,我们碰到的任何人,不要说一句话,直接打死他们,一个都别留,要是我们打不过,立刻往大离跑,别往家里跑。” 第三十九章 西荒不一样 二人一路急行,想要赶紧离开。 恻恻的脸色有些冷冽,眉宇间也多了一丝杀气。 带着二憨,最主要的原因,是这家伙炼体进度虽然比里长慢一点,但底子是最厚的,真拼实力,那位离谱的里长真不一定是他对手。 而且这家伙,别的什么都没学,压根不懂遮掩,往那一站,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来,他是个气血雄厚之极的炼体修士,一般有这种底子的,起码都是血海境的体修了。 在没有真正强者,只有乱七八糟牛鬼蛇神的三岔之地,已经非常不弱了。 别看体修地位不高,可真到了血海境或者更高的脱胎境,很多走其他道路的修士,都喜欢带一个这种体修在身边,当肉盾都好用的不得了,更别说,这种体修,肉身感应敏感之极,很多他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都能提前感觉到危险。 至于到了更高的神通境,就没人会说体修垃圾了,相反,这种很难打死的家伙,还会更让人忌惮一点。 只是因为高阶体修数量太稀少,而低阶体修数量又多如牛毛,大家才会经常以苦哈哈代称。 真有个七阶体修大修士站在你面前,看看有谁敢这么称呼人家。 二憨现在三阶归窍,开窍近六百,气血雄厚,比之一般的血海境体修还强,再加上二憨看起来就是个护卫,那一般人肯定不敢去招惹了,因为划不来。 今天没砍死,让人跑了,明天指不定人家就摇了人,过来把你乱刀砍死。 话虽如此,恻恻却还是保持着应有的警惕,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先跑路,他们这次出来的主要任务,又不是干架。 一路奔行了一天,从三国交汇的三岔之地,已经到了大离、大乾、荒原交界的地方,大地上也再次铺上了厚厚的积雪,恻恻才放慢了点速度。 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危险,她才拿出一瓶丹药,递给二憨,让二憨补充一下消耗,预防万一。 她闭目站在原地,体内一个绝望深渊的虚影飞出,虚化之后,飞速的膨胀开来,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 但是在那肉眼不可见,甚至不可感的范围,绝望深渊已经扩大到了方圆数十里,虚化之后,绝望深渊的威能不在,却成了全方位无死角的探测领域。 数十里内,只有一个活人,但对方正在一路向南,应该只是路过的修士,实力不高。 等到二憨服用了丹药,气血消耗恢复之后,恻恻正准备收回绝望深渊的时候,一个一身白袍,兜帽遮面的修士,离地三尺,踏空而行,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急速追来。 在踏入探测领域的瞬间,对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身白袍无风自动,瞬间,便有数个穿着白袍的人,分散在他周围。 还有一个白袍人,手里拎着此前那个客栈的掌柜。 那掌柜的不知说了什么,下一刻,立刻人首分离,惨死在雪地里。 恻恻收回了探测领域,看了看刚才拿出来的玉瓶,随手将其丢给二憨。 “捏碎。” 二憨两只大手,如同蒲扇,捏着玉瓶,双手一搓,玉瓶便化作齑粉,其内不管被人动了什么手脚,现在都没用了。 “走,北上大离。” 她认出白袍人身上的衣服,和行走时用的秘法,她之前还以为那个掌柜的可能要黑吃黑,没想到想岔了,那个家伙是把二憨的信息卖了,卖给了白阳邪祀的喜灯祭司。 想想也对,估计没有一个喜灯祭司,碰到二憨这种人形猛兽会无动于衷。 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搅风搞雨,出现在三岔地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恻恻伸出手,袖中一条锁链飞出,缠绕在二憨的腰上,身体一个扭转,甩动着二憨的身体,将其向着北方高高的抛飞了出去。 而后她的身形一晃,隐隐有饿鬼之相浮现,整个人飘到了半空中,漫天风雪裹挟着她,立地三尺,一路向北飞去。 飞了一段之后,锁链再次飞出,将快要落下的二憨再次接住,继续甩飞出去。 半日之后,北上五百里,二人的双脚再也没有落过地,二憨被甩的七荤八素,却都忍着不发出什么动静,他看的出来,恻恻非常吃力了,饿鬼之相已经彻底浮现出来了。 中途终于遇到了一个石洞,他们才有了休息的机会。 恻恻拿出一个木碗,里面放着满满一碗甘霖,这是出发之前,余子清特地给她准备的。 再次取出一些给鬼物服用的丹药,将其泡了泡甘霖,服下之后,她身上已经浮现的饿鬼之相才慢慢消失,身上的阴气也随之收敛,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 身为饿鬼,很多东西,他们都是没法直接吃的,能吃的效用也会大打折扣,没办法,现在还没人专门为饿鬼研究这些东西。 唯一的办法,就是混入布施圣器里的甘霖,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而且还能遮掩饿鬼的气息。 她很喜欢人身的样子,哪怕显化饿鬼真身之后,才是她最强的状态,她依然喜欢现在的样子。 歇息了片刻,她向着南方望了望,思来想去,对二憨招了招手。 “二憨,过来。” 看着二憨走过来,完全没注意到,他已经踏出了石洞的范围,在雪地上留下了两个脚印。 “我们继续走吧。”恻恻笑了笑,继续甩出锁链,带着二憨一起飞。 …… 同一时间,那位看上二憨的喜灯祭司,紧追不舍,到了荒原边境的时候,却再也追踪不到任何痕迹了。 找了半晌,也只找到了被二憨捏成齑粉的玉瓶。 他稍稍思索,抬头看了看天空,是这里有人接应,或者他们有什么飞行法宝,带着他们飞走了,不然的话,一个体修,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他左顾右盼,完全不知道往哪追了,上有大离,下有大乾,再想了想那个掌柜给的清单,其内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都有,大乾的人应该不至于跑到这里买。 他转身向着大离的方向追去,一个完美的白袍道兵,远远胜过几百几千个凑数的消耗品。 追了数百里之后,依然没有追到,若不是一个完美白袍道兵的诱惑,实在太大,他早就放弃了,气血如此雄厚,体格如凶兽的体修,足够伴随着他一路成长,说不定以后白袍道兵都七阶了,他才六阶,如此还能反过来带着他飞。 这种诱惑太大,他无法放弃。 终于,一天之后,在一个石洞入口处,他轻轻一挥手,挥散了那里的积雪,看到了两个已经看不清楚的脚印。 他大为惊喜,哈哈大笑数声,继续向着大离追去。 …… “恻恻姐,我们这是要干嘛?” “有人要把你抓走,我是在救你,正好,少爷看那些邪道也不顺眼,大离看他们更不顺眼,就顺手挖个坑,把他埋了,不然被狗追着,我们很难顺利回去了。” 这边进入大离境内,开始陆陆续续有人烟之后,恻恻就发现,大离这边跟她想的有亿点不一样。 逃荒的人是有,但饿殍满地的景象,却没有见到,每隔一段,都能看到人给那些逃荒的人准备食物,给他们指路,甚至还有军士,护送那些平民,维持秩序。 方才还看到了一艘飞舟,在运送粮草,简直奢侈…… 她生前也算是见过不少事情,听过的更多,一路逃难到锦岚村的途中,更是见过饿殍满地,人间炼狱的场景。 但眼前这种,修士开着飞舟,沿途不断卸下粮草的画面,她还真的听都没有听说过。 只是那艘飞舟,耗费的灵玉,都远比运送的粮草价值高。 思来想去,恻恻忍不住笑了起来,大离这边可真有想法啊,回去了告诉少爷,他肯定会笑出声。 眼见这种场景,恻恻也放慢了速度,进入大离境内,已经近千里了,再加上如今看到的这幅井然有序的场面。 要说附近十里之内,没有几个暗影司的探子,那绝不可能。 “你记住了,有个跟之前来村子里闹事的人一样,穿白袍的家伙要抓你走,我给你信号,你便立刻用你最大的嗓门喊出来我教你的话。” “哦,可是我听子清哥说过,我可能打不过那种人……” “里长怎么告诉你的?” “我明白了。” 半日之后,雪地上,有一条长长的迁徙队伍,二憨和恻恻则跟随在队伍的最后方,他们身上裹着毯子,看起来跟那些平民没什么区别。 忽然,恻恻对二憨低喝一声。 “喊吧。” 二憨一愣,立刻一跃而起,胸中之气,喷涌而出,声如惊雷,平地炸起。 “白阳母狗,欺我大离无人么,竟敢到此放肆!老子跟你拼了!” 一声怒喝,声震十数里。 那长达数里的队伍里,有一人听到“白阳”二字,头皮都快炸开了。 想到这次的任务,他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掏出一物,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在天空中化作一柄巨大的金戈幻影。 二憨怒喝一声之后,立刻冲出队伍,卷起漫天风雪,看起来像是跟人拼命去了,几个呼吸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队伍里的恻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数里之外,终于尾随到的喜灯祭司,还没出手呢,便听到远处的怒骂声,那一句白阳母狗,简直戳他死穴。 当看到天空中还有一道金戈幻影浮现,他便毫不犹豫的冲天而起,转身就跑。 有人骂他,还骂的如此难听,大离西荒军的信号都炸开了,任何侥幸心理都要不得了。 而他这边一跑,立刻暴露,这种时候,大离那边哪里还会想其他,先打死这个白阳邪道再说其他。 百里之外,一艘飞舟急速靠近,西荒大将,全副武装,身上的铠甲,已经好多天没卸下来过了。 当看到信号炸开,还有传回的讯息,有白阳邪道出现,西荒大将的脸都是绿的。 他驻扎大离西部,当初荒原的事,他可是知道不少的,要不是被拦下,他当时其实应该也会去荒原助阵。 此时当然明白东宫下了死命令,还派了户部左侍郎亲自来此坐镇统筹,可不是因为那些瓜皮御史说的收揽民心,那些在帝都好吃好喝的瓜皮懂个屁,活该被离皇当场赐死了俩。 这些天他是心力交瘁,真心觉得,不让一个平民饿死,还得保明年的春耕,这种任务可比跟大乾干架难太多了。 幸好他只是从旁协助。 那位户部左侍郎大人,压力大的饭都吃不下了,曲儿也没听过,给送去的俩夔侯国花魁,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往日就算了,大家谁都知道,这些白阳蜚蠊杀之不尽,除之不绝,没大事,大家还真没什么心劲去一个一个往死里踩,闹腾来闹腾去,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在底层流转。 可如今什么境地,竟然还有白阳邪道,跑到这来搞事情,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来一个就让他死一个,来两个就让他死一双! 西荒大将走出飞舟,眼珠子都是红通通的,等不及了,便亲自飞了出去…… 第四十章 小心翼翼的试探 恻恻带着二憨在风雪中疾行,进入大离境内之前,恻恻就已经想好了从大离回荒原的路线,现在因为大离西部截然不同的景象,也只是需要稍稍调整一下路线就行了。 毕竟,越是靠近荒原,就越是很难见到人。 至于那位看上了二憨,紧追不舍的喜灯祭司,他肯定死定了。 大离出人意料的宁愿耗费资源,开着飞舟给平民送粮食,就一定不会放过专门在底层搅风搅雨的白阳邪祀,不然他们忙活半晌图什么。 当看到西荒军的信号炸响,恻恻就知道,她借刀杀人的小计划,会远远超过她预测的顺利,大离对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格外重视。 事实也就是如此。 西荒大将都已经亲自赶往喜灯祭司出现的地方了。 这位大将哪怕明知道,就算真死了几个平民,他也不会有太大的事,可艰难的任务,往往伴随着机会,漂亮的完成任务,没有出错,那便是立下大功。 东宫那位,天资卓越,年纪刚刚过百,便已经是成名的强者了,而其监国行事,也素来强势,这个时候,给他加担子,那是真的在给他机会了。 把不把握的住,那就全看他自己了。 西荒大将亲自出手,赶到的时候,那位喜灯祭司,已经跟西荒军的将士和暗影司的探子战成一团。 这家伙,只有区区数个白袍道兵,可每一个道兵,都是脱胎境打底,甚至还有一个神通境的道兵。 那神通境的道兵,已经觉醒神通,交战之时,大开大合,神通加持之下,同阶剑修,一时半会竟然都难以破防。 对方且战且退,速度飞快,西荒大将哪里能让他跑了。 这种胆大妄为的货色,今天被发现,让他跑了,明天他就敢悄悄再潜入进来,给你搞出来一场大事。 西荒大将从天而降,全身劲力盘绕,双目通红,单手抓住那神通道兵的脑袋,掌中劲力一吐,当场将其脑袋拍进了肚子里。 一直在疯狂逃窜的喜灯祭司,目眦欲裂,当场心态炸裂,他只是一个五阶的喜灯祭司,至于让西荒大将不惜耗费力量,一路疾驰飞来,亲自出手来杀他么? 至于么。 西荒大将哈哈大笑,龙行虎步,脚下速度极快。 “听说你们这些杂碎,最喜欢祸害体修,巧了,本将便是主修体修,来来来,别说本将不给你机会。” 嘴上说着,但那动作,却怎么看都不像是要给机会,出手狠辣果决,一力降十会,一招废掉一个白袍道兵,几步之下,便骤然跨过了数里距离,出现在那喜灯祭司身前。 不给对方动用秘法的机会,只见西荒大将双手齐动,眨眼间,便见那喜灯祭司四肢脱离了身体,下巴被卸掉,气海被打碎,整个人也昏死了过去,如同死狗一样,被西荒大将拎在手里。 等到暗影司的人抵达,西荒大将将昏厥的喜灯祭司丢给对方。 “你们不是天天吹,哑巴到了你们那都会开口么,别说不给你们立功的机会,拿去,问不出来,以后就别到处吹了,省的丢人现眼。” 暗影司来人,面带笑容,恭恭敬敬的谢过西荒大将,一副唾面自干,被您喷是我荣幸的样子,没提前发现喜灯祭司,他们就得把锅背好。 自从东宫下令做这些事之后,离皇这些天可是杀了不少人,往日里乱喷粪都能活的风生水起的御史,已经被干掉了俩。 这个时候,恻恻已经带着二憨,继续北上了一段,跟着一个前往大震的商队,一路前行。 商队的领队,名义上是少东家,但一看就是第一次出这种远门,应该是跟着来见识见识,真正处理整个商队的则是那位老管家。 “恻恻姐,快进来,风雪越来越大了,再过一天,我们才能到下一个城镇。” 一辆乌木车驾上,少女揭开了窗帘,对着外面的恻恻喊了一声。 恻恻含笑点了点头,从善如流,上了马车。 那少女看起来二八年华,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可她却一直绷着脸,装作成熟有威严的样子,努力在学习这一路所要注意的一切。 上了马车,少女便急不可耐的拉住恻恻手,低声发问。 “恻恻姐,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感觉你的护卫好听你的话,很尊重你啊。 我的护卫虽然都很尽责,却都把我当小孩子。” “没关系的,你跟着好好学,他们便会尊重你的,没有人能一蹴而就的。” “那恻恻姐也是慢慢学来的么?” “是啊,我也是从什么都不懂,慢慢学的,只不过,我可没有你这么好的条件,可以安安稳稳的学。” 恻恻的神情略微有些恍惚,她笑着道。 “我的家乡,只是夔侯国的一座小城,那里可远没有大离安稳,到了下一个城镇,我们就要走了,你跟着管家好好学。” 短暂的两日接触,搭了顺风车之后,恻恻带着二憨离开,进入了荒原。 在这漫天风雪之下,就算是二憨留下的痕迹,很快也会被彻底掩埋,他们起码算是安全的进入了荒原。 至于会不会留下尾巴,不用想,只要走过,肯定会有一些蛛丝马迹,以大离西部如今的局势,大离的人必然会发现一些。 恻恻也没想彻底隐藏,太过畏首畏尾,反而会显得有些露怯。 只要不让白阳邪祀的疯狗追上,其他的她反而愿意故意留下点东西。 …… 锦岚山,余子清还在忙着种树大业,一章多没出场,他已经无聊的要死了。 炼体因为没资源,进行不下去,身体也还没恢复。 变身后遗症稍稍好些了,却依然严重。 饿鬼的数量依然很多,种树工程也还有一半多没完成,目前也只是包围住了锦岚山南面和东面这半圈。 进行不下去还有一个原因,有隐藏在地下的饿鬼,传来信息,锦岚山西面,有人活动的痕迹,对方似是察觉到什么,最终绕开了。 余子清种树大业,也只能暂时停一停。 跟老羊预测的一样,越强的,知道的越多的,越不敢来荒原,可越弱的,知道的越少,反而会很有勇气。 在村子里修养了没几天,恻恻和二憨终于回来了。 恻恻在村子的边缘,展开了绝望深渊,她带来的所有东西,都放在里面,村子里的人开始进出绝望深渊卸货,给老羊的那些东西,也让老羊亲自来清点。 有什么首尾,就让老羊现场处理掉,省的被人感应到位置。 老羊在里面翻了一圈,嘿嘿笑了笑,将一块有水纹的黑色金属张口吞下去,胃里面绕了一圈,重新吐出来,那金属便化作了纯黑色。 “拿一块五品的材料,造了个伪装成三品的假材料,真是人才。” “恻恻,大离西部已经这么乱了吗?你采购的这些东西,三分之一都被人动了手脚,留下了印记。” “我去了夔侯国。” “嗯?”老羊微微一怔,想了想,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边处理的事,不需要余子清插手,他跟着恻恻进入了村子里,听恻恻汇报这些天的事。 “采购的事,大概就这样,我觉得去大离不安全,便自作主张去了夔侯国,毕竟,我对夔侯国还是比较熟悉的,我五岁到十五岁的时候,都是在夔侯国。” “至于后面,大离西部有了异变……” “再后面,我碰到了一个商队,他们行走在荒原与大离的交界线上,起初我以为是暗影司的人,后面发现好像不是,是另外的人马,我跟他们接触过,也只发现了一点异常,也可能是我多心了。” 恻恻将一路的经过,全部给余子清细细说了一遍,余子清都没说什么,出门在外,自然是要根据现实情况,及时调整的,没什么可以说的。 坑死一个喜灯祭司,也没什么可说的,顺手的事,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干。 “说说最后,你发现的什么异常?” “那位老管家,隐藏了实力,具体我察觉不到,只是觉得他的实力,对于他效忠的家族来说,有些强了,仅此而已,我也不会太过在意,但我有一次,偶然发现,他似乎对那位什么都不懂的少主,非常尊敬。” “尊敬?” “是的,尊敬。” “尊敬……”余子清琢磨了一下,回想了一下恻恻说的详细过程。 就是一个普通的商队,遇到一个带着体修护卫的小姐,搭上了他们的车队的俗套故事。 当然,这问题是,他们这个商队,来往于大震和大离之间,走的还是靠近荒原的线…… “我觉得异常的地方,不是这些,而是他们能非常顺理成章的,让你们加入了车队,甚至于,敢让那少主,跟你同乘一车。” “顺理成章到,你重新说这件事的时候,都没有觉得,你能加入车队这件事本身,就有很大问题。” “敢让你跟那位少主同乘一车,不是因为你为人亲和,看起来只是个凡人,或者只是个刚刚入门的炼神修士,而是因为,那位老管家,非常确定,你伤害不到他的少主。” 余子清忽然笑了笑,再想到恻恻说,大离西部那出人意料的变化。 “走的时候,人家给你自报家门,留下了联络方式吧?” “留了。” “那好,以后没事了多联络,人家可是把你当成闺中密友了。” 第四十一章 对外接触的对象 余子清的确没想到,大离竟然会如此大张旗鼓,却又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从大离西部如今的赈灾行动,到恻恻在大离西部边境,遇到的那个商队,统统都是对方拐弯抹角,在荒原之外做出的试探的一部分。 他甚至猜测,那个商队里已经有人,看穿了恻恻的饿鬼身份,所以暗中用了什么炼神秘法,让恻恻都忽略掉了很多东西。 就算对方没看穿恻恻饿鬼的身份,但恻恻化作饿鬼之后,肉身其实并不强,更像是饿鬼之中的炼神修士,天生就有一个域掌控,能让恻恻中招都毫无知觉,事后也不会发觉,那对方就算不是七阶的阳神境炼神大修士,也不会差太远了。 恻恻告诉他们,自己是夔侯国边境的人,逃出来是为了躲避天灾,也为躲避邪道的追杀,这话里基本都是真话。 而二憨,别以为他傻,从头到尾都扮演一个面无表情的傻大个护卫,为了预防自己说错话,硬是能忍着一个字都没说。 余子清估摸着,对方肯定是知道,恻恻和二憨最后去了荒原。 若是大离朝廷的人,再去倒着追查一下,查出来恻恻和二憨去过哪,应该也不会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最终得出结论,荒原里还有活人,也是迟早的事。 当然,这个问题,余子清早就想过了,他们不可能一直藏在锦岚山里,永远不出去。 也不可能永远不让人知道,锦岚山里还有活人,他们并没有被饿鬼之王顺手干掉。 再怎么说的天花乱坠,他们锦岚村的人没有死,这就是最不合理的地方。 因为饿鬼之王不在意他们,或者故意想弄死他们,他们都应该死了,唯有饿鬼之王故意绕过他们,故意保住他们,他们才能活。 资源匮乏,又逼的他们不得不接触外面,那时候余子清就跟老羊和里长商量过了。 口径依然是最初老羊说的那些,甚至于是余子清去唤醒了玉化墓里沉睡的饿鬼之王这一点,都可以当做压箱底的秘密,必要的时候可以泄露。 就像老羊说的,明明是秘密,却被人看到,被人听到,那这个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别说什么大家都自己人,嘴一个比一个硬,只要你不够强,只要对方肯付出代价,也能承受得起后续的问题,那就有办法,让你在自己都不知道,或者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将秘密泄露出去。 这种秘密存在的意义,就是在关键的时候,被捅出去。 或者留着让那些有心人费尽心机的去挖掘,挖掘到他们以为埋藏在最深处的真相。 跟外界接触,势在必行。 老羊现在也没把握,能不能将锦岚菇重新种出来,若是失去了这个东西,就更得考虑了。 如今的荒原,北部已经堪比之前的极北冰原,锦岚村所在的中南部虽然好不少,可冬天已经快半年了竟然还没过去,还在下雪。 老羊也说,按照他的估计,弄不好锦岚村所在的这一片,以后到了夏天,也很难会暖和到可以种粮食,或者说,气温回升的夏天会短暂到等不到一次丰收。 未雨绸缪,跟外界接触,是必然的,与其到时候匆匆忙忙,还不如现在就开始主动一点。 绝对不能跟以前一样,困守一隅,否则,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有什么跟你无关的灾劫,落在自己头上。 听说那些宗门里,到了一定实力的弟子,都会让他们下山历练,宗门内的强者,也有不少都是喜欢到处游走,余子清总觉得,他们多少有点为了防止宗门被一锅端的意思在里面。 那肯定得学学。 先去哪边开拓,大家一起商量了很多。 锦岚山西面,是绵延万里以上的荒原,越是向西向北越冷,那边暂时不考虑。 能考虑的,也就东北方向的大震,正东的大离,东南的大乾。 当然,这里的三个,指的只是地理位置,不是指朝廷。 大乾是余子清第一个排除掉的。 大乾地理位置太好了,气候温暖,人口众多,幅员辽阔,资源丰富,还接壤海域,有好几个大的出海口,整体实力也比其他俩更强,境内各种宗门数量也是最多的。 余子清第一次听说这些介绍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要是三国开战,那他肯定要去抱大乾大腿,这优势实在是太明显了,最后真有谁一统天下,那八成是大乾。 而且现在就已经有近百年的小规模冲突了,天下分久必合的道理,也不知道适不适合这个世界,这个时候加入进去,要是赶上风口,以后说不得也能封个国公玩玩。 老羊其实给余子清的第一选择也是去大乾,那边竞争激烈,但资源也多,机会也多。 但余子清将其排除了。 他可没忘,老羊到底为什么变成羊。 至少现阶段,太弱的时候,他不会去大乾的。 恻恻这次回来,可不只是经历了那些事,顺带着还打听到不少事情。 比如,大乾琅琊院,有一个院首,陨落在荒原了,就在大日临空的那段时间。 只是具体是谁,没有消息传出。 余子清没问过,却知道,说的肯定是老羊。 当时的整个荒原,都不可能找到第二个,如同老羊一样,符合以下条件的。 凡人,老者,知识面广且深,天文地理,修行炼药,功法秘术,就算他有些不甚精通,却似乎什么都了解一点。 他为什么要诈死,被逼的彻底改变生命形态,化作一头山羊,进而化妖。 当初荒原的大日临空,还有后续所带来的灾难,看看如今的荒原,饿鬼如潮,铺天盖地。 考虑到饿死也未必会变饿死鬼,变饿死鬼也未必能撑到饿鬼之路开启,从灾难降临,到今日,说荒原上死了几百万人,都是保守了。 如此大的灾祸,若只是单纯的天灾,老羊一介院首身份,为什么要躲,为什么会有人要杀他。 还是藏头露尾的追杀,生怕被人知道了。 还有,老羊的护道人、随行护卫,所有人全部都去哪了? 大概率都死了吧。 可到今日,荒原曾经发生的灾祸,经过各方调查,都是天灾的结论。 有了天灾的结论之后,那白日邪祀,便上杆子的过来蹭热度,说这是天降祥瑞,上天给他们的指示。 就因为这个,余子清天然的就对这些邪道极为看不顺眼。 祥瑞你大爷。 刚落地的那几个月,余子清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接一个的人,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倒下,眼睁睁的看着被逼疯的人,癫狂的吞食白肉,那种人间炼狱的场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所以,那些称这些为天降祥瑞的白阳邪道,以后见一个杀一个。 回过头再看,大乾那边据说是有一位院首,亲临荒原探查,还有锦衣卫的人来探查,结果也依然是一样。 要不是老羊就在他旁边趴着,余子清也真信了这是纯粹的天灾,那位陨落的院首也是纯粹倒霉,一点人为的因素都没有。 此间林林总总,各种疑点,全部加起来,一个一个的排除嫌疑,单说有能力做到这些全部,却一点蛛丝马迹都不露。 能有谁? 只有既当选手,又当裁判,又是第三方监察的人。 只有大乾朝廷。 老羊教给他很多东西,自然而然的,让他懂得敬畏很多东西,不要太过自大。 所以,在如今这种弱鸡状态下,余子清真不敢去大乾。 他怕遇到当裁判的人,会被对方看出一丁点破绽,那结果只会是宁杀错不放过。 他不会因为闭上眼睛,想到那些惨死的人,睁开眼睛,看到遍地饿鬼,而去记恨造成这一切的人,因为自己是个弱鸡,弱鸡的记恨毫无价值,只会伤到自己。 当然,未来在自己有能力,有力量的时候,他也不会介意,去查清楚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若是人祸,那便锤爆幕后黑手的狗头,打散他的神魂,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以上种种,接触外界的选择,就只剩下大震和大离。 俩随便哪个其实都行,体修的整体地位排行,大震最高,大离次之,到了大乾,体修就是著名的苦哈哈。 全村都炼体,大震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大离这边,不知道怎么想的,已经在小心翼翼的试探。 或者说是大张旗鼓,却又小心翼翼的好意。 耗费资源,洒下大批大批的粮食给平民,见者有份,不问来人是谁,只要是大离西部,谁来都给你一大堆粮食,吃不完也没事,他们会告诉你,这不仅是吃的,也是给你的种子,开春了耕种。 而我大离子民,都是吃苦耐劳的勤奋之人,为了预防你开垦的土地大,不够种,多给你一些。 这是东宫监国,广施仁政,非常合理。 余子清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要是把这些当成大离的好意,那怎么看都是自降身份了,太不至于了。 可偏偏他们跟大离那边也已经有了点“你假装不知道你发现我了,我也假装不知道我发现你了”的接触。 加在一起才让余子清确定,这可能真的是在释放善意。 对他们这些还活着的,锦岚山的,凡人。 第四十二章 圣母竟是我自己? 大震与大离的边境,一个看起来有点实力的商队,正在跨过边境地带,运送一批大离特有的材料,前往大震。 乌木马车内,空间看起来远比外面看起来大了数倍,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正在蹙眉看着厚厚的账本,上面枯燥的内容,让她昏昏欲睡。 这时,有人敲响了车门。 “进来吧,福伯。” 一位头发花白,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者,进入车内,揖手一礼。 “小姐,有结果了。” “哦,如何?”少女立刻来了精神,放下了账本。 “那位恻恻姑娘,的确跟他的憨护卫进入了荒原。” “我就知道她不是一般人,而且她那护卫,也不是一般人。”少女顿时颇为欢喜。 老者认同的点了点头。 “她那护卫,明明才归窍,一身气血却比一般血海境体修还要强,而且纯净雄厚,根本不是天资能说得过去的,只有一些大势力,或者特别的地方,才有可能培养出来。 而且,那位恻恻姑娘,更不是一般人,我只是稍稍探查,就险些被她感应到,偏偏我感觉,她也在三阶以内。 我也曾观察过,她说话时,的确偶尔会带有一丝夔侯国西部的口音,行事作风,待人处事,坐立行姿,也都带有点夔侯国花魁的姿态,但如今已经不明显,肆意了许多,想来是她年少时落难,曾经被当做花魁培养过。” “那些花魁,如何能跟恻恻姐相比?”少女眉头微蹙,立刻反驳了一句。 “小姐说的对,的确没得比……”老者微微苦笑,摇了摇头,那女子不经意间,偶尔流露出的底气和自信,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好了,福伯,吩咐下去,接收到恻恻姐给的信件,第一时间给我。” 恻恻给留下的联络地址,是三岔之地的一个小店铺,福伯明知道,在这种地方留下的联络地址,基本上等同于没有留。 但偏偏恻恻说自己的家乡,是夔侯国西部的一座小城,这话百分之百是实话,你便不能问人家留的是不是假地址,那会很失礼。 所以,为了一见如故的姐妹,以后不会失去联络,少女很大方的给了三把离火院研究出的传讯飞剑,能在五千里内传讯的那种,价值不菲。 一个没出过门的富家少女,第一次出门就遇到一个非常谈得来的闺中密友,大方了点而已,非常合理。 一天之后,一道剑光在天边亮起,转瞬便化作一道流光,落向车队的方向。 福伯伸手一招,剑光在他掌中溃散,化作一封书信。 少女拿到信件,连忙打开。 “天心妹妹芳启,一别多日,我已安全抵家。 思及临别,妹妹多有担忧,吾家少爷,知吾有一友,一见如故,欢心不已,亦言当安友忧心,遂来信报安。 听闻妹妹初次出门,有一言相示,近有灾祸频频,亦有邪人招摇,望妹多多保重。 此去春来,再行登门拜访,以诉思念。 近安。 恻恻,无风无雪夜。” 顾天心看着信件上娟秀之中,透着一丝刚劲的字迹,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福伯,我说过了吧,只要恻恻姐安全到家,必然会给我来信报平安的,她还挺担心我的安全。” 福伯笑了笑,看了看手中溃散之后,还没起收拢的灵光,意有所指。 “这传讯飞剑,只用了一次,便直接溃散,足足五千里的距离啊,若是再晚一日,我们继续北上,怕是就可能收不到了。” “福伯,继续走吧,我要给恻恻姐回信。” 福伯笑了笑,走出去指挥着商队继续前进,这边走了没一会儿,陆陆续续就已经看到逃难的人。 还是那句话,荒原的寒风,不会懂事的只停留在荒原,大震靠近荒原的地方,受到影响也是必然的,而且受到的影响远比大离西部受到的影响大。 只是大震的人,早就习惯了每年冬天都冷而已,今天更冷了点,也还在很多人的承受范围内。 道旁那些逃难的人,是实在活不下去的贫苦人家。 而这种人,每年都有。 走着走着,前方便听到一声口号。 “红日劫尽,白阳当兴。” 前方有一堆逃难的平民,聚集在一起,有一个同样穿的破烂,却穿的很厚的平民,举着一本刊印粗糙的蓝皮书,神情亢奋,大声呼嚎。 “上天已经降下启示,白阳圣母即将降临,天降罪罚,只有圣教之人,才能逃脱苦难。” 嚎了几声之后,眼看那些平民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将蓝皮书重新揣回怀里,一把揭开自己身上穿的棉衣,小心翼翼的揭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棉花。 “看到没有,我以前跟你们一样,差点冻死在道边,后来遇到了圣教的圣使,赐我棉衣,我才免于冻死,看到没,最好的棉花,可暖和了,我今天起来还吃了早餐,喝了两碗粥,筷子插上去不倒的那种!” 这话一出,那些平民的眼神里,才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一个带着带着儿女的夫妇,忍不住问了一句。 “真的么?插筷子不倒,还有两碗?” “真的,入我圣教,你我大家便都是一家人,岂有让家人挨饿的道理?”那汉子连连点头,就差指天赌咒发誓。 商队的车队,这个时候,也终于走过了这里。 福伯走上来,看着拉人头的汉子,一副慈眉善目,满脸和善的问道。 “这位小哥,我家小姐,听说你们在此周济穷人,大为佩服,想问问你,你那本经书,能换给我们吗?” 福伯取出一小粒黄豆大小的金豆子,递给对方。 那汉子一看金子,立刻点了点头,将怀中蓝皮书,交给了福伯。 福伯道了声谢,回到了马车里。 蓝皮书摆在桌子上,上书白阳密录,打开随意看了两眼,纸张粗糙劣质,但是刊印却挺清楚,书籍也挺新的。 上面的内容,有一些简单的游方郎中的简单药方,还有一些杂七杂八,普通人的确能用到的小知识。 但更多的则是参杂的私货,经文离经叛道,咒文诡谲,也看不出用途,口号之类的就更多,总结下来,便是入教之后,日日诵经,烧香礼拜,便可得到白阳圣母庇护。 死后神魂得圣山牵引,到其中享福,纵然是不幸饿死,也不会变成饿死鬼,会得到圣母赐福,化作可以吃东西的饿鬼,在圣山之中,有栖身之所,也有食物供养。 福伯看了几眼,眉头立刻紧皱到一起。 “大离有殿下,广施仁政,这些白阳邪道,蛊惑不了平民,竟然跑到大震妖言惑众了,而且这么快就改了经文,刊印成册,把新出现的饿鬼也添加了进去……” “这般胆大包天?”少女有些震惊,连忙翻到那页看了几眼,一看果真如此,连饿鬼的出现,都成了白阳圣母以身伺道,为饿死鬼找到了一线生机。 “的确是胆大包天。”福伯对此心服口服,这次是真心佩服。 他看了一眼还没写好回信的少女,指了指那本书,道。 “实在不知道如何回信,就把这本书带过去吧,那飞剑只用一次的话,可以多带点东西。” “说得对,我就告诉她,我遇到了什么,风土人情也好。”少女点了点头,同意了福伯的建议。 福伯笑着点了点头,拿着书和书信一起,走出了马车。 他想了想,又取出四柄飞剑,将其中一柄激发,化作一团灵光,将其他三把飞剑、经书、书信,都一同塞进了灵光之中,而后那灵光便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 车队一路前行,到了城镇之内,也依然能在夜里,听到外面有教徒喊着口号,招摇过街。 第二天,福伯便找到顾天心。 “小姐,我们应该回去了,大震境内,白阳邪祀猖獗,已然有点气候了,怕是大离的白阳邪道,都已经来大震了,这里已经不甚安全。” 眼看顾天心似乎没太大反应,福伯立刻补了一句。 “而且,我们再继续向北走,便超过了五千里,你的回信,有可能收不到了。” “好,交易完货品,我们就回去吧。” …… 锦岚山,恻恻看着天上坠落的流光,伸出手一接,那流光便在她掌中化作了好几样东西,那流光也随之崩碎消散。 远处,老羊抬了抬眼皮,低声喃呢了一句。 “真是败家子。” 恻恻看着那三把飞剑,也跟着笑出了声,的确不是一般的败家。 她看了看书信,同样只是一些寒暄和温候,内容也就是加了句,在大震路上,看到有人在招揽教徒,她便换了对方的经书,看了大为震惊,觉得这是分别之后,路上见到的最有说头的事,便直接给恻恻送来了。 恻恻翻了翻经书,看着看着,眉头一挑,眼中便有杀气浮动。 “少爷,你看看这个。” 余子清接过经书,从第一页开始翻,神态自然,评头论足。 “这经书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洗脑话术,还是有点有用的东西的,那些小方子,对一般的穷苦人家,还是挺有用的……” 随意评了几句,看到后面,余子清都气笑了。 “哦豁,这些白阳邪道蹭热度的水平,当真是一如既往的高,一如既往的角度刁钻。 上次蹭荒原的灾难,这次连饿鬼都敢蹭了,这次还敢把事全揽在他们身上,成了他们那个圣母的功劳。” 他冒死捞回来的锦岚山,对应经文里的圣山。 他辛辛苦苦种树,当做饿鬼的栖身之所,布施饿鬼,也对应了经文里的圣母为饿鬼们的赐福。 这么一想,余子清放下经文,抬头看着恻恻,一副我悟了的表情。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圣母就是我自己?” 第四十三章 尝试寄生的蛀虫 说真的,余子清从未想过,白阳邪祀蹭热度的速度会如此之快,这才没几天的功夫,他们竟然就修改了经文,刊印成册,派发到了最底层的教徒。 在这个世界,有这种执行力,你干什么都不好啊,哪怕圈地建国,发展个几百年积累底蕴,最后反推大乾,都未必一点希望都没,何必非要去走邪道。 想到之前有饿鬼汇报过,有人靠近过槐树林,也有人试图从没被槐树林围起来的地方靠近锦岚山,余子清便差不多明白,这些家伙改写经书,也不是凭空想象的,还真的是实地考察过。 张冠李戴也戴的有理有据,挺有水平,因为这里,真正的强者,现阶段是肯定不敢来的。 他们到处喊这里是他们的圣山,高层的人不会信,也不敢来,底层的人信了也来不了,没法证伪,那我说的就是真的。 余子清越想越气,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偏偏对于他来说,这还不是普通的锅。 万一真的有不少穷苦百姓,对这种话深信不疑,万一他们真的饿死了,那种根深蒂固的虔诚信念,在他们化作饿鬼之后也不会消散,反而会将饿鬼之王与白阳圣母重合。 到时候,可能在这些饿鬼的心中,饿鬼之王就是白阳圣母,白阳圣母就是饿鬼之王。 这不是单纯的蹭热度,抢热度,这是要从根本上刨了余子清的根。 余子清以后但凡饿死一次,那苏醒的毫无意识的饿鬼之王,便可能会被白阳圣母当做一个很强的无主躯壳,利用现在开始的布局,撬开了一丝漏洞,再同样以一些底层饿鬼虔诚的信仰为桥,真正的和饿鬼之王合二为一。 到时候,他余子清就彻底打出了吉吉。 这些蛀虫,要从最底层,一点一点的啃噬,直到吞噬掉这新的道。 这些邪道,对神朝危险不大,因为在这个世界,伟力归于自身,把握所有上层力量和资源的神朝,从底层将其掀翻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 但对余子清就危险了。 “恻恻,跟那位顾天心姑娘多聊聊,人家贴心的送来情报,虽说也可以看做试探,可摆在明面上的阳谋,我们知道了一些事,就不能不当回事。 准备一下,接下来,我们可能要去大震了。” “呃,少爷,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去大离最合适吗?”恻恻有些愕然,怎么忽然变卦了,这是讨论了个寂寞。 “跟大离保持联系,不能断,只是我们现在要去大震而已。 有蛀虫,要寄生我们的道,然后取而代之,我最清楚,对方还真有希望成功,希望有多大,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杂碎真的有可能做到。 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都已经敢派一些小喽啰在附近活动了,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他们跟神朝不一样,神朝不敢冒险,是他们手里掌握的太多,他们占据着高位,大的变动会让他们有跌落高位的风险。 可这些杂碎,跟神朝相比,他们除了一条命之外,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余子清沉着脸,他不怕自己死了,他是怕自己的身份,被这些邪道发现了,以自己的实力,恐怕连自杀都做不到。 他怕自己死后,这些邪道,占据了他的道,占据了他的身,占据了他的名,杀他挚友,杀他亲朋,再去做一些他不想做的事情。 那真是死不瞑目。 现在唯有,当寄生虫开始尝试着寄生的时候,就果断点,想想办法,怎么把他们弄死。 不然等到寄生虫已经寄生到体内,与血肉化作一体的时候就晚了。 听明白了余子清的意思,恻恻大为惊喜。 “少爷的意思是,愿意走饿鬼之道了?” “我可以不走这条路,你们都可以走,但唯独不能让外人从我这抢走,也不能从你们那抢走。” 恻恻立刻行大礼,满心欢喜,心甘情愿的叩拜。 哪怕余子清现在是人身,但他也完全可以兼修饿鬼之道,而且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可以以人身修饿鬼之道的活人。 缺点是他如今不是饿鬼之身,一日一阶的创道者神话,别想了。 优点嘛,毕竟身份在这摆着,进度会比一般饿鬼快很多,哪怕现在根本没有饿鬼之道的修行法门,余子清自己根据曾经烙印在他神魂上的印记,慢慢推导,那也比一般饿鬼本能的修行快。 而且严谨点的说,别说太满,那也是几乎不会出错。 他也有炼神之道的道路感应,老羊这甚至还有人身修鬼道的法门,可以给他参考。 自己走一条前所未有的路,的确不是不可能。 接下来的时间,余子清一方面继续种树,无论如何,都要先把“圣山”包围起来,老家不能被人偷了,无数的饿鬼栖息在此地,只要真正的强者不来,谁也硬闯不进这数百里槐树林。 要是想飞进去,飞进了炼气禁地,面对一村子体修,还有无数包围着的饿鬼,那画面一定很有意思。 一个月之后,余子清带着恻恻、巫双格,踏上了前往大震的旅程。 还未走出荒原,一道流光从天空中落下,这是顾天心给恻恻的新书信。 一封起码需要烧掉八九万灵玉的昂贵书信,老羊每次见到了都要骂一声败家子。 有这钱,还不如租用一下大乾的鲲游,反正又不是什么机密的信件,一般的鲲游,送一次信,压根用不了这么多钱。 要是能摸准鲲游喜好,给它顺毛撸舒服了,让鲲游私下里免费帮忙,或者便宜点接个长期私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每一次都烧掉一柄高阶传讯飞剑么。 妈的,败家子。 “少爷,天心说她已经回到了大离,大震的情况不太稳定,而且,大震也没有学大离广施仁政的想法,白阳邪祀在那边挺活跃的,弄不好要搞出来大事情。” 恻恻说到这,看了看余子清的脸色,继续道。 “而且,他们新改了经书,再加上不断布施,教徒发展的很快,大震南部边境,已经有教徒敢在白天,招摇过街了。” 余子清面色不变,点了点头。 “你回信吧,就说我们开春之后,去大离拜访,而且,人家每一次送信都会给你带小礼物,你也回个礼吧。” 余子清伸手一翻,拿出了布施圣器,又取出一个玉瓶,倒了半瓶甘霖在里面。 “取一只经常有人用的碗,将饭平铺满,添加几滴甘霖,插三支线香,捏布施印,诵布施咒,能积善德,平自身戾气,化心中魔念。” “少爷,这……至于吗?”恻恻有些不解,这礼物可不是一般的贵重。 因为目前为止,根本没有布施饿鬼的法门流传出去。 这法门也是余子清创出来,尽量降低布施门槛的结果,按照余子清的想法,他想要将门槛降低到,让凡人都可以布施开过口的饿鬼。 而给这种回礼,一定程度上,也相当于告诉对方一些信息了。 “有来有往,才有交情,也不会让人看低,这些人情世故,你应该比我懂的多,你只是因为我,顾虑太多。 不用顾虑那么多,不提其他,哪怕仅仅只是闺中密友的交情,你也应该回个像样的回礼了。” “多谢少爷。”恻恻微微行礼,表示感谢。 玉瓶随着恻恻的书信飞走。 大离这边的联系,肯定不能断了,至少目前为止,大家还都是挺愉快的。 那边告诉他们的情报,已经不少了,而且还不停的烧钱,来维系这种联系。 平心而论,在对方不知道他余子清,不知道他究竟是谁的时候,能这么做,已经是非常有诚意的交朋友了。 换算一下就是一个女性土豪朋友,为了给你联系,次次花几十万的邮费,还附带几十万的礼物,再加上大量有钱都买不到的珍贵情报。 而这边只是一个偏僻小山村村霸少爷的侍女。 你要说着都不算有诚意的交朋友,那就真不知道什么叫有诚意了。 余子清次次都会看信件,当然,不是偷看。 他又不傻,哪里看不出来,抛开其他的目的和想法,顾天心也是真心和恻恻交朋友的。 他也从来没想过,让恻恻一直待在他身边,当一个工具人管家,恻恻有朋友,他其实也很为恻恻高兴。 至于一直跟着的闷葫芦巫双格,算了,这家伙到现在说话都不利索。 要不是因为饥饿的后遗症还在,这次出门说什么都不会带这头倔驴。 而二憨没带,其中一个原因,是这货太典型了,简直就是个喜灯祭司诱捕器,没有一个喜灯祭司发现他之后,能强忍着不把他变成白袍道兵。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里长说,这家伙什么都不会,只会炼体,而且最简单的稍稍收敛气息也不会,炼体吧又太弱了,不到脱胎境,甚至神通境,就不让他出门。 而村子里的其他人也一样躺枪,只会傻乎乎炼体的,不到一定境界,就老老实实干活、炼体,不然的话,挖矿挖的老死在村子里,都不准出门。 老羊倒是想跟着,但他修行到了关键阶段,不能奔波,最后,还是轻装上阵,就余子清带着恻恻,顺带着还有非要跟着的巫双格。 这阵容,肯定不会引人注目。 这边顺着荒原和大离的交界线,一路北上,进入大震。 余子清立刻察觉到气氛完全不一样了。 被硬生生踩出来到大道上,一直能看到人,向着大离迁徙。 但是沿途,还不时的能看到一个凡人教徒,正在尝试着给那些平民洗脑,将他们拐走。 进入大震境内八百里,余子清便察觉到,好像不太对劲。 这里已经有一点,曾经荒原上灾难初期的景象了。 第四十四章 最虔诚的一家人 鎏金的法坛,火蚕丝的绸缎,金刚铜炉,安神线香,一大堆的奢侈东西的中心,摆着一只普普通通,还有划痕的瓷碗,里面满满的一碗白米饭。 福伯面色肃穆,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玉瓶,滴了五滴甘霖,再加上一些对鬼物极有好处的地穴凝露,看起来一碗普通的白水泡饭就做好了。 他很是郑重的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裳,棱角都熨烫的十分平整,然后以自身阳气点燃了线香,将其插入米饭碗里,手捏布施印,口诵法咒。 “夫天地生凡财物,已属于人,使其无根,亦不上着于天,亦不下着于地。物者,中和之有,使可推行,浮而往来,职当主周穷救急也。” 法坛前方,是一条长长的深渊,其内漆黑一片,阴气蒸腾。 伴随着施法开始,线香燃起的青烟,化作汩汩细流,汇聚成一条虚幻的溪流一般,没入到悬崖下方的漆黑深渊里。 只是片刻,便见峭壁上的碎石开始跌落,整个悬崖似乎都在微微颤动,大群的饿鬼,如同井喷,从漆黑的悬崖之下喷涌而出。 福伯的眼神微微一凝,但跟着,就强忍着打断布施咒,回去保护顾天心的想法,继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吟诵法咒。 那些喷涌而出的无数饿鬼,密密麻麻的铺满地面,后方的悬崖里,还有源源不断的饿鬼冲出。 他们双手叠在一起,捧在身前,那散落的青烟,在其掌中凝聚,化作一粒粒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被他们吃了下去。 福伯心中的担忧慢慢消散,亲身试验了恻恻给的信里说的内容,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便摒弃了杂念,安安心心的布施。 他知道,这些饿鬼从何而来,心中自有一丝善意被激发。 等到线香燃尽,那些被布施的饿鬼,齐齐行礼道谢,福伯也露出了一丝微笑,揖手一礼。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功利心了,只是单纯的觉得做这件事很好,这是一件好事。 敞开心扉的那一刹那,他心中积累的杂念、戾气、魔意,这些可能在以后会化作他修行阻碍,化作心魔的东西,便化作一缕缕黑烟飞出,在饿鬼群里,变成了一个个人头大小的狰狞魔头。 这些魔头张牙舞爪的还没喊出什么呢,便看到那些多到足够将它们视线范围全部填满的饿鬼…… 短短两三个呼吸,幻化而出,连个实体都没有的魔头,便被饿鬼们撕碎吞噬。 饿鬼们也在这个时候,退回到了那漆黑的深渊里消失不见。 福伯愣愣的站在原地,感受着身心通畅,神魂如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恻恻给的小姐的书信里,可没有详细解释过,只是提了一嘴,看起来就像是一句“你做了好事,心情会好”。 他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先亲自试验一下,没想到,在他诚心净意,只是想着单纯的做点善事的时候,那书信上所说的话,竟然就从一句客套话,变成了字面意思。 他的面色愈发郑重,他太明白有这种变化的意义了。 那些饿鬼本来就是底层的可怜人,大多数知道饿鬼的人,对他们的恶意就不大,会本能的将他们和其他鬼物区分开来,如今,这种区分恐怕会更大了。 而这就是余子清的本意,他没有意识的时候,也会有本能在,那些本能也是跟随着他的本心来的。 他最清楚,要为这些饿鬼找一条出路,不只是给他们开辟出一条饿鬼之道,从此有了不再挨饿的机会。 绝大多数的饿鬼都需要布施,但这件事你只依靠人的善意,是永远长久不了的,那种关系也永远是有先天落差的。 想要将一种关系,长期的稳定下去,就要在整体上将大家拉到一个层次上,有了一种微妙的利害关系,有来有往之后,那整体上的关系才会越来越稳定,越来越长久。 余子清需要所有的人,都可以在有心的时候,有能力,简单点的,偶尔给这些可怜的饿鬼布施一次,因为他不可能一个人给所有的饿鬼布施。 福伯亲自试验过后,在体验到远超预期的变化之后,立刻转头去给顾天心汇报。 这件事的影响,会很大很大。 …… “红日劫尽,白阳当兴!” 近乎嘶吼出来,语气中满是狂热的口号,在城中炸响。 余子清推开了客栈的窗户,向着外面看去,一队身穿白袍,手举白幡,看起来像是披麻戴孝的送葬队伍,在天色还未黑下来的时候,便已经招摇过市。 远处城门的位置,城门守卫,无精打采的缩着脖子,围在碳炉边取暖,看都没有看这边一眼。 城中也显得愈发萧瑟,街道上飘动的碎纸垃圾,稀稀拉拉,匆匆忙忙的行人,没有一个愿意多管闲事多看一眼,更多的只是远远避开那些教徒。 脚下这座城镇,虽然还算是边境地带,但距离边境线已经有近千里了。 不管大震的高层是不想管,还是压根没看到这里的情况,脚下这座城镇的掌权者,肯定是已经没有能力或者精力去管这些了。 估计没有一座城池的城主,会喜欢自己的地盘,会变得教徒横行,街市萧条,店铺关门的关门,商贩越来越少。 就如同余子清不希望他开辟的饿鬼之道上,有朝一日,会出现白阳邪祀这种的恶心玩意,他不需要饿鬼们为他做什么,但同样不想有人打着他的名义,诈骗完平民,又去诈骗饿鬼。 这事当然忍不了,要是搞不死这些邪道,那也有另外的方法一劳永逸,挖个大坑等着,坑死他们的圣母。 开始兼修饿鬼之道,就是想早日整出来一个反诈法门,直接利用自己的权柄,将其刻入饿鬼之道,以后谁利用饿鬼搞香火祭祀的路数,就反噬死那瓜皮。 还想着开始布局,尝试寄生? 我先整出来打虫药,路都给你堵死,到时候谁去尝试,谁就得死。 当然,这是最后的后手,还没弄好,也不影响余子清现在就去尝试着用另外的办法,把他们弄死。 关上窗,恻恻给余子清倒了一杯热茶。 “少爷,今天那个领头的人,已经修行入门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的味道。” “你探查到什么了吗?” “城内不敢随意探查,我对域的掌控还不够,我怕几十里内有高手在,可能会被人察觉到,不过不用展开域,我也察觉到,城主府,有饿鬼,而且城内一个有点实力的修士都没有,这不太正常,这种不算重镇的边境城镇,起码也会有一个五阶甚至是六阶的高手坐镇的。” “能招来那个饿鬼么?” “他应该是被人困住了,晚上我跟巫双格一起去。” “好。” 到了晚上,那些白阳教徒更加猖狂,看起来就像是不眠不休,披着素色麻衣,吟诵着经文,从外面的街上走过,根本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去。 巫双格遁地带着恻恻,一起去了城主府。 偌大的城主府内,到了晚上,却死寂一片,只有聊聊几盏烛火亮起,巫双格带着恻恻遁地来到那个饿鬼所在的地牢。 里面无人看守,地牢里到处都是尸体,只有其中一间,有一个枯瘦如柴的饿鬼,被关在一座有密密麻麻符箓封印的牢房里。 “格格,看你的了。”恻恻指了指牢房。 巫双格单手虚抓,一个恭桶出现在他身旁,他揭开桶盖,一缕缕酱黑色的烟气涌出,渗透到那些闪烁着微光的符箓上。 霎时之间,符箓上的光辉急速闪烁,一息之后,所有的符箓都耗尽了威能,无声无息的跌落下来。 那饿鬼惊恐的蜷缩着身体,躲在角落里,恻恻步入牢房,缓缓的伸出一只手,抚摸在对方的脑袋上,那饿鬼便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呆呆的看着恻恻。 片刻之后,恻恻叹了口气,一挥手,饿鬼便消失不见。 回到了客栈。 “少爷,那里的确有一个饿鬼,是城主府里的一个小丫鬟,被活活饿死在牢房里,一个多月以前,城主府就已经被灭门了,现在还在维持这座城池秩序的,肯定是冒牌货,这里的高手,在前段时间,不知为何,也都被调走了。” “白天的时候,我发现这里的四个粮店,关门了三个,最后一个还开着门的,还在卖的粮食也不多,我也问过了,价格比两个月前涨了两倍多,价格天天都在涨,这还是因为那个店的老板有些良心,不然他也关门屯粮了。” 余子清眉头微蹙,他遥望北方。 “大震肯定是出大事了,不然不至于这么久了,这里还无人问津,你给顾天心回信的时候,提一嘴吧。” “明天让巫双格出去,看看那些教徒,会不会把他带到他们的老巢。” …… 城中的一片破败草屋里,一个女人正跪伏在一本经书前,虔诚的念诵经文,她面色苍白,嘴唇都毫无血色,旁边的草席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她的旁边,还有一儿一女,正跟着她一起念诵经文。 就这么硬生生的一口气念了四个时辰后,草屋被人揭开了草帘,一个身披素色麻衣的教徒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草屋内的情况后,从身后取出巴掌大的一个碗,里面有半碗略稠的甜汤。 女人小心翼翼的走上前,眼神里带着敬畏,双手接过了陶碗。 看着碗里越来越少的甜汤,女人鼓足了勇气,问了一句。 “大人,今天我们总共已经念了八个时辰的经文,我也教会我的儿女了,我对圣母,绝对的虔诚,不知能不能多给点,我的孩子今天已经饿晕一次了,我的男人也病重了……” “说了全家都得一起侍奉圣母,念诵经文,那就得全家一起,你虽然最是虔诚,可我可不能在你这开了口子,不然那便是坏了规矩。”教徒耐心的解释了一句,然后又指了指那半碗甜汤,轻声道。 “这其实已经是给多了,很照顾你们了,但规矩就是规矩,我可不敢乱改……” 教徒离去,女人捧着半碗甜汤,将其递给那眼巴巴看着的儿女。 “你们去那边先吃吧,娘不饿,我去看看你们爹……” 儿女跟着念了一天的经文,早就饿到眼睛冒绿光了,想说让爹娘先吃,可手却已经不受控制了。 他们捧着半碗甜汤,蹲在草屋的角落里,一点一点的抿着。 那女人坐在草席边,看着上面病重的男人,伸手触摸上对方的脸,眼中带着泪光,神情里多了一丝癫狂。 “当家的,你也听到了,我们家是最虔诚的,平日里都是能吃到插筷子不倒的粥的,这些天就只能这样了,我不能看到他们俩饿死,他们还小,你应该也不想吧……” 说着说着,她的双手便划过男人的脸颊,掐在了他的脖子上,手中慢慢的开始发力。 她的脸上,有些绝望,还有些悲伤,最后化作了虔诚的疯狂。 不一会儿,她站起身,神情恢复了平静。 “你们俩没吃饱吧,我再去跟大人要点,我们全家都是最虔诚的,今天全家一起诵经八个时辰了,我们不应该吃不饱饭。” 第四十五章 我,秦始皇,打钱 片刻之后,女人跟着派饭的教徒回到了草屋。 教徒进来看了一眼,草席上躺着的男人,瞪大着眼睛,已经没气了,他的脖子上,还可以清晰的看到脏兮兮的手印。 “大人,我全家都一起侍奉圣母,吟诵经文一天了,按照规矩,应该有两碗粥吧,插筷子不倒的那种。” 女人的眼神有些平静,可藏在那平静之下的,却是癫狂。 教徒面色一肃,立刻点了点头。 “不错,刚才是我看错了,你们家,是我们这里最虔诚的教徒,过些天会有祭司大人亲自驾临,到时候我会向祭司大人禀报,到时候你们不只是能吃饱饭,说不定还会分到一栋房子。” 等到教徒带着男人的尸体离去,重新分到了的两碗粘稠的粥,也被一家三口分食了,最近十天,他们唯一一次稍稍有点吃饱的感觉了。 吃饱饭,女人立刻重新跪在那简陋的神龛前,喃喃自语的吟诵经文,眼里的癫狂和虔诚交织在一起。 她看着自己的儿女,呵斥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来,感谢圣母赐予的粥。” …… 巫双格行走在大街上,街上行人稀少,满目萧条,偶尔有一个行人,也都是行色匆匆,似乎在惧怕什么。 走了一会儿,他想起了余子清的嘱咐,找了个街角坐在那里,神情有些呆滞,其实是在回想今天学的字,他生前记忆损失很大,现在说话时有些词都不知道怎么说,得重新学。 巫双格坐在街角温习功课没多久,那些在白日都敢行走在大街上的白阳教徒,便再次喊着口号招摇过市。 披着素色麻衣的教徒,很快就发现了巫双格。 口中念念有词的巫双格,也第一时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有教徒走出队伍,来到巫双格身前,先喊了一声口号,看到巫双格没什么反应,只会不知道念叨些什么,顿时嗤笑一声。 “原来是个傻子。” “嘿,傻子,你识字么?” “啊?”巫双格一愣,点了点头:“识……识字。” “竟然识字啊,那跟我们走吧,管你饭吃。” 巫双格想到自己的任务,老老实实的跟着教徒,被他们带到城内一片到处都是草屋的营地。 进入这里,立刻能听到若隐若现的呢喃声,空气里满是臭气,也弥漫着一种莫名的癫狂气韵。 巫双格被安排进了一座草屋,里面有一个简陋的神龛,上面放着一本经书。 “既然识字,就照着经书念,每天都要不停的念,然后会给你吃饭,听明白了么?” “噢,我识字的。”巫双格点了点头。 教徒摇了摇头,看着有些神思不属的巫双格,转身离去。 “还真是个傻子,这年头,傻子竟然都识字了……” 俩时辰之后,派饭的推车嘎吱嘎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外面也有了动静。 “都出来吧,开饭了。” 巫双格走出草屋看了一眼,旁边的草屋里,走出一个女人,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教徒推着车,站在那女人身边,大声称赞。 “李大嫂,还有她的女儿笨丫,儿子白狗,都是咱们这里最虔诚的,按照规矩,他们获得了面见祭司的资格。” 说着,教徒立刻又拿出两个大碗,盛了两碗粘稠的白粥,又给添了两片白花花的肥猪肉。 “他们家也获得了吃肉的资格,每天都有,这是圣母给他们的嘉奖!” 此话一出,周围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一个个面露羡慕,他们已经很久没尝过肉味了,更别说油水最多的大肥肉片子。 李大嫂端着饭碗,微微昂起头,高声礼赞,似乎获得了难得的成就感,很是骄傲。 巫双格第一天来,也分到了一小碗粥,他捧着小碗,蹲在门口,小口小口的抿着粥,只要是吃的,他都不舍得浪费掉,吃的很是认真。 教徒也看到了这一幕,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了典型之后,他相信,这里肯定会选出来一个,甚至是几个,能被祭司大人选中的人,那都是他的功劳,之后肯定会被赐下法门,获得恩赐。 吃完饭后,草屋区的这些每天只会诵经的平民,获得了宝贵的休息时间,或者说,这个时候休息,不算不虔诚。 巫双格吃的很香,他是极少数可以自己想吃什么吃什么的饿鬼,当然,有人送他的食物,那自然是最好。 他的吃相很快就引起了旁边那个少年的注意,少年吃饭的时候,都觉得粥比平日里香了很多,也可能是今天粥里有肉的原因。 “我叫白狗,你叫什么名字?” “我姐叫我格格。” “你很久没吃饭了吧?” “恩。”巫双格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的确有半天没吃饭了,这些人给的粥虽然也很香,但没有少爷给的香,也没那么顶饱。 “我娘说,我们家是最虔诚的,每天要诵经七八个时辰,所以我家吃的最多,每天都能吃饱。” 白狗吃的稀里哗啦,那一下片肥肉,都只是咬一小口一小口,没舍得吃,等到粥吃完了,肥肉还有一小口。 他看了看捧着小婉,吃的很香很认真的巫双格,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感动。 “你是不是没吃过肉?” “嗯。”巫双格又点了点头,自从跟了少爷,的确没吃过肉,也不需要吃肉。 白狗看了看自己的碗里,剩下的那一小口肥肉,有些不舍,最后想了想,还是偷偷的将那一小口肥肉,飞速夹给了巫双格。 “你快吃了,别给别人说,你以后也要好好诵经,你也会有的。” 看着给出去的肉,白狗立刻有些后悔了,可给都给出去了,后悔自己太冲动了,也没好意思张口要回来。 “我只是看你吃饭特别香,感觉看着你吃,我都比平时吃得饱了,心里也有些欢喜,你可别多想,我下次可不会再给你了,你得靠你自己了。” “谢谢。”巫双格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很是认真的道谢,感念对方的布施。 他知道,这个叫白狗的少年,是个好人,若是少年会布施印和布施咒,他现在已经可以帮少年吃掉心中的坏东西了。 到了晚上,众人都休息,巫双格没入到地下,消失在营地里。 回到了客栈,看到余子清的第一时间,巫双格便拿出了恭桶。 “少爷,已经过了出恭时间了。” 余子清已经习惯,直接开摆,例行如厕之后,恻恻在一旁,问起巫双格今天的经历。 片刻之后。 “会有一个祭司来到这里么……” 余子清在想,要不要先想办法,宰个祭司出出气,他这次出来的根本目的,是化解白阳邪祀可能的寄生,亲身去底层开始了解是必须的,顺带着,能弄死多少白阳邪祀就弄死多少。 他不需要那些饿鬼为他做什么,白阳邪祀其实暂时也不需要,按照余子清的推测,他们需要的是一群虔诚到饿死,都毫不动摇的信徒。 这些被饿死的家伙,若是变成了饿鬼,虔诚也毫不动摇的话,就会真的给他们寄生的机会。 余子清的饿鬼之道,如同修道者的路一样,后来者谁都能走,仅仅只是理论上的话,那随便谁都有可能走到巅峰,只有开辟的这种道,创道者才有一日一阶的神话。 跟白阳邪祀这种需要祭祀香火,诵经侍奉,以全己身的道路,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按照老羊的说法,白阳邪祀,杀之不尽,灭之不绝,可历代白阳邪祀里,修为最高的一个,也只是抵达了九阶,还是刚刚进阶,便被围杀,死的惨不忍睹,神形俱灭。 那一次,也是白阳邪祀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过了几百年,都没有再见其冒头。 数十年前的那一次白阳邪祀出现,那一代的白阳圣母,刚刚抵达七阶,就惨死在琅琊院的一位院首手里。 没错,就是一位还未入道的修道者院首,据老羊说,跟他算是朋友。 这一代的白阳圣母死的更惨,死在那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大佬手中,连一点精神念头,一点骨灰渣,都没有留下来,死的干干净净。 而如今这一代的白阳圣母,目前为止,还没公开露过面,显然上一代的教训,非常深刻。 他现在回想起老羊曾经说过的很多有关白阳邪祀的事,再加上现在的接触之后,开始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之所以这么相信老羊说的这些,就因为他一度怀疑,老羊当时在无中生友。 知道那么多细节,上一代的白阳圣母估计就是被他弄死的。 第二天,还维持着枯瘦状态的余子清,学着巫双格,蹲在了街角。 很顺利的,余子清也进入了草屋营地,那些教徒来者不拒,或者说,他们已经在满大街抓人了,抓到一个是一个。 “这个草屋只有一个傻子,你也住这里吧,记住了,每天诵经,才能得到圣母的恩赐,不够虔诚的,是得不到恩赐的。” 巫双格看到余子清,也没什么反应,早在余子清进入之前,他就已经感应到了。 余子清进入草屋,翻了翻简陋神龛上的经书,内容跟他手里的不一样,里面有用的小知识,统统没有了,只有神神叨叨,给人洗脑的经文,有关饿鬼的内容,再次多了一些,这一次甚至还多添加了一些细节。 白阳圣母创出了饿鬼之道后,本可以一日一阶,十二日后,化虹而去。 可圣母顾念天下受苦的教徒,到了第十一日,自行放弃,惨遭反噬,如今正在圣山之中沉睡。 有无数感念圣母的饿鬼,化作槐树,拱卫圣山,现在需要信徒们虔诚的诵经侍奉,圣母才能尽快归来。 余子清看着经文,感叹完这些杂碎跟进速度真快之后,便满头问号。 这些话听着,怎么这么像…… “我,秦始皇,打钱。” 第四十六章 这人有病吧? 这三流骗术的既视感,让余子清倒吸一口冷气。 抛开他们最擅长的蛊惑人心的能力,只说骗术,的确是有点低级了。 但结合实际情况,的确好用啊。 那些人都特么快饿死了,你给吃的,就让人家诵经,放到大半年前,余子清也快饿死的时候,他估计也愿意干,心态估摸着也就是当薅羊毛了。 可这个世界,这种羊毛可不好薅啊。 最初抱着这种心态的羊毛党,怕是不在少数,可最终,在一遍遍的诵经声中,他们被悄无声息的洗脑,直到最后,彻底失去自我,变成一个只知道诵经的虔诚狂信徒。 潜入到营地里,余子清都没敢去一遍一遍的吟诵那些邪异的经书,一直在摸鱼,暗中调查。 巫双格倒是看的认真,吟诵的也认真,吃饭也认真,表面上看比那些虔诚的教徒还虔诚。 可实际上,他看的认真,是在识字,吟诵的认真,也是在练习口语。 吃饭认真,那是天生的,也是饿怕了,吃饭积极,那是因为余子清瞎扯过一句,饿鬼法典第一条,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还被恻恻认真记录了下来。 看起来是很虔诚,可单独列出来,没一项跟那些教徒的要求沾边…… 他们要是真的只凭一本经文,就能把余子清都未必能劝得住的巫双格洗脑了,那他们的白阳圣母,早就纳天下所有人为教徒,把三神朝按在地上摩擦了。 余子清跟个混子似的,每天摸鱼,打探消息,不到两天,他凑过去聊的目标,就锁定在了几家最为虔诚的人家。 他和巫双格的草屋旁边那家,就有一个全营地最虔诚的女人。 这位李大嫂,虔诚到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剩下的时间全部都在诵经,连自己的儿女,都不怎么理了。 余子清见过李大嫂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每一次见到,都能看出来,她已经失去自我,彻底沦陷。 派饭的教徒,再次推着小推车出现。 他看到巫双格便会露出笑容,给的粥都是熬煮的粘稠,都快成白饭的那种,他最喜欢看到的就是虔诚的教徒。 “来,傻子,多吃点。” 而看到余子清,瞬间就没好脸色了,余子清就是典型的薅羊毛摸鱼选手,想装虔诚,都会很容易被看出来的那种。 因为这种人,营地里很多。 只要冒着风雪,逃往大离,只要活着抵达,大离就会给他们土地,给他们粮食,这种消息,早已经传开了。 可在这里只需要诵经,不需要种地,不需要干活,就能有一口吃的,相比于去冒险,去辛苦劳作,他们宁愿待在这里。 教徒依然给稀粥,不让这些摸鱼的家伙饿死,因为总有一天,这些摸鱼选手,会越来越虔诚的。 众人开始吃饭,李大嫂的儿子白狗,依然跟巫双格蹲在一起吃饭。 他越来越喜欢这样了,看着巫双格吃饭的时候,他吃起饭来,都会觉得香很多,胃口大开,浑浑噩噩的心情也会好很多,耳边有时会听到的呢喃声,也会消失不见。 “白狗,你有想过以后吗?”余子清嘬着稀饭,随口问了一句吃白粥的白狗。 “以后啊,好好侍奉圣母,圣母会赐下房屋,我们就不用住草屋了。” “没想过去大离么?自己有一块地,可以种菜种粮食。” “为什么要去大离?”白狗满脸疑惑。 “……”余子清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才能给他解惑。 入夜,营地里陷入了安静。 巫双格带着余子清回到了客栈,例行出恭,同时跟出去探查的恻恻汇合。 “少爷,白阳邪祀来的不止是一个喜灯祭司,还有一位地位更高的大祭司,他们察觉到了我的探查,但没发现我。 这一次白阳邪祀跟老羊前辈说的有点不一样,他们这次恐怕已经暗中发展很久了才冒头。 那位喜灯祭司便有五阶,而大祭司,还能在察觉到探查的瞬间,锁定了我的方向。 若不是我第一时间隐藏,恐怕数十里的距离,根本不足我逃掉。” “你这几天不要再随便展开你的域了。” “好的,按照我的探查,他们是一个城池一个城池推进过来的,最多三天,最少一天多,就会抵达我们这里了。” “大震这边发生了什么,查到了么?” “没有,但是我发现一个暗影司的探子也进城了。” “咦,你怎么发现暗影司的探子的?”余子清大奇,这些家伙,逃命、隐藏的本事那可是独步天下。 “他施展暗影大遁出来的时候,我还撑开着探查领域,而且他的特征特别好认。” “什么?” “他没有左臂。” 听到这话,余子清立刻来了精神。 这种特征,可太好找了,毕竟,暗影司的探子,正常时候,也需要伪装下身份,装作正常人的,他们又不是老鼠,一天到晚的钻在地下。 而今天营地里新来的人里,就有一个瘦了吧唧的年轻人,少了一只左臂。 这边正说着呢,巫双格从地下钻出来。 “少爷,营地出事了,开始召集人了。” 余子清立刻跟着巫双格潜回营地,走出草屋,外面已经燃起了火把,照亮周围。 隔壁草屋里的笨丫,胸口插着一根削尖的木头,躺在地上,已经没了生息。 旁边有一个披头散发的汉子,神情癫狂,身上和手上沾满了鲜血,此刻正被人按在地上。 派饭的教徒,面色难看的走来,当看到死的是笨丫的时候,脸色更加难看,这可是最虔诚的那家人。 李大嫂满脸悲痛,瘫倒在地上,口中急促的吟诵着经文,仿若这能让她的女儿回归圣山。 白狗呆呆的站在那里,跟随着母亲一起诵经。 周围的人,也开始无意识的跟着一起诵经。 一群人神情肃穆又癫狂,虔诚却又绝望。 派饭的教徒,同样口诵经文,抽出了长刀,一刀将那个凶徒的脑袋砍下来。 余子清感觉自己格格不入,此刻演的再像,都还不如那群摸鱼选手。 死了两个人,众人却没太大变化,各自回去睡觉,养足精神,明天继续为了自己的生计诵经。 第二天,余子清才弄清楚事情原委。 那个杀人者,他也认识,就是最虔诚的那几家之一。 因为白狗家是被认定为最虔诚的一家,每天吃饭都有两片,有时候甚至是三片白花花的肥肉,别的家都没有。 那个男人便在晚上,准备痛下杀手,杀了白狗一家,如此他家便是最虔诚的了,可以吃到白花花的肥肉了。 但最后,只杀了一个人,引起了动静,被教徒发现了。 余子清能明白那种心理,因为他也经历过绝望之后饿死,可是明白,也还是无法理解。 这里,已经快变成人间炼狱了,不,这里从一开始就是了。 这里已经不能待了,过两天就会有一个大祭司到来。 先搞出来点事,再逆着那位大祭司的路线去探查一下,他觉得自己已经隐隐把握住什么了,从底层开始,的确是最好的办法,这里的信息都是毫不遮掩的,这些信息正在一点一点推进他的猜测。 入夜,营地再次恢复了死寂,余子清已经准备离开。 他悄悄来到其中一座草屋,草屋内睡着的独臂年轻人,立刻第一时间坐起身,看到余子清之后,年轻人露出一丝笑容,连忙问道。 “大哥,你要干啥?我这可没有吃的,一点都没有,我白天就喝了一碗稀饭。” “我找你有点事。”余子清自顾自的坐在年轻人身旁,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本来呢,我是跟这些邪道有点恩怨,准备蹲一个喜灯祭司弄死,先出一口恶气,但谁想到,这次来的还有一个大祭司,万一弄不死他就暴露了,保险起见,只能先走了,走之前准备顺手端了这个窝点,现在想请你帮帮忙。” 余子清这句话没说完,那独臂年轻人的身体便开始虚化,余子清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抓了个空。 然而,在他准备遁地跑路的瞬间,心头警戒大起,地下似乎有什么极为凶恶的东西,他敢遁下去,绝对死定了。 年轻人立刻放弃,散去了遁法,脸上的惊慌也消失不见。 他看了看自己消失的左臂,有这种明显的特征,他的确会比一般的暗影司探子难很多,对方是怎么发现他的,已经不重要了。 “你想做什么?” 余子清一只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一脸和善。 “别紧张,只是想跟你合作,放心,不会损害你们的利益,同时也会帮你获取信息,咱们是互惠互利。 要是合作愉快,我还可以告诉你,怎么简单点,让你的左臂恢复,不用你慢慢积攒功劳,去兑换那昂贵的断肢重生灵药。 以你的品阶,短时间内肯定是没希望获得这种级别的灵药的吧。” “在下卿子玉,兄台如何称呼?” 年轻人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这个家伙说的不错,他肯冒险来大震,就是为了多积攒功劳。 “苏离。” “好,苏兄,预祝我们合作愉快,这次呢,离开之前,我会去宰了那些教徒,苏兄也看出来了吧,我只是一个体修,这处理首尾的手段,着实一般。 到时候希望苏兄这种洗地专业人士,帮忙处理一下,这种简单的事,对苏兄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 苏离微微昂着头,难掩心中诧异,心态也有了些许变化。 你大半夜的,跑过来点明我的身份,还在地下埋下大凶之物让我跑不了,你有手段发现我,还下血本防止我逃,就只是为了让我干这个? 从业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也没听说过,有谁抓住暗影司的探子,就为了让探子在他杀完人之后帮忙处理首尾。 这人有病吧? 第四十七章 不准嘲笑 本来余子清打算直接走的,可听到有个暗影司的探子,也潜入了营地,那他就有想法了。 他去干活,让暗影司的专业人士来洗地,保准不会留下什么线索,让人追查到他这。 就算退一万步,白阳邪祀的人查到什么,也只会觉得,地洗的这么干净,不是大离暗影司的探子,就是大震的无面人。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体修,哪来的本事能洗地洗的这么干净。 “少爷,你真的知道那个什么方法?”前去营地后方的路上,恻恻忍不住发问,她也挺诧异的。 “我怎么可能知道?”余子清果断摇头。 他怎么可能知道怎么让苏离的手臂恢复,苏离的手臂怎么断的他也不知道,而且他连类似情况用什么丹药都不知道。 “我的方法,他估计不会喜欢的,正常的方法我不知道没关系,但我知道谁知道怎么用低成本的办法,帮他恢复,而且不止一种,我也没骗他啊,我合作的时候说出口的话,可从不骗人。” 恻恻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少爷说的是,少爷说合作的时候,的确从不骗人,骗人就不合作了。” 余子清带着恻恻和巫双格,一起前往营地的后方,后方的一个宅子里,居住着那些邪教徒,他们才是真正的教徒,跟外面那些不事生产的人体诵经机器不是一回事。 等到余子清走远,一座草屋的阴影里,苏离悄悄探出了一双眼睛。 他有些沉默的看着远方,陷入了沉思。 对方的行事作风,虽然总给他一种脑子不正常的感觉,可他却没觉得对方是傻子。 他甚至都觉得,对方明知道他可能会跑,或者悄悄跟过来偷看偷听,才说出那几句话的。 他自觉看人挺准的,那个叫卿子玉的,说话的时候非常自信,他觉得这个卿子玉现在就有现成的办法让他的左臂恢复,只不过听他那意思,不是什么正经的办法。 而且对方自信到不害怕他跑,他跑了,卿子玉也会继续做现在做的事情,跑了就是他自己的损失。 苏离站在阴影里思忖良久,看了看自己消失的左臂,还是忍住了逃走的想法,试一试,总是没错的。 自从他在荒原,因为白阳邪道,丢掉了左臂,他便知道,自己在暗影司的价值大打折扣了,后续的结果也是如此,仅凭他之前积累的功劳,远远不足以换一枚最次的断续丹。 暗影司可不流行苦情戏。 他必须自己想办法。 这次来大震,一方面是为了追查情报,最好能挖掘到什么惊天大情报,立下大功,另一方面,多少有点找白阳邪道报复的意思。 思忖片刻之后,苏离便悄悄没入阴影,开始做洗地的准备工作,这方面,他的确足够专业。 余子清带着恻恻,大摇大摆的踹开了宅院的大门。 这些教徒,警惕心极差,似乎根本不害怕出什么乱子。 两个守夜的教徒,醉气熏熏的靠着墙壁,呼呼大睡,还没睁开眼睛,便被余子清一掌一个,当场拍死。 恻恻则飘了进去,开始寻找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书信、书籍、各种记载,统统都要。 片刻之后,中间的大屋里,聚集了七八个教徒。 余子清依次将他们带到旁边的屋子里审问,这些家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骨气,所谓的虔诚,也是个笑话,随便给俩大逼兜子,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这也开始验证余子清的判断,这些家伙,地位越低的,洗脑越是严重,底层就是完全被洗脑的人体诵经机器。 一连问了三个,第四次,便是那个派饭的教徒。 “城里还有多少你们的人?都在哪?” “城主府还有俩,都是地位比我们高的,有三阶实力。”派饭教徒很老实,因为前面已经有三个人活着出来了,他们肯定已经交代了。 “那个祭司,什么时候来?” “祭司大人的行踪,我们都不知道,本来今天就到了,可昨天来信,说临时改了,晚个一两天再来。” 问了没一会,余子清便放弃了,这些家伙知道的其实不多,只知道他们自己的任务,重要的情报,他们都是不知道的。 他们在这里的任务,便是筛选出最虔诚的教徒,要是一家子最好,当家的是女的,那就更好了。 问完情报,余子清看了看一旁的巫双格。 “格格,去,撕烂他的臭嘴。” 巫双格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走过去照做,那教徒想要惨叫,却不知为何都惨叫不出来。 “我忍这个家伙好几天了,天天一口一个傻子。” “格格,你记住了,以后跟这次一样,办正事的时候,我们可以先忍忍,打不过的也都先给记下来。 可正事办完,或者等到我们能打得过的时候,谁嘲笑你是傻子,你就去撕烂他的嘴。 我和恻恻都没说过是傻子,你也不是傻子。 外人这样嘲笑你,更不行。” 余子清的眼里冒着杀气,他第一天的时候,就想当场打死这个派饭教徒。 从当时巫双格挖开地洞,捧着自己最珍贵的腐坏浓汤,送到他面前,让他吃的那一刻起,余子清就不允许别人说巫双格是个傻子。 他只是还没长大而已,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了。 他明知道去下一个地方之前,干掉这些教徒,对大局没什么影响,也依然要打死这些教徒,就是因为在有能力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了。 就这么走了,念头不通达。 端了这个窝点,有邪道来追,那就让他们追,这样反而更好,不打断他们的节奏,自己怎么顺藤摸瓜。 余子清摸了摸巫双格的脑袋,这个傻的可爱的家伙,只是在执行他的任务,根本没感觉到天天被这个派饭教徒羞辱。 巫双格可以没感觉,不在意,余子清有感觉,那就不能不在意了。 “记住了么?” “记住了。”巫双格愣愣的点了点头,有些懂,也有些不懂,但这不影响他记住这些话,然后照做。 片刻之后,余子清带着恻恻收集到的一堆资料,走出了宅院,那一座座草屋,依然安静到死寂,那些平民,已经很累很累了,累到晚上动静不大的时候,都醒不过来。 从他们进入这里的那刻起,就已经废了,现在开仓放粮,烧掉经书,第一个来阻止的,可能就是这些平民。 余子清叹了口气,他觉得的好事,可未必别人也觉得是好事。 苏离没有逃,他已经在外面做了各种收尾工作,等到进入宅院,看到里面的尸体,还是有些头大。 要是他出手,肯定不会弄的这般粗糙,这会增加处理的难度。 体修可真是麻烦,各种意义上的麻烦。 不过,这也有好处,因为低阶体修的数量,那是真的多,被拳脚打死,可不是一般的难查,再加个武器,那基本就不用查了,普通人都可以做到。 苏离心里念叨,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懈怠,专业性毋庸置疑。 等到苏离处理完,余子清也去清理掉了城主府的教徒,回来伸头看了一眼,他自己都找不到他出手的痕迹了,而且也不是把尸体处理掉了,只是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陌生的凶杀场景。 走出了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苏离便从地下钻了出来。 “留下尸体没事么?”余子清问了一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没有怀疑的意思,我只是纯好奇。” “不留尸体,才更麻烦,放心吧,不会追查到我们的,甚至都不会查了。”苏离很是自信。 城内,有火焰在升腾,然后很快,火焰便熄灭,苏离点了点头,自信满满。 “我们走吧,这次是彻底不会有问题了。” “我们?你想跟我们一起么?” “你不是说要合作么,我猜你是去找这些邪道麻烦的,正好,我也跟他们有仇,再说,不跟着你,我怎么拿到我想要的信息。” “你可以留个地址,我在大离有熟人,到时候让人家帮忙给你送去。” “不,我跟着你们。”苏离很坚决。 这让余子清有些好奇了,这家伙之前还犹犹豫豫,一副随时要跑路的样子,现在怎么转性了? 不过,苏离愿意跟着一起,那就跟着呗,他敢出来活动,就不怕见人,特别是大离的人。 有个专业的探子跟着一起,做事还容易了呢,而且苏离这的情报,可一点都不少。 等到他们离去,一天之后。 一位大祭司,带着一位喜灯祭司,来到了这里。 营地里,依然保持着诡异的气氛,不见一个教徒,那些草屋里的人,却还在诵经。 喜灯祭司探查了宅院,看着那些被烧焦的尸体,便没有再看第二眼,而大祭司,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来过这里,他一直在草屋区看着。 看着那些麻木的信徒,他的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 “哪一家,是最虔诚的?” 大祭司缓缓发问。 立刻有两家人冲了出来,李大嫂一家,还有另外一家三口。 当看到对方之后,李大嫂的眼睛微微颤抖着,表情开始有些狰狞,她从袖中翻出了那根刺死她女儿的木刺,直接冲向了另外一家。 木刺刺入对方的胸口,李大嫂凶性不减,满面狰狞的大喝。 “白狗,你在看什么!” 白狗一个激灵,连忙冲出来,帮着李大嫂一起,当着大祭司的面,刺死另外一家三口。 白狗双手颤抖着,无意识的念诵着经文,而李大嫂满身鲜血,颤抖着站在原地,魔怔了似的喃喃自语。 “我家才是最虔诚的,我家才能吃到插筷子不倒的粥,我家才能吃到肥肉……” 而那位一直揣着手看戏的大祭司,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盛,他伸出手,缓缓的鼓掌,大声道贺。 “恭喜你,你证明了你对圣母的虔诚,你们一家人,都可以跟我走了。” 第四十八章 降临 “苏兄,你们平时办案子,追查情报的时候,都是这么枯燥么?” 刚刚从一座边境小城出来,余子清便忍不住发问。 这座小城,跟余子清之前进入的那座一样,几乎已经处于半瘫痪状态,这里也有草屋区。 而且这座小城也已经被白阳邪祀的大祭司光临过了,那位大祭司从这里的草屋区里,带走了所谓最虔诚的一家人。 这些天,他们马不停蹄,到处奔波,余子清跟着苏离学到不少东西,但追查情报的过程,那是真的非常枯燥乏味。 尤其是苏离这种地位不高的探子,那更是奔波劳累,还没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 正儿八经的高级探子,名字都不叫探子,人家叫暗影使节,有些甚至敢放在明面上,真的当成一国使节团的成员,去往大震都城。 那里有价值的情报,说是俯拾皆是,也不为过。 可惜,那种地方,苏离以前去不了,现在更去不了了。 跟着余子清忙活的这些天,他也开始发现一些问题了,愈发觉得,跟着余子清的路子走,可能真的发现了不得的东西。 就算没有这些,单单他观察到的,余子清一行三人,就是不小的收获,他总觉得这个自称卿子玉的家伙,本身就有问题。 很怪,懂不少冷门的东西,却又不懂很多简单的东西,行事作风更怪,跟他遇到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找到一个大情报,顺便报复白阳邪道,最后要是还能从卿子玉这,真的弄到恢复断臂的方法,他可以承受的方法,那一切都很完美。 卿子玉以前是谁,苏离觉得已经不重要了,至少现在是他的朋友。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 他们跑遍了大震南部边境上万里,走遍了数十个城池,才惊悚的发现,白阳邪祀,已经将这条线占据的差不多了。 大震到大离的底层联系,几乎都被白阳邪道掐断了。 而跟着,他们又追查到消息,边境的兵力,都是被大震的高层调走的。 因为大震内部,发生内乱了,大震分东西两部,西部几乎没人,人都活跃在东部,现在东部的南北,却不知为何,发生了内乱,叛军来势汹汹,跟大震的平叛军,在中部打成了一锅粥。 至此,南部边境祸害平民的白阳邪道,谁还有心思去管。 哪怕苏离和余子清,根据已经查到的无数底层的信息,基本确定,这次的白阳邪祀,跟上一次不一样,他们绝对在暗中发展很久了。 不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悄悄拿下了大震南部边境上万里范围内的数十个城池。 现在只需变换城头旗,名义上和实际上,都会一同拿下,直接分疆裂土。 这消息,大震那些忙着争权夺利的人,恐怕也不会重视。 重视了也没精力管了,王位都有可能丢了,谁还管那些历来只祸害平民的邪道。 除非白阳圣母公开露面,而且已经有八九阶的实力了。 苏离将已经将查到的情报,传回了大离,可目前也还没收到回复。 “我们继续查,查查他们把那些带走的信徒,都带到哪了,肯定有大事要发生了。” …… 冰雪覆盖的雪山里,一位位身穿白袍的教徒,踏空而行,不断的进入一座山洞里。 山洞内部早已经被掏空,空间四通八达,非常大。 诵经的声音,化作呢喃之语,弥漫这里的每一寸空间。 所有被带到这里的虔诚信徒,在这里,都有单独的居所,每天都有饭食按时供应,但所有的条件好坏,都是需要那些信徒去竞争的,最虔诚的人,条件自然是最好的,每七天,最落后的便会被赶出去。 李大嫂和白狗,被安顿在一个小院子里,他们甚至都有单独的房间。 这么多天过去,他们家也一直没有沦落到最后一名,可随着淘汰出去,丢到雪地里自生自灭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距离最后一名也只差半个月了。 李大嫂的双目通红,诵经的时候已经不需要看经书,随时随地都在诵经,就算是睡觉的时候,也依旧在喃喃自语。 白狗比不了李大嫂,却也在所有清醒的时候,一直在诵经。 可就算如此,他们家也一样岌岌可危。 白狗到现在也依然想不明白,没有比他们家更虔诚的了,为什么每七天的排名,他们家依然落在了最后,岌岌可危。 派饭结束,白狗依旧喜欢蹲在门口,捧着碗吃饭,只是没有了那个傻傻的家伙在,看不到他吃的那么香,这饭菜虽然更好,感觉却没那么香了。 白狗吃完饭,正准备回去的时候,那位面带笑容,满脸和煦的大祭司,揣着手走了过来。 白狗连忙笨拙的行礼,而大祭司回应他一个温暖的微笑,给了他一丝鼓励。 白狗莫名的生出一丝勇气,叫了一声。 “大祭司大人。” “哦,白狗啊,有什么事么?”大祭司的笑容,愈发温暖和煦,让白狗的忐忑消散了不少。 “大祭司大人,我能问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为圣母的信徒解惑,是我的责任。” “我……我想问问,我的母亲,连睡觉的时候,都在诵经了,我也从不敢懈怠,天天睁开眼便都在侍奉圣母,为……为什么我们家一直排在后面?” 白狗满心忐忑,总觉得这是在质问大祭司,可这种疑惑,困住他很久了,让他越来越焦急。 “大祭司大人,是我们家不够虔诚么?” 大祭司含笑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听到圣母的指引?” “好……好像是,我经常听到耳边有人在诵经,但是又不知道是谁。” “那这就不是你的问题了,你是个好孩子,你对圣母的虔诚,圣母已经听到了,并给予你了回应。” 白狗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是他母亲的问题。 “可是,我的母亲,可是这里最虔诚的人啊。”白狗有点急了,在他看来,这是最无可争议的一点。 大祭司的眼中带着一丝怜悯,缓缓道。 “是啊,你的母亲,是我见过最虔诚的人。 但是她的虔诚,都只是为了给你,给你们家带来饱腹的食物,带来暖身的衣裳,避风的房屋。 她最虔诚,却不是对圣母虔诚。” 白狗呆呆的站在原地,他有些不太理解,只是听懂了最后一句,心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可是他又相信,这位对人和善,人最好的大祭司,是肯定不会骗他的。 等他回过神,大祭司已经走了。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看着有些癫狂,麻木诵经的母亲,看了很久很久。 他有足足半天的时间,没有再诵经,而他耳边浮现出的诵经声,却愈发清晰。 他那神魂落魄的表情,慢慢的消散,迷茫的眼神也重新汇聚了神光,满是坚定。 他离开了诵经的神堂,去母亲的房间,取出了那只染血的木刺,一步一步的走向神堂。 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眼神里的坚定,再也没有一丝动摇。 “母亲的虔诚不是对圣母,这是不对的。 我们家对圣母是最虔诚的,没有人可以比。 我们奉献自己的一切,不求回报,不求垂怜,只为了侍奉圣母。 我们家是最虔诚的。 我是最虔诚的……” 他走到了神堂,将那染血的木刺,刺入到他母亲的后心。 鲜血喷涌而出,将他的双手侵染,他耳边的诵经声,骤然变得宏大,充斥着震慑神魂的力量。 他的眼睛被鲜血侵染,已经看不到他母亲转过头时,那复杂的眼神,也看不到他的母亲,直接放弃了抵抗的样子。 而他也在这时,开始开口,开始诵经。 整个洞穴里,都开始响彻他的诵经声,癫狂之中,却充斥着庄严肃穆,神圣的不容动摇。 片刻之后,白狗手握木刺,走出了家门。 家门外,已经恭恭敬敬的跪满了一地的人,大祭司站在那里,手捧着一顶荆棘王冠,含笑站在那里。 而白狗的身后,不知何时,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妹妹,甚至他之前所有已经死掉的家人,都全部出现了,他们跪伏在那里,向着白狗朝拜。 大祭司走上前,将荆棘王冠,加冕在白狗的脑袋上。 而后重新退下去,恭敬的双膝跪地,大礼参拜,脸上带着恭敬和喜悦。 荆棘王冠的尖刺,刺破白狗的头皮,刺入他的头骨,这可怕的剧痛,他却一动不动,任由鲜血从脸上流淌下来。 鲜血将荆棘王冠侵染成了血色,而后又化作了纯白。 那汩汩而下的鲜血,如同溪流,冲刷掉白狗身上的一切,他身上的污秽,他的长发,他的胡渣,他的衣服,他粗糙的皮肤…… 所有的一些都随之消失,那些鲜血便化作了一件血色的长袍,披在他的身上。 白狗微微闭着眼睛,新长出来的头发,自动盘成一个发髻,他的面颊如玉,肤若冰雪,微微泛着一丝白光,美的让人一看就生出亲近之感,却又让人敬畏,不敢靠近。 白狗缓缓的睁开眼睛,下方的大祭司,立刻激动的叩拜。 “属下刘鑫,恭迎圣母。” 第四十九章 够用就行,又不是写论文 白阳邪祀的大秘密之一。 历代白阳圣母,其实都不是女的。 而是男身女相。 这个秘密,只有真正的核心成员,而且必须是亲自迎接了白阳圣母降世的核心成员,才能知道。 一直以来挑选躯壳的时候,当家主母很重要,却也只是一个作为最后祭品的幌子而已。 为白阳圣母挑选降临躯壳,一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有在暗中发展到一定程度,又正值天灾人祸,他们才会冒头,只有这个时候,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壮大信徒数量,再依托那庞大的数量,一级一级筛选,最终才有可能,找到适合圣母降临的躯壳。 这一次,正值天灾降临,他们本来是准备去大离的。 那里人口众多,距离发生过红日临空的荒原也近,远比备选的大震合适。 但这一次,大离的东宫失了智,竟然开始不计成本的收拢灾民,朝中大员,也立了军令状,亲自来赈灾。 刘鑫因此气的脸都白了,骂了好几天大离东宫有病,他们的辛苦谋划,就这样不攻自破。 甚至大离都不知道,他们已经把白阳邪祀数十年的努力,在不经意间,给锤的稀巴烂。 他们不得已,只能选择备选计划,来到了大震。 借天灾之势,动用了此前埋下的手段,挑拨离间,推波助澜,让本就如同火药桶,一触即燃的大震,开始了内战,他们则在大震边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横扫数十城。 这里本来就有灾民,再加上北部因为天气、战乱,源源不断涌来的灾民,都被他们截留,这数量也未必比原计划少。 大祭司刘鑫,亲自游走诸城,就怕这备选计划,不足以筛选出来适合的躯壳。 所幸他们的运气还是不错的,找到了完全符合要求的一家。 那个叫白狗的少年,若是梳洗干净,减去杂乱的头发和胡子,再让粗糙皴裂的皮肤恢复,那便是天生的男身女相。 而那位李大嫂,就更符合要求了,亲手掐死了自家男人,就为了儿女能有一口吃的,这种人诵经之后,只会越来越虔诚,最适合作为最终降临的祭品。 终于,选定了合适的人选,带回来之后,稍稍引导逼迫一下,一切便顺利的完成了。 刘鑫甚至觉得,比上一次还要顺利的多,也更加完美。 圣母驾临之时,便有鲜血化衣,荆棘化玉的异象。 这一次,圣母说不定真的能冲击到十阶,甚至更高。 这已经是近千年来,最完美的一次了。 白狗缓缓的睁开眼睛,扩散的瞳孔慢慢回缩,无数妖异的符文,不断的浮动,而后缓缓的消散,化作虹膜的本色。 白阳圣母,降临了。 他看了看地上跪伏的刘鑫,眉头微微一蹙。 “你是……刘鑫啊?” 大祭司抬起头,脸上带着喜悦,连连点头。 “圣母,是我,我便是这一代的大祭司,距离圣母上一次降临,已经过去五十八年四个月零六天了。 属下一日不敢懈怠,日日筹划,就等着时机出现,便恭迎圣母降临。 如今正是时候,而且还是前所未有的大机遇。” 片刻之后,白阳圣母身穿一身白袍,头上带着的荆棘冠也随之消失,他披着长发,斜倚在矮榻上,便自有一种神仙临凡,威严与惆怅交错的感觉,那种让人想要亲近,却有不敢冒犯的感觉,只是这片刻的功夫,便已经越来越强。 刘鑫站在下首,微微欠身,讲述这数十年来的种种事情,这不是一时半会能讲明白的,刘鑫便先挑选最近重要的事情讲。 “自从荒原上出现红日临空的灾祸,属下便当机立断,明白这是我白阳圣教大兴的开端,果断开始动用此前的布置。 而正巧,大震北部,还有东西交汇之地,今年有雪灾、冻灾,气候异常,越来越冷,灾劫降临,大震内忧外患颇多,加上属下这数十年来,早就安插布置好的一些事情。 真真假假的情报,加上暗中推波助澜,大震终于开始了内战。 大震北部襄王部,与帝都震皇,想不撕破脸皮也已经没用了,因为下面已经开始,他们这叔侄二人,本就互相忌惮,如今断无回头之路了。 加之圣母此次降临,异象加身,正是我圣教崛起之时。” 白阳圣母神情波澜不惊,似乎并没有太过在意,他手里拿着一册经书,翻看到有关饿鬼的那几页,似是极有兴趣。 “这经文,是你改的吧?” “回圣母,是属下斗胆。” “先跟我详细说说这个……饿鬼吧。” …… 余子清看着身前长桌上,密密麻麻的资料,眼中闪烁的光芒,他觉得,他之前的一个大胆的猜测,真的越来越像是真的了。 带着苏离,办事的效率,的确高了不知道多少,找情报,去哪找,整理资料,等等一系列专业的事情,余子清、恻恻、巫双格,加起来都不是苏离的对手。 奔波多日,数十个城池,大批的资料,大批的口述,整个过程极为枯燥,但这个苏离,却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效率也极高。 余子清自然有了点其他想法,他想挖苏离到他们这边来。 当然,现在不太合适,也没那条件,这个念头余子清只能暂时按下,先交个朋友也挺好。 他现在要忙手里的事,他觉得自己从那些高层都不怎么在意的底层平民开始追查的思路,好像正中命门了,要抓住白阳邪祀的小辫子了。 这些天钻了几十个草屋区,得到的信息,已经愈发让余子清相信,他那个大胆的推测,可能是真的了。 之前余子清就觉得,这些邪道在做的筛选,不只是简单的筛选虔诚的信徒而已。 现在就更加确定了。 他们更像是,在筛选炉鼎,或者说,失去自我却又愿意奉献的躯壳。 跟他之前推测过的寄生,整体路线,有很大的相似度。 而他们带走的那些人家,无一例外,当家的都是女人,下面的子女,多则四五个,少则两三个,但一定是儿女皆有。 而在之前的记录里,这些邪道也一直是喜欢一家子一起祸害,这个不是什么秘密。 研究一个邪道组织,就必须通晓他们的历史,有些东西的惯性,不是一代一代的迭代时,能轻易改变的。 余子清就在老羊讲述的繁杂历史里,找到了这个邪道组织的一些会被忽略的惯性。 就像一个王朝,更迭换代之后,还是一个王朝一样,这种惯性,会被这里的人习惯性的,当做理所当然的忽略掉,包括老羊这种老学究。 但余子清知道,一个王朝覆灭之后,真的不一定还是一个皇帝坐在王位上的王朝。 类似的惯性,白阳邪祀也有。 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就不一样了。 他看到每一代的白阳圣母,在历史记载里,都有一些被人当做理所当然的共性。 容貌绝美,圣洁不可侵犯,声音带着天然的蛊惑,行事风格,每一次都不太一样,却也有一些共性。 先说暴论。 他有个大胆的猜测,这一代的白阳圣母,可能还没出现。 这些邪道,在为他们的圣母,挑选躯壳。 而每一代的白阳圣母,可能在实际上,都是同一个人。 若不是这样,余子清想不明白一个很多问题。 为什么有那么多高手,前赴后继的要发展壮大白阳邪祀。 哪怕当代白阳邪祀覆灭,依然有高手潜伏起来,继续发展。 他不信那本破经书,能把白阳邪祀里所有的高层都洗脑了。 全部洗脑成失去自我,唯有绝对虔诚的样子,谁去发展,谁去做决策? 只有历代白阳圣母都是一个人,才能让白阳邪祀的高层,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依然让忠诚延续。 而且必须是篡位得不到,只有维持忠诚,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利益。 也能说明,为什么历代白阳圣母,都是在白阳邪祀出来冒头一段时间,壮大之后,才有过露面的。 同样,为什么那些教徒,如此在意虔诚的女信徒,就算没那么虔诚的时候,都会额外照顾,死男信徒的时候,都是直接丢掉尸体,可死掉一个虔诚的女信徒,立刻会勃然大怒,这自然关乎他们的任务。 甚至于,走了数十个草屋区,一次祸害女人的事都没有出现过,还有一些草屋区里的教徒,宁愿去外面逛窑子。 他可从来不信,那些一看就知道没有失去自我的教徒,一个个都是好人。 再加上数遍历史记载,没有一代的白阳圣母,是白阳邪祀的高层晋升上去的,都是在冒头壮大一段时间之后,一个陌生的白阳圣母忽然公开露面。 以上种种太多了。 当然,余子清也明白,他这些猜测,肯定不只是他有过这种猜测。 就算那些高来高去的老爷们,懒得低头看一眼低到泥巴里的平民,他们里的聪明人肯定很多。 他这种猜测有个很大的问题。 比如历代白阳圣母,神形俱灭的次数可不少啊。 还有琅琊院的一位院首亲自出手的那一次,必定是考虑的最为周全了,那白阳圣母怎么还能留下一线生机的? 话虽这么说,余子清还是挺坚信自己的判断和直觉,毕竟,就像老羊那样的家伙,不是照样有没见过的,不知道的么。 他天生就不迷信琅琊院首。 他现在就想想办法,找到那些被带走的虔诚信徒去哪了。 若他的猜测是真的…… 不,他才没有闲心去证明这个猜测是真的,然后昭告天下,再费劲吧唧的让天下人相信。 现在的情报已经够用了。 他只需要让人相信这个是真的,或者有人半信半疑,去试试,那就足够了。 他的目的是弄死白阳圣母,弄死他们所有的高层,又不是写论文。 你看,之前跟大离保持的联系,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苏离也可以将探查的原始线索,堆在一起,不给结论,交上去,暗影司的人只要不瞎,就能看出来结论,他们至少会派高手去探查吧。 于是,恻恻又开始写信了。 上来就是结论,没过程,没线索。 “我家少爷让我转告你们,历代白阳圣母,都为同一人,这一代的白阳圣母,即将在大震降世,躯壳为信徒献祭得来。” 第五十章 非主流观点 顾天心收到了恻恻的回信,很是开心,都已经一个月没收到了,上次恻恻说陪自家少爷出门办点事,就甚少给她回信了。 顾天心的确不在意什么地位门户,只是瞧对眼了,那自然开开心心交朋友了,几乎是无话不说,要不是有些事,的确需要福伯帮忙,而且有些东西,也的确要让福伯知道,不然的话,顾天心都不想让福伯看。 这一次打开信一看,顾天心便连忙叫来福伯。 “福伯,你看,恻恻姐给我的信。” 福伯只是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便脱口而出。 “不可能。” 跟着他看了看顾天心,沉声解释。 “我大离,有过一次记载,当时那一代的白阳圣母进阶元神,我大离也出了一位元神境的前辈参与围杀。 那一战大家都没有留手,当场将那一代的白阳圣母打的神形俱灭。 而当时在场的前辈中,仅仅元神境前辈,便有足足三位。 不可能有人能在那三位的眼皮底下,留下一丝一毫的生机。 那一代的白阳圣母,必定神形俱灭的彻彻底底。” 话说到这,福伯又沉默了,想到之前恻恻送来的那半瓶甘霖。 这种从未出现的东西都出现了,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特别的能力,是他们不知道的。 他还真的不敢像以前那般确定了。 思忖片刻之后,福伯道。 “小姐,这次的书信,我要拿走了,等到用完了再还给你,可否?” “好吧,你用完了记得还给我。” 三日之后,大离东宫。 东宫太子与一位老者相对而坐。 她亲自给对面的老者斟茶,然后推了推桌子上的一沓子资料。 “大师父,劳烦您亲自来一趟了,我这有些疑惑,想请大师父解惑。” “殿下客气了,能让你拿不准,倒是少见了。” 老者乐呵呵的拿起资料看了起来,她则在一旁解释道。 “这些资料,是暗影司的一位探子,深入大震得来的,今天刚刚呈报上来。” “而这份书信,是另外一个可信之人送来的,写信的人,应当跟锦岚山有关系,不得不郑重对待。” 老者眼神一动,看了一眼那封信,他放下手中的资料,轻轻一挥手,那封信便飘在他面前。 老者并指为剑,轻轻在信件的表面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阴气浮现,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者眉头微微一蹙,想说什么,却有些犹豫该不该说。 “这种阴气,的确跟锦岚山有关,不过,殿下……” “大师父,大震有白阳邪祀肆虐,而我大离没有,我这还有一本白阳邪祀最新的经书,也是暗影司送来的,大师父应当未曾看过。” 老者打开经书看了几眼,看到有关饿鬼的内容,立刻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太子。 “大师父,我曾差人,给那边送过一本,本意自然是好意,然后这才没有多久,那边便送来了这么一封信,我觉得锦岚山禁地里的数百万饿鬼,恐怕都不太高兴。” 老者没有回答,立刻开始察看那些资料,他一目十行,看的飞快。 那些资料都只是第一手的线索,口供,根本没有整理,可老者只是扫了一遍,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信件上的结论。 “大师父应当看完了,我的疑惑,便是想请问大师父,这有可能么?” 老者眉头微蹙,他的心态最近也有些变化,要是饿鬼出现之前,他必然是断然否定,可现在…… “我辈离火院的修道者,自是要与时俱进,不可妄下定论,只是天长日久,终究慢慢变成了自己曾经看不起的人。” 老者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复杂。 “若是以前,老朽必定断然否定,可如今,老朽不敢说不可能。 那白阳邪祀,杀之不绝,如同蜚蠊,本就有些蹊跷。 我想起来,数十年前,离火院中,就有一位同僚,曾经探访各地,研究白阳邪祀相关,他当时便有推论,说下一次白阳邪祀出现,可能要不了多久。 只是当时,那一代的白阳圣母,连同大半高层,都被琅琊院的一位院首施计坑杀,包括那一代白阳圣母在内,所有人都神形俱灭,大家便都没人在意这种话。” 老者说到这,停了下来,告了个罪。 “殿下稍等。” 老者坐在原地不动,体内一道流光飞出,片刻之后,再次归来,他的手中,便多了一卷被封印的卷宗。 将其打开之后,老者很快找到了要找的内容。 “果然,数十年前,我离火院便已经有一位同僚,曾经做过类似的推论,只是当时无人在意。” 这话说的算是很委婉了…… 实际情况说直白点,其实是当时大家都觉得,这位同僚是个不跟主流观点走,标新立异的瓜皮。 而现在,近期被彻底颠覆过一次观念的众人,再看这份数十年前的推文,只能自我安慰一下,算是找回点脸面。 我离火院其实还是牛逼的,只是我们当时眼瞎而已。 东宫太子看着这些,也明白了老者的态度。 “大师父,您觉得如今这种情况,派谁去比较好?” “殿下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吧。”老者笑了笑,哪里还不明白,叫他来,其实只是要用他的身份来背书,这位素来有主见的殿下,早就有决断了。 “多谢大师父。”太子起身行礼道谢,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还有一个玉简,放在桌子上,推到老者身前。 “大师父,此物名为甘霖,其内有二十滴,至于详细用法,大师父请看。” “竟有此事?”老者察看完玉简,悚然一惊,然后连忙将玉瓶推了回来:“这……太过珍贵了,老朽愧不敢收。” “大师父。”太子笑了笑,重新推回来:“您是从小就一直教导我的,这只是我孝敬大师父的,难道还要让我收回去么?” “这……”老者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罢了罢了,老朽的确太过需要此物,就厚颜收下了。” 等到老者离开,太子又拿出一个玉瓶,里面充其量也就还有一百多滴甘霖。 她也已经暗中偷偷试验过一次,对于修士而言,乃是真正的神物,对于炼神修士,和修道者来说,更是千金不换,无法拒绝的至宝。 而那些饿鬼,也因为此物,再也跟普通鬼物不一样了。 那些不吃人不害人的饿鬼,以后说不得还会被列入到法典之中,受法典庇护。 而掌握这种资源,有饿鬼之王在那里沉睡的锦岚山,真的很难再让人把他们当敌人…… 甚至于,她还在想,那饿鬼之王,真的在锦岚山陷入沉睡了吗? 想到这,太子的面色微微一变,立刻伸出一指点在眉心,将刚才这一缕念头拉出来,直接掐灭。 她站起身,对身旁的女官吩咐道。 “传个信下去,让阿福去一趟大震吧,同时,给西荒大将传令,大震南部边境,但有异动,让他在接到秘号传讯之后,立刻带人驰援,不必在乎大震那边的反应。 至于,暗影司…… 算了,还是别插手暗影司了,不然父皇怕是会不高兴。” …… “有钱可真好,顾小姐送的点心,可真好吃。 酥松适口,馅料柔软起沙,甜中带着浓郁的果香,偏偏一点腻口的感觉都没有。 就连这酥皮,明明五六十层了,却也能做到足够薄,也完全不影响口感,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余子清吃着点心,夸赞连连,不违心的说,这是他落地之后吃到的东西里,好吃程度仅次于牛肉干。 说起牛肉干,余子清就又想吃了,明明恻恻此前采购了不少牛肉和现成的牛肉干,可怎么弄,都跟他吃到的牛肉干不一样。 要不是亲眼看到了还没切的大块牛肉,他都怀疑那些牛肉都是假的。 再加上这些天,来到大震这个允许杀牛的地界之后,陆陆续续吃到了不少牛肉,余子清不得不开始思考。 有没有可能,当时他手里的牛肉干,其实才是假牛肉做的? 越想越有可能,毕竟,无论是大离还是大乾,亦或者曾经的荒原,牛对于平民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资产,地位可能比家里的人还要高…… 这就有点尴尬了,他都不知道那个牛肉干是用什么做的,唯一可以排除的就是白肉,那些饿鬼不可能送他白肉。 他本来还想着,再弄点一样的牛肉干,自己吃也好,试试能不能化作转职证明也行。 现在连材料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恻恻在一旁,看余子清似乎挺喜欢顾天心顺带送来的一盒点心,回信的时候便夸了几句点心很好吃,上一次的米糕也很好吃,我这没什么好东西,只能送你一点点土特产,聊表谢意。 然后,拿了个小玉瓶,从自己的口粮里,小心翼翼的倒出来二十滴甘霖。 她可不像自家少爷那般大方,一次竟然给半瓶。 虽然这个东西对自家少爷来说不值钱,自家少爷也知道对外人的价值,那还是远远低估了其珍贵程度。 …… 荒原北部,一袭白衣的白阳圣母,与大祭司刘鑫,站在一个透明的光晕护罩里,遥遥望着远方的锦岚山,还有围绕着锦岚山的槐树林。 如今的槐树林,随着余子清当时的种植,再加上自己扩展,最窄的地方,都已经有数十里。 荒原禁地锦岚山,已经名副其实,连那些不明真相的修士,路过的时候,都是绕道走。 看了良久,白阳圣母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你改的经文,改的很好,可以继续了。” 第五十一章 忽然的截杀 “苏兄,你要回大离了么?” “刚接到命令,我上交上去的情报,已经被重视了,接下来的事情,便与我无关了。 因为我接到的情报,大震这边,至少有一个大祭司,三位喜灯祭司,道兵至少有三百。 而有大祭司在,必然会有护教护法四人,这些护法才是真正的杀伐高手。 我只有气海境,也并不擅长杀伐之道。 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战斗,不是我能参与的。” 苏离看了看自己缺失的左臂,说的很坦然,他的身份,也并不是太依赖战力。 “那好吧,就预祝苏兄你一路高升,至于苏兄要的东西,你放心,我会找人给你送回去的。” 苏离没有多问,跟着余子清一起探查这么久,他也看得出来,余子清真不是在诓他,说会给恢复左臂的方法,就一定会给的。 “下一座城池,就有暗影司的据点,我会在那里交接完回大离,卿兄你多保重。 虽然我不知道你跟白阳邪祀有什么恩怨,不过,还是要多嘴一句。 卿兄你最好不要插手了,按照我得到的情报,那些邪道里,如今可能已经有七阶的强者了。 六阶到七阶,差距会远远比其下境界大的多,那种级别的冲突,不是我等可以插手的。” “放心,我这人跟你一样,不擅战斗,我心里有数,不会傻乎乎的冲到他们老巢,跟他们交手的。” 余子清笑的很真诚。 举目望去,下一作城池已经遥遥在望,分别在即。 忽然,那座已经可以清晰可见的城池,骤然变得模糊,好似有一层薄雾将其遮掩。 再一细看,不是城池被遮掩,而是他们被遮掩了,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目力所及的极限,也只有三四里的距离了。 “少爷,有人埋伏。” 话音尚未落下,恻恻的探测领域,便已经先一步扩散了出去。 薄雾于恻恻的探测领域有些冲突,一圈圈涟漪,在那些雾气之中浮现,一个人形虚影,也在此时显现了出来。 那虚影缓缓的走出薄雾,慢慢化作一个消瘦的男人,他一身黑袍,满脸刺青,几乎遮住了每一寸皮肤,瞪大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表情充满了邪异。 这人看了一眼四人,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 “死!” 声音落下,便见一股摄人心魄的压迫力,骤然出现,几人的意识神魂,都仿若被人拿捏着,庞大的无形压力,让他们的意识和肉身,似乎都出现了隔阂。 “六阶炼神,快……跑。”苏离的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越来越红,飞速的化作了绛紫色,他的七窍之中,也开始有鲜血渗出,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余子清全身的气血,仿若在燃烧,涌动之时,其中几个死窍之中,渗出一丝丝微弱的力量,混杂在气血力量里,让他死死的抵挡住那种可怕的压力。 而恻恻已经飘在半空,仿若被一只大手捏着,巫双格也是如此。 噗嗤一声,恻恻的体内,一根锁链冲出,混杂的力量刺破了封锁,完整版绝望深渊强行显化,吞噬周围的一切。 瞬间,众人所在的位置,便出现在了绝望深渊里,无尽的绝望,化作蒙蒙细雨,腐蚀人的意志。 这个时候,众人才看到,一只只透明的大手,从那个刺青脸身上延伸出来,捏住了几人。 那些细雨滴落之后,飞速的将那一只只透明的大手腐蚀。 刺青脸眼神一凝,周身立刻涌现出力量,将那些酸雨抵挡在外。 余子清的眼睛仿若有火焰浮现,他一挥手,便有一个麻袋凭空出现,飞向了刺青脸。 刺青脸动也没动,便见一股无形的力量,当场将那个麻袋捏住,定在了半空中,此刻他还能看到麻袋上写着四个大字,此面向敌。 然而下一刻,麻袋却骤然从内部爆开,一道光晕伴随着密密麻麻的尖刺,无差别的向着刺青脸所在的方向轰去。 那一根根明显萃了毒的金属尖刺,自动停在了刺青脸身前三尺的地方,密密麻麻的仿若一面刺墙。 伴随着麻袋炸开,也有细细的粉末,散落开来,弥漫这里每一寸角落。 只是看了一眼,刺青脸便知道,那些东西全部都是毒药,一麻袋的毒药。 刺青脸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别挣扎了,这些小把戏,没有用的,本座只是顺路,将你们除掉而已,你们乖乖受死,别闹。” 然而,挣脱了束缚的余子清,却对着那漫天的迷神药长吸一口气,顺带着拿出一小包新的,胡乱的连同包着的纸都一口吞了下去。 大量的迷神药,被他连吸带吃,纳入体内。 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迷神药能让对方中毒,这东西吃到的效果才是最好的,吸入次之,只是接触,效果很一般。 但是那一次,有俩傻货把迷神药当饭吃了之后,余子清就发现,他们的表现不太正常,看到他的时候,跟看到其他人,完全是俩状态,最后到死,似乎都怕的不敢反抗。 那个时候,别人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余子清却知道,那俩家伙,肯定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锦岚矿场里生长出来的锦岚菇,制作的迷神药,有一种其他迷神药没有的特点。 后来亲身试验研究之后,余子清才明白,这个东西只要吃的足够多,五感的确会严重错乱,可是却也会大幅度的提升另外一种不属于五感的感知力量。 炼神之道,凝神、聚意、显魂,余子清这三个阶段的进境很快,或者说,一直都是同步进行的,饿鬼之道也是如此。 此刻,当他吞下了一整包足够当饭吃的迷神药之后,他眼中的世界,便开始发生了变化。 大地变成了漆黑的岩浆岩,天空扭曲成了梵高的星空,稀稀拉拉的草地,化作一只只干枯的人手。 而对面那个刺青脸,身形扭曲膨胀,化作一个躯干上长着无数痛苦人脸的巨大怪物,他的四肢消散,化作无数狰狞触手,让人一看就恶心的吃不下饭的那种。 余子清看了看自己,一切正常,甚至体内的气血越来越强,意识也愈发清晰,他甚至有种感觉,自己可以靠着双拳,打爆对面那个怪物的身体。 他脚下发力,身体破开空气的阻碍,直冲而去。 然而,此刻,那刺青脸的脸上,却带着一丝震惊。 “什么鬼东西?” 他看到一个眼睛里冒着红光,嘴巴咧到耳朵根,全身都涌出了黑油污,然后凝聚成一副包裹全身的黑鳞甲的怪物,直接靠着蛮力,破开了空气,向他冲来。 天空中不断洒落的酸雨,落在这个家伙身上,那能腐蚀人意念的绝望之意,却让这个家伙的气息不断变强。 他的神念闪动,不断的阻拦,那个家伙却仿佛能提前感知到一般,轻轻松松的躲开。 而在余子清眼里,他看到的却是数十支触手,交错着落下,触手上还浮现出一张张长满尖刺的大嘴,向着他撕咬。 近身近不了,余子清只能挥动着双拳,一拳一拳的轰开那些触手。 他轰碎一条,便会出现更多,紧跟着,他听到那个怪物不知在嘶吼什么,那一条条触手的尖端,化作了泛着金属光泽的尖刺。 尖刺带着大片的残影,无差别的袭来。 余子清不断闪躲,硬抗了几下之后,觉得挺一般的,便继续一路向前莽,他知道对方是个纯粹的炼神修士,那就先打烂他的肉身。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刺青脸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以神念凝聚,凝实之后,施展秘法,明明都刺穿了对方身上的古怪鳞甲,瞬间命中这个古怪体修周身死窍,却都被一股极强的力量强行顶住了。 他那一双拳头,蕴含着极为古怪的扭曲力量,连他的神念都能扭曲崩碎。 吟诵魂咒,直接轰击对方的神魂,却如泥牛入海,根本没有命中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托大了,本来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顺手任务,没想到却遇到了难缠的古怪家伙,这家伙用的不知道什么法宝,对于神魂秘法的抵抗能力极高。 再加上那种让他感觉异常别扭的扭曲力量,他甚至都觉得,他根本就没命中对方的神魂。 还有那个女人,竟然还掌握着一个古怪的域,更是麻烦。 那淋漓细雨,此刻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绝望之意充斥这里的每一寸角落,不断侵蚀他的意念。 眼看那古怪的体修越来越近,刺青脸手捏印诀,一指点在眉心,一指向着那体修一指,蒙蒙微光,化作一寸,凝聚成一根肉眼可见的细针,瞬间命中对方的眉心。 但就在他凝聚秘法,全神贯注的瞬间,他一直没注意到的巫双格,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 巫双格出现在他的身后,手里捧着一个恭桶,直直的向着他的脑袋上扣来。 恭桶之内,喷涌而出的酱黑色气息,污染崩碎他周身遍布的防护,让他身上的防护法宝,一息之内便耗尽威能。 若是平时,一息的时间,足够他捏死巫双格几十次了,可现在,他凝神贯注,施展一门威力极大的秘法,力求能一击将那怪人的神魂钉死。 一息,足够改变一切了。 那恭桶失去了阻碍之后,重重的扣在了他的脑袋上,伴随着的巨力,更是让他的身体,向下矮了半截。 下一刻,那个眉心还插着细针的体修,一拳轰来,拳头上附带的扭曲力量,直接撕碎了他身前的一切防护,当场洞穿了他的胸口。 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那根细针,被扭曲的力量左右,根本就没插在对方的眉心…… 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化作无数符文,轰击在黑铠怪人身上,想要留下点东西。 谁曾想,那些符文接触到黑色的铠甲之后,立时被扭曲崩碎,仿若有一只大口,直接将那些东西吞噬掉。 事不可为,他便果断放弃,体内一个沾满了酱黑色气息的阴神飞出,却在瞬间被那深渊里飞出的数条锁链,死死的缠在原地。 伴随着酱黑色气息的侵蚀,他的阴神越来越弱,锁链束缚的也越来越紧,锁链的一头,慢慢的插入他的阴神里,将他的阴神死死锁住,而后一点一点的拉入后方的深渊里。 …… 余子清看到一个饿鬼,手里捧着一个闪烁着光辉的金色大桶,从天而降,那金色的大桶,不断扩大,直接将这个体型巨大的怪物扣在里面。 他知道这是巫双格等了半晌,终于找到机会了,那还不趁你病要你命,一拳一拳打碎那怪物身上的脸,最终发现了一张布满刺青的狰狞面孔,一拳轰碎了这张脸。 他看到怪物扭曲的身躯崩碎,体内飞出一个小一号的怪物,被深渊里深处的一根根烧成了红色的锁链洞穿,一点一点的拉入那燃烧着血色火焰的深渊。 直到彻底坠入深渊,余子清知道,终于结束了。 他伸出一只手,抓向自己的脑门,一点一点的将那根插在他头骨上的尖刺,慢慢拔出来。 而后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 片刻之后,他看到那个金灿灿的大桶摆在他面前,果断坐了上去,天空也立时落下一块块漆黑的石板,将他包裹在里面。 随着体内的毒素慢慢消散,余子清眼中看到的世界,也开始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身旁布满符文的漆黑石板,也化作了普通的泥土墙。 身下那绽放着金光,一看就不简单的法宝,也重新变成了木恭桶。 结束了排毒,余子清提起裤子,走出了临时厕所。 外面下的大雨也消失了,巫双格过来收走了恭桶。 地上躺着那个刺青脸的尸体,胸口被开了一个脑袋大的洞口,死不瞑目。 而恻恻的脸色有些苍白,正在收拢刺青脸留下的遗物。 远处,苏离微微张大着嘴巴,呆呆的站在那里,脚边落了好几把飞剑,他到现在还没回过神。 余子清揉了揉脑袋,他兼修的饿鬼之道,跟炼神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糅合一起来一起兼顾着走,表面上炼神之道,内里是饿鬼之道,反而最顺畅。 反正以前又没有人以人身修饿鬼之道,怎么做还不是他自己摸索,他觉得舒服,那就能走。 凝神、聚意、显魂这三阶一起修,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他的感觉之中,他修饿鬼之道,这三阶都是一起的,而且只有到了第四阶,对应炼神的阴神境时,他才有可能以人身动用饿鬼之道的力量。 所以,到目前为止,一个饿鬼之道的术法都还没开发出来,现在也只是借助迷神药,强行拔高第六种感应力量,借用一点他还远没掌握的力量,再加上体修的力量硬莽。 这同样也是目前为止,余子清摸索出来的最强的一种,能激发饿鬼之道力量的方法。 开打之前,先吃一包迷神药。 余子清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继续揉着有些发懵的脑袋,牢记这个家伙用命给的教训。 你说你一个纯粹的三魂境炼神修士,六阶修士,就算不如七阶那样,已经开始对下碾压了,那也算高手了,你说你装什么逼啊,上来就开大,那他们四个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全部被秒。 炼神修士,诡谲难测,防不胜防,多少人都被炼神修士越阶阴死。 你倒好,非要装一下,有点大意了吧,就多给了那么一句话的时间。 这下正好被饿鬼之道天克,被近身反杀了吧。 余子清只带了恻恻和巫双格出来,可不是随便选的人。 恻恻开启绝望深渊,添加己方有利地形,加状态加持,巫双格抱着恭桶伺机准备,余子清只管莽,只管把看到的怪物活活打死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这就是目前开发出来的配合,简单粗暴,适合余子清这种没有战斗经验的人,但是呢,非常好用。 尤其针对炼神修士专门打过配合训练。 余子清看了一眼面色不太好的恻恻,递给她一瓶甘霖。 “喝点吧,会舒服很多。” “少爷,那个家伙的阴神,还被困在深渊里。” “没问题吧?不会被他跑出来,或者被感应到吧?” “不会,他的阴神也被浸染,只会越来越弱,要不了多久,他就会阴神衰竭而死。” “那就行。” 简单的聊了几句,余子清来到苏离面前,这家伙脸上的震惊,到现在还没完全消退,眼神那叫一个复杂。 “别看了,这家伙肯定不是来杀我的,我在外面一个认识我的仇家都没有,如此目标明确,还在这个地方截杀,还要先将我们困住,不被人发现,你觉得呢?” 苏离沉默了一下,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卿兄说的对,他肯定是来杀我的。” 恻恻这边整理出一些遗物,拿着一个令牌走来。 “少爷,这个家伙是七楼的人,而且是七楼的高层。” 余子清看向苏离,苏离面色复杂,他第一时间想了很多。 他接到命令,即刻回去复命,而这附近千里,目前就只剩这一个据点了。 从那时候起,他的行踪就等同于暴露了。 “卿兄,此次是我连累你了,多谢你救命之恩,这次的事,一定不会这么算了,我以后必定会给卿兄一个交代。”苏离一脸郑重,揖手长拜。 余子清笑了笑,走上来拍了拍苏离的肩膀。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他要杀我,我就宰了他,是不是被你连累,结果不都一样,再说,现在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那你就小看我了。” 说到这,余子清话锋一转。 “苏兄你是暗影司的探子,而这个家伙是七楼的高层,七楼是个什么玩意,你肯定比我了解的多。 我都能猜得出来,你们暗影司,可能出现叛徒了,你应该不会不明白吧? 而且,你前脚刚送回去一堆资料,后脚就有人要杀你,这是在怕什么啊?” 苏离讷讷无言,无力反驳。 暗影司的探子,单独出任务的时候,顶多有几个暗影司的高层知道他们去的大概范围,具体行踪,那就只有自己知道,全程保密,甚至都不用汇报。 只有结束任务,回去复命的时候,他具体的行踪,才可能会被人知道,而且也仅仅只限于那几个暗影司高层。 反应速度如此之快,那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不仅仅只是暗影司出了叛徒。 而且那叛徒的地位可能还很高。 七楼虽然一直都是到处贩卖情报,惹到了不少人,一直没被灭,也是因为这些家伙,一直跟遁地老鼠似的,藏的很深,实力也不太强。 他们哪来的能力,去渗透到暗影司。 暗影司每年的审查,那叛徒怎么可能次次都糊弄过去。 他觉得,可能不是对方背叛了暗影司,而是七楼真正的掌控者,可能就是暗影司的某个窃居高位的人。 而这个人,觉得他知道的东西,可能不止递交上去的情报那么多,觉得他知道的更多。 为了保险起见,自然要杀他灭口。 他虽然是可以单独出任务的暗影探子,可在暗影司的地位,还真没多高。 纵然死在外面,还是死在他国,暗影司的高层,有的是办法,可以光明正大的掩盖过去。 可他却不明白,为什么要杀他灭口。 因为递交上去的那些资料吗?只要杀他灭口,那岂不是坐实了资料是真的,有人狗急跳墙了。 还是…… 就是为了让那个资料坐实,才必须要杀了他。 他死了,再借机说有人狗急跳墙? 苏离脑海中,诸多想法不断浮现,他见多了暗影司的手段,能想到很多,此刻却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了。 “苏兄,看来你回去复命,怕是有点难了。”余子清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看出来了,苏离现在的处境,有点艰难了,他活着,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个大麻烦。 从那个七楼的炼神修士,蹲在这截杀的那一刻起,苏离其实就不可能活着。 偏偏有他们三个跟着苏离一起同行。 看着苏离失魂落魄的样子,余子清大概也能感受到一点,大离内部,也是错综复杂的很呐,那个谁都知道,最不可能出现问题的暗影司,现在都出现问题了。 他们的内部斗争,可能一点都不比如今大震真刀真枪的激烈程度低,而且可能还更加危险。 就像苏离,可能就是被当成一颗棋子,随意的处置了。 他现在改想法了,不想挖人了,他只想交个朋友,好朋友。 这样的话,就得想办法让苏离活下来,再将苏离慢慢推上暗影司的高位。 莫名其妙的被人截杀,当然不能这么算了。 苏离恐怕更不会这么算了,他必定会用一切办法,挖出那个人,然后弄死他。 第五十二章 最初的愿景 “恻恻姐,你上次说你在大震办点事,正好家里在那边的生意出了点问题,福伯要赶过去处理。 你现在大概在哪?看看远不远,不远的话,我让福伯给你带点点心。 哦,福伯说,上次你送的礼物,对他帮助很大,也要谢谢你。 就是你上次送我的那个礼物,我分给了福伯一点。 福伯说,远不远都没关系,既然恻恻姐和你家少爷喜欢,那就一定要多送点的。 之前用传讯飞剑,带不了什么,这次正好有机会,一定要多带点。” 看完顾天心的来信,恻恻将其递给余子清,而后自然的走到余子清身后,伸出双手帮余子清轻按太阳穴。 每一次余子清把迷神药当饭吃都会这样,哪怕有巫双格在旁边看着,可以在实验或者战斗结束之后,第一时间让余子清排毒,可是迷神药已经造成的伤害,却不会随着毒素排出就消失了。 也就是余子清在炼体,而且先开了所有的死窍和奇窍,抗性高,身体内外的韧性也高,恢复的也快,再加上有炼神,才能扛得住短时间内五感严重扭曲,灵感直线攀升。 可惜这种方法,也只能现阶段当当底牌用,后遗症不小,用的多了,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而且,迷神药的库存,也只剩下三麻袋了,在老羊重新种出锦岚菇之前,这就是这世上最后的特殊锦岚迷神药,这让余子清很没安全感。 毕竟,在他的设想里,开打之前,绝望深渊展开,再加上一个人为的迷神药领域,主场优势拉满。 要不是巫双格的法宝,威能着实没法控制的精细,余子清都想狠下心再加一层。 余子清拿着信件,打眼一扫,略有些惊讶。 “嘿,反应这么快么,没想到来的人还是福伯。” 余子清只是给了一个结论,没论据,没线索,什么都没有,他们竟然也信了。 时间这么短,那就只说明一个问题,做决定的人,看到那封只有结论的信的同时,也能第一时间看到苏离送去的资料。 按照苏离介绍过的暗影司的一些不算秘密的运作程序,还有介绍过的大离朝堂上,和朝堂外的大概势力划分。 余子清大概已经锁定了,顾天心和福伯背后的人是谁了。 不是大离的离皇,就是大离东宫。 不是这俩人之一,不可能第一时间就能看到那份明显事比较大的资料,也不可能这么快做决定,然后派出一个至少七阶的大修士来。 这已经快到跟暗影司的动作差不多了。 发生截杀,到后面收到书信,就是前后脚的事。 恻恻曾经见过那位福伯,能让她隐隐察觉到强的有点过分,那无论对方修的什么,必定不是七阶以下的人。 修行之路,真正开始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一阶比一阶难,每一阶都有本质的变化,就是从六阶到七阶开始的。 从这里开始,便可称之为大修士。 炼气的洞虚,炼体的无垢,炼神的阳神,是生命形态的改变,和修行之路跃迁。 在此之前,都可以算是按部就班,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进,本质上只是快慢和底子的区别,但到了七阶,会变得越来越难,因为后面的每一步,都是双脚离地的跃迁。 每一步,也都会卡死无数人。 那些修道者地位高,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正常情况下,只要开始入道,炼气或者炼神,就没有一个会卡在七阶之前的。 还有之前遇到的那位七楼高层,他若是已成阳神,就算肉身被打爆,单靠阳神也能一只手把余子清他们几个秒杀,当然,他要有这实力,也不会被打烂肉身。 来的人是那位福伯,已经算是非常重视了。 一般情况下,大修士不会随意单独派出去的。 而在没有拿到具体情况之前,大离那边更不可能派出更强的人,出现在大震境内。 如今来一个七阶,就已经有点扎眼了。 当然,余子清也明白,为什么来的人是那位福伯。 因为要见他。 熟人,好见面,好说上话。 他慢慢给出的一些线索,让恻恻送出去的甘霖,足够他们做出很多推测了。 到时候,跟这位福伯见上面,才算是正儿八经的开始接触。 恻恻跟顾天心的联系,只能算她们私交的同时,身后的人,稍稍做出了一点让对方感受不到恶意的小试探。 余子清思忖再三,让恻恻回了信,给出了大概的范围,到时候人到了,再另外约见面地点。 他准备先休整一下,又一次引出饿鬼之道的力量,他有了点新的感悟,之前琢磨的一点事,也有了头绪,可以再琢磨琢磨,顺便继续修行一下。 没有了锦岚菇,可是出来之后,别的资源获取难度也低的多了,体修能用到的低阶进补之物,哪怕如今的局面,其实也能买得到,只是比平日里贵而已。 这也不是问题,本身就有不少财物,那位七楼的高层,遗物里留下的东西,财物资源之类的更多,算是发了一笔横财。 但目前为止,那些东西都还不敢拿出来,就怕那些东西里,会有几件留下线索或者印记,现在这些东西正在恻恻的绝望深渊里接受清洗,不管上面有什么印记,留下什么意念,只要时间足够,能都洗掉了。 要不是那些东西还要留着自己用,让巫双格去处理,速度会更快。 上一次被压制,余子清就察觉到,他的几个被气血之力填满的死窍,在遭遇打击的时候会被动涌现出一种异力,让他对炼神修士的压制,抗性大大提高。 以前没有先开普通窍穴,而是先开死窍和奇窍,甭管有用没用都先开了,现在终于感觉到有点作用了。 那些被先行开启的死窍,可能不会让他有特别的力量,但起码现在看来,防御是越来越强了。 有了实战检验,余子清就更不想着急着进阶血海境了,他现在要将七百二十个窍穴,全部冲开了。 不求能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和能力,气血更强更雄厚,各方面的防御抗性更强,也足够了。 他猜测那些死窍和奇窍,可能每一个,都会对应着一种抗性,但体修高手本来就少的可怜,研究这个的人就更少了,从老羊就能看出来,琅琊院那些酷爱研究的修道者,对体修是有多看不上眼…… 没人研究,没现成的吃,余子清就自己来,先点了全抗性,以后境界越高,那抗性也会自然而然的越来越强。 会拖慢点进阶速度,那也不算亏。 这世界还是太危险了,他不知道哪天会不会忽然有人再蹦出来,仅仅因为看不顺眼就要打死他,亦或者以后敌人越来越多,会不会有敌人费尽心机,做足了准备,埋伏他一手。 那就只能提前准备,先点了全抗性,叠甲就叠到极致。 不死才有机会反击。 服用灵药,进补丹药,靠着水磨工夫,一点一点的重开窍穴,炼体累了,就以炼神的方式,修炼饿鬼之道。 凝神、聚意、显魂,三阶同时进行,他已经慢慢的察觉到,他的神魂若隐若现,已经有点饿鬼的气韵了,而且跟普通饿鬼完全不一样。 待在城中修行,算是出门之后难得的休整。 苏离没有回去复命,却也天天见不着人。 这次的事,对苏离的打击不小,一直以来被灌输的理念,出现了崩塌,他虽然知道,现在回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可能也不会死,可心态没有平复下来之前,他根本不敢回去。 子时,余子清结束了例行的修行,就看到恻恻已经在一旁等候着了。 “少爷,我感应到,城中有饿鬼出现了,就在草屋区。” “走,过去看看。” 片刻之后,他们悄悄来到了草屋区附近的一座高楼顶上,俯瞰那片死寂的草屋区,余子清一眼就看到,草屋区的边缘,一座新坟里,一个饿鬼从里面爬了出来。 那饿鬼爬出来之后,茫然无措的站了好久,才如同本能似的钻进的边缘一座破败的草屋里,坐在那简陋的神龛前,嘴巴一张一合,他念不出声,却也是在诵经。 余子清沉着脸,静静的看着,良久之后。 “走,我们回去。” 回去之后,恻恻立刻撑开了绝望深渊,将余子清和巫双格纳入其中。 余子清站在那里,沉思良久。 草屋区开始饿死人了,这种现象是不正常的。 按照白阳邪祀一贯的行事风格,还有历史记载,他们最起码是不会让信徒饿死的,尤其是那些人体诵经机器饿死。 这是他们收拢灾民,最直接最有利的手段。 现在出现这种情况,那绝对不止这一处,而是很多地方都已经开始了。 他之前的推测,开始向着最不好的方向发展。 白阳圣母除了要那些人体诵经机器的祭祀香火,也还想要饿鬼的香火了。 “恻恻,我已经有了点想法,而且上次引动饿鬼之道的力量,我也尝试过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但现在有个问题,你说我是现在就试试,还是再等等?” “少爷,我听不太懂。”恻恻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那白阳圣母要的是香火愿力,走香火神道,理论上,无论是谁,只要诚心祭拜她,她都会获得对应的力量。 她现在已经出招,想要将触角渗透到我们的饿鬼之道,要是一般情况,还真没人能拦得住她。 毕竟,饿鬼之道,如同炼气、炼体、修道之类的一样,也是众生平等,谁都可以走。 可我要是现在下黑手,呸,我要是现在阻拦她的邪恶计划,可能效果一般。 毕竟,那些诵经机器化作饿鬼的数量,应该很少。 要是我晚点再在饿鬼之道上铭刻一个补丁,她应该已经得到了不少从饿鬼那得来的香火愿力。 到时候积累的反噬若是足够激烈,说不定还真有一丝机会,能当场将她反噬致死。” “少爷做主便是,对付这等邪道,便要将其打的永世不得翻身。”恻恻的杀气很重,只是听到那白阳圣母四字,就会身心不适。 余子清摇了摇头。 “我忘了你不是饿死鬼转职来的,你可能没有太深的感受,理解不了我的纠结。 锦岚山周围那数百万饿鬼也好,还是饿鬼之王也好,其实都不希望再有新的饿鬼出现的。 最好有一天,这天下再无一个新的饿鬼出现,旧的饿鬼也随着时间慢慢消亡,饿鬼之道也因无人再走而消失,才是饿鬼,还有饿鬼之王,最初最单纯最美好的愿景。 我若只是为了反噬白阳圣母,大概率还反噬不死。 便如此坐视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的饿鬼出现,那我与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白阳邪道,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没有底线,我们不能没有,这也有违初衷。” 第五十三章 铭刻不祥 余子清理解恻恻无法感同身受,可他却能感同身受。 他已经活活饿死两次了! 现在看到有人被活活饿死,便会从内心深处感觉到难受和不适。 再怎么样,人也不应该被饿死。 若因为天灾,有人饿死了,余子清无能为力,也只是心里不好受。 可要是被人为饿死,他还有能力立刻堵上这条路,却不去做,他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几个月,可能就会有更大的人为灾难出现,到时候可能就会有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的人被活活饿死。 甚至可能还不止。 一是作恶远比救灾容易太多太多了,只需要什么都不管就足够了,那些人的内心都不会有丝毫波澜。 二也是因为大震这边的人口,比曾经的荒原,多的可不止一个数量级,后面添两个零都未必够。 那人间炼狱的场景,会远远比当初的荒原,还要可怕的多。 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他本身的观念,都不想再看到更可怕的人间炼狱。 以如此代价,却还大概率没法彻底反噬死白阳圣母,余子清就更不愿意了。 思虑良久,余子清叹了口气。 他跟那些没底线没人性的邪道不一样,他再怎么想狠下心,也还是做不到。 余子清拿出一小包迷神药,慢慢吞了下去,他的五感开始被扭曲,第六种感知开始被直线拔高。 他伸出手,看到了自己身上涌出的黑油,随着他的想法,在他的身前凝聚成一册巨大的黑书,黑书通体漆黑,表面无字,如同一片片纯黑色的页岩,一页一页的堆积而成。 他翻开空白的第一页。 伸出一根手指,咬破了之后,以鲜血在第一页上书写。 “饿鬼的香火,任何生灵死灵(包括饿鬼本身),任何物品,都无法吸纳,纳入者,觊觎者,神魂、意识必被侵染,永世不得超生。” 书写的难度越来越高,每一个字似乎都重若千钧。 这个时候,余子清就有点后悔,当年没好好学习文言文,不然的话,现在起码能少写一半。 而恻恻和巫双格,却看到余子清一身包裹全身的黑色鳞甲,站在那里伸出了左臂,又伸出了右手的利爪。 他右手食指的利爪,刺破了左臂,在自己的血肉上,以未知的符文,书写出一个个字迹,他的手都在颤抖,似乎越来越艰难,最后还是咬着牙,低吼着,硬撑着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那些字迹书写完成之后,鲜血伴随着黑油,蒸腾而起,化作一模一样暗红色符文。 这便是代价。 哪怕饿鬼之道是余子清开辟,但这是众生平等的道,人为在里面添加私货,哪怕是维护饿鬼,也必须要付出代价。 只不过他有一个身份是饿鬼之王,这个代价,他付得起。 伴随着鲜血流淌,余子清身前,骤然浮现出一条森罗大道的虚影,一路延伸到天际之上。 那一个个暗红色的血迹符文,如同一颗颗散发着浓重不祥气息的流星,坠入到那条森然大道里,重重的印在大道上,与那条大道融为一体。 恻恻跪伏在地,流着泪,恭敬的行大礼。 她虽然知道,这也未必是最有利的选择,但这却是她最心悦诚服的结果。 她知道,以后再有类似的情景,她的少爷,她的王,也绝对不会抛弃她,让她去牺牲。 虽然她随时都愿意去牺牲,却也丝毫不影响,她内心此刻真正的感受。 而巫双格,则是泪如雨下,跪伏在地,重重的叩首,他的少爷不喜欢,他也要,他只知道这样表达自己现在的感受了。 伴随着一颗颗暗红色的不祥流星,重重的坠入森罗大道的虚影。 远在锦岚山,无数被余子清亲自布施过的饿鬼,全部走了出来。 他们仿佛都看到一条森罗大道浮现在他们心中,他们的王正用鲜血在维护他们,为他们设下一条铭刻在饿鬼之道上的绝对禁令。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只能整齐划一的叩拜,对他们的王表示敬重和谢意。 锦岚山的雪地里,两个打的空气爆鸣阵阵,速度快到看不清的人影,骤然停了下来,一起看向那些饿鬼。 其中一人,身体消瘦,面容苍老,却精神矍铄,赤裸着上身,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浑身热气蒸腾,仿若一个火炉。 而另外一人却是一头人立而起山羊,他足有三丈高,全身肌肉虬结,如同磐石,根根毛发如同钢刺,全身都是凶煞之气,彪悍之极。 活动完筋骨的二老看了看那些饿鬼,又顺着饿鬼朝拜的方向望去,两人对视一眼。 里长穿上了衣裳,身体重新变成那苍老消瘦的样子,捡起拐杖,慢吞吞的走向村子里。 “我去看看村子里有人偷懒没有,偷懒可不行啊……” 老羊的身体也开始缩水,重新化作一头枯瘦的老羊,他四蹄着地,嚼着一片菜叶子。 “恩,正好,我也去看看我的菜地,看看都长出来没,还有锦岚菇恢复生机没有……” …… 铭刻完成,余子清的身子一个趔趄,恻恻瞬间便出现在他身旁,扶着他的身体,巫双格也立刻第一时间拿出恭桶,让余子清坐了上去。 片刻之后,余子清眼前的世界恢复了正常,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左臂。 上面有一个符文标记,他认识这个字,是个“禁”字,而这个符文印在的地方,正好是的一个死窍的位置。 这是一个死禁,便是他也无从更改。 “恻恻,有吃的么?我感觉好饿……” 恻恻破涕为笑,连忙拿来些吃的。 “多着呢,少爷随便吃。” “幸好上次引动的时候,已经有所准备,这些天专心修行,进境不慢,不然的话,还真不好完成。” 余子清也不讲究了,就坐在恭桶上,不停吃东西,平复腹中奔涌咆哮,快要逼疯他的饥饿感。 片刻之后,众人从绝望深渊走出来,恻恻扶着头疼欲裂的余子清去休息。 余子清躺在床上,陷入了沉睡,他的各种消耗都非常大,入睡很快。 直到快睡醒的时候,才忽然做起了梦。 他梦到了白阳圣母,是一个极美的女人,然后这家伙看着余子清嘲笑,周遭无数的饿鬼都在向着她朝拜,她的力量越来越强,然后笑的更加猖狂。 然后忽然,她吸收掉的香火愿力,全部转变的性质,虽然没将她当场反噬死,却也将她也从一个难以用言语表述的美人,变成了一个皮肤粗糙,脸上长满鸡眼,全身都是脓包,腿肿的比腰还粗的丑逼。 余子清当场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就笑醒了。 坐起身,揉了揉昏沉的脑袋,随手拿起一旁恻恻早就准备好的点心,吃着点心哼着歌。 反噬不死就不死吧,反正这种方法,本来就很难一次弄死她,除非那白阳圣母所有的香火祭祀,全部都来自于饿鬼,才有可能一次将她反噬死。 …… 数日之后。 “圣母,各个据点,都已经有饿鬼出现,也已经将他们全部都带来了。” 刘鑫面带恭敬,汇报着最新的情况。 白阳圣母抬了抬眼皮,点了点头。 “做的很好。 如今神道式微,便是大乾的神道之位,也都沦落到需要乾皇敕封。 这些年你能提前布置如此多后手,你做的很好,比上一代的大祭司要好的多。 待我点燃神火的那天,身旁必有你一席之位。” “多谢圣母垂怜,属下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修行的白阳圣典已经到七阶了吧?” “回圣母,属下愚钝,今年才进阶七阶。” 白阳圣母想了想,伸出一只手,点点萤火微光,从空气里浮现,不断的汇聚到她的掌心。 而后慢慢的化作一颗米粒大小,形如白玉的晶莹宝石。 白阳圣母轻轻一抛,这颗晶石便自动飞到刘鑫手中。 “抽点时间修行吧,七阶,还是差了点。” 刘鑫捧着晶石,脸上带着喜色,连忙行礼道谢。 照例喊完口号之后,他缓缓的退去。 走出白阳圣母的居所,刘鑫微微弯着的腰身,便重新直了起来。 他面带和煦的微笑,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到了修行的房间,他立刻趺迦而坐,双手捧着那粒晶石,开始修行之后,原本进境缓慢的境界,便随着晶石的力量,不断被拓展开。 一个时辰的时间,修行结束,那粒晶石小了一圈,而他这一个时辰的修行,却也抵得上往日月余苦修了。 他的天赋一般,根基也差,当年加入了大乾的一个宗门,当时便被下断言,除非有天大机缘,不然这辈子都难以跨过六阶到七阶的大门槛。 而如今,他已经进入了七阶,修为进境,甚至比之前还要快。 白阳基地里,众人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些已经失去了自我,被洗脑的只有本能,化作饿鬼之后也没恢复自我的信徒,已经被聚集在一个祭祀之地了。 这里有最好的祭祀场地,最完善的程序,最好的香烛,也有最合适的主祀人,能最大限度的引动香火愿力。 只要成功,他们以后都不用担心没有香火结晶用了。 因为饿鬼,可比人好管理多了。 想要掌控数百万不事生产的人口,耗费的资源,哪怕只是普通的粮食,那也是个庞大的数字,需要暗中准备很久。 还需要给那些人口准备居所,管他们吃喝拉撒,防备着别整出大疫,不然一个弄不好就会大量损失人口。 要是数千万人口,他们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去掌控,也没能力去供应最基础的吃喝。 但饿鬼就不一样了,他们甚至连粮食都不需要提前准备。 同样的资源,他们可以供应十倍、百倍、千倍的饿鬼。 有捷径怎么可能不走。 现在就是走捷径的起始。 白阳圣母走上前台,含笑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饿鬼,那些饿鬼便立刻本能的明白,这就是白阳圣母。 他们诚心的诵经,不断的祭拜。 刘鑫则走上前来,主持祭祀。 袅袅升起的香火,与最单纯的愿力融合,化作最纯粹的香火之力,不断的向着白阳圣母身上汇聚。 他摊开双手,像似在拥抱那些饿鬼信徒,不断的将香火之力纳入体内。 然而过了没多久,祭祀还没有结束,当那些积攒下去的香火之力,开始源源不断的化作他的修为,推动他的境界前进时。 异变出现了。 所有的香火之力里,骤然浮现出浓重的不祥气息,与那些香火之力融为一体。 或者说,是香火之力本身,化作了不祥。 第五十四章 不会吧,不会吧 庞大的香火愿力,毫无突兀的转化成了不祥,仿若那些香火愿力本身就是不祥的化身。 白阳圣母脸上的笑容骤然停滞,紧跟着他眉头微蹙,仿若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祥的气息,从他的体内浮现。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以前可从来没有生灵香火化不祥的情况出现过。 便是大乾敕封的那些小小土地神,也能接受鬼物供奉,他就更没有可能不行了。 一般凡人化作鬼物的几率太小,遭受酷刑而死,怨气冲天,刻意为之,倒是机会挺大,只是化作鬼物之后,也不可能有什么虔诚可言,更难以控制,就算有香火愿力,那也是完全没法用。 若非如此,他们早就去用其他法子了,一直收拢凡人,那也只是因为这个数量庞大,还好控制而已。 现在有更好的饿鬼,而且只要是饿死的人,以前化作饿死鬼的几率有多高,现在化作饿鬼的几率就有多高,他们当然要尝试饿鬼了。 不求能比凡人更好,只要提供的香火愿力,不比凡人差的特别多,那他们会立刻改变策略。 如今大震天灾、战乱,以大震庞大的疆域面积和人口基数来说,饿死个几百万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要是再推波助澜,暗中下下黑手,今年就饿死个几千万人,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他们丧心病狂的期待,终究在刚刚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迎来了当头一棒。 因为余子清早就看穿了这些毫无底线的家伙,若是吃到了甜头之后,后面会有多丧心病狂。 余子清不想看到数百万,数千万饿鬼出现,那代表着更多数量的人,失去了生命。 所以,付出了点代价,也要先阴他一手。 白阳圣母身上的不祥气息,不断的渗透出来,可是那些生前已经被洗脑的失去自我的饿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还在诵经,还在以最虔诚的状态,给白阳圣母供奉香火愿力。 大祭司刘鑫倒是察觉到不对劲了,那种不祥的气息,让他本能的感觉到厌恶,继而变成一种沾染了就会死的大恐怖。 祭祀程序,被强行打断。 因为主持祭祀的大祭司刘鑫,宁愿遭受点反噬,也要跑路了。 他怕了,他的神魂在颤抖,身体也在抗拒,他本能的知道,他只要敢沾染一点,他不死也废了。 白阳圣母一身白衣,开始出现了污垢,如同白玉般无暇的皮肤,开始失去光泽,如同神祇临尘的超凡气质,也开始跌落尘埃,坠入污泥里。 不祥的气息,不断侵染他的一切,让他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个个细小脓包,腋下生臭。 他的脚底也开始散发出恶臭,流出脓水,带着光晕的头发,也开始失去了光泽,大把大把的掉落。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飞速攀升到四阶的修为,此刻也开始直线跌落。 他咬着牙,虹膜上密密麻麻的符文浮现,他满脸狠厉的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 那些被他纳入到体内的香火之力,被强行汇聚,不断的凝结。 只有这样,他才能祛除那些他主动吸纳的香火之力。 他的修为不断跌落,跌倒了三阶的时候,一缕缕暗红色的香火之力,在他的掌心彻底凝聚,化作一颗黄豆大小的香火结晶。 他体内残留的部分,被全部凝聚到这里。 就在他松了口气,觉得饿鬼的香火之力吸收不了,但是却可以凝聚成结晶,一样有很多妙用的时候。 那颗刚被凝聚出来的暗红色香火结晶,骤然爆开,白阳圣母的一只手被当场炸碎,人也跟着化作一道残影倒飞了出去。 一道充斥着不祥气息的涟漪,横扫而去,此刻,这里但凡还有吸纳饿鬼香火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得遭到反噬。 基地内一阵鸡飞狗跳,有教徒想要表功,连忙去挖开碎石,准备将白阳圣母从坍塌的地方挖出来。 然而,他们刚刚接触到白阳圣母,白阳圣母体表的脓液,便化作了不祥的气息,将他们也侵染。 他们因为白阳邪祀而得到的力量,此刻便如开闸放水,修为直线暴跌,直到一路跌破极限,将他们从这里获得的力量全部都溃散之后,那些不祥的力量才好似失去了目标,消失的无影无踪。 低级的教徒,前赴后继,可他们沾染了那些脓液之后,无一例外都是这个结果。 而高级的教徒,那些喜灯祭司,却都躲得远远的,大祭司刘鑫,更是跑路第一名,到现在还没出现。 最终,还是全身都长满脓包,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腋下生臭,全身都脏兮兮臭烘烘的白阳圣母,自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眼睛里冒着骇人的凶光,心态炸裂。 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饿鬼的香火愿力,竟然完全不能用,用之不祥,甚至都没办法凝聚成香火结晶。 断腕处的鲜血,还在不断流淌,他狠下心,张口一吐,自废修为,彻底将这些天吸纳的香火愿力,所得到的所有力量,统统废弃掉。 重新化作一个凡人,他身上还在飞速长大的一个个脓包,才停止了成长。 但是已经长出来的脓包,生出的毒疮,却也没有消失,身上的恶臭,也没有消散。 “属下救驾来迟,还望圣母恕罪。” 看到没什么大问题的刘鑫,第一时间不知道从哪蹦跶了出来,立刻跪伏在地请罪。 他看了看周围的教徒,厉喝一声。 “还都愣着干什么? 你们无法触碰,难道不会找那些凡人信徒来么? 这是他们一辈子都难得一次接触圣母的机会。 快去,要擅长照顾人的。” 刘鑫飞速的指挥,让这里的混乱恢复了秩序。 不一会,就来了十几个凡人信徒,清一色的中年大妈,一看就是那种会照顾人的老妈子。 白阳圣母被抬回去照顾,为他的断腕止血。 而剩下的教徒,开始恢复这里坍塌的部分,恢复这里往日的样子。 “大人,那些饿鬼怎么办?”一个教徒战战兢兢的发问。 “还能怎么办?全杀了。”刘鑫目露凶光,脱口而出,但是说出来之后,他又立刻摇了摇头:“等一下。” 他看了一眼现在还在诵经的饿鬼,想到刚才的事,依然心有余悸,心神狂跳。 稍稍思忖之后,他对教徒挥了挥手。 “哪来的,全部送到哪去吧。” 他是有点怕了,更怕现在敢动手,灭了这些饿鬼,也会出现可怕的异变。 “通知下去,别让那些信徒饿死了,注意一下,天气也冷了,也别让他们冻死,更别生出什么疫病,每一个营地,饿死一个信徒,便惩戒那营地的一个教众。” 大祭司刘鑫行走在基地内,看着那些因为接触到圣母,便也被不祥侵染,变成废人的一群教众,本能的离他们远了些,只是看着,就觉得背后一阵凉意直冲后脑。 稳定这里之后,他立刻来到白阳圣母的居所,这些虔诚的信徒,做起事来,虽然战战兢兢,却都无比认真。 白阳圣母身上的每一个脓包,都被刺破,放出脓液,还有专业的大夫,知道要给包扎的绷带消毒,片刻之后,白阳圣母便被包成了粽子,静静的躺在那。 被打回了凡人,又身受重创,少了一只手,他却平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刘鑫。 刘鑫知道,方才他第一时间避开的行径,多少有点不太合适…… “圣母,属下这里有一粒珍藏的断续丹,正要献给圣母。” 他取出一个被符箓封印的玉盒,双手捧过头顶。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白阳圣母淡淡的回了句。 “你去处理好城中信徒的事吧。” “回禀圣母,属下已经全部安排好。” 白阳圣母点了点头,缓缓的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刘鑫行了一礼,缓缓的退了出去。 等到刘鑫走后,白阳圣母睁开眼睛,望着外面,眼神平静。 他知道,在圣教里,绝对的忠诚是不存在的,大家只是因为一个共同的利益,才汇聚到一起。 而且,只有他才能带领这些教众,获得那些利益。 不然的话,他第一次死了之后,恐怕就再无降临的机会了。 而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可用的人才了。 数十年前那一次起事,损失太大了,他连同当时的大祭司、四大护法、八大祭司,一众最强的白阳道兵,统统被一人坑杀,尽数被活活炼死,神形俱灭。 而数十年的时间,也太短了,短到根本不足以暗中发展出什么有力的力量。 不然的话,何至于当年逃跑的刘鑫,都成了大祭司。 那刘鑫当年虽然仅次于八大祭司,其实也就是个普通祭司而已。 但不得不说,区区数十年,发展成这样,暗中布置良多,这个刘鑫干的算很好了,的确是个人才。 只是那见势不妙,立刻逃跑的臭毛病依然没有改。 而远在万里之外的一座小城里。 余子清遥望着西面,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应,他左臂上的那枚化作细小纹身的符文,也在微微亮起光华。 感应了片刻,余子清失声大笑。 “不会吧,不会吧,这才没几天啊,怎么就有人遭到反噬了啊?” “呃,等等,这一定是有俩人被反噬了吧,总不至于,是有人被反噬了两次吧?” 第五十五章 跟我去见个人 余子清今天心情不错,整个脑壳都在疼的头疼,今天都变成了偏头疼。 本来只是狠不下心,用数百万上千万的人命,去坑白阳圣母一波狠的,那就一咬牙,在他们开始之前就先把路堵死。 万万没想到,那白阳圣母还挺谨慎,知道先用少量的饿鬼做个皮试,结果就是没想到,她对饿鬼供奉的香火严重过敏。 让余子清更没想到过的是,那白阳圣母竟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遭到两次反噬。 余子清都是懵的。 笑的下巴都快脱臼了。 还真有人踩到狗屎之后,再赶紧尝尝万一是巧克力酱么。 那个白阳圣母,什么情况啊。 余子清满心好奇,怕是没法满足了,只能跟恻恻说说,当个笑话,没事了拿出来笑笑,说不定还能缓解一下偏头疼。 他现在正在这修养,每天除了例行修行之外,就是吃吃吃。 恻恻大管家,已经严禁他现在再出去到处跑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吃了两次迷神药,短时间内已经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可能真的彻底没法恢复了。 偏头疼,双眼判断物体距离会误判,嗅觉紊乱,吃甜食都能吃到苦涩味,再加上耳边时常有耳鸣,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情况了。 巫双格的伴生法宝,也只能排毒,没法疗伤,全靠余子清现在的体质好,才能顶得住。 想恢复,也只能靠着余子清慢慢炼体,不断开辟窍穴,增强身体,然后自行痊愈。 要说唯一的好处,估计也就是饿鬼之道的修行,愈发顺利,灵感可能也永久性的提高了一些。 在这修养,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要等那位福伯抵达。 无论这位福伯背后的人,是离皇还是大离东宫那位,其实都差不多。 抛开那些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国,大震、大离、大乾之中,皇帝和太子、皇子之间最和谐的,就是大离了。 东宫监国,离皇给的权限极大,绝大部分的事,大离东宫都可以自行决断,不但东宫属官,可以由东宫自行安排之外,一些品阶低的官员的任免,都开始放权给这位大离太子了。 要说这位离皇有多信任多宠爱这位太子殿下,余子清是不太信的,历朝历代的帝皇,对皇子一点防备都没有的,从一开始就认定就是你继位,而且自上到下毫无争议,那是真的不多。 主要的原因,还是离皇的其他皇子,一个个都太废了,被他们的这位姐妹,压的喘不过气来。 后出生的皇子,从他们出生就开始仰望着他们皇姐的背影,而且差距越来越大,大到背影都看不见了。 那些先出生的皇子,也只能看到这位小妹一骑绝尘,冲天而去。 差距大到什么程度呢,大到这些皇子跟东宫的关系,竟然都出奇的和睦。 九阶的炼气强者,三位师父,全部出身离火院,其中两位已经入道。 她年少时曾亲自入军,领兵三十载,跟大震和大乾都交过手。 也曾在刚刚进阶九阶的时候,亲自闯过一个大禁地,将大离八大宗之一玄天剑宗,上代宗主死后,遗留在禁地里拿不回来的玄天剑种带了出来。 后来更是得到了大离镇国之器,朱雀之魂的追随。 哪怕是个女人,到了这种程度,离皇也已经无人可选,只能选她为东宫太子。 朝野上下,也已经无人敢反对。 只要敢反对的,那一定是别有用心,准备在大离掀起内乱。 甚至那些皇子,一个个都老实的对皇位没了想法,你想推哪个皇子,你推半步,他就立马退两步,那是真的想都不敢想了。 至此,毫无悬念了,自然是一派和谐的景象,父慈女孝,手足情深,满朝称颂。 数十年前,大乾那边还有点想法,试了好几次,说要迎娶当时还没入主东宫的太子,聘礼丰厚,再加上大离大乾永结同好之类的厕纸。 现在,大乾朝堂上,都没人敢再提类似的提议了。 正因为这种难得的和谐景象,余子清才敢跟他们接触,也不会太在意,福伯究竟是离皇的人,还是东宫的人。 还有个原因,他对大离会不惜血本,在大离西部救灾这件事,有天然的好感。 这也是他愿意接触的重要原因。 抱着一盘点心慢慢吃的余子清,一抬头,就看到风尘仆仆的苏离回来了。 他给苏离倒了热茶,又把手中的点心盘放在桌子上。 “吃点东西,喝点水,又出去了这么多天。” “没事,习惯了,有点事做,忙起来,反而能冷静下来思考。”苏离喝着热茶,幽幽叹了口气。 聊了几句,苏离一挥手,数枚玉简,出现在桌子上。 “这些都是你要的资料,实在是太多,也太过详实,我就全部记在玉简里了。” “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没有,这些事都很简单,只是繁琐了一点而已。” “那好,多谢了,你也休息休息吧。” 苏离没有回暗影司复命,心态出了点问题,他现在回去,想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根本不可能,到时候想不死都难。 所以余子清请他去帮点小忙,去追查点事,给他找点他最擅长的事情做,也让他慢慢的平复心情。 “苏兄。” “嗯?”苏离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回过头。 “苏兄想过一个问题么,你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是事情的确发生了,你到时候却不上报,这本身就是问题了。” 苏离的眉头微蹙,他沉默着没说话。 他只是下意识的想要逃避,却又不想从他长大的暗影司逃走,就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 “我这几天会见一个人,苏兄到时候只需要在场就行,你什么都不用说。” “卿兄,你这是……” “苏兄,你信我一次,咱们一起做了这么多事,我是肯定不想看着苏兄你遭遇不测的。” 苏离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什么。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也知道余子清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甚至只是跟他待在一起,都是冒着很大风险。 两天之后,恻恻收到了传信,福伯已经到了大震地界。 福伯没有问你们在哪,而是直接给出一个地址,说他最近可能都会待在那里处理家族的生意,实在是杂务繁琐,脱不开身,你们有空的时候,随时可以过来坐坐,实在不好意思云云。 余子清明白,这不是那位福伯不礼貌,送礼物还要让人去拿,而是很会做人,先给出自己的具体行踪,把自己先放到明面上,这是在表示诚意,减少猜疑。 在前些天,经历了苏离行踪暴露,导致被截杀的事情之后,余子清更能明白这点。 “恻恻,苏兄,我们该出门了,人家已经表示诚意了,我们便不能让人家等太久了。” 众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恻恻找到了巫双格,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格格,我们这次是去见一个真正的高手,我们肯定是打不过他的。 少爷虽然心里有数,没有说出来,但我们却要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时刻保护少爷的安全。 有任何情况不对,你就将你恭桶里的东西,直接炸出去,然后带着少爷先跑,回村里。 明白了么?” “我明白了,恻恻姐。”巫双格郑重的点了点头,他伸手一翻,身旁出现了一个恭桶:“少爷排的毒,跟正常人……不对,我不是说少爷不正常,反正,反正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 恻恻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我明白,那是我们少爷厉害啊。” …… 一日之后,余子清一行四人,来到了大震东部的一座大城,名曰新宇城。 余子清前些天待的那座小城,理论上就是属于新宇城管辖的。 如今这座大城,也跟其他城池一样,很多力量都被调走北上平叛了。 新宇城的城主游新宇,手里的兵力,暴跌过半,哪里还有余力去管下面小城的死活,甚至于,有白阳邪道收拢灾民,没搞出大疫大灾,他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余子清四人到了城门口,这里就多了盘查,只是这例行的盘查刚开始,看到恻恻手里拿出一块令牌之后,那守城的守卫,立刻笑脸相迎,不但不盘查了,听闻余子清四人似乎不太熟悉,还立刻派了个人带路。 到了地方,带路的城门卫,带着一块恻恻给的灵玉,千恩万谢的离去。 余子清抬头看着前方的六层高楼,门头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振兴商行。 商行内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内部也有不少人在采购东西,生意看起来还不错,而且人来人往,一切都井井有条。 就是看到不少货架上,货品缺失了不少。 看来他们这还真是滴水不漏,说是生意上的问题,还真的有点问题,生意好,供货却出问题了,能不急么,这种情况,有心人再怎么查,也都是这么回事。 这边进门,立刻有人来,问也不问便开始带路。 一路来到了最高的六层,进入其中一间房时,就见一位头发花白,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者,已经起身迎接了。 “多日不见,恻恻姑娘,依旧风采照人。 小姐托我带个话,务必让我第一时间带到。 恻恻姑娘若是得空,一定要去大离坐坐,我家小姐已经在苦练白案,到时候亲手做点心请你们品尝。” 第五十六章 接触 “见过福伯,顾妹妹太客气了,若是得空,自然登门拜访。” 恻恻见礼,然后立刻将手中捧着的木盒递过去。 “福伯,这是我家少爷的见面礼,粗野乡村,只有点土特产,还望笑纳。” “土特产好啊,现在最少见最珍贵的便是土特产了,我便不客套了。” 福伯笑的很开心,他当然不会嫌弃,普天之下独一份的土特产,有钱也买不来的宝物,他都不忍心去客套。 他收下了见面礼,便主动走上前。 “这位便是卿少爷吧,耳闻多日,今日一见,的确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福伯客气了,在下卿子玉。”余子清客气的见礼。 只是一个见面,余子清便大概明白对方有没有诚意。 洞虚境的高手,能起身迎接他这个三阶体修,便已经是极大的礼遇,毕竟,这个世界,还是靠拳头说话的。 你要是个十阶大佬,哪怕你的身份只是个乞丐,那你现在闯到皇宫,吐离皇一脸吐沫,说为啥皇城脚下不让行乞了,离皇也会陪个笑脸,保证你立马可以继续去那行乞。 福伯这也是暗示,他们准备如何对待双方的联系。 简单说,很给面子,表示我们很有诚意。 也表示,你此刻代表着锦岚山,是锦岚山在外的话事人,而我在我的势力里,却不是对等地位,所以,哪怕我是七阶,我也会主动起身迎接你。 但也仅此而已,因为高手本身就是地位。 余子清明白这些,同时也确定了另一件事。 这些人现在无论是在记录还是在各种动作里,都坚定的认同饿鬼之王就在锦岚山沉睡。 可是实际上,站在足够高位置的人,都当这句话是扯淡,却又不得不认同的扯淡。 这才是对方愿意给余子清礼遇最重要的原因。 说到底还是拳头大。 大到明知道你出不了手,也还是忌惮。 寒暄了片刻,福伯看着余子清的样子,伸手一翻,取出一个玉盒。 “恕老夫多言,老夫看卿少爷似乎有恙在身,老夫这有些养身的丹药,现在也用不上了,便赠予卿少爷补补身子,还望莫要嫌弃。” “福伯客气了,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哦?卿少爷这是受伤了?” “前些日子遇到了个疯子,满脸刺青,也不知是哪里的刺配逃犯,拦住我等便要喊打喊杀,那疯子实力还不错,弄的我到现在还天天头疼,不知何时才能好。” 余子清揉了揉脑袋,看了一眼恻恻。 “恻恻,那个家伙叫什么来着?” “少爷,我们忘了问他名字了,不过我猜他叫七楼,他身上带着个令牌,上面刻着的应该是他的名字吧。” 余子清回过头,继续道。 “哦,对,就是叫七楼,名字还怪怪的。” 福伯的眼皮微微一跳,心里骤然一个咯噔。 七楼…… 脸上全是刺青,实力还不错。 他大概知道是谁了。 曾经露过几次面,跟大离的某些人做情报交易,座次排序是七楼的第四把交椅,炼神六阶。 他曾经有次被追杀,却反过来刺杀了四个同阶的追杀者,伤到了一位七阶炼气修士,扬长而去。 这种家伙,却死在眼前这几人手里了? 修为最高的不过四阶,还是个不擅长战斗的暗影司探子? 而剩下三人,整齐的三阶小修士。 从苏离一进门,他就在跟资料上对上号了,那断臂特征着实明显,他这次来,其中一个目的,便是要尝试一下,从苏离这再了解一下情况。 没想到,苏离竟然跟余子清这些人走在一起了。 而且之前还被七楼的人截杀。 这几句话里,福伯便捕捉到了庞大的信息量,每一种都让他震惊不已。 “福伯,怎么了?你认识那个被流放的疯子么?” 福伯回过神,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一脸严肃。 他才不管余子清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都得照实话说一遍。 “卿少爷,我能看一眼那个令牌么?” “恻恻,拿出来给福伯看看。” 福伯拿着令牌,摸索了一下,打量了几眼,彻底确定了,就是七楼的四号人物,惨死在了这几人手里。 “若是我没看错的话,这个人是七楼的第四位次,七楼是一个贩卖情报的势力,一直躲躲藏藏,这个人也一直藏的很好,没想到如今死在了大震。 卿少爷可要小心点了,这些家伙,素来不喜正面交锋,酷爱下黑手。” “那我可得想个办法,把他们全部打死了丢槐树林里当花肥了。” 闲聊了不一会,福伯便先安排人接风。 余子清也没什么吃相,满桌子菜,就没一个他不喜欢的,说真心话,这的确是他落地之后,吃到的最丰盛的饭菜,甚至还奢侈到有三种酒。 饭后,恻恻他们被安排住下,余子清则跟着福伯去了书房单独谈。 到了这里,余子清就懒得继续寒暄,直入主题。 “福伯这次来,是一个人来么?” “卿少爷,目前只有我一个人来,但若是找到点什么,就不一定了。”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确切消息,白阳圣母已经出世了,大概在西面,据此地万余里。 你们若是想要将其铲除,就最好尽快,若是还想等等,那你们若是找到具体位置了,请务必告诉我。 这些邪道惹得我家里的人都不太高兴,所以我只能尽快去踏平他们的基地。” “不至于,不至于……”福伯心头一跳,连忙拦住。 真让锦岚山禁地那数百万饿鬼出山,估计谁也兜不住底了。 他是真没料到,这位的火气这么大。 恐怕上面的人,也没料到锦岚山的反应会这么大吧。 “卿少爷稍安勿躁,那白阳邪祀乃是天下公敌,大震、大离、大乾,包括天下各门各派,早有约定,若是发现白阳邪祀为祸,众人皆有责任将其铲除。 如今这一代的白阳圣母出世,那自然是要趁早将其灭杀,以防其做大,难以灭杀。 卿少爷既然有了大概的位置,余下之事,卿少爷便不必担心了。 那白阳邪祀聚拢凡人,只要有了大概位置,便再难隐藏,很快便可锁定其位置。” 上面的一个小小的试探,现在自然要有首有尾,先去灭了那些白阳邪祀。 再说,这一代的白阳圣母出世,无论之前给的结论是真是假,现在都得去灭杀当代的白阳圣母。 所谓公敌之说,的确是真的,只是这个约定嘛,大多数时候,都是只要不损害我的利益,我便懒得去管。 福伯对此最为清楚不过,若是往日,白阳邪祀在大震肆虐,大离多半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蹲在旁边看热闹,这一次有了东宫主事,态度就明显不一样了。 若是站在下属的角度,那他只能听从吩咐,做好上面交代的事情。 但到了他这个级别,就算是上面的人,其实也很少会让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这次派他来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仅仅站在个人角度,他也很恶心那些白阳邪道。 完成了接触,福伯便开始给上面写信汇报情况。 “回禀殿下,属下见到了锦岚山禁地的卿子玉。 仅属下个人所见,此人一点都不像是偏远山村出来的人,亦无积贫乍福之感。 若非他吃相……极有特色,许多寻常饭菜都似从未见过,也完全不似伪装,属下都有怀疑他并非那锦岚山之人。 言谈举止,不经意间的行为做派,都不似粗鄙村夫。 属下与其交谈数个时辰,也明显察觉到,他之见识与想法,也非一朝一夕积累。 属下有一妄言,那锦岚山禁地之人,在此前就已极不简单,如今怕是才不得不冒头而已。” 福伯写了大半个时辰,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所有的点点滴滴,就怕他自己主观上会有偏向,客观事实作为主要,最后再写上自己的见解和猜测。 记录完成,他握笔检查,看看是否有遗漏。 这时,一个三寸高的小人,爬上了桌子,小人生的小圆脸,头梳圆髻,扎红色发带,一身朱红色大袍。 小人看着福伯握笔沉思的样子,急的跺脚。 “喂,你写完没有? 再晚我就赶不上茶膳司今天的茶点了,今天可是廖师傅每月一次亲自出手的日子,错过了就得等下个月了。 下个月要是我没任务,可就吃不上了,你倒是快点啊。 这般磨磨蹭蹭,花都开谢好几次了!” 福伯露出一丝微笑,放下笔后,客气的揖手一礼。 “驿马大人,毕竟是呈于殿下的,容不得丝毫马虎,还请大人稍后片刻。” 想了想,福伯取出一个玉瓶,小心的倒出一滴甘霖,将其递给驿马。 “这滴甘霖,便赠予驿马大人了,还望路上一定要小心谨慎,务必要亲手呈于殿下。” 驿马嗅了嗅鼻子,顿时眉开眼笑,也不急了,他捧着那滴甘霖,将其收于袖中,而后盘腿坐在书架上,乐呵呵的摆了摆手。 “没事,我不急,吃不到就吃不到,下个月吃也行,给殿下呈报的东西,那是不能马虎,你慢慢来,不急不急。” 第五十七章 驿马官 驿马,乃是大离特有的精怪。 大离特有的烈焰龙马,死后的待遇跟士兵一样,而且还有特定的安葬之所。 大离专门划出一片区域,作为那些服役立功战马的墓区,最初的时候,这本是安抚境内异类的举措之一。 未曾想,天长日久之后,有精怪于那烈焰龙马的骸骨之中孕生,此精怪虽说无甚战力,羸弱不堪,但只需成年,便有日行三千里,夜行六千里之能。 后来便被列入法典,归化为大离子民,还有些被封了官职,专职驿使,有重要的加急消息,都会差遣驿马送信。 这些精怪的地位很高,杀驿马等同于杀官,若是杀了送加急信的驿马,被追查到,那便是夷三族起步的大罪。 加之这些精怪,除了爱吃之外,也没什么心眼,大家对他们都很包容。 福伯同样也是如此,对驿马官的做派早就习惯了。 越是心眼多的,见得多的,活得累的,就越是喜欢这种没心眼,还不惹人嫌的家伙。 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大方。 等到福伯整理好信件,驿马伸出手抓住信件一脚,那厚厚的信件,便迅速缩小,被其揣入袖中。 他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原地。 出了福伯的房间,驿马忽然嗅了嗅鼻子,循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味道,来到余子清的房间,顺着门缝一瞧,立刻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余子清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木碗,正给恻恻倒甘霖,满满一个玉瓶的甘霖! 他一直跟着大离东宫,曾经见到过这个东西,也知道这个东西,对东宫,还有离火院的大佬,都是了不得的至宝,一个个都宝贝的恨不得加三层锁,再给知道的人下个缄言咒。 他不懂这是什么,却记住了这个东西的香味,一定非常好吃,就算忍着不吃,这个东西也一定可以给他换到很多很多他喜欢的东西。 未曾想,这种都是一滴一滴算的宝物,现在竟然是一整碗的出现。 看了一眼之后,驿马官忍住了去套近乎的想法,还是任务要紧。 算了算时间,以他驿马之中佼佼者的身份,三四天应该就能一个来回,不,三天零两个时辰之内,肯定能一个来回了。 这么一算,驿马官立刻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虚影,飞速的向着大离奔去。 余子清心生感应,看向门外,却什么都感应不到了。 “恻恻,你感应到什么了吗?” “没有,少爷,需要我……” “不用了,我们在别人的地盘,撑开你的探查领域很不礼貌。” 余子清看了一眼门外,他可不会当做自己的错觉,刚才肯定是有人在门缝里看了他一眼。 他兼顾炼神和炼体,肉身感应极强,灵感也足够高,神魂也即将显化,不可能出现这种错觉,只是他没有感觉到有威胁而已。 稍稍思忖之后,余子清拿出一些东西,做了一些简单的纯手工陷阱,没有用到一点其他力量,预防被感应到。 第二天,福伯就不见人影了,是这里的掌柜在招待余子清一行人。 吃完饭,苏离跟余子清在后院喝茶,余子清问道。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要带你来了吧?” “明白了。”苏离放下茶杯,沉声道。 “这家振兴商行,在大离并不出名,主做对外的生意,顾家在大离也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家族。 我曾经看过一眼顾家的资料,这个家族的实力,在大离也只是第二梯队,为人低调,自然没什么名声,当时我能看到那份资料,也是因为福伯这个七阶大修士。 洞虚境的高手,哪怕是因为修行出了问题,进阶无望,肯放下身段,在一个二流家族里当管家的,那也是少之又少的,哪怕那位顾家家主曾经对他有恩。 如今看来,这顾家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了。” “你不怪我擅作主张便好。”余子清笑了笑,给苏离倒了杯茶:“我看得出来,你心绪难平,不知该如何选择,我便推你一把,你应当也知道,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是根本不可能的,你又不想离开从小长大的暗影司,那便只能如此了。” “我明白,其实我今天就想当面谢谢卿兄。”苏离拱了拱手。 昨天,他便看出来了,这个福伯背后,肯定是有地位甚高的人。 也从交谈之中,猜到了余子清一行人,来自于锦岚山禁地,可不是什么偏远小山村。 他在暗影司这么多年,再一琢磨,此刻哪里还不明白,福伯背后的人,地位比他想的还要高。 再加上此前朝廷那边,忽然开始不惜血本赈灾之类的消息…… 种种线索堆到一起,他便明白,锦岚山禁地这边,已经开始跟朝廷接触了。 而绕开了暗影司的接触,他便笃定,肯定不是离皇,而是东宫那位。 余子清这是给他找了一条生路。 乍一看,跟东宫有联系,似乎挺犯暗影司内部的忌讳,可那也要分情况,东宫那位的地位,可以说是稳的就差当场登基了。 只要没有直接接触,面子上说得过去,那谁也不会说什么。 就算是之前暗影司想要他死的人知道了,那也不敢再对他下黑手。 不然这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在未来新皇的黑名单里留名。 他苏离的命,肯定是抵不上这种代价。 如此情况下,不隐藏不遮掩,就说自己被七楼的人截杀,回去之后,他也没有性命之虞,而且大概率会晋升。 他知道,自己欠的人情,可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了。 不过不影响,记在心里便是,他和余子清被截杀的仇,都是一回事,不欠人情他也会追查出暗影司的叛徒,将其手刃。 他也想尽可能的帮回去一些,所以这些日子,没有回暗影司,他便一直在忙余子清的私活,帮余子清去追查一大堆极为繁琐的情报,全部都是跟凡人有关。 说实话,是挺麻烦的,要跑的地方很多,危险虽然低,可比调查白阳邪祀还要麻烦。 他不懂为什么,也从来没问过,余子清要,他就去做了。 …… 白阳邪祀最近的士气有些低迷。 亲眼目睹了白阳圣母遭到反噬,那种天生迷惑人的神韵消散,化作一个满身脓包的怪物,那些教众没点反应才奇了怪了。 白阳圣母的伤势恢复的很慢,不祥香火造成的伤害,哪怕他当场散功,也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现在不断收集到的新的香火之力,都是用来磨灭盘踞在伤口的不祥气息,虽说会严重拖累修为进境,起码人还没死,而且还能恢复。 这一次降世也不算失败,而且也不是最惨的一次。 近万年前的时候,他在海的那一边降世时,惹到了当时的一位狠人。 他的教徒为他选择的降临之体,是一位狠人的云孙,而且是隔代继承了天赋的云孙,当这位狠人云游回来,听说在他放弃了很久之后,终于出了一个有同样天赋的云孙时,他这位宝贝云孙,已经成了白阳圣母。 那一代的白阳圣母,被活活折磨了八十年,肉身才死去。 而其神魂也被拉出来点了天灯。 那位狠人研究了一百多年,折磨了他一百多年,确信他根本不是普通的夺舍之后,真正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这位狠人,亲自掌管那时的白阳邪祀,每一次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再次将白阳圣母拉下来降临。 然后重复最初的折磨,各式各样的拷打,想要拷问出来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拷问不出来,便自行研究。 如此反复,折磨了他足足五世,他的真灵,他的意识都快要扛不住了,此前降世的记忆都开始大量消散时,这种折磨才终于结束了。 因为那位狠人在他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进阶时没扛得住劫难,陨落了。 自那之后,白阳圣母便赶紧亲手灭了那边的一切,断绝了所有的联系,花费了一世的时间,毁灭了狠人留下的各种记录,而后远渡重洋,九死一生,来到了脚下这片大陆。 从此开始在这边搅风搅雨。 在这边,终于没有外人曾发现他的秘密,因为现在,他每一次降世的躯壳,全部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凡人,而这边的人,也从来没重视过那些凡人。 但是这边也有坏处,强者的数量有点多,还有三个大神朝,而且现在连饿鬼都出来了,饿鬼这边的水似乎更深…… 他在思考,要不要改变一下策略了,多次的失败,已经让他明白,在这里,他前期都会很顺利,但是离成功越近,实力越强时,其实距离失败,距离死亡却也更近了。 …… 数日之后,余子清正在修行,他忽然睁开眼睛,看向窗户边。 他做的小陷阱有一个被激发了。 一个三寸高的小人,僵硬的站在窗边的桌子上。 窗外,巫双格抱着已经打开盖子的恭桶,那盘踞在恭桶内的黑的发黄的烟气,一看就极为危险。 而小人头顶,还挂着一个麻袋,上面写着。 “这是一包可以让整个城池的人都中毒的剧毒,解药暂时没材料做了。” 只要他动一下,那个麻袋似乎就要跌落下来。 驿马官鼻子一嗅,便知道,这东西吃不成,肯定是毒药。 而且以他的速度,似乎也没法在麻袋跌落之前跑出城,他可不敢去赌这毒药会不会在瞬间扩散到全城,想了想算了,而且他也没必要跑。 余子清看着小人,满眼好奇。 “那天就是你在门缝里偷窥的吧?” 第五十八章 一封家书 “我那只是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而已,就看了一眼,不算偷窥!”驿马官的表情有些窘迫,赶紧狡辩。 “少爷,这个应该是大离的驿马,专职驿使,很出名的精怪,而且看他这装扮,应该是有品阶的驿马官。” 余子清上下打量着驿马官,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精怪,而且还是有官位有品级的精怪。 这大国风气,的确跟小地方不太一样。 “之前就听说过,大离有种很出名的精怪驿使,能媲美大乾的鲲游,没想到今天能见到活的。” 余子清的话音刚落,就见那有些尴尬的驿马官立刻急的跳脚。 “你骂谁呢?谁跟那些傻子一样了,我们可比那些大傻子强多了,南傻蛋,北聪明,没听说过么?我们根本不一样。” “我又没见过鲲游,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是夸你们厉害,不对么?” “这……”驿马官想了想,想反驳, 不知该如何反驳,反驳了岂不是说他不厉害了。 余子清看着眼前的圆脸小人, 心情都好了不少, 总感觉像是在逗小猫。 “你先别管其他了, 先说说,你偷偷潜入我房间, 想要干什么?大离的驿马官,难道都是鸡鸣狗盗之辈么?” “我没偷偷的,我是看着你窗户开着, 我就走进来了,给你挥手了,你没看见,那不能怪我!”驿马官继续狡辩。 “哦, 那我去问问福伯好了,既然驿马官不都是鸡鸣狗盗之辈,你肯定是了,不告而入, 谓之贼也。” “好吧好吧, 你别告诉他……”驿马官叹了口气,坐在桌子上。 “我说实话, 我上次路过你门口, 闻到了甘霖的味道, 然后阿福老伯送我的那滴,我本来准备去换别的东西, 却被我一不小心吃掉了, 我去送完信,没事做了, 就想来问问你,能不能跟我交易一点。” 说着,驿马官在自己的大袖中掏了半晌, 掏出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灵药, 有点心,还有灵果, 全部都是吃的…… 掏出来之后, 堆在那里, 眼巴巴的看着余子清。 “我就这么多了, 这些东西很贵的,能不能用这些跟你交易三滴……不,两滴,实在不行,一滴也行!” 余子清没关注那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灵药灵果,而是问了句。 “你们平日里,没有任务的时候,都这么闲么?” “的确挺清闲的,没有必要,无需八千里加急的信件, 都不用我们去送的,我们平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要不触犯法典,暗影司的狗鼻子都不看我们一眼。” “哦, 这样啊……”余子清摸着下巴, 盯着驿马官笑了起来。 “你想做交易,也行,你帮我送一封信行不?送一个来回,一滴甘霖,可以先给钱,你后送信,怎么样?” “这……”驿马官坐在桌子上,双手支着大脑袋,一脸苦恼。 “你帮我送个信,总不至于触犯法典吧?” “这倒不是……”驿马官一脸纠结:“是我们有官身,拿了俸禄,不能随便帮人送信,被知道了会很麻烦的。” “不是在大离境内送,是送到荒原, 而且,你觉得福伯的甘霖是谁给他的, 我跟他们可是非常友好的合作伙伴,你帮我送一次家书,他们总不至于说不行吧?” “家书?”驿马官的小脑袋瓜,终于捕捉到了关键词, 立刻点头同意:“家书可以,但是,荒原很冷的,得加钱。” “送两个来回,算你三滴甘霖。” “成交。” 这边刚成交,余子清便已经准备好了一滴,交给驿马官。 “先给你一滴,算预付的。” “行。” 什么都没干,先得到了一滴甘霖,驿马官顿时眉开眼笑,开心的答应了下来。 恻恻在一旁掩嘴轻笑,自家少爷可真是够坏的,两次三滴,这不是明摆着,还有下一次么,有了下一次,那自然是长期合作了。 余子清这边提笔写信,用他那丑的非常有特色,难以模仿的字迹,书写出来的东西,书法越好的人,恐怕就越是难以模仿出其中神韵。 出来这么久了,给家里报个平安是必须的,说一下最近的事,再问候一下村里人,也是应有之义。 以前是没条件,恻恻的传讯飞剑,也是单线联系,就算是飞鸽传书,那也得让信鸽先认识路的。 扬扬洒洒写了好几页,恻恻将其折起来塞进信封里,封好之后,递给了驿马官。 “你认不认识路都没关系,你去荒原之后,只要找到一大片槐树林,将信扔进槐树林,就说是恻恻让你送的信,你就不会有危险,当然,你最好不要直接闯入槐树林,那会很危险。” 驿马官将信揣进了大袖里,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保证送到!” “这我信,驿马官的信誉和能力,举世无双。” 驿马官被这句“无双”捧的眉开眼笑,当场就拍拍屁股站起来。 “我现在就去。” 话音落下,驿马官的身形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那小短腿交错的速度极快,每一次落脚,大地便仿若在他脚下压缩,一步便是百丈,短短几个呼吸,便已经冲出了城池。 一日之后,便已经奔行在荒原茫茫大雪之中,那一朵雪花即将落地的瞬间,驿马脚踩了上去,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雪花却还没落地。 一日半的功夫,他便看到前方有一片横在大地上的槐树林。 来到槐树林的边缘,驿马官取出信件,将其丢入槐树林中,大喝一声。 “这是恻恻姑娘托我送的家书。” 信件飘落到槐树林里,便见其中一颗槐树里,伸出一只枯瘦的手爪,接触到那封信之后,立刻感应到信件上,附着了一丝恻恻的气息。 信封重新落下,地面上厚厚的落叶层,此刻仿若流沙,将那封信吞噬掉。 信件在落叶层之下,飞速窜行,百里宽的槐树林,两炷香的时间便穿行了过去。 另一边,正在雪地里挨打的二憨,重重的砸到了槐树林边缘,周遭十数丈的大地,骤然凹陷下去,化作一个大坑,二憨正捂着肚子躺在坑里哀嚎。 忽然,槐树林里,飞出一封信,飘落在他身上。 二憨一愣,也不哀嚎了,拿着信件看了一眼,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大坑里蹦了上来。 “阿爷,别打了,我哥来信了。” 里长满身腱子肉,身上的气血,已经浓郁到化作阳气之火熊熊燃烧,飘落的雪花,还没靠进到里长百丈之内,便已经升华成水汽。 看着里长健步走来,二憨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他这辈子恐怕都等不到比里长强的那天了。 老羊在这里搞研究,几百个人作为参考,早就有了结论,把此地的锦岚菇当饭吃,积累的越久,养身拳法练的越久,那无形的积累就越是可怕,开始炼体之后,就像修道者入道一样,进境也越是可怕。 而里长别看年纪很大了才开始炼体,可他是村子里活的最久的人,他这辈子都是在村子里,这辈子都是在用锦岚菇当饭吃,白嫖玉化墓的力量养身也养了一辈子。 那种吃了一辈子苦,被困在这里一辈子,才换来的可怕到令人发指的积累,在有了完全合适的炼体法门,因为年老而衰败的气血在慢慢恢复之后,才开始真正的展现出让人瞠目结舌的威力。 什么炼体天才,统统连弟弟辈都算不上,最高也就是儿子辈。 刚开始的时候,二憨的进境还是最快的,可现在,里长的进境才是最夸张的,整个村子里,现在只有化妖炼体的老羊,还有皮糙肉厚的二憨,才能跟里长活动下筋骨。 村子里那些年老体衰,曾经遭受苦难越多,在村子里生活越久的人,无形的积累就越是可怕。 再加上吃过苦,受过难,也深切的知道,没自保能力,死都不知道死在谁手里的憋屈。 村子里的人,一个偷懒的人都没有,也空前的团结,里长安排的任务,也没人偷懒了。 因为懒汉,早就死完了。 里长拿到书信,没有再锻炼二憨,他脚下一动,身形便破开空气,裹挟着音爆声消失在原地。 二憨捡起地上的拐杖,呆呆的望着已经消失的里长,有些绝望,他算看出来了,刚才里长揍他的时候,已经手下留情了,而且比上次留的还多…… “阿爷,你的拐杖忘了拿了……” 这么久了,一直不知道余子清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好不容易有消息了,里长也懒得维持往日的人设了。 回到了村子里,信件和老羊一起打开。 先看了一眼那极具特色的字,老羊立刻点了点头。 “没错,是子清亲笔。” 继续看内容。 “里长,老羊,好久不见。 二老还好么,村子里还好么? 我在外面挺好的,修行进度很顺利,我也没受过伤。 事情也办的还算顺利,我这边也跟大离的人接触上了,目前接触的还算顺利,再加上大离这边也准备出力了,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能办完了。 二老看看村子里需要什么,我办完事情回去的时候,给带回去,或者我托人送回去。 吃的还够么?不够我再送回去一些,有备无患。 哦,这次我是托了一位驿马官送信,二老要是有回信的话,可以直接交给他,我已经付过送信钱了。 顺便,我还有些事,想要请教一下老羊。 第一件事呢,我有个暗影司的朋友,施展过血遁之法,现在少了一只手臂,而且他很穷,买不起断续丹之类的丹药,那还有什么便宜的办法能恢复吗? 第二件事,想请教一下老羊,有关夺舍的一些方法和特征……” 第五十九章 里长的淳朴观念 余子清说了很多最近的事,也说了自己有关白阳邪祀的猜测,老羊一看就明白余子清为什么要问。 看完信之后,里长在旁边研墨,老羊用蹄子夹着一支笔,开始扬扬洒洒的书写。 恢复手臂的方法,的确有不少。 要是九阶体修,断臂顶多算是小伤,自己就能恢复。 或者在之前就觉醒过对应的神通,这种伤势也是小问题。 其实要是余子清说的那个朋友,不介意换个种族的话,其实特别容易,直接饿死,立马就能恢复,饿鬼之道目前来看,还是挺有前途的,第一批走的人,虽无前人经验,但只要不走岔路,必定前途无量。 不过余子清既然问他了,那就很显然那个断臂的家伙,目前可能不太想换个种族。 老羊想了想,开始给书写断臂重生的方法,最好的当然是服用断续丹,品阶最高的断续丹, 长出来就能跟原来的一样,可惜不适合穷人, 那就只能写经济适用版。 扬扬洒洒的写完四五种之后, 老羊继续书写夺舍九法, 囊括所有有记载的类型,当然, 这个只是介绍,没有具体法门。 具体法门他的确知道几种,只是不敢随便写出来, 这种法门是禁忌,容易惹到事。 夺舍的法门不敢写,可防夺舍的那就随便写了,这种东西, 在大乾琅琊院,有几种防御法门,都敢拿出来当教材用。 余子清出门这么久,好不容易来一次信, 请教他一次, 老羊赶紧使出浑身解数。 在村子里,可太寂寞了, 这些村民什么都好, 就是无关的东西, 都不太想关注,哪像余子清那般, 好奇心重的, 恨不得把他脑袋里有用无用的知识全部复制一份。 以前这么好学的人倒是见得多,有时候他还有些烦, 现在在村子里一个都没有,反而觉得浑身不舒服。 尤其是村子里这些家伙,无用的知识, 是听都不想听, 天天就知道炼体,打架, 挨打, 挖矿, 吃饭…… 他一身所学, 除了最不擅长的炼体,竟然都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唰唰唰的写完,老羊觉得还不过瘾,又附上一些他觉得余子清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再附带几门,他觉得以余子清的水平,也能修成,威力大好入门的秘术。 至于这些秘术,消耗大、可能会有点副作用,对于余子清这种体修来说, 问题不大。 炼气炼神的秘术都给加上,最后再给加了些武道真意的修行法门…… 出门在外, 没吃到苦头那是不可能的,多给点保障是应该的。 里长在旁边看的眼皮直跳, 老羊这是要干什么? “你费那事干嘛?还不如早点把锦岚菇种出来, 让他好好炼体,早日进阶到不死境,到时候什么秘术都不用练,谁也打不死他。” “呵呵……” 老羊皮笑肉不笑,懒得跟这种老村民掰扯。 九阶体修? 想啥呢,修士数量最多的大乾,现在就一个九阶体修,而且还不是大乾朝廷的人。 里长摇了摇头,自顾自的抽空继续炼体。 里长见识不如老羊,知识储备不如老羊,但是有些事情上,却远比老羊专注。 自从他衰败的气血慢慢恢复之后,老羊说,他这一生的积累,已经可以类比成可以正常入道的修道者的积累了, 起码能毫无阻碍的进阶到七阶, 八阶、九阶也不是不可能。 自此,里长就有了一个很单纯的想法。 好好炼体, 有朝一日,进阶不死境体修, 要是能更高,那自然更好。 以前荒原还正常,他的年纪也没这么大的时候,外面的村子,有谁欺负了他村子里的人,他就先去把对方村子的里长锤一顿,对方就老实了。 现在看起来不一样,里长却觉得本质上还是一样的,要是余子清在外面受欺负了,他不知道具体情况无所谓,只需要过去把对方势力里最强的、地位最高的那个人锤一顿就行。 所以现在里长的修炼热情很高,也耐得住寂寞和枯燥,心境平和,不骄不躁,这心态远不是小年轻能比的。 修行了没一会儿,老羊奋笔疾书也结束了,里长将信件整理好,看着老羊喷出一口煞气,将信件封闭,他拿着信件便消失在原地。 里长没让槐树林里的饿鬼送,他要亲自过去,见见送信的人。 槐树林厚厚的落叶层,在里长靠近之后,立刻自动散开,露出一条路。 他的身形化作一道残影,迅速的在槐树林里穿行,所过之处,有些饿鬼还专门控制着槐树,从地上拔出根系,往旁边挪一挪,给里长让开路,省的被这种人形泥头车撞碎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片刻之后,气血奔涌的里长出现在槐树林的边缘。 驿马官还在这里等着,盘算着第一次一滴,第二次送就是两滴,那下一次可不就赚了么。 正想着呢,便见槐树林里的槐树,急匆匆的拔出粗壮的根系,向着旁边挪了挪。 过去没几个呼吸,便见槐树林深处,红光湛湛,浓烈到燃烧起来的气血之力,让周围的温度直线飙升。 驿马官一眨眼,便见一个消瘦的老者,出现在了槐树林外面。 老者左右看了看,看到地上的驿马官,立刻露出一丝笑容。 “这位便是驿马官吧,有劳了。” 里长将信件交给对方,然后又拿出一个盒子。 “这里有点刚炸出来的小玩意,是我们这的特产,别的地方没有,阁下可以尝尝鲜。” 驿马官的脑袋上开始冒汗,一是热的,二是被吓的。 被一个气血之力如此浓郁的体修近身,而且这么近的距离,他短时间内爆发的极限速度,可能还不如对方。 当然,他不是觉得对方有恶意,而是对方的头发丝无意间碰到他,他可能就得死。 “不劳不劳,应该的。” 驿马官拿了信件,再顺手将盒子塞进大袖里,一句话不敢多说,瞬间消失在原地。 里长还想再客套两句,驿马官却已经跑了,他看了看自己,想了想老羊介绍的驿马,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心急,吓到对方了,下次还是走慢点,客气点,总是没坏处的。 …… 一天多之后,驿马官再次返回,将信件送到余子清手里。 信还没看,余子清便爽快的先给了两滴甘霖。 “有劳了,这算预支下次的。” 驿马官眉开眼笑,立刻忘了之前的惊吓,没干活先拿钱,放到谁身上都是很愉快。 想到以后还有,驿马官张口将这两滴甘霖也吞了下去。 霎时之间,便见他眉头微蹙,小脸都挤到了一起,而后哕的一声,张口吐出一团黑水。 黑水落地之后,化成一个圆球,翻滚着蠕动,几个呼吸之后,那黑水慢慢凝结,就见其表面,忽然破开一个洞,一只小小的黑蹄子从里面探了出来。 紧跟着,一头不到一寸高,枯瘦漆黑的小马驹,从里面钻了出来。 小马驹站起身,围绕着驿马官左右奔腾了一圈,又冲到余子清身边,踩着余子清的腿,竖着奔行上来,绕着余子清的肩膀来回奔腾,还不时的蹭蹭余子清的脸颊。 余子清伸出一根手指,那漆黑的小马驹便立刻拿脸蹭他的手指。 想了想,余子清又拿出一滴甘霖,伸出一根手指,递到小马驹面前。 小马驹来者不拒,吸溜一口便将那滴甘霖吞下,原本不到一寸高的身体,也随之长大了一点点,肚皮都撑得圆滚滚的。 吃饱了,那小马驹便立刻跳了下来,重新回到驿马官身边,静静的靠着他卧下。 驿马官摸着小马驹的脑袋,笑的见牙不见眼。 “我也有马了,回去就得升官,想吃什么吃什么。” “下次帮你送信不收钱,免费一次,不,两次!” “你们还有伴生坐骑?”余子清大奇,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点,老羊都没说过。 “当然有了,不然为什么叫驿马,每个驿马都有可能拥有自己的伙伴,只不过以前,只有我们族长有,现在我也有了。” 驿马官笑的现在都还合不拢嘴,他走到余子清身前,一只手骤然化作了马蹄,印在了余子清的手臂上,留下一个印记。 “你下次想要让我帮你送信,你就用这个召唤我,我感应到了,会立刻赶来,现在我得回去了。” “好,恭喜你啊,你也有马了。” 驿马官将初生的小马驹收起,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路回到了大离,来到了东宫,东宫太子正在看书。 “殿下,你召唤我,要送信么?” 东宫太子打量着驿马官,目光一凝,便见驿马官的大袖里,一直漆黑枯瘦的小马驹跌落了下来。 “咦,你也化生出伴生坐骑了?” “侥幸,侥幸,遇到了个很好很好的人。”驿马官顿时忍不住了,笑的掩不住嘴:“殿下,你要往哪送信?” “送信的事不急,你先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驿马官也没隐瞒,就说了余子清让他帮忙送一封家书的事。 “你没有进入锦岚山禁地,但是见到那里的人了?” “见到倒是见到了。”驿马官很老实,跟着就摇了摇头:“不过殿下,我只是帮卿大哥送家书,我见到谁了,可就不能说了,送到哪了是你自己猜的,跟我没关系……” 驿马官说着说着,就有些窘迫,扭捏的道。 “你能不能不要问我了,再说我觉得对不起卿大哥了。” 太子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驿马官的小脑袋。 “你呀,这就被人收买了啊,好吧,我不问了,不过,下次你帮他送家书,可必须得空闲的时候,规矩不能坏。” “这个我当然明白,我可是大离的驿马官。”驿马官连连点头。 太子笑着摇了摇头,她可不会跟这些小家伙较真。 她也明白,驿马一族,第二个伴生坐骑,对于这些小驿马的意义。 驿马一族的族长,是从一头活的很久的烈焰龙马王的骸骨上孕育而生,伴生坐骑天马,也是耗费了一丝真龙精血,才化生而出。 眼前这个驿马官,没当场抱着大腿不撒手,受到召唤,还肯立刻回来,已经是心思很单纯了。 “好了,你替我送一封密信,给西荒大将。” 第六十章 正餐 余子清在这里住了十天了,福伯没见人影,这里的人,倒是照顾的颇为细致,一个比一个客气,余子清也不好多说什么,问起福伯的时候,都说出去跑业务了。 最近北边内战打的热火朝天,生意不太好做了,不少材料的供应,都需要重新找新渠道,福伯就是去干这个了。 这些人很显然都是顾家的人,根本不知道其他。 余子清也没着急,白阳圣母刚刚遭到两次反噬,就算没死,短时间内也成不了气候。 锦岚山的家书收到之后,余子清也就没那么急了。 家里一切安好,里长管理的井井有条,外围也有槐树林包围了一圈,遮了个严严实实,就算是那些高来高去的修士,偶尔出现在荒原,也都是绕着那片禁地飞。 听人劝的人终归还是多一点。 家里没什么问题,余子清便安心修行,研究老羊送来的一大堆东西。 帮苏离恢复断臂的几种经济适用的方法, 也已经全部给苏离,他自己看看哪种他能用, 反正讲究性价比了, 多少都有点缺点, 恢复的速度也没那么快。 余子清自己则研究老羊给的资料,各种适合他的秘术, 还有有关夺舍的一些讲解。 他想做一下参考,毕竟,若他的猜测是真的, 那白阳圣母降临的方法,肯定不是老羊说的其中任何一种。 不知道是怎么降临的,那也要先知道不是怎么样的,才能有一个基础概念。 …… 大震东西交界之地, 一条贯穿南北的横断山脉,将西部的寒风阻拦,让寒风顺着横断山脉,一路向南吹, 落入荒原。 白阳邪祀的基地, 就在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山脉里。 福伯飘在高空,凌空而立, 周身一道符箓静静的飘在那里, 将他所有的气息全部遮掩。 俯瞰下方的群山, 依稀能看到两座高峰中间的山坳底部,有几个身穿白袍, 兜帽遮面, 近乎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人。 在余子清给出了大概范围之后,福伯就已经猜到, 这些白阳邪祀的驻地,现在必定是在横断山脉里。 只有这里,人迹罕至, 范围更是大到贯穿了整个大震南北, 将大震分成了东西两部分。 想要在这里藏人,在往日都非常容易, 更别说大震此刻还在打内战, 这里就更安全了。 若只是如此, 福伯还没这么容易找到, 但那些白阳邪祀此前收拢凡人,也带走了不少人,想要找到点蛛丝马迹,指引下方向,就容易多了。 地毯式搜索,只花了十天,福伯便找到了这里。 找到了他也没有急着动手,消息传回去之后,便一直在这里盯着。 他谨记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同一时间, 大离西部。 西荒大将接到了驿马官送来的东宫密令。 开篇呢,自然是嘉奖,他配合户部左侍郎, 赈灾的效果很好, 如今大离西部,灾情稳定,人心思安, 向南一点的地方,已经稍微暖和点了,那些被安置的平民,已经开始开垦荒地,等着开春了就播种。 初步安定下来之后,后续的管理就不需要他们西荒军坐镇了,各级官员,各地县令,都能处理的了。 现在他有了新任务。 立刻带兵,前往大震与大离边境。 大震南部边境数十城,都已经沦陷于白阳邪祀之手,白阳邪祀乃是天下公敌,如今在大离边境附近搅风搅雨,大离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如今便要他火速前往边境,剿灭白阳邪道。 西荒大将看着这道命令, 神情有些怪异。 大离西部,接壤荒原, 如今荒原已经成冻原,活人都没几个了,西荒军在这边驻扎,除了之前赈灾之外,继续让西荒军摆在这,也是浪费兵力了。 而大离东部、南部、北部驻扎的兵力,都是不能轻易动的,如今唯一一支足够规模,还能调动集团军,就是西荒军。 再怎么调动,也不会影响到其他。 而西荒军这些日子的调动,从上到下,早就活动开筋骨了,粮草齐备,装备锋锐,那些因为赈灾,事情繁琐的早就想找点人干一架的将士们,士气也足够。 他正想着呢,就见那瘦了一圈的户部左侍郎,捧着一卷密令进入了营帐。 “将军,我刚接到殿下密令,要我协助你去赈灾,收拢灾民,这赈灾不是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么,还要去哪赈灾?我怎么不知道?” “哈哈哈……”西荒大将哈哈大笑,哪里还不明白。 他们的殿下,之前是让他们在这边练练手啊,熟悉了赈灾的流程,立刻再做同样的事,那自然是得心应手。 刚才还在琢磨,这去打白阳邪祀干什么? 那些邪道去祸害大震,大震都不管,我们去管什么。 现在懂了。 大震南部边境,东西绵延万里之地的数十城,若是再算上那些小城,恐怕都有数百城了。 这些地方现在都沦陷于白阳邪祀之手,我们去打了,那也是从白阳邪祀手里抢来……啊呸,是解救出来的。 你大震忙着打内战,无心管那些平民死活,也不遵守公约剿灭白阳邪道,如今邪道愈发猖獗,那我大离有些担心自己边境的安危,又是遵守公约的仗义出手,便是绝对的正义,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对。 这不,此前就不惜血本,调来的足够多的粮草,连户部左侍郎都亲自在这里坐镇。 粮草问题不用担心,后续拿下那些城池之后,安置灾民也不用担心,这段日子里,熟悉整套流程的小官小吏,那也足够多了,拉过去就能直接用。 西荒大将大笑不止,他就知道,殿下给他加担子,那也是在给他机会。 现在真正的机会来了。 开疆拓土。 那南北至少五百里,多则上千里,东西更是跨越万里的疆域。 千载难逢,而且难度极低,代价极低的机会。 “我的侍郎大人啊,殿下可是真的看中你啊,老尚书年事已高,我看恐怕要不了多久,我就该称呼你一声尚书大人了。”西荒大将猛拍对方的肩膀,哈哈大笑着将手中密令,让他一看。 这左侍郎只是一看密令,脑海中无数信息一过,立刻惊喜不已。 “将军,这是……” “开疆拓土的功劳啊,大人,我就说了吧,你此前勤勤恳恳,做好了这里的事,殿下肯定都看在眼里的,这不,来了!” 西荒大将大笑着走出营帐,声如惊雷,在大营里炸响。 “全军集结,拔营,北上,剿杀邪祟!” 战鼓敲响,号角呜鸣,早就想找人干架的西荒军,以最快的速度,在各地集结,快速北上。 三日之后,本就在西北部赈灾的一些西荒军,便已经进入大震境内。 剿杀白阳邪道的口号,喊的震天响。 五日,大部队还未进入大震,先头部队,便已经连下十五小城,三座大城。 大震的大军,如今正在中部打内战,这些边境城池本就防御松懈,城中修士也被调走了不少,再加上邪道肆虐,对上早就想找人干架,各方面状态都在巅峰的西荒军,自然是摧枯拉朽,不堪一击。 所以,西荒大将当机立断,大胆改变了策略,变得更加激进。 十日,大部队分散成若干股,拉长分布到数千里范围,同时跨过边境,杀入大震境内。 那些小城之中,本就没什么力量了,全靠白阳邪道,收拢大量平民,才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再加上那些白阳邪祀分散来的力量,也都是不堪一击,哪里能挡得住西荒军的攻势。 很多城内的白阳邪道,更是战都未战,便闻风而逃。 …… 余子清正在修习一门新的炼神秘法,威力大,好入门,但是对身体负担比较大,他最喜欢这种。 正在修习,便忽然听到震天喊杀声。 来到楼顶向着城外一看,便见城外天空,兵煞密布,隐隐化作恶虎咆哮之相,一杆大旗,闪耀着光辉,飘在阵中。 “这是……西荒军的军旗?” 余子清一脸愕然,大离的西荒军怎么忽然跑到这了? 这些家伙,不是在大离西部帮忙赈灾的么? 更让他惊愕的还在后面,西荒军的喊杀声刚刚响起,便见城门的位置,城主游新宇,带着城中的一众高层,打开了城门,去迎接西荒军。 “白阳邪祀肆虐,我新宇城不堪其扰,旗下六座城池,尽数沦陷白阳邪人之手。 我身为城主,日夜难寐,寝食难安,只是我等力小势薄,实在是无能为力。 如今大离牢记公约,肯不惜耗时耗力,剿灭邪道。 我新宇城城主游新宇,自当亲开城门,迎接此正义之师。” 城主的声音响彻全城,悲痛之中,带着铿锵,每个字似乎都打了正义之戳。 哪怕新宇城里,其实根本没有白阳邪祀的人…… 余子清站在楼顶,静静的看着西荒军进入城池,大道边,还有不少平民第一时间出现,也不知是安排的,还是主动的来的,反正都在夹道欢迎西荒军。 余子清琢磨了半晌,算是琢磨出点味儿了。 难怪那福伯消失了这么多天,依然没点动静。 是他格局小了。 老想着弄死个白阳圣母就算了。 大离那边可从来没想着只弄死个白阳圣母。 脚下的新宇城,已经快到大震南部边境的最东边了。 西荒军能出现在这里,起码就证明了,从这里往西走,绵延万余里之地的城池,恐怕都已经落入西荒军之手。 而大震还在北部打内战打出了狗脑,估计也没精力来管,而且这才过去几天啊,竟然就打到这了,恐怕大震也反应不过来。 再加上西荒军调走,大离西部就没了防备。 这多少也是有一丝给他看的意思,你看,我大离根本没有在西部驻大军,根本没防着你们荒原。 而其他地方的大军却不动,时刻防备着其他人,预防万一。 荒原有没有能力攻入大离西部,这是一回事;大离会不会在西部驻兵,那是另外一回事。 这么一琢磨,余子清才觉得,他之前着实小看了大离东宫。 人家从一开始,就顺手办了很多事,做了很多准备。 如今,开疆拓土,吃下的这一大口肥肉,才是真正的正餐。 第六十一章 诸位稍等片刻 余子清知道,新宇城从今天开始,就不再是震皇的小弟了,而是投入了大离的怀抱。 他看着西荒军进城,纪律严明,接管防御,开始肃清城中的不稳定因素,往日里没人管的,什么逃犯,什么邪道,统统都被拉出来,当众念了罪名,当街斩首。 斩首的人都是大离带来的刽子手,用的也是神朝法器。 这一刀下去,当场神形俱灭,别想着有变鬼的机会。 而且余子清也发现了,他们挑选出来的,全部都是罪大恶极,最能激起民愤的那种,听听刑场上的叫好声就知道。 紧跟着,第二天,便有大离的底层小吏入城,有条不紊的安排接纳外面的灾民。 大量的粮食,衣裳,取暖的火炭, 都能在当天就供应上。 余子清看了个全程,一座边境大城, 不算一州首府, 那也是仅此首府这个等级的。 而从西荒军入城, 再到后续各种官吏进驻,资源运送, 一切井井有条的完成,从上到下,完全掌控一座大城, 收拢灾民数万。 他们仅仅只用了三四天的时间。 从最底层的士兵,再到那些没有品级的小吏,每个人似乎都如鱼得水,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这就有点可怕了。 余子清仔细回想了一下, 当时那位东宫不惜血本赈灾,不少人都觉得这位东宫之主,着实有点任性。 如今看看满城的熟手,余子清哪里还不明白, 这些人全部都是在大离西部赈灾时锻炼出来了。 早已经有自上而下的全套处理方案, 不然怎么可能效率这么高。 甭管后面大震再怎么扯皮,这个血妈亏, 肯定是吃定了。 被吞下去的疆域, 绝无可能再吐出来了。 而且名义上, 这次大离的行动,还是正义之举, 师出有名, 完全不针对大震。 后面大震再怎么想要回领土,也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大离你来讨伐白阳邪祀是不对的。 余子清笑了笑, 转身回了房间。 此前第一次听说大震打内战,已经在中部打出狗脑的时候,就曾经想过, 大离会不会趁火打劫。 没想到还真有, 只是跟他想的简单粗暴发兵抢地盘,完全不一样。 听听外面喊的, 到现在还在说讨伐白阳邪道呢, 提都没提“大震”这俩字。 余子清估摸着, 据说是出门跑业务的福伯, 差不多也该跑完业务回来了。 既然打着讨伐白阳邪祀的名义出手了,那肯定是找到正主了,就是不知道现在弄死白阳圣母了没。 想想还怪可惜的,他特别想去抓到个活的白阳圣母,让他研究一下。 看看那个家伙,到底是每一代都不一样,还是每一代都是一个人。 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话,她到底是怎么夺舍的。 想要研究,恐怕就只能等下次白阳邪祀冒头的时候了。 …… 横断山脉。 大祭司刘鑫又准备跑路了。 他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们控制城池, 收拢的数百万人形诵经机器,仅仅只用了不到半个月,便全部被大离给端了。 那些被洗脑的人形诵经机器, 再怎么虔诚, 饿到抓心挠肝,整个人都快疯了的时候,什么圣母, 都没一碗没几粒米的稀饭好使。 白阳圣母接收到的供奉香火,每天都在暴跌。 有极为虔诚的人,但那只是少数,绝大多数的人,其实都是因为每天两餐,才能稳得住。 现在那些大离的人来了,给开出个条件。 想吃饭,简单。 别诵经,出来干活,听候安排,每天两餐,比之前的还好。 这还用想结果么? “圣母, 我已经得到消息,大离的西荒大将, 亲自赶往横断山脉了。 他们肯定是已经知道我们的驻地在哪。 圣母有伤在身, 我等不如先战略转移, 等到圣母伤势恢复了再行东山再起? 大震正在打内战,我们有的是机会。” 刘鑫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跑路前先来温候一声白阳圣母,要是能一起跑路,自然是最好的。 没有白阳圣母赐下的香火结晶,他修行的速度,近乎停滞。 由奢入俭难,他已经很难再回到此前苦修的日子了。 白阳圣母伸出手,一圈一圈的揭下身上包扎的绷带,露出那满是毒疮疤痕的脸,躯干上也凝结了大片大片散发着臭气的血痂毒痂。 此刻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往日的气质,就如一个重病在身的普通人一样。 “你走吧,保留好有生力量。 若是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回应你的。” 白阳圣母定定的看着刘鑫,神情平静。 他并没有放弃,这一次降世的非常完美,契合度比之前都高,很有希望在这一世,冲击到十阶。 只要到了那个境界,他便不惧三神朝的围杀,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磨。 因为他会远比那些强者活的更久。 刘鑫还想客套两句,可看白阳圣母的样子,他便知道,白阳圣母不是跟他置气,是真的想让他先走。 很快,刘鑫便消失了。 他悄悄带走了几个心腹高层,剩下的就让他们继续驻守在这里。 白阳圣母走出了自己的居所,稍稍一动,身上已经结痂的地方,便再次有裂开的,里面的脓液依然没有彻底消失。 他穿着麻布长袍,兜帽遮面,悄悄来到其中一个信徒的居所。 这里只剩下一个老妇人,还有她的女儿,白阳圣母自顾自的走到老妇人身前,一手一个,抚摸着俩信徒的脑袋。 “娘啊,小妹,我是阿晓啊,你们不记得我了么? 我回来了,还给你们带了白粥,加了点雪里红,用油和盐拌过的。” 老妇人和那少女,神情从恭敬,慢慢的变得恍惚,而后变得有些激动。 老妇人老泪纵横,一把抓住他的手。 “阿晓啊,你去哪里了,我找的你好苦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病的这么重? 你快跟我一起诵经,到时候让圣母赐福,帮你治好病。” “我没事,我给你们带了吃的,娘你快吃吧,小妹你也吃。”白阳圣母端着一碗白粥,上面撒了一点点泛着油花的碎菜。 这边吃着白粥,而另一边。 刘鑫带着的人想悄悄溜走,却被一直蹲守的福伯拦住了。 福伯凌空而立,手里出现一把黑漆漆的长刀,长刀之上黑气缠绕,往日里慈眉善目的福伯,此刻却是眉眼倒竖,眼中凶光四射,一身黑气蒸腾,霸道凶狠。 开口之后,却依稀还有点往日那很是客气的样子。 “尔等是西荒大将的功劳,我不太好将尔等斩杀,功劳于我也无用,他马上就到了,劳烦诸位稍等片刻……” “哪来的魔头……” 一个祭司刚开口,便见一道乌光一闪。 他身后的一座山头,被一道刀罡硬生生的劈成了两半。 而这祭司,连同他手中的诡谲法宝,都一同被剖成了两半,他的尸身断面如焦炭,尚未跌倒,便骤然崩碎成齑粉。 眨眼间,神形俱灭。 杀了人,福伯身上涌动的魔气更盛三分,他的眼神愈发凶厉,长刀之上缠绕的黑气,化作一条乌黑的毒蛇,嘶嘶吐信。 他轻吸一口气,压制着冲动,缓缓道。 “本来我已再无寸进可能,如今有了再进一步的机会,乃是受人恩惠。 我这恩人呢,跟尔等有些许仇怨,尔等可别给我机会。 不然的话,我便只能名正言顺的将尔等斩于刀下了。” 福伯本身修行的便是魔道的炼气法门,曾经一时不慎,走火入魔,被救回来之后,也因魔念已盘踞心田,再也没法正常修行。 若再继续勇猛精进,此后必定再次走火入魔,仙神难救。 这些年都是靠着东宫赐予的宝物,压制魔念,才能苟且保命。 余子清送的甘霖,给了他重新开始的可能。 他看余子清为何如此顺眼,第一次见面,看到余子清身体有恙,便贸然送灵丹,东宫为何要让他来,这些原因占了很大一部分。 只是让他来探查,却也严令不用他出手,也是因为他还没彻底恢复,怕他出手之后再出问题。 福伯能遵守命令只探查,可真遇到事情了,总不能挨打不还手吧。 福伯从来没在余子清那提过这些,可他也愿意,在有机会的时候,替余子清宰了这些邪道,权当替余子清出一点恶气。 而且,这些东西,回去了之后,他也没打算说。 受人大恩,给予些许回报,做出来就行,不用说,这点回报,说出来自己都嫌丢人。 现在他已经有些忍不住了,他是真的想宰了这些一看就知道地位不低的邪道。 刘鑫躲在众人中间,看着福伯的状态,心神狂跳。 打什么打? 他拿头去跟一个入魔了还能保持理智,而且还兼修过刀道的洞虚修士打? 这种疯子,跟战力凶猛的纯剑修干架,谁输谁赢都不好说,若是入魔太深,同阶剑修估计都不是他对手。 对面这家伙疯了,他还没疯呢。 这种家伙,只要出手,入魔便会深一分,而同时实力便会更强一分。 只要出手,最多十个呼吸,这个魔头就能把他们所有人全剁了。 一旦失去了理智,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让驻地里连一只活着的耗子都找不到。 刘鑫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两个心腹,一声大喝。 “一起上。” 话音落下,那一盏盏惨白色的灯笼骤然亮起,大批的白阳道兵凭空出现。 同时,对面的刀光也随之亮起。 在那刀光斩杀两个祭司的瞬间,刘鑫手中出现了一个卷轴,将其撕开之后,一道遁光将其包裹着,瞬间消失在原地。 两个呼吸之后。 福伯收起了长刀,身上的魔气慢慢收敛,他看了一眼雪地里的碎尸,长叹一口气。 “哎,到底还是没忍住……” “只可惜,让那个家伙跑了。” “大乾的虚空大遁符箓,他们竟然都能搞得到,我也不算失手。” 第六十二章 凡尘 符箓按照形式分有很多种,一般情况下,只是一张黄表纸模样的,大都是最基础的符箓,或者是同品阶里威力最低的。 而卷轴模样的,以品阶论,都没有四阶以下的,同品阶的符箓里,卷轴模样的符箓,威能基本都是最强的。 当然,这只是普遍情况。 虚空大遁符箓,还是卷轴形式的,在大乾都只有极少数技艺足够,修为也足够的强者,才能制作出来。 而且从来都是没有公开在外出售过的,能揣一个防身的人,地位、身份,都是足够高,地位不够高的皇子,手里都没有。 福伯自然也想不到,区区一个邪道高层,竟然如此神通广大,能搞到了一个虚空大遁卷轴。 认出这个东西之后,他便直接放弃追踪。 遁走虚空,数息之间,便能跨越数千里到万里之遥。 最重要的,使用者自己都不知道会传送到哪。 这东西纯保命用的,缺点有时候也会变成优点。 西荒大将站在船头,哈哈大笑。 “阿福,刚才我还在想,隐隐感应到有魔气升腾, 该不会是你忍不住出手了……呃……” 西荒大将的话还没说完, 就看到地面的雪地上, 散落着一地的碎尸。 再看看阿福,神平气和,身上一点魔气都见不到, 揣着手一团和气,明显不像是入魔的样子。 “这些人可能提前知道你要来了, 闻风而逃, 又想杀我灭口, 我只能被迫出手,将他们斩杀了, 可惜还有一个邪道逃了……” “没事,没事……”西荒大将干笑一声,连连摇头。 阿福出手之后, 还能维持现在的模样, 要么传闻不符, 要么就是阿福的伤势恢复了。 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明显会高很多。 不管怎么样, 他都不想去计较抢了几个人头的事了。 他这次的功劳足够多,足够大了。 西荒军为了加快速度, 不让这次的表面目标逃脱,专门调来了几艘飞舟运送兵力。 不然的话,疆域抢了, 白阳邪道的驻地都没给端了,那名义上就不太说得过去了。 这可是重中之重, 之前阿福一直在这里盯着,就是生怕这些人转移驻地了。 逃几个人没事, 大本营给他掀翻了才最重要。 “上!” “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个个将士从飞舟上落下, 从四面包围白阳邪祀的驻地,飞舟四散开来,在远处巡逻,预防那些邪道有其他的出口可以逃走。 面对从天而降的将士,白阳邪祀的反抗很激烈,摄人心魄的诵经声,化作喃喃低语,侵蚀人的意志,想要迷惑那些将士。 然而这次被西荒大将带来的,全部都是百战精兵,一身兵煞浓郁之极,一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聚集在一起,煞气冲霄。 这些百战将士的意志之坚定,绝对吊打大部分修士了。 别说这些邪道了,就算是白阳圣母亲自出手来洗脑迷惑,都未必有用。 失去了最擅长的手段,那结局就注定了。 鲜血在挥洒,惨叫声不绝于耳。 刘鑫已经跑路,带走的心腹也全部惨死,驻地里剩下的人,就只有一些祭司,或者地位更低的邪道,他们多少都是有点被洗脑了。 亦或者想要投降,也没那么果断的,统统死的凄惨。 那些将士可不会犹豫,只要有一点反抗动作, 没有立刻趴在地上投降,统统立刻击杀。 一个时辰之后, 庞大的山腹空间里,已经见不到一个还站着的邪道。 大批被洗脑的凡人信徒,被带了出来,只是活着的也只有一个月前的一半了。 有些是被邪道祸害,这里面就包括了当时见到过白阳圣母遭到反噬,或者知道白阳圣母惨状的人,统统都被提前灭口了。 也有些彻底失去了自我,疯了似的攻击西荒军的将士,被当场击杀。 如今剩下的这一半,数量也还有近万人。 之所以花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是因为这些凡人。 西荒军只是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凡人,就一阵头大,赶紧对旁边的亲兵挥了挥手。 “快,去请我们的侍郎大人来,我的活干完了,接下来是他的问题了。” “那什么白阳妖女找到了么?” “大人,没有找到,可能是逃了。”亲兵立刻回了句。 他们基本已经掘地三尺了,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放过,任何一个活人也都没错漏,统统都用带来的法宝验了一遍。 没有一个是符合白阳圣母特征的。 长的稍微漂亮点的,哪怕是凡人,都着重验了三遍。 邪道的尸体,也是一个都没漏掉,全部都捡了出来验证。 “此前我遇到的一个邪祀高层,手里有一件虚空大遁符箓。”阿福在旁边补了一句。 一个邪道祭司都有,白阳圣母自然也应该有,或者有更好的保命手段。 西荒大将没太在意,跑了个白阳圣母,威胁也不大,根基都给她挖了,她要是不露头还好,露头了必死。 他这次的任务已经很完美了。 西荒大将不甚在意,但是阿福却有点耿耿于怀,有点后悔没冒点险,全力出手,直接将白阳圣母活捉或者斩杀了。 这边过了一天多,户部的左侍郎带着人姗姗来迟。 那些凡人是肯定要安顿的。 还是老套路,愿意干活,服从安排的,有饭吃,宁愿饿死也要继续诵经,不服从安排的,那你随意。 担惊受怕,受冻挨饿了一天,足够这些信徒恢复点理智了。 近万人的队伍,开始被分流,他们会被就近安排到一座座小城里。 到时候会给他们分土地,给他们口粮和种子,让他们在开春之后耕种。 凡人的队伍里,一个穿着长袍,兜帽遮面的丑八怪,一手扶着老妇人,一边跟着队伍在雪地里艰难前进。 任凭那些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想到,白阳圣母跟记载中完全不一样。 一个是容貌绝美,天生就带着迷惑人的神韵,一举一动都犹如神祇谪尘的倾城女修,实力强横。 一个是满脸毒疮,浑身臭气,病重的凡人男子。 白阳圣母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冷冽。 刘鑫带着人跑了,而剩下的教徒里,知道他情况的,全部都是死忠。 死忠是不可能投降的,现在也死完了。 甚至那些照顾过他的凡人,知道内情的,也统统死完了。 他如今的样子,便是最完美的伪装,可以轻易的离开这里,根本不需要跟着刘鑫亡命天涯。 被打落了凡尘,也有好处,他现在可以在最底层重新慢慢的发展,重新走走他已经许久许久没走过的路。 …… “福伯,你出去谈采购,谈妥了么?” “谈妥了,新找到了几个可以提供材料的地方,价格虽然贵了点,不过考虑到大震在打内战,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福伯乐呵呵的回了句。 余子清暗暗撇了撇嘴,现在福伯回来了,那就证明白阳邪祀这一次的冒头,已经被按下去了。 想想也对,那白阳邪祀在西边势力大点,各种信众也更多,而且西荒军就是从西边进入大震的。 如今他所在的,东边的新宇城,都已经被大离牢牢把控了,白阳邪祀不完蛋才怪。 两人一边寒暄,一边走向了书房。 进了书房,福伯立刻轻叹一声。 “西荒大将亲自带兵,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白阳邪祀的各个驻地,统统都被连根拔起。 只是最后,白阳圣母也没找到,而且还跑了一个祭司,现在也确认是大祭司。 终归是有了瑕疵。” “其实很不错了,那白阳圣母没了供奉,就算没死,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相反,她现在没死,可能处境更难。”余子清反过来安慰了两句。 他看的出来,福伯也是真的挺厌恶那些邪道的。 而大离那些人,更在意的,恐怕就是军功、疆域……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大离的目的其实已经完成了。 后续的追捕任务,应该就会落到暗影司的头上。 这里已经变成了大离的疆域,为了彻底消化掉这里,接下来一段时间,这里必然会有大量的暗影司探子活动。 而苏离,应该也要回去了。 暗影司里的叛徒,肯定不会让苏离还在这里活动的。 果然,第二天,苏离就来跟余子清告别。 “卿兄,我要回去了。 暗影司来了不少人,我也汇报过了之前的事,就说最近一直在顾家的振兴商行养伤。 今天接到了命令,必须回去复命了。” 余子清看了看苏离的肩膀,空空荡荡,其实里面已经长出来一点血肉了,想要重新长出来一只手臂,那可得好一段时间了。 “回去就回去吧,记得保重。 人活着,才有其他,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最好找一门适合你的,基础点的炼体法门,稍稍练练,入门就行,壮大点气血,也能恢复的快一点。 至于其他,我就不说了,你肯定比我懂。” 第六十三章 地毯式排查 苏离离开,走之前悄悄给余子清留下了很多资料。 虽然都不是什么机密的,却能让余子清对大离境内的各个势力有足够的了解。 看那些字迹就知道,是苏离慢慢手写下来的,也不知道写了多久。 光这些资料,就足够余子清看很久了。 以后跟大离的人接触的时候,不说能提前知道对方喜好什么的,起码能保证不踩雷。 比如,类似于在驿马官面前,把他们跟鲲游并列。 这也就是驿马官心思单纯,要是放到人的身上,第一印象就崩了。 说不定人家转身就骂你土包子瓜皮,跟人第一次见面接触的时候,最基本的忌讳都不知道,那肯定没什么实力,更没诚意。 这些资料,余子清自然要好好了解一下。 过了几天,福伯陆陆续续给余子清讲了事情最新的发展。 白阳邪祀的大祭司刘鑫,没了踪迹,彻底消失。 而白阳圣母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蛛丝马迹,仿若根本就没出现。 拿下的城池,如今也基本安稳了,白阳邪祀的反抗力量,已经被踏平。 倒是大震里,有零零星星的反抗力量出现,很快就被掐灭。 平民由那些经验丰富的专业团队安置,基本都很平稳。 按照之前在大离西部赈灾的经验来看,最多两三个月,就会彻底恢复平稳。 当那些平民开始耕种,有了自己的土地和财产之后,那没有谁比他们更希望安稳了。 “福伯,问你个事,从白阳邪祀的驻地里,带出来的那些凡人,你都知道安顿在哪里了么?” “这个倒是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去问一下,很容易拿到资料。” “那就劳烦福伯了。”余子清拱了拱手道谢:“还有,不知福伯接下来忙么?” 福伯神色一动,立刻道。 “家族的生意已经安顿好,比我预想的快很多,余下之事,此地掌柜能处理,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可能会回去吧。” “是这样的,我也要离开此地了,去办件事,但是我如今只是个归窍境体修,我担心会出意外。 想劳烦福伯陪我们一起走一趟,有福伯这等大修士压阵,我也能安心点。” “哦,原来如此,我近期的确无甚要事,陪你走一趟也无妨,你是要去做什么?” “等福伯拿到那些资料就知道了,现在我其实也不敢确定。” 一天之后,福伯便拿到了余子清要的资料。 从白阳邪祀的驻地里出来的凡人,为了预防他们聚集在一起,容易再次被煽动,便将他们分散开了。 近万人,分散到上百个小城里,而分到每个小城的人,再继续分散到下面的乡村,就算有个别曾经的信徒,还想搞事情,那他们连村子都翻不起来。 到了村子里,给分了地,分了粮食、种子、农具,要是不好好干活,还想着不事生产只会诵经,那么,村子里的人就会教他们做人。 那位户部的左侍郎,做事极为妥帖认真,这些凡人,都全部登记造册,定下户籍。 如今资料直接拿来就足够了。 余子清跟福伯一起,带着恻恻和巫双格,一路走出了新宇城。 从新宇城开始,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走过去。 他要把那些从白阳邪祀的驻地里,出来的所有凡人,统统都见一遍。 大离的人以为白阳圣母跑了,或者是这一代的白阳圣母根本还没出现。 余子清就不信。 白阳圣母肯定是出现了,而且还被饿鬼的香火之力反噬了。 越是了解了这些邪道,余子清就越是坚信自己的判断。 那个大祭司刘鑫,数十年前便是自己跑路了才活了下来,如今他再次跑路,也好无意外。 大乾的虚空大遁符箓有多珍贵,余子清可不信福伯他们,能有老羊这种曾经亲自经手过的人了解。 这种珍贵的符箓,每年的产量精确到个位数,最少的时候,一年才有三个。 材料珍贵,而且还得看制作此符箓的大佬,有没有空,有没有状态,想不想制作,全部都满足了,那也不是每次制作都成功。 最终的成品,赏赐或者分给谁了,在琅琊院内部,暗中都有记录的。 那些邪道再神通广大,也绝对不可能搞到第二个。 要是他们有俩,消息传出,琅琊院就得先炸锅,肯定有大人物要倒大霉。 因为能拿到这个东西的,无一不是大人物。 他不信遭到两次反噬的白阳圣母跑了。 在听说了驻地里的那些邪道,尽数被灭杀,现在还活着的,就只剩下那近万凡人之后。 余子清就生出个念头。 易地而处,手下那个有跑路前科的大祭司,先一步跑路了。 自己要是白阳圣母,那自己就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直接自缢,等着重开。 二,混在那些凡人里逃出去。 考虑到白阳圣母刚刚遭到反噬,她想要化解反噬,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散功重修,而这对于走香火神道的白阳圣母来说,只能算是小问题,大不了重修。 这种情况,想要混入凡人里,应该会很简单。 但怎么瞒过去,余子清就猜不到了。 按理说,记载之中,历代白阳圣母的形象和气质,都是非常扎眼的。 也可能是她散功之后,气质没那么扎眼了,也有可能是遭到反噬之后,会改变她的气质。 至于香火之力反噬有什么后果,余子清也只确定会非常凶猛,神魂都会遭受反噬,具体是什么样子,他也没看到过第一只以身试法的小白鼠,自己也不知道。 想要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亲自去验证一下就行了。 他现在就要用最笨的办法,去一个接一个的,亲眼看看那近万凡人。 只要他亲眼看到,就一定可以判断出来,谁遭受了饿鬼香火之力的反噬。 福伯不知道余子清要干什么,只是跟着一起,权当出来散散心,顺便护住余子清。 他还是挺乐意的,因为他的状态越来越好了。 又去布施了一次饿鬼之后,他心田中的魔念,越来越少,如今正常的修行,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就算是需要出手,全力交战半个时辰,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算出手时间长了,情况再次恶化点了,那也能重新恢复。 余子清按照户籍名单,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走过去。 近距离亲眼看到名单上的那些凡人,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排除。 一晃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余子清从东边的新宇城,一路走到了最西边的边兰城。 一路行来,一无所获。 余子清笑的有些无奈,他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白阳圣母早跑路了。 不过就剩下边兰城下辖的十三个村子了,既然来了,就全部探查完。 行百步者半九十,做实做全套。 …… 牧羊村。 白阳圣母端坐在高台上,下方所有的村民,都在叩拜称颂,诵经不断。 最前方的一人,便是这里的里长。 他本来是应该从严管教分来的前信徒的,此刻他却带头诵经。 白阳圣母身上的毒痂依然没有脱落,可他的实力,已经在慢慢恢复了。 一个时辰的诵经供奉结束,那些虔诚的村民,便立刻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继续去照顾田里的农作物,彼此之间,有说有笑,家长里短的。 而白阳圣母也恢复了往日的样子,扛着个锄头,走向下一座村庄。 曾经,他便是这样,亲自出手,一个一个的洗脑,发展信徒,在最底层里,小心苟着,慢慢发展,慢慢壮大。 后来再也没用过,也甚少亲自出手,也只是因为简单粗暴的洗脑,发展大批的诵经机器,效率最高最快而已。 白阳圣母脚下速度极快,来到下一个村子,继续接受供奉香火,一个时辰就走。 虽然麻烦,却也不会引人注意,村子里也不会变得不一样。 他亲自耗费力量洗脑的凡人,可不像那些诵经机器一样,会失去自我。 白阳圣母离开了没一会儿,余子清一行人便从村子的另一头,进入了牧羊村。 “老丈,我问你个事,之前分到你们村子的李大娘一家,住在哪?” 田间耕作的老者,看着余子清等人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有些畏畏缩缩。 “老丈你别怕,我是咱们曹县令派来的,那些新分来的村民,住的时间够三个月了,就可以分到粮食和农具,要是表现好的,还能分到一头驴,我是来看一看,登记一下。” 说着,余子清一挥手,地上便多了一麻袋粮食,还有几样带着锈迹的农具。 田间的老者一看,给的都是不怎么好的农具,反而就信了,立刻从田里走了上来。 “走,我带你们去。” 老者这边刚带着余子清他们离开,田里立刻有一个年轻人,也丢下了农具,飞速的冲出了村子。 到了村子里的一处泥土房,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妇人。 不一会儿,老妇人家去干活的女儿也回来了。 余子清只是看了一眼,就确定,这个看起来挺清秀的瘦弱小姑娘,就是个普通人,脚上沾满了泥土,眼睛里还带着一点即将拿到粮食的喜悦。 余子清给他们留了一麻袋粮食,两个带着锈迹的农具。 这家的长子,出去干活了,还没回来,余子清也没准备再看了。 正在他刚走出这家的土院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臂。 那个死禁符文,终于生出了一丝微弱的感应。 但是感应的地方,却不是院子内,而是院子外。 他看到村道上,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正向着这边快步走来,他满脸疮疤,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也布满了血痂和疤痕,乍一看就像是曾经被重度烧伤。 他越是靠近,余子清的感应便越是明显。 余子清都懵了。 是这个人? 还是个男的? 第六十四章 我不是要杀你 严谨点说,余子清只能确定,被饿鬼的香火之力反噬的人,就是眼前之人。 虽然可能被反噬的人,也只有白阳圣母。 念头疾转之间,院中的那位少女,便已经对着这位少年挥了挥手。 “哥,城里给我们发粮食了。” 白阳圣母站在原地,人有点麻了。 刚才村子里的人,去给他报信,说是城里来人了,他便立刻赶了回来。 原本的边兰城,只是一个小城,现在按照大离的规划,应该叫做县。 每个月县里都会来人,不仅仅是考察一下他们这些前信徒,更主要的还是考察一下村子里的耕作情况,协调村与村之间经常会出现的抢水争端。 他其实并没有太在意,走个过场就行了,他不在,反而可能会生出事端。 只是没想到,这次不一样。 领头的这个年轻人,实力平平,看其气血涌动,应当是体修,这个实力的体修,只能当个县城小吏,倒也正常。 可是那年轻人身后站着的老者,气息内敛之极,却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看穿他了,可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跟往日一样,希望别被看出来破绽。 “你就是李大娘家的阿晓吧?” “是我,大人。”白阳圣母装的有些畏缩,点了点头。 “我听里长说了,你们家的表现不错, 除了粮食和农具, 你们家还能有一头毛驴, 一会儿就跟我们一起回县里吧,去把你们家的毛驴带回来。” 余子清没当场戳穿,自顾自的拿出笔, 在本子上的名单上,打了个勾。 外人自然是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 继续在村子里转了一会儿, 视察了一下其他几家新搬来的前信徒, 余子清才晃晃悠悠的出了村。 这个阿晓, 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去县里领毛驴的事, 自然也落在了他的头上。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跟前几个月没什么区别。 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 福伯已经有意无意的, 将自己插在余子清和那个阿晓的中间。 走出村子没多远, 白阳圣母忽然道。 “大人, 我们好像走错方向了,去县城不是走这边……” 余子清忽然停下脚步, 叹了口气。 他倒是想把白阳圣母绑回去,找老羊一起研究,但现在看来, 这家伙还挺警觉,也没打算继续演了。 一旁的恻恻听到余子清的叹息, 立刻将绝望深渊具现出来,巫双格也已经打开了恭桶盖子。 一根根粗大的锁链, 从深渊和地下窜出,瞬间将这个阿晓束缚在原地。 余子清转过头, 看着一脸惊愕的阿晓。 “本来想带你去个地方,不过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我强行带你走,也没法把你活着带到地方。” 能让白阳圣母这种货色求死不能,那可比直接干掉他难太多了,他们几个都没这种实力加技术。 “大……大人,这是哪?”阿晓一脸惊恐,说话都变得结巴。 余子清没理他,让他继续先演着,自顾自拿出一枚玉简,在里面按照姓氏比划排序,仔细寻找了好半晌,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找到了。” 李阿晓,出身大震南部,毛屯城,大鹅村,十六岁,身高四尺二寸,左眼睛在七岁时受伤,十五岁因家中田地绝产,举家逃荒…… 余子清看了好半晌,全部都是这位李阿晓的详细资料。 这些资料,全部都是苏离帮忙弄来的,详尽之极。 每一个草屋区里,被那些邪道祭司带走的家庭,其家中每一个人的详细资料, 苏离都给弄到手了。 这其中有多繁琐,调查有多困难, 余子清大概也能想象到一点,让他去调差,他是肯定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苏离什么都没说,全部都给他找到了,按照他的要求,要多详细有多详细,甚至对方几岁偷邻居家的鸡,几岁偷看寡妇洗澡之类的消息,打听到的一切,统统都记录了下来。 更别说体貌特征之类的,有些甚至还有简略的画像。 而很显然,眼前这个身高至少四尺八寸的家伙,根本不是记录里的阿晓,真正的阿晓,绝无可能在逃荒这半年时间,个子猛蹿了六寸高。 余子清确认完资料,眼前这个阿晓还是不死心,还在继续演。 可当余子清问出下一个问题的时候,他便明白,他彻底暴露了。 “我想问你个事,你要是回答了,我给你个痛快,或者你给表演个自毙也行。 你们这白阳圣母,到底是每一代都是一个人呢,还是每一代都是新选出来的?”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福伯,此刻都有些震惊。 “你说,他就是白阳圣母?” “不可能错的,我十成十确定,他就是白阳圣母。” 除了白阳圣母,不可能有第二个人遭到了饿鬼香火之力的反噬。 要是余子清早知道反噬会有什么效果,白阳圣母到现在还没彻底恢复,他哪用得着废这么大力气地毯式排查,直接让大离的人,找个满身疮疤的人就行了。 白阳圣母一言不发,眼中的惊恐也消失,他只是平静的看着余子清。 他根本不怕死,更不怕折磨。 死了也只是重新开始而已。 余子清也没打算拷问,他知道不会有任何效果的。 在余子清的理解里,白阳圣母无根脚,是直接降临的,他跟第四天灾直接降临在人物身上,还是挺像的。 你见过哪个第四天灾的成员害怕人物死亡? 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坦然赴死,重新来过,然后便是不复仇成功就永无休止的报复,例如一个女武神死个几十次,毛毛雨而已。 所以余子清也清楚白阳圣母的心态,只要不暴露出他最核心的秘密,其他的折磨、拷问、死亡,统统都是洒洒水。 而这种情况,余子清也根本不可能凭空追查到白阳圣母的来历底细。 他最初的来历和底细,跟如今的白阳圣母,是完全断层的,没有一丝线索的联系,绝无可能追查到。 余子清这一次追杀白阳圣母的目的,也从来没想着一劳永逸,他知道,那根本不可能,太不现实了。 他只想尝试出来,怎么激发自己的能力,能杀他这一世。 只要成功一次,哪怕没有永绝后患,那么下一次白阳圣母再降世,他也能用同样的方法,再次弄死白阳圣母。 “福伯,我实力有限,现在要做一些事情,需要你帮忙了。” “无须客气,尽管吩咐。” “我想看看他的神魂,却不让他死,福伯能做到么?” “这不太好把握,我出手他可能会暴毙。” “尽管试试,死就死了。” 福伯走上前,一手按在白阳圣母的额头上,掌心骤然涌出一股力量。 霎时之间,便见白阳圣母的脑后,一个人形虚影被强行击出。 那人形虚影,如同白阳圣母一样,已经不成人形,体表遍布疮疤。 转瞬之间,白阳圣母闷哼一声,神魂重新归位,他的瞳孔有些涣散,显然这一下不太好受。 眼看白阳圣母,哪怕现在是个弱鸡,依然韧性极强,余子清便放心折腾了。 按照老羊给的资料,余子清一个接一个的粗暴验证。 不是神魂夺舍。 不是神念夺舍。 不是印记夺舍。 …… 几个时辰之后,白阳圣母已经不停的翻白眼,神思涣散,看起来就剩一口气了。 跟老羊说的一样,现有记载的所有夺舍方式,都不可能是白阳圣母夺舍的方式。 也难怪之前所有人一直都认为,白阳圣母每一代都是选出来的新人。 这也跟余子清拿到夺舍资料之后的猜想一样,从肉身,到神魂,到血脉,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都是原装的,没有一点入侵痕迹。 所以余子清换一种独属于自己的思考方式,却能找到一种符合他状态的情况。 他病了。 若一个凡人,最普通的人,抛开什么神魂夺舍,元神夺舍之类,所有有关夺舍的东西,但他的意识却忽然换了一个人,这叫什么病? 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或者叫多重人格障碍。 只不过只是一次人格复苏,便再也转换不回去了,一方太强,强到另外一个人格再也不可能苏醒。 白阳圣母降临的时候,原主必定还是个凡人,而他降临之后,也必然还是凡人。 整个过程,都是在凡人状态完成的。 那发病之前所有的东西,所有超出凡人范畴的一切,都可以统一看做可能会引发原主发病的诱因。 直接抛开白阳圣母去看,最终的结果,便是原主,一个凡人,病了。 白阳圣母被锁链锁在原地,艰难的抬起头,看了一眼余子清,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你这点小手段,太粗糙了。” “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来,千万别客气。” 他没承认自己在不断的降临,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都在威胁余子清,这次死了,那下一次,他一定会来报仇的。 余子清笑了笑,没在意,他继续拿出玉简,察看苏离给的资料。 看完一个人的资料,便抬头看一眼白阳圣母。 他现在在尝试,找出来白阳圣母肉身和神魂的原主人,究竟是谁。 而所有可能是这个原主的人,他们的资料,余子清手里都有。 他非常确定正确答案是其中之一,只需要对上号就行了。 然而看了没多久,看到白狗的资料时,再次抬头,将白狗的身份,认定在白阳圣母身上的时候,他便察觉到。 怀中锈剑缝隙里的锈迹,开始慢慢脱落了。 余子清抬起头,静静的看着白阳圣母,将玉简收了起来。 他曾经亲眼见过白狗,也接触过,哪怕白狗变成如今这幅鬼样子,他也绝对不可能一点都认不出来。 他想起了有关白阳圣母的历史记载,他有天生的迷惑人的能力,如今看来,这种能力恐怕还有被动效果。 就算没有毁容,站在他面前,他恐怕也不会再认出对方就是曾经的白狗了。 他眼睛看到的,感知感知到的,都可能会欺骗到他,但判定不会。 他对白阳圣母的了解,远远不足以触发判定,按照余子清的估计,信息完整度,连百分之五都不够。 但,白狗的信息却远远超过了最低判定限度了。 他有白狗所有的资料,从小到大,有什么亲人,有什么朋友,年少时干过什么事,家里有几亩地,种过什么,读过什么书,学识如何,跟谁家定亲,甚至也亲自接触过白狗。 而余子清现在也知道,哪怕白狗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但他也可以在另外一种体系中判定,眼前的人就是白狗,他只是得病了。 肉身是白狗,神魂是白狗,眼前这个人的一切都是白狗,唯独意识不是。 但白狗才是最初的人格,所谓的白阳圣母,不管他多强,他都是副人格。 而余子清现在做的一切,包括判定,都只是针对白狗而已,与白阳圣母无关。 这便是余子清这次要实验出来的,以后也可以重复用的方法。 我不是要杀你这个无根脚,无姓名,无痕迹,凭空出现的白阳圣母。 我要杀的,只是在这个世界有根脚,每一步都有痕迹,如今只是得了病的白狗。 第六十五章 你可千万快点来 余子清从怀里拿出了满是锈迹的短剑。 握在手中,短剑之上的锈迹,化作齑粉,缓缓的飘落。 余子清的气势缓缓提升,他本就即将显魂的神魂,此刻也开始显化,化作了饿鬼之相。 黑气自他的神魂之中涌出,化作浓郁到凝为黑水的阴气溢出。 短剑上的锈迹完全脱落之后,缓缓化作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 剑首是一个张大嘴巴咆哮的饿鬼脑袋,剑柄是扭曲的四肢堆砌而成,护手化作两个十字抱胸,怒症双目的狞笑饿鬼,而那剑身之上,密密麻麻的诡异符文堆砌,散发着浓重的诅咒气息。 这一次的境界提升不多,如今顶多有五阶,可是引动出的力量,却是饿鬼之道的力量。 余子清举起手中长剑,看着白阳圣母笑了笑。 “拷问你似乎也没有用,也好,那你就去死吧。” 白阳圣母死死的盯着余子清,瞬间就感应到,余子清身上的力量,绝对是属于饿鬼之道的力量。 他也露出一丝笑容,笑的极为猖狂。 “哈哈哈……” 笑完之后,他咧着嘴,问了句。 “你叫什么名字?” “不用理他。”福伯立刻对余子清回了句。 余子清笑了笑。 “没事,福伯。” “听好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卿子玉,我等着你下辈子来弄死我,你可千万快点来,不要等到我成强者了,你才再次降临,那时候我一只手就能把你再次碾死, 那多无趣。” “好, 卿子玉, 我记住你了,要不了多久,我会回来找你的, 你可千万不要先死了。” 白阳圣母也笑的极为开心,在对方不知道怎么做的, 认出他的那一刻, 他就知道, 自己死定了。 但是在死之前,却看到了有人能以人身走饿鬼之道。 有这种收获, 现在死,反而更好。 “那我求求你,快点吧, 我等着你来杀我, 千万别怂。” 余子清觉得仇恨拉的差不多了, 便再无犹豫。 一挥长剑, 便见手中长剑化作一道流光,从白阳圣母的囟门插下, 大片的黑水涌出,将他淹没。 待那些黑水冲刷而过之后,白阳圣母已经彻底消失在原地, 只有一柄长剑,插在地上, 剑首上的饿鬼脑袋,闭上了嘴巴, 护手的两个抱胸饿鬼,闭着眼睛低着头, 他们一起微微颔首,向着余子清行礼。 这一代的白阳圣母,就这么神形俱灭了,骨灰都没有留下。 余子清一挥手,长剑自动飞入他的手中,被其收起。 一旁的福伯,眼中满是惊愕,他有太多的不解。 为什么余子清能认出这个人是白阳圣母。 为什么余子清能以人身修饿鬼之道的力量。 而最不解的是,余子清为什么愿意在他面前,动用这些力量。 他毕竟是大离的人,这种辛密,并不适合让他知道。 这种爆炸性的情报,他若是不告诉东宫,便是对东宫不忠,若是告诉东宫,便是对余子清不义。 一时之间,福伯内心满是纠结,心中魔念立时蠢蠢欲动。 忽然,他心中蠢蠢欲动的魔念,瞬间安静。 福伯回过神,余子清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他的肩膀上,对他笑了笑道。 “福伯,你怎么了?” 看着身上涌动着饿鬼之道力量的余子清,福伯叹了口气。 “没事,只是以前的旧伤,有点复发了。” “福伯, 多谢你这一路护持, 要是没有你在, 我还真不敢随随便便来挖出白阳圣母。 谁知道这妖人, 到底是什么实力,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没有用。 只是没想到,这妖人竟然如此之弱。” “卿少爷太客气了,我这什么都没有做,全靠卿少爷聪慧,才能找到隐藏的白阳妖人。” 福伯暗暗苦笑,立刻明白余子清这话的潜台词。 余子清肯让他跟着,那这一路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就没有瞒着他的意思,自然也就没有瞒着他身后那位东宫太子的意思。 倒是他钻了牛角尖,一时不查,差点又被心中魔念找到机会。 余子清笑了笑,自顾自的坐在一旁,趁着力量还未散去,细细感应。 以前他兼修饿鬼之道,全靠本能的知道,怎么走是对的,怎么走是错的,而这只是一条绝对不会错的笔直主干,也只是修的境界而已。 现在在清醒状态下,引出了饿鬼之道的力量,那他自然要好好感悟一下。 这都是在给他指出未来的路怎么走,怎么在主干之上,爆出新的芽点,长出新的粗壮的枝条,而这就是饿鬼之道的功法、秘术之类,从主干上延伸出的东西。 片刻之后,力量散去,余子清恢复了原样,恻恻便散去了绝望深渊,众人也回到了乡野小道上。 三个多月的地毯式排查,到此也终于结束了。 福伯唏嘘不已,他遥望着南方。 “事情办完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知恻恻姑娘,可有什么书信,需要我带给小姐?” “劳烦福伯了。”恻恻将准备好的书信,交给了福伯,又拿出了一个玉瓶,双手递给福伯:“福伯,莫要推辞。” “这……多谢恻恻姑娘,多谢卿少爷。” 众人与福伯分别后,站在大道中央,回望四方。 “少爷,我们现在去哪?要回家么?” “回是肯定回的,不过先不急,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几个月了,我看你们也都累了,我也累了,我现在就想泡个澡,好好睡一觉,回家肯定也要带不少东西的。” 余子清笑了笑,补了一句。 “然后,就等着白阳圣母再次降临,等着他来杀我。” 福伯夸他聪慧,他都不敢承认,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多聪明的人,只是因为有些跟这里人不同的思维方式,而且也足够勤快,做足了准备,也肯耗费时间,俯下身亲自去做。 这里的修士,他们的思维方式,注定了他们不会去走到底层,一个一个的探访,一个一个的去收集上万凡人的喜怒哀乐,知晓他们曾经为什么受伤,什么时候去偷邻居家的鸡,什么时候婚丧嫁娶,什么时候活不下去了…… 更别提,再准备好粮食和农具,一个一个的接触,准备好说辞,在探查的时候,顺便给对方苦难的生活里点亮一点点喜悦和亮光。 大离登记造册,给他们户籍,让村子里的人盯着,也只是为了预防其中有邪道的顽固分子。 不会有人在意,谁家死了男人,谁家死了儿女,谁家没有余粮了。 正因为如此,白阳圣母从不觉得自己会暴露,听说县里来人时,还敢回来。 甚至余子清能追踪到白阳圣母,大离其实能更容易的做到的。 只要深入底层,不辞繁琐,大范围的排查,他们其实能很轻易的挖出来,那个叫阿晓的家伙,其实是假的。 那些凡人的信息,对于手段极多的修士来说,根本就是不设防的,就算是凡人,肯花费时间去查,慢慢的也能查到这里。 那个时候,就算他们不知道化名的阿晓,就是白阳圣母,他们发现疑点之后,也能确认这是个邪道余孽。 白阳圣母最终还是得死。 田里耕作的老农,看到身上干净,衣服整洁的余子清时,露出的那种畏畏缩缩的表情,余子清这一路已经看的太多了。 他深刻的明白,自己这次为什么能赢。 自己只是肯花费时间,用笨办法而已。 所以,飘不起来。 还是没安全感。 这炼体还得炼,甲还是得叠,这是重中之重,饿鬼之道还得修行。 什么时候,谁也打不死他,才能稍稍放松下来点。 也不对,还是得自己也弄不死自己的时候才行。 …… 大祭司刘鑫,遥望着远方,神情有些愕然。 他的心头,仿佛忽然空了一块,一种怅然若失,让他忍不住痛哭流涕的失落感,山崩海啸似的涌上心头。 “圣母,陨落了?” “怎么可能,这都几个月了……” 他都已经准备好,从备选方案里,再选一个,等着什么时候,风头过去了,便将白阳圣母接回来。 没想到,这怎么就忽然陨落了? 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他修行的速度,也要重新一落千丈。 他与白阳邪祀,一荣俱荣,他身为大祭司,白阳邪祀信徒壮大之后,哪怕没有白阳圣母赐予的香火结晶,他的修行速度也比之前的数十年更快。 他卡在了六阶数十年,就是因为实在难以忍受,进境龟速,六阶到七阶的大瓶颈,如何都跨不过去,如此才会在荒原劫难发生之后,立刻抓住机会,开始搞事情。 如今,又要重来,那脸色是难看的跟吃了苍蝇似的。 沉吟良久之后,他张口一吐,一个紫金色的戒指出现在他手里。 戒指的造型很简单,紫金色的金属戒圈,加一个三角形的戒面,中心镶嵌着一颗幽黑色的宝石。 他带上戒指,闭上了眼睛。 那戒面不断的蠕动,化作一个七层高塔的形状,宝石则在宝塔的底层入口处,化作了一个幽黑的漩涡。 刘鑫的一缕神魂意识飞出,从那个漩涡里钻了进去。 他的这一缕神魂意识,在宝塔内部显形,化作一个看不到五官的人影,顺着宝塔一层一层的向上走。 一路走到了最高一层,空荡荡的空间内,只有七个矮几和七个蒲团。 他自顾自的在第三个蒲团上坐定,静静的等候着。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见最高层的楼梯口,一个漆黑的人影走了上来。 第六十六章 七楼与回家 来人坐在第二个席位上,看了一眼刘鑫。 “三号,何事非要我亲自前来?留言不可?” “二号,这一代的白阳圣母,陨落了。”刘鑫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一点波澜都没有,一点都不像在白阳圣母面前的那位大祭司。 二号的黑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在消化这则消息。 片刻之后,二号缓缓的开口。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这一代的白阳圣母是怎么死的。” “我会帮你查,但是你能付出什么情报?上一次给你的情报,你还没有还我一个情报。” “大震太子,于三天前陨落了,震皇以镇国玉玺,压制住了气运震动,短时间内,消息不会公开传出来了。” “大震太子死于襄王之手?” “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代父出征,剿灭叛军,却死于阵前,他统领的三万先锋大军,全军覆没,这个情报足够了么?” “足够了,三日之内,我会替你查清楚你要的情报。” 做完情报交易,二号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道。 “我这还有个消息,可以免费告诉你。” “嗯?”刘鑫有些意外,大家面对面互换消息的时候,免费的可是很少见的。 “七号死了。” “他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几个月之前就已经死了,他的戒指,也不见了,我一直在等新的七号出现,可是等了几个月, 依然没有见到, 甚至呼唤, 都毫无反应。” “我知道了。” 二号说完这些之后,便起身走下了楼。 刘鑫坐在原地,静静的思索。 他在数十年前, 得到了这枚戒指,也知道了, 这是一个交换情报的松散组织, 名叫七楼。 当然, 这个七楼,跟外面传的七楼, 不是一回事。 外面传的那个贩卖情报的七楼,是外七楼,其实是他们内七楼的一部分成员, 专门创立出来的。 一方面, 在外面有眼线, 有情报组织, 的确能补充一些情报。 而另一方面,有些人在交易情报的时候, 也的确需要一个情报来路。 外面的七楼,就是情报来路的马甲,丢在外面迷惑视线, 关键时刻还能当挡箭牌用的。 内七楼的成员,大家都是互相不认识, 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做情报交易, 也从来不见面。 哪怕天长日久之下,大家对对方的身份, 都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测,大概在哪个范围,其实心里都有数,大家也还是心照不宣,从不提起。 就像之前,二号曾告诉过刘鑫一个情报,大离对白阳邪祀下手了,西荒大将亲自赶往横断山脉。 二号没点明他的身份,可如此有针对性的情报,要说二号不知道他是谁,怎么可能啊。 至于外七楼的成员就复杂的多了,而且那些成分复杂的家伙,也从来不知道,还有一个内七楼。 他们都认为自己就是七楼,没有什么内外之分。 外七楼平日里管事的人,便是内七楼的七号,几个月之前就死了。 刘鑫对此却一无所知,因为往日里,大家有时候几个月不联系也很正常,有的人两三年都不冒一次泡。 他虽然也是外七楼有座次的成员,可外七楼的运作,以他明面上的身份,不太好参与进去,顶多偶尔从七号那弄点情报。 除了他之外,其实内七楼里,其他五个人, 都不是外七楼的成员。 那五个人,都不愿意跟外七楼有接触,他们一个比一个谨慎。 而当初刘鑫只是接触过两次, 就知道七号不是什么好货色, 更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人, 而且还有野心,于是刘鑫便怂恿着创立了外七楼。 其他五人的确知道这事,可这事对大家都有好处,叫同一个名字,都是情报组织,情报大家都可以拿,真出什么事了,那大家就都摘出去,让七号和外七楼去背锅。 七号自己必然也清楚,可是他还是干了。 这种大家都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松散组织,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相亲相爱,互相信任。 唯一可信的地方,便是大家做交易时,都不会给假情报。 而这也是因为这个七楼戒指本身原因,这戒指不知是何人锻造,催动之时,幻化出的那七层高塔本身,便是一门固化的大神通,没人能在这里故意交易假情报。 刘鑫现在还在思索,七号死了,他要不要去接手外七楼。 外七楼如今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名声也很差,想弄死他们的人一抓一大把,可外七楼的情报却搞的有声有色,组织成员一个个也藏的挺深。 得罪的人再多,找外七楼买情报的人,那也是从来没少过。 成员的联络方式,他也是都知道的,这是七号在他这里备案的,就是为了预防有一天,万一两人之中有谁忽然陨落了,另外一个人,还能知道如何联系下面的人,让外七楼不至于在一夜之间崩溃了。 更不至于失去了对外七楼的掌控。 而二号免费告诉他七号死了,未尝没有让他去接手外七楼的想法。 再考虑到如今的情况,圣母又死了,刘鑫就有点忍不住了。 离开七楼,意识回到身体,戒指的戒面化作的七层高塔,重新化作了一个三角,刘鑫将戒指取下,重新纳入体内,以真元温养着。 思来想去,刘鑫还是决定接手。 有一点,他跟七号一样。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什么名声差,干脏活,捧圣母臭脚,都不是事。 …… “还是家里舒服啊,这天然的冷气,加上浓郁的阴气,吸一口,简直神清气爽。” 站在槐树林外,余子清长吸一口气,一声感慨。 槐树林里厚厚的落叶层,自动汇聚,组成一艘小舟的样子,等着余子清登上去。 “不用,我自己走进去就行。” 余子清挥了挥手,迈步进入了槐树林。 落叶层懂事的给余子清让出一条路。 出门多日,又是打架,又是地毯式排查,几个月的时间,他是真的挺想这里的。 遇到的事多了,才越发感觉,自己的学识太少,中间还得请老羊远程协助。 这次说什么都得好好学习,系统性的好好学。 这边尚未走出槐树林,余子清便听到阵阵爆鸣声传来,他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加快脚步冲出槐树林,向着远方一看,顿时一脸愕然。 远处,一头足有三丈高,通体漆黑,毛发泛着金属光泽的山羊,人立而起。 浓郁的凶煞之气,与妖气混杂在一起,如同狼烟,冲天而去。 羊蹄落下,便见大地之上,一道粗大的裂缝,绵延数百丈。 而与之相对的,另一边。 一个全身都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人影,速度快的只能看到一抹红影,所过之处,积雪瞬间升华成水汽。 那看起来瘦小的人影,竟然反过来压制了那个形如大妖的黑山羊,一拳一脚,爆鸣阵阵。 余子清只是看了几个呼吸,这俩便已经将里许之地,打的碎石乱飞,尘埃与水汽一起升腾而起。 “我们出去了多久?”余子清回头问了恻恻一句。 “少爷,我们只出去了不到半年的时间。”恻恻回了句,目光却依然盯着那俩人,脸上也是一片愕然。 “我还以为我们出去十几年了……” “简直离谱,这才几个月啊!我的三阶炼体,都还没完成呢!” 余子清震惊不已。 老羊就算了,这老家伙,之前肯定早就可以入道了,他没入道,估计还想多积累点底蕴。 就算匆匆化妖,毕竟底蕴在那摆着呢,进境快其实也正常。 但是里长这什么情况? 进境比老羊还快。 竟然还能压制着老羊,哪怕二人只是纯拼肉身,也够离谱了。 正当余子清准备喊一声的时候,二憨扛着个一人多高的大锤,低眉顺眼的冲到余子清面前,压低了声音道。 “子清哥,你回来了啊,别喊,千万别喊,让他们打。” “这是怎么了?” “羊伯说,我阿爷进境太快了,他这样有点危险,不能只炼体,必须得多与人对战,活动筋骨,也能将修行的进度消化掉,不彻底沉淀下去,会很危险的。” “嗯?”余子清瞥了一眼二憨:“还有呢?” “你现在喊了,我阿爷肯定停手了,一会儿羊伯回去照看他的菜地,我阿爷肯定就拿我练手了。” 说到这,二憨苦着脸,伸出一只手。 “五次!这个月,我阿爷有五次差点把我打死。” “你这不是好着么?” “羊伯说我身体好,也没吃过丹药,疗伤丹药的效果特别好,每次都能让我在第二天就下床。” 余子清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还是头一次知道,体修进阶太快了,竟然也会有危险,每天涨个知识。 “你拿个大锤干什么?” “一会儿我得去把他们打碎的地方,敲平整,敲结实了,什么时候我敲出来的地皮,他们打不碎了,就不用我干了。” 他们在这等了片刻,那边的战斗也结束了。 里长穿上了衣裳,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托着俩石球在掌心旋转。 “哈哈哈哈,子清回来了啊。” 里长刚笑出声,他掌中的石球,便被其捏成了粉末。 老羊恢复了往日的样子,斜了一眼里长。 “你又捏碎了,这几天还是别修炼了,什么时候石球不捏碎了再说吧。” 第六十七章 战利品 余子清看着里长如今的样子,头发虽然还是白的,可是脸上的褶子,却已经消失了不少。 哪怕气血平复之后,看起来依然是个老人的模样,精气神却截然不同了。 有这种外在的表现,问都不用问,余子清就知道,里长已经脱胎境了。 炼体五阶,脱胎境。 算算时间,不到俩月一阶。 再看看二憨,虽然境界还没到四阶,可是他开启的窍穴估计比自己还多,再加上先天身体条件就好的可怕,天赋也好的可怕,能在出手没轻重的里长手里不死,估计一般的四阶体修都没这本事。 余子清暗暗砸吧了下嘴,觉得自己当初让全村一起炼体,绝对是造孽了。 这事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 当初想的是全村的体修,起码生存率能提高点,却也从来没想过,百年之内,这里就能成气候。 如今看来,不用百年,三年之内,村子里就能出现一位七阶以上的体修。 十年之内,村子里六阶的体修也得有好几十个。 真到了百年,当初带着全村一起炼体的人,必定会被外面的人在背地里疯狂诅咒。 锦岚山禁地,到时候不考虑饿鬼之王,也会名副其实。 里长捏碎了石球,立刻熟练的拿出两个铁球,继续放在掌中转,不时的能听到那俩铁球摩擦时的痛苦嘎吱声。 老羊在旁边叹了口气。 “你还是先用铁球吧,什么时候俩铁球贴在一起转时,没有声音……算了,什么时候俩铁球不变形了,你再换石球。” 进阶太快,力量提升太快,对力量的精细掌控,自然出现了问题。 要不然也不会没轻没重的,差点把二憨打死。 上一次,里长有一拳对力道的掌控出了点问题,一拳打断了二憨两只手臂,八根肋骨。 要不是二憨这个怪胎,先天条件好的可怕,现在估计还躺着呢。 里长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主动离所有人保持至少一丈的距离,他还真的挺怕一不小心把谁碰一下。 回到村子里,例行的大聚餐,自然是少不了的。 余子清带回来了东西里,吃的东西是最多的,各种肉、茶、粮食,冻不坏的果蔬,虽然东西不少,但是在已经只剩下冬天的荒原,这些东西,短时间内不可能坏掉。 低阶的灵药、进补的灵丹,余子清也带回来了不少,能用的钱,用不上的资源,全部都换成了这些能用到的资源。 锦岚菇还没种出来,村子里需要这些东西。 一顿烧烤大餐结束,村子也恢复了平静,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余子清跟老羊和里长,大概说了说外面的事,回到家了,余子清也没什么隐瞒了。 被截杀的事也说了,花费几个月时间,一个一个的排查,找到了隐藏起来的白阳圣母,顺便将他宰了的事也说了。 里长听着余子清的诉说,手里的铁球,都捏碎了三对。 整个村子里,他唯一不舍得揍的人,就是余子清,其他的人,连厨房的大妈,都挨过里长的拐杖。 没想到,余子清在外面竟然被人锤了,听到锤余子清的人已经死了,里长的拳头才放松了下来。 “干得好,谁欺负你,就锤死他,让他再也没机会锤你。” 老羊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了,里长的脾气跟实力一样,涨的有点快。 这边说的差不多了,老羊就赶紧让里长回去练习控制力道,他把余子清留下,说是要教东西。 话是这么说,等到确认里长走的很远了,老羊才道。 “你这次如此羞辱白阳圣母,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下一次他降世,必定会疯狂的报复你。” “我知道。”余子清神情平静:“我就是怕他沉得住气,到了修为进阶到八阶九阶之后,才来找我麻烦,所以,我不但激怒他,试图让他沉不住气,也额外给了他一个沉不住气的理由。” 余子清没有说自己为什么有自信,他不敢说出来,这是老羊教导他的。 说出来了,同样的方法,下一次可能就会没用了。 老羊沉默了一下,看余子清的样子,也明白,余子清不是乱来的。 “你没把他带回来也是对的,你不能让他知道村子里的情况,他若是知道了,下一次必定会对这里下黑手。 这里是我们的根基,不能出问题,起码现在,这里还承受不了太大的打击。 未来可期,但不是现在。” “重新种出锦岚菇的事,我也已经有点头绪了。 这里特殊的锦岚菇,除了需要这里特产的锦岚矿之外,还跟那座玉化墓有关系,更需要引动出一些地火岩浆在地下流淌。 不然的话,就算是再长出来,也没有了以前那般特殊了。 这些你不需要多管,我会处理。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也别出去了,老老实实在村子里修行。 什么时候进阶血海境,炼神也到了阴神境,再说其他吧。 至于秘法……” “我要防护的秘法。”余子清立刻补了一句。 有二憨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余子清现在越来越喜欢叠甲了。 那七百二十个窍穴,每一个必定都有自己的作用,数量越多,抗性越高,而且从二憨的情况看,恢复力似乎也越高。 毕竟,二憨那可怕的恢复力,根本不是先天体质壮能解释的。 进境慢无所谓,先叠甲到高出自己两个境界的人,也打不死自己。 这边跟老羊聊完,走出门看到一直等候着的恻恻,余子清才忽然想起来件事。 “噢,对了,老羊,还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恻恻。” 恻恻立刻展开绝望深渊,将余子清和老羊纳入其中。 绝望深渊的一角,堆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没打开的储物袋。 “这些东西,是当初被那个七楼的修士截杀时,他死后留下的,一直放在恻恻这里,接受冲刷清洗。 但我觉得,那个人是六阶炼神修士,说不定会有什么特殊的隐秘手段,我们发现不了,也冲刷不掉。 他的遗物,就一直堆在这里,我也从来没敢拿出去。” 老羊走上前,拿起储物袋一看,上面的印记被冲刷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随意一探,里面的东西便全部被丢了出来。 恻恻立时调出细雨,不断冲刷那些东西。 里面的灵丹、灵药不少,各种材料,法宝也有,玉简竹卷,书册铁书,再到灵玉,应有尽有。 老羊仔细的一一查看,最后拿出来四样东西。 一卷竹简,一个玉简,一个戒指,一瓶灵丹。 “这卷竹简,表面上看,是一门锻炼阴神的法门,实际上狗屁不通,应该是其他的内容伪装的,你说那个家伙是七楼的高层。 那这卷竹简内记载的,很可能就是他联系下面人的花名册。 这七楼,之所以隐蔽,藏的够深,就是因为他们所有的成员,全部都是单线联系。 曾经陆陆续续的,也有一些人被抓,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太多。” 说完,老羊指了指玉简。 “这里面记载着一个炼神的法门,有前六阶,可是这个法门被人暗中修改了一点,变成了个坑人的法门。 谁练谁倒霉,修炼的越深,离死就越近,修炼正常法门的那个人,可以轻松控制修炼这个错版法门的人。” 说着,老羊拿出一个新的玉简,唰唰唰的在里面铭刻了半晌。 “这个是正常的法门,你不要修炼,可以看看,对照着参考一下。” “至于这瓶看起来是进补的丹药,其实也是毒药,配合那个错版法门用的。” 说到这,老羊看了看最后剩下的那枚戒指。 看起来很简单的戒圈,三角形戒面,加一颗宝石。 “至于这枚戒指,我有点看不透,材料特别好,应当是九阶的坠星紫金,而且必须是运气好,在九天之上采集到的才行。” 他伸出一只蹄子,点在那枚戒指上,霎时之间,便见那戒指上的宝石消失,戒面不断变化,化作一座微型的七层高塔,高塔的一楼入口,一个漩涡浮现出来。 老羊的眼神微微一凝,细细感应了片刻,抬起蹄子,那戒指便重新恢复了原样。 “我好像有点明白,这个东西是什么了。” “什么宝物吗?” “对某些人来说,算是至宝。 这个东西的材料,当初被人采集到,炼化之后,分成了数份,每一份之间,都会有一种天然的联系,这种戒指应该还有好几个。 有强者将两门大神通,固化在上面。 一门是催化出那种天然的联系,让那七层塔内形成一个空间,可以让两个戒指的拥有者在里面联系。 第二种大神通,看这个七层高塔的形状,还有其上铭刻的一些符文,我觉得像是已经失传的真言宝术,而且是修行到最高层次的七层真言宝术。 当初制作这个戒指的强者,修为至少九阶打底,真言宝术也修行到最高的七层,而且还是一位精通符文、炼器的顶尖大师。 再加上那些符文的变化,跟现在的差的不太多,这么一算的话,唯一一位符合这个条件的,要追溯到八千年前。” 第六十八章 铁靠山 余子清听着老羊的解释,肃然起敬。 这知识面简直可怕。 失传的秘法里,显化出来的符文,他都能认出来一些。 老羊此前当修道者,究竟是修了几百年? 只是想想这点,余子清就再次忍不住感觉到可惜。 老羊要是正常入道,进阶九阶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这种话题,余子清也只敢心里想想, 没敢说出口。 “八千年前,那这位大佬还活着吗?” “死了,本来以他的实力,活到现在不太难。 就算是寿尽而终,他其实也能再来一世。 但是他晚年有了新的想法,不想重来一世, 他想要以器身换掉衰败的血肉之身。 最终元神崩灭,死的彻底。” “为什么?”余子清不理解,元神境的大佬,丢掉肉身,也死不了的,总不至于换个法器肉身,就死了吧? “你以为那等大师,只是随便换个法宝肉身吗?” 老羊嗤笑一声。 稍稍停顿,继续说的时候,他的语气里便带着尊敬。 “那等大师,行的便是常人不敢做,没做过,不能做的极限,若只是元神换个肉身, 他自己都会耻笑自己。 那核心其实还是元神。 他自碎元神, 自崩意识,最终的结果,便是想要在换了器身之后,不留丝毫弱点。 从此之后,以器身行走, 还能无视所有的炼神秘法。 哪怕他最终失败了,我等后辈,也必须要保持足够的尊敬。” 余子清连连点头,这等牛人加狠人,必须得尊敬。 老羊瞥了余子清一眼,继续道。 “那位大师陨落之后,却也不是毫无收获,他曾留下炼器法典三卷。 其中一卷便在琅琊院,里面记录着他最后的想法和一部分成果。 如今大乾琅琊院里的镇院至宝之一,琅琊石俑,便是我等后辈,在前辈研究的基础上研制成的。 九阶石俑傀儡,拥有自身的灵智,却无神魂,无高阶法宝特有的元灵,可以无视同阶所有的炼神秘法、法咒、诅咒,甚至连炼神修士最基本的探查手段,都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余子清赶紧表示你们牛逼。 心里却琢磨着,其实还是因为你们这些修道者都怕死吧。 专门研制出来的这尊琅琊石俑,你要说不是专门针对那种最喜欢下黑手,还能杀人于无形的炼神修士,谁信啊。 大大方方的摆在那里,让其天天巡视,不是为了震慑,谁信呐。 这就相当于一个无弱点的九阶体修,哪怕只是一个弱九阶,也没有哪个炼神修士敢去琅琊院附近放肆。 再配套点其他的警戒措施,想搞事的人,怕是还没看到琅琊院的影子,就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老羊伸出一只蹄子,将那个戒指往余子清这推了推。 “你拿着吧。” “给我干嘛?” “我猜这个东西,才是七楼真正的核心,真正辛密的情报,都是利用这个交易的,所以一直没人能追查到他们。 炼神四阶阴神境、炼体六阶神通境、炼气六阶化神境,只要达到这个要求,就可以用了。 你修行的与众不同,神魂稳固,也快到阴神境了,应该也可以用,可以试试投入一丝神魂力量进入其中。 七层真言宝术之下,哪怕只发挥出最基本的威能,进入其中之后,也没有人能说一句谎话的。 要不要接触其他的戒指持有者,你自己做决定。” “你拿着吧,给我干嘛,我知道的辛密情报,基本都是不能交易的,再说,不能说谎话有什么用,你们这些大佬,哪个不是说真话骗人的?” “……”老羊砸吧了下嘴,无言以对。 “还有,这个戒指的上一任,死在我手里,应当不是什么特别难查的事情,我现在只要进入这座七层高塔里,对方想知道我是谁,也不是很难吧?” 老羊看着余子清,嘿嘿的笑了起来。 他上下打量着余子清,满眼的笑意,而后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 “不错,不错,装的挺像的,乍一看还非常谨慎,能忍得住诱惑,很好。” “我这人没安全感,一向都是比较谨慎的。” “不过,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就是为了把自己放到明面上?就是为了让人知道你的存在?” “……” 余子清脸上的笑容收敛,很认真的看着老羊。 “很容易看出来是故意的么?” “不了解你的,肯定看不出来你故意的,你留下的线索,都是以你的实力,不可能抹去的线索,你已经很谨慎了。 有那个暗影司的探子帮你处理首尾,而且我听你说的那个福伯,他也一定会帮你处理一些,处理不掉的,他也会帮你背锅。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不过,我也觉得,我们锦岚山,明面上要有人,是对的。 你露出明面上的实力,也是对的。 你明面上只是一个体修,就算有人怀疑到你,也不会认为戒指的使用者是你。 神通境体修或者阴神境炼神,一般情况,可没那么容易修成的。 只是,你站在明面上,会比较危险。” “这世上哪有不危险的事,尤其是有些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还有时候,就如同蝼蚁,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余子清神情平静,语气却很坚定。 “我知道,所以,里长的气血恢复之后,便如魔怔了一般,苦修不辍,数月时间,便已经五阶。 我若是不拦着他,他现在已经六阶了。 他很着急拥有实力,我们都很着急,但是有些事,是不能太急的。 我现在看到他,都觉得害怕,再继续下去,他可能真成了第一个因为进阶太快而陨落的体修。 你去劝劝他吧,我的话,他虽然听,但是却有自己的想法。 你的话,他是一定会听,也会照做。” 老羊自己其实也很着急,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是最不能急的人。 他急了,锦岚山最后的保险绳就断了。 余子清离开,老羊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他是最了解余子清的人。 他也知道,没有被逼迫,没有危险的时候,余子清很安静,会沉下心来学习、研究,哪怕是个菜谱,都能认真的研究很久,一个食物,也能去实验出花样。 没有一个正常修士,年轻的时候会去做这么多“不务正业”的事。 第一次见到余子清的时候,他愿意去教这个连语言都不会,字也不认识的年轻人,就是因为他看出了余子清很多特点。 像年轻时候的他,而且没有那种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的疯狂野心。 但余子清跟他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他的顾忌多,余子清不一样。 有危险的时候,余子清比谁都疯狂,他被逼急了,是真的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赌。 老羊回过神,看了看旁边的桌子。 上面的四样东西,全部都被余子清带走了。 他笑了笑,摆出一个架势,身上的妖气与煞气涌动,一身白色的羊毛,也开始化作了黑色,吞吐之间,妖气与煞气一点一点的融合,在其身前化作狂风,让其看起来恍如大妖。 另一边,余子清来到了里长的房间。 里长坐在一块石头上,闭着眼睛,两只手里,各有两个铁球,正在飞速的旋转。 似乎察觉到什么,一个分神,他左手的俩铁球,忽然被其捏扁。 睁开眼便看到余子清走来。 里长露出笑容,指了指丈许之外的一块石头。 “坐那吧,我这能用的东西,都被我毁的差不多了,就让二憨搬几块石头凑合一下吧。” “里长,其实,你不用这么急的。” “老羊让你来劝我的?”里长笑呵呵的,哪里会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也不是,我是真不希望看到您出事,您老可是咱们村子的定海神针,所以我必须来劝劝您。”余子清说的很诚恳。 “我都懂。” “我也明白,您老人家肯定是比我懂,我听老羊说了,上次接到我的信之后,您就越来越急了。 我也知道老羊肯定给您说了,您老人家的积累无比雄厚,最少也是七阶打底。 但是呢,我说句托大的话,炼体这方面,我懂的肯定比村子里所有人都多。 仅仅炼体,有些地方,我懂的,老羊都未必懂,我就知道哪个死窍,开辟之后,会对炼神修士的压迫产生抗性,老羊肯定不知道。 我也知道,根基越是扎实,前途就越是明亮,就像二憨,同阶的时候,您老人家未必是他对手,这我没说错吧?” “不错。”里长点了点头。 “所以,里长啊,我给俩选择,看您怎么选。” “你说。”里长点了点头,他就是能听得进去余子清的话。 “要么,一年之内进阶七阶,而后花费五十年,也未必能进阶八阶。 要么,一年之内,再也不勇猛精进,而是彻底夯实基础,把对力道的掌握,对身体的控制,能做到在枯叶上绣花,而树叶却不碎的地步。 然后五十年之内,很大希望进阶九阶。 到时候,谁在外面欺负我了,我回来告状,就请您老人家就去把他們的头锤烂。 您选一个吧。” “那我还是先停停吧。”里长自然毫不犹豫的选了后者。 “里长,那咱可说好了,我这两年可都会待在家里,盯着你的。” “说好了。”里长乐呵呵的转着手里的铁球,这会儿,那铁球转的飞速,也听不到难听的摩擦声了。 老羊看人很准,他早就看出来了,里长不是不懂,里长这是心病。 余子清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里长的病就好了大半。 再让余子清去劝两句,这病就全好了。 心态也放的平稳了。 道理谁都懂,就看谁去讲了才有用。 从里长这出来,余子清也的确打算在家好好学习,好好修炼两年。 他也的确有盯着里长的意思。 回来听老羊说了里长的事之后,余子清当时就一个念头。 说什么都要把里长劝住了,然后等着过些年,背后就有可能站个九阶体修大佬当靠山。 还是那种靠着贼爽的铁靠山。 第六十九章 这不巧了么 余子清在外面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次,有关九阶体修的传说了。 就比如大乾,明面上,被人知道的九阶体修就一个,而且既不效力于大乾朝廷,也不是琅琊院的成员,甚至严格说,这位大爷还不是宗门的人。 这位只是在一个宗门里挂名了个供奉, 只拿钱不干事的那种。 没什么后顾之忧,自身又是不死境的体修,那是真的谁都不敢随便去招惹。 大乾东部沿海,到今日还流传着一个翻江倒海的传说。 那是近千年前,东海的黑蛟龙王, 不知道怎么的, 把这位大爷惹毛了, 这位大爷跟黑蛟龙王打了足足三年,不眠不休。 从海岸线数百里,到深入东海近万里,这一大片范围,都是他們的战场,当时近里海域,海浪翻滚,终年不休,战斗余波引起的,大大小小的能上岸的海啸,一年都有二三十次。 那位天生蛟龙,肉身强横,天生就堪比体修的黑蛟龙王, 和这位大爷,其实是谁也打不死谁的, 但是这位大爷就硬生生的耗了三年, 以人身把一头蛟龙王给活活耗的气血枯败,妖气枯竭。 最后这位大爷单手拎着黑蛟龙王的尾巴,将其从海里拖到了岸边, 众目睽睽之下,将那黑蛟龙王扒皮抽筋,蛟魂都给他当众捏碎了烧成虚无。 那叫一个凶残。 自此之后,以扒皮海岸为中心,向海里延伸的万里海域,一头四阶以上的妖怪都见不到了,连普通渔民,都敢在近海捕鱼了。 乾皇还专门给封了个爵位,虽然这位大爷都没鸟乾皇,海边的渔民给这位大爷立生祠祭拜,大乾自上到下,也都实力装瞎。 后来为了挽回点面子,大乾礼部还悄悄给补了一道手续,专门说明,扒皮海岸的生祠是完全合规合法的,不属于未被批准的淫祠邪祀。 这就是高阶体修大佬的威慑力,叠甲叠出质变之后的样子。 别看那些自恃逼格甚高的炼神修士,越阶杀人跟玩似的,可反过来,要杀他们,那法子也多了去了。 余子清的目标,就是那种体修大佬。 这个目标短时间内实现不了,那有个同样的大佬罩着自己也行啊。 到时候挨锤了就回来告家长,自家长辈嘛,不丢人。 所以,余子清对里长的修行和心理健康,异常重视。 现在真的就哪也不去了,就蹲在村子里,每天都去监督着里长。 二憨都快感动哭了,现在里长每天也不锻炼他了,整日乐呵呵的练习那枯燥的精细掌控,活动筋骨的时候,也是找老羊。 村子里的其他村民,也放缓了修行,整个村子的焦躁感,瞬间消失不见。 老羊除了每天的修行之外,就是钻地洞里种蘑菇,再尝试着种其他灵药,顺便开始利用余子清带回来的材料,绕着锦岚山一圈,开始布置大阵。 这个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先布置一圈警戒大阵,后面再慢慢添加,慢慢组。 在难得的平静里,就这么过去了三个月。 大震的内战还在打,而且打的愈发激烈。 大离吞下去的那些疆域,吃的那叫一个舒服,什么代价都没付出。 如今那些疆域都消化的差不多了,打着的名义,却还是剿杀白阳邪祀。 最搞笑的还是大震,派出了使节团,出使大离来扯皮这个事,可最后到了大离,竟然有两个使节团。 这俩使节团一个代表震皇,一个代表襄王,俩使节团到了大离,还没扯皮几句疆域的事呢,自己就先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又打起来了。 这笑话闹的沸沸扬扬,连顾天心给恻恻的信里,都专门当笑话讲给恻恻听。 大乾最近也不太平,对外很安静,内部争斗却也是热火朝天,乾皇最近闭关,下面的皇子,都恨不得趁机把其他跟自己争的皇子全部弄死。 福伯两个月多前,也传来讯息。 福伯说,让余子清见谅,东宫在论功行赏,诛杀白阳圣母的功劳,他厚颜揽下了,因为东宫奖励的东西他很需要什么的。 当然,余子清看到这消息,就自动给翻译成:有人在查白阳圣母怎么死的,锅我背了,首尾处理了,但是你还得自己小心点。 这几个月没出门,余子清对外的联系,都是跟福伯联系的,消息大多也都是从福伯这来的,对外面发生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 按部就班结束了一天的修行,余子清第一次拿出了那枚三角戒指。 他很能忍的住,拿到的战利品,能扔到绝望深渊几个月,最后知道是什么东西,没什么安全问题了,也还能忍几个月。 他的确想要透漏出去一些自己的消息,但不能让人看出来他有点迫切,最好还是让人觉得他遮遮掩掩,非常谨慎。 就算最后得到了情报,也会认为是自己聪明,抓住了一点点小线索,小尾巴,才查到的情报。 半年多以前,被这枚戒指曾经的拥有者截杀,余子清想了很多,如今看到这枚戒指,他的想法就更多了。 现在,也是时候进去看看了,会会其他的戒指拥有者了。 当他激活这枚三角戒指的瞬间,他便看到那座袖珍的七层高塔,在他的眼前不断变大,如同一座真正的高塔一般。 他念头一动,显化出的神魂上,立刻分出一丝力量飞出,没入到高塔一层的漩涡里。 他的那一丝神魂力量,在第一层里显化,化作一个枯瘦如柴的饿鬼模样,紧跟着,随着余子清的念头,他的身形慢慢的变成一个正常人的轮廓,只是看起来却如同一个黑影,五官都看不到。 高塔内部,看起来空间挺大,四面的窗户全部是封死的,墙壁和柱子上也几乎全都是古老的符文密布。 唯有入门之后,正对着的一面墙是空白,等到余子清走进,那空白的墙上,立刻有大片的符文从边缘浮现,而后密密麻麻,填满了九成九的范围。 中间有一枚单独的符文,在看到的瞬间,余子清便明白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他手里的戒指,对应的便是这座高塔的第一层,标号是七,第七席位。 一楼既归属于他,也是其他人公开留言的地方。 现在他只要将自己的印记印在一楼,就能真正拥有这枚戒指,第一层也会归属于他,其他人可以在这里可以给所有人留言,也可以单独给他留言。 余子清接受这种东西,接受的很快。 大概可以算是用户昵称和头像,留在上面的印记,也可以看做是后台的真名嘛。 昵称自然就是固定的七号了,现在就要留下印记了。 他站在那面墙前面,思索了片刻,直接显化出神魂的饿鬼之相,呲牙露出一个看不出是笑的笑脸,印在了墙壁中心的位置。 看着墙壁上的符文消散,恢复了白墙之后,又有大片字迹浮现出来。 墙的左边,是公开的,谁都可以看,右边则是专门留给七号的,只有一楼的层主七号能看到。 余子清觉得当年那位大师,还是挺会玩的,论坛和私信功能都开发出来了。 他的成果应当挺多的,这些成果现在被人记住的恐怕不多了,后辈弄出来的成品,出名的也都是为了打打杀杀。 这位大师最被人铭记的事,反而是他最后一次失败的尝试,想想还挺让人唏嘘的。 以后自己借鉴一下这个戒指,要是能大幅度降低成本,不说研究出来一样的,阉割九成九,只要能保留核心的论坛和私信功能,那自己真的是躺着都能挣钱。 不,论坛和私信功能,还得分开了卖。 余子清先看左边的墙壁,上面的内容不多。 “需要银湖禁地的地图,四号。” “需要饿鬼甘霖的获取方式,或者成品亦可,可约定交易方式,五号。” “需要扒皮大佬最近一年的大致行踪,六号。” 内容是书写上去的,每个人的字迹都不同,后面的印记应当是自动浮现的。 当看到最后一条,余子清立刻笑出了声。 这位扒皮大佬,就是大乾的那位不死境体修,私下流传的绰号就是这个,但是那位大佬自己也不在意,被人当面叫这个绰号,都会乐呵呵的应下。 至于对方真名,这个六号就算是知道,恐怕也不敢随意的在这里写出来。 继续右边的私信,密密麻麻好多条,都是给原来的七号的,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但是到了最后一条,却是给新来的七号的。 “欢迎你,新的七号,有需要情报的,尤其是大震范围内的情报,可以在五楼给我留言,情报换情报,三号。” 看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而最上面的内容,似乎还有一部分被后面的覆盖了,余子清伸出手触摸到墙壁,轻轻向下划拉了一下。 一枚枚新的符文出现,右边墙壁上的内容,模糊了一下,便如同余子清所想的一样,所有的内容都消失了,显示出了上一页已经被覆盖的内容。 余子清没顾得上这种变化,他的目光已经被上面的一条内容吸引了。 “七号,你最近在大震南部吧,有一点小事,需要你顺手帮个忙,时间比较急,请你在两天之内,帮忙杀一个四阶的炼气修士,他还有伤在身,你到寒烟城西门外的凉亭,那里有资料。 我这有一条情报,可以作为报酬,下一次见面面谈,二号。” 余子清看着这条应该被覆盖的留言,忽然笑了起来。 这不巧了么,这个寒烟城,就是当初他们被截杀的那座小城。 第七十章 二十六滴甘霖 余子清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碰到了买凶杀人的家伙。 大概脑补了一下当时的过程,这个二号,知道了苏离已经要回去复命,有了明确的行踪,再加上时间有限,而且当时可能也没联系上七号, 就给留了言。 因为看得出来,他们平日里重要的情报交易,都是面谈的。 而这个七号,杀个苏离,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正常情况, 对于曾经的七号来说, 还真是一件顺手就做了的小事。 以此换一条情报,那个七号不可能不干的。 恐怕当时那个二号,也从来没想过七号会失手吧。 后来七号还真的失手了,这个家伙就来顶贴,把前面的内容全部覆盖了。 而且这个家伙,恐怕也不知道,其实这面墙,还可以显示出被覆盖的内容吧,人家只是看着像白墙而已,又不是真的白墙。 余子清伸出手,触碰到白墙, 随意的上下左右滑动,摒弃了显示上一页内容的想法之后, 这白墙果然纹丝不动了。 余子清不知道是该笑呢,还是该无语, 自己能发现这条线索, 竟然是因为那些人没玩明白。 他再次划动白墙,继续显示七号的私信, 其他人给这个家伙留言的信息是真的多, 每个人要的信息都不一样。 而且很多时候,那些人只是要信息,却没有给情报。 可能是他们真的觉得这里很安全,有需要的时候,留言都没什么遮掩,要什么都描述的很清晰。 翻到第八页,再也翻不动了,可能缓存就这么多了。 继续试试翻动左边论坛墙上的信息,依然也只有八页。 详细看完这些信息,给了余子清很大帮助,他已经能看出来不少东西了,毕竟每一面墙上的内容可一点都不少。 比如,那个七楼,就是曾经的七号掌管的,探查的消息,很多都是免费给其他的戒指拥有者,情报的内容也都没有牵扯到太过隐秘的东西,但是范围广,很繁琐。 这些戒指的拥有者,跟外面盛传的七楼,其实没多大关系。 根据这足足八面墙的留言,加上八面墙的私信,余子清也大概能对其他几个人所在的地方,有个大概的猜测。 一号可能是在大乾的,因为从那八页墙里的留言看,他几乎没要过大乾的情报,要的都是大乾之外的。 二号在大离,而且可能是暗影司的高层,这个是余子清之前就推测的。 三号在大震,这个是他自己说的,他对大震的情报,了解的很多。 四号可能是个到处跑的混子。 五号可能也在大离,而且身份地位不低,还有很大可能是东宫的铁杆支持者,不然他不太可能知道甘霖的事,毕竟听他的口气,应该还知道了甘霖的效果,知道怎么用。 那个甘霖,正常人族当灵药服用的话,除了美味,顶饱,目前也没别的作用了。 而六号,可能是在东海,还可能是个准备来陆地的大妖,不然的话,他不可能这么关注扒皮大佬的行踪。 陆地上的人族,也没几个会关注扒皮大佬,也不会怕他,那位大佬在平日里,可不是什么坏脾气的人。 也就东海的妖族,心理阴影面积才会大到,出个门都得先问清楚那位扒皮大佬在不在附近。 余子清琢磨,那位扒皮大佬在东海妖族的心里,大概就跟人族这边用来吓唬小孩的吃人妖怪一样,从小被吓到大,而且还是真事,不是故事,这些小妖长大之后,心理阴影面积不大才怪。 余子清继续登上二楼,二楼也有一面墙壁,只是这面墙,他一个字也看不到,这里是六号的私信墙。 一路走到了七楼,这里除了私信墙之外,还有七个矮几,七个蒲团,面谈的时候应该就是在这里。 那矮几和蒲团,其实也都是大神通具象的一部分,坐在那面谈,大家都能稍稍放心一点。 余子清没坐上去,而是直接下楼,重新来到一楼,将论坛墙和自己的私信墙上的所有内容,全部印入这一缕神魂力量里,转身离开了高塔。 睁开眼睛,余子清找来老羊。 “屏蔽法阵,能布置么?最好高级点的?” “有现成的。”老羊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一路带着余子清来到一个地洞。 “靠谱。” 进入老羊早就备着的屏蔽法阵之后,余子清立刻拿出一个新的空白玉简,将刚才的内容全部拓印进去。 好习惯要保持,他记在脑子里的,以后可能会因为其他原因,忘记了,或者想不起来了,只有提前记录在案的,才最保险。 这些都是重要的情报,不仅是能分析一下其他人的情况,以后说不定还能用上,现在就当做情报储备了。 余子清将记录好的玉简丢给老羊,又将刚才所见给老羊说了一遍。 “你先看看。” 老羊看的很慢,看一会就思索一会儿,一炷香之后,老羊放下玉简。 “原来如此啊,拥有戒指的人,其实才是真正的七楼成员。 你推测的跟我想的差不多,信息太少,我无法确认他们到底是谁。 我看他们其实也没有隐藏自己在哪个范围的意思,毕竟只是确认一个神朝的大范围内,意义不大。” “恩,我知道,其实这也是一种自曝,告诉其他人,在这个范围内的情报,可以找他交易。” “能得到戒指,还能进去的人,多少都是有点实力的,你别看四阶阴神境就能用,其实炼神的修士本来就少,需要珍惜的资源,需要合适的法门,还需要有长辈指点。 像你这样的野路子,修炼神的法门,能活着修行到阴神境,还没把自己炼死,也没疯掉,其实非常非常少的。 所以,能进入其中的人,多少都是能拿出来足够价值的情报做交易的。” 余子清干笑一声,在别人看来,他的确是野路子,当然,他能这么走,还没把自己玩死,可不是运气好,是他提前有过体验,会本能的知道怎么做是错的,会把自己玩死。 那种什么都不懂,闷头莽的纯正野路子,还能无灾无难的修行到高阶的炼神修士,纯属气运宏天的稀有动物。 那种走路摔一跤都能捡到钱,闭眼蒙答案都能全对的家伙,不炼神,炼气也一样能顺风顺水。 “我是想让你给我参谋一下,我怕我的见识不够,做交易的时候被人蒙了,人家随便拿个垃圾情报,就把我糊弄了。” “嘿,你这家伙,还能被人诓了?”老羊哈哈大笑:“想说什么就说。” “是这样的,我看那个五号不是想要甘霖么,我这其实挺多的,但是吧,我知道这个东西价值很高,恻恻还是说我大大低估了其价值,因为在我心里,这东西再值钱也不珍贵。” “换倒是可以换,你不是早有想法了么?这东西你也不会一直全部自己捏在手里,你想换什么?” “我想换一卷虚空大遁卷轴。” 余子清脱口而出。 饿鬼甘霖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全部捏在自己手里。 这个东西是饿鬼的圣物,布施饿鬼的时候用上,会有一些特别的效果。 抛出去一些,一方面是给饿鬼抬地位,给饿鬼一条生路,另一方面,自然是当做珍惜资源,给自己换来一些自己能用到的东西。 有人要,只要出的起价,他都会考虑考虑。 余子清对其定位,就是一种特殊的灵药。 至于想换虚空大遁卷轴,也是因为听说白阳邪祀的那个大祭司,跑路的时候就用了一个。 他要说不想要一个防身,纯属骗鬼,鬼都不信。 再一个原因,也是为了抬高甘霖的身价,送出去的就算了,既然是交易,那必须先狮子大开口,给找一个价值对标的东西。 老羊愣愣的看着余子清,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你还记得虚空大遁卷轴,有多珍贵么?” “再珍贵也是人制作出来的可再生资源,而且不止一个人可以制作,而甘霖,是普天之下独一份,老羊,你可别说你没试过?” “……”老羊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良久之后,他点了点头:“你准备怎么换?” “五十滴,换一个虚空大遁卷轴,怎么样?” “多了,喊价二十六滴,有整有零,交易成功,最多给三十七滴。” “……” 余子清一脸敬佩的拱了拱手,表示受教了,自己还是太善良了。 巫双格喝一口都不止这个量了…… 跟老羊商量完,余子清也没急着去。 他找到里长,说出来一段话,让里长以手指直接刻在了石头上。 那字迹刚劲有力,力量感简直扑面而来,充斥着一股舍我其谁的霸道神韵。 余子清看了看,眉开眼笑的夸了里长半晌,让里长以后没事了可以练练字,也是修行的一种。 进入了七楼,他没有去召唤五号,他根本不想面谈,就怕留下破绽,给留言就行,大家线上交易,我打出来每个字之前,都可以找一堆人来参谋。 所以,他来到三楼,念头一动,将里长刚才写的那行字,连同笔迹在内,一同复制上去。 神魂力量显化的好处,这不就体现出来了,他可以将神魂感受到的神韵,完整的复制在墙上。 “二十六滴,换虚空大遁卷轴一卷。” 第七十一章 交易 要是余子清能肉身进来,他就肯定不会考虑亲自书写留言了。 他那个字,实在是太有特点,余子清估摸着,实力稍微强点的修士里,就没有一个能写出那种神韵的字。 现在是神魂力量具象,那能不面谈就不面谈最好。 只文字交流,我连字都特么找了枪手写, 就不信你们谁还能知道我线下的身份是人是鬼。 余子清这边留言完,立刻走人。 他刚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见一个黑影,进入了高塔内。 对方一路来到三楼,看着私信墙上新出现的留言,有点意外。 “二十六滴,换虚空大遁卷轴一卷。” “这个新的七号……” “怎么不去琅琊院抢啊?” 话虽这么说,他站在那沉思了一下,还是来到了七楼,坐在了第五席位上,对余子清发出了召唤,他想跟这个新的七号面谈一下。 既然这个七号这样子留言,那么他就肯定能弄到二十六滴甘霖,不管他手里就有,还是有把握弄到,都不影响。 他坐在那里召唤了好半晌, 七号都毫无反应。 余子清当然看到了七楼戒指在闪耀, 那是有人在召唤他, 他只是看了一眼, 便继续做自己的事。 一炷香的时间竟然就来了,看来那个五号很急啊。 如此急切的需要甘霖, 想来是有人走火入魔了, 而且情况不太好,别的方法效果也不太好。 五号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应,他叹了口气。 重新来到一楼,给余子清留言。 “二十六滴太少,抵不上虚空大遁卷轴的价值,一百滴。” 完事之后,他想了想,又来到七楼,开始召唤一号。 一号也没有鸟他,他只能给一号留言。 “一卷虚空大遁卷轴,同等价值的宝物,五号。” 他沉思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额外加一条情报。” 五号留言完,没有立刻走,他在这里硬生生的等了两个时辰,发现依然没有任何人进来之后,他叹了口气, 转身离开。 一直到了第三天,余子清才进来看了一眼。 他的私信墙上已经多了三条留言。 “二十六滴太少,抵不上虚空大遁卷轴的价值,一百滴。” “七号,看到了请尽快回复,我的确有急用。” “一卷虚空大遁卷轴,八十滴甘霖,你可以召唤我,随时可以确定交易。” 余子清看着这个留言,觉得自己太像一个奸商了。 例行找老羊商量了一下,又找里长写出一行字,余子清再次进来,给五号留言。 “一口价,三十七滴。” 这一次,不过数十个呼吸,余子清便感觉到有人在召唤。 这般急,看来他們控制走火入魔的方法,已经不太管用了。 而且,这般爽快的答应了他的狮子大开口,还真的给搞到一卷虚空大遁卷轴,的确是神通广大了。 想了想,余子清觉得吊吊胃口,利益差不多就得了,再拖下去,万一拖到对方用不上了,不但换不来他心心念念的虚空大遁卷轴,还把人得罪了。 眼看召唤还在继续,余子清飞速进入其中,他没有登上七楼面谈,而是给五号留言。 “七日之后,大离帝都,正午时分,繁花楼五层,正西面窗的那台桌子。” 留言完毕,余子清便直接离开。 五号感应到之后,第一时间冲下来,却什么人都没见到。 他看着那行刚劲有力,力道气韵近乎扑面而来的字迹,隐隐感觉,短短数日功夫,这人的字迹似乎有点内敛了。 这不是弱了,而是更强了。 他看着字迹暗忖,这个新的七号,进步的速度着实可怕,能进来至少是境界稳固的六阶体修。 看着几日的字迹变化,这个七号还极有可能是刚刚晋升了一个大境界,还不太稳固,这底蕴着实深厚的可怕。 说不定不是六阶进阶七阶,也有可能是七阶进阶八阶。 不由的,五号的信心就足了不少,能进阶到七阶的体修,必定不是什么无背景的无名之辈。 而且交易的地点还在大离帝都,正合他意,他便默认了交易地点。 余子清睁开眼睛,看着老羊,有点纳闷的问道。 “老羊,你不是说虚空大遁卷轴很珍贵么,那个可能在大离的五号,竟然真的答应了,而且他还真的搞到了。” 老羊沉默了片刻。 “他绝无可能这么容易搞到,除非他本身就有一个,要么就是,你忘了那个一号了。” “一号?” “一号肯定是大乾的人,若是五号从一号那换来的虚空大遁卷轴,这个一号要么是琅琊院的某位院首,要么就是朝廷的那少数的顶尖大官,或者是那几位有资格争皇位的皇子。” “那我下次我去找一号试试,一个虚空大遁卷轴还是不太保险。” “……” 老羊砸吧了下嘴。 “你赶紧好好的吧,一件的话,琅琊院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的确有人会赐予晚辈,也有人偶尔会暗中交易。 可你这种外人,还不是成名的顶尖强者,手里要是有两件,被人知道了,琅琊院必定追查到底的。 不管那个一号是谁,他都不敢在几年内,暗中交易出去两件的。 尤其是近些年,琅琊院的虚空大遁卷轴,制作成功的数量很少。” “那你会做么?”余子清还是抱着一丝奢望。 “别想好事了,知道怎么做,也做不出来,制作这种卷轴,不提技艺要求如何高,最起码也要九阶实力打底。” 余子清叹了口气,有些惋惜。 跑路的宝物,揣十个在身上,他都不嫌多。 他抬起手臂,点了点那个马蹄印记。 他自然不会亲自去交易,这种交易,他也不会从福伯那边走,那最好的选择便是驿马官了。 他跟那个小家伙的交情,可比他想的还要深,而且,这种小家伙,在老羊这种老家伙心里,竟然都有很好的口碑。 余子清静静的等着,顺便在东面的槐树林里,修了一个凉亭,以后用来接待外面的人。 两天之后,驿马官出现在槐树林外面。 槐树林下的厚厚落叶层,自动给让开一条路。 已经在凉亭里等候的余子清,看到驿马官的样子,顿时笑出了声。 “你这是干什么?” 驿马官背着那头漆黑枯瘦的小马驹,小短腿交错,速度极快。 驿马官进入凉亭,跳到石桌上,将背上背着的小马驹放下来,那小马驹立刻撒丫子跑到余子清的肩膀上,贴着余子清的脸颊蹭。 “小黑不喜欢进袖中,它觉得太黑了,它不喜欢,我又不想丢下它自己出门,就只能背着它喽。” 余子清笑的合不拢嘴,真是活得越久,越长见识了,还真有人背着马跑的。 随手取出一滴甘霖,喂给疯狂示好,想要蹭饭的小马驹。 小马驹吃的肚子浑圆,立马翻脸不认人,回到了驿马官身边趴着。 余子清又取出三滴甘霖递给驿马官。 “我有点东西,需要你去送,然后再拿点东西回来,这次算你送两次。” 余子清取出一个玉瓶放在桌子上。 “这个,是给饿鬼布施用的甘霖。” 说着,又拿出一个玉简。 “这个是免费送的布施仪法,加上布施咒和布施手印。” “这两句,你到地方之后,可以告诉接收的人,其他的,就什么都不要说了。” “我懂我懂,我连殿下都没告诉过,驿马铁律,身可死,信不可泄露。”驿马官拍着胸脯保证。 余子清笑着点了点小驿马的脑袋。 “要是因为我让你送信,你遇到了危险,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担心泄露我的信息。 对于我来说,那些信息,可远比不上你的小命。 人活着才有其他,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无论任何事,你先保住你的小命。” “啊?可是……”小驿马呆呆的抬起头。 “记住了么?” “哦,记住了。” 小驿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背着小马驹上路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跟他挥手告别的余子清一眼,深吸一口气,瞬间消失在原地。 走到路上,驿马官侧着脑袋,看了一眼小马驹。 “小黑,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遇到的最好的人,你下次能不能不要骗他的甘霖了?这不太好。” 小马驹打了个响鼻,侧着脑袋装没听见。 “你要是再骗他的甘霖,我下次出门就不带你了。” 小马驹吓了一跳,连连点头应下。 “好,我就知道小黑你最听话了。” 驿马官的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原地。 到了约定时间,大离都城,繁花楼里面空空荡荡,今天一整天,整座繁花楼都被人包了下来。 只有五楼的西窗边,坐着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 他算了算时间,应该已经到时间了。 正在想到底是谁来交易的时候,便见桌子上一个残影由虚转实,一个驿马官站在了那里。 驿马官出现之后,立刻取出一个玉瓶和一个玉简放在桌子上。 “这是给饿鬼布施的甘霖,玉简里是免费送的布施仪法,布施咒和布施手印。” 中年男人压下心头的震惊,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过,来交易的竟然是一个驿马官。 原本想要说的话,问的事,全部咽回了肚子里,他连忙取出一个玉盒放在桌子上。 驿马官将玉盒收入袖中,一个字废话都没说,瞬间消失在原地。 第七十二章 半人半魔 中年男人拿到甘霖和玉简,立刻走下繁花楼,乘坐着一艘玉辇,飞速的离开了帝都。 出了帝都三十里之后,已经有一艘飞舟悬在半空等候着,中年男人登上飞舟之后,飞舟立刻全速飞走。 这个时候,他才有空看一看玉瓶和玉简。 利用戒指的交易, 再加上送货的人是驿马官,他压根就没怀疑过,这种情况,对方会坑他区区一卷虚空大遁卷轴。 打开玉瓶,嗅到那种独特的香味,他便知道,绝对是真货。 再看其色泽如琥珀,略显粘稠,似油脂,无一丝杂质。 中年男人有些意外,这竟然还是没有被稀释过的顶级甘霖。 没错,他们之前得到过一些甘霖,但是都是被稀释过的,就这还是他厚颜去求了东宫太子, 太子才勉为其难的赐给他了一些以灵液稀释过的甘霖。 念头再一扫,发现里面竟然有三十八滴,中年人顿时大为惊喜。 再扫了一眼玉简, 里面有全套仪程, 需要用到的手印,还有布施咒, 应有尽有,还特意在最后补了一句, 心诚则灵。 “竟然是最顶尖的甘霖,而且还多给了一滴。” 再加上那种能最大限度发挥出布施效果的玉简,中年人心里对七号的好感,蹭蹭蹭的往上涨。 难怪那七号一滴一滴的,精确的这般详细,凑个整数都不给,口气都有些不太好了,一副你爱要不要的样子。 原来人家给的是最顶尖最好的甘霖。 这么一算,说三十七滴,给了三十八滴,其实要比他要的百滴甘霖还要多,还要好了。 这个七号着实是个厚道人,只要了一卷虚空大遁卷轴,怎么都算不上狮子大开口。 看到他在公共墙上的留言,便主动来给他做交易。 想来也是因为新来的,所以这是有交好的意思在里面了。 想到这些天,背地里暗暗骂了那个七号不知道多少次, 中年人就觉得臊得慌,他着实是误会人家了。 毕竟,甘霖这种东西,知道的人不多,却极为抢手,修为越高的人,越是需要,离火院的那些修道者,更是把这个当做保命的刚需品。 奈何数量太少了,太过稀缺,能搞得到,就已经算赚大了。 中年人脸上的忧色,彻底消退,多年受到的教导,喜怒不形于色,也已经抛之脑后,现在笑的嘴都合不上。 远在锦岚山的余子清,怕是做梦都想不到,这世界,一奸还有一奸高。 他已经觉得自己奸商到自己都不好意思,差一丝就应该被吊死的地步了。 他是肯定想不到,五号说的一滴,是被更奸商的家伙,稀释过后的一滴。 他这三十多滴,以灵液稀释过之后,少说也有三百滴了。 以至于五号现在发自内心的觉得,七号就是为了交好他,而且人也特别好,是个典型的实诚厚道的体修大修士,这才只要了一卷虚空大遁卷轴,纯属意思一下。 中年男人的飞舟,以最快速度超负荷运转,一日之后,终于抵达了大离西北边境附近。 一处巨大的大地裂缝处,已经停了三艘飞舟,这里就是大离境内,已知的最大的饿鬼聚集之地。 那裂缝之下,勾连着被称之为深渊的地方,曾经这里是需要大离重兵镇守的地方,那深渊之中妖魔异类,种类多如繁星,数量也多的可怕。 此前不时的就有妖魔等异类,从这裂缝之中爬出来,与镇守在这里西荒军交锋。 西荒军镇守的大离西部,境外其实一直没什么敌人,但西荒军却一直整体彪悍,战力凶猛,便是因为每个将士,都要轮着到这里锻炼。 如今算是用不到西荒军镇守了,因为那些妖魔遇到了数量更多的饿鬼。 西荒大将对锦岚山禁地,一直颇为忌惮,严令手下的人,连荒原地界都不准踏入。 很大原因就是当初西荒大将,曾经亲眼看着铺天盖地,犹如潮水一样的饿鬼冲来,将他們觉得数量多到杀不完的妖魔,给全部撕成了碎片。 那些饿鬼仅仅只是冲入裂缝,就花费了足足一天,才全部冲进去。 他已经不知道冲进去了多少饿鬼,但那天之后,他就知道,他从此之后再也不用镇守在这里了。 曾经觉得数量如同蜚蠊,杀之不尽的妖魔鬼怪,如今在这个裂缝里,一个都找不到了。 他到现在甚至都还不明白,那铺天盖地的饿鬼,为什么要冲进去,那天他看到,那些饿鬼根本没有理会西荒军的人,一个个跟疯了似的。 拦着他们去路的妖魔,简直就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一拥而上把妖魔撕碎了还不算完,一只完好的爪子,都要给你再撕碎了。 是因为深渊那边阴气重,觉得气候适宜生存吗? 后来西荒大将还笑称,深渊那边肯定是有什么绝世大瓜皮,把这些刚出世的饿鬼惹急了,都急着去报仇。 当然,这种未解之谜,真实的原因,他们恐怕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如今这里已经成了最大的,可以布施饿鬼的地方。 锦岚山禁地不算,那地方没人敢去。 距离悬崖边数十里的地方,已经建成了一个小镇,悬崖边也有一座没有神像的庙宇,都是为了布施饿鬼做的配套设施。 不吃人,不害人,还能对人有好处,类似的物种,早就有完善的应对策略。 中年人抵达之后,立刻唤来人,将玉简交给对方。 “按照上面的要求,快点布置好。” 中年男人进入另一座飞舟,里面有一个半边身子束缚着黑色铁链的老人。 老人的左边脸颊上,布满了一缕缕诡谲的魔纹。 右边脸上书写着红色的符文,充满了道韵,与左边脸的魔纹对抗。 他的表情,一边阴狠,眼神森然,一边平静,眼中满是刚毅。 左边的身子刚想动,便见那漆黑的锁链上,密密麻麻的符文浮现,将其强行镇压下去。 “爹,我已经拿到了,最好最顶尖的甘霖,足足三十八滴,再加上那位附赠了我全套仪程,布施咒和布施印,你这次一定能好起来的。” 老者左边的脸,表情愈发阴狠,眼神里杀意沸腾,而右边的脸却笑了起来,直接给他传音。 “竟然是最顶尖的甘霖么?你做的很好,记住不要亏待了人家。” “爹你放心,孩儿省得。”中年男人也稍稍放松了一点,他想了想,专门提醒了一句:“爹,那位专门提醒我,心诚则灵。” “不用你废话,我们家到了你这一代,就没吃过什么苦了,你爹我小时候,可是在泥土里跟野狗抢过食的,我最清楚那些饿鬼为什么会变成饿鬼。” 老者传音完毕之后,左边的脸颊近乎扭曲的眼眶裂开,那束缚着他的锁链上,符文亮起的光芒刺目无比。 可他如何挣扎也没用,有老者清醒的意识在跟他争,他根本挣脱不开锁链,甚至动一下都难。 片刻之后,法坛准备好,动弹不得的老者,被人抬到了法坛前。 正在中年人想去帮忙的时候,忽然看到那老者的右手,突然出现了一根足有半丈长的乌黑尖刺。 “这个时候还不死心?” 老者右脸上,狠辣的表情一闪,便见他用那根尖刺,直接将自己的左脚刺穿,死死的钉在原地。 而后他一右手不停,又拿出一根,刺穿了左手,将尖刺钉在了地上。 转瞬之间,便见老者的左边的手脚,小腿大腿,手臂,左腰,统统都被一根根乌黑的尖刺洞穿,尖刺的一端钉在了地上。 那尖刺与地气相连,加上锁链束缚,左边彻底无法动弹了。 左边的脸还在挣扎,还想嘶吼怒骂,可是无论如何都已经无用了。 之前老者还珍惜这是自己的身体,如今,他就怕被压制到左半身的魔意搞事情,以至于功亏一篑。 “爹……” 站在远处的中年人,忍不住喊了一声,飞速的走上前。 “滚一边待着去。” 老者的右手,一挥大袖,便见那中年男人倒飞了出去。 老者取出玉瓶,将三十八滴甘霖,全部加入到布施的食物里,右手搓燃了线香,插在上面,手捏布施印,口诵布施咒。 他起于微末,一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侥幸没有被饿死,一路摸爬打滚,闯下了偌大家业,后来更是被封为单字国公,林国公。 他比这些后辈,更懂得,饿鬼为什么是饿鬼,更明白,对曾经的饿死鬼来说,可以变成饿鬼,已是不幸之中最大的幸事。 不用人说什么心诚则灵,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伴随着老者的布施,那巨大的漆黑裂缝深处,密密麻麻的饿鬼从下面爬上来。 铺天盖地的饿鬼,铺满了悬崖峭壁上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饿鬼看着飘动的轻烟,隐约似乎看到一个人影,看着他们。 “吃吧,这是我,分给你们的,只能由你们来吃掉,无须客气。” 每个饿鬼,立刻本能的明白,这是他们的王,赐予他们的食物。 他们齐齐向着那不存在的人影行了一礼,然后捧着双手,享受那些在他们掌中浮现的食物。 最基础的,却是最能饱腹的食物。 随着饿鬼吃完,老者左半边身子上,也开始飘出一缕缕黑气。 那些黑气似乎还不想走,可是却有无形的力量在撕扯着它,那些饿鬼齐齐一声怒喝,黑气便忽的一声全部脱离。 就这,它还不怂,不想着赶紧逃走,反而主动汇聚成一团,显化出一个人形,一脸阴冷的看着老者,还不死心。 然后…… 刚吃饱的饿鬼们,立马不高兴了。 哪来的魔头,我们才刚吃饱,你就跳出来打脸是吧? 第七十三章 关键的一手棋 一个个饿鬼,慢慢的站直了身体,挺起了胸膛,目光冷冽的盯着那个具象化的魔头。 哪怕这个魔头比之前遇到的强的多,可这种魔念所化的魔头,无肉身,无神魂,属于被饿鬼天克的被捕食者。 如今这般嚣张, 那饿鬼们就忍不了了。 上一次饿鬼之王现身的时候,就有个不知好歹的魔头,竟然敢直接挑衅饿鬼之王,直接被烧了老巢。 饿鬼之王没有继续理会,但当时这里汇聚了大批饿鬼,这些饿鬼本来是准备赶往荒原的。 可是在感应到饿鬼之王的怒火在燃烧之后,正好就发现这里有一个通道,那边传来了燃烧的血焰气息,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这些饿鬼当场就冲了进去,撕碎了拦路的妖魔鬼怪,准备冲过去把那个挑衅的魔头给扬了。 可惜,等不到他们过去,那边的魔头老巢,都被烧了, 火焰到现在还没熄灭。 后来发现那边环境挺舒服的, 便顺势在那边住下了。 也就偶尔有人开法坛布施的时候,这些饿鬼才会出来。 撕碎个魔头打牙祭,权当是吃零食了。 正如此刻,大批的饿鬼, 如同洪流一样冲来, 一个个比肩接踵,争先恐后的压来。 只是一个眨眼,那个足够凝聚成人形的魔头便被淹没。 每一个饿鬼一爪子抓去,都会抓下一缕黑气,庞大的阴气盘旋着将其包围在其中,不断的旋转。 魔头对人族最难缠的地方,对饿鬼都仿若不存在,它只能疯狂的挣扎,什么事都做不了。 没有一个饿鬼贪爪,一击即走,速度极快。 只是几个呼吸,那魔头便有点慌了,立刻崩碎成漫天黑气,准备先逃走再说。 可是他这招也就对人族有效,面对这铺天盖地,汇聚成一个巨大阴气巨球的饿鬼来说,反而是自寻死路。 只是片刻,便见众多饿鬼散开,每个饿鬼手里都有一团黑气,被他们张口吞了下去。 撕碎了魔头,布施也结束, 饿鬼们便如退潮一般, 很快就全部退回到那深渊裂缝之中。 而那个将自己半边身子钉在地上的林国公,这个时候才轻咳一声,身子软了下来,全靠那些尖刺支撑才没有倒下。 中年男人连忙冲上来,旁边也立刻出现几个高手,镇守在周围。 中年男人将林国公扶着,将那些尖刺一根一根的拔出来,老者的身体上,血流如注,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满是轻松。 “没事,小伤而已,这些镇魔锥你可别扔了。” 中年人连忙拿出丹药给老者喂下,看着老者左半边身子,血肉都有些萎缩,焦急的不行。 “稳重点,你爹我当年受过的伤,可比这严重多了,双腿丢过两次,手臂也丢过一次……” “爹,我知道,你都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你快别说话了,先歇歇再说。” 老者看着中年人焦急的样子,笑了笑,不再说话,任由人照顾他。 人老了,就喜欢回忆过去,给儿孙們讲述当年的事。 他如今拥有林国公的爵位,靠的不仅是他自己的努力,他很清楚,更重要的是,当年在背后推着他的老兄弟们。 一路走来,不知多少人,已经倒在了路上,让他这个当年最差的小兄弟活了下来,如今还贵为国公。 那些愧疚、不舍、不安、怀念,曾经的恐惧、绝望、痛苦,再加上陈年旧伤拖累,终于,在他的思绪偶尔没那么清晰,如若磐石的意志偶尔开小差的时候,化作了心魔潜藏。 他若是冷血点,认为一切都是靠自己,一将功成万骨枯是活该,可能就不会让那心魔暗藏这么多年,如今彻底爆发。 若不是因为如今家大业大,放不下儿孙们,若不是因为这辈子就从没想过投降。 他真的想就这么死了算了,早点去见老兄弟们。 他只是不想死在魔头手中,死了还要为祸,死了也是因为投降而死。 林国公被一群人有条不紊的救治,等到将他抬进了飞舟,中年人就忍不住了。 “爹,你醒醒,爹?” “叫个屁。”林国公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也是最孝顺的儿子:“我说没事就没事了,现在只是小伤。” 他看了看其他人。 “你们都出去吧,我没事了,天霖留下。” 等到人都走出去了,宫天霖立刻一挥手,袖中一块白玉笏板飞出,悬在半空中,宫天霖在白玉笏板上一点,一个禁字便浮现出来,无形的波纹扩散开,将这里与外界隔离开来。 “爹,你要跟我说什么?” “我走火入魔,被心魔所趁,这种事是瞒不住的。 你平日里做事极为稳妥,最近却是有点关心则乱了,当然,为父不是怪你。 你记住了,接下来为父不会露面,但是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我情况很好,已经恢复了不少。 我大离朝中局势,虽然远比大乾好,却也不是和和气气的。 最近大震内战,大乾内斗,他们自然不想看着我大离安稳。 这几个月,朝中也有人有点其他想法了。 为父执掌北境大军,若是有人有什么想法,从为父这下手,也是理所当然。 太子殿下目光长远,这几个月找了由头,专注北境xj域的事。 陛下也越来越少过问政事,你应当明白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暗中的人怕是要忍不住,新皇登基前后这段时间,就是他们最后的挣扎。 上一次,殿下赐予你了一些甘霖,恐怕殿下自己的也不多了,不然不可能稀释着用。 为父要为你们考虑考虑了,现在,找机会挖出那些藏在暗中,准备祸乱大离安稳的人。 就当是给殿下登基的献礼了。” 林国公说了很多,宫天霖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全部记在心里,眼看他的父亲没有大碍了,他也平静了下来。 几个月前,他父亲的情况忽然恶化,如今回头看去,结合他父亲现在说的话,还有最近的局势。 再想想,半年前,意外得到一个消息,父亲的一个故人,还有一个后人,那后人手里还有一件故人的遗物。 结合起来一串,宫天霖的眼里就有了杀机。 不需要确切的证据,他便知道,今日之局面,必然是有人暗中下黑手,推波助澜的结果。 他也明白他的父亲要先藏拙,先引出后面的人,再在关键时刻,一击必杀。 同时,也要藏着他们弄到了足够的甘霖。 “别管人家是不是跟你交易的,能交易给你,便是极大的人情,你要记下来。” “爹,我懂。” 只用了区区一卷虚空大遁卷轴,便让他们家的顶梁柱稳固住,没了坍塌的风险,他们的确赚大了。 就算那个七号不知道这些内情,但仅仅只是交易也能看出,七号是个厚道的体修大修士。 以目前的局势看,他爹若是死了,大离北境大军的帅旗,自然是易主了,而他这个吏部尚书的位置,恐怕也坐不住了,到时候,他们家的衰败,便是注定的结果。 十年之后,还能活下来一些人,血脉没有断绝,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想到这,宫天霖立刻拿出了戒指,给七号留言。 “多谢,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 余子清还没拿到驿马官送来的跑路卷轴,但他已经先一步拿到了福伯送来的情报。 大离范围内,有能力弄到一卷虚空大遁卷轴,又急需甘霖救治走火入魔,而且还知道甘霖,弄不好还已经试过少量甘霖。 根据这点情报,只需要问一下福伯,大离境内有地位有实力的人里,有谁走火入魔了,就基本确定五号是谁了。 目前流落到外的甘霖,基本都是从福伯这经手的。 那些数量,他也必定会上供给东宫太子一些,所以他肯定知道这个人是谁。 而且他也一定会告诉自己。 打开一看,余子清的神情就有点怪异。 走火入魔的人,竟然是林国公宫厚。 当初将锦岚山烧的跌落虚空的宫泽,便是出身这个林国公家族里的一个旁系。 虽说按照大离的氏族分布来看,这个宫泽跟林国公除了是同姓之外,基本没什么关系,顶多说他们在五千年前,甚至一万年前,有同一个先祖,但余子清还是感觉怪怪的。 这个林国公的情况,的确不算好。 当初锦岚山归来时,便被人挖出来这是宫泽和大乾的人引起的这一切,有人拿着那个宫泽,攀咬林国公。 偏偏以林国公的身份还不能说,他们那一系关我屁事。 在他娘的几百辈人之前就分家了,老子小时候快饿死的时候,也没吃他们这一系一口米,后来老子发达了,他们修族谱的时候,硬要蹭一下,非说大家五千年前是一家。 真要这么算的话,离皇都是他林国公的血亲。 这事当时闹的沸沸扬扬,后来因为牵扯到锦岚山,被离皇强行压下去了,甚至还杀了个冒头咬人的御史。 最近林国公走火入魔的消息暗中传开了,又有人想针对林国公。 而偏偏林国公是执掌北境大军帅旗的人,而北边才刚刚吞下了一大块领土。 而且,林国公的大儿子,还是吏部尚书,吏部天官,这个位置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算是局外人,余子清看到这些情报,也能看出来,这局势有点微妙了。 他只是很单纯的想搞到一个逃命卷轴。 如今看来,他的举动,好像无意间,成为了左右大离朝局变化的关键一手棋。 再看看五号给的留言,乍一看,非常不冷静,直接说欠一个大人情。 好像也不难理解了。 第七十四章 先稳一手 也就是说五号,应该就是林国公的家人,这个时候,还肯费尽力气,想要救林国公,再加上对方说话的态度,每一次出现的时间,他应该是林国公很亲近的人。 大概率是林国公的几个儿子之一。 只有他们才能这么快就做出重要的决定和承诺。 余子清将大离的内部局势变化记在心里,这些事现在对他没什么影响,但对他以后要做的事,就有影响了。 因为七楼的二号,应该是大离暗影司的某个高层。 苏离回到大离之后,果然跟他预想的一样,非但没有遇到危险,还升职了。 手臂也在慢慢的长出来新的,以后肯定是能恢复的。 苏离要找到他想找的暗影司叛徒,然后手刃对方。 余子清想的就单纯的多了,早晚要把那个二号弄死。 他才不管这个二号本意是想杀苏离,当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那跟苏离站在一起的,甭管是什么人,就都在他的猎杀计划里了。 你想弄死我,却被我扛下来了,我没死,那我就先记你一笔,以后有机会就弄死你,非常合理。 当知道二号就是截杀者背后的人之后,余子清便已经列出来列表了。 代号:二号。 真名什么的都未知。 如今意外跟林国公有了点人情,那就先记下,五号既然肯在大家谁都不认识谁的情况下,说出欠你人情的话,那自然就不是薄情寡义之辈,以后可以慢慢接触,聊聊交情。 人情什么的,你要是明晃晃的拿出来用了,就没什么交情了。 而且,余子清也准备多找俩甘霖代理商了。 目前跟福伯背后的东宫,相互之间的联系,还算愉快。 不过,他实在是不想让那种走一步看三步,做什么事都有目的的人,变成唯一的渠道。 更别说对方还是大离神朝的东宫太子,注定会登基的人。 友好交流,行,唯一渠道让她拿了,还是算了。 那位太子要是手握一种珍惜的独门资源,不玩出十倍百倍超越那资源本身的效果,可就白瞎了余子清之前高看她一眼了。 正好这个林国公,之前也不是东宫的人,他这种地位,手握大军,就注定了他只能忠于离皇,以后东宫太子登基了,也会忠于她。 现在嘛,就当一个备用的开拓渠道了。 大家聊的要是可以,继续交易也行。 就按照三十七滴,一卷虚空大遁卷轴的价格来,第一次交易,多送的一滴,不算。 两天之后,槐树林里的凉亭里,驿马官背着小马驹来了。 他将一个玉盒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死死的搂住小马驹,不让小马驹去余子清那骗吃骗喝。 余子清笑了笑,再次取出一滴甘霖放在手指上,递到小马驹的嘴边。 小马驹伸长了脖子,长长的舌头一卷,便将那滴甘霖吞下,然后闭上眼睛趴在那,根本看也不看驿马官,把驿马官气的跳脚。 “你这小马驹看起来长大了一点了,我倒是想看看,它长大之后的样子。” “你下次能不能不要给小黑了,它都学坏了。”驿马官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它长大了,就能背着你跑了。” 那小马驹连连点头,之前答应了驿马官归答应了,但是送到嘴边的,不算骗吃骗喝。 “那我下次不收你钱了,说好的免费送两次的,还是收了钱。” “没事,那两次先存着,以后再说。” 逗了一会儿驿马官和小黑马,送走了他们,余子清才打开了玉盒。 玉盒之内,有一卷尺长的卷轴,看其材料,像是兽皮,又像是人造的材料,不知道是什么,上面还贴着封印符箓,预防卷轴提前启动了。 用起来也很简单,随便动用一点力量激活就行,真元也好,气血也行,实在没力量激活,撕开一个角也行,这东西凡人都能用,安全性很高。 毕竟,最初就是那些修道者自己留着保命用的。 拿着玉盒,余子清找到老羊。 “老羊,来鉴定一下,真的假的?” 老羊只是瞥了一眼,就点了点头。 “真的。” “你不多看一眼?” “不用看了,肯定是真货。 而且还是十年之内制作成的,威能没有一点流逝,你只要用了,应该会给你传送到万里之外。 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 不会给你传送到天上,也不会到地底,更不会给你传送到危险的地方。 虽然说的是随机传送,但安全性不用担心。 这种威能完好无损的,你心里想一个大概的方向,那传送的基本大方向就会偏差的太离谱。” “咳,我有什么可担心的,那些修道者都敢用来保命的东西,我当然也信任了。” 余子清讪讪一笑,将其收了起来,放在随时能拿出来的地方。 他就是随便问问,真到了需要虚空大遁卷轴保命的时候,哪还会管其他啊。 老羊这人啊,有些事你心里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多没意思。 搞的他好像多怕死似的。 “对了,你的蘑菇种出来了么?” “没,正在地底探查,锦岚山的地气已经与大地连通,现在只要想办法牵引一点地火支脉,将其稳固下来,从地底流过,说不定就能重新种出锦岚菇了。” “行,那你加油,我去修炼了,最近感觉要晋升阴神了。” “你抽空可以让人帮你关注一下白阳邪祀的消息。” “嗯?”余子清有些不解:“这才几个月而已,这么快么?” “他们那个大祭司,别看他在一众顶尖高手里不起眼,但七阶便是大修士了。 数十年前,白阳邪祀里一众高层,尽数陨落,几乎死完了,他没死。 仅仅数十年后,他便在极短的时间,让那白阳邪祀成了气候,让白阳圣母降临。 最后邪道都死完了,死的人比上一次还多,他依然没死。 你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个人了。” 老羊说的很郑重。 “我知道,我可从来没小看那个人,在我心里,他可比什么白阳圣母难缠多了。 短短数十年内,做足了准备,而且每一次遇到事情,都能活命逃走,这本事可跟实力没太大关系了。 我甚至都觉得,他肯定还有后手准备。 下一次白阳圣母降临的速度,比我预想的十年,还要快。” “你准备怎么做?”老羊有些好奇,但跟着又摇了摇头:“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放心吧,我有准备的。” 例行修行,炼体已经开了窍穴六百八十多个了,他剩下的窍穴,开辟难度都不高,最难的早就开辟了,归窍境的修行已经快完成了。 而炼神为表,饿鬼为里的炼神修行,进度更快一点,马上就要完成前三个境界的修行,进阶阴神境指日可待。 一切都很顺利。 同时,余子清也希望,那位大祭司刘鑫,再次让白阳圣母降临的行动,也能同样顺利一点。 真等到十年二十年,甚至是几十年上百年之后,他可能就会因为太强了,错失把这些恶心人邪道彻底从根里铲除的机会了。 那时候,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把冒头的白阳圣母捏死,有什么意思,只是想想自己的整个修行之路上,都有人在恶心自己,余子清就觉得身心不适。 所以,趁着实力弱,冒险也要找机会,把他们彻底铲除。 结死仇了,那就最好往死里弄,彻底弄死为止。 希望他们快点吧。 那个大祭司,准备这么多,总不至于连个备用计划都没有吧。 …… 刘鑫当然有备用计划。 保命的备用计划一大堆,为白阳邪祀准备的备用计划也有。 他也想尽快让白阳圣母降临,没有了香火结晶,修行速度太慢了,让他有些焦躁,正好白阳圣母临死之前也传出过一个模糊的意愿,想要以最快的速度降临。 那刘鑫当然要遵从他最敬爱的白阳圣母的意愿喽。 他交换来的情报,白阳圣母死在了大离西北角的边兰城,死于一位名为林福的魔道修士手中。 当然,死于谁之手,刘鑫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他在意的其实是边兰城的那些村民。 白阳圣母躲藏的地方,所能接触到的凡人,必定全部都接受了白阳圣母的亲自洗礼,这些都是最忠诚的班底。 于是乎,为了防止被人追踪,刘鑫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慢慢布局,将那里所有的村民,全部都悄悄带走。 为了带走这些人,他可是花费了不小的功夫。 毕竟,这些凡人,在暗影司的眼里,都是毫无隐私,毫无秘密可言的,若是肯动用暗影司的神朝法宝,追踪一个凡人,连力量都无需消耗太多,更别说什么代价了。 暗影司的首尊,若是肯亲自动用暗影司的暗影大鉴,又肯付出足够的代价,甚至可以映照出一个凡人一生的倒影。 可这些凡人又是最核心的忠诚班底,刘鑫又放弃不了,只能花费点心思了。 新的基地里。 依然是冰天雪地,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牧民村落,放牧的不是牛羊马匹,而是驯鹿,这里的气温太低了,寻常的牲畜根本扛不住。 被刘鑫带来的死忠信徒,除了要适应这里的生活,每天也都会在固定时间,诵经祭拜白阳圣母。 这里是大震的北部,曾经的备选方案之一,如今大震中部正在交战,这里绝对不会有人来的。 而刘鑫也没打算上来就爆信徒,他现在可没那么多资源供养几百万人了。 先稳一手,按照白阳圣母的意愿,先想办法让他降临,降临之后,可以先搞点香火结晶,然后再慢慢发展信徒。 第七十五章 第一个饿鬼道神通 刘鑫走出了毡房,门外的牧民,见到他之后,立刻微微欠身行礼。 这里的牧民,以狩猎和放牧为生,名义上虽然都是大震子民,可是大震却甚少关注到这里。 这里实在是太北了,冰雪终年不化,粮食完全没法种植,那些常见的牲畜也很难养,只能养这里本来就有的驯鹿。 这里与外界的联系甚少,而这也是刘鑫盯上这里的原因。 他从数十年前,每年都会来这里待一段时间,数十年的相处,一点一点化解了这里原住民的抗拒,教给他们文字,教给他们能改善生活的东西。 几十年下来,这里的人婚育的年龄低,寿命也都不高,最初那一代的人,基本全部都死完了,现在还活着的少数几个,都是数十年前的幼童。 一代一代的洗脑下来,如今这里的人都将他当做圣师,是传说中驾驭着极光的仙神的使者。 每一次极光出现的时候,都是那位被尊称为白阳圣母的仙神,在降下启示。 “圣师,您觉得时机快到了么?”一位皮肤黝黑的妇人,一脸虔诚的发问。 “时机没有到,但圣母刚刚降下启示,灾难即将降临。”刘鑫一脸的和善,温声细语,只是那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犹豫,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圣师,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对圣母的虔诚,无人可以比拟。”妇人的语气非常坚定。 刘鑫犹犹豫豫,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大批的牧民汇聚到刘鑫的毡房前,跪伏在地。 “圣师,请您一定要告诉我们,如何度过劫难。” 片刻之后,背对着众人的刘鑫,长叹一声,转身看着众人。 “劫难无法阻止,唯有提前请圣母降临,才能带领我们避开劫难。” “只是,提前的话,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圣师,我等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我们的生命。”一众牧民齐声高喝。 就在牧民在冰天雪地里请愿了足足一个时辰,都有人冻的浑身颤抖的时候,刘鑫的声音传来。 “阿布一家进来吧。” 那位皮肤黝黑的妇人,带领着儿女进入毡房。 刘鑫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脸上带着悲痛。 “提前请圣母降临,需要付出的可不仅仅是生命的代价,必须要血祭,才有一丝可能。” “圣师,我等早已做好准备。” 刘鑫看了一眼这家的少年,皮肤虽然略显黝黑,可是眼睛里却仿佛映照着璀璨的极光,灵性极高。 当初将这里当做备选,就是因为十几年前,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少年的眼睛,就确定了,他可以当做备选目标。 只是十几年过去,这个少年长疵了。 再加上此地的人口基数太小了,只能沦为备选之中的备选方案。 如今,这已经是备选方案里最好的了,起码灵性极高,洗脑也彻底,虔诚也不用怀疑。 三日之后,搭建的简陋祭坛上,刘鑫穿上了自己的大祭司长袍,亲自举行祭祀。 少年换上了一身他从来没穿过的白色长袍,手握一把结束了无数驯鹿生命的屠刀。 他的母亲和妹妹,跪伏在地,一脸虔诚的引颈受戮。 祭坛之外,所有的牧民都跪伏在地,虔诚的诵经。 从来没接触过外界,从几代人之前便开始被洗脑,如今的少年,此刻根本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仿佛在做什么神圣的事情。 他的屠刀,毫不犹豫的捅进了家人的胸膛。 鲜血顺着祭坛上的纹路流淌开来,血祭献祭仪式开始,刘鑫高声疾呼,配合着仪式,要尽最大的力量,提高降临的成功几率。 少年手握弯刀,眼中绽放着光芒,遥望着远方的极光,口中吟诵着已经刻入骨髓的经文。 半个时辰之后,便见天边的极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少年仿佛受到了指引,嘶声力竭的诵经,更用屠刀刺破自己的胸口,任由鲜血淌下。 忽然,少年的诵经声微微一顿,化作了摄人心魄的低吟。 刘鑫顿时大喜,虽然艰难了点,但终归还是成功了。 他跪伏在地,静静的等候。 又是半个时辰,少年再次睁开眼睛,没有了上一次的异象,他却仰天大笑。 “卿子玉,你等着吧,我又回来了。” 他张开双臂,吸纳所有的香火愿力,当场进阶到一阶。 片刻之后,暖和的毡房内,白阳圣母坐在上首,将一粒香火结晶抛给了刘鑫。 “虽然勉强了点,不过半年之内,你便做到这种地步,你果然是个人才。” “圣母见谅,实在是时间太短了,属下为了最快的请下圣母,这已经属下准备了数十年里,最好的躯壳了。” “无妨,这具躯壳的神魂灵性极高,我很满意,比上一次还满意。” 白阳圣母的心情特别好,他也特别满意。 他看了一眼刘鑫,脸上的笑容收敛。 “我知道你所求是什么,你也知道我所求是什么。 如今有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错过了,可能便再无这种机会了。 我希望你能明白,不必再在我面前装作恭敬了。 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一件事,成功了,我保证给你足够你修行到十阶的香火结晶。 这一次若是我们还未成功,以后恐怕也不可能再成功了。 以前三神朝前期不会在意我们,但是只要我进阶到九阶,他们便会强行将我击杀。 但现在,这里有人知道我在不断降临,只要圣教公开露面,他们便会立即将圣教剿灭。 他们不会想到我会这么快降临,所以我们才会有这最后的机会。” 刘鑫不为所动,脸上的表情依然恭敬,他跪伏在地。 “圣母请吩咐,属下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惜一切代价完成圣母的吩咐。” “我要一个人,他叫卿子玉,我便是死在他之手。 当时杀我的时候,其他两个人,我看不穿他们,只是感觉很怪异,但他的身边还有一个魔道修士,这个人应该是大离的人。 我要你找到卿子玉,把他带到我面前,活着带到我面前。” 白阳圣母的眼神里带着炽热的光芒,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咧开。 “你知道吗,当我看到那个卿子玉,竟然以人身修成了饿鬼之道的力量时,我有多么惊喜吗。 我恨不得当场死在他手里,然后再以最快的速度降临。” 刘鑫豁然抬起头,目中也露出了震惊的光芒。 “以人身修饿鬼之道!” 瞬间,刘鑫便明白了其中的意义。 意味着他们已经放弃的,利用饿鬼做文章,赶上这个前所未有大风口的想法,可以重新提上日程了。 “其实不要这个卿子玉,也可以,你若是能找到其他方法,能以人身走饿鬼之道的方法,也可以尝试一下。 但最好,还是这个卿子玉。 我敢肯定,就算还有人能以人身行饿鬼之道,走的也不可能比这个卿子玉远。 饿鬼出现才没多久,他杀我的时候,便已经展露出了至少五阶的力量。 刘鑫,你明白了么?” 白阳圣母死死的盯着刘鑫,往日的平静已经彻底消失,他的目中满是骇人的凶狠。 这不只是复仇,更是机会。 “不惜一切代价!”刘鑫沉声应了一声,起身之后,立刻离开了这个村落。 这次,他也是认真的,不惜一切代价。 …… “凝神、聚意、显魂,三位一体,这便是饿鬼之道的第一阶段。” 余子清随意的趴在地上,一只手臂举起,竖起一个中指。 这是他第一次饿死时的姿势。 而这也是他觉得此刻最契合最舒服的姿势。 他要进阶四阶阴神境了。 脑中虚无的识海中,一个模糊的神魂,彻底显化成型,凝聚成阴神,外相便是最普通的饿鬼形象。 蜷缩成一团的阴神,缓缓的舒展开身体,跟余子清一个姿势,随意的趴在那里,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纯黑色的眼睛里,仿若有一个漩涡在旋转。 阴神举起的那只手上,中指的指尖,一团仿若黑油的黑火,忽的一声凭空浮现,静静的悬在那里燃烧着。 余子清静静的感受那团黑火,这是他进阶阴神之后,自然而然的觉醒的第一个饿鬼之道神通。 至于其他的秘法秘术,都是要他自己研究创造的。 细细的感应了片刻,余子清睁开眼睛,神情有些怪异。 他的确没料到,真正的踏足饿鬼之道的修行之后,竟然还能觉醒神通,而且,还是一个极为稀少的诅咒类神通。 饿鬼之道的修行,进阶阴神境才算真正的开始。 毕竟,饿鬼之道,其实算是鬼道。 他抬起右手,中指上,一团黑色的火焰凭空浮现,散发着浓重的诅咒与不祥的气息。 “就是不知道,谁会当第一个小白鼠,来试试这门神通的威能。” “要是我能选,我希望所有的白阳邪道,都能成为这个小白鼠。” “到时候我还能分出对照组,对比一下效果。” 第七十六章 排毒养颜(求首订) “子清,你才回来一年,又要出去么?” 里长抓住余子清的手臂,脸上带着不舍。 “里长,你又停了。”余子清指了指里长的手。 里长放下手,取出一片巴掌大的半枯树叶,另一只手捏着一枚绣花针, 只看到那穿着细线的针在枯叶上上下穿行,里长的右手化作残影,不断的上下翻飞。 短短几个呼吸,便见那半枯的树叶上,已经绣出了半片叶子的形状。 忽然,那片树叶骤然崩碎,线也乱成了一团。 里长叹了口气,将其收了起来。 “我已经在好好练了,你才刚刚回来一年,前几天才进阶血海境,你天天说我,你咋也沉不住气,坐不住窝呢。” 余子清之前瞎胡扯的话,里长当真了,为了练习力量的精细控制,如今真的已经能在半枯的树叶上,以那夸张的手速,绣出半片树叶了。 这种力量的掌控,已经非常离谱了。 其实本来余子清只想着让他慢慢绣,不说能练到举轻若重的地步, 能别把针捏断, 线扯淡, 枯叶捏碎就行。 现在他这手都整出残影了,什么枯叶能扛得住这种速度的冲击? 关键那么快的速度,半枯的叶子, 竟然还能扛几个呼吸。 余子清现在都不敢提这茬事,只是说练的很好。 “里长,我是真的有事情,其实我在家里待了一年,就是为了盯着你,你可是咱们村子的顶梁柱。 要不是为了这个,我三个月前就要出去了。” 到了昨天,就是他回到村子满一年的日子。 回村之后,慢慢修行,按部就班,稳扎稳打,炼神几个月前就已经阴神境了,而炼体,靠着水磨工夫,前些天也终于把所有的七百二十个窍穴全部开辟。 而后自然而然的进阶到了血海境,根本不用他去冲击,七百二十个窍穴内的气血力量,便自动喷涌而出,开辟了下丹田的血海。 三个月前的时候,福伯便给他传了信,发现了白阳邪祀的行踪,而且当时还有人跟那个大祭司刘鑫打了一架。 后来暗影司的人,也在大离北部新的疆域里,发现了那里不时的有人失踪,有些偏僻的地方,整个村子都不知道在何时消失了。 有些村子,表面上看是遇到了滑坡,整个村子都被掩埋,其实也就表面有几具尸体,全部挖开之后,里面一具尸体都没有,村民全部都消失了。 暗影司的人,试图用法宝去追踪,也追踪不到了,有高手处理过了,痕迹全部被污染。 为此还杀了几个本来应该每月都巡查一遍,却玩忽职守的小吏。 当时,余子清就猜测,刘鑫应该是又准备搞事情了。 但是当上个月,顾天心跟一堆富家小姐聚会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福伯,又不知道怎么的聊到了卿子玉。 顾天心有时候是挺天真的,但是天真又不是傻子,回去之后,她便第一时间就告诉了福伯。 因为顾天心跟恻恻的信件里,从来就没出现过卿子玉这三个字。 只要出现,就是少爷,或者卿少爷。 就算是福伯,跟她提起的时候,也都是称呼卿少爷。 顾家的家教很好,直呼人大名,乃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与人交谈时提起,也不会直呼大名,顾天心自然知晓这些。 所以,她从头到尾,就从来没听说过卿子玉这三个字。 但是在那聚会上,她都不知道怎么聊的,聊到后面,她便很自然的知晓了卿子玉,仿佛是她告诉其他人的。 而以她的家教,在那种富家小姐聚会里,提起福伯已经是极限,因为福伯是她家里的人。 绝无可能提起福伯都很尊重的神秘卿少爷,再傻白甜,从小家里的人也教会了她什么该说,什么在外面不该说。 所以,等她反应过来,便继续装作不知道,回来之后,立刻告诉了福伯。 当天夜里,城外的一座庄园,便燃起了大火,里面藏着的几个暗通邪道的人,被挖出来活活烧死。 福伯便特意传信给余子清,告诉余子清这些事,让他小心点,有人在找他,而且还是邪道。 至此,余子清便知道,肯定是白阳圣母又降临了。 他比自己想的还要急不可耐。 急的连自己的尾巴,都快藏不住了。 刘鑫那么谨慎的人,竟然会被人发现。 而且为了找自己,竟然都摸到了顾天心那里套话。 卿子玉这个名字,可是自己亲自告诉白阳圣母的,跟邪道相关的人,能知道这个名字,就一定是白阳圣母告诉他们的。 看来,那个白阳圣母,对人身修饿鬼之道,是真的看重啊。 可惜,这瓜皮不可能找到第二个修饿鬼之道的活人了。 到现在,余子清自己还没整理出来,其他人也可以修行饿鬼之道的法门。 白阳圣母想要找到这么一个人,就只能找他。 余子清还怕白阳圣母能沉得住气,不急着复仇,先苟一手。 所以,余子清多给他了这个理由,复仇加利益,他必定沉不住气了。 压根没有以人身修饿鬼之道的法门,余子清不说,白阳圣母又不会知道没有。 他只会看到有现成的成功例子。 按照正常逻辑,自然是先有法门,才有人能修成的。 这话是没错,这已经是现在所有人先天就默认的真理,就算是擅长研究创造的修道者,那也是先学习,在雄厚的积累之上,长出新的枝芽。 已经没人会想,在最初最初的时候,第一个炼气的人,第一个炼神的人,怎么可能有现成的法门,怎么可能有现成的知识让他们去积累。 从无到有的那一步,必然都是先摸索出成功例子,后面再整理归类,成第一本炼气、第一本炼神的功法。 很显然,没人会想到这些,因为没人会认为余子清这种弱鸡,是那第一个成功例子。 他们在知道余子清出身锦岚山之后,只会本能的默认余子清得到了大机缘,得到了法门。 余子清从来不提,就让他们根据现有的线索去猜吧。 现在,有人沉不住气了,他当然要再加把火,绝对不能让对方慢慢失去希望,又重新沉住气了。 走在雪地上,这次出来依然只带了恻恻和巫双格。 二憨倒是想跟着来,余子清不想让他跟着,里长也将其镇压。 原话是:还不到四阶的体修,出去添什么乱,真出什么事了,还得子清护着你,什么时候七阶了,或者打赢老子了再说。 “少爷,我们现在去哪?” “去大离,深渊大裂谷,布施镇。” 余子清遥望着东北的方向,从锦岚山出来,一路向着东北走,就能走到大离西北的深渊大裂谷。 那里现在已经出现了一座小镇,因为需要布施饿鬼,才出现的小镇。 别看那地方,简直是鸟不拉屎,可是有大离高层的意志,再加上已经来过好几个有权有势的人。 大离林国公,更是公开在那里露面,布施饿鬼。 别管下面的人知不知道内情是什么,跟风赶风口的人,都不会少。 仅仅一年,布施镇便已经初见繁华了,高手出现的概率极高。 而且这一年内,已经被大离的高层,以雷霆手段击杀了几十个修士,包括一个七阶大修士,被当众击杀,神形俱灭。 用了这种狠辣的雷霆手段,如今布施镇附近的环境好的不得了。 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大离对这里有多重视。 谁在这里搞事,就让谁去死吧。 有这种大环境,余子清才愿意去那里。 “我们去那里开个店,然后等着人找上门。” “呃,开店?”恻恻有些意外,她想了想:“少爷,我们卖甘霖吗?” “不,排毒养颜的养生店。” 现阶段余子清可没打算公开卖甘霖,一是自身实力不够,公开卖,容易有危险,二是他要维持甘霖的高价值和稀缺性。 维持住高价值了,哪怕他拿来送人,都是价值极高的礼物,或者人情。 “格格最近不是说,他前三阶的修行已经完成,但是却迟迟进阶不了么?” “倒是有这回事……” “他的品阶跟他的伴生法宝,是息息相关的,他最近不是说,炼毒已经炼不下去了么?那我们就给他找更多的人。 清一色的修士,那些家伙,就算是没中毒,平日里一个个的,把丹药当饭吃,体内恐怕早就积攒了大量的丹毒。 我们收点钱,让格格的伴生法宝晋升一下,顺便当做好事了,帮他们排排毒。” “多谢少爷。”一旁闷不吭声的巫双格,连忙道了声谢。 他最近的确有点发愁,因为他的伴生法宝,晋升不了,毒素不够,秽气不足,他把整个锦岚村的人都祸祸了一遍,依然不够,因为村子里的人,就没吃过什么丹药,也没中过毒,一两次就没毒了。 伴生法宝卡住了,他也被卡住了,怎么都晋升不了。 “排毒店么,倒是挺适合的。” 恻恻若有所思,她的晋升不麻烦,她的域,不是转职饿鬼后伴生的,是被饿鬼之王强行剥夺出来,硬塞给她的,晋升完全不受掣肘,反而晋升之后,会让绝望深渊跟着提升。 “错,是排毒养颜!”余子清认真纠正了一下。 第七十七章 找到你要找的人了(二更) 村子里那些夯货,真是山猪吃不惯细糠,巫双格天天追着他们,帮他们排毒,一个个的表情都跟严重便秘似的,一两次就受不了了,看到巫双格就跑。 以后他们想要这种好事都难了! 与其给好处, 免费的,还得哄着,余子清当时就做了决定。 以后收钱,说什么都得收钱,还不能便宜了,而且还得预约,拉个屎都要给你搞出逼格, 得让其他人掏钱求着才行。 排毒只是基础, 硬核业务, 但说实话,巫双格的伴生法宝,现在品阶有点低,不太好吹的太过了。 那宣传就往养颜靠,反正排除毒素了,身体好了,内平衡稳固了,元气充盈,最后的结果里,都有养颜的效果。 甭管哪个世界,只要你有效果, 女修的钱,就没有不好赚的。 而只要有效果,效果好,那根本不愁宣传不出去。 巫双格天天发愁,他的伴生法宝里毒素不够,秽气不足, 晋升不了。 以后他就等着发愁人太多了吧。 这排毒养颜的养生店, 暂时先开到布施镇,等以后了再开到大离的帝都,那边有钱有需求的人,从大年初一排到大年三十,都未必都能轮的上。 “恻恻,这么说,要是告诉你,来咱们店里,做一次排毒养颜的疗程,气色就会变好,人也会变好看,但是只需要花一点点钱,你愿意不?” 恻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倒是不太需要,可是身为女人,思索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没有女人不想自己气色变好,人变漂亮的。 更别说,巫双格的伴生法宝,可是真的有用的,沉淀下来的丹毒,都能排出去一些。 四阶之下的丹药,本来用的数量就最多,丹毒也最大,积累也多,无论是谁来,都会有效果的。 等巫双格晋升了,伴生法宝跟着晋升,效果也会越来越强的。 说不定几百年之后,就算是中了九阶灵药的剧毒,巫双格也能给化解了。 这么一想,恻恻不由的摸了摸巫双格的脑袋。 “你啊,以后会越来越有福的,以后求着你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余子清点了点头,暗道。 何止越来越多,咱们这些人里,恐怕就巫双格会越来越有钱。 那排毒养颜的疗程,价格只会越来越贵。 可不像他的甘霖,以后只要开始公开卖,价格必定会跌的。 一行人来到了布施镇,说是个镇子,其实就是暂时规划了一条街道,两边盖着各种院子。 开始的时候,这鬼地方,随便盖,根本没人管。 后来此地的意义不一样了,大离才派人来提前规划一下。 而以镇子的中心扩散开,方圆三十里的地,都被林国公买下了。 要是其他有权有势的人来了,周围几百里都是荒地,你随便去建个庄园,也没人会说什么。 早些年的时候,除了洞天福地,其他地方的山川,随便什么宗门来建立驻地,开宗立派,大离都是欢迎的。 疆域太大了,荒地太多了,有人肯去开发荒地,大离官方一直都是保持着鼓励态度。 人多了,开发的荒地多了,大离的国运也会自然而然的提升。 布施镇这一片,其实也是如此,若不是此地意义比之一般的洞天福地还要大,压根不用经过朝廷。 余子清这边进入了布施镇,按照提前准备好的信息,来到了镇中心的一处院子里。 林国公派人驻扎的地方,也是被余子清戏称为售楼部的地方。 盖好的,现成的宅院,这里到处都是,有不喜欢的,也有现成苦哈哈组成的牛马队伍在这蹲着,想要什么,最多三天就给你整出来一套新的。 余子清买了一套现成的三进院落,坐北朝南,左右跨院都是花园,后罩楼还是个二层小楼,坐落在布施镇里,未来的核心地带。 价格也不贵,看样子那个林国公,现在压根就没想着赚钱,纯粹是在挑人。 管事的听说余子清要开一个排毒养颜的养生店铺,不太明白也听懂了排毒俩字,自然而然的认为余子清是个会炼丹会解毒的医师。 医师的地位可一点都不低,而且都是硬核角色。 林国公走火入魔之后,能扛那么久,就是靠着一位硬核医师,用困魔锁链,加上镇魔锥,再加上纹道纹,还有灵药,才能将成型的魔念,压制在半边身体上。 如今来了位医师,自然没什么可说的,随便给点钱意思一下,宅院就送你了。 反正这荒山野岭的宅院,对于一位国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也不怕有人薅羊毛敢薅到国公府上。 目前敢来这里开店的,都是有真本事的。 管事的很热情,从家具到各种东西,全部给备了个齐全,听说余子清正对街的方向要当做店,后面住人,立马就调来了几个体修,手脚麻利的完成了改造,材料费都没要。 后面国公府里又来了个人,帮忙给布置了阵法防护,最后将控制令牌交到余子清手上。 一天之内,就住进了新宅院。 喝着热茶,余子清都有些纳闷。 那个林国公,到底想干什么啊? 要不是提前知道这里的政策,余子清都差点以为“卿子玉”这三个字特别好用了。 不过,不重要,自己只是找个地方,公开露面。 顺便给巫双格找个晋升的途径,毕竟,要是不管他,这憨憨整天追着人问,你要不要排毒,迟早要被人活活打死。 排毒养颜的牌子挂上去,余子清便不再关注了。 随缘吧,反正只要有一个人来,以后必定会越来越多的。 每天就是躲在宅子里,苦修叠甲,苦练秘法。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一个月之后,福伯来到了布施镇,给养生会所捧场,顺便也成了第一个客户。 只是从单间里出来之后,福伯的眼神那叫一个复杂。 他做梦也没想到过,所谓的排毒养颜,竟然是给他准备个恭桶,让他进去拉一泡。 偏偏排毒的效果,好的可怕。 他体内积累的丹毒,因为入魔而积累的毒素,已经深入他的骨髓,如今却被排掉了大半。 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己修行起来的时候,进境都不似之前那般窒塞,他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有望进阶八阶了。 一想到他能有今天,全靠余子清帮他化解入魔,又帮他化解了一些早年积累的后遗症,福伯的心里就愈发复杂。 一个月的时间,养生会所的名声,就这么开始在暗地里流传开了。 毕竟,余子清都开店了,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没打算藏着掖着。 客人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都是福伯介绍来的,只是他们出来的时候,眼神都跟当初的福伯一样复杂。 恻恻收钱收的开心,而且很多客人,都不是给的灵玉,而是直接给的珍惜资源,有些资源都是花钱都不好买的。 巫双格也很开心,有了新人的加入,毒素的积累,秽气的积累,基本已经到了进阶的边缘。 而余子清都没有管这些,他当了甩手掌柜,沉迷叠甲不能自拔。 …… 暗影司,已经升职的苏离,看着新送上来的情报,不由的战术后仰,将那份资料拿的远了些。 上面详细描述了,布施镇新出现的一个店铺,其主人是个特别的医师,主攻排毒,客人进去之后,只要坐在里面的恭桶上,就能排出体内的一些毒素,尤以丹毒最为有效。 而店主,名叫卿子玉。 俩店员,一个叫恻恻,一个叫巫双格。 他看着这份有味道的资料,想了好半晌,本来想要将其压下,但想到卿子玉都去公开开店了,便又放弃了这个想法,最终将其正常归类到奇人之中。 三天之后,一个人出现在暗影司的档案馆,拿出了这份资料。 他详细翻看了片刻,尤其是在“卿子玉”那一页,停留了很久。 第二天,苏离也出现在了档案馆查资料,他走过一排排书架,目光扫了一眼卿子玉的资料所在的那座书架,脚步没有停留,继续去找自己要的资料。 他看出来了,那份资料被人动过了。 他没有做出任何举动,隔了几天,到了每月一次的归档日时,他才顺手察看了一下出入这一层档案馆的人,只有三个人,有资格可以触碰到那份资料。 他默不作声的离去,一切依然跟以前一样。 他不确定,关注这份资料的人,到底是因为奇人而关注的,还是因为“卿子玉”这三个字才关注的。 但起码现在有了进展,他可以暗中先注意一下那三个人了。 …… “三号,你要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 七楼的第七层里,二号和三号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你想要什么情报?” “我不要情报,我想要十粒标准大小的香火结晶。” 三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定定的看着二号。 他的身份暴露,他并不是很意外。 这么多年的交易,再加上最近一年,有些事做的太急了,难免有了漏洞,被人抓住小尾巴,也很正常。 就像他其实早就猜到了,二号是暗影司的人。 良久之后,刘鑫缓缓开口。 “给你,你也用不了的。” 第七十八掌 掳掠(三更) 香火结晶,一种掠夺众生愿力,辅以香火之力,凝聚而成的神奇宝物。 用来修行,便似原本的困地行舟,每一步都艰难无比,骤然变成了顺风在江河中航行, 能航行多远,全看香火结晶的数量和质量了。 但是,纵然是大乾神朝那些比较出名的土地山神,也没有能力凝聚香火结晶。 他们接受到的香火祭拜,所化的香火之力,只能供他们自身修行。 白阳圣母便是当今世上,唯一有能力凝聚出香火结晶的人。 但限制也依然很大,只能是白阳邪祀内部, 而且是修行白阳圣典的人, 才能使用香火结晶。 刘鑫肯去捧白阳圣母的臭脚,这个原因占了大半。 他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可以继续在修行的艰难路程上,走的更远了,别的机缘,也根本不是他能插手的,而且他也没有那种抛开一切,不惜一命去拼一下的勇气。 如今被点明了身份,刘鑫也没有慌,他只是好奇,这个二号,要香火结晶干什么? 没有修行过白阳圣典, 也就是被外人称之为邪典的功法。 是根本不可能用到香火结晶的。 若是外人能用,白阳圣母何至于这般艰难。 刘鑫思绪转的很快,他立刻道。 “香火结晶可以给你,你要白阳圣典么?” 若是对方肯修习白阳圣典, 他巴不得多给对方点香火结晶。 甚至, 他现在已经开始思索,暗影司里,谁的修行进度越来越慢,被卡着难有寸进,需要转修白阳圣典,配合香火结晶来晋升。 二号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若是有白阳圣典,自然是最好的。” “我可以给你白阳圣典,而且是白阳圣母亲自誊写的,其内蕴含的神韵最多。 再加上三十颗标准大小的香火结晶。 但是这样的话,你仅仅只给我一条情报是不够的。” “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请你,去抓到我让你找的那个人,将他送到大震境内就行,到时候会有人接应。” “三十颗不够。”三号果断摇头。 “为什么?” “情报,三颗。” “好,你说。” “你要找的那个人,来自锦岚山禁地,他若是出事,东宫也好,离皇也好,必定会让暗影司追查到底。 我们不知道锦岚山那边会有什么反应,哪怕那位可能再也不会醒来。 但那里还有活人,就没有高层的人敢赌,因为没人能承受赌输的代价。” “还有呢?再加两颗,你最好一次说完。”刘鑫很平静的继续加码。 “还有,他跟一位曾经入过魔的七阶魔修,关系莫逆,那位魔修前几天才去过那里。 他若是被带走,那谁去拦住那位魔修? 一位已经入过魔,却还没有死,而且还兼修刀道的魔修。 那就必须要一个擅长战斗的八阶大修士,才有可能拦得住他,不然八阶之下,谁去了都是给他祭刀。 我相信,他不会在乎再次入魔的。” 刘鑫听到这话,顿时沉默了。 修士入魔,本就是最典型的黑化强十倍。 这种本就擅长战斗的狠角色,魔修、刀道、入魔,这三者叠加在一起,同阶修士,便是觉醒了神通的体修对上,八成都是死的凄惨。 他还真的没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找来一个八阶大修士,去绑走那个卿子玉。 幸好,他本来就没打算亲自出手。 在听到了二号要香火结晶的瞬间,他就做好了准备,付出代价,让二号去做这件事。 如今二号肯跟他说这么多,刘鑫便明白,二号只是在讨价还价而已,并不是完全推辞了。 听说卿子玉来自于锦岚山禁地,刘鑫的很多疑惑便都解开了。 所以,他现在更想要这个卿子玉了。 因为外界,他一个修行饿鬼之道的活人,都找不到,甚至连功法,都找不到一丝半毫的线索。 至于锦岚山禁地,哪怕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他们也根本不敢去,实力差的去了,面对无数的饿鬼,那是铁送死。 八阶九阶的人,是纯粹的不敢去而已,不提他们会不会死在里面,他们都怕搞出事情,出来后被外面的人打死。 刘鑫也知道,二号不会在乎会搞出来什么后果的。 他若是怕了,就不会要香火结晶了。 这个事若被人发现,他照样得死。 至于那个战力彪悍的魔修,更是扯淡,暗影司的人,搞点小手段,引走一个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沉思了片刻之后,刘鑫道。 “五十颗,加白阳圣典全卷。” “只有这么多了,你想要更多也没有了,你就说做不做吧。” “算上刚才的情报费,五十五颗。”二号直接答应了下来。 “好,事成之后,你随时联系我。” 结束了交易,二人各自离开了七楼。 …… 余子清闭着眼睛,阴神手捏印诀,凝聚出一枚符文,印在阴神之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自从来到了布施镇,生意不多,也不用他忙活,每天的时间就更多了,除了偶尔去七楼戒指里转一下,看看有没有留言和论坛墙上的信息,大部分时间都在修行。 枯燥无味,他却乐在其中,每提升一丝,就多一分安全感,叠甲不能停。 走出了房间,站在二楼的栏杆上,遥望着无星无月的天空,余子清嗅了嗅空气中的凉风。 “天气不太好了啊……” 同一时间,顾家。 一个黑影潜入到顾家家主的房间,却被机警的顾家主发现,黑影第一时间逃走。 顾家之中,灯火一盏一盏的亮起,有人前去追杀,福伯没有贸然去追,而是第一时间出现在了半空中,手中一柄长刀凭空出现。 就在他挥出一刀的时候,另一个方向,顾天心的房间里,也有一个黑影,将已经被迷晕的顾天心扛起,悄悄离去。 就在黑影即将从后院离开顾家大宅的时候,他骤然加速逃窜。 下一刻,一柄长刀插在他刚才所在的地方,嗡嗡颤抖。 福伯眉头微蹙,紧追不舍,却又不敢用威力太大的招式,就怕伤到了顾天心。 可是以他的速度,追了数十个呼吸的时间,竟然也没追上对面那人。 他的刀锋上,一缕魔气浮现,长刀瞬间消失不见。 福伯脚下一动,身形仿若瞬移,瞬间拉近了距离,那黑影似乎没料到这招,第一时间加速,却不想他的前方,一柄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刀锋,静静的悬在那里。 刀锋瞬间刺穿他的眉心,将其当场击毙。 福伯接住了跌落下来的顾天心,蹙眉看着地上的尸体。 生面孔,六阶修士。 他将尸体收走,带着顾天心回到了顾家。 将尸体丢在地上之后,他看着顾家主。 “六阶修士,生面孔,这种货色,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还掳走的小姐。 家主,家中出内鬼了。” 顾家主面色铁青的点了点头。 顾家素来低调,实力算不上第一流的大家族,那也不是吃素的。 家中阵法防备完善,守卫外松内紧,女眷住的后院,更是如此。 区区一个六阶修士,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潜入进来,还有时间迷晕顾天心,将其带走。 除了有内鬼之外,不可能有第二个可能了。 顾家内部大动干戈,而同一时间,布施镇外五十里的地方。 一个暗影司的探子忽然钻出了地面。 “大人,我一直盯着呢,那个卿子玉一直在后院修行,而他的两个家臣,全部都在前院接待客人。” “做的很好。” 下一刻,便见探子的瞳孔缓缓的放大,眼中还带着一丝震惊和不解。 黑袍人缓缓的放下手,取出九枚暗红色的铁钉,钉入了探子的九窍。 他没有杀了这个探子,只是封了他的九窍,吊着一口气,只要不死,暗影司便不会察觉到这个人死了。 暗影司的人,在大离活动的时候,便利性实在是太高了,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是合情合理。 他信不过别的人,只能找到一个小探子,绝对能保密,探查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有人去反向追查这个一看就知道是暗影司探子的家伙。 偏偏他最清楚,这种小探子,死就死了,除了暗影司的人,不会有人在意,甚至大多数时候,暗影司也不在意。 他拿出一个玉简,将其捏碎了,传出去一个信号,而后转身就走。 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还在这里出现。 今天晚上,他在距离这里百里之外的地方有事情做,他会在那里露面。 而动手的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黑影出现在养生会所的后方。 黑影伸出一只手,缓缓的接触到宅院的阵法防护,一缕缕乌光渗透出来,无声无息的瓦解阵法的防护,露出一个大洞。 他落地无声,行走若鬼魅,连风都没有卷起。 他无声无息的来到余子清的房间外面,一只手贴上去,房间的大门和防护,也都一起在乌光之中消融。 而房间内,余子清趺迦而坐,还在叠甲。 在这个黑影看到他的那一刹那,余子清便立刻生出了感应,睁开了眼睛。 霎时之间,黑影伸出一掌,那一掌仿若横跨了数丈距离,凭空按在了余子清的肩膀上。 强大威压,到了此刻,才终于释放出来。 第七十九章 我就是饵(四更) 在生出感应,看到这个脸上带着金属面具的人影的瞬间。 余子清的脑海中便浮现出大量的念头。 无杀意,无杀机,阴神感应和肉身感应加在一起,不会出错的。 这个人不是要来杀我。 若是要杀我,动手的瞬间,我不可能感应不出来。 当对方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时, 余子清便彻底确认了这点。 对方不是要来杀我的。 洞虚境大修士,还是个强洞虚,能潜入到这么近的距离,若是要杀我,我应该已经被秒了。 同样,若是他抱着杀我的想法,他也不可能如此轻松的潜入到这么近的地方。 炼神修士大都脆皮,也只是说肉身弱而已, 炼神修士的防御手段多着呢, 感应更是尤其敏锐。 余子清怎么说也已经阴神境了,不可能在对方看他一眼的时候,才感应到。 结论出来了。 对方要活捉自己。 自己在外面也没得罪过谁,想杀自己的肯定有,但是费这么大劲,要活捉自己的。 就只有白阳圣母了。 他一定会心心念念着自己千万别死,哪怕抓捕失败,他也不会让自己死了。 自己可是他如今唯一的希望了。 一念至此,余子清立刻双肩一抖,血海震颤,七百二十个窍穴内, 所有的气血力量,瞬间爆发。 整个后罩楼,都被余子清散发出来的力量轰的飞了起来。 而对方的手微微一抖,便让余子清脱离了掌控。 那带着金属面具的黑袍人,也没料到这一点, 但是他反应很快, 掌中乌光涌动,手掌又像是跨越了空间一般,诡异的出现在余子清的脑后。 乌光消磨了气血的力量,一掌拍在了余子清的后脑上。 下一刻,余子清眼皮一翻,倒在了地上。 就在黑袍人抓住余子清,准备离去的时候。 周遭的环境瞬间变幻,他眉头微蹙,对方要将他拖入域里,他正准备强行挣脱时候,却发现对方是将手里的人拖入域中。 他跟随着余子清一起,被拖入了绝望深渊之中。 恻恻目中凶光大盛,绝望深渊里,瓢泼大雨,哗啦啦的落下,无尽的绝望之意中,还有一股潜藏的凶恶之意,在慢慢复苏。 巫双格面色阴沉,直接一拳将他身旁的恭桶打爆。 漫天酱黄色的秽气与毒素,与那瓢泼大雨,混在一起,化作浪潮,呼啸而来。 黑袍人面沉似水,眼中也多了一丝凝重。 目标比他想的还要麻烦的多。 这家伙竟然是个四阶体修,而且气血强横的令人发指。 两个护卫,也一个比一个离谱,一个掌握着一座域,一个还存了一桶秽气与毒素,如今一口气全部爆发出来,他也不敢随意沾染。 他一手提着余子清,一手一抖,一面玉镜凭空出现。 那玉镜迎风见长,化作一面一人多高的巨大圆镜,圆镜之中,倒影出来的却是外面的景象。 他提着余子清,一步迈出,走出了绝望深渊,躲开了那漫天浪潮。 等到恻恻和巫双格,从绝望深渊追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巫双格目眦欲裂,跟疯了似的,下一刻,恻恻的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别着急,先把你这里的秽气和毒素处理了。” “相信我。” 说着,恻恻的手中出现了一个木碗,里面撑满了甘霖。 “这是少爷之前让我保管的。” 巫双格喘着粗气,盯着恻恻看了两息,才一伸手,漫天碎片在他怀中汇聚,重新化作一个恭桶。 那些喷涌而出,如同浪潮的秽气和毒素,便全部倒卷而回,重新没入到恭桶之中。 “格格,你别冲动,相信我,相信少爷。” 恻恻忍着怒火,没有失去理智,她想起了之前,余子清给他说过的一些话,当时感觉很莫名其妙的话。 但是余子清又说,不是他想当谜语人,而是有些话,为了预防出纰漏,是不能提前说明白的,不然麻烦就大了。 “有任何事情发生,格格可以失去理智,你可千万不能失去理智,不然那会很麻烦。” “我现在是在钓鱼,钓鱼你懂吗?就是放个饵,等着大鱼上钩。” “你知道吗,这世上如今最不舍得我死的人,就是白阳圣母,比你的意愿都要强烈的多。” “你别不信,你愿意为我而死,我信,可你也就只能一次,可是你信不信,现在白阳圣母宁愿自己死十次,他都不舍得我死。” “木碗交给你,你先保管着,但是发生任何事,你都别用来做取甘霖之外的任何事。” “要是你们哪天起床,看到我不在房间里,找到我在哪就行了。” …… 这一次刚出门,余子清就不时的给她说了很多话。 她都一一记在心里,虽然很多,她依然是当做余子清偶尔的胡言乱语。 可如今,她却忽然明白了。 余子清就是在钓鱼,没告诉他们,没说清楚,是因为余子清自己就是那个饵。 她又想到了,刚才他们是听到了动静,才反应过来的。 少爷既然有能力闹出动静,做出反击,那身为一个四阶体修加上阴神境界,就没道理这么快便被人打晕活捉了。 更何况,她知道,既然少爷有机会做出反击,那就一定有机会用虚空大遁卷轴逃走。 “格格,关店,我们去追,追上去,查清楚少爷被带到哪了。” “记住了,什么事都要听我的,别忘了少爷之前怎么交代你的。” 巫双格抱着恭桶,眼睛发红,面貌都快要浮现出饿鬼本相了。 听到恻恻的话,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 云层之上,一艘飞舟在急速前行,余子清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琵琶骨被洞穿,双手有枷手,双脚有脚链,拖着两个镇压了符箓的铁球,这是防止自己逃跑。 脑袋上隐隐作痛,很显然也被钉了一枚镇魂钉,防止自己的阴神逃跑。 一身力量被完全束缚住了。 而那个带着金属面具的黑袍人,就坐在他的对面。 “我们有仇吗?” 黑袍人不理他。 “看你这样子,我们应该是无冤无仇的。” “无冤无仇你抓我做什么?” “阁下好歹还是个七阶大修士,去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怎么偏偏喜欢当狗啊。” “是不是给人家当狗,你还得说当狗都是你的荣幸呢。” 一直闭目养神的黑袍人,有点忍不住了,他睁开眼睛,低喝一声。 “闭嘴。” 话音一落,便见一道黄符飞出,贴在了余子清的嘴上。 落得清静,黑袍人便继续一言不发,闭目养神。 余子清也闭上了眼睛,他现在百分之百确定了。 不管这个人是谁,他都肯定不是白阳圣母的手下。 平日里,应该还是有地位的人,不然他不会生出怒气。 但同样,不管他是谁的人,他都会将自己送给白阳圣母。 明明生出怒意了,却只下了一道缄言符箓,甚至都没给他俩大逼兜子出出气。 因为这世上如此在乎自己的人,恐怕就只有白阳圣母了。 余子清说不了话了,也就没法试探了。 飞舟的速度很快,而且不太稳定,一路上抖的厉害,看样子是超负荷运转,运完这一趟,这艘飞舟的核心就得废了。 短短三个时辰,飞舟便落地了。 黑袍人拎着余子清走出来,旁边已经停了另外一艘飞舟。 刘鑫含笑站在那里,看到余子清之后,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黑袍人将余子清抛过来,刘鑫也抛出一个储物袋。 黑袍人检查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离开。 刘鑫不以为意,将余子清带上飞舟,冲天而去。 这艘飞舟里,人不少,还能听到丝竹之音,欢声笑语,飞舟的船头,也挂着一面余子清不认识的旗帜,看其图案风格,应该是大震某个权贵的族徽。 刘鑫拎着余子清,没有进入船舱,而是一路来到了船尾,从这里进入到飞舟的最下层。 到了地方,烛火通明,隐约还能听到飞舟核心的轰鸣声。 刘鑫扶着余子清,让其坐在一张椅子上,再贴心的将山岳符印在了脚链连着的铁球上。 “卿少爷勿怪,不得已用这种方法,将你请来,实在是我们圣母,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 余子清嘲笑了一声。 “哎哟,你看我这,都忘了这个了,恕罪恕罪。”刘鑫揭下了缄言符箓,再给倒了一杯热茶。 “听说卿少爷以人身行饿鬼之道,在下贸然问一句,卿少爷可有功法么?” “我说没有,你信吗?” “不信。”刘鑫立刻摇了摇头。 “我说我只是饿死过一次,然后就能以人身修饿鬼之道了,你信吗?” “不信。” “你看,我说实话你都不信,那我真的给你口述一篇记载下来的法门,你敢信吗?” “……” 刘鑫想了想,摇了摇头。 饿鬼都是新出现的,饿鬼之道的法门,自然也跟其他大不相同,一点参考都没有,就算是给的是真的,他也不敢信。 “算了,听闻卿少爷喜欢喝热茶,我便专门准备了热水,卿少爷得罪了,我们的路程还有好几天,就只能在此委屈卿少爷了。” “不委屈,有白阳邪祀的大祭司陪着我,我有什么可委屈的。” 第八十章 苏离又晋升(五更) 刘鑫被点破了身份,也毫不在意,只是笑了笑,拱了拱手。 “在下刘鑫,目前是白阳圣教的大祭司,洞虚修士。” “锦岚山,卿子玉, 大祭司可要记好了,以后遭报应的时候别忘了。” “哈哈……”刘鑫大笑一声,笑声慢慢收敛,而后缓缓道:“卿少爷可真风趣。” “卿少爷,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自你登上这里的那一刻开始, 就不可能再有人能追上来了, 也无人可以救你。” “万一呢, 人总不能放弃希望吧。” “没有万一,我们现在乘坐的飞舟,乃是大震怀王世子的飞舟。 如今襄王与震皇交锋,正是最激烈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怀王,两边都不会去得罪的,就算我们此刻横穿中部,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更不会有人敢来盘查。” 刘鑫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神态轻松。 看到余子清不说话了,似乎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刘鑫笑了笑,就坐在不远处, 自顾自的修行。 哪怕余子清此刻无法动用力量,甚至都拖不动那俩铁球,刘鑫也不敢离开, 就怕出意外。 …… 另一边, 大震的南部边境, 巫双格站在地上, 嗅了嗅鼻子。 “恻恻姐,少爷在这里落地之后,又继续向北飞了。” “做得很好,很聪明。”恻恻狠狠的夸了巫双格一句。 当时直接打爆了恭桶,那大雨和秽气毒素汇聚成的浪潮,虽然没有侵染到那个黑袍人身上。 但是却被巫双格操控着,沾染到了余子清身上一丝。 余子清用过几百次恭桶,甚至里面的主要秽气都来自于他,再加上他的身份标签。 这一丝力量,对余子清根本没有用的。 随着时间流逝,旁人也很难察觉到,就算察觉到了恐怕也不会在意。 但是,只要余子清不主动清除掉,那巫双格就能追踪到他。 如今确认的大方向,恻恻便拿出一柄飞剑,传出一个讯息。 …… 大离帝都,顾家的人,最近已经搬到了帝都居住,在帝都里,他们都能住在权贵聚集的地方,这里比较安全。 后院,林福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小姐,恻恻姑娘给你的信。” 顾天心打开信件一看,大惊失色。 “福伯,卿少爷出事了。” 林福拿着信件一扫,也是面色大变,跟着看到上面描述的内容,再加上那个时间,福伯的脸色一沉。 “小姐,信件我拿走了。” 半个时辰之后,大离东宫。 空荡荡的宫殿里,太子端坐在那里,看着飘在半空中的信件。 “所以,你是说,有人要针对那个卿子玉,为了预防你在附近,所以准备掳走天心,拖住你?” “回殿下,正是如此。” “呵……”太子轻笑一声,拖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她点了点头。 “也好,既然对方那么怕你,你就去吧。” 太子话音落下,便见宫殿后方,一道刀光一闪,一把杀气浓郁的凝为实质的明亮苗刀,插在了林福面前。 “这把刀是林国公当年的佩刀,名曰血饮,刀下亡魂难以计数。 正好林国公走火入魔了,这种杀气煞气太重的刀,他们家恐怕都再也无人能用了,我便讨了过来。 如今正好赐予你了,你去吧。” “多谢殿下。”林福走上前,单手握住了刀柄,周身魔气涌动,与那苗刀上的煞气和杀气对抗。 片刻之后,林福的双目微微一红,一缕魔气浮现,那苗刀立刻收了杀气和煞气,任由林福将它握在手中。 这种魔刀,最喜欢的就是入过魔的人,因为这种人会带着它大开杀戒。 等到林福离开,那个站在架子上烤火的半秃朱雀,有些不解的问了句。 “你把这把刀给他,你怕他杀红眼了?” “杀就杀呗,反正那把刀当年,饱饮了大震之人的鲜血,如今再去,杀他个血流成河,又有何妨。” 太子眼皮一抬,眼中带着杀机。 “有人不想我大离安稳,那就得给他们点教训。” “对了,之前绑走天心的人,查到了么?” 角落里,一个女官走出来,微微行礼。 “回殿下,查到了,只是一个触犯了法典,在逃的邪道。” “摆驾,离火宫,该去问候一下父皇了。” 大离崇火,离火宫便是离皇平日里修行、休息、办公的地方。 依例见礼,父慈女孝的画面,维持的差不多了,临走的时候,太子才说了正事。 “父皇,你手下的某些恶犬,可是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了。” 就这么一句,太子便行礼告退。 离皇沉着脸没说话,一旁的老太监,立刻凑上来,低声说了一会儿。 离皇的脸色更沉了。 上一次,苏离被截杀,这事没闹出什么波澜,但是你要说这件事,没人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暗影司不敢瞒着。 哪怕这种明摆着暗影司里可能出内鬼的事,那也不能瞒着离皇。 太子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明里暗里的,从来没有露出过想早点继任的意思,甚至还专门私下里来拜见,很认真的说了两次,父皇春秋鼎盛,她不想那么早继位,现在当个太子已经很好了。 说真的,除了太子是个女子这件事之外,离皇对太子的一切,一直都很满意。 按照规矩,暗影司只能效忠陛下。 所以,太子也从未插手过暗影司。 如今来这里说那么一句话,已经是在挽回他这个父皇的颜面了。 他的狗犯错了,都没有动手去打他的狗,反而私下里来告知。 离皇越是对这个女儿满意,此刻对暗影司的火气就越大。 上一次苏离的事就算了。 如今这一次,一个由暗影司追捕的逃犯,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城中,潜入顾家,掳走人家的女儿。 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离皇自己都非常确定,就算暗影司的人没有直接插手,那最次也是暗影司的人放水了。 而且最让离皇不能忍的,是暗影司竟然有人配合邪道,而且还是去撩拨锦岚山禁地这种敏感的地方。 这事不能传开,消息必去压制住,不然会引起很不必要的麻烦和恐慌。 稍稍思索之后,离皇问道。 “暗影司的八大暗影使,有一个是不是年岁已高,气血已经开始衰败了?” “回陛下,是有一个,三年前,修为晋阶失败,如今气血已经开始衰败了。”一旁的老太监立刻回了一句。 “让他休息休息吧,算是给他个善终,拟旨,擢升暗影司苏离,继任空缺出来的暗影使,顺便再去内帑里,取些宝物赐予他。” “遵命,老奴这就去办。” …… “大祭司,你给说说,你们抓我干什么?” “你们圣母又活过来了?” “想报仇,直接杀了我多好,费这么大劲,你还得跟我一起,窝在这飞舟底仓里,不憋屈么?” 刘鑫睁开眼睛,忍不住心神触动。 若不是需要这个卿子玉的嘴,他现在就把这张嘴撕烂了。 足足一天,叭叭了足足一天。 他都有些后悔,把那张缄言符拿下来。 可若是再贴回去,岂不是说明他破防了。 算了,权当练练耐性。 寻常时候,还真的没这种机会。 能被一个人靠一张嘴,烦到他心神不稳,他的确得重视下自己的问题了。 余子清叹了口气。 刘鑫都不理他了。 开始的时候,刘鑫还装的挺像的,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没想到这才一天不到,竟然就装不下去了。 现在,余子清也愈发感受到,白阳圣母是有多在乎他,这一路上,他疯狂作死,无论是谁,除了将他限制住之外,竟然都不敢拷问他一下,实在受不了了,也都是闭口不言,当他不存在。 眼看从刘鑫这套不出什么了,他便闭上了眼睛,同时,阴神睁开了眼睛。 那镇魂钉也只是防备着他阴神出窍,舍弃肉身逃走,只是叠甲,倒也不影响。 片刻之后,刘鑫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察觉到那一丝动静之后,冷笑一声,继续闭目修行,根本不理会。 他才不怕余子清搞什么幺蛾子,别说还没挣脱束缚,就算是挣脱了,他也不怕余子清翻了天。 一晃十来天的时间过去。 飞舟之上,也开始偶尔能看到极光的时候,刘鑫带着余子清,从飞舟上跳了下来,回到了牧民的村落里。 这里的村民,顶多是看一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等到余子清进入一座毡房,便看到有个眼睛明亮,皮肤黝黑的少年,坐在那含笑打量着他,像是在打量什么稀世珍宝。 “卿子玉,我们又见面了。” “你还真记仇啊,这么快就降临,就为了报仇么?” 看得出来,白阳圣母这次的降临挺匆忙的,这少年一点女相都看不出来。 此刻的白阳圣母,也跟历史记载之中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不不不,你只是杀了我一次而已,我并不会因此报复你。” 白阳圣母摇了摇头。 “我只是需要你,需要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以人身修饿鬼之道的?” “我都告诉你们大祭司了,他都不信,你敢信么?” “你说的,我都信。” 第八十一章 两万零四百八十层(六更) 白阳圣母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看得出来,他似乎是真的很开心。 当他走上前,一只手搭在余子清的脑袋上,目光深邃,似乎窥见了余子清的阴神时,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余子清被关在毡房内, 身体被两座山一样重的铁球拖的死死的。 白阳圣母走出毡房,亲自巡查,刘鑫则在布置祭坛。 “一切都准备好了么?” “回圣母,已经准备好很久了。” “好,明天就开始吧。” 冰雪之下的冻土,不知何时, 已经被挖出来一个巨大的空间。 里面有一个白玉修成的祭坛, 鲜血汇聚而成符文,遍布祭坛四周。 余子清被带到了祭坛上,束缚着四肢,摆出一个大字,刘鑫也在用毫无血腥味,却像是鲜血的材料,在余子清的身上不断勾勒出一个个诡异的符文。 三天之后,白阳圣母盛装而来,他含笑看着余子清,越看越是满意。 “你这是要用什么仪式,强行让我信奉你吗?” “不不不,你连阴神都已经修成,而且阴神都是饿鬼之相,又是四阶体修, 如今我只有五阶, 堪堪出窍, 自然是做不到让你这等修士, 强行信奉与我。” “那你这仪式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夺走你的一切啊。” 胜利在望, 白阳圣母的心情非常不错。 “你要降临在我身上?” “不,我无法降临在你身上,我只是要夺舍而已,彻底的夺舍,你的肉身,你的阴神,你所有的一切,我都要夺走。” “你还能夺舍?”余子清似乎非常震惊。 “为什么不能呢?我降临在此人身上,我便就是此人,也可以看做一个正常的修士,而且我这具躯壳,灵性颇高,我已是五阶炼神出窍境,夺舍有何不可?” 白阳圣母看着余子清惊愕的样子,笑的非常开心。 这几天,这个卿子玉自忖只有他知道如何以人身行饿鬼之道,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嘴巴也不停,聒噪的不行,如今他这是终于怕了么。 白阳圣母根本不敢相信余子清说出来的是真的,一点错漏都没有的,再者,高级点的法门,以余子清的实力,根本没法口述出其中神韵。 所以从一开始,白阳圣母就没打算拷问。 就如同当初余子清从一开始也没打算拷问他,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说一样。 白阳圣母翻手拿出一把充满锈迹的短剑,在掌心把玩,他看着余子清,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就是你上一次杀我用的那把剑吧?” “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也没看出来这把普通的锈剑有什么特别的,能让你爆发出远超境界的力量。” “不过,你的依仗,现在已经在我手里了,你还有什么别的依仗吗?” 看着余子清不回答,闭上了眼睛,隐隐有阴神的力量浮现,似乎还在挣扎,白阳圣母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转身去做最后的准备。 片刻之后,刘鑫主持着祭祀,以血祭之法,加强威力。 鲜血燃烧,将所有的血色符文点燃,诡异的力量奔涌而来,冲击到白阳圣母身上。 白阳圣母站在余子清身前,在那些力量的加持下,他的血肉开始燃烧,肉身的一切,都化作了滋养阴神的养料。 等到他的肉身彻底枯萎时,他的囟门骤然炸开,一个散发着白光的阴神,从那里冲了出来。 同一时间,余子清囟门上钉着的镇魂钉,也被刘鑫拔了下来。 而白阳圣母的阴神,也在这时,抓住机会,从余子清的囟门冲入,进入到余子清的识海里。 刘鑫也在同时,将镇魂钉重新钉在囟门,防止余子清的阴神逃遁出来。 余子清的阴神趺迦而坐,手捏印诀,一枚枚符文,飞速闪烁,不断的出现。 当他的阴神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比他大了上百倍的白阳圣母,周身裹挟着白光压来。 白阳圣母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阴神,一口塞进了嘴里,将余子清的阴神吞了下去。 彻底的夺舍,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白阳圣母的阴神开始不断的消融余子清的阴神,欲将所有的力量都纳为己有,彻底吞噬。 然而,就在这时,余子清的阴神头顶,一圈圈光环浮现,密密麻麻的不知道叠加了多少层。 周身一枚枚符文浮现,一层一层的叠加在一起。 还有一缕缕黑气,从余子清的阴神上溢出,不断的向着外面扩散。 余子清看了看周围的一切,忽然咧着嘴笑了起来。 最彻底的夺舍,开始了,便再也不可能停下来,除非夺舍的人成功了。 最后这句不太严谨,应该说,是夺舍的人,和被夺舍的人,最后肯定是得死一个的。 他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不惜以身冒险,以身为饵。 这一路演的太累了,幸好他足够弱,对方才敢如此。 若是他太强了,怕是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了。 为什么回去有老羊教导,他这一年多,似乎什么都秘法都没学会。 为什么明明只有剩下的几十个普通窍穴待开辟,他还是花费了一年才全部开辟完成。 因为他在练别的东西,非常刻苦。 防备夺舍的符文,他叠了足足两万零四百八十层。 防御夺舍,守护意识的魂环,他也叠了两万零四百八十层。 除了这两种可以叠甲的,他还额外修习了六种防御夺舍的法门,可以抵挡琅琊院已知的所有夺舍的方法。 从最初的每个月才叠五层甲,到最后熟练到,每天都能叠数百层。 他为什么要修成阴神才敢出门。 就是因为修成阴神之后,自我意识凝聚,阴神凝聚,除非直接崩碎他的阴神,否则白阳圣母的那种洗脑方法,是绝无可能将他彻底洗脑。 而不彻底洗脑,白阳圣母也绝无可能降临到他身上。 那白阳圣母想要的一切,就只能走已知的夺舍方法了。 从上一次杀白阳圣母,余子清便专门给了白阳圣母迫不及待的理由。 他以人身修饿鬼之道,这一个理由便足够了。 白阳圣母曾经被饿鬼的香火之力反噬,他最是清楚那些饿鬼汇聚的力量。 不用供养,数量庞大,甚至可以很简单的创造出来更多的饿鬼,那是白阳圣母永远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所以当白阳圣母发现无法吸纳饿鬼的香火之力,却又发现有人可以修饿鬼之道的时候。 按照他无数年来的做派,他一世又一世保存下来的庞大惯性,他唯一的想法,只会变成夺走。 夺走余子清的一切,然后以饿鬼之道的修为打底,再去吸纳饿鬼们的香火之力。 这是一条捷径。 因为,他不会知道,更不会去想到。 余子清为了防止出现漏洞,把自己去利用饿鬼香火之力的路,都给彻底堵死了。 别说修饿鬼之道了,就算是饿鬼本身,饿鬼之王,都绝无可能吸纳饿鬼供奉的香火之力。 以这些人,以白阳圣母无数年来的行事风格和想法,他是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些的,你告诉他,他也不会信饿鬼之王怎么可能会放弃那些唾手可得的力量。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白阳圣母觉得理所当然,余子清却不屑去做,不屑于靠着压榨那些本来就可怜的饿鬼,去获取力量。 还是一种根基不在自身的力量。 这些没有人知道的。 从一开始,余子清就知道,只要他走出锦岚山,就一定会有一天,出现如今的局面。 他只给了白阳圣母这一条路走,白阳圣母也会认为只有这一条捷径可走。 余子清觉得,上一次杀过白阳圣母一次,哪怕他还有同样的方法,还可以杀一次,他也不想再用第二次了。 他要一次性的将白阳圣母彻底铲除,将这个邪道彻底铲除。 受点罪,冒点险,疯一点,也是值得的。 因为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甚至是生生世世防贼的。 他总会有疏忽的时候,身边的人也总会有疏忽的时候。 就像这一次,余子清就没猜到,会是白阳邪祀之外的人,来抓他。 他若是不将白阳邪祀一次彻底铲除,以后的岁月里,他就可能会遇到无数次这样的事情。 每一天,都有这种不择手段,毫无底线的家伙,在暗地里盯着他,盯着他身边的人。 只是想想,余子清就觉得生不如死,以后的生活,每一天都会有瑕疵。 所以,哪怕是现在就死,也要彻底弄死他们。 弄死他们! 余子清咬着牙,八种防御夺舍的法门,他全部都精修了,两种能叠甲的,更是叠了两万多层。 除此之外,还有反夺舍的法门十三种,每一种,余子清都潜心修行过。 特别是其中一门,更是将其纳入到饿鬼之道的修行之中。 这种彻底的夺舍,会夺走对方的一切,从肉身到神魂,再到记忆,一切的一切。 那反夺舍,也是一模一样的反制。 此刻,光环与符文,层层叠加,抵挡着渗透吞噬。 那四散出去,无数饿鬼之道的力量化作的黑气,化作了无数的触手,反过来刺入到那些白光之中。 反夺舍,反吞噬。 符文在不断崩碎,光环也在一个接一个的崩碎。 第八十二章 追溯最初(七更) 白阳圣母的阴神,此刻也开始痛苦的皱起的眉头。 他的腹中,仿若被插了成千上万的尖刺,正在不断汲取他的力量。 他能感应到,余子清的抵抗出乎意料的强烈。 他也察觉到了,余子清丧心病狂的叠甲。 更察觉到,余子清在反夺舍。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先跟那些符文和光环做消耗。 随着反夺舍开始,余子清汲取到了大量的力量,同时,也仿若看到了白阳圣母的一生。 一幅幅画面在他的面前展开,他顺着那些画面逆行而去,他看到了白阳圣母降临时,便喊他的名字。 也看到了未降临之前, 这个普通牧民少年简单的一生。 直到这一世结束, 画面便彻底消失。 余子清继续加大力度汲取,跟时间赛跑。 周围的白色光辉慢慢暗淡了下去,他叠的甲,也消耗了上千层了。 等到消耗了两千层的时候,他终于破开了黑暗,终于挖掘到了白阳圣母上一世的记忆。 随着吞噬白阳圣母的阴神,他也随着记忆的画面,不断的向着过去奔去。 他看到了白阳圣母上次死在他手里,看到了他被饿鬼的香火之力反噬了两次。 一次是吞噬香火之力,一次是想要凝聚香火之力成香火结晶。 看到了他上一世降临在白狗身上。 他在不断的吞噬,不断的顺着画面追溯过去。 黑暗又出现,白狗这一世到了最初的起点,片刻之后, 又是上千层甲消失。 画面再次亮起, 如同在倒放。 他看到了一个漫天大火,充斥视野的火焰。 周围全部都是白阳邪祀的高层, 他们在火焰里, 被活活烧死, 烧的神形俱灭,烧成了虚无。 继续倒放,他看到了一个老者,站在一块大石上,一手捧书,一手握笔,神态冷峻,冷眼看着这些白阳邪道。 果然,真的是老羊这家伙。 坑杀一众白阳邪祀高层的就是他,他不了解白阳邪祀才有鬼了。 一路顺着画面逆行而上,看到那些犹如倒放的画面。 白阳圣母一世又一世,不断的在他的身旁飘过,他仿若就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他吞噬的力量越来越多,同时看到的曾经,也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身临其境。 他也如同亲临现场,看到了白阳圣母进阶九阶的那一世,被一众九阶围杀的画面。 慢慢的,余子清沉浸在其中,了解的越来越多。 他觉得,自己快要了解到白阳圣母真正的来历了。 余子清的阴神上,叠的甲越来越少。 白阳圣母的阴神越来越虚弱,可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了。 他已经感觉到了,余子清反夺舍,吞噬他阴神的速度,赶不上那些防护手段破碎的速度了。 然而,白阳圣母也没注意到,他那散发着白光的阴神,光芒已经彻底暗淡了下去。 本来纯白色的阴神里,渗透进来的黑色,如同滴入的墨滴,不断的侵染他的阴神。 这也是防备夺舍的法门之一,争取时间,将自己的阴神分散,寄生潜藏在对方的阴神里,阻止夺舍彻底完成。 随着时间推移,过去了足足十天,余子清叠的两万多层甲,终于全部消散了。 此刻,余子清修成了其他不能叠甲的法门也开始一一生效。 他的阴神开始慢慢的融化,如同融化成了黑水,融入到白阳圣母的白色阴神里,慢慢的将白阳圣母的阴神,彻底染成了黑色。 但是在白阳圣母看来,他吞噬了余子清的阴神,将其彻底融入到自己的阴神里,取而代之。 只是他的却没有感觉到一点余子清的记忆。 按理说,彻底吞噬了阴神之后,连同余子清曾经的记忆,都会被他吞噬掉的,那些东西会自然而然的浮现。 现在却一点都没有,余子清的意识似乎也消失了。 余子清的意识,已经随着画面,彻底深入到了过去。 他站在那里,仿若整个世界都在倒退,展现出白阳圣母曾经的一切。 他能听到了虫鸣鸟叫,仿若亲临的,感受到白阳圣母曾经触摸过的一切。 一世又一世。 他都快忘了白阳圣母曾经降临过多少次了。 再一世,他看到了白阳圣母被一个看不到面容的人折磨,折磨了足足一世。 再一世,依然是这个人,在折磨他。 一连五次。 余子清这才知道,为什么白阳圣母什么都不怕,他以前经历过更惨的。 自己上一次只是排除夺舍,那点附带的痛苦和折磨,与这位折磨了白阳圣母好几世的狠人相比,着实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从这一世继续向前,余子清便看到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里不是三神朝所在,那里的势力,那里的山川河流,跟脚下的这片大地完全不一样。 白阳圣母最初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他脚下这片大地的人,只是外来户。 这余子清预想的不太一样,本质上却差不多。 余子清自己是穿越者,所以以己度人,非常清楚,若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不断的降临,一世又一世,不知多少岁月之后,那除了他自己,肯定是没有人能再追查到他最初的来历,更不可能追查到穿越之前。 所以,余子清也知道,他不可能追查到白阳圣母最初的来历。 想要彻底杀了白阳圣母,就只有从白阳圣母这得到信息了。 而得到这种信息的方法,就像现在这样。 不断的深入,不断的回溯,追寻最初的起点。 …… 地面上,白阳圣母睁开了眼睛,他平静之中带着一丝喜悦。 刘鑫连忙走上前,解开束缚,取下镇魂钉。 “恭喜圣母,贺喜圣母!” 白阳圣母活动了一下身子,感受着身体的强大,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好强的肉身,好强的饿鬼阴神啊。” “竟然开辟了七百二十个窍穴,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白阳圣母检查着肉身,感应到左臂上的死禁符文,想要触碰一下,却直接被弹开了。 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符文,根本不让他触碰。 但是他隐隐能察觉到,那应该是饿鬼之道的力量。 夺舍出了点问题,他占据了肉身,吞噬了阴神,最后却没有找到丝毫记忆。 最重要的意识核心,也不知道是崩碎了,还是消失了,最终都没感觉到。 “圣母,饿鬼已经准备好了,需要……” “不,先养好伤再说。”白阳圣母果断拒绝。 他现在无比爱惜这具身体,有任何隐患,任何伤势,都要先养好,再让阴神稳固。 他的阴神,如今变成了纯黑色,有点模糊不清,像是饿鬼之相,又不像是,他要先等等再说。 已经成功了,就不急于这一时了。 他翻看着余子清的储物袋,里面除了灵玉,就只有一些低阶法门玉简,剩下的便是一些杂书,各地风土人情什么的。 然后就是那把锈剑。 他很确定,余子清上一次杀他的时候,肯定还不到四阶,但是当时他手握这把剑,却爆发出了五阶的力量。 但是他研究了很久,怎么看这把锈剑,也只是一把普通的锈剑,什么威能都没有。 没有吞噬到余子清的记忆,他也不知道如何激发。 只能慢慢研究了。 …… 周围的一切,愈发的清晰,余子清已经感觉到,自己此刻就仿若真的存在与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一个旁观者了。 他甚至可以调转方向,察看白阳圣母记忆里画面之外的一切。 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走到最初的起点了。 因为他看到,这一世的白阳圣母,小心翼翼的藏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 一个接一个的,慢慢的洗脑的一个个凡人村民。 他在这一个小村子里,待了足足三十年,才积攒到了四阶的力量,这时,他才敢迈出了第一步。 而这第一步,却也只是另外一个村子。 世界继续回溯,这一世结束,便是长久的黑暗和虚无。 这一次的时间特别长。 等了不知道多久,才重新亮起了亮光。 而这一次,显现出的世界,主角却不是白阳圣母了。 而是另外一个人。 跟随着这个人,余子清看到,神祇高居九天之上,稍有不顺,便降下神罚。 看到遍地的庙宇,遍地的神像。 看到了所有的人,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耕作求生,最后还得进入庙宇供奉,被当做机器一样,贡献那微薄的愿力,甚至香烛都得自己掏钱买。 饿殍遍地,民不聊生。 侍奉神祇的权贵,能得到大量的香火结晶,供以他们修行。 也看到,那时的,不用香火结晶修行的炼气士,如同老鼠一样,只要冒头,便会遭到无休止的追杀。 视角的主人,就是一个普通的平民。 跟其他人一样,努力耕作,填饱肚子,然后每天耕作完成,便来到庙宇,买一点昂贵的香烛,完成自己家每天侍奉神祇的任务。 若无特别的变化,他的一生,可能都是这样,日复一日,直到死去。 但是变化还是来了。 有一天,他看到一位,高高在上,散发着神光的神祇,周身燃烧着火焰,从天空坠落到大地。 那神祇的惨叫声,比村子里的猪被杀时,还要惨烈。 这一幕的冲击,终于让他麻木的眼神,有了一丝变化。 第八十三章 那只是一把锈剑(八更) 后来,这个叫起的人,知道了。 那位高高在上,如同大日一般,似乎是永恒的神祇,是被一位炼气士击杀了。 起很震惊,那些天天被追杀的炼气士? 但事实就是这样, 一位神祇陨落了。 起的心里开始出现了变化。 神祇竟然也会死? 而后,他离开了家乡,九死一生之后,终于在一次意外之中,见到了一个炼气士。 他被那个炼气士带走,对方告诉他, 凡人,也是可以修行的。 只要修行的境界足够高,足够厉害,那么,便是神祇,也能杀掉了。 他们要掀翻这个世界,掀翻那些神祇,将祂们全部打落到尘埃里。 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人骑在人族的头上,想杀就杀,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们要把那些视平民如蝼蚁,随意当街打杀,帮助神祇奴役平民的神仆,也全部拉下来活活烧死。 崇高的理想,让起大受震撼。 起加入了炼气士,开始了刻苦的修行。 然而, 他的天赋实在是不怎么好, 年纪也不小了, 骨骼都已经定型,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变成他仰望的强者,可以飞到九天之上, 打杀神祇。 后来,炼气士与神祇的战争,慢慢扩大,炼气士开始落入了下风。 起开始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觉得炼气士可能是不行了。 既然打不过神祇,为什么不加入。 我们也变成神祇,那大家都是神祇了,不就有机会打过了么? 而且,我们肯定跟原来的老神祇不一样的,我们肯定会善待平民的。 没有人阻止起,因为所有人都在寻找破局之道,不到最后的成功,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起开始了自己的研究。 很多年过去,他都一无所获,直到有一天,他梦到了天空中,代表着最高神祇的红色太阳落下,一轮白色的太阳升起。 他睁开眼睛,写下了“红日劫尽,白阳当兴”。 从这一刻开始,他便仿若开了窍,利用自己修炼的炼气法门,开始编撰新的法门。 既然为了这个世界,为了所有人,那自然要所有人一起出力。 若是有无数的人,如同供奉神祇一样,供奉一个人,这个人也如神祇一样,可惜接收那些香火之力,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变成神祇。 他开始编撰,在书页上写下了自己的期望。 白阳圣典。 他一天一天的老去,白阳圣典编撰完成,可是这也只是一门比较好的功法而已。 岁月的流逝,让他焦躁,他开始变得越来越偏激。 后面的内容,也越来越离谱,变成了强行洗脑,统御无数的人,成就一人的邪道。 直到有一天,老去的起,再也无法拿得动笔,他看着眼前的书稿,满腔不甘,化作一口热血喷出,喷在了书稿上,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而慢慢的,那些侵染了他一生精气神,最后还有一口不甘的心血的书稿,与起一起,在他最后待着的山洞里,陷入了沉眠。 不知多久之后,那书稿之上,隐约有一丝灵性浮现。 上面的每个字,都好似活了过来,它们在不断的变幻,却也仅此而已了。 又过了很多年,一个调皮的幼童,进入了山洞里,发现了这些字迹会跳动,还能发光的书稿。 幼童将其带回了家,识字之后,开始将里面的内容读了出来。 很多年以后,幼童修行了白阳圣典,成了一个高手,血脉开始延续,修习白阳圣典的人越来越多。 最初的书稿,灵性也越来越强。 异变也随之出现了。 一代一代的传下来之后,这个家族的人,不知不觉的就被洗脑了,有一天,祭祀先祖的时候,将最初的书稿一起摆在上面祭祀。 书稿接收到了第一缕香火之力。 最初的灵性,也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它,觉醒灵智了。 慢慢的,它的灵智越来越高,甚至可以感受到外面的一切时,它第一个能认出来,来供奉它的人出现了。 一个穿着小裙子,粉雕玉琢的小孩。 小孩慢慢长大,生的俊美无双,身为男子,却比女子还要美。 它很喜欢这个人,开始尝试着跟这个俊美的男人接触,开始了交谈。 时间对于它来说,没有什么意义,直到有一天,男子变成的老人,行将就木,它才第一次接触到死亡这个概念。 也知道了,它的本体,那最初的书稿,若是被毁了,它也就没了。 它有点惊恐。 然后,行将就木的老人,告诉它,重要的不是那本书,而是书的内容,是书的内容,化出的它。 只要内容不灭,有人记得,它就不会死。 于是乎,它开始向着这个反向努力。 很多很多年之后,这个家族被灭,书稿也流传了出去,知道白阳圣典的人越来越多,修行的人越来越多。 同时修习之后,没有分辨前后内容,而被洗脑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天,最初的书稿,被毁掉了。 它恐惧,绝望,但是最后,它却没有死,有一天,它仿佛听到了召唤。 最初的降临,开始了。 余子清追溯完了白阳圣母所有的记忆,更是追溯到他最初的来历。 比预想的还要久远,久远到竟然来自于上一个纪元。 如今还有零星记载的,上一个神祇高居九天之上的纪元。 余子清缓缓的抬起脚,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他的身上出现。 神韵天成,玄妙莫测,那完全不可揣摩的力量,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了。 白阳圣母还以为他的力量,来自于那把锈剑,觉得拿走了锈剑,他最后的依仗就没了。 错了,余子清可从来没说过,他的力量来自于那把锈剑。 他的力量来自于自身的能力,只要获得足够的信息,便可以激发出对应的力量。 知道的越多,力量就越强。 只是这种力量,只有出手,才可能被激发。 若是不出手,余子清也不知道激发了没有。 但不是每一次获得了足够触发判定,最低限度的信息时,他都要立刻出手的。 他需要一个可以知道判定结果,但是却能选择出不出手的方法。 于是乎,他找到了一个。 那把锈剑,就是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锈剑,剑身和剑鞘都锈死到一起了。 而拔剑便是出手。 出手的前置,就会强制变成了先化解锈剑,让剑可以顺利的拔出来。 每一次的力量,都会分出一部分,先将那把拔不出来的锈剑,变成利剑,再变成强大的武器。 所以,当每一次余子清看到锈剑上的锈迹开始脱落,他便知道,完成了判定。 但是他还能选择不出手。 之后也能随时选择一个自己认为合适的时机出手,随时掌握主动权。 同样的,他选择一把锈剑,每一次出手,都要用到锈剑。 也是为了迷惑外人的。 让别人以为他的力量,来自于那把锈剑。 从头演到尾,就没人会知道他真正的力量来自哪了。 关键的时刻,这非常重要。 就如同现在,他利用反夺舍,深入了解了白阳圣母所有的记忆和最初的来历,这一次触发的力量,有多强,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此刻,他仿若从一个旁观者,进入到了画面里。 可以顺着画面,继续向着过去走,走到他想要走到的地方。 他一路踏着过去的路,来到了起最后待的那座山洞。 看到了弥留之际,依然满心不甘的起。 “你是谁?” 起抬起头,看着余子清。 他忽然抬手,射出一道火焰,火焰化作绳索,向着余子清束缚而来。 然而,那火焰却穿过了余子清的身体,仿若余子清根本不存在。 “我是谁不重要。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人族的修士,会将那些神祇,从九天之上拉下来,让他们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 而坏消息则是,你留下的这些东西,反而会在下一个纪元,一个没有神祇骑在人头上的时代,变成为祸人间的大祸害。” 余子清伸出一指,点在了起的眉心。 一幅幅画面在起的脑海中浮现。 饿殍满地,饿死鬼铺天盖地。 饿鬼浮现。 只会诵经的诵经机器。 但是跟着,能看到良田铺满大地,能看到有人能吃饱饭,不用每天买昂贵的香烛,不用祭拜神祇。 甚至能看到,平民围观着作恶的修士,被当众砍了脑袋…… 一幅幅画面闪过,起的脸色忽而欢喜,忽而暴怒。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看着余子清。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此刻的力量,其实已经足够彻底将它抹去。 但是我想了想,既然能做到,便来告诉你一声。 你一生的追求,便是将神祇拉下云端,哪怕你最后走了弯路,你的本心都是好的。 因为你这个时代的人,没人知道哪条路才是正确的。 但都在朝着自己认为正确的路前行,拼尽一切,耗尽一生。 我觉得我有必要在你的弥留之际告诉你,你们最终还是成功了,我不想你抱憾而终。 你最后的不甘,会变成了催化它出现的最重要的因素。” 第八十四章 抹杀(九更) 余子清此刻的力量,纯粹的力量,并没有多强,但是神妙却已经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 他想要用最彻底的方法,彻底铲除白阳圣母。 他也看到了那些为了崇高的理想,奋斗了终身的人。 所以,他想试试, 能不能用别的方法,彻底将白阳圣母抹去。 他能跟起对话,他不知道这是真是假,是真实的过去,还是虚幻的历史。 但不重要了,他只是想告诉他们,你们最终还是成功了, 不用抱憾而终。 临死的这一刻, 依然带着希望。 起听到余子清的话, 又哭又笑。 最终,他看了看面前的书稿,脸上带着不舍,又带着释然。 他抬起手,掌中出现了火焰。 这时候余子清开口了。 “重新看看吧,我想,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了。 单纯的白阳圣典的确是一门好功法,在下个纪元都还在流传,有无数人曾经修行过,为你们的伟大事业奋斗。 如今,毁掉可惜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如何做才能避免那个东西出现,避免他为恶。” 起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重新看了一遍内容, 用前所未有的心态和视角。 他挑出来后半部分,将其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又认真的修改了前半部分。 他的精神头越来越旺盛,面色红润。 等到彻底修改完,这门白阳圣典,就只是白阳圣典,只是一门正常的,但是比较好的炼气法门之后。 起仰天大笑三声,气绝身亡。 余子清的身体,也在这一刻,被重新拉回到画面里。 所有的画面,都在这一刻,掀起了波澜。 一种前所未有的风暴,顺着画面的最初,不断的向后蔓延。 余子清笑了笑,彻底退出了画面。 他方才的确可以自己出手,直接抹掉内容,可他还是费事了点,尝试着能不能让起这个最初的创造者,去做这件事。 这才是最圆满的。 白阳圣典功法本身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后半部分。 他不想起一辈子的成果,那种本来可以流传很久的成果,有很多正面意义的典籍,因为白阳圣母这种垃圾而被毁了。 一是一,二是二,他只想彻底弄死白阳圣母这些邪道而已。 …… 白阳圣母还在苦心潜修。 他治好了余子清身体的伤势,可是他的阴神,却一直模糊着,没法彻底变成饿鬼之相。 他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一直都是这样。 最后只能觉得,这是余子清最后的挣扎,最后阴了他一手。 忽然,他的眉头微微一蹙,阴神一阵震颤。 变成乌黑的阴神里,仿若有无数的尖刺在搅动,一丝丝白色开始在阴神浮现了。 那些黑色正在向着中心汇聚,速度飞快。 白阳圣母想要阻拦,却发现他的阴神在崩溃,他的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 他疯狂的挣扎,想要做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的意识都开始变得越来越虚弱。 曾经的记忆,都在不断的流逝。 他不知道余子清做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这种感觉。 被人折磨的五世就是这样,到了极限之后,他的记忆都开始流逝,意识都开始模糊。 那些黑色汇聚的越来越快,强行从白阳圣母的阴神里剥离出来,汇聚到其中心。 化作了余子清那饿鬼之相的阴神。 余子清睁开眼睛,轻轻伸手向着两边一扯,白阳圣母的阴神,便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撕成了两半。 他伸手一抓,白阳圣母的阴神被凝聚成一团。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白阳圣母惊恐的大叫,他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的意识不是在崩碎,而是无声无息的消失。 他无法理解这是什么力量。 余子清拿回了自己的肉身,重新睁开眼睛。 将白阳圣母凝成一团的阴神,随意的丢在地上。 看着他慢慢的消散。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说了一些话而已。” “你的存在,是对一些先辈的玷污。” 余子清察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白阳圣母暂时接管之后,保养的不错,伤势恢复的比他自己弄的还要好。 他就这么坐着,看着白阳圣母一点一点的消失。 如今谁也无法阻止了。 …… 大离帝都。 东宫太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世界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离皇也是如此。 修为足够高的人,都在这一刻,发现了世界发生了一丝变化。 太子第一时间出现在了离火宫,什么礼仪规矩都抛之脑后。 “父皇?” 离皇手握传国玉玺,闭目探查。 片刻之后,离皇伸手虚抓,一本书籍出现在他的掌中。 白阳邪祀的经书。 他打开书籍,神情便微微一变。 他们都看到,经书上的字迹,正在慢慢的变淡,慢慢的消失。 甚至他们脑海中,刚才看到的那些字迹,都在慢慢的变淡,慢慢的消失。 如同时光的流逝,缓慢却无可阻挡。 那是一种什么都感受不到,却偏偏存在的可怕力量。 “这是……” 离皇和太子,震惊的不能自已。 他们不知道什么力量,能做到这种地步。 太子立刻从自己的库存里,拿出来之前留下的一本经文。 打开一看,里面的经文也是一样,字迹正在缓缓的变淡,缓缓的消失。 而她却感觉不到有什么力量,在左右这一切。 忽然,她看向了西方,看向了锦岚山的方向。 过了没多久,他们手中的经书,上面的字迹都消失不见了。 而他们的脑海中,也再也没有一丝半毫有关经书内容的记忆。 太子望着西方,神情愈发凝重。 “父皇,我觉得是,你呢?” “我也觉得是,这不是九阶甚至十阶,能有的力量,我看过古老的典籍记载,恐怕十一阶都未必有这种能力。” “从今天开始,白阳邪祀,彻底亡了。” 离皇听着太子的话,神情罕见的有些恍惚。 他们才刚知道不久,白阳圣母可以不断的降临,从来没想过怎么彻底将其铲除的时候。 白阳邪祀的根,就被人刨了。 他们的经文,都被人用大神通,从这片天地彻底抹去。 …… 同一时间,所有白阳邪祀的经文,所有人记忆之中的经文,都在无声无息的消失。 那些还在虔诚诵经的信徒,忽然卡壳。 他们忘记了经文的内容。 刘鑫在感觉到自己脑海中的经文内容开始消散的时候,他就慌了。 他无法理解,但是他知道,出大事了。 先跑吧。 他第一时间的冲出了驻地,恍若丧家之犬,疯狂的逃窜。 他不知道在逃什么,只知道要逃走。 余子清看着白阳圣母的阴神,无声无息的彻底消失,长叹一声,站起了身。 他走出毡房,看着外面的一切,惊慌的信徒,乱成一团。 但是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余子清想了想,看来是他想多了,他并没有改变历史,也没有回到过去。 他激发的力量,好像也没有强到能顺着时光长河逆行而上,再改变历史的地步。 念头一扫,他看到了那些变成空白的经书。 有些经书内残存了一些内容,却也只是生活实用小妙招,普通的药方之类的内容。 有关邪道的内容,全部都消失了。 而他自己的脑海中,有关经文的内容,也都消失了。 激发的玄妙力量还未消散,他有一种无所不能的错觉。 他也明白自己干了什么,他刨了白阳圣母的根。 彻底抹去了白阳圣母存在的基石。 就是那些邪异的经文。 而白阳圣母的本体,其实已经变成了那些经文。 只要这世上还有一本记录着那些邪异经文的书,只要还有一个人念出了经文,那白阳圣母便永远不会彻底死去。 现在,那些经文全部都没了,被彻底抹去,干干净净。 余子清还是有些遗憾,不是真的回到过去了。 他的确是真心的想要在那些曾经奉献了一生,信念和理想最为纯粹的先辈临终时,在他们还没看到成功曙光的时候,告诉他们一声,你们最后真的成功了,不要抱憾而终。 不过,能告诉白阳圣母记忆里的起,余子清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站在那里看曾经的史诗,就是一场洗礼。 眼看那种玄妙的力量,开始消退了,余子清念头一动,便捕捉到了已经逃到数十里之外的刘鑫。 他念头一动,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出现在刘鑫的身前,凌空而立,伸出右手,中指上一朵黑色的火焰浮现。 刘鑫看到余子清,立刻跪伏在地,神态惊恐而恭敬。 “属下刘鑫,拜见圣母。” “圣母,我……” 余子清俯瞰着他,摇了摇头。 “不用装了,我不是你的圣母,你的圣母早已经死的彻底了。 我说了,早晚会彻底铲除你们这些邪道。 也说了,你会遭到报应的。 这句话不是骂你的。 而是我修成阴神之后,觉醒的第一个神通。 名为报应。” 余子清屈指一弹,指尖那一团黑色的火焰,便慢慢的飘出。 刘鑫想要逃,身体却在瞬间被镇压在原地。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团黑色的火焰,落在他的脑袋上。 忽的一声,黑色的火焰将其点燃,彻底将其包裹在内。 第八十五章 神通:报应(十更) 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刘鑫跪在地上,发出瘆人的哀嚎。 他的皮肤开始干枯,血肉开始萎缩,在黑色火焰的灼烧下,他慢慢的变成了一直皮包骨头,腹部凹陷进去的饿鬼。 而从他身上蒸发的血肉, 他的力量,他的气血,他的神魂之力,全部伴随着黑烟,隐隐化作一张张面孔。 那些因为他而死掉的人,那些到死都在信任他的信徒。 随着刘鑫彻底化为一个皮肤漆黑, 皮包骨头的饿鬼, 那些逸散而出的黑烟,在黑火的灼烧下, 化作一只只乌鸦,在天空中盘旋。 脚下的大地凭空隆起,化作一座孤峰。 刘鑫的身体,被束缚在孤峰上,日日夜夜都要承受着寒风侵蚀。 而那些盘旋在半空中的乌鸦,成群结队的飞来,啄瞎他的眼睛,吞食掉他的眼球,啄聋他的耳朵,吞食他的鼻子,再将他的舌头啄烂吞食。 那团黑色的火焰重新飞回到余子清的指尖。 感受着那种越来越弱,急速衰退的玄奥力量,余子清没有耽搁, 举着右手,发出了自己的诅咒。 “这是你的报应。” “这也是我的诅咒。” “直接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刑期一元,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后, 你若是还活着,那便以饿鬼之身, 还你自由。” 余子清收起了黑火,指了指那些盘旋在孤峰周围,已经在孤峰之上落巢的黑色乌鸦。 “看到了么?那些都是曾经的信徒,给予你的信任。 你将他们彻底洗脑,让他们失去自我,纵然是死了,也依然在信任你。 不要哀嚎了。 他们是在帮你,每天啄瞎你的眼睛,刺聋你的耳朵,吞噬你的鼻子和舌头,便能帮你减少一天的刑期。 身为饿鬼,我给予你吃下食物的权利。 但是你每天也只能吃下,那些乌鸦蕴含剧毒的粪便。 不吃,你便去感受一下那无数的平民曾经感受过的饥饿之苦吧。 吃了,毒发之后,你也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平静下来。 一元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托白阳圣母的福,我此刻的力量,正好能给予你一元时间的诅咒,同时,你也是第一个遭到报应的邪道。 你应该感到荣幸。” 余子清贴心的为刘鑫介绍了一下,省的他认为那些乌鸦是在折磨他。 那些乌鸦可都是死了也没找回自我的虔诚信徒,是发自内心的在帮他呢。 你瞧,那些乌鸦吃饱之后,拉的便便,都专门在固定的地方,替刘鑫存着。 等到刘鑫饿的受不了的时候,喂给他缓解饥饿之苦。 可惜刘鑫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听不到了。 他在哀嚎,在绝望的哀嚎。 余子清身上的奇异力量也在这时,彻底的消散了。 他落在地上,仰头盖在被束缚在孤峰上的刘鑫,露出一丝笑容。 这便是他觉醒的第一个饿鬼道神通。 诅咒类神通:报应。 他很满意。 非常符合他那朴素的观念。 这些邪道,就应该遭到报应。 原来他一直觉得,死的彻底,才是好的。 现在他觉得自己错了,不能太绝对。 有时候,想死都死不了,才是报应。 那白阳圣母是必须死的彻底,这个是没办法,余子清不可能留着他的。 但是要说为恶,大祭司刘鑫,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 余子清见到的,所有跟白阳邪祀有关的恶事,都是以这个刘鑫为首的。 白阳圣母其实早就知道,刘鑫只是想利用他,获得修行的加持,获得香火结晶。 刘鑫天赋不好,根基也差,这辈子已经没机会了。 但是他若是能修行到九阶,甚至是十阶,他便有机会再来一世,那个时候,便有机会弥补这一世的遗憾。 他特别怕死,一有风吹草动,便第一个跑路。 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会死了。 他会活的远比一般的凡人长的多的多。 余子清一挥手,将刘鑫化作饿鬼之后,从身上跌落的东西拿了出来。 除了储物袋,还有一卷翠绿的竹简,一枚戒指。 拿起竹简打开一看,正是白阳圣典。 只是里面的内容,就只剩下白阳圣典了,后半部分邪异的内容全部都消失了。 失去了那些邪异的内容,此刻的白阳圣典,的确是门好功法,浩大光明,乃是正的不能再正的法门。 其内囊括了炼气、炼神的内容,秘法秘术,符箓丹道,都有涉及。 说是圣典,的确不算吹。 好好的法门,反而被邪道玷污了。 收起了竹简,余子清捡起那枚戒指,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七楼戒指。 又一个七楼戒指的拥有者,栽到了自己手里。 想起自己的判断,刘鑫应该就是三号吧。 想起当时,余子清刚进七楼,三号还给他留言。 大震这边的情报,都可以找他。 那个时候,余子清是怎么都不可能想到,刘鑫就是三号。 这个二五仔,除了七楼成员之一,白阳邪祀大祭司之外,在大震竟然还有一个身份。 余子清反夺舍,追溯过往的时候,可是看过白阳圣母的记忆。 这个刘鑫,跟大震的襄王,有不浅的关系。 甚至襄王举兵造反,大震如今的内乱,都跟这个刘鑫有关系。 为什么余子清说着家伙必须要遭到报应。 最近几年,从荒原,到大震,再到大离。 死掉的平民,说其中有一半都跟这个家伙有关系,都是往少的说了。 说他是恶首,一点不冤枉。 让他以一命相抵就算了,余子清都会念头不通达。 站在原地,余子清收起了所有东西,然后气血力量涌动,触碰到左臂上的死窍。 那个死禁符文没有阻拦他,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到里面的东西。 他准备好的虚空大遁卷轴,提前准备的玉简,准备好的甘霖,还有重要的东西。 全部都在这个死窍的空间之中,被他的气血力量包裹着,飘在里面。 这是余子清之前专门打磨,拓展,强化,将这个死窍化作了藏宝物的地方。 别的人不敢说,但是被反噬过的白阳圣母,哪怕掌控了他的身体,也别想窥探到被死禁符文封禁的死窍里到底有什么。 翻手拿出一直被白阳圣母带在身边研究的锈剑,余子清有点想笑。 他竟然还不死心,竟然还认为这把锈剑有什么特别的。 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剑身和剑鞘彻底锈死到一起了,没救了。 正好,余子清也用习惯了,重新换个指示判定结果的工具,还真不太好找。 正当余子清拿出了虚空大遁卷轴,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向了南方。 不多时,穿得厚厚的,戴着帽子围巾的恻恻,带着巫双格向着这边一路狂奔。 “恻恻姐,我就说了,少爷肯定在前面,我都闻到味了,那种味道错不了的。” 看着俩人的样子,恻恻的神情有些萎靡,巫双格身上还带着伤,显然这一路横穿大震南北,来到这里,吃了不少苦头。 余子清收起了虚空大遁卷轴,放弃了直接向南横穿万里的想法。 “少爷,你没事吧?” 恻恻先一步靠近过来,一边靠近,一边还拿出了木碗。 “少爷,你饿了吧,先喝点汤吧。” 余子清笑着接过了空荡荡的木碗,他看了一眼木碗,木碗之中,立刻有一缕缕甘霖浮现出来。 “现在确认是我了吧?” “少爷,这可是你之前教过我的。”恻恻也松了口气。 空的圣器木碗,只有在余子清手里,才会慢慢的浮现出甘霖。 若是被反噬过的白阳圣母,第一时间就会遭到反噬,他连碰都不可能碰到。 “我失踪多久了?” “少爷,你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我都没敢声张,家里人都不知道,我也没敢随意的召唤饿鬼。” “一个多月了啊,这么久了么,我感觉才几天,大震还在打仗,你们一路横穿过来,很不容易了吧?” “我们被大震的一个顶尖强者抓到了。”恻恻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我们进入大震境内半个月之后,遇到过几次危险,但是都被格格挡回去了,挡不回去的,格格也会带着我跑了。 但是之后,有人注意到格格的伴生法宝,将我们抓走了。” “他没为难你们吧?” “他认出了我们的身份,但是没为难我们,只是借走了格格的伴生法宝研究了一下。 然后今天,他不知道是怎么了,送了我们一堆东西,将我们送到了距离这里几百里的地方。 人也客气了不少,说是之前见猎心喜,想要研究一下,并没有恶意。 然后还送我们一块令牌,说在大震行走,会安全点。” 说着,恻恻将一块黑色的令牌拿了出来,上面还有好似还有一丝丝闪电在流转,但是人却感受不到闪电的力量。 “送你你就拿着吧。” 余子清总感觉那令牌上的力量,有种熟悉感,却不知道在哪见过。 他不认为是自己忘性大,他肯定见过。 思来想去,能给自己这种感觉,还是大震的强者,自己却丝毫印象都没有。 似乎就只有一个了。 余子清听说过,当时饿鬼之王出现的时候,似乎揍了大震的一个强者,就擅长御使雷霆。 不出意外的话,这令牌不是他的,那也是修习的同一种法门的强者。 ps:十更!加起来三万多字了,求订阅! 第八十六章 你想让我动手吗? 余子清笑了笑,今天恐怕有不少强者都被吓到了。 说真的,余子清也被吓到了。 他利用反夺舍和防夺舍的法门,将阴神潜藏在白阳圣母的阴神里,白阳圣母根本没法进行完全的夺舍。 因为这种强行卡夺舍进度的法门,是琅琊院数十年前才开发出来的。 余子清将其纳入到饿鬼之道的修行之中,就是最后的保险。 卡着进度不走, 余子清的反夺舍进度,却已经开始了,到了追溯过往开始之后,白阳圣母也已经停不下来了,到了追溯的后期,余子清估计,白阳圣母其实已经感应不到了。 他挖出来了白阳圣母的所有记忆, 追溯到了他的初始来历。 以此信息, 能完成判定的力量,余子清估摸着,至少是十阶以后,才能接触到的玄妙。 而这一次,也是余子清唯一一次,没有获得能感受到的实质力量,而是获得了妙不可言的玄奥。 这种典型的大神通,地图炮,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更别说其他人了。 一定程度上,这种看似悄无声息的手段,比那个没有意识的饿鬼之王的威慑力还要大。 这也是余子清想要的结果。 他是个弱鸡没错, 他的村子, 其实现在也很弱,也没错。 锦岚山能被设置为禁地,就是因为那里睡着一个能掀翻整个世界桌子的家伙。 那个大震强者抓了恻恻和巫双格,却也没为难这俩饿鬼, 只是研究一下巫双格的伴生法宝。 也是因为忌惮, 他觉得没必要跟饿鬼族结死仇。 但是仗着实力, 却还是抓了恻恻和巫双格。 为什么又送了一堆东西,把这俩送出来,也是因为忌惮。 他必定是已经知道,有人用大神通,抹去了白阳邪祀的经文,直接刨了这些邪道的根。 越强的人,就越会忌惮。 大家又没有结死仇,没必要平白无故的把人得罪狠了。 余子清很满意现在的结果。 他的能力,是必须知道对手的信息越多,完成判定时激发的力量才会越强。 这是一个典型的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能力。 遇到那种忽然的截杀,哪怕敌人只有六阶,都不算大修士,他的能力也几乎没有发挥的余地,很难当场收集完信息,完成判定。 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未必能当场知道。 不是每个人开打之前,都会给你先自报家门的。 多得是,杀人哪来那么多废话,先杀了再说的家伙。 但是对手越强,越有名气,越是成名的强者,他反而能慢慢的收集对手的信息,慢慢积攒,总有一天会积攒到足够完成判定。 因为这种成名的强者,一般可不会亲自下场,一路追杀,不杀了他这个弱鸡誓不罢休。 如今,先震慑一下,只要那种真正的强者,不疯了一样的亲自下场来杀他。 那遇到更弱的,他的自保能力,活命能力,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强。 余子清可从来没指望过,能震慑所有人。 真结死仇的时候,谁特么还管你是谁,背后有谁,杀了你有什么后果之类的。 尤其是那些五六七阶的修士,多得是,我都无法晋升,寿数无多了,我哪管我死后会怎么样。 只有已经占据高位,掌握权势的人,才会惧怕那种翻天覆地的变化,害怕可能要付出的庞大代价。 对此余子清一直有清醒的认知,包括现在,他也从来没觉得没人敢动他。 该叠甲还得继续叠甲,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 然后,现在忘记之前自己牛逼过一小会儿的事,继续认清自己还是个弱鸡,想想怎么从大震的北部,横穿大震,安全的回去。 再看看那个闪烁着雷光的令牌,余子清忽然笑了。 这位大佬,想的可真周到,通行令都给了。 他被人抓走的事,知道的人恐怕不少啊。 毕竟都一个多月了,却还是没人找到这里,巫双格和恻恻都被人带走了。 那些人就这么看着,等着,余子清是一点也不意外。 易地而处,余子清若是他们,就算是知道了这件事,也会装作不知道,然后躲在暗中,时刻注意着锦岚山的动向,看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毕竟,这事又跟我没关系,有人胆大妄为,抓走了锦岚山的大少爷,那也应该是锦岚山自己去营救。 只要事情没有超出掌控,那就任由其发展。 同样的事,那些手握权势的大佬们,又不是没干过。 白阳圣母数十年前那一世,到了七阶,才被老羊坑杀。 再往前,更是有一世,到了九阶,将要彻底失去掌控了之时,才有一堆九阶强者,将其围杀。 所以如今,他们就算是知道白阳邪祀抓走了余子清,先观察观察,试探试探,才是他们的正常程序。 因为他们其实都知道,饿鬼之王可能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看看事情发展,再做决定,应该还在掌控之中。 只是他们没想到,最后还是突然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控,突然间就被吓到了。 “少爷,我们要继续去那边么?” 恻恻指了指更北的地方。 余子清知道,指的是北边的邪道。 余子清摇了摇头。 “算了,那里其实没什么邪道,那些邪道上一次基本都死完了。 那里只有一些普通的信徒,都是一些被洗脑的普通人。 如今,连洗脑的经文都没了,找他们麻烦,没必要。” 他待在那里的时候,亲眼见到过那些牧民。 都是很淳朴的牧民,甚至他们都没有觉得他们在做不好的事情,虔诚的认为他们是在化解灾祸。 因为这里已经越来越冷了。 往年的时候,这里大部分地方虽然都是常年冰雪不化,却也有短暂的两三个月,气温会没有那么冷。 那是这里的春天。 那个时候,会有一少部分地方,少数山谷,或者河流,冰雪会融化掉一部分,露出土地。 有一些特殊的植物,会在这个时期,爆发出全部的力量,生长,成熟,孕育出种子。 那些种子也会落地地下,再被冰雪覆盖,等待着下一年的春天。 那是这里人短暂的丰收季节,能采摘到一些特殊的灵药,去换取一些其他的资源。 粮食、药物、盐巴、铁器等等。 但是现在,一年到头都是那么冷,往年冰雪会融化的暖和山谷,却一如既往的被冰雪覆盖。 对于这里生活的人来说,这便是巨大的灾祸。 能被狩猎的猎物越来越少了,艰难生存的植被也越来越少,放牧驯鹿也变得越来越难,今年产下的小驯鹿,已经死掉了大半。 再这么下去,他们就必须向南迁徙,不然他们扛不下去了。 而刘鑫便是利用这些牧民的恐慌,告诉他们,白阳圣母会带着他们战胜天灾。 无论如何,余子清都没办法对那些只是想求活的牧民下手。 思来想去之后,余子清向北走了一段距离,快到那片牧民驻扎的村落时,他挖出一块石头做碑。 用手指在石碑上刻下一行字。 向南迁徙则生。 将石碑伫立在地上之后,余子清带着恻恻和巫双格,转身离开。 他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以他们能相信的方式,告诉那些还在这里苦等灾难过去的人,不用等了,灾难不会那么快过去的,向南迁徙,才可能有活路。 这鬼地方,比如今的荒原还要冷的多,真不知道那些牧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转身离去,再次路过那座孤峰,依稀还能听到刘鑫的惨叫声。 挺好,很有精神,还能惨叫的出来。 余子清没有再去看他一眼,继续向南前进。 带着巫双格和恻恻,就没必要再浪费虚空大遁卷轴了。 一路前行,上千里地,都是荒芜一片,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寒风还是那么冷。 一路上,依稀还能看到一些牧民曾经活动的痕迹,还有一些背风的地方,还能看到破旧的毡房,里面存放的柴火。 但看看那些痕迹,一年之内,似乎已经没有人来过了。 继续向南走了两千里,才偶尔能看到一些,已经没有人的木屋,证明这里曾经有人长期驻扎,但如今,同样是很久没人活动了。 余子清依稀能辨别出,这里曾经有很多牧民活动,他们会在暖和的时候,追逐着水草,来这里放牧。 然而今年,这里就没暖和过,积雪也从来没化过。 路过一个又一个村落,看到一座座已经废弃的石城。 越来越多有人活动的痕迹,却再也看不到一个人。 余子清便明白,气候变冷,比他想的要严重的多。 不止是荒原变冷了。 那些冷空气已经跨越了阻断大震东西的横断山脉,侵入到了大震的东部。 这里的人,已经被迫向南迁徙了。 余子清有点明白,为什么刘鑫只是暗中推波助澜,就能让北部的襄王部,和南部的震皇打起来了,而且越打越凶,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如今大震局势的主要原因,根本不是襄王野心造反。 而是北部的人,在这种天气之下,已经活不下去了。 整个大震的人,几乎全部都生活在横断山脉以东。 如今整个北部的人,齐刷刷的向南迁徙,想要寻找活路。 但是南部,所有水草丰盈的牧区,所有适合耕种的良田,甚至所有方便灌溉的水脉。 统统都是已经有人占据了。 这不是一个部落,一个村子之类的迁徙,而是半个国度的人,一起向南迁徙。 南部的人,怎么可能让出那些自己赖以生存的牧区、良田、河流。 但是北部迁徙来的人,没有这些,他们也活不下去了。 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起冲突,开打。 下面的人,在这种大背景下,只会越打越凶。 襄王就算不愿意造反,也没有用了。 他会被裹挟着,进入到这种冲突之中。 最终,他不想坐以待毙,就只能揭竿而起。 造反。 余子清看到那些无人的石城,无人的村落,无人的破毡房,就彻底明白了。 这事,不用人推波助澜,最终也一定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襄王也好,震皇也好。 他们都左右不了。 这是那千千万万的底层人,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而战。 这事无解。 什么时候,人口消耗到,南部没那么冷的地方,那些牧区、良田、河流,足够容纳下剩下的人时。 那内战自然会结束了。 看着空荡荡的荒野,余子清忽然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种大势,他都能看明白,大震的人更不可能看不明白了。 然而,就算是看透了,也根本不是谁能阻拦的。 他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大震放任白阳邪祀搞事了。 继续向南走,一路前行了总共六七千里的时候,气温没有那么冷了,也终于能看到点露出地面的土地时,才偶尔能见到有人在近期活动的痕迹。 篝火的灰烬,尚未腐烂的牲畜骨头,被羊群啃食过,尚未长出来的绿草…… 到了这里,再次前行不远,余子清忽然停下脚步,闭上眼睛,细细感应。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看向前方。 “好大的杀气,好大的煞气啊。” “前面有人在战斗,距离我们至少还有上百里,但是在这里,我都能感应到那冲天的杀气和煞气了。” “少爷,我们要绕开吗?” 恻恻问了一句。 她知道,余子清肯停下感应,肯说这么一句,多少都有点要过去的想法。 “不用绕开,我感觉那气息里,有点熟悉的感觉,再近一点看看。” 前行数十里,余子清终于确定,肯定是福伯。 他对福伯的气息太熟悉了,哪怕此刻有魔气、杀气、煞气蒸腾,福伯的气息也依然能辨别出来。 福伯怎么会跑到如此深入大震的地方? 念头一闪,余子清看向恻恻。 “你告诉福伯,你们来追踪我了么?” “告诉了。” “好,我们过去吧,他是来帮你们的,也是来找我的,但是他也一样,被人拦着了。” 余子清笑了笑,却没有笑意,他有点不高兴了。 那些大人物没有义务来救他,他非常理解,易地而处,他也会这么做。 但是,有人拦住了恻恻和巫双格,这事可以算偶发事件。 现在又有人拦住了福伯。 两件事结合在一起,就不可能全是意外了。 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变成了看戏的下场,还尼玛拉偏架。 别让自己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不然咱们一报还一报,他下一次有什么事的时候,自己也去拉偏架。 福伯来救自己,余子清不可能袖手旁观。 他飞速的靠近战场,等到距离战场还有十里的时候,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 天空中一个全身都被魔气笼罩的人,手握一把杀气、煞气冲天的苗刀,刀身之上的杀气和煞气,化作一条上千丈长的恶龙,盘旋在他的周身。 而周围分散着站着八个人,手持阵旗,组成大阵,化出一条条金光锁链,组成一张天罗地网,将福伯困在里面。 福伯的气息已经攀升到了七阶顶峰,那苗刀每一次斩击,都能化作凝聚的刀罡,斩碎一部分锁链。 可是那些大阵所化的锁链,生生不息,砍碎了一层,立刻就能再叠加一层。 余子清估计,他们已经在这里很久了。 这里的大阵,已经布置的非常完善,八个掌控阵旗的人,也并没有多吃力。 不断的有大量的灵玉补充到阵法里,维持着阵法运转。 余子清迈步行来,天空中立刻又有一人落下来,拦在余子清面前。 恻恻拿出那块闪烁着雷光的令牌,随手抛给对方。 对方面色一变,立刻恭敬的伸出双手,接住了令牌,拿到手细细感应了一下之后,便微微躬着身,双手递了回来。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我要带走他。”余子清看着已经入魔的福伯,平静的道。 “大人,这……” 对方话没说完,余子清转身就走。 那人面色大变,连忙道。 “大人,误会,误会啊,非我等不愿意,而是此人已经入魔,我等只能将其困在此地,只要他出了阵法,便再也无法控制。” “你们不用管。” 说着,余子清迈步走向阵中。 他的阴神力量一动,包裹全身,他便如拾阶而上,一步一步的登上天空,一步一步的走向被天罗地网控制的福伯。 “你是自己老实点,还是让我出手? 让我出手,你可就没得选择了。” 已经入魔,被魔念控制的福伯,抬头看向余子清。 他看到余子清的面貌,慢慢的变成了一个饿鬼,也看到黑火开始燃烧。 就仿若一个周身都是黑油所化,燃烧着黑色火焰,双目里燃烧着血焰的人形东西,正向着他一步一步的踏空而来。 那魔念骤然想起了曾经,想起了他被撕扯出体外的一部分,想到了那填满他视线范围的无数饿鬼。 而如今,他看到了余子清,看到那显化出来的样子,便仿若遇到了天敌。 还是在那些天敌内部,都绝对是狠角色的存在。 听到余子清的话,魔念斟酌了一下,老实的退了回去。 退回去的时候,还顺便劝了一下那柄他看起来极为顺眼的苗刀小老弟。 “杀人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差不多得了,再发疯下去,咱们以后都没机会杀人了。” 魔念主动退回,把肉身让给了福伯。 苗刀一看,哦豁,这狠角色大哥,竟然退的这么果断,那不怎么灵光的灵性,也有点明白什么叫现在不收手,以后都没机会了。 于是乎,苗刀上喷涌而出的杀气和煞气,也重新收了回去,化作一把明亮的苗刀。 福伯身上的魔气,慢慢的收敛,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看到余子清之后,立刻松了口气。 “跟我走吧。” 余子清转身就走。 福伯看了看周围,念头疾转,默不作声。 那些布阵的人见到这一幕,都有点傻眼了。 一句话,让一个入魔的人恢复正常了? 他们看到余子清转身走了,不由的心头一紧,赶紧撤下了大阵,任由福伯跟着余子清离去。 一个敢阻拦,甚至敢问一声的人都没有。 ps:五千多字的大章。 第八十七章 赔礼,白纸(8k大章,谢魏某某人 天空中铅云密布,其下伫立着一座蕴含大量元磁铁矿的高峰。 那黑云之中雷光闪烁,源源不断的轰下一道道天雷,轰击到高峰顶端的平台上。 一个白袍壮汉盘膝而坐,一呼一吸,都仿若与雷霆交相呼应。 而他身前不远处的一座法坛上,一个断成两截的雷电形状的法宝, 飘在那里。 每一次天雷落下,都被那个法宝吸收掉,法宝的断口处,溢出大量的雷光,将两截法宝链接在一起,片刻之后又消散, 如此不断的循环往复。 这时, 一个年轻人,从山路上顶着闪烁的电光, 一路走了上来。 “拜见励祖。” 白袍壮汉缓缓的回过头,冷眼看了他一眼,挥手一个大逼兜子抽上去。 当场抽的年轻人吐出两颗后槽牙。 年轻人却连动一下脚都不敢,抽了左脸,连忙把脸摆正,等着抽右脸。 雷励看到年轻人的模样,哪怕知道,年轻人知道这样会少挨打,他还是收手了,没有再抽第二下。 “知道我为什么抽你吗?” “回励祖,因为孙儿不该太过跋扈……” 他的意思是,不应该随随便便就把那俩饿鬼抓来。 但是他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见白袍壮汉, 又是一巴掌抽过来。 当场将他抽的向着侧面飞去,一头撞在了侧面的石头上, 头破血流, 脸上的皮肤都被抽烂了。 年轻人挣扎着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回到刚才的位置,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等到他眼前闪烁的金星消散,昏沉的脑袋也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 雷励已经站起身,走到他身前,俯瞰着他。 “雷誉,我抽你,是因为我看重你,但是你让我有点失望。” “孙儿明白,是孙儿愚钝。”雷誉沉声回了句。 “我抽你,不是因为你跋扈,也不是因为你鲁莽,而是因为你蠢。 对于强者来说,跋扈也好,鲁莽也好,甚至不聪明也好,都不是缺点。 蠢到都不知道为什么挨打,才是缺点。” 雷励这话已经很重了。 雷誉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惊慌,他开始不断的思索,他到底蠢在哪了。 之前有俩化作人形的饿鬼,出现在了大震境内。 那俩不断的向北前行,中间要穿过一段很长的交战区域。 中间自然不可避免的遇到了冲突。 然后,就有人发现了,其中一个人的法宝,能以秽气污染其他人法宝的能力,甚至阵法,都能被其秽气急速消耗力量,破开逃走。 而他最近探索的一个洞天,其内的阵法防护实在是太强了,他们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破开。 家里面精修阵道的修士,也坦言,那种看似古老,而且不是特别复杂的阵法,破绽反而更少,而且与洞天相连,他们根本没办法破解。 就算是强行破开一道缝隙,那也需要很强的力量,在一瞬间强行洞穿。 雷励这等九阶强者自然能做到。 可是雷誉可不敢开这种口啊,去探索一个洞天,竟然都回家搬出家中老祖,去帮你轰开洞天的大门? 像什么话啊。 在知道了巫双格有这么一个法宝之后,当然就起了心思。 抓那俩人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俩人战斗到激烈的时候,生出了饿鬼之相。 他却还是将俩人都抓了回来,只是没有为难他们俩而已。 本来想借助那个木桶法宝用一用的,却发现,除了巫双格,谁都没办法用,谁去接触,谁就等着被秽气和毒素污染吧。 那就只能研究研究了,谁想还没几天呢。 就出了那件大事。 他们家中封地里,有一些凡人家里存留的白阳邪祀的经文,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而看过的人,脑海中有关经文的记忆,也随之消失了。 这种把雷励都吓了一大跳的大事,自然会亲自过问。 他亲自下令让人去调查,得到线索之后,便直接联系了大离的高层,简单粗暴,开门见山的询问。 然后,他知道了,锦岚山禁地的大少爷,被人抓了,而且被抓到大震了。 他这个时候,稍稍一问,也知道了,他这个好孙儿雷誉,竟然抓了俩明显不是普通饿鬼,也明显是来营救的饿鬼。 紧跟着,过了不到俩时辰。 又知道了一件事,有个跟卿子玉私交甚好的魔修林福,准备从白阳邪祀手里营救卿子玉的时候,也被大震的人拦下了。 当时雷励就一个念头。 被人算计了。 他最是清楚不过,那种无声无息的可怕大神通,根本不可能是饿鬼之王的力量。 因为他曾经亲自跟饿鬼之王交过手。 被饿鬼之王一口咬断的法宝,现在还在修复中呢。 除了饿鬼之王,锦岚山禁地,竟然还拥有如此可怕的手段。 雷励已经看到一口黑锅从天而降,死死的扣在他头上了。 越是强大的人,就越是明白,那个大神通究竟有多可怕。 能从一个九阶强者的脑海里,无声无息的抹去一部分东西,没有任何一个同阶强者,有能力做到。 无论这是个强者的手段,还是某个法宝的力量,亦或者某种特殊手段才能施展的大神通,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 雷励现在真的想,当场抽死这个蠢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的孙子。 哪怕这个孙子,其实已经是他的后辈里,最有天赋的一个。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怎么知道,那个饿鬼的伴生法宝的能力的?” “记得,怀王世子告诉我的。” 雷誉说出口之后,豁然抬起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怀王,向来是老好人的怀王,从不参加各种争权夺利的争斗,一直安安心心的发展,连私兵都没有多少。 怀王世子,也是一心修行,没事了就出去历练冒险,从不参加其他狗屁倒灶的事情。 他与怀王世子,乃是至交好友,从很多年前便经常一起去游历。 一起闯洞天,探福地,甚至一些小点的禁地,都去一起探索过。 他可从来没想过,怀王世子,会借他的手,去做一些事。 雷励脸色的怒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看出来,雷誉已经想明白了。 他缓缓的道。 “我得到了消息,有一个魔修,来到了大震,他是卿子玉的好友。 然后,正巧碰上了怀王的仪仗,听说是冲撞了怀王。 又不巧,久拿不下,双方陷入僵持,被怀王逼到入魔。 一个七阶巅峰,精修刀道的魔道修士,入魔了。 怀王根本解决不了,如今还将其困在那里。” 雷励的话说到这里,雷誉便彻底明白了。 还真的是那个谁都没怀疑过的怀王。 一面拦住了营救的强者,一面又借他的手,拦住了来营救的饿鬼。 若是正常情况,怀王,加上他们雷氏,还真没什么问题。 都可以说是碰巧出现的意外事件。 但现在,他们说不是故意拦截的,他们自己都不信。 正说着呢,雷励忽然抬起头,伸手凌空一抓,一枚玉简裹挟着雷光,从天而降,落入他手中。 看到里面的内容,雷励眉头微蹙,神情都凝重了一丝。 上面说。 卿子玉踏空而行,走到入魔的林福身前,只说了一句话。 你是自己老实点,还是让我动手? 林福的魔念便主动退去,那柄魔刀也主动安静了下来。 雷励一时之间,有点惊疑,他自忖,就算是他亲自去了,也没法一句话就让魔念惊退,让一把只知道杀人的魔刀安静。 什么时候魔头和魔器,都还能跟他们好好说话了? 他将玉简丢给雷誉。 雷誉眼中带着疑惑和震惊,他无法理解。 “在我大震,勾结邪道,是何罪?” 雷励问了一句,而后立刻摇了摇头。 “算了,既然勾结白阳邪祀那等邪道,又算计我雷氏,就杀了吧。 正好,怀王的封地里,都是上好的牧区,也有上好的良田和河流。 分给那些活不下去的人吧,也算是他做出点贡献。” 都知道怀王不养兵,只有一些亲兵亲卫,没什么大的野心,但是大家也都知道,怀王有钱,良田牧场良多,而且基本都是大震境内最好的那一种。 这些年下来,怀王慢慢买,慢慢积攒下来的良田和牧场,就更多了。 如今襄王和震皇打内战,怀王一直作壁上观,表明了态度,他跟以前一样,不参合这种争斗的事。 但是,两边谁要从他这采购粮食,那就是做生意,做生意可以继续做。 雷励伸出硕大的巴掌,按在雷誉的脑袋上,认真的教导。 “既然是误会,你就去化解一下误会。 这不丢人。 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平白无故得罪人,却不肯低头,死扛着把人得罪死,再把黑锅背好。 那才是又自大,又蠢的不可救药。” “励祖,我懂了,多谢励祖教诲。”雷誉恭恭敬敬的行礼,将这些话牢记在心里。 “当时跟着你的,去抓人的,全部让他们滚到积雷山,过来看守修复雷芒。” 雷誉张了张嘴,想说当时跟着我一起,去抓了那俩饿鬼的人,不是普通护卫,是我二叔。 但经过了雷励亲自教导,他很明白这话要是说出口,就显得蠢了。 只能点头称是。 让他二叔来这里受罚。 弄不好,他二叔来了之后,也要被励祖抽一顿。 雷誉走下了积雷山,带着家臣,乘坐了三艘飞舟,急速飞出了驻地。 他站在船头,脸上的血痕消散了不少,可是那张脸,却还跟被蜜蜂叮了的狗一样,肿了两圈。 他没有服用丹药,也没有敷药,就顶着这么一张脸。 在雷氏,这是他的荣耀,他要让其他期待他犯错的兄弟姐妹,叔伯们,看到他这张肿的跟狗一样的脸。 就像他二叔,明明都已经炼气八阶,犯了错,却连被励祖亲自训斥,亲自教导的机会都没有。 顶多就是让他代为传达,让他的二叔,去积雷山看守法宝。 因为他二叔这辈子就这样了,别说九阶,在八阶之内,都很难在更进一步了。 人也不够聪明,所以最后才干了护卫的事。 而他,被励祖当做雷氏未来的扛鼎之人培养,才会犯错就挨打,犯蠢就挨打,挨完打还会耐心的指点他。 雷氏里众多族人,九成五以上的人,励祖连看他们一眼,知道他们叫什么的兴趣都没有。 只是他们姓雷,所以不让他们饿死。 有各种天赋的,也都会给机会,让他们去攀升。 雷誉他爹,都已经数十年没挨过打了,在雷氏,这代表着,他爹已经不被励祖重视。 雷誉拿着玉简,还有刚刚汇聚来的各种资料,他耐心的察看。 看完之后,其实依然没有什么证据。 一切都好似碰巧遇到的意外事件。 但不重要,他又不是来查案的。 他只知道,在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去看这件事的时候。 都是他们雷氏,配合怀王,拦下了去营救锦岚山禁地大少爷的人和饿鬼。 他们是跟白阳邪祀勾结,还是看戏的下场拉偏架,也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已经把人得罪了。 若是卿子玉出点什么事,那便是把人得罪死的死仇。 雷氏之人,向来敢作敢当,我做的就是我做的,老子不但大大方方的承认,还当面再吐你一脸。 我没这个意思,但是你敢利用我,让我们整个雷氏去把人得罪死,那我就杀你全家。 所以,之前雷誉已经送给恻恻和巫双格一堆的礼物,甚至将励祖送给自己的令牌,都直接送出去了,就为了让对方在大震境内行走方便点。 但很显然,励祖觉得这种遮遮掩掩,不说清楚,明明就是被吓到了,却还想死撑着,给自己留面子的做法,简直是纯撒批。 雷誉站在船头,反省了好一会儿,也觉得励祖抽的好,抽的对。 这误会若是不及时化解,他们雷氏就真的是被人利用了,还替人背黑锅。 三艘飞舟的速度很快,他没有直接去怀王的领地,而是先根据情报,追上了余子清一行人。 眼看还有数里的距离,雷誉便先一步跳下飞舟,孤身一人飞了过去。 落地之后,雷誉揖手一礼。 “雷氏,雷誉,见过卿兄。” 余子清有些愕然,不知道这个脸肿的跟严重过敏似的,眼睛都睁不开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情况。 “卿子玉,见过兄台,不知兄台这是……” 雷誉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怪异的笑容。 “卿兄见谅,冒昧拦下卿兄,实在是想当面道个歉。 不知,卿兄方便么,到飞舟上一叙,诸位一路劳累,也歇歇脚,喝杯热茶。” 余子清有点搞不明白,这家伙想要干什么。 但是看着恻恻沉着脸,巫双格怒视着对方,就差咬人了,他便明白对方就是抓走恻恻和巫双格的人。 看着对方这张肿胀的脸,明显还有手指印,余子清稍稍思索。 “兄台,请。” 余子清一开口,便见雷誉对着身后挥了挥手,让中间那艘通体如同白玉的飞舟落下。 众人登上飞舟,雷誉煮着茶,给四人一人斟了一杯,而后一脸坦然的道。 “卿兄,这事其实是误会。” 他将最近在探索一个洞天,再到抓走恻恻和巫双格,然后又知道了是怀王拦下了林福的事,很坦然的都说了一遍。 他举起茶杯,道。 “听闻卿兄不喝酒,只爱热茶,我便以茶代酒,给卿兄道歉。 我自小被励祖看重,有时候的确太过自大了,也太过跋扈。 若是我发现恻恻姑娘和巫兄弟乃是饿鬼一族之后,没有因为顾忌面子死撑,也不会造成今日局面。” 余子清看着雷誉那张肿胀到眼睛都睁不开的滑稽脸,又看着他一脸坦然,却又极为认真的样子。 顿时有些明白,雷氏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族中出任朝中大员良多,却还能安安稳稳的独立于朝局之外,不是没有原因深层次原因的。 有这种家教,这家族怎么可能不兴盛。 人最怕的就是能认清自己,还有坦然认错。 余子清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恻恻和巫双格,还有福伯。 他是可以自己拿主意,但他也要先看恻恻他们的态度。 雷誉立刻举着茶杯,看向侧耳和巫双格。 “恻恻姑娘,还有巫兄弟,此次是我孟浪了,我向二位道歉。 实在是巫兄弟的法宝,太过惊人,又正好有可能可以破开那洞天的大阵,我实在是见猎心喜。” 说着,他便拿出一个圆形的玉牌,和一个被封印的铁盒子放在桌子上推了过来。 “这个牌子,是脚下这艘白玉飞舟的控制核心。 这艘飞舟,也是天际宗最新出产的白玉飞舟,速度极快,阵法核心、防护,全部都是最新的。 而且是全新的飞舟,今天才第一次用。 船舱内,也已经放了八十万灵玉,足够飞舟正常使用十年。 这个算是给恻恻姑娘赔罪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而后他又指了指那个被封印的铁盒子。 “这个是深渊凶兽大秽的内核,其内是高度凝结的秽物和毒素。 乃是家祖当年深入深渊所得,我等也用不上,也不知如何用。 如今便赠予巫兄弟,当做赔礼。” 本来到这就算了,因为林福的事,可跟他没什么关系。 但雷誉还是拿出一个玉瓶。 “林前辈乃是前辈,当年林前辈宁愿入魔,也不退一步,守住弱小妇孺的义举,在下钦佩不已。 这是一瓶来自清心宗,最好的醒神灵液,应当对林前辈有所帮助,还请笑纳。” 余子清沉默不语,暗暗感叹。 这个家伙,着实是个人才。 明明很诚恳,但是送出的东西,却都是每个人都会喜欢的,无形中还秀了一把实力。 这里面随便一样,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就如同脚下这艘白玉飞舟,那是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 至少他是肯定买不起的,他连里面库存的那些等着烧掉的灵玉都没有。 本以为还算小有资产了,没想到,就是给他一艘飞舟,他自己连油都加不起。 而那凶兽的核心,给巫双格,绝对能立刻让他的伴生法宝晋升,甚至下一次晋升的时候再用,应该也有足够了。 醒神灵液,同样是好东西。 曾经听说福伯入过魔之后,余子清也问过老羊,老羊说入魔一般都是没辙的,只能靠自己。 但是醒神灵液,却能在入魔之后,让意识清醒,有足够的力量跟魔念去争,起码给了一个机会,不至于入魔太深之后,自身便没了清醒的意识,彻底没救。 东西数量少,一人一件,但每一样都是下了血本了。 余子清看了看恻恻他们。 恻恻知道,对方之所以对他们都如此客气,肯亲自来道歉,肯定是自家少爷又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她虽然还很气,可也知道,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火候也差不多了。 再接下去,那大家就谈崩了,对谁都没好处。 而对少爷,对他们几个的坏处,显然更大。 也没必要树敌。 恻恻接过了那个玉牌,然后看了一眼巫双格,巫双格不情不愿的接过了铁盒。 “多谢雷少爷。” “恻恻姑娘,无须客气。” 林福一看这情况,也手下了醒神灵液,拱了拱手。 他只是来救余子清的,既然余子清没事了,其他的事,他其实并不是很在乎了。 因为,他入魔之后,已经把怀王的手下的强者,杀了个差不多。 七阶之下的没算过,但七阶大修士,他杀了八个。 要不是赶来支援的人,有一座能困住他的天罗地网阵,他当时就把怀王也顺手给一起砍了。 赔礼收下了,雷誉也暗暗松了口气。 明知道是有人暗中算计,余子清不想平白无故的树敌,遂了暗中之人的心愿。 雷誉也是如此。 大家都愿意谈,那就有的谈。 随着众人聊的差不多了,三艘飞舟,也一路南下,来到了大阵西南。 除了天边若隐若现的横断山脉,还依然能看到白色覆盖山峰。 大地上,几乎已经没有了雪色,绿草茵茵,植被茂盛,平缓的河流蜿蜒穿梭在大地上,依稀还能看到大群的牛羊,点缀在大地上。 这里跟大震北方那千里无人烟,冰雪久不化的场景,截然不同。 “卿兄,你看此地如何?” “风景如画,水草丰茂,是难得的好地方。”余子清如实说了。 “此地向南千里,都是如此,再向西南三千里,便是进入荒原了。 此次归根到底,还是我太过自负,才险些遭到歹人算计。 幸好卿兄吉人天相,不然我都不知道,我该如何面对励祖。 此地向南,千里沃土,其内有两条大河主流贯穿。 还有上好的灵田八百亩。 就全部当做赔礼,赠予卿兄。 还望卿兄勿要推辞。” 雷誉站起身,揖手一礼,很是郑重。 余子清也同样站起身,还了一礼。 “大可不必……” 哪怕雷誉这般大手笔,余子清的内心也毫无波澜。 这种东西,他根本没打算要,也没法接手。 这么大的面积,还在大震境内,赶紧拉倒吧。 以大震如今的局势,他拿到手,也守不住的。 总不能到时候,让雷氏来帮忙守着吧? 逗不逗。 俩人正在着谈着,其他两艘飞舟,已经悄悄飞走了。 不稍片刻,余子清便感应到,远处有人在交手,而且不止一个两个人。 神光在天边闪烁,杀气涌动,雷光闪耀,战斗还很激烈。 怀王的府邸里。 怀王坐在书房,面色铁青。 他对面坐着一个没有五官的人。 “雷氏直接对我下手了,你现在怎么说?” “你既然愿意做,自然就要承担风险,哪有只有好处,却没风险的事,如今又何必做出这般姿态呢?” 没有五官的人的笑声,有点刺耳。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袂。 “怀王,告辞了,祝你死的时候,能少点痛苦。” 怀王气的猛的一拍桌子,目眦欲裂。 “你们怎敢如此?” “你误会了,这真的是祝福,你若死在锦岚山禁地的高手手里。 你怕是要遭报应了,到时候想死都难。 能死的痛快,其实真的是一种福气了。” 没有五官的人很认真的给他解释了一下。 怀王阴沉着脸,重新坐了回去。 “我若是活不了,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你想逼我杀你灭口么?”没有五官的怪人笑了笑:“你想多了,你想说什么,就随便说吧,只要你有机会说。” 怀王张开嘴,想要说什么。 但是一想到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他想要说的话,便仿若跟那张脸一样,变成了空白。 “这……” “后会无期。”没有五官的人挥了挥手,缓缓的消失不见。 而王府之外,轰鸣震天,激烈的交战波动,已经将这里的阵法全部绞碎。 他手下的高手,上次已经被那个魔头砍死了大半。 如今剩下的这些,恐怕也不可能是的雷氏的对手了。 他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想写什么,但只要一牵扯到那个没有五官的人,想要写出来的内容,也立刻变成了空白。 最后,他将一张白纸,压在镇纸下面,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那张白纸。 过了没多久。 他书房的大门被人踹开。 怀王面色平静,依然静静的看着那张白纸,不做任何反抗,看着刀锋落下。 他的脑袋飞起,残留的一丝意识,还看到了他的无头尸体,脖颈上鲜血喷涌而出。 从今天开始,大震再无怀王,再无怀王府。 …… “不止这里的千里沃土,怀王名下的所有土地、良田、牲畜,包括府邸,都是送给卿兄的。” 余子清听到这话,都有些震惊了。 雷氏的人,都是这样做事的么?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卿兄,这里就是灵田,可以种植很多灵药,此灵田品阶极高,是怀王花费大价钱大心血弄出来的。” 那些土地,都在微微放光,其内蕴含的灵气奇高,都是与土壤融为一体的。 除了天生的灵田,想要认为创造出来一块灵田,纯粹是拿灵玉烧,各种材料烧,烧的足够多了,就能人为制造灵田。 地里的不是土,全是钱。 千里沃土什么的,听听就行,但是灵田,他还真有点想法。 “兄台,这灵田,我就收下了,但是千里沃土,还是算了吧。 你若是真的要送我,那就以我的名义,给那些有需要的普通人吧。” “这……”雷誉有些意外。 他知道余子清不会要那些土地和牧场,但是也没想到,余子清都不要怀王府里的东西,而是只收下了一点灵田。 这数百亩品阶高的灵田,价值的确高,但也只是灵田。 想要在灵田上种灵药,再到最终的收获大于投入,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种不出灵药,灵田的价值,也就仅仅只是灵田而已。 “好,那就以卿兄的名义,安顿那些普通人吧。” 余子清转头看了一眼恻恻。 恻恻立刻明白,展开了绝望深渊,将那些灵田全部收入其中。 就在这时,一个身上还带着血煞之气,明显刚刚杀过人不久的护卫,从远处飞了回来。 “誉少爷,这是怀王最后留下的。” 护卫当着余子清的面,拿出一张白纸。 “他临死之前,没做任何反抗,一直盯着这张白纸。” “再没有了?”雷誉微微蹙眉。 “别的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找到。” 雷誉不解,他知道,若只是因为白阳邪祀,怀王没这么大胆子,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可是如今,却什么都没找到。 临死前一直盯着一张白纸,什么意思? 几人的实力,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就是一张最普通不过的白纸。 看不明白,雷誉却还是拿出了盒子,将那张白纸封存在里面。 余子清默不作声,也猜不透这是什么意思。 怀王既然肯引颈就戮,自然是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而且成了雷氏用来化解误会的工具人。 可是最后,为什么宁死,还要让人注意到这张白纸。 大家都猜不透,看不明白。 但余子清却已经感觉到,这背后肯定是有人。 有人在推波助澜,有人在暗下黑手。 第八十八掌 有你这么干的吗?(5k) 余子清感觉有黑手,不是因为现在看到的情况。 而是他从大震的北部,一路走下来,所看到的那些景象,他便不由的联想到很多东西。 联想到了如今的荒原。 联想到他刚落地三天,荒原的灾难便开始了。 大日临空,毁天灭地, 之后正好快要入冬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到了冬天来了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 与如今的大震北部何其相似。 只不过大震的人,早已经习惯了冬天会很冷,再加上大震适合耕种的土地很多, 是个放牧的草原也很多, 很少有粮食危机, 起码国内大部分人,不至于饿死。 他们多扛了一段时间,却也仅仅只是多扛了一年而已。 如果大震如今的局势,归根到底也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冷,也是如同荒原一样。 那就可以说,从余子清落地三天之后开始,再到几个月之后被羊倌抓到当厨子,再到如今,所有一切的开端,归根到底,都跟当时荒原北部发生的灾难有关系。 余子清第一次遇到饥荒,被饿死。 荒原中无数饿死的人。 大离西部的灾荒。 大震北部活不下去的人南下迁徙, 与南部开始了争斗,争夺生存的土壤,从而引起大范围的内战。 还有,老羊化身为羊, 跟着羊倌来躲避追杀, 最后宁愿不做人了, 化妖走妖道。 回溯到过去, 指向的都是同一个事件。 余子清不知道,若是这些事都是因为同一个灾难引发的。 那是什么灾难,才能引发如此大范围的气候异常。 若是人为的,那起码也得有十阶甚至是十一阶的实力吧。 老羊从来没说过,问过一次,老羊也没理他。 余子清按照已有的信息,在简略的地图上,画出了一条等温线。 从荒原到大震,大概就是从西南到东北的一条线。 等温线的上方,都是一年中寒冷的天气,会长到无法完成一季耕作收割。 正好就囊括了荒原和大震北部。 而等温线下方,则是虽然天气整体变冷了,可是一年中,暖和的时间,却还是足够完成一季的播种到收获。 这里面就正好囊括了大离西部,还有大震南部。 至于更南的地方,忽略不计了,那些地方,往年河面上连薄冰都看不到几天,有些地方,甚至根本没结过冰。 余子清觉得,自己应该回去一趟,跟老羊好好谈谈了。 这边怀王被铲除了,余子清再三拒绝,那千里沃土没有要。 要不了,锦岚山没有力量可以守住这么大的范围,真要了,到时候必然会卷入到大震如今的内战之中。 那些快活不下去的人,会听上面人的话,不靠近这大片大片的沃土? 余子清到时候还真能把他们来一个杀一个么。 怀王府的财产里,固定资产,同样的道理,要了也经营不了。 其他的宝物什么的,他是没敢要。 他觉得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只要伸手拿了怀王府邸里的东西,不管多少,后面就一定会被牵连进去。 尤其是想想最后,怀王盯着一张白纸,死也要他们注意到这个,这事透着诡异。 直接将灵田挖走已经余子清贪心的极限了。 雷誉有些遗憾。 他是真心想把那些东西,全部送给卿子玉的,他就怕卿子玉不收。 只要收了,卿子玉就得在留下一部分精力,只要发展了,那就会慢慢的有了根基。 在大震有了根基,就不可避免的会跟他们雷氏有交集。 大家有了交集,友好接触之下,时间长了,交情自然也有了。 他们雷氏,他雷誉,跟锦岚山禁地的交情,也有了。 一个有饿鬼之王沉睡,而且还有一门可怕大神通的锦岚山禁地。 足以让雷氏郑重的结交。 而除开顶层的因素,下面又有卿子玉。 还有巫双格和恻恻这种特别的饿鬼。 他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更多这种特别的饿鬼,若是还有的话,那饿鬼一族,就得重新将他们定位了。 反正横看竖看,交好都比把人得罪了划算的多。 真诚一点,坦诚一点,也容易得到好感。 雷誉知道,他跟励祖差的还有点远。 起码励祖就不会在意他之前在意的面子问题。 雷誉拉着余子清聊了很多,厚着脸皮也拉着巫双格一起进来聊。 临分别的时候,巫双格都觉得这个脸肿的跟怪物似的丑逼,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还让他用了一次恭桶。 雷誉用完之后,惊喜不已,听说余子清在布施镇开了店,他连连表示,以后没事了一定来。 余子清和恻恻都有些意外。 乘坐着飞舟,向着荒原而去,半路上,余子清还是没忍住,问了句。 “格格,你竟然愿意让雷誉用恭桶?还没收他钱?” 巫双格笑了笑,笑的人畜无害。 “我记下他的气息了,下次要是需要打死他的时候,我们就找到他,然后打死他。” “……” “你这伴生法宝,还能这么用的么?” “法宝已经晋升了。”巫双格一挥手,身旁出现了恭桶。 原本木头的恭桶,伴随着一丝丝光晕闪过,化作一个充满金属质感的黑色恭桶,上面还有一个狰狞的饿鬼浮雕,抱着恭桶。 余子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个雷誉要是知道这点,不知道还会不会跟巫双格称兄道弟了。 恻恻笑的直不起腰,猛拍巫双格的肩膀。 “我就说,我就说嘛,哈哈哈……” ……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个没有五官的人,揭下了兜帽,遥望着天际之上,飞向荒原的白玉飞舟。 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这是雷誉那个小子太抠门呢,还是这个卿子玉不够贪? 怎么那么多宝物,那么多灵玉,矿石,卿子玉愣是一块都没带走。” 他盘算着,自己的实力,到底能不能靠近飞舟,做点什么…… 想到这,他身形一晃,身体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原地。 白玉飞舟上,林福向着后方的大地上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感应到。 林福闭上眼睛,心田之中。 他的意识显化成型,他的对面,一个盘腿坐着,吊儿郎当的人形魔念,跟他长的一模一样。 只是这魔念就显得邪异异常。 “没发现么?” “什么都没有。”林福摇了摇头。 “真是废啊。”魔念躺了下来,单手支着脑袋,一手点了点自己。 “刚才肯定有一个家伙,盯着我们,而且对我们不怀好意,本大爷的感知,绝对错不了的。 只是那个人,肯定没有露出杀意而已,不然的话,小苗肯定比我反应还快。” 林福没有问小苗是谁。 他指了指自己。 “只有我,没有我们。” “不不不,我就是你,我是你心中的魔念所化的心魔,你我是一体的,不用分什么你你我我的。 我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我惹不起外面的大爷,弄不好会死的彻彻底底,我才懒得跟你废话。” 林福面色不变,只是静静的看着心魔装逼。 心魔觉得没意思,翻身坐了起来。 “好吧好吧,骗不过你,我就是有点怕他,那些普通饿鬼,一次两次没法将我彻底弄死。 但是外面那个几个,我感觉我可能真的会死在他们手里。 你看,你跟他们关系这么好,我这不是来跟你打个商量么。” “哈……”林福忽然笑出了声。 一个心魔,一个魔头,竟然会提醒他有人盯着他们,不怀好意。 现在竟然还来好声好气的商量了。 “我若是对卿少爷开口,他一定会帮我的。”林福缓缓道。 “别……千万别,咱们有事好商量。”心魔吓了一跳,能像他这般,已经能成型成人形,甚至还有意识,也没有只知道弑杀夺舍主人,那可是非常罕见的。 所以,他有理想,他不想夺了肉身,玩命发泄乱杀,爽一把之后就死。 “咱们打个商量,你看啊,你修的魔道,但是你哪有我这个魔头懂怎么修魔道。 你这天赋,进阶八阶怕是很难了吧。 就算到了七阶之后,天赋的作用减缓,你也不可否认,你曾经走过的岔路,留下的不可弥补的遗憾。 都会让你难以进阶到八阶。 我没说错吧?” “不错。”林福点了点头,这没什么可否认的,因为心魔肯定知道。 “那我们打个商量,咱们俩齐心合力,加上小苗,八阶之下,谁来谁死。 我呢,全力帮你晋升八阶,但是平时呢,一切意见都以你为主。 需要杀人的时候,你要以我为主,我去杀人。” 林福张了张嘴,刚准备说什么,心魔眼疾嘴快,立刻补了一句。 “你说杀谁,我们就杀谁,绝对不多杀一个,也不少杀一个!”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林福也不懂了。 “等到你进阶八阶化身境,你又修的刀道,到时候应该可以强行斩出一个化身吧?”心魔嘿嘿笑着搓着手。 “到时候,你就把我斩出去,然后咱们再断了联系,你走你的路,从此之后,你再无心魔困扰,哪怕你主动入魔,也再也不会产生心魔,多好。” “你要干啥?”林福有些不懂了。 “我去抱大腿。” “……” “你看我干什么?这天下修士,想杀我们,从来都是连同原主一起干掉。 现在出了个饿鬼一族,日子不好过了啊。 那个能让俩饿鬼跟随的狠人,绝对能在不伤到你的前提下,把我拉出来捏死。 我直接去抱大腿,只要他不杀我,这天下岂不是谁也杀不掉我了?” 心魔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看着林福的脸色有点不对,他便不再说什么,直接躺平了。 “反正条件给你说了,对你有好处,对我也有好处。 你要是还不信,那我们就一起立下天魔大誓。 这样大家都放心,你不放心我,我还不放心你呢。 最后你要是不愿意,那就赶紧让那狠人把我杀了吧,我这么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心魔往那一躺,一副你爱咋咋地的样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福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数遍典籍,他也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情况。 斟酌了一下之后,他丢下一句话离开。 “我考虑一下吧,反正距离进阶八阶还早……” 林福是真的有点动心了,但他还是不敢信任心魔。 这事听着太不可思议了。 …… 等到飞舟飞远了,那没有五官的人,才再次缓缓的浮现出来。 “好可怕的感知力,入魔两次都没死的,果然都不简单。” 有林福在,他便彻底放弃了去做点手脚。 如今除非是九阶修士亲自出手,不然的话,八阶剑修也未必能拿下飞舟上的几个人。 算了算了,其实本来也只是想动点手脚,看看东西能不能被带到锦岚山禁地,他也只是想窥探而已,任何有威胁的,容易被发现的,他也不敢。 他也怕把锦岚山里大佬给彻底惹怒了,那大佬隔空把他,甚至把他身后的势力,都给抹去了。 …… 积雷山上有人在看守雷芒,雷励也终于得空了。 他行走在云层之上,脚下一踩云层,便有一道雷光闪过,他的身形也仿若化作雷光,向前窜行。 远远望去,就如同有一条细小的雷霆,在云层之上飞速的穿梭。 没过多久,他便来到了大震的北方,之前大震朝廷,几乎都没管过的地方。 他飘在高空中,看到地面上,有一个牧民的队伍,正对着一块石碑叩拜。 然后呼嚎着,驱赶驯鹿,一起向着南方迁徙。 “这字可真够丑的……” 雷励摇了摇头,很久很久没见过这么丑的字了,倒也新鲜。 看着那些在雪地里艰难前行的牧民,想到如今大震的局势。 雷励暗叹一声,他实力高又如何,还不是无能为力。 他也没法凭空变出来一大堆良田和牧场,能养活那数不清楚的平民。 大震现在急需的是粮食,又不是高手。 摇了摇头,他继续寻找。 很快就找到了雪地里的一座孤峰。 孤峰上,有一个饿鬼,好似与那孤峰融为一体,被死死的束缚在那里。 孤峰的峭壁上,有大群红眼睛乌鸦筑巢。 他来的时候,饿鬼的双目、鼻子和舌头,都已经消失不见了,整个鬼也仿若咽气了一般,一动不动。 雷励目光一凝,眼神里闪烁着电光。 他看出来了,这个饿鬼已经死了。 他站在高空,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等到新的一天,第一缕天光浮现,代表着生机的太阳光辉,照耀到那个饿鬼身上的一瞬间。 他便忽然猛吸一口气,忽然活了过来。 他的双目、鼻子、耳朵、舌头,全部都恢复了正常。 片刻之后,大群的乌鸦飞下来,啄食他的双目、鼻子、舌头,啄聋他的耳朵。 那凄厉的惨叫声,很快就暗淡了下去。 雷励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俩字。 报应。 这个饿鬼,就在诠释报应这俩字的意思。 他甚至看到孤峰上浮现出一些诡异符文,只是阅读那些符文,他便自然而然的明白其中的意思。 知道这个饿鬼是谁。 为什么会被挂在孤峰上受罚。 看完之后,雷励都觉得,活该,甚至还想吐口痰再走。 他站得远远的,便能清晰的感应到,还有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盘踞在那孤峰上。 那种力量让他有一种感觉,沾之必遭灾祸,从此再无寸进,自身气运也会暴跌。 这座孤峰就这么伫立在这里,什么防护都没有,谁都可以来看看,但是谁也不敢去碰一下。 至少雷励现在,连靠近那座孤峰都不想。 他轻叹一声,遥望向西南方向,那里是锦岚山禁地的方向。 大家都只知道那种抹去经文的大神通。 可是雷励却觉得,这个报应,对于一些人来说,才是最可怕的。 如今锦岚山禁地,还有那些饿鬼,已经开始慢慢的展露头角。 他之前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但亲自来这里走一遭,看到那座孤峰之后,他反而觉得,这世上,若是真有报应这种东西,挺好的。 …… 白玉飞舟的速度极快,锦岚山已经遥遥在望。 余子清还在琢磨,福伯孤身犯险,前往大震救他,最后还入魔了,险些命丧大震,都做到这种地步了,都到家门口了,他若是不邀请福伯进去坐坐,是不是有点不当人了。 然而,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福伯却先开口了。 “既然你已经回来,我也该回去了,下次,我就在布施镇等你吧。” 心田内,心魔感知到前方的龙潭虎穴,都快吓尿了。 “林福,你他娘的还是人吗,有你这么干的吗? 咱们有事好商量,你把我带到饿鬼老巢干什么? 不至于,真不至于啊……” 林福听着心魔的哀嚎,叫的比杀猪还惨,再继续往前走,他觉得心魔就要疯了,就差跳出来强行抢了身体跑路了。 说话间,飞舟还在前进,林福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脑袋,拱了拱手。 “后会有期,布施镇见。” 说完,他配在腰间的苗刀,便浮现出一道流光,将他包裹着,瞬间飞走。 余子清伸出手,一脸愕然的喊了一声。 “呃,福伯,要不来家里喝杯茶,吃顿饭再走?” 话音刚落。 余子清便看到,那苗刀上涌现的流光更盛三分,福伯身体上甚至还浮现出魔气,化作两对黑翅,让他的速度凭空快了五成。 第八十九章 三缄其口,混元金斗(7.4k) 余子清放下手,有点无奈。 看来福伯的确是真的有急事。 之前福伯说既然他没事了,就先走了。 后来又说好像感应到有人在窥视,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就先护送他回来。 至于为什么是好像,福伯说他也不确定,保险起见, 只能当真的有。 当然,福伯这么说是因为他也不确定的心魔说的是真是假。 再加上那心魔就差赌咒发誓了,嚎的福伯头昏脑涨,说什么都不让福伯在余子清面前提起“心魔”这俩字。 福伯也不好说出实情。 如今到家门口了,福伯就走了,余子清也没多想, 只当是福伯的确有急事。 哪里能想到是那魔念经过一两次小布施, 却没有趁热打铁,彻底将其铲除,却让那魔念之中的戾气和怨念等等一众疯狂的部分,被强行剔除了不少。 如今这魔念已经成了气候,化作心魔,少了些疯狂,少了些戾气,多了些理智,多了些理想,跟以往的魔头大不相同。 一般情况下,魔念只要被压制回去,夺回了肉身,那只要福伯不再次引动, 魔念是翻不了天的。 再加上余子清也给了福伯足够的甘霖,他回到布施镇,一次性用多点, 就能一次将魔念铲除。 余子清哪里会想到,其实只是一个怂到要死的心魔,因为怕去锦岚山,都快吓尿了。 见多识广,都入过魔的福伯都从未见过,从未听说过,余子清更不可能听说过。 到了家,巫双格先落地,先回去报个信。 余子清怕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开着白玉飞舟飞进去,会被村里的人给强行打下来。 老羊当年还是个凡人的时候,就能坑杀了那一代的白阳圣母加一堆邪道。 如今纯肉身都能跟里长练练手,再加上手里已经有一大堆材料,想打下一艘白玉飞舟,估计不难。 这么贵的白玉飞舟,毁掉了可惜了。 片刻之后,得到信号,余子清看到前方的半空中,隐隐有一层涟漪扩散开,半空中仿若有一个无形的防护裂开,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好家伙,老羊的阵法已经布置好了么?” 飞舟落地,老羊第一时间上来,飞速的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老羊从飞舟上跳下来。 “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从哪搞到的白玉飞舟?我记得这东西,天际宗似乎是不往外卖的。” “你的情报落后了,这艘白玉飞舟,就是天际宗外售的。 这是大震雷氏刚买下的,然后送我了。” 老羊的神情有点诡异,他没有再开口问,他知道,最近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然的话,雷氏是疯了,会送这么一艘价值不菲的白玉飞舟给余子清? 余子清连飞舟需要的灵玉都烧不起。 余子清这么快就回来了,里长是最高兴的。 他一手拿着一片半枯的树叶,一手捏着小针,唰唰唰的在半枯的树叶上秀出一朵花来。 里长不是不想让余子清出门,他只是看到家里的崽完好无损的回来就高兴。 例行的大聚餐结束,余子清钻进了老羊布置的密室里。 家里的人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大事,余子清就给选择性的大概说了说。 当然,没敢说是自己故意钓鱼。 将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说完,他拿出三号七楼戒指丢给老羊。 “我多了一个,你拿着吧,以后有什么事了,我们也好直接联系。” 老羊没理会那个七楼戒指,他上下打量着余子清。 “以后有些事,你最好连我都不要透漏,出了密室,你就再也不要提起大神通的事了。 那个大神通,是锦岚山最核心的秘密之一,用一次代价极高,也极为困难。 下一次,你就不要再主动涉险了。” 余子清没说主动钓鱼,还说了是贼人惦记着他,他防不胜防。 这种话,老羊一眼就看出来,是余子清在瞎扯。 这胆大包天的家伙,疯起来的时候,谁也拉不住。 但事情已经过去了,顶多劝一句,再说也没用了。 “福伯回来的时候,说有人在不怀好意的盯着我,但是他又说没感应到人。 我可不信那种入过魔的大修士,会有什么错觉,我也从不信错觉。 再加上那个怀王,死时的诡异表现。 所以,怀王府的东西,雷誉说要送我,我一样都没敢要。” 老羊点了点头,赞同了余子清的谨慎。 “不用怀疑你的判断,这后面肯定是有人的。 大震神朝的局势跟大离和大乾都不一样。 震皇居中,但是很多地方,都是亲王的封地,也都是亲王来掌管的。 这就是为什么襄王能造反,而且能打了这么久还没结束的原因。 那个怀王,名声很大,一直都是在专心经营,是大震所有的亲王里,最富有的一个。 就算是震皇内帑的财富,都未必有怀王多。 雷氏在大震更特殊一点,因为有一个九阶强者,地位几乎等同于亲王,有些地方还会高于亲王。 这次出了这种事,雷氏出手绞杀怀王,大震上下,没人敢说什么的。” 老羊给余子清详细说了一下大震的各方势力。 余子清大概听明白了,简单说就是大震的权利,并没有那么集中,震皇的权利也没有那么绝对。 这事追溯原因的话,会是很久之前的历史遗留问题。 当时大震还没化作如今的大震神朝的时候,大震各地都有豪强,而且本身那边的人就比较彪悍,各自经营自己的地盘习惯了。 还有牧民也是追逐水草,少有长期固定下来的时候,管理起来自然也不如大离那般容易。 还有个原因,也是当初震皇的实力和势力,都没那么强势,再加上还有雷氏之流。 最终就演变成如今这样,各个封地自治权很高,而各个封地里的牧民们,也继续到处追逐水草。 这才有了自下而上的造反。 这些余子清了解一下就不太关注了,他现在有其他重要的问题想要问问老羊。 “老羊,我从大震北部走来,那里已经如同前两年的荒原一样了。 我都能看得出来,大震如今的局势,就是被气候这种大势逼的,别的人自然也能看出来。 别的人都以为荒原的是天灾,大震北部的也是天灾。 我也知道,气候的起伏变化是很正常的事,非人力可以改变。” “既然你知道,还想问什么?”老羊摇了摇头。 “按照记载,总会有一些年份,会比往年更冷一些,这种年份,有时候会持续几十年,有时候会持续二三百年,这都是很正常的变化。 只是这一次,这种寒冷的年份,比之前更迅猛一些一些。 几十年,或者一二百年之后,荒原的冰雪也会重新融化的。” 余子清抱着手臂,就这么看着老羊,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老羊,你以前好歹也是个修道者,研究这研究那的。 你也天天教导我,要时刻根基新的线索,新的变化,来判断一件事。 你说,我现在信不信这种鬼话?” “……”老羊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若是没有你,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不知道你为了躲避什么东西,甘愿化妖。 我也会认为如此大范围,而且时间持续这么久的气候变化,乃是天地自然之力,非人力能左右。 毕竟,若是想要以人力做到这一步,起码十阶甚至十一阶的修士才有可能做到吧。” “不错。”老羊点了点头。 “但我就觉得,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才会造成这一切,我没说错吧?” 老羊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余子清。 良久之后,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我以前可能知道,但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了。” 他张了张嘴,眼睛里仿若有一个漩涡,神魂波动开始剧烈。 霎时之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余子清推开。 他看到老羊的嘴巴上,凭空浮现出三张神光汇聚而成的符箓。 那三张截然不同的符箓,交错着将老羊的嘴巴封起来。 符箓的两侧,还勾连着锁链,没入到虚空之中,神威浩荡,让人见了便不由的心中一凛。 “三缄其口!” 余子清有些震惊。 缄言咒,还是第四层的缄言神咒。 缄言咒有四个境界,第一个境界,便是普通的缄言咒,想学不是很难。 但是第二个境界,便可具象出一张实质化的符箓,针对固定内容,做出针对,不可说出口。 而第四个境界,便是三张符箓交错,最高层次的缄言咒,也被称之为缄言神咒。 堪比正儿八经的大神通。 中了缄言神咒,三缄其口。 不但再也无法将一些内容说出口,甚至脑海中有关这些内容的记忆,都会被强行封印。 这是已知的,最强的一种保守秘密的大神通。 中招的人,基本上都不知道自己中招了。 老羊忽然闷哼一声,瘫倒在地,他嘴上浮现的三张交错的神光符箓,也随之消失不见。 那种浩大的神威,所带来的压迫感,也骤然消失不见。 余子清连忙扶起老羊,老羊摇了摇头。 “我没事。” “这……怎么回事?” “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缄言神咒。”老羊伸出一只羊蹄,眼神愈发复杂。 “自从我化妖,到了四阶,放弃了一部分化形,依旧只是借助玉化墓炼体,再加上凝煞。 我继续研究的时候,推测到了荒原北部的事情之后,才偶然知道,我不知何时,已经中了缄言神咒。 我若是没有化妖,我可能根本就不会知道。” 余子清震惊不已,他原本只是想从老羊这,问到一点线索,看看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因为他感觉这局势,好像愈发复杂了,可能不止一股两股势力在参合。 没想到,现在却发现了大问题。 “你知道是谁,不,可能是谁做的吗?” 老羊摇了摇头。 “我以前只是一个凡人的时候,有人想对我下缄言神咒的话,那会非常容易。 但是,我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可能是谁。” 老羊说到这,苦笑一声。 “据我所知,当今世上,根本没有人将缄言咒修行到了第四层,也没有人能施展缄言神咒。” “正常情况,只要有人修成缄言咒,有人用过,到了他修成缄言神咒的时候,琅琊院就不会不知道。”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代表修成缄言神咒的那个人,从开始修行缄言咒,就从来没有用过一次。” “直到他修到了缄言神咒的境界,才第一次使用缄言咒,而且是用在了我身上。” “真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一些东西,而是我一直都不知道怎么说,知道我发现我中了缄言神咒,在不断的排除之下,才隐约知道是哪方面的问题。” 余子清感觉有点麻了。 若是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中了缄言神咒,知道了也不会知道被封印了什么。 只有老羊这种,知识面广到可怕的家伙,才能去做排查,看看自己缺失了那部分知识,那就知道了被缄言神咒封印的部分大概是什么。 “哪方面?这个能说吗?” “能说,只是早些年游历天下的见闻,但我也不知道,这部分为什么会被封印了。” 老羊也是一头雾水,他不知道缺失的这部分,跟后来的事有什么关系,完全联系不上。 说到这,余子清已经放弃了。 他不想再问了,也不想知道了。 现阶段,去接触能被缄言神咒封印的东西,着实有点危险。 作死也要讲究策略的,他有时候的确有点疯狂,但又不是真的想死。 “算了,这事还是别说了,等我什么时候七阶,不,八阶了,再考虑考虑吧。” “说的对。”老羊也果断放弃。 实力不够的时候,就装作不知道吧。 不然,一个不小心,弄不好会被这太深的水淹死。 现在,还是一边积攒力量,一边接触友好势力,慢慢的壮大自身吧。 “哦,对了,雷氏送我的东西,我基本都没要,但是我把他们的灵田都挖回来了,我觉得这个东西肯定能用。” “你挖了什么?” “灵田的土啊。” “……” 老羊不知道说什么了。 余子清绝对是曾经受过大刺激,怎么一个手下,天天追着人拉屎,自己则去挖了人家的土回来,这村子里就没一个正常人了吗? “你不要么?” “要,为什么不要,有人烧钱烧出来的灵田,在荒原,也有的是可以种的灵药。” 走出了密室,老羊规划出一片地方,恻恻将灵田里的土,全部丢出来,卸在了规划好的地方。 一般的粮食,荒原是没法种了,太冷了。 甚至是一些灵米玉稻,都没法种,但还有很多灵药,可是非常喜欢这种冰雪天的。 雪化了,天气暖和了,反而种不出来了。 数百亩上好的灵田,足够让村子里的人,在锦岚菇种出来之前,做到进补的灵药自给自足了。 至于其他的粮食肉类,有了飞舟,以后想出去采购,也很容易。 毕竟锦岚山里压根没多少活人,需要的粮食也不多,采购很容易。 丢下了灵田里的土,余子清便不管了,剩下的事,他也插不上手。 之前的一些计划,也要继续按部就班的进行。 布施镇的养生会所,也要继续开。 巫双格的法宝,前景很光明,毕竟能按部就班晋升的法宝,放到任何一个势力里,都是得重视的。 尤其是这个法宝的晋升难度,可以说是非常非常低了,余子清想嫌弃都嫌弃不起来。 现在他就有一个针对性的计划。 “格格,你过来。” “少爷,你要出恭么?”巫双格立刻拿出了恭桶。 “不用……” 余子清有些纠结,连忙挥了挥手。 “我有个事想问问你。” “少爷尽管问。” “你这个法宝,能不能复制一些,或者生出一些小的法宝?” “啥?”巫双格一脸懵。 “我意思是,你能不能让你的恭桶,复制出来一些能力没这么强的,但是只要能收集秽气和毒素就行。” 巫双格双手触摸着他的法宝,皱眉苦思了半晌。 “可是我不会炼器啊。” “你就说可不可以做到?” “我不知道。” “那就去跟老羊学学吧,这很重要,关乎你以后的晋升,我现在在给你找一条晋升之路,你最好试着调整一下晋升的方向,尝试一下。” 眼看说不明白,余子清又找来老羊一起参谋。 “格格的法宝,只能他自己用,毕竟这法宝的威能嘛,有点特殊。 我现在有个想法,要是能分裂出一些阉割版的恭桶,只要能收集秽气和毒素就行。 不用这么方便,这么智能,也不用帮人排出毒素。 到时候,每个城池,前期都送他们一个,帮他们处理掉秽气和毒素。 然后巫双格呢,定期去收集。” “你要给每座城池都建个茅厕吗?”老羊一脸震惊,余子清这是受了什么大刺激? “你懂什么啊,这叫污水处理站,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再说,我哪有功夫去建那么多公厕?”余子清义正词严的纠正了老羊的说法。 严谨点说,这就是污水处理站。 “这污水处理站的核心,就是我说的那种,能从污水之中收集走秽气和对人有害的毒素的法宝。 到时候一个城池建立一个就足够了。 你知道多少疾病,甚至是疫病,都是因为卫生条件差引起的吗? 你们都知道大战大疫之后,要烧掉尸体。 我这便是抱着严谨的态度,来做的推演,绝对有效。 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会因此受益,能少死多少人,多少人能少生病。 这绝对是大好事。” 老羊看着余子清一脸严肃,眼神认真而专注,立刻明白,余子清真不是疯了。 这的确是对谁都是一件大好事。 附带的,能让巫双格的法宝快速晋升,也只是附加的一点点小的好处而已。 “如果不需要帮人排毒,仅仅只有这点要求,的确不难。” 老羊郑重的点了点头,带着巫双格离开。 他只需要让巫双格弄明白,法宝之上天生自带的符文里,哪些是吸纳秽气和毒素的,就已经足够了。 余子清可一点都没开玩笑。 他需要锦岚山有一件自己的,有足够威慑力的镇山法宝。 这是每个大势力都有的。 抛开那只是一个恭桶,这件法宝只要晋升起来,那威慑力,绝对足够了。 别看现在嫌弃,等到进阶起来之后,大家就不会记得它最初是什么,只会知道以后那个响当当的名号。 尊重点,那叫混元金斗。 对,就叫这个名字,现在就给改名,谁也不能再叫其恭桶。 余子清信心满满,饿鬼的布施,他一时半会是没法普及到普通人那里了,甚至如今想要靠布施饿鬼,祛除魔念,也都还需要甘霖辅助。 他实在是降低不了要求了,不是他不想降。 但渗透到普通人生活里,现在就有了另外一个方式。 总有一天,巫双格他们这些饿鬼,也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一个神朝的帝都,余子清也能大大方方的展示自己修饿鬼之道,却什么都不用担心。 老羊的动作很快,有巫双格配合,他无法用混元金斗,也能分离出来一些符文。 几天之后,试做的简易版的污水处理器核心,很快就做好了。 将其对准了村子里用来腐熟发酵粪肥的地方,稍稍催动之后,立刻见到其中的秽气和积累的毒素,都被吸纳入试做的复制品里。 而让余子清意外的事也跟着发生了。 这里的臭味,都跟着消散了。 残留下来的东西,全部变成了腐熟好的粪肥,一点臭味都没有,甚至还相当于完成了杀菌的过程。 看起来就是一堆松散肥沃的黑土,堆积在那里。 余子清走上前,看了半晌,越看越像,他上辈子专门掏钱买的,腐熟消毒好的有机肥,就是这个样子,看起来像肥沃的黑土,而且没有异味。 老羊更是走上前,看这些有机肥,神情里带着一丝震惊。 他以前可是一个凡人,哪怕是修道者,也是个凡人,他也下过田,种过地。 也知道什么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腐熟发酵好的肥料,对于农民来说,是很珍贵的资源。 肥料的好坏,直接关乎到农作物的产量的。 产量高点或者低点,在交完租子,或者交完税之后,有时候可能就是饿死和吃饱饭之间的区别。 “子清,我觉得我几天前误会你了。” 老羊干劲十足,锦岚山的防护大阵,都暂停继续布置完善了,一门心思的研究怎么简单点制作最简易版的混元金斗。 这种东西,没有一个农民,甚至没有一个城主,或者更高层次的当权者会拒绝的。 吸纳秽气和毒素,减少一些疾病的发生,避免一些疫病出现,顺便还能产出最好的肥料。 全部都是正面影响。 这些影响,也是锦岚山,是饿鬼,对外的正面影响。 任何有点远见的当权者,都会看到其中的好处。 而那几种好处堆积到一起,随着时间辐射开之后,对于那些大的神朝来说,便是国运的提升。 那三个大神朝,随便来一个,都不可能拒绝。 一个月之后,余子清再次离开,开始他的镇山之宝培育计划。 当然,对外的说法是,提升国运的计划。 布施镇,福伯接到消息,又来了。 他看着余子清摆在地上的金属恭桶,神情有些复杂。 “先看看我做的策划书。” 看到上面明晃晃的大字,福伯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简单粗暴:关于提升整体国运的一种方式。 这题目可不是一般的大。 看完里面的内容,福伯也认真了不少,他虽然看的不是太懂,可大概能看出来,没有乱吹乱说。 甚至有些地方,关于使用特种有机肥能增产多少,都是专门给说了未知,没有对照检验,建议做对比试验。 福伯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福伯,咱们可是老朋友,这有好处,又利国利民的事,我第一个想到的可就是你啊。 不然的话,我现在在布施镇,我直接找林国公多好。” 听到这话,福伯立刻道。 “好,这份……策划书,我带走了,还有这个什么污水处理的法宝,我也带走了。” “别急别急。” 余子清一挥手,又摆出来九个。 “总共十个,算送你们的,尽管拿去实验,记得快满了换一个,不然里面吸纳的秽气和毒素,数量多了还是挺危险的。” 笑呵呵的送走了福伯,余子清立刻对恻恻道。 “第一个已经送出去了,再去给林国公府送几个,告诉他们怎么用,有什么好处。” “咱们现在就得广结善缘,以后说不定你们的地位,能跟驿马一族一样,受人尊敬,受法典保护。” 恻恻掩嘴轻笑,她实在没想明白,自家少爷,是怎么把这件事拔高到那么高的,而且似乎还真的挺有道理,能把人说服了。 …… 数日之后,大离东宫。 太子眉头微蹙,看着余子清画大饼的策划,再看看那个干干净净,形似恭桶的法宝。 有点整不会了。 “这……” “殿下,卿少爷为人一向靠谱,而且我看,他说的有理有据,也不是信口胡说的,若是真的,那的确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福伯在余子清那怎么想的他不会说的,但是既然肯拿到这里了,就一定是说的好话。 太子当然看不懂那些,她连田地都没下过。 “去,将这个法宝,还有这份策划,交到离火院里,让他们去照着试试。” 她的确不太懂这些,但知道谁懂就行了。 若不是之前,添加甘霖布施饿鬼,有祛除魔念的神效,有了先例,她现在是真的不敢信。 法宝和策划书,被送到了离火院。 太子差人送来的,待遇自然跟那些骗经费的家伙不一样。 甭管信不信,有多离谱,都会立刻有人去照着做。 三天之后,太子听着离火院的人讲解,神情有些意外。 “你的意思说,目前来看,的确没有夸大?” “回殿下,目前推演,的确如此,甚至那些特别的肥料,都可以用来种植低级的灵植玉稻。” 第九十章 一次性法宝,等人(5.4k) 新的法宝,余子清总共也没送出去几个,哪怕这种粗糙的法宝,连复制品都算不上,不值钱,也并不难做。 但没有正品混元金斗拓印符文,外人也没法复制, 强行复制符文,也不会有那种效果。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异想天开,很多人根本不会信的,会不会听完都是一个未知数,更别说照做了。 只给了福伯几个, 因为他觉得福伯肯定会信任他, 而那位太子, 就算不信也会让人去试试。 走上层路线,往下推广,自然是最快最方便的。 他都做好了规划,等人看到好处了之后,就开始卖法宝,前期可以便宜点。 而卖了法宝之后,那些人总要用吧,收集的秽气和毒素,他们又处理不了,还不是得让巫双格处理。 到时候也可以看着让那些城主之流,多少给点钱,不能免费, 免费的容易不珍惜。 只要铺开了,那混元金斗的晋升,就有无数的人来帮忙了。 这已经是余子清能想到的, 以最快的速度获得一个镇山法宝的方法了。 大势力的标配:强者, 镇山法宝,独有的可以外售的资源。 就像天际宗的飞舟, 出售飞舟,就让天际宗富得流油,门下弟子,几乎都没缺过修行资源。 锦岚山的甘霖,是必须控制量的,必须足够稀缺,才能换到高阶的资源。 这个污水处理法宝,就成了接下来可以大量出售的法宝了。 虽然跟飞舟相比,听起来是埋汰了点,不够高端。 但只要想到以后有一个镇山法宝,余子清就自动忽略了其他。 那些强者都以为锦岚山藏着什么可怕的手段呢,其实余子清最清楚。 目前锦岚山最强的俩人,一个五阶体修,一个五阶的山羊妖。 放到外面,那些九阶强者一个脑瓜崩就能弹死俩。 太没安全感了。 而一个不用担心晋升太快,晋升难度低,还能实实在在,时刻捏在手里的威慑物。 怎么可能因为有点埋汰这种理由就放弃啊。 所以余子清热情很高,也很有信心。 每天按时修行,按时吃饭,不用再继续花费大量时间叠甲,防备着夺舍之后,修行的进度,跟之前相比,可以算是一日千里了。 他现在只需要自己好好修行,不管外面的事,静静的等着就行。 …… 大震的内战,已经没那么激烈了。 因为,怀王死了,他名下大量的土地,都被雷氏以卿子玉的名义,放了出来。 本来怀王能看上的土地,不是最好的良田,就是最好的牧场,如今这大片的土地,涌入了大量活不下去的普通人。 跋山涉水,历尽千辛,迁徙到这里的人,看到那些良田牧场,不少人都在失声痛哭。 他们不是想跟着造反,他们只是想向南迁徙,找一条活路。 但是最后,还是被裹挟进去,成了造反的乱民。 如今有了活路,自然要感谢给他们活路的人。 卿子玉的大名,也开始流传开了。 雷誉站在飞舟上,看着地面上迁徙的人群,笑的很开心。 他的身旁,另外一个少年啧啧有声。 “四哥,这大好的名声,你就这么送给那个什么卿子玉了?” 雷誉面色微微一变,手却已经先一步抽了上去,当场将那少年抽的倒在地上。 雷誉俯下身,眼里带着一丝厉色。 “十八弟,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省的以后闯祸。” 那少年委委屈屈的捂着脸,老老实实的问道。 “四哥,你为啥打我?” 听到这话,雷誉的面色稍缓。 雷氏的传统,有价值的人,才有被教导的资格,废物连被骂的资格都没有。 “你觉得襄王与震皇交锋,我们刚刚杀了怀王,抢了他所有的东西。 立刻就开始招揽人心,送出土地。 你觉得襄王和震皇会怎么看待我们雷氏?” 少年捂着脸,想了想道。 “会觉得我们不怀好意?” 雷誉点了点头,指了指地上延伸到天边的迁徙队伍。 “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吗?” “不知道。” “不知道就去查,就去问,若是励祖有一天召见你,问你一句话,你也说不知道吗?” 少年听到这话,立刻有些惊慌,连忙道。 “我现在就去。” 少年呼嚎一声,天空中立时飞来一只长着金色尾翎的妖禽,他从飞舟之上跳下,落在妖禽身上飞走。 几个时辰之后,少年重新飞回来。 “四哥,我问过了,一个月内,这里就能迁入了至少三千万人。” 说出这个数字,少年的脸上还是有些震惊,他的确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雷誉望着下方,沉声道。 “他们只是在求活,若是没人管的话,往后一年,大震就会多出上千万的饿鬼。 这还只是被饿死的,因为战乱而死,冻死的,各种原因加起来。 可能会有两三千万人死亡,而接下来的十年。 我们大震的人口,也会暴跌数以亿计。 同时,也会国运衰退,妖孽横生,深渊之中的妖邪,也会趁机冲出来。 你以为那个时候,我们雷氏,还能作壁上观吗? 你以为你到时候还可以坐着飞舟,吃着大乾出产的灵果吗?” “会有这么多饿鬼么?”少年有些震惊。 然后,他看到雷誉的眼神,立刻微微闭着眼睛,等着挨打。 雷誉伸出手,却没打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望向锦岚山的方向,眼神有些复杂,他到现在都还清晰的记得。 那天那个傻傻的饿鬼巫双格,用一种极为认真的眼神看着他,给他说过的一句话。 “没有一个饿鬼,会想要这世上再多一个饿鬼,哪怕是我们的王,也不会希望。” 雷誉当时看着巫双格的眼睛,内心里大受震撼。 他第一次反应过来,他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不是每一个种族,都希望自己的种族壮大的。 他也反应过来,巫双格,曾经也是一个人啊。 所以,雷誉才会相信,那个卿子玉,是真心不想要那些土地,也是真心想送给那些活不下去的人。 无论从哪方面想,雷誉和雷氏,都不想要这种好名声。 这种好名声,在这个时间段,对雷氏只有坏处。 但是给了卿子玉,就只有好处了。 震皇也好,襄王也罢,都不会在意卿子玉的好名声,他们甚至会在公开场合,公开称赞。 因为雷氏可能会威胁震皇的统治,卿子玉不会。 哪怕雷氏没这个意思,震皇也不会觉得雷氏有想法,你也拦不住有人会这么觉得。 到时候有人再煽动一下,稍稍推波助澜,那些活不下去的所谓乱民,就可能会一股脑的冲向雷氏的领地。 雷氏管与不管都是大麻烦。 现在这样,多好啊。 皆大欢喜。 甚至大震的内部局势,都开始越来越平稳,很大可能在今年内就能平息。 雷氏又没有称王称霸的想法,自然不喜欢混乱。 雷誉也不喜欢。 励祖曾告诉过他,有目的,想要浑水摸鱼,趁乱搞事情,藏头露尾的鼠辈,才会喜欢别人家里混乱起来。 以这个为标准,判断对方是朋友还是敌人,会非常简单。 跟雷氏一贯的作风一样,简单粗暴,但是好用。 所以,雷誉现在就挺喜欢那个卿子玉,大家没有利益冲突,可以做朋友。 正想着呢,一道遁光从天空中飞来,他的一个护卫从遁光之中走出。 “誉少爷,卿少爷托人送来了点东西。” 护卫一挥手,甲板上多了十个金属材质,形似恭桶的东西。 雷誉接过护卫递过来的玉简,稍稍一看,神情有些愕然。 “这是卿少爷送的?” “是的。” 玉简里内容,跟送给大离的策划书不一样。 给大离的标题起的大,上来就要提升国运。 但是给雷誉的这个,就简单多了。 “大规模的迁徙,很容易死人的。 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人多了之后,吃喝拉撒,秽物满地,会超出大地自然化解的能力,自然会生出毒素。 人接触之后,再加上长期迁徙,每个人的状态都不好,很容易出现疫病。 最好固定一个地方,让人去如厕,这样能预防出现疫病。 牛羊马匹的粪便,也一定要及时的汇聚到一起。 这些法宝,是锦岚山的特产,能吸纳秽气和毒素。 顺便还能让那些牛羊粪便,人的秽物,变成没有毒素的上好肥料。 放牧这方面,你们肯定比我懂,一个地方如果过度放牧,就会变得荒凉。 但是人太多了,牲畜太多了,总不能不让吃吧。 到时候就可以省却堆肥的漫长时间,洒下肥料,让那些粮食长的更好,让那些被牛羊啃过的草场尽快恢复。 每一个法宝内存储的秽气和毒素有限,满了记得让人送到布施镇来,我们会处理掉。 没别的意思,只是一路从震北走来,见过太多,还是尽量少死点人吧。 你以后要是再买这种法宝,那可是要收钱的。” 雷誉看完玉简,不由的笑了起来。 他曾经接触过巫双格的伴生法宝,自然明白那些秽气和毒素,都是要给巫双格的。 但是也不影响他知道,余子清说的都是真心话。 减少疫病发生,加快粮食生长,加快草场恢复,的确也都是真的,余子清想少死点人,也是真的。 想了想,雷誉招来护卫,让护卫去处理。 那些法宝,也分出去了九个,剩下一个,他准备带回雷氏。 …… 离火院。 独立于帝都之外,占地面积极大,前半部分都是书院,后半部分才是诸多大佬做研究的地方。 今天,书院里新修了好几个茅厕,那些来求学的人,也不敢多问,问就是某个修道者在做什么新的研究。 更怪的他们都见过,这种干净又卫生,对大家提供方便,最重要的,不危险的,反而很少。 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每天入夜,都会有人去清理。 一个月之后,一位院首看着面前的金属圆桶,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笔,做着记录。 “三万人,一个月,所有的秽气和毒素,收集了半桶。” 特殊的肥料才区区一万斤冒头,若是用来做施肥,纵然这肥料效果奇佳,顶多也就种个十来亩。 书院的学子吃的都太好了,有些废寝忘食的家伙,为了节省时间,甚至直接吃辟谷丹。 太浪费了,还不如把法宝拿去给猪用,三万头猪,一个月起码能有百万斤的特殊肥料产出了。 这些肥料若是用来种稻谷,再过俩月都足够收获一季了。 一想到本来就少的法宝,浪费在这里。 一想到那些产出的特殊肥料,甚至可以用来种植玉稻,也不会把玉稻毒死。 百万斤的特殊肥料,再算上节省下来,烧灵玉得来的玉稻养料,还有产出的玉稻,起码又有几十万斤。 再算算…… 越算这位院首就越气。 “去,把这个法宝拿走,总共都没几个,留给那些还不如猪的家伙用,简直是浪费。” 跟在后面的弟子,面面相觑,不明白师父为什么忽然生气了。 几个弟子噤若寒蝉,也不敢问,他们跟不上师父的思路,是常有的事,反正这次他们又没招惹师父。 院首风风火火,一路冲出了离火院,直奔东宫而去。 路上的人看到这位院首,也不敢拦着,只能赶紧先去通报一声。 “殿下,你给的那个法宝,就不能多给几个吗?才九个,哪够用啊。” 太子沏好了茶,先斟了一杯,推给对方。 “黎院首,稍安勿躁,先喝杯茶。” “那法宝,离火院能制作出来吗?” “制作不出来,老刘那个废物,还说这么简单的法宝,让他制作,简直实在羞辱他。 嘿,你猜怎么着,一个月了,他还没制作出来。 他要是没这么废,我也用不着来找殿下了。” 太子笑了笑,毫不意外。 “黎院首,那法宝的确有大用吗?” “什么叫吗?当然有大用,殿下,你就说你这还有吗?” “没了,不过黎院首放心,我会第一时间,差人去买回来的,不知黎院首觉得多少合适?” “先来一万个吧。” “一万个?”太子有些震惊,大离的城池,都没一万个。 “要不三千?八百也行,不能再少了,再少就不够用了。” “好。”太子松了口气,立刻答应了下来。 离火院的这些人,还是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 上一次还有个院首,去找离皇,一开口便是十亿灵玉。 大离就算是有灵玉矿,也经不起这么祸祸啊。 只是这种法宝,卖的也不贵,太子才敢爽快应下。 但是看着黎院首风风火火的离去,太子才忽然笑了起来。 这黎院首是怕她不答应,这才漫天要价啊。 她要是再坚持一下,估计两三百个也行。 不过,算了,这种有好处的事,不在乎多几百个,以后可能还不够。 那种法宝的材料是不值钱,但符文和威能值钱啊。 …… 余子清最近很忙,下订单的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 雷氏下了三百个订单,大离下了八百个订单。 为了加快速度,加强点法宝的质量,余子清把外桶的制作,外包出去了…… 只保留了符文拓印,激活威能。 因为巫双格制作的法宝,实在是又丑质量又差,拿不出手。 两千个质量过硬的圆桶,很快就到手了,质量过硬,甚至能当盾牌使。 本来这只是器胚的熔炼,布施镇里接了这一单生意的小店,为了拉拢大客户,硬是给加强了防护,还能防止炸裂。 拓印完符文,激活威能之后,余子清便发出去了一千一百个。 顺便给他们说了一下,满了记得送来处理。 至于循环个几十次之后,法宝基本就报废,这种事大家应该都能理解。 毕竟又不是个人的法宝,天天放到气海里温养着。 最后剩下九百个,留着备用。 一个月之后,盛满秽气和毒素的法宝,陆陆续续开始有人送到了布施镇。 第一次,余子清将最初送出去的粗糙货色,全部换了回来,把空的新法宝送给对方。 留了一个,让巫双格再次试了试,确认里面的力量都可以被混元金斗吞噬,余子清便将其他的都封印起来,单独拿了个储物袋装着备用。 这不,镇山之宝还没成型,就可以先用上最典型的一次性法宝了。 他手里的锦岚迷神药,就那么多了,他还要留着备用,哪舍得当石灰撒出去。 现在多好,威力更大的有了。 别人肯定舍不得这么用,他们也没那么多法宝可以当炸弹用,炸一次的成本可是很高的。 余子清舍得,手里也足够多,以后只会更多。 他可没忘了,上次抓走他的人,可不是白阳邪祀的人。 那个带着金属面具的人,当时被恻恻和巫双格联手,逼着他使用了一面玉镜模样的法宝。 那法宝甚至可以从恻恻的绝望深渊里,映照出外面的世界。 有这种能力的法宝,必定跟烂大街的飞剑,不是一个档次,也肯定不会太多。 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福伯,告诉了福伯,就等于告诉了大离东宫。 一方面,这么做多少有点求援的意思。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那个戴面具的家伙就是大离的人。 所有人现在都还以为是白阳邪祀的人抓的他。 那个人自从他回来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养生会所里当时留下的痕迹,破碎的大门什么的,余子清都还悄悄留着呢。 他现在在等一个朋友,等那个火速晋升的苏离。 苏离最近很火,离皇亲自提拔,暗影司的人谁也不敢放什么屁。 至于朝堂上,更没人敢参合暗影司的事。 修为弱,境界低,那也不是事,离皇赐予了他不少宝物。 暗影司的人怎么看苏离不重要,他们但凡不是纯脑瘫,应该也能看出来离皇的态度了。 苏离这个暗影使的位置,坐不坐得稳,至少短期内,跟他的实力没多大关系。 暗影司的人,不想打离皇的脸,起码近期,都得老老实实的配合苏离,把苏离真的当暗影使。 余子清就等着苏离什么时候敢离开帝都了,然后必然会路过布施镇的时候,跟他聊聊。 他当了暗影使,应该能接触到很多情报吧。 第九十一章 光明正大的碰面,各自的调查(8 “苏大人,这是新送来的资料。” 一个化神境修士,送来了数十个玉简,将其放在苏离的桌子上。 “有劳李大人了。”苏离客气了一句。 “苏大人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苏离看着对方离去,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最近处于不爽和挺爽的叠加态。 他区区一个四阶气海境修士, 还是个残废,新长出来的手臂,虽然表面上看恢复了,可是想要恢复到最初的样子,那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这还是因为他听了余子清的建议,辅修了一门基础的炼体法门,壮大了肉身气血, 才能恢复的快了一点。 他这种情况, 却成了八大暗影使之一。 苏离自己都非常清楚, 暗影司里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只敢背后里碎碎念的人,也多不胜数。 因为他的实力,他的能力,他的功绩,其实都不能服众。 当然,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呢,那些人却没有一个敢当面说什么的,阴阳怪气的都没有,公务上也是正常配合,也没有谁敢拖后腿使绊子。 能真正成为暗影司成员的人, 没有一个是铁瓜皮。 他们清楚的知道,暗影司跟大离其他的部门是截然不同的。 离皇点头,他们谁也不敢摇头。 甚至暗影司内部可能出内鬼了这种事,他们别说瞒着了, 拖延点时间都不敢,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上报离皇。 苏离知道自己被提拔, 只是离皇在表达不满,也是给暗影司的高层一个机会。 苏离也明白,离皇其实也没指望他能在暗影司里查出来什么。 不然的话,就算没有亲自召见,那也会让内侍给一道密旨。 其他人也知道,所以他们不敢不满。 暗影司的内部审查,从他晋升之后,就已经悄悄开始了。 这些天,有几个人明面上是去做任务了,实际上,他们已经被悄悄的关进了暗影司的阴暗死牢里。 连番审问,加上法宝配合,还真的查出来点问题。 苏离只是去看过一次卷宗,便再也不关注了。 那几个明显是替死鬼。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几个人根本接触不到有些情报,说抓到漏洞,悄悄潜入的,更是纯扯淡,是对暗影司其他人的羞辱。 就算怎么传出去的情报之类的内容,再详实,也是屁用没有。 暗影司的规矩森严,尤其对于情报,更是如此,一级一级的权限,限制极大。 就算他身为暗影使,进入存储情报的地方,也要严格登记。 什么时间进去,什么时间出来,去了哪些地方。 而一些存储重要机密情报的地方,谁进去了,看了哪些卷宗,看了哪个情报,什么时间,看了多久,都要严格的记录下来,再加上全程留影,拓印到留影石存档。 多年下来,暗影司的漏洞不断修补,哪怕不能说绝对不会泄露,却也基本能做到,出问题了知道找谁。 苏离当了暗影使之后,能接触到的东西多了,做出的判断也会更准确。 他现在十成十确定,出问题的人,至少是八大暗影使这个级别的人。 再往上,就算是暗影首尊,在尘埃落定之前,也不能说他没问题。 苏离深刻的明白,没人指望他能做出什么成果,他现在更像是一个标签。 所以,他现在在暗影司,什么重要的东西,其实都不参与,开会的时候,也很少发表意见,就算是做任务,也很明智的只揽下一些简单的任务。 大家明面上的相处,起码还过得去,大家也都觉得他起码知趣。 现在,苏离又接了一个新的任务。 送一批装满秽气和毒素的法宝,送到布施镇。 当那个被称之为污水处理的法宝,开始被重视起来,帝都已经开始用上了之后。 统计了一下帝都居住的平民的发病率,的确有开始下降了之后,这个东西就开始铺开了。 重要性开始提升,同样,也因为那个达到极限的法宝,的确挺危险的。 理所当然的,暗影司也要跟着一起去了。 按照程序,苏离让手下的人去护送,在他提前一个月就做出的布局下,很顺理成章的,那些人都找到了合理借口,接不了任务。 要么是有任务在身,要么是刚刚做完任务有伤在身。 反正都是去不了,都是正当理由。 所以,时间有限,危险物品,不能存太久,苏离只能无奈的,亲自去护送这批法宝。 数天之后,苏离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排毒养颜会所外面。 恻恻去交接,巫双格去处理,而苏离则进入了后宅。 余子清已经泡好了茶,等着他了。 “一别多日,苏兄别来无恙啊。” 余子清斟了茶,挥手示意。 “卿兄的经历,可是比我精彩多了。” 苏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呵呵的回了句。 余子清被抓走,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激怒了锦岚山禁地,禁地里不知是哪位强者,亦或者用了什么办法,发动了一门大神通。 这事,苏离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甚至连大震北境的孤峰都知道,暗影司里已经有了存档。 “我等都只是求活,奈何总有人不想让我等活。” 余子清指了指侧面,走廊下面,摆放着一大堆破门烂窗户。 “这是上次来抓我的那个人留下的,我一直留着,就等着苏兄来了看看。” 说着,余子清又拿出两张纸。 一张画着一个玉镜,一张画着一个金属面具。 “一个带着金属的面具的人,使用了这样的玉镜法宝,他能步入镜中,从恻恻的域里穿梭出去。 我很确定,他不是白阳邪祀的人。 苏兄可以看看,这些东西,有没有你知道的。” 苏离看到那张简单的只有线条的画,眼神就开始凝重了起来。 “还有,苏兄,我已经得到了消息。 可以十成十的确认,当时将你的行踪透漏给外人的,就是暗影司内部的人。” 苏离沉着脸,站起身,来到那些堆在地上的破门烂窗前,蹲下身子,细细的察看那些痕迹。 尤其是门,有非常明显的腐蚀痕迹,就仿若那个门,是被某种力量,悄无声息的消融掉了。 他伸出手,触摸着断口,上面残留的力量早已经消散,但仅仅看效果,也足够做出大致判断了。 片刻之后,他重新坐了回来。 “看来苏兄的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目标了?” “不错,面具乃是大震无面人的面具,但是大震的情况,流落出来一两个面具,实在是太容易了。 暗影司里现在就有。 至于这面玉镜,乃是暗影司仿制暗影大鉴所造,但是其最强的威能,却跟暗影大鉴不一样,只是辅助遁法。 能从恻恻姑娘的域里穿梭出去,那至少是八大暗影使手里的玉镜,才有可能做到。” 说着,苏离拿出一面一模一样的玉镜。 他将玉镜翻过来,背面的手柄位置,有一个数字十七。 这是他晋升暗影使之后,分到的玉镜。 “而能无声无息腐蚀阵法,腐蚀大门的力量,暗影司里,也的确有人正好修习过这种法门。 而且,他曾经还是八大暗影使之一。 他因为境界晋升失败,气血开始衰败,退了下去。 我如今的位置,便是接任他的。 他之前能接触到我的行踪。 也有能力,让那扇破门变成如今的样子,手里也有仿制的玉镜。 甚至卿兄出事的时候,他都不在帝都。” 有能力做到一件事的人,本就不多,全部条件都符合,那基本就指明了。 余子清听到这,面色也没什么变化,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苏兄基本确认,就是这个人了吗?” “符合所有条件的,暗影司里,只有他了,已经退下去的暗影使,季伯常。”苏离也端起茶杯,很平静的喝了起来。 两人慢慢的品着茶,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两人放下茶杯,对视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看来苏兄跟我想的一样喽?” “卿兄怎么想的?” “若是不知道,这个季伯常已经气血衰败,退了下去,苏兄也是继任的他的位置。 我也会认为就是他了。 但是加上苏兄说的这件事,我就觉得这么巧,留下了这么多线索。 暗影司里的人,稍稍一个排查,就能排查到是他。 我反而觉得不是他,或者,他就是个用来背锅的弃子。 苏兄觉得呢?” “以我对季大人的了解,还有对暗影司的了解。 我觉得这是栽赃。” 苏离呵呵冷笑一声。 “因为,暗影司,少有能得到善终的人。 就算多了一个季伯常,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身为暗影使,一生得罪的人,数不胜数,他如今更是晋阶失败,又丢了暗影使的位置。 哪天被仇家找上门,悄悄杀了,都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但是季伯常退下去之后,深居浅出,安心养身体,也没有什么厉害的仇家趁机上门。 我可不认为是他没有什么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仇家。 他当了这么多年暗影使,怎么可能没仇家。” 余子清若有所思。 这就是他之前不想将这件事告诉福伯的一部分原因。 因为告诉福伯,再传到东宫那,东宫太子也绝对不会亲自插手的。 她顶多会捅到离皇那。 而这一来一去,还是绕到了暗影司。 抓走他卿子玉,严格来说,还真的未必算是背叛离皇。 就算是勾结邪道,算不算也还是离皇说了算。 所以最终,怎么处理,那也不会考虑他的意见和想法,而是站在离皇,站在大离的角度看,这事是有利还是有害。 而这个已经要退下去的季伯常,遵循了暗影司的传统,不得善终。 你瞧,啧,这多正常啊。 余子清摸着下巴想了想。 “苏兄,你知道这个季伯常的具体情况吗?比如他怎么晋阶失败的?” “不甚清楚,修行上的事,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秘密。” “这样,不知道苏兄回去之后,方不方便去拜访一下这个季伯常?” “我的位置是继任他的,寻个请教的由头去拜访,没什么问题,卿兄想要做什么?”苏离有些好奇。 “你去先看看他,到底怎么晋升失败的。 林国公你知道吧?” “知道,林国公之前走火入魔,据说是已经好了,但是他已经很长时间没上过朝了,具体怎么样,大家其实都猜他应该还没恢复。” 余子清笑了笑,取出两个放了二十滴甘霖的玉瓶放在桌子上。 “这是甘霖,苏兄应该有所耳闻了。 其中一个,是赠予苏兄的,怎么处理,苏兄自己看着办。 另外一个,苏兄去拜访季伯常的时候。 可以将你现在查到的事情,直接告诉他,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他。 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再顺便看看,若是他因为魔念滋生,影响到晋阶才失败的。 你便将这瓶甘霖,当做以后常常拜访请教的谢礼,送给他。 让他到布施镇,便可布施饿鬼,祛除心中魔念,以后调理好身体,说不定还有再次尝试的机会。” “这……”苏离有些犹豫。 他身为暗影使,怎么可能不知道甘霖的事,布施饿鬼,每一次都可祛除心中一部分魔念。 这个事,近期已经在大离高层悄悄流传开了。 离火院的院首,谁每个几滴甘霖备用,都会显得没牌面。 但是这东西的价值,那可是异常的高。 “拿着吧,再珍贵,那也是外物。” “那就多谢卿兄了,卿兄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苏离接过玉瓶,轻轻一嗅鼻子,隔着瓶塞,他都能嗅到一丝香气,跟他曾经接触过的甘霖,截然不同。 “卿兄,可以看看吧?” “随意。” 苏离打开一看,看到里面的琥珀色甘霖,还有那种特有的香味,有点傻眼了。 “卿兄,这……这太珍贵了,还是没有被稀释过的,最好的甘霖,我可不敢收,卿兄快快收回去。” “嗯?”余子清一怔。 捕捉到了关键词。 稀释。 余子清如遭雷击。 娘的。 他都觉得自己奸商到应该被吊死的地步了。 万万没想到啊。 什么叫做一山还比一山高,竟然有奸商,找到了稀释灵液的办法? “大离流传的甘霖,都是被稀释过的?”余子清忍不住了。 “是啊,以最好的纯净灵液,稀释个数倍,也是可以用的,大离流传的甘霖,全部都是这样。 最好的甘霖,是根据殿下的描述,记录下来的。” “……” 余子清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没有让那位大离太子当代理商。 还是低估她了,她何止是能发挥出百倍的价值。 她能把稀释的甘霖,都玩出百倍以上的影响力。 现在他也懂了,为什么上次五号,会客气成那个样子,他要的竟然只是稀释过几倍之后的百滴。 而自己给他的,却是最原始的甘霖。 他没给自己跪下磕两个,都算矜持了。 余子清刚才还纳闷,林国公还没好么? 自己可是给他了足足三十八滴,他若是在布施镇一次性用完,从深渊里召唤来的,数量庞大的饿鬼,铁定能把他的魔念按在地上摩擦,还未必能让每只饿鬼都混到一口零食。 为什么大离的人,还认为林国公没好? 现在他懂了,若是三十八滴稀释过的,林国公能好才怪了。 整个大离现在还在流通的甘霖,加起来都未必有三十八滴未被稀释过的。 加价,一定要加价,亏了,血亏了。 “卿兄?”苏离着实不太敢要。 二十滴最好的甘霖,他拿着都觉得烫手。 “苏兄尽管拿着吧。” 送都送出去了,余子清怎么可能收回来,价值高了好啊,价值足够高,送人的时候才更有价值。 “苏兄回去之后,自行找些最好的灵液稀释一下,怎么处理,苏兄可以自行考量。 最好能帮助苏兄在暗影司站稳脚跟。 至于另外一瓶,稀释一下之后,再给季伯常吧。 你到时候先看看他是什么情况。 若是他晋阶失败的原因,跟魔念无关,那就算了。” “我看,八成是有关的,暗影司的人,接触到的东西,太多了,修行的路上,很难做到内心坦荡。” “那一切都看苏兄的了。” 送走了苏离,余子清长叹一声。 他到底还是心善了,跟不上奸商的思路。 …… 苏离送完了秽气桶,处理完之后,便带着空的法宝回去复命。 回到了帝都,依旧跟往常一样,按时上班,无事的时候便按时下班,开会的时候,照常坐在那认真听,却不发表意见。 被问到了,那也是随大流,大人说得对,大人说的是。 啊对对对。 啊是是是。 我资历浅薄,能力也弱,一切全看诸位大人。 真有什么任务的时候,那也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功劳也全部给下面的人。 苏离就这么混着,慢慢的,更没人注意他了。 十来天之后,苏离察看一份文件的时候,问了属下一句。 “这个地方……” “大人,这里是季大人曾经批注的,我等……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样啊……”苏离点了点头,没为难那个一脸忐忑的属下:“季大人的伤势最近恢复的怎么样了,你知道么?” “回大人,听说已经可以出门走动了。” “哦,如此便好,季大人的府邸如今在哪你知道吗?” “知道。” “恩,你带我去拜访一下季大人吧,最近我也的确发现了很多问题。 既然季大人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便去将一些未交接完的问题交接一下。 而且,按理说,我也早应该去拜访一下了。 我资历尚欠,能力也远比不上季大人。 去拜访的时候,也看看能不能请季大人能否指点我一二。” 苏离带着很多文件,被手下引领着,来到了季伯常的府邸。 身为暗影司的前任暗影使,就算是有了退休的机会,也不可能居住到帝都之外。 一路到了季宅,递了名帖,很快就有门子将他们迎了进去。 再次见到季伯常,看起来虽然行走如常,可是他的样貌,却比苏离去年见到他的时候,老了至少二十岁。 这种样貌放到修士身上,就是遭受重创的表现。 苏离没急着问别的,只是正常的寒暄,然后交接一些之前没交接完的东西,顺便请教了一些事情。 请教完,苏离才顺势问了一句。 “苏某资历浅薄,能力孱弱,窃据如今的位置,心中满是忐忑,唯恐有负圣望。 不知苏某以后能不能常常拜访,请季大人指点一二。” 苏离的话都说到这了,还是以现任暗影使的身份。 季伯常还能咋说。 又不是什么大事,也给足了他面子,他当然不会说不行。 第一次拜访结束,过了没几天,苏离又带着一些礼物,上门拜访。 如此一连七次之后,苏离再次上门。 “老师,我又来叨扰了。” “来就来吧,以后来的时候,不要带东西了,快进来吧。”季伯常乐呵呵的挥了挥手,老师的名义也认下了。 他退了下来,能得到善终,还有一个谦虚好学,为人也不错的现任暗影使,称呼他一声老师。 那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进来例行的请教结束,苏离看了看周围。 “不知老师这里可有密室?” “嗯?”季伯常的眼神一凝,而后缓缓的点了点头:“你跟我来吧。” 进了密室,苏离取出一个玉瓶。 “老师,这是五十滴甘霖,虽然都是稀释过的,不过应该对老师有很大帮助。” “这……”季伯常一惊。 “老师为暗影司出力多年,见多了阴暗,难免会有魔念滋生。 我觉得,若是老师能祛除魔念,再调养好身体,未必就不能再进一步了。” 说着,苏离又拿出一个玉简。 “这个是我从林国公府弄到的,布施仪法,布施咒和布施手印。 老师还是不要放弃了,试一试,总是没错的。” 季伯常摇头苦笑,他还以为苏离有什么机密事情要说。 没想到,却是这件事。 而五十滴甘霖,的确也算是大事了。 季伯常想要推回玉瓶,可是看到苏离的眼神,再想想自己的情况,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好,那我便厚颜收下了。” “那我便去告个假,与老师一起去布施镇。” 从季宅出来,苏离的心里颇有些复杂。 数次拜访,他已经确认了很多事,但是那些证据线索,他却还没拿出来。 没有拿出来,试探季伯常的反应,他也已经基本确认,季伯常肯定不知道那些事。 就是有人想要季伯常当那个替死鬼。 足够所有人都满意,而且合情合理的替死鬼。 因为栽赃给季伯常的人,不知道一件事。 季伯常修成的融雪秘法,的确可以无声无息的破开阵法,也能在余子清留下的那扇破门上,留下一样的痕迹。 但是,三年前,在季伯常进阶失败之前,就已经先出过一次岔子。 那个时候,季伯常的融雪秘法,就已经再也用不了了,再次使用,他会将自己的双手先给融了。 而这件事,在此之前,季伯常根本没有向任何人透漏过。 数日之后,苏离告了假,陪着季伯常一起,前往布施镇。 空空荡荡的深渊裂缝旁边,又来了新人。 苏离帮季伯常布置好了法坛,让季伯常自己去布施,各种要点,也全部告诉过他了。 随着添加了甘霖的布施开始,无数的饿鬼从深渊之中爬了出来。 季伯常的体内,一缕缕黑气飞出,落入那些饿鬼的手中。 看着饿鬼群退去,季伯常摸了摸胸口,一脸的惊疑。 他心中的魔念,的确都消失了。 若是调养好身体,恢复了精神,的确又再次冲击的可能。 苏离带着季伯常离开,这一次,他没有去拜访余子清。 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那深渊裂缝之下,一个凸起的大石上,坐着两个不太一样的饿鬼。 他们虽然也是典型的饿鬼之相,但眼神和姿态跟其他饿鬼明显不一样。 只是顺在这数不清楚的饿鬼里,没人能发现,也没人会深入到深渊裂缝里去发现。 其中一个饿鬼,伸出一只手,那些抓着一缕缕魔念的饿鬼,排着队走上来,将魔念全部交给她。 等到所有的魔念都汇聚到一起,在她手中翻滚挣扎的时候,她拿出一些甘霖,挥洒出去,将其化作细小的晶莹水滴,分给这些饿鬼。 “以后都记住了,别一个个的这么猴急。 拿到了魔念,就算是吃了,也要回去再吃,别当着人的面吃。” 吩咐完,俩饿鬼钻入石壁里消失不见。 而那群饿鬼,行礼道谢之后,便再次冲入了深渊。 排毒养颜会所的后院,俩饿鬼从地下浮了出来,恢复了样貌。 “少爷,那个人的魔念,我已经带回来了,在绝望深渊里扣押着。” “走,跟我去看看。” 恻恻的念头一动,便和余子清一起,进入到了绝望深渊。 里面有一团翻滚的黑气,被一条条锁链束缚在原地,任由它怎么挣扎翻滚,却都散不开身形,也逃不掉。 余子清看着那团黑气,眉头微蹙。 这就是个没脑子,全部被负面情绪压制的魔念,连心魔都算不上。 “能处理一下么?让他起码能交流。” 恻恻点了点头,走到那团黑气旁边,伸出手在黑气里抓了一把,抓出来一团黑如墨的东西,随手塞进嘴里,当糖果吃了。 果然,那团黑气,立刻老实了不少。 没有像之前一样,看到饿鬼,竟然还敢张牙舞爪。 恻恻吃完了一口零食,又抓出来一团,递给余子清。 “少爷要尝尝吗?很像山椒和越椒加多的肥肉,还是很香的。” “……” 余子清摇了摇头。 “算了,你吃吧。” 眼看都被吃了一半了,那团黑气变得透明了不少,此刻已经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不是心魔,到底还是麻烦了点,要是成了形,有了意识的心魔,起码还能直接问问。” “少爷,我再试试吧,我感觉还是可以的,实在不行了,就当零食吃了。” “那你再试试,小心一点,别给玩死了,我还要问话。” 余子清就看着,恻恻伸出一根手指,不断的挖出来一点点黑气,不断的催化。 他也耐心的等着。 之前听说那个季伯常的时候,余子清就有了一些想法。 他虽然判断那个季伯常,大概率可能是被人陷害,必要的时候,拿他当替死鬼。 毕竟,一个暗影使,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但这也只是余子清自己的猜测。 苏离同样是猜测。 没有人有确切的证据,也没人敢百分之百说季伯常没问题。 这事不就成死结了么。 思来想去,似乎也就季伯常自己,可以十成十的确定,自己有没有问题。 再想到季伯常晋阶失败…… 还有他在暗影司这种充满了阴暗的地方干了大半辈子。 咦,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季伯常晋阶失败,可能是受到了魔念影响? 万一他的魔念再比较厉害,不是只有戾气等负面情绪,而是已经有了点意识呢? 除了季伯常自己,还有谁最了解他呢? 他的魔念。 他心里想的什么,什么时候做过什么事,魔念都会知道。 拷问不了季伯常,也不能确定季伯常会不会说实话,更不确定,他会不会说着实话来骗人。 那简单啊,送他点好处,给他点再来一次的希望。 然后,拷问他的魔念。 这总没问题了吧? 让苏离去追查的同时,余子清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他可以确定,苏离很信任他,不会给他什么假情报,但是你万一苏离自己得到的就是假情报呢? 现在,就是余子清要亲自做的事。 眼看在恻恻的精细操作下,那团魔念越来越小,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再次揪下来一块,当糖吃了之后,终于,那魔念传出了一点心绪波动。 它在求饶。 当被逼的能传出一点信息的时候,它便开始不断的传达同一种信息。 饶命,饶命,饶命…… 虽然智商看起来不高,起码知道怕死了。 余子清走上前,看着那缩成一团的魔念。 “问你点事,你若是不老实回答,就等着当零食吧。” 第九十二章 组队邀请,四号求助(谢Giordan 缩成一团的魔念,大概明白了余子清的意思,瑟瑟发抖着传达出“明白”。 魔念就像是一盘菜,饿鬼的菜。 所有时候,饿鬼对于魔念都是不挑食的,没有例外情况。 现在只要余子清点头,恻恻立刻就能当场将这个魔念整个吞了。 如今在这盘菜里挑挑拣拣, 也只是因为恻恻不饿,而且有理智,需要去挑拣而已。 她挑选出来那些她觉得好吃的部分,跟撒了山椒粉的烤肉一样,味道最重的那部分,其实就是魔念里的戾气、杀意、毁灭与破坏的欲望。 而这部分, 也是恻恻觉得最好吃的部分。 随着这些部分挑挑拣拣的挑出来当零食嗑掉,魔念的力量越来越弱, 但是那点意识却也开始越来越清醒了。 越清醒, 便越害怕。 余子清一直把握着火候,就跟烤月牙骨似的,肉要到似糊非糊,焦香味出来了,脆骨却还不能烤的过了火候,二者要维持在一个平衡点上。 如今炮制这魔念也是如此。 你不能让它太迷糊了,只知道饶命、饶命、饶命…… 但是也不能让它太清醒,你问什么,随口就能给你编出来一套。 作为一个爱吃的曾经的厨子,这火候怎么把握才是最好,余子清心里很有谱。 开始的时候,就问一些简单的问题。 “你是不是季伯常的魔念?” “季伯常晋阶失败, 是不是因为你趁机捣乱?” “季伯常有没有发现你?” 简单的是或者不是, 就能回答的问题。 同样是检测这魔念老不老实的问题。 直到感觉火候刚刚好了,余子清才开始进入了正题。 “你有没有来过布施镇?” “来过。” “季伯常有没有来过布施镇?” “来过。” 余子清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继续问。 “季伯常以前见过我没有?” “见过。” “那你呢?” “见过。” 余子清想了想, 继续问道。 “是在白天见过,还是晚上?” “白天。” “季伯常有没有来抓过我?” “没有。” 一个时辰之后, 余子清暂时放过了瑟瑟发抖的魔念。 他知道已经修到了阴神境的饿鬼之道,对这一小团魔念的威慑力有多大。 详细问了两遍,余子清大概清楚了。 季伯常的确来过布施镇,但是应该是在白天的时候,在外面见到过自己。 那个时候,顶多是在大街上擦肩而过,季伯常自己都未必能记得。 但是魔念记得。 它会记下每一张季伯常自己都忘记的脸,关键时刻用来摧毁季伯常的信念,而后趁机夺走肉身,发泄那庞大的戾气和毁灭欲望。 余子清暗暗感叹,要么是这个还傻傻的魔念,能根据他的逻辑,现编一套能骗过他的答案。 要么就是,背后陷害季伯常的人,准备极为充分。 他被抓的那段时间,季伯常正好在布施镇出现过。 亦或者说,确认了季伯常出现过,那个人才敢在晚上悄悄的来抓人。 就算是被迫出手,留下的线索,也要符合季伯常有的能力。 准备的可真是充分啊。 充分到,拷问完魔念,余子清都不敢完全排除季伯常嫌疑了。 因为实在太像他了。 除了最后没抓过余子清这一项,其他所有的线索,依然都是指向季伯常。 这事只要捅出去,只要开始查,季伯常百分之一万死定了。 他全身都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只要闹起来了,为了平息这件事,总要死一个人的。 但是余子清回来之后,就没打算把这件事捅出去。 就算是苏离,也只会暗中调查。 更重要的,余子清觉得,当时抓他的人,恐怕就没想过会失败吧。 思来想去之后,余子清指了指那团魔念。 “先留着吧,别把它当零食吃了。” 魔念的事,他准备烂在肚子里了,绝对不往外说。 外面的修士,恐怕也不会想到,对所有修士来说,避之如蛇蝎的魔念,会被人这般炮制。 走出了绝望深渊,余子清盘算了一下近期要做的事。 修行是第一要务,这个不用说。 大离那边,福伯邀请,还有顾天心邀请恻恻去做客,这个暂时都不会去的。 起码等到锦岚山特产的法宝,铺开之后,等到所有人都习惯了。 等到大离的很多基础民生,都开始因为特产法宝开始转变,然后构建出一条新的利益链条。 当这个法宝,成为绑架上下游很多产业的核心时。 那个时候,再去大离的帝都逛逛,顺便开个养生会所的分店。 大离帝都的老妖怪实在是太多了,离火院都在旁边,那里的妖孽更多。 他是真怕那些老家伙。 因为家里就有一个老妖怪。 只是想想老羊这种家伙,若是站在对立面,余子清就有些发怵。 大离那边的邀请,是肯定不会去的。 再就是,大震那边,最**稳了许多,小冲突不断,但是数十万大军开战这种事,已经没有了。 雷誉也发来了信,感谢他的特产法宝,同时也发出了邀请。 雷誉提起了之前去探索的一个洞天,就是因为那个洞天,才会想着借巫双格的法宝用一用,去破开洞天的防护。 以至于闹出来了后面的一揽子事。 大家现在相处的还可以了,雷誉就又提起了这茬事。 实在是他到现在还没能进那个洞天的大门。 他跟这个洞天杠了一年了,不少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他说他悄悄的请了族中的一个八阶长辈,试了试之后,依然没法直接洞开大门的防护。 不是因为力量不够强,而是全力之下,弄不好会把那个洞天给打坏了。 要么就得请出励祖,才能一击洞穿防护,却不伤到洞天本身。 雷誉丢不起这人,最重要的,也不敢去请。 所以,几个月的接触下来,跟余子清聊的不错,交易也挺愉快,他又开始了打巫双格的主意了。 但这一次,跟之前不一样,是友好的邀请。 只要能进入洞天,遇到的任何东西,余子清都有权先挑选三样。 然后其余的收获,大家一起平分。 余子清还没应下。 他总觉得这个时候,接受雷誉的组队邀请,去那个洞天下副本,各方面条件都不成熟。 雷誉这家伙,到现在为止,连那个洞天的来历,大概可能是什么情况,都还没弄清楚。 谁敢跟着他去莽啊,先让他弄清楚点再说吧。 而且自身的实力还是差了点。 境界没办法一时半刻提升,其他的技能,倒是可以先提升提升。 所以,应下这件事是可以,但什么时候去另说。 这边拿出七楼戒指,走进去之后,开始呼叫老羊。 片刻之后,余子清就见到一个人形黑影,从楼梯走了上来,坐在了三号的位置上。 “你把戒指戴在哪了?” 余子清没忍住,好奇的问了句。 “不用戴。” 老羊没好气的回了句。 “说吧,什么事?” “我这边的计划已经铺开,进展的还是挺顺利的,所以,我准备最近回去进修一下。” “回来吧,家里的那个老家伙巴不得你回来,顺便告诉你一件事,他的修为压不住了。” “出事了?”余子清一惊。 “不是,是他的进步太快了,他不单单是修行的底蕴深厚,一辈子的磨难,也是极为珍贵的底蕴。 他的境界,表面上看,其实已经有点衰退了,实际上是完成了沉淀。 而且精细操控,按照你瞎扯的方法,竟然练到了极为离谱的境界。 哪怕他现在只活动活动筋骨,实力都还在慢慢的攀升。 他娘的,就没一个是正常人了么?” 老羊说着说着就开始爆粗口。 自从他进了锦岚村,一个正常人都遇不到了,甚至连他自己也一样不正常了。 “哈哈哈……”余子清哈哈大笑。 “行了,没啥事,我就回来进修了。” 退出之前,余子清又去看了看私信墙。 五号给他留过言,想要再求购一点甘霖,价格就按照之前的价值算。 一卷虚空大遁卷轴的价格? 打发叫花子呢。 余子清都没鸟他。 林国公肯定都康复了,还要甘霖干什么? 看他的样子明显是不急。 先晾他一年再说。 然后论坛墙上,也没什么新的内容。 一号长期潜水,二号也不冒泡了,三号挂了,现在成了老羊。 考虑到林国公都康复了,还在那生装没好,肯定没憋什么好屁,所以五号最近估计也挺忙,也基本没冒泡。 六号自从上次发帖之后,又发了一个帖子,还是在追问扒皮大佬的行踪,看来上次没人鸟他。 而余子清向来是隐身窥屏,从不发帖。 唯一活跃的,就成了四号,那个到处跑的混子。 这家伙可能已经拿到了银湖禁地的地图,现在被困在一个地方,在这在线发帖求助。 但是看他的口气,暂时应该也没生命危险。 余子清也没打算问,没打算管。 银湖禁地那地方,别看不是大禁地,那也不是他现在能去的。 正看着呢,老羊也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余子清的动作,也站在那看了看。 “你想管他么?” “我管他干什么?他自己去探索禁地了,肯定早就有了遇到危险的心理预期。” “看他说话的口气,应该也是个年轻人,而且能孤身一人闯银湖禁地,现在还没死,实力起码七阶,必定是某个大势力的青年才俊,你不结交一下?” 余子清总感觉老羊这话怪怪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看到青年才俊,都会走上去结交一下?” “难道不是么?” “……” 余子清回想了一下,嘶,好像说的还挺有道理。 “你能救他?” “能倒是能,我看过一份有关银湖禁地的游记,他现在被困的地方,可能是一个叫做元磁山的地方,你给他留言,让他试着收敛力量,闭上眼睛,朝着一个方向走,要是没死,就能走出来了。” “你确定么?” “不确定,反正我看过的游记上,就是这么说的,万一他要是死了,也不会来找你报仇,没死,就得记你人情。” “那个六号的,你能回答么?” “能,但是我不想回答,你也别理他,你想没想过,万一是东海的海妖想要闹事呢?” 余子清一怔,他还的确没想过这茬事。 他只是感觉扒皮大佬,对东海妖族的威慑力很大。 这么一想,万一是东海的妖族,想要弄清楚扒皮大佬在不在那一片,准备搞出来什么大事呢? 他对异族的警惕心,的确是差了点,可能因为他接触的异族,都不算坏。 “走吧,先回去。” 离开了七楼,余子清盘算了一下时间,一个月后,才会有秽气桶送来,直接关了店门,带着人回家进修,修炼,反正有了秽气桶之后,他也看不上店里这点蚊子腿了,以后当高端业务经营。 到了村子里,看着里长又是那副垂垂老矣,手里拄着拐杖的模样,余子清便明白老羊说的话了。 这代表着里长已经可以完美的掌控自己的力量了,能做到完美的收敛。 像二憨那样,全身腱子肉,大冷天的冒热气,看起来很强,其实这就是外面修士眼里最典型的苦哈哈。 里长看到余子清回来,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一只手抛出一片枯叶,待那枯叶落到一半的时候,他的一只手骤然化作一片残影。 短短一两息的时间,里长收回了手,枯叶继续缓缓的飘落。 落地之后,余子清低头一看,眼睛都快亮瞎了。 一片巴掌大的枯叶上,硬是给让里长“秀”出来三百多个字。 偏偏那枯叶还没碎掉。 说心里话,余子清都是懵的,他完全不知道里长怎么做到的。 “子清,看看怎么样?我觉得现在掌控的还行了吧?” “呵……恩,挺好,挺好的。”余子清笑的有点勉强。 “我之前听你说,开辟窍穴也有用,我准备试试,能不能再从头修一遍,老羊说,不用散功,也能重修。” 余子清看向老羊,老羊点了点头。 “前三阶的修行,就算是超过了,其实也是继续化入了后面阶段的修行之中了,体修就更容易了。 要是别人就算了,里长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余子清听懂了,别的人弄不好会出事,但里长这可怕的掌控力,肯定没问题。 “那里长你自己悠着点,你可是我们村的顶梁柱,千万别出问题。” “这样,里长,你能不能再写几遍字?” “又要么?” 虽然这么说,里长还是轻车熟路的拿出一本书,上面几千个字,他在一面石壁上,写了好几遍。 字迹跟之前又有了很大变化,完全的内敛,锋芒暗藏,却仿若有极强的力量隐而不发。 余子清将这些字全部印入脑海里。 每个字都有好几遍,每一遍之间都有细微的差别,这些都是他的字库,以后给人留言的时候用的。 里长变强了,自然要更新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余子清才拿出了七楼戒指,进入其中,利用新的字库,给四号留了个言。 老羊不想跟其他人接触,又告诉他解决办法,这不摆明了,让余子清去装逼么。 若是不想说,就会像六号那样,压根不说。 “收敛力量,闭上眼睛,直线往前走,要是死不了,就能出来。” 想了想,余子清又留了一句。 “信不信你自己看着办。” “要是没死,记得你欠我一个情报。” 余子清离开没多久,接到留言提示的四号便冲进了七楼。 看着那留言,他愣了愣,立刻回了个“好”。 …… 一片好似有金色的极光在旋转的世界里,一个全身神光照耀,头顶还悬着一口小钟的年轻人,正顶着这里的金色光芒,艰难的站稳身子。 他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看了看手上的七楼戒指,神情有些怪异。 但是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再想到那句信不信你自己看着办,反而信了几分。 能说出这种话,至少对他目前的处境,是有了解的。 沉思片刻之后,他将自身的力量慢慢收敛,闭上了眼睛,全靠法宝自身的力量去防御。 神光慢慢的暗淡下去,这个时候,才看到那如同大河一样的金色光辉,其实就是无数比细砂还要细小的金属颗粒,化作了狂暴的沙尘暴一般,不断的冲击。 片刻之后,细密的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那小钟自身的力量很快耗尽,跌入年轻人怀里。 他身上的法袍,也开始被激发,抵挡着外面的金沙风暴。 他在风暴里艰难前行,等到法袍被冲击成了渣滓,他脖子上也有一个项链,被激发。 就这么一路前行,就在那项链都快要耗尽威能的时候,周围的声音,骤然消散,压力也随之消失。 他睁开眼睛,光着身子,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身后盘旋的金沙风暴,绵延数十里,如同一面巨墙,又如一座大山,伫立在那里。 而肉眼看到的一切,似乎都被那庞大的元磁之力扭曲,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仿若两个世界。 “呃,还真出来了,这个新七号,有点东西啊。” 他重新拿出了七楼戒指,去给七号留言。 “我欠你一个情报,到时候你需要什么,可以直接留言。” 他这边留言没多久,余子清就给他回了信息。 “大震南部,毗邻横断山脉,有一个叫哀思山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很完整的洞天,你知道这个洞天的情报吗?” 余子清觉得,四号这种肯定是家世显赫,来历不凡,到处乱闯也没死的混子,说不定会知道点什么。 而且,看论坛墙上的内容,好像也就这种消息,对于四号是专业对口的。 第九十三章 哀思洞天,我还有事(谢百里彤雲 元磁山之外,四号坐在地上闭目休息。 七楼里,他看到余子清的留言,想了想,总觉得那座哀思山听着很耳熟,他以前肯定听说过。 “我听说过哀思山,我需要回家查查资料, 过段时间回你。” 余子清看到留言,也有些意外。 他本来就没指望四号能给他什么情报,这种天天到处冒险的家伙,你要问他大离朝堂的事,他肯定不知道。 估计也就能知道与冒险相关的东西了,他就随口问了。 没想到, 四号还真听说过。 那这就说明一件事,雷誉要去探索的那个洞天,肯定不简单。 洞天和福地,也是很多大势力都会掌握的一种资源。 很多洞天福地里的特产,都是外面没有的,矿物、灵药、宝石、妖怪之类的生灵、甚至是鬼物、僵尸之类的死灵,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看做资源。 就像天际宗出产的飞舟,核心的部分,需要的一些矿产和宝石,都是只有他们掌控的一个大洞天里才能出产的。 但是洞天和福地,却也没那么稀有,稀有的只有价值高,也适合开发的洞天和福地。 如同之前的锦岚村,就可以看做一个福地, 但里面对外面的人有价值的,只有锦岚矿。 在大乾琅琊院还没研究透锦岚矿的用处之前, 锦岚矿石,也只是一种价格昂贵, 产量极低, 还能被低价矿石完全替代的鸡肋。 再加上锦岚山内,笼罩着的异力,整体上可以说是毫无开发的价值。 类似的福地是最多的,时不时的就会有人发现一座新的福地。 绝大多数都没什么用,也没有开发的价值,若是再加上有异力笼罩,那其价值,可能还不如荒野里的荒地,起码有些荒地开发了之后,还能种点东西。 福地一般小一点,但洞天一般都会大很多,其内一般都拥有完整的水汽循环,有些甚至已经演化出了特有的生灵。 有开发价值的洞天会相对多一点,但其危险性,也会远超一般的福地。 除了环境危险,还有可能是里面的生灵死灵所带来的危险。 整体上说,洞天福地,没那么稀少。 雷誉为什么跟一座洞天杠上,那是因为有如此防护的洞天,大概率会比那些跟公共厕所似的,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洞天,有价值的多。 同样,也因为洞天没那么稀少,垃圾太多了,其他人的兴趣不大。 毕竟,那种有防护的洞天,必定是先辈留下来的。 而先辈之中,心黑手辣,恶趣味足,喜欢干损人不利己事的人,那可是一点都不少。 专门找个极度危险的洞天,然后给做了一堆防护,将入口封了,专门去坑人。 这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还有一些先辈,坐化的时候,都没什么陪葬品,只是将一座洞天当做陵寝,于是,布置的一步一杀机,十步一绝地,也是正常操作。 余子清对雷誉的组队邀请,兴趣不大,原因就跟上面这些有关。 在家里每天去白嫖玉化墓的力量养身,完事了继续炼体,修行,一晃就是快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修行无岁月,余子清只感觉时间如流水,一眨眼就过去了。 今天,终于收到了四号的留言。 “你要的情报,有点复杂,有点多,要不面谈?” 余子清想了想,进入了七楼。 四号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了。 “别的我不敢说,你要是问禁地、洞天、福地之类的,我肯定比其他人知道的多。” 余子清伸手示意,请对方开始表演。 “大震的横断山脉里,洞天福地不少。 不过福地嘛,基本都没什么用,都是被横断山脉的地气侵蚀,寒气侵染,已经跟横断山脉内的环境没太大区别。 洞天虽然少了些,大体上也都是一些绝地洞天。 你应该知道,在大震、大离、大乾还未建立的上古时代,很流行将洞天当做自己的陵寝。 对于那些强者来说,将一个洞天变成自己的长眠之地,是最基本的配置。 他们会专门找一些本身就很危险的洞天,临死之前将其加强,化作有死无生的绝地。” 余子清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示意四号继续。 他知道个屁的历史。 他对曾经的历史,了解的最多的部分,其实还是当时追溯白阳圣母的记忆,看到过的一些东西。 研究历史,想要研究明白,哪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 “本来呢,我回家之后,翻了翻资料,询问了一下家中老人。 差不多已经确定,你说的那个哀思山,的确有一个洞天。 而且大概率是一个上古时的强者的陵寝。 那里的门户防护很强,勾连了整个洞天的力量,化为一个整体,强行破开的话,弄不好会毁掉整个洞天。 我没说错吧?” 余子清点了点头,雷誉的确是这么说的。 所以除非是雷氏的励祖,亲自出手,才能将力量控制到极致,只洞穿防护,却不伤及洞天。 要么,就是借助巫双格的混元金斗,以秽气和毒素,腐蚀化解一部分防护的力量。 只要侵蚀的足够快,腐蚀的足够快,就能在其他部分的力量转移过来之前,破开一个空洞,让人可以进去。 而这种力量,也不会如同强行轰开那样,让整个洞天去承受所有的打击。 “那就没错,就是哀思洞天。 我劝你最好不要去了,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不止一波人去过了。 我家一位先祖,在很久之前,就曾经去过。 记载之中,那里弥漫着很强的异力,难以炼气,再加上魔气肆虐,妖邪横生。 我家的那位先祖留下祖训,哀思洞天,是一位可怕强者的陵寝,不准后辈前去叨扰。” 余子清差点笑出了声。 从你就能看出来,你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货色。 天天闯禁地,探洞天福地,一年到头都不在家的人,还能说出这种话? 四号的那位先祖,当年肯定是在里面被教做人了。 所以回来后说不准叨扰。 要是没在里面挨了毒打,你家先祖,恐怕连那位强者的骨灰都给挖出来,看看有没有用。 四号自己说的都有点尴尬,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立刻转移话题。 “当然,那是因为我家那位先祖,去探索哀思洞天的时候,不过六阶而已。 不然肯定不止这点消息。 我们家虽然没人再去过,但是这个哀思洞天,也一直在关注着。 我知道最近,大震的雷氏,好像是准备去探索。 他们也不是第一波去的了。 早在一百多年前,大离离火院,就曾经跟大震的太子达成过合作,一起去探索了一下。 但是那一次,他们都损失惨重,有两位修道者,陨落在其中。 大离据说死了一个暗影使,还有一个当时地位仅次于暗影首尊的首席。 其余之人,也都是人人带伤。 后来听大震的人说,当时在那里惊扰到了一个死灵,差点将他们全部杀了。 他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将那死灵封印。 他们出来之后,也专门再次加强了一下洞天入口的防护。 这一百多年,再也无人去过。” 四号说完,想了想道。 “大概就这些了,更详细的,我也不知道。” “多谢。”余子清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不用客气,你给的情报救了我一命,我给的这些情报,其实抵不上你的情报。 以后再有类似的问题,你尽管问我,别的未必敢说,但这种问题,我多少都能知道点。” 秉持着尽量少说话的原则,余子清跟四号告别,离开了七楼。 余子清睁开眼睛,将七楼戒指收起。 他有点纳闷,一百多年前,大震那边就已经跟离火院合作过一次。 按理说大震那边会有很多资料的吧,但是雷誉怎么好像并不清楚这些。 还有什么资料,是雷氏也拿不到的么? 亦或者是,雷誉其实知道这些,他还是想进哀思洞天,有别的目的。 站起身,余子清去找到跟里长一起活动筋骨的老羊。 “有点事,想请教一下你。” “还是阵法问题么?” “不是,你知不知道哀思洞天?” “不知道,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哈,还有你不知道的事?”余子清乐了。 “这天下事多如繁星,便是洞天福地,也多如牛毛,我怎么可能全部知道?” 余子清将刚才从四号那得到的消息,刻录到一枚玉简上存档,再让老羊看了看。 老羊一看就皱起了眉头。 “一百多年前,大离离火院和大震一起,还铩羽而归。 暗影司竟然都死了一个二号人物。 这种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老羊瞬间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闭目回想了一下。 “一百多年前的时候,我正好就在大乾帝都,要是发生这种大事,我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暗影司如今的首席叶九原,是近百年前上位的,距离你说的这些,还差了几十年。 按照暗影司的传统,上一任首席大概率是死了,后面也再没有那位的消息。 这个四号说的要是真的,那就是大离暗影司和大震太子联手将消息压住了。 能捂的这么狠,这后面必定有离皇和震皇的意思在。” 老羊说完,看着余子清,他总觉得余子清又要去作死。 “你可千万别去那个什么哀思洞天。 若是能把消息捂的这么狠,让雷氏都不知道,那这事就不是你能参合的。 若是那个雷誉,知道这些,却不告诉你,那就是这小子没憋好屁,你也别去。” “哈,你以为我要去探险吗?”余子清笑出了声。 “就算答应雷誉,我也顶多带着巫双格过去,帮他破开防护。 探索什么的,以前我可能还会去,想着多拿点好处。 现在嘛,我是肯定不会进去的,到时候拿了该拿的好处就行。” “那还行。”老羊松了口气。 …… 一月之期已到,余子清再次前往布施镇,接收新送来的秽气桶。 等以后程序走的顺利了,他就不再来了,让巫双格来就行。 这一次来,主要还是看看苏离会不会来。 毫无意外的,苏离的那些手下,又顺利的找到了借口,不来押送秽气桶,苏离这个弱鸡暗影使,只能亲自来做这种简单的任务,光明正大的来见余子清。 “苏兄,结果如何?” “卿兄,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苏离有些为难。 “苏兄无需如此,尽管说。” “我并没有拿出那些证据,跟老师对峙,看他的反应如何。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我觉得老师的确是被陷害的。 而那些证据,我若是拿出来,被人知道了,他必定再无生路。” “没事,我相信苏兄的判断。”余子清笑着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给他斟了杯茶。 眼看余子清这般态度,苏离暗暗松了口气。 “卿兄见谅,我觉得我有些意气用事了。” “无妨,我能跟苏兄结交,不看重这些。” 余子清笑的还挺开心的,苏离这么做,他反而觉得很好。 说真的,若是苏离冷静到可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能一边尊称老师,然后转个身,就能面不改色的把季伯常卖了。 那余子清还真的不敢跟他交朋友。 这种人太可怕了。 今天能卖了老师,明天卖个朋友而已,多大点事儿。 余子清顺着苏离的口吻,道。 “你老师的事,暂且放放,我有点事,想要问问你。 一百多年前,暗影司曾经配合离火院,与大震太子合作,在横断山脉的哀思山,探索一个名为哀思的洞天。 当时暗影司死了一个暗影使,还死了当时的首席。” “这……不可能。”苏离脱口而出,但是说完,他的眉头便紧皱到一起。 “你说的这些,我不清楚,但是有关上一代首席怎么死的。 我却正好看过记录的。 上一代首席,的确是前往过大震做任务,但是他遭受重创回来了。 二十多年之后,才因为重伤不愈,根基损毁而死。 而……” 苏离缓缓的抬起头,犹豫了一下,继续道。 “而且,也正是那个时候,新的首席上位,老师也才晋升为暗影使。” “所以,上代首席遭受重创的那个任务,季伯常也去了么?” “我不太清楚,但是应该是的,因为这一代的首席叶九原,便是从暗影使晋升上去的。 他晋升之后,空出来的暗影使的位置,老师才有机会上。 而且,在此之前,的确也有一个新的暗影使上位。” 越说,苏离就越是觉得,余子清说的好像并不是假的。 暗影司高层的位置,基本都是能固定很久的。 绝大部分暗影司的成员,几乎都是从进来之后,干到死位置,很少有能活着退下去,得到善终的人。 近几百年,暗影司高层的变动,几乎都集中在一百年前到一百二十多年前之间。 那段时间,暗影使总共换了四个,暗影使之上的首席换人了。 算算暗影司的构架,首尊之下,有首席和次席,再下有八大暗影使,而那些正儿八经慢慢晋升上去的暗影使,可不是苏离这样的水货。 二十年,暗影司的高层,换了一半的人。 哪怕能捂得住在哀思洞天的事,也捂不住换人的事。 而换下来的人,全部销声匿迹了,或者是,全部都死了。 而这,多少也佐证了现在流传甚广的传言,暗影司里无善终。 苏离只是想到这些,就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卿兄,这事,我目前恐怕查不了,只要去查,立刻就会有人知道我在查什么。” “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 雷氏想请我去探索哀思洞天,要用到巫双格的能力,稍稍撬开一丝防护。 我就找人多了解一下,多问问,跟你们暗影司没什么关系。 既然查不了,苏兄就当不知道吧。” “只是暂时查不了,我在暗影司的情况,卿兄应该明白。 我现在不太适合去挖暗影司的辛密。” “我懂,没事,这事不急,苏兄还是沉住气,先站稳脚跟再说其他。 还有,我们的事,你最好不高告诉任何人,懂吗?” “这个我懂,卿兄放心。” 聊完之后,苏离带着空的法宝离开,余子清站在原地,目光深沉。 他对挖掘辛密很有兴趣,但对危险没兴趣。 所以,他给雷誉传了个信。 “我最近没空,帮你破开防护可以,但一起探索就算了。 你到时候探索完了,有什么收获,让我选三样就行,其他的不用了。” 不管雷誉,或者雷氏到底想干什么,无所谓的。 只是去帮忙撬个门,别的我不管,你们爱探索什么去探索,爱挖掘什么就去挖掘吧,我等着吃瓜就行。 飞舟再次从布施镇北上。 等到余子清离开的第二天夜里,一个黑袍人出现在排毒养颜会所的侧面。 黑袍人手捏印诀,悄无声息的让阵法防护上的一个基点,慢慢的扩大到足够一个人同行,但是此举却没有影响到阵法本身的运站。 他脚不沾地,离地三寸,踏空而行,一路来到后院的石桌附近时,他停了脚步,从怀中拿出一面玉镜。 而后再次伸手在袖中一抓,一个四阶的鬼物,被他压缩成一团,化作一个长着鬼脸的圆球。 他将鬼物按在玉镜的背面,那鬼物的脸上带着惊恐和绝望,慢慢的消失在玉镜之中。 而后,便见那玉镜的正面,一圈圈涟漪扩散开,倒映出小院内部的景象。 那些景象都在飞速的倒退,直到里面的倒影变成白天,里面出现了余子清,坐在院中,独自喝茶的身影时。 玉镜上清晰可见的倒影,便开始变得模糊,一圈圈涟漪随之浮现,整个玉镜表面,都开始被黑色沁染。 而他体内的力量,此刻也仿若开闸放水,被玉镜疯狂的抽取。 他的面色微微一变,手中发力,立刻将玉镜崩碎成齑粉。 至此,那种可怕的感觉才骤然停止。 他看了看周围,阴气浓重,还残留着的,大量的饿鬼气息,几乎每一寸地方,都被饿鬼的气息覆盖。 他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力量,那只代表着,他回溯的东西,触碰到某种他都感应不到的力量。 黑袍人悄悄后退,从侧面的花园里悄悄溜走。 等到黑袍人离开之后,花园里的一口井中,一个枯瘦的饿鬼,悄无声息的爬了出来。 饿鬼来到黑袍人曾经待过,也泄露出一丝气息的地方,张口一吞,将那一丝即将消散的气息吞入口中。 而后伸出手,一点一点的,将洒落在地上的一点点玉镜粉末,全部收集了起来。 它重新爬回到井中,静静的等候着。 等着恻恻回来的时候,将这些东西,交给恻恻。 起码能换到一滴甘霖。 饿鬼满心欢喜的闭着嘴巴,含着那一丝气息,生怕其消散了,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足够聪明,足够懂事的饿鬼,才有资格在这里看门,而那些傻乎乎的家伙,就只能住在深渊里,等着偶尔有人来布施的时候,才能吃一顿饱饭。 好不容易抓住一次机会,这个饿鬼哪里肯放弃。 …… 余子清再次来到大震南部,路过曾经雷誉要送给他的千里沃土时,便发现大地上,到处都是人和牲畜。 一个个聚集地,点缀在大地上,让这里多了很多人气。 只是看着,余子清的心情就好了不少,起码这些人不用饿死了。 雷氏办事还是挺大气的。 这边还未到地方,雷誉就派了亲卫来引路。 到了地方,这里已经驻扎了不少人。 旁边便是被白雪覆盖的雪山,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位白衣少女,正蹲在那里哭泣。 这就是哀思山,而哀思洞天的入口,就在哀思山的山腰上。 那里有一个百丈高的山洞,洞内神光涌动,却感觉不到什么波动,洞外已经布置好了阵法。 显然雷誉已经准备了很久了,也被卡在这里很久了。 “卿兄,你来的正好,快来。” 雷誉哈哈大笑着,从山洞里飞了出来。 “看你这气色,是找到突破口了?” “突破口早就找到了,我这是看到卿兄来了,便明白终于可以进去了,心情自然大好。” “先说好了,我最近事特别多,可没空陪你进去。”余子清摇了摇头,先给他当面说明白了。 “无妨,到时候让巫兄弟出手就行,只要破开了防护,卿兄便可以去忙你的了,到时候我出来了,不管得到什么东西,绝不私藏,让卿兄先挑选三样,再让巫兄弟挑选一样。” 余子清不以为意,他都不打算去了,哪里还会在乎会有什么好的收获。 真得到一件镇山之宝,他可不信雷誉会大大方方的摆出来让他挑。 他只是想看看,雷誉真的进去了,有谁会急眼,有谁会很在意,到时候有谁会跳出来。 这个哀思洞天,顶多算是打草惊蛇里的草。 而这个蛇,弄不好就是暗影司里的某些人。 比如,抓他的那个人。 再比如说,七楼的二号。 也有可能,抓他的人,就是二号。 毕竟,按照苏离的说法,暗影司里,除了那位首尊大人,干了很长很长时间,剩下的人里,一半都是百年前晋升上来的。 余子清看了一眼旁边的巫双格。 “格格,你去吧,听着誉少爷的指点,帮他们破开防护。” 巫双格点了点头,伸手一抓,伴生法宝凭空出现。 只是展现出来的样子,还是之前的木桶模样。 余子清哑然失笑,这家伙,学的倒是挺快。 一行人来到了山洞深处,内部空间极大,有一面如同镜面一样的石壁上,神光涌动,隐约化作了玉璧形态。 上面若隐若现的浮雕,雕刻出了洞天内的山川河流,只是在不断的变幻,让人看不真切。 这就是为什么没法强行轰开的原因。 一,弄不好会把整座山轰塌,二,那入口所化的玉璧,也可能会被轰碎,到时候其内洞天,要么坠入虚空,要么就开始坍塌。 雷誉对这里已经了如指掌,指点着巫双格,需要破开的地方。 法宝内积攒的秽气和毒素,喷涌而出,不断的冲刷需要消解的地方。 巨壁上的八个点,光芒在飞速的暗淡下去,而其他地方补充来的力量,却根本抵不上秽气和毒素消解的快。 一个时辰之后,那巨壁之上流淌的神光中,开始出现了一个空洞,空洞不断的扩大,直到整个玉璧上流淌的神光,都随之消散,巫双格也收回了法宝。 雷誉满脸喜色,对着巫双格拱了拱手。 “多谢巫兄弟出手相助。” “也多谢卿兄仗义出手,卿兄若是方便,不如跟我一起进去吧。” “不了,我还有事。” “呃,那要不就在此地歇息几天,到时候我出来的时候,可以让卿兄第一时间先挑选几样。” “不了,你出来之后,派人通知我一声就行,我的确还有要事,就不多逗留了,告辞。” 余子清笑着摆了摆手,直接带着巫双格离开。 雷誉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他之前还觉得,可能是余子清想多要点。 没想到,现在破开了防护,却真的转身就走,一点都不停留。 看来是真的有要事了。 那对方这忙帮的就有点大了,只先挑选三四样,岂不是显得他做事小气了。 第九十四章 收获,眼前一黑(5k,谢欣悦齐天 从抵达目的地,到转身跑路,余子清总共只用了一个时辰冒头的时间。 开了门就跑。 甭管后面出现什么事,那都跟他没关系了。 雷誉好歹是经常挨雷励揍的人,这种重视程度,他要是在里面遇到了麻烦,肯定也不会死了。 就像那个四号, 别看他在线发帖求助,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余子清却不认为他是黔驴技穷了,他只是在寻找一种代价更小的办法而已。 这些家世显赫的公子哥,其背后的家族,底蕴之深厚,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所以有些事,他们能去犯错, 能去莽,余子清不太敢,他的身后可没一个九阶大佬兜底。 余子清离开了一个时辰之后,哀思山附近的一座山头上,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抬起头,露出了遮掩起来的面孔,完全没有五官的痕迹。 他感应了片刻,立刻有些惊疑不定了起来。 “不可能啊,那个卿子玉明明来了,为什么他的飞舟却不见了?” 再次细细感应了片刻,确认营地里,雷氏的人,大部分都在, 还有一个八阶高手在营帐里藏着。 而雷誉不见了, 雷誉的几个亲卫也不见了。 洞天入口处传来的力量波动也明显的消散了。 确认了之后,他顿时有点懵了。 那个卿子玉,只是过来帮忙破开了防护, 最难的部分解决了,他却走了? 他这不是有病吗? 纯粹的做好事吗? 他跟雷氏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还是有其他的交易? 没有五官的人, 站在原地, 连续发出了好几个疑问。 这一幕着实是超出他的预料了。 在知道了余子清那艘白玉飞舟出现,他便第一时间赶来,根本没有浪费时间。 最后却只得到这么一个结果,让他的心态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他站在那里思索了片刻,还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忽然,他的心中一动,手里出现了一个金属面具,戴在了脸上。 随着金属面具贴在脸上,他那如同水煮蛋一样,没有头发没有五官的脸上,开始出现了头发,面具之下,也出现了眼睛。 短短一息之后,空气里开始有一丝丝电光闪烁。 在电光滋滋响起的瞬间,骤然化作了一道雷霆,一个留着山羊胡,头发花白的老者,在炸开的雷霆之中出现。 老者沉着脸,盯着对方,眉头微蹙。 “无面人?” “怎么?是你们要盯着雷氏的,还是震皇的意思?” 无面人摇了摇头,后退一步,表示退让。 “并无针对雷氏的意思,只是路过,感应到奇异的波动,停留下来看一眼而已。” 老者站在那一动不动,沉着脸不说话了。 无面人缓缓的后退到一棵树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者转身,迈出三步之后,脚下雷光一闪,一道雷霆贴着地面冲出,瞬间将无面人消失的那颗大树炸成了齑粉,雷光如同枝桠,扩散到周围数十丈范围,将周围的每一寸土地,都犁了一遍。 确认了对方是真的走了之后,老者才消失在原地。 无面人出现在他们附近暗中盯着,这事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雷氏都会当他是故意的。 老者拿出了一枚玉简,铭刻完信息之后,掌中雷光一闪,玉简冲天而去,没入云层里消失不见。 之前大战停歇了之后,朝堂上就有不知死活的家伙,开始提起雷氏了。 真当雷氏在朝堂上的人都是死人吗? 现在发现了无面人,这不是正好给了励祖一个出手揍人的借口。 积雷山上,雷励伸手一抓,天空中一道雷霆落下,他的掌中出现了一个玉简。 他稍稍一看,立刻哈哈大笑一声。 “你们继续在这里守着,我去把无面人的老大揍一顿。” 雷励身上,雷光一闪,消失在原地。 片刻之后,无面人的总部,阵法骤然启动,天空中一道雷光落下,瞬间撕碎了骤然启动的十七层阵法。 直接落入到无面人老大房间里。 霎时之间,神光绽放,伴随着闪耀的电光,房子被炸成了齑粉。 只见雷励全身闪烁着雷光,双目更是散发着刺目的光辉,头发根根炸立,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 “我雷氏好不容易有个稍稍懂事点的,脾气好点的后辈。 你们这些瘪犊子,就想暗下黑手是吗? 再让我知道,雷誉身边有无面人出现,我看到一个捏死一个!” 雷光中,一个又懵又怒的壮汉,听到这话之后,立刻缩了缩脖子,双臂架在身前,挡住了脸,身体蜷缩在一起,任由雷励发泄。 反正他一个体修,雷励没打算打死他的前提下,他是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而雷励也只是拳打脚踢,根本没用出杀手锏。 将壮汉打的全身浮肿,胖了一圈,周围的建筑都被余波震碎了之后,他才停下手。 “记住了,没有下次了!” 雷励化作雷光,冲天而去。 这个时候,无面人的老巢里,躲得远远的那些人,才敢赶紧冲过来看看他们的头儿,有没有被打死。 全身浮肿,只有脸还完好无损的壮汉,晃晃悠悠的从废墟里钻出来,张口吐出一团混杂着碎渣的血水。 “来来来,给我说说,是哪个蠢货,去盯着雷誉了? 那个雷誉天天被雷励揍,你们这些瘪犊子不知道吗? 你们这不是给他有理闹十分的借口么。 快点自己站出来,别浪费时间等我查了。” 说着,他又吐出一口血水,一脸的凶相,目中带着杀气。 人在家中坐,莫名其妙的被雷励揍了一顿,他心情能好才怪了。 偏偏他是肯定相信雷励的话,没有被抓住把柄,雷励再闹腾,也不会直接直接冲进无面人的驻地,将他当众暴揍一顿。 这事就算是震皇知道了,也只会给给雷氏送去点宝物,再安抚一下。 片刻之后,一个手下凑了过来,神情有些尴尬。 “头儿,可能真的是误会,我刚才查了,我们有一个无面人正好在那附近,但是不是去盯着雷氏,而是别的事,这可能是个误会。” 还有后半句话没说,也没敢说。 有没有可能,是雷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借口,专门来揍人的。 壮汉微微一怔,稍稍一琢磨,立刻想到了最近朝堂上的事。 再次吐了一口血痰, “晦气。” 这顿打算是白挨了。 还是替人挨打,他找不了雷励的麻烦,难道还找不了别人的麻烦? “去,给我查查最近跳的很欢实的那个家伙,叫什么来着,反正最近朝堂上蹦跶的那几个,都给我查查,我这顿打不能白挨了,总要有人给我出出气。” 震皇知道了这件事,总要给点雷氏点反馈的,那就帮忙找两个倒霉蛋,用来安抚一下雷氏。 …… 一晃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余子清又收到了雷誉的信息。 余子清有些意外,他竟然这么快就从哀思洞天里回来了。 而苏离这边也没查到有什么动静,暗影司似乎对雷誉探索哀思洞天,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大大出乎了余子清的预料。 再次来到雷誉的驻地,这家伙精气神完好,也不像是挨过毒打的样子,甚至雷誉的亲卫,一个个也不像是受过重伤。 “你的探索速度很快啊,一个月就回来了,给我说说,怎么样?” “还行吧,这个洞天的确算是比较危险的,里面曾经可能是某个上古强者的陵寝。 但是天长日久之下,也就只有入口的防护还完好无损。 内部的诸多布置,很多都被岁月侵蚀了,除了洞天内弥漫的异力比较麻烦,别的倒是没什么了。” 雷誉的口气还是挺轻松的。 这让余子清更好奇了。 “没遇到过什么麻烦的东西吗?比如说妖魔之类的?” “没有啊,那洞天已经是一片死地,死气浓重之极,哪来的生灵,连死灵都没有一个。” 雷誉心情不错,一挥手,面前便出现了一张张桌子。 每张桌子上都摆着大大小小的各种东西,每一样多少都沾染着死气。 这又在佐证雷誉的说法。 那这跟四号说的,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对不上号了。 若非哀思山这里,甚至附近,都只有这么一座洞天,余子清都会以为搞错了。 “卿兄,所有的收获都在这里,你先选吧。” 雷誉还害怕余子清不知道怎么选,一边拿起一个瓦片模样的东西。 “这个应该是上古时期的东西,名为破瓦,其实的一种遁法法宝。 大乾的虚空大遁卷轴,卿兄听说过吧? 这个破瓦便是类似的东西,按照上古的传说,破开瓦片,便可架起天地之桥,遁空而去。 到了现在,凡人之间,流传的一些丧葬习俗里,摔瓦盆之类,最初的原型,其实就是这片瓦片。” 余子清将那片青瓦片拿在手里看了看,细细感应,的确能感应到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在其中流转。 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完好无损,而且隐隐还能感觉到,瓦片能自己吸收周围的力量补充,时刻保持着最佳状态。 在余子清的印象里,以瓦架桥,的确有,但这个桥,是生死之桥,在丧葬习俗里,是很重要的道具。 保命的东西,先拿了再说。 除此之外,这个桌子上的其他东西,要么是失去威能,要么是破损了,顶多有研究价值,没法用了。 继续下一张桌子,余子清看上了一个微型火山形状的法宝,这是一个种子,属于一种大型法宝的胚子。 以前听老羊说过,一般炼器炼丹为主的宗门,都会有这种法宝。 种在地下之后,便能勾连地火支脉,凝聚出可以控制的地火,方面门下弟子使用。 虽然那地火品阶不高,高阶的丹药基本不用这种地火,可是胜在源源不断,而且方便。 正好家里种锦岚菇,也是需要勾连地火支脉,余子清就收了,拿回去丢给老羊。 这种种下了就很难在拿出来的法宝,其实还挺难买得到的。 所有跟产出有关的法宝,在这个世界,都挺宝贵的,炼丹的丹炉,可比一般的丹药珍贵多了。 找了半晌,再拿到一件护心甲,余子清就收手了。 “卿兄,别啊,怎么拿三样就算了,最难的部分,全靠你们解决的。” 雷誉这次的收获不小,而且进入之后,都没感觉到太难,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他不能让余子清拿少了。 做人可不是这样做的,这次他收获多了,以后万一再有类似的事情,他哪好意思再找余子清帮忙啊。 就算是请,也未必能再次请来了。 一念至此,雷誉打眼一扫,将其中几样法宝挑出来。 “这几样我挺想要的,我就先拿走了,至于剩下的,咱们一人一半。” 他一挥手,将剩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草草的分成了两堆,一堆收入一个储物袋里。 然后不由分说的将其中一个袋子,硬塞给余子清。 “卿兄,你先别推辞,你要是不收,那下次我再探索什么洞天的时候进不去,可就没脸再请你们帮忙了。” 余子清想起剩下那些东西,完好的似乎也不多,能用的少,但是研究价值挺高,便点了点头。 “那行,我就收了。” “好,爽快。”雷誉松了口气,让人准备了宴席,算是庆祝一下。 停歇了两日,余子清便回到了锦岚山。 微型火山还能用,丢给了老羊去种下,他一直试图牵引地火支脉,却也不敢有太大动作,就怕一个不小心,把锦岚山炸上天。 如今有了现成的法宝可以用,能省下不少事,说不定很快就能种出锦岚菇了。 清理那一大堆垃圾的事,就只能余子清自己来干了。 老羊说他要是能把那堆东西,全部辨认出来是什么玩意,什么来历,若是完好的时候,有什么效用,全部弄清楚,那他就算出师了。 以后出去探索什么地方的时候,有什么宝物在眼前,他也不至于因为不认识而错过。 余子清看着那一大堆东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老羊这话翻译一下,就像是几麻袋的瓷器碎片,要是能认出来每一片瓷器碎片,来自哪个年代,是哪个窑烧制的,存世量大不大,完整的价值几何,全部辨认出来。 然后以后去捡漏的时候,不至于打眼。 他要是有这本事,就不会有什么不懂的就去请教老羊了。 话虽如此,余子清还是认认真真的整理,试图弄清楚每一个破碎的东西,曾经都是什么,然后尝试着将碎片组装起来,看看大概的样子,尝试理解那些符文,然后推测这些符文曾经有什么作用。 学还是要学的。 一天之后,整理到大半的时候,余子清将一片黑色的金属书页,从那堆垃圾里捡出来,然后与其他的明显是一种材质的金属书页堆叠在一起。 那些金属书页的材质一样,每一页的颜色,却略有不同,有金色的,也有灰色、黑色。 上面铭刻的内容,也各不相同。 等到找出来全部的金属书页,尝试着排序组装的时候,余子清的眼神就开始有了变化。 其中黑色的一页上,描绘着一副画。 怪异的森林在画的下半部分,顶多只占据了十分之一的高度,而最底部,还勾勒着几个细小的人影,从他们的肢体动作看,他们似乎在害怕什么。 作为对比,这森林里的树,少说也有百丈高。 但是这幅画的重点,却不是那些树,而是一条腿。 那条腿占据了整幅画的高度。 脚掌踩在了森林里,看不到了,而其最上部,还能看到那条腿的上部是断开的。 一条至少上千丈高的断肢。 画上还能清晰的看出来,断口处参差不齐,不像是利刃斩断的,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撕扯断开的。 只是看着这幅画,就隐约能感受到一点冲击力了。 而另外一页灰色的金属书页,上面遍布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妖邪。 画面的最前端,还能看到一个长着八只手臂,嘴巴长在腹部的妖邪,抓着一个人形的家伙,向着嘴巴里塞。 还有一页黑色的,上面描绘出一连串的变化。 从一个没有形态的扭曲圆球,慢慢的长出了手脚,然后化作一个全身冒气的人形,最后彻底化作一个人形。 然后最后一幕,是这个人形生灵转头看过来,眼神阴郁,笑容冷冽。 瞬间,余子清便明白,这是个魔头,绝对是魔头! 还有一页,有一座整座山都是一整块巨石的山峰,被削成了一座墓碑的形状。 上书:落歌天君自葬于此。 其字迹,潇洒写意,看不出来半点庄重之意,似乎书写这墓碑的人,当时的心情还挺不错? 而唯一一页金色的书页,上面的人数最多。 其中一人手捏印诀,另一人仰天大笑,余下之人,却全是惊恐。 余子清尝试着排序,可是看着这些书页上的一些内容,他总感觉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组装那些书页的手,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他飞速的拿出七楼戒指,直接召唤四号。 片刻之后,四号赶来,余子清也没有客套,直接发问。 “还是上次的事,有个情况问问你,你先祖去过的哀思洞天,里面那个陵寝的主人,是不是叫落歌天君?” “咦,你还真的敢去啊?” “草。” 余子清听到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丢下一句话就冲了出去。 第九十五章 手捧雷,丧钟响(8k,谢寶媽在修 自从雷誉轻轻松松的探索完哀思洞天,几乎什么危险都没遇到过,余子清便觉得不太对劲了。 因为这跟四号说的完全不一样。 他也不认为是四号的先祖,留下的游记,是骗了他们这些后辈。 客观记录是不会专门记录错误的,因为这个会坑了自家的后辈。 顶多是把“我挨了毒打,不敢去了”, 变成“我尊重先辈,不想去打扰”。 然后,当余子清整理那些失去威能的碎片,整理到那些金属书页的时候,就发现不一样了。 上面有些页面上的内容,倒是异常符合四号说的内容。 若仅仅只是如此,余子清也不会想得太多。 但是当他整理到刻画着魔头的那一页时, 能瞬间判断出来, 画里的是魔头,而且如同本能一般,坚定不移。 余子清就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了。 因为那种本能,是属于饿鬼的本能,能瞬间辨认出来美味的本能。 但这种本能被激发,如此坚定不移,也是需要一个条件的,那便是那个东西真的是魔头,而不是一幅画。 想到这一点之后,余子清觉得头皮都快炸开了。 再次找四号确认了一下,金属书页上的画,画的的确是哀思洞天之后。 余子清便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四号的先祖没有说谎, 四号说的那些也都是真的。 雷誉经历的也是真的。 四号说的哀思洞天, 和雷誉去的哀思洞天, 也的确是同一个洞天。 甚至苏离说的,暗影司的记载, 其实也基本都是真的。 整理了一下时间线。 第一次,很久之前,四号的一位先祖去过,那里魔气蒸腾,妖邪遍地,还是一个名为落歌天君的大佬的陵寝。 四号的先祖被教做人之后,狼狈逃了出来,给后辈下了祖训。 第二次,一百多年前,离火院、暗影司、还有大震太子的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合作去探索哀思洞天。 然后,他们在里面遇到了一个强大死灵。 结果便是,离火院死了俩修道者,暗影司的高层死了一半。 大震太子的人,也基本上死完了。 以此为代价,将那个据说是死灵的强敌封印了。 然后重新加强了一下洞天入口的防护。 第三次,便是现在,雷誉进入探索,什么危险都没遇到过,什么魔气,什么妖邪,统统都没有了,连陵寝都只剩下残垣断壁,残留的宝物,几乎也全部都是破碎的。 余子清整理那些宝物的时候,可以清晰的判断出来,大部分宝物,都不是被时光侵蚀,自然破损的,而是因为外力而损坏的。 这些线索全部放到一起,余子清就感觉心神狂跳,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余子清将那些金属书页拿起来,飞速的赶往老羊所在的地方。 “老羊,先停停,我感觉要出大事了。” “先看看。” 余子清将那些金属书页,随便的摆在地上,然后他将自己知道的事,飞速说了一遍。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传闻不是夸大了,而是缩小了。” “缩小了?” “传说,是他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封印了那个死灵,我的意思是,他们有没有可能,不止是封印了死灵,而是将整个洞天都封印了?” 余子清的脸上带着一丝惊悚,指了指魔头的那一页。 “我相信我的感觉,那就是一个魔头,不是一幅画。 若是要封印一个魔头,而不只是封印一个死灵,那最彻底,最保险的办法,自然是将整个洞天都封印了。 我没说错吧?” 老羊盯着那些金属书页,沉默了一下,忽然伸出一只蹄子,重重的踏在魔头那一页上。 “卧槽?!”余子清大惊失色。 霎时之间,看似普普通通,还有些细微的变形,材质似乎也不怎么好的金属书页上,便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浮现之后,便是一层又一层的道纹,勾连所有的符文。 可怕的威压,凭空浮现,瞬间将老羊的力量反弹了回来,让其化作一道残影倒飞了出去。 老羊从碎石堆里爬出来,一脸凝重。 “不确定就试一下,反正这个魔头再强,落到这里几百万饿鬼手里,也是蚁多咬死象的结局。” 现在不用问了,也不用猜了,结果已经出来了。 如今的哀思洞天,已经成了一个空壳。 真正的哀思洞天内的一切,都被当年离火院的那俩狠人,全部封印在一本金属书册里了。 老羊伸出一只蹄子,轻轻触摸那一片片金属书页,直到看到那唯一一页金色的金属书页时,看着上面的小人,沉声道。 “自上古以来,流传下来的封印秘法。 最强的两家,一个是封姓姜氏,一个是印姓姬氏。 如今只有他们这种传承久远的家族,才会将姓氏分开。 我以前听说过,离火院里,两家都各自有一个修道者,只是没想到他们一百多年前,便已经陨落了。 你猜的没错,若是当初离火院派遣的那两个修道者,就是他们俩的话,哪怕尚未入道,他们二人合力,只要肯付出代价,绝对能做到这一步。” “这也意味着,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很明确,根本不是普通的探险吧。”余子清补了一句。 谁正常探索洞天的时候,会带上封、印两家的人,还是俩个都未必入道的修道者,脑子有坑啊。 这摆明了目的明确。 “但现在事情就有点麻烦了,这个东西原本是一本书,现在都散开了,是意味着封印出问题了,还是这样才是更好的?” “你别问我,真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啊?” 以前老羊还真的偶尔有这种感觉,老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下的事,老子多少都知道点。 现在,落了难,心态彻底沉淀下来之后,他就有点烦了,他觉得自己知个屁。 反而觉得不懂的东西越来越多,不明白的也越来越多。 他觉得这是好事,用余子清的说法,他以前也会偶尔飘一下。 对于修道者来说,飘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封印秘法,所需要的知识积累极高,的确契合修道者的路,但那也不是谁都能掌握的。 也就封、印两家,传承久远,传承也完整,才能掌握的如此好。 单单封印秘法,琅琊院掌握的都远没有他们两家强。 尤其是两家合力的时候,封印秘法,自上古时代开始,天下便无人能出其右。” 老羊吹完之后,指了指那些金属书页。 “不过,我推测啊,可能是出问题了,你看那些金属书页。 只有一张是金色的,给人的感觉正大光明,浩浩荡荡,这一张应该就是那两个家伙,封印时的样子,那个印诀,我不认识,推测可能是某种封印用的印诀。 而魔头那一张,已经是纯黑的了,只是看着就觉得不舒服,似乎那魔头已经要破画而出了。 再加上画着断肢的那一页,也是黑色的,给人的压迫感十足,仿佛下一刻就要抬起脚,冲出画来。 墓碑山这一页,虽然也是黑色的,却只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余子清看着一阵头大。 再加上满屏妖邪的那一页。 也就是说,当时封印的,不只是一个魔头。 还有一截明显可以动的庞大断肢。 一大群妖邪。 还有落歌天君真正的陵寝。 而四号说,当时封印的是一个死灵。 所以,那个落歌天君的尸骸,亦或者亡魂,弄不好还能出来蹦跶一下。 总共四个,除了那个一看就挺纯正的魔头,余子清觉得还有点搞头,不是完全没辙,其他的,随便出来一个,他都搞不定。 “你说那个雷誉,还有雷氏,是不是故意的?” “不太可能,我都毫无印象的事,雷氏再怎么故意,也不至于让他们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去冒险。” “好吧……” 余子清也觉得不太可能,老羊毫无印象,暗影司的记录也不一样,加上一百多年前那次的事,也没有雷氏参与。 这么多人捂盖子,雷氏不知道内情也正常。 他们若是知道当年的内情,得多大的心脏,才敢让雷誉在那瞎搞。 所以,这事就成了机缘巧合,雷誉这人没有那么贪,也足够聪明,觉得这次占便宜占多了,便随便分给他的一半,里面正好就有一些书页。 而那些书页组合起来,应该还不太完整,剩下一些,可能还在雷誉的那一半里。 余子清的心态有点炸。 他之前只是听说了一下以前的事,谨慎起见,都没敢进哀思洞天。 最后的结果,却是整个哀思洞天,几乎都落到他的手里了。 这叫啥,手捧雷么? 挑选一个幸运玩家炸一炸? 自从雷誉完好无损的出来,大震太子那边没什么反应,暗影司也没法应,离火院也没反应。 似乎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这件事。 余子清可不信,他们一点记载都没有。 若是当年情况太过危机,封印两家的修道者,牺牲了自己,直接将当时的整个哀思洞天都封印在一本金属书册里。 及时逃出来的人,也只敢第一时间加固入口的防护,都不敢再进入带走封印物。 那现在的没有关注,没有反应,反而成了最大的反常。 “现在太不正常了,老羊,我觉得这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东西,绝对不能放在我手里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炸了!” 余子清只是看着那些金属书页,都觉得浑身的寒毛炸立,他想要带着些东西,远离锦岚山。 可是又想到,肯定是有人知道内情,却毫无反应,万一他现在惊慌失措的冲出去。 是不是正好就契合了那些人的期望? 思来想去,立刻给雷誉写信。 “誉兄,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甚是想念。 你我兄弟之交,虽不是血脉至亲,却也是如同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正值家中长辈大寿在即,便斗胆发出邀请。 请誉兄,敬请励祖,若是方便的话,一起来家中坐坐。” 他没敢写的太明白,但是他相信,若是雷誉不知道内情,看到这不太一样的信,明显也不合适的信,应该会明白出事了,他不懂也会去见一下雷励。 现在只有雷励这种九阶大佬,能给余子清一点安全感了。 请雷励来将这些东西带走,最安全不过。 再想到上次,雷誉被人戳戳着抓了巫双格,要是他能用混元金斗的话,可能早就冲进去了。 而若是以混元金斗之中,大量凝练过的秽气和毒素,去冲刷那些金属书页,会有什么后果,已经完全可以预见了。 所以余子清觉得,这事根本没完,这后面肯定有人在搞事情。 要是没人,他都敢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雷誉给他的特制玉简,化作一道雷光冲入云霄之中,一道细小的雷光,在云层之中跳跃,飞速的向着大震飞去。 一日之后,就在那道细小的雷光,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 天空中的云层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那道雷光。 潜藏在云层里的人,看了看玉简的内容,随手将其收起。 一个时辰之后,一片树林里,兜帽遮面,没有五官没有头发的白水蛋,缓缓的浮现出来。 对面一人将一枚玉简抛给他。 “嗯?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卿子玉和雷誉的关系已经这般好了吗?” “差不多,他俩一个比一个客气,一个比一个大方,雷誉跟他那些亲兄弟,也没有这般好过。”来人随口回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锦岚山和雷氏的关系这般好了么?过个寿,都能请得动那位?” “这我就不清楚了,那位一向肆意妄为,前些天才冲到无面人的驻地,将人揍了一顿,震皇还得赐予一些东西,杀俩人,安抚一下雷氏。” 白水蛋知道,这个事是他惹出来的,无面人的扛把子,是替他背锅了,那顿打算是白挨了。 他回到无面人驻地的时候,也经历了审查,确认他当时的确有任务,需要路过那里,才没有为难他。 无面人的头儿,也就这点好,不会随便的迁怒自己人,想发火出气,那也是找外人。 这事要是搁到大离,暗影司的探子惹出来这种事,让首尊挨了打,那不用首尊出手,下面的人也会把他的皮扒下来谢罪。 白水蛋有些意外雷励的举动,但是想想又不太意外,雷励向来都是如此,无理我憋着不吭声,有理那便闹十分。 震皇能忍,还反过来安抚,这一点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白水蛋看了看手中的玉简,沉吟了一下。 “你找机会,看看能不能从雷誉带回来的那些东西里,找到我们要的东西。” “我机会不大,他到底是少主,只能他主动赐予,没有手下去要的,玉简你怎么处理?” “我觉得不对劲,不能冒险。”说着,白水蛋捏碎了玉简。 “随你吧。” 来人转身离开,白水蛋向着荒原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吩咐了一句。 “通知下面的人,任何从荒原飞来的飞舟,第一时间汇报,必要的时候,不惜代价,将其击沉。” 二人的身形同时消失在原地。 而另一边,雷誉也在整理那些垃圾碎片。 他本来不想做这些事的,但这是他的老师,给他布置的功课。 那些碎片,种类繁多,几乎是历史的代名词,对于开拓眼界,有很大的帮助。 很快,他也整理出来了一些东西,其中就有一些金属书页。 很多金属书页上,遍布着的妖魔,也有一些,都是一些阴森恐怖的场景。 还有一个纯黑色的金属书页上,是一个瘦瘦的人的背影。 当雷誉清理干净,再次看到那个背影之后,却恍若出现了幻觉,他看到这个瘦瘦的背影,在他眼前不断的放大,只是一个背影,给他带来的压迫感,便仿若在直面发怒的励祖。 一眨眼,雷誉看到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他的神情一凝,第一时间拿出来一个布包,将那张金属书页包裹起来。 然后又找到剩下的金属书页,直奔积雷山而去。 “励祖,请你看看这些,是我从哀思洞天带出来的,我觉得很不对劲,有点像家中的一副壁画给我的感觉。” “壁画?”雷励一时没想起来。 “就是家中有一个封印物,是一副壁画,里面封印了一头大妖的妖魂,励祖忘了么?” “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怎么也打不死的妖魂么?” 雷誉将一幅幅金属书页,依次摆开。 看到那些全是妖邪的金属书页还好,当看到背影那一页的时候,那一页上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和道纹。 一层一层叠加在一起,将整页都笼罩在内。 雷励第一时间闭上了眼睛。 “把那副收起来吧。” 雷誉将那页重新收入布包,雷励才睁开眼睛。 他的实力太强,只是看了一眼,那页金属书页里的背影,便已经察觉到他的窥视了,也给出了反应。 “就是个封印物,这些全部都是封印物,而且这些书页,还是一个整体。” 雷誉听到这话,面色微微一沉。 “我之前根本没看出来什么问题,清理干净之后,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当时这些金属书页,跟一堆垃圾混在一起。 其中一些金属书页,应该是已经混入到另一堆垃圾里,送给卿兄了。 也不知道卿兄发现问题没有。” 雷励面沉似水,目中电光闪烁。 那个被封印的背影,实力绝对跟他是同一等级的。 “那个哀思洞天,你是怎么发现的?” “追踪一个雪妖的时候,意外发现了那座山洞里,有一个洞天的入口。” “我是问,你怎么知道那叫哀思洞天的。” “在哀思山里发现的,便起名哀思洞天。”雷誉说完这话,琢磨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对劲了,立刻改口。 “励祖,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那是哀思洞天。” “以前从来没有人发现么?” “从来没听说过那里有洞天,甚至从来没听说过那里有一座山洞,之前推测是因为几个月前的那场地动,才让那座山洞浮现出来。”雷誉的面色愈发难看。 他也想到了因为发现了哀思洞天,才被怀王世子戳戳着,抓了巫双格。 现在哪里还不明白,这个局的开端,还在他抓巫双格之前。 怂恿他抓走巫双格的真正目的,也不是为了拦住巫双格,不让他去救卿子玉,而是为了破开哀思洞天的防护。 更可能是为了破开封印物的封印。 “嘿,有意思了啊,借力借到我雷氏头上了,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雷励站起身。 “你给那个卿子玉传个信,就说老子听你夸了他好多次,现在来兴趣了,想见见他。” “还有,这些东西,你拿走吧,什么都不要做,等着。” “孙儿明白。” 雷誉退下积雷山,雷励重新坐下,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他的身上一丝雷光涌动,没入到身下的积雷山之中。 积雷山脚下,雷光涌动,一个头发花白,留着山羊胡的老者,从雷光之中走出。 他周身神光一闪,便化作遁光消失不见。 一炷香之后,大震皇宫里。 山羊胡老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一座偏殿里。 片刻之后,震皇孤身一人来到偏殿。 看到老者之后,震皇眉头微微一蹙。 “什么重要的事,竟然让你偷偷的用化身来见我?” 雷励有一个化身,这事除了震皇,知道的人,还不到一只手之数。 甚至,若是雷励不说,就算是震皇,都不会想到,雷励那种去打脸,都要先踹破你家大门,在当着你手下的面,狠狠抽你的性子,做一些事的时候,会悄悄的用化身。 老者一脸冷冽,冷笑一声。 “有人借力借到我雷氏头上了,那我可忍不了了。” “之前的事么?我可是已经杀了好几个人替你出气了,你怎么还用化身……” 震皇苦笑一声,很自然的想到了之前的事。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他便收敛了笑容,问道。 “其他的事?” “哀思洞天,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知道,但是那里其实已经没什么了,你家雷誉,不是已经去探查过了么?” “他从里面带出来了一些封印物,金属书页,分散开的。” “不可能。” 震皇断然否认。 “封印物已经被离火院的人带回去了,他们当年付出了两位修道者陨落的代价,言明了必须要他们带回去封印的。” 而老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震皇也沉默了下来,他明白,肯定是出什么岔子了。 沉默了片刻,他继续道。 “当年,哀思洞天出了大事,是太子牵的线,跟大离离火院和暗影司达成了合作。 三方一起进入哀思洞天,他们将整个哀思洞天都一起封印了,如今留下的,只是一个空壳子。 所以,我知道雷誉去探索哀思洞天,也没有过问过,那里已经没什么危险了。” 震皇说着说着,眼中便开始冒出杀机。 “而且,朕的太子,在于襄王开战没多久,便已经……走了。” 雷励大惊失色,太子已经陨落了? 什么时候? 他根本不知道。 甚至外面也一点消息都没有,一个月前,太子还公开露面过的。 怎么可能陨落了? 可是震皇亲口说出这种话,就断无可能是假的。 他们都不知道,只有一个可能了,震皇亲自出手,镇压了国运动荡,遮掩住了消息。 雷励的念头疾转,瞬间就将这一切都串了起来,所有的事情,相互之间,似乎都有联系了。 一件事,兜兜转转牵扯到了多方人。 甚至如今,太子的陨落,都可能被牵扯进来了。 雷励跟震皇密谈许久,他的化身才悄悄的离开皇宫。 震皇坐在那里,闭上眼睛,脸上浮出一丝悲恸。 大震虽然集权性没那么高,可是皇家内部,却是比较和谐的。 他对太子也很满意,无论是能力,还是人品。 可是之前,却忽然陨落了。 当时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劲,第一时间压下了国运震荡,不让外人知道这个消息。 他知道襄王为什么造反,襄王自己也知道。 所以再怎么打,襄王也不会击杀太子,让自己退无可退。 今年,自从怀王死了,留下的大片耕地和草场,接纳了大量活不下去的平民之后,震皇和襄王,便开始默契的尝试着减缓战争烈度。 如同他们所想的那样,战争烈度降低了,再也没有大范围冲突了。 这个时候,震皇的理智,其实已经告诉他,太子陨落,可能跟襄王无关。 襄王也明白了,震皇可能真的相信了太子不是他杀的。 二人的隔空交流,已经完成了。 现在,震皇听了雷励说的事之后,便彻底相信了自己的理智判断,他觉得是时候了。 是时候亲自跟襄王对话一下了。 震皇来到宗祠,看着那一座座牌位,孤身一人看了好久。 良久之后,他走向宗祠后方,那里还有一座生祠。 牌位上的人,全部都是皇室一脉,所有有资格被纳入族谱,而且有爵位在身的人。 其中就有襄王。 震皇亲自点了特制的线香,插入香炉之中。 香炉两侧的异兽,骤然活了过来,不断的吞吐轻烟,在香炉之上,化作一团。 良久之后,那团轻烟不断的变化模样,变成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看着震皇,沉默了片刻,揖手一礼。 “拜见陛下。” “你还是不愿意称我一声二叔么?” 襄王又是一阵沉默,再次行礼。 “见过二叔。”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吧?” “两千零八十年了。” “有个问题,我想你亲自回答我一下。” “二叔是想问,是不是我杀了太子吧?” “对,是你杀了太子吗?” “我说不是,我知道太子陨落,可能比你还晚,二叔你信吗?” “以前我不想信,也不敢信,也不愿意信,但是现在,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应该信了。” “二叔召唤我,不是只说这些的吧?” “我想问问你,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有办法救回你爹。” 襄王的眼神微微一变,他痛快的点了点头。 “不错,有人是这么告诉过我,我也想救回我爹,但是我从来没想过杀太子,太子也不是我杀的。” 说到这,襄王的神情有些复杂。 “太子年少时,明知道你我关系不好,却还敢孤身一人来到我这里,拜访我这个堂哥。 他一心为了大震好,一心想你我重归于好。 便是遭遇过两次刺杀,他也果断说,绝对跟我这个堂哥没关系。 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哪怕我对你的意见再大,我也不会忍心伤害于他。 纵然我已经开始造反,他也愿意亲上前线,亲自来跟我谈一谈。 但是我若是告诉你,我甚至也不知道太子怎么死的,我到现在还没查清楚,你信吗。 我的二叔,我的震皇。” 震皇内心里一阵酸楚,悲恸的难以自已。 这些太子都没跟他说过,只是当时主动请缨,震皇还以为太子知大局。 没想到,太子只是想劝住襄王,不要兵戎相见。 片刻之后,震皇睁开了眼睛。 “你对我有意见,那是你应该的。 但现在,有些事,我需要你知道一下了。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些事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但我只想你能配合一下,找到害了太子的人。 如今太子已薨,你继任皇位,也是合情合理,名正言顺。 只要能让太子安息,我现在便下诏,立你为太子也可以。” 听到这话,襄王略有动容,他不屑的撇了撇嘴。 “二叔,你现在是震皇,你感情用事,徒惹人笑话。 再说,谁稀罕你立太子,我若是想要,我会自己去拿。” 说到这,襄王微微一顿,丢下一句话。 “我做的一切,都跟你没有丝毫关系,我只是不想我的堂弟死的不明不白!” 话音落下,襄王的身形便化作轻烟,四散开来。 震皇怔怔的看着那飘散的轻烟,然后看着太子那还摆在生祠的牌位,久久不语。 良久之后,他轻轻搬下太子的牌位,抚摸着牌位,就像是抚摸着太子的脑袋。 他将牌位拿到了前堂,犹豫良久之后,摆在了那里。 然后,拿出了传国玉玺,放开了压制。 一时之间,大震国运震荡。 宗庙的钟楼里,那座已经许久未曾响过的丧钟,自动敲响,低沉的钟声,开始传遍整个大震国土。 第九十六章 襄王(6k,谢梦中不复晴的盟主) “大震的太子死了?” “苏离是这么说的,而且,他还说,大震太子一个月前还公开露过面,如今忽然死了,按照暗影司的追查,大震太子可能已经死了一段时间, 甚至是一年以上,之前露面的那个是假的。” 巫双格老老实实的转述了苏离的话。 每个月一次的收集秽气桶,余子清都没敢出门,让巫双格一路施展遁法,悄悄的出去的,当天接收完秽气桶里积攒的秽气和毒素,当天便悄悄离开布施镇回来了。 “还有一件事,看门的那个家伙说, 我们上次离开, 有人潜入了会所里,拿着一个镜子法宝,在那照了好半天,然后他捏碎了法宝,悄悄跑了。 看门的家伙,捕捉到了一缕残留的气息,一直含在嘴里等着我们回去,还有一点点留下来的法宝粉末。” 巫双格伸出手,一缕随时都可能消散的气息,被他放了出来。 然后恻恻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将那一缕气息拉入到绝望深渊里, 不让其消散。 然后又取出一个容器,将巫双格带回来的那一点点粉末装起来。 “看家的那个饿鬼没有被发现吧?” “没有, 他的实力太弱了, 会所里残留的饿鬼气息,都比他本身的气息更强,加上他足够机灵, 没有被发现。” “恩, 那就好,告诉他,有人来了,不用去抵挡,只要活着,能传回来消息就行,该给的甘霖不能少,不能让人白干活。” “我明白的,少爷。” 余子清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他都没出门,果然有人在暗中窥视。 有人想要那些封印物被挖出来,自然是想要让被封印的东西,重见天日。 雷誉送了他一半的东西,当时在场的人可是不少的,而且这种事,也不是什么机密,肯定早就传开了。 指不定还会有人称赞雷誉为人豪爽什么的。 反正余子清打定主意了,暂时就窝在家里,有解决方案了再说。 暗中窥伺的人,有本事就来闯锦岚山禁地,看看这里几百万饿鬼是不是吃素的。 把余子清逼急了,他连深渊里的饿鬼,也全部召集过来。 闹大了,看看是自己这光明正大站在明面上的人难受,还是那些藏在臭水沟里见不得人的臭老鼠难受。 余子清一直没收到雷誉的回信,他又发出去了两封信,依然没有回应之后,余子清就知道,那边肯定也出问题了。 再加上巫双格这次去接收秽气桶回来,给到的新的消息。 确认了背后有人盯着他。 他的信,八成是被人拦截下来了。 雷氏的玉简,只是比较特别而已,平日里就算有人有能力拦截下来,也不敢。 再加上每日雷氏进进出出的信那么多,有人敢拦截,也不敢肆意拦截。 只需要提前蹲点,拦住从荒原方向来的信就足够了。 这么一想,余子清便给福伯传了个信。 让福伯帮一个小忙,利用顾家的渠道,将一个口信传到雷誉那。 若是这种消息,对方都能拦下来,那雷氏怕是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 余子清一点都不着急,对方以为他没收到回信,可能就会着急,会乱想么? 会急不可耐的冲出去,然后去大震么? 锦岚山现在很安全,那些封印物,就算是出问题了,一时半会也不会爆炸。 他也不认为是雷誉坑了他。 那该着急的就是别人了。 …… 余子清的三封信,的确都被人拦了下来。 第一封信还好,第二封信开始就有点着急了,催促着雷誉赶紧请励祖来一趟。 第三封信,就有些不遮掩了,言明了发现了几页金属书册,可能有点问题,但是最近不方便出门,要是励祖不方便,派人来拿一下也行。 “我已经冒了很大风险了,拦下卿子玉的三封信,再加上拦下了誉少爷的两封信,以后肯定会被人知道,而且还有不小的可能,会将我挖出来,你不要太小看雷氏了,之后的事我不会插手了。” “稍安勿躁。”白水蛋安抚了一句,继续道:“看得出来,卿子玉似乎已经发现点问题,也足够重视,很快他就会坐不住了。” “他都说了,让人去拿,你不去荒原拿吗?”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去锦岚山禁地?”白水蛋的声音里满是诧异。 哪怕他知道,只要伪装的足够好,再加上那个卿子玉急于脱手,不想趟这趟浑水,八成会直接给出来。 可是,他还没疯呢,万一那封信就是个鱼饵呢,等着人到锦岚山禁地自投罗网。 万一卿子玉的焦急,都全部是装出来的呢。 哪怕有万一的可能,他都不可能去锦岚山禁地。 他只想等卿子玉等不及了,自己从那里出来,来大震,他才敢做点什么。 胆大妄为和作死还是有那么点区别的。 俩人之间沉默了下来,白水蛋摇了摇头。 “三封信没有回应,也差不多了,看他发信的频率,应该不会在发了,以后也不用你管了,你先隐藏好自己吧。” “与其说我,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一次就算了,若是两次被雷氏注意到,再充分的理由,也没法在无面人那里糊弄过去了,无面人的头儿,对自己人是宽容,但他不是傻子。” 来人丢下一句话,消失不见。 白水蛋点了点头,也觉得对方说的有理。 其实他到现在也还没想明白,上一次,他到底是怎么被雷氏的人发现的,对方甚至可以在出现之前,就提前锁定了他,他想消失都不行。 按理说,不应该。 而他也明白,自己只有一次被雷氏发现的机会,第二次,无面人的头儿,就会亲自来审问他了。 白水蛋慢慢的消失在空气里。 他以后恐怕也不会知道,他被那个雷氏的山羊胡老者发现,是毫无悬念的事情,同样的场景,再来十次也是一样的结果。 …… 顾家在大震的生意做的很大,理所当然,会跟雷氏也有那么点接触,平日里也会有交易。 穿个口信这种小忙,福伯只是吩咐了一下,下面的人就会做好。 今天,按照交易的日子,顾家的商队,给雷氏送来了一些大震很少产出的资源。 做完交易,结清之后,顾家商队领头的人,才对着雷氏采购的人道。 “有一个誉少爷的朋友,托我给誉少爷带一句话。” 雷氏的人微微一怔,看了看周围,确认无人注意之后,才伸手示意。 “请说。” “卿少爷说,许久没收到誉少爷的来信,甚是想念,已经发出了三封信,依然没有收到回信,所以托人来问候一下,誉少爷是不是又去探索什么新的洞天福地了。” 采购的管事,听到这话,就敏锐的发现问题了。 卿少爷,他当然知道是谁,自家誉少爷的好友,那千里被称之为子玉原的千里沃土,便是这位卿少爷送出来,送给那些活不下去的平民们,让他们当做新的家园。 现在这边就算不认识,也绝对听说过卿子玉这三个字。 卿少爷给自家少爷的信,誉少爷怎么可能连续三封都没有回信? 这些念头一转,采购的管事便明白,信被人拦下了,誉少爷根本就没看到。 出事了,消息被截,在雷氏,可不算是小事。 采购的管事,冷静的点了点头,给顾家的人一个眼神。 “放心,必定亲自带到。” 这边就如同正常交易一样,采购的管事,寻了个由头,揣着采买的单子,一路赶到了雷誉最近做功课的地方。 发现那些金属书页,依然在雷誉手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也不能出去浪了。 只能寻了个由头,做他的老师给布置的功课,继续研究那些垃圾,看不明白的,便去查阅典籍。 今天,他跟往常一样,正在查阅典籍的时候,下面的人通报,采买的管事求见,今天采买的一些东西到了,但是有点问题,他无法做主,想要当面禀报一下誉少爷。 雷誉随口应了一声,让人进来。 等到见到雷誉,采买的管事立刻道。 “誉少爷,今天大离顾家的一些货到了,但是临走的时候,他们说,卿少爷托他们带了个话。” 采买管事将话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雷誉眉头微微一蹙,琢磨着那句话的意思,然后他看了看采买的管事。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叫雷重流,对吧?” “誉少爷没记错,是这个名。”采买管事立刻露出了笑脸。 “好的,你这次做的不错,我记下你的名字了。” 采买的管事立刻知趣的退了出去。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在雷氏,地位最高的,能挨励祖的揍,次之便是能被记住名字。 放到下面也是一样,雷誉肯教肯揍的弟弟妹妹,便是受重视的。 而他一个管事,能被记住名字,就已经很不一样了。 因为家大业大,人丁兴旺,雷誉都未必能记得住家里很多弟弟妹妹的名字。 雷誉琢磨着余子清带来的话,嘿嘿怪笑了一声,神情里带着点嘲讽,不只是自嘲,还是嘲讽别人。 难怪他发出去的信,一个回信都没有,他也以为余子清那边有事,没空理他。 几个月的小闭关,对修士来说,都是正常的。 雷誉再次来到积雷山,看着雷励,自嘲的一笑。 “励祖,之前有人借我雷氏出力,如今也有人敢截我雷氏的雷简,励祖,我觉得,是时候得杀点人了。” 雷励豁然睁开眼睛。 “说说。” 听雷誉将事情说完,雷励笑了一声。 “若是没有卿子玉发现问题,绕了一圈,换了个方式给你带话,你是不是都没发觉不对劲的地方?” “回励祖,我的确没多想,因为卿兄之前也说过,回去了之后要潜心修行,我也没觉得短时间内没回信,有什么不对的。”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所有的重要消息,我从来不用雷简了吗。” “回励祖,我明白了,因为雷简并不安全,只是方便,价格便宜而已,往日里没有被拦截,只是我雷氏的名头在起作用,不起作用的时候,自然想拦就拦。”雷誉沉声回答。 “你明白就好。”说着,雷励却拿出一个新的雷简,递给雷誉:“现在,你写封信,告诉卿子玉,就说老子现在对他很感兴趣,要见他。” 雷誉不解,却还是照做了。 紧跟着,他便看到雷励掌中雷光闪烁,尽数没入那个雷简之中,转瞬之间,便又恢复了正常。 “去,回去了之后发出去吧。” 雷誉点了点头,离开了积雷山。 他没有召集,等了一天之后,才将那枚雷简发了出去。 雷简化作一道闪电,冲入天际,消失在云层之中。 天际之上的云层里,密密麻麻,大片的细小电光,在云层里跳跃,那是各地与雷氏之间的消息进出,每天都有不少。 等到那一丝雷光,冲出了雷氏领地,向着荒原的方向,在云层里跳跃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第二道雷光了。 这个时候,之前拦下了两边通信的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抓向那一丝雷光。 已经做了前面几次,实在不想这个时候放弃不管了。 但这一次,当他抓到那一丝雷光的瞬间,却见那丝雷光直接洞穿了他的手,在他的掌心,留下一个寸许大的焦黑空洞。 他的脸色瞬间大变,哪里还不明白,这一次,就是钓鱼的。 他上钩了。 念头疾转之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抽出一把弯刀,将自己的受伤的右手,直接砍了下来,再一把火将断手烧成了灰烬。 止住了流淌的鲜血之后,他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一颗丹药,一脸肉疼的将其吞下。 丹药下肚,断腕处,新鲜的血肉在蠕动,骨骼在生长,很快,就有一只新的,完好无损的手掌长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面色如常的回去。 回去的时候,也敏锐的注意到,有两个人,有意无意的扫过来往之人的手。 他没有去看那两人,碰到熟人的时候,还拱手示意。 没人注意到他,他回到了居所,便准备蛰伏起来,这些天就待在城里了。 然而,他去没注意到,远处的一座高楼上,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已经盯着这里了。 另一边,雷简顺利的在一朵朵云层里跳跃,来到了锦岚山,化作一道细细的闪电,落入锦岚山之中。 余子清拿到玉简一看,立刻笑了起来。 看来福伯那边的消息传到了。 雷励都有点不太高兴了。 听这口气,这次雷励不亲自打死几个人,怕是很难出了这口气了。 “老羊,我准备出门了,去大震。” 老羊看了看玉简,有些沉默。 “这么做,其实有把你当诱饵的嫌疑。” “我知道,但是相比之下,我更也不想咱们家里,摆着一个随时有可能炸开,然后能毁掉锦岚山的东西。” 余子清看了看那些金属书页,眼里带着杀机。 就算是爆,那也不能在家里爆。 这些天,他一直在观察那些金属书页的变化,时间长了之后,就能发现点细微变化了。 封印肯定出问题了,那些金属书页,迟早是要爆的,只是一个早晚问题。 “若是事情有不对的,立刻先逃走,虚空大遁卷轴好说,但那个破瓦怎么用,你学会了吧?” “学会了,指印诀最佳,直接击破次之。”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老羊犹豫再三,开始开口了。 “不,你守好锦岚山就行,然后别告诉里长,我怕他好不容易沉淀下来了,可以继续进步了,别又失控了。” “放心吧,五十年之内,里长必定进阶不死境体修。” “恻恻,格格,你俩不用跟着我,我一个人有什么问题了,也好走,毕竟,逃命的东西,我可不多。” 余子清一个人,操控着飞舟,离开了锦岚山,向着大震飞去。 站在船头的甲板上,余子清遥望着天际,轻叹一声。 这次,不止是雷氏要杀人了,他也要挖出来几个人坑死他们,最好是坑他们一波大的。 只杀几个人能出什么气啊,能在前面冲锋陷阵的,会是做决定的人吗? 还不都是不做决定,只做事的背锅侠。 最好是,知道那些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然后直接针对他们的最终目的,让他们功亏一篑,再顺手坑死他们。 飞舟的速度很快,冰雪覆盖的荒原,很快就被他甩到了身后,天边隐约已经能看到一抹绿色了。 忽然,飞舟周围的空间开始了微微的扭曲,急速前行的飞舟,也仿若停在了原地,如何加速,都依然在这一片范围内。 一个一身紫色长袍的中年人,从虚空之中踏出,登上了飞舟。 中年人看了看余子清,顿时有种让余子清喘不过气的压力浮现出来。 绝对不止七阶,不,绝对不止八阶。 九阶强者! 中年人身上的气息慢慢收敛,他的神态平和,露出一丝微笑。 “你无需惊慌,本王无意与锦岚山结怨,你恐怕也不想拿着那些东西,不如直接给我吧。” 余子清呲牙一笑,从善如流,立刻将那些金属书页拿了出来。 中年人看着余子清的样子,顿时一乐。 “你不用等雷励了,我下了血本,请了一位九阶强者,拦住雷励片刻便足够了,我只是为了这些东西,无意与任何人为难。” 余子清其实一点都不担心,实力强到九阶,他反而不那么怕了。 他更担心的,其实是那种六七阶的亡命徒。 余子清拿出茶具,煮上热茶,摆好了桌椅,伸手虚引。 “襄王殿下,请坐。” “你认识我?” “在下并不认识殿下,只是大震神朝,九阶强者之中,会自称本王的,便只有殿下了。” 襄王坐下之后,静静的等着余子清煮茶,他一幅幅的看着那些金属书页。 直到翻到断肢的那一页,便将其他的全部收起,盯着这一页,神情有些复杂。 “这个,是我爹,我的父皇,曾经的震皇。” 余子清心神一震,满头的问号。 这种惊天的消息,你就这么随意的告诉我? 襄王看着余子清那不解的样子,笑了笑。 “我爹曾经是震皇,但那也只是曾经。 有一天,他入魔了,一天之内,便入魔极深,化出了天魔外相。 你应该能想象的到,震皇,入魔了,失去理智,会是多么可怕的场景。 而且,他还是一位不死境的体修。” “大概能想象到了……”听到这,余子清就能想象那得有多麻烦。 “无人能控制他,也无人能救他,最后,我二叔当机立断,篡位登基,坐上了皇位,断了他与大震的联系,让危害降低到了最低。 而后,九位九阶强者,布下五龙大阵,将其困在其中,结合大阵之力,合力将其五龙分尸,这才将其控制住。 然后将其断肢,分别镇压在多处地方。” 余子清给襄王斟了茶,摆正了坐姿,继续听,襄王肯亲自来,还肯跟他说,总不可能是闲的。 “本来我并没有过多想法,直到前些天,有一个人告诉我,饿鬼,便是魔念、魔头的克星。 我爹有救了,只要我凑齐他的肉身,便有可能祛除魔念,让我爹恢复正常。 而我爹的一条腿,被封印在哀思洞天,如今,封印物,就在你的手里。 有了其中一部分,我便能找到其他部分。 我知道,是有人想利用我,但是,我却无法无动于衷。” 余子清现在听明白了。 因为甘霖,是锦岚山的特产。 他顺势拿出一个玉简,推给襄王。 “殿下,这是布施仪法、布施咒、布施印,而且必须心诚,辅以甘霖,才能祛除魔念,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 “但是令尊,已经彻底入魔,已无自我意识,亦不可能带着诚心,亲自布施饿鬼吧?” “我也知道。” “……”这下余子清没话说了。 “我知道归知道,但是我怎么都无法放弃那最后一点点希望,这么多年了,无数次,只要我闭上眼睛,我便看到了我爹被分尸的样子,所以,我想来请教一下你,你出身锦岚山,自然是最了解的,真的没有一丁点希望吗?” 襄王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希冀,那是绝望了不知多少年之后,再次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 余子清知道,自己最好不要一盆水给他浇灭了。 绝望之后的希望,再次熄灭,会把人逼疯的。 第九十七章 破封,入魔(8k) 现在,轮到余子清为难了。 他得想想,怎么安抚住襄王。 这家伙已经到了半疯的边缘了。 要不是因为自己出身锦岚山,前面两次对顶尖高手的震慑,而襄王又有求于锦岚山,堂堂一个九阶高手,恐怕不会这般心平气和的跟自己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而且他还挺坦诚。 余子清念头疾转,在脑海中列出襄王的名字,将自己知道的,有关襄王的一切,都一条一条的列出来。 很快,余子清便打消了他的第一想法:告诉襄王还有点希望,但是要跟他做个交易, 把后背搞事情的人弄死。 但他一个小弱鸡, 别看人家有求于他,那这种交易,也不能是他主动提出来。 而且,交易不值钱。 若是襄王真的是那种重感情的人,那人情才值钱。 上来就谈交易,大概率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 念头疾转之后,余子清给两人斟了一杯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而后轻吸一口气。 “殿下,我能先问点,可能比较敏感的问题吗?” “事无不可对人言。”襄王这话说的很坦然。 “那请殿下恕在下冒昧,我想问一下,太子殿下,是薨与殿下之手吗?” 襄王目光一凝, 骤然盯着余子清的眼睛。 余子清神态坦然,顶住了襄王的压力,跟对方对视。 对视了几个呼吸,襄王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是,我也在追查,我那堂弟是怎么死的。”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此前雷氏的雷誉被人怂恿,抓走了我一个手下,想要去破开哀思洞天的防护,这个事,襄王殿下知道吗?” “我一个月之前知道的,有人想要破开哀思洞天,甚至知道里面有封印物,但是出了岔子,以至于封印物,被你拿走了一部分,事情有些失控了,才有人想要利用我来做一些事。” 这下余子清懂了。 本来那些人没想让襄王提前知道,他们只是想让封印物炸开。 到时候里面的妖魔鬼怪,还有魔头,襄王他老子的一条腿,再加上落歌天君的陵寝。 一股脑的炸出来,那造成的危害和影响,难以估量。 而襄王发现了那条腿之后,也必定会插手。 若是那个时候再有人告诉他,他爹其实还有一丝希望,那谁想再将那条腿彻底封印,襄王就会跟谁拼命。 就如同现在,襄王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有人想搞事情,想利用他去做一些事,他也没法无动于衷。 被利用,襄王也想掌握主动权,所以这次他亲自来了。 按照大震如今的局势,他本尊出现在震南,可是冒了不小风险的。 不,不对,襄王都敢请人去拦住雷励,必然是没法隐藏了。 他为什么不怕震皇? 因为现在外面,盛传的是太子死于交战,也就是说死于襄王之手。 而襄王想要从哀思洞天里解救出他爹的一条腿,当年哀思洞天的事,又是太子牵头的。 如今襄王阴谋筹划,又趁着两军交战,先杀了太子,在任何人看来,这一系列事情,襄王就是幕后主使,合情合理。 说实话,如果余子清早知道那条腿,是襄王他老子的。 如果今天襄王没有亲自来,他也会认为襄王就是背后的那只黑暗之手。 襄王如今亲自来了,也亲口否认了,他也没提防着震皇,也就是说,震皇其实也知道? 他们这叔侄俩,之前都打出狗脑了,现在又开始唱双簧吗? 余子清有点懵,但是听襄王的口气,好像也就这样能说得通了。 看着眼前这位威名震震的襄王。 余子清明白了很多事,襄王亲自出现,不止是要掌握主动权,也是对背后之人的一次反击。 若是有机会,襄王肯定比自己还想打死那些人。 余子清露出一丝微笑,看着襄王。 “殿下,我不敢给你做出任何保证,我只能说,的确还有一丝希望,虽然非常麻烦,最难的地方,其实是唤醒殿下父亲的意识,而不是祛除魔念。” 根据外界已有的信息,这事根本毫无希望。 他不信那些告诉襄王的人,不知道这些,但他们就是这么做了。 他们只是想利用襄王那一丝希望,去搞事情,能不能救得了,谁在乎啊。 最好是把襄王也逼疯了,那显然比那些封印物炸开,还要可怕的多。 现在把难题推到老子这里? 嘿,老子还真敢说,有一线希望。 只要他愿意,只要他肯做,无论是一只鸡崽一样毫无抵抗之力的魔念,还是一头大妖一样极度危险的魔念,都能做成饿鬼的菜,只是难度不一样而已。 那些瓜皮,太小看锦岚山了,太小看饿鬼,也太小看他余子清了。 绝对克制的天敌,不只是说说而已。 襄王眼中的那一丝希望之火,开始熊熊燃烧。 听外人说一万句,他心里也只是敢信又不敢信,行动上却只能相信,因为他不想放弃。 但是只要锦岚山的人说一句,他便信了。 “你为什么要说有希望?” “若是太子殿下,是死于襄王殿下之手,之前抓我的人,襄王殿下也有参与。 那么,今天当场死在殿下手中,我也会说毫无希望。” “我说的你便信吗?” “哈,殿下堂堂大震一字王,又是九阶强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下了血本,请来同阶强者,拦住雷氏励祖,还牵扯到令尊,若只是为了亲自前来,骗我这个区区四阶体修几句话,那我也宁愿相信殿下说的都是真的。” “哈哈哈……”襄王大笑,第一次端起了茶杯,对余子清示意:“你很有意思,比我想的有意思的多。” 他明白了余子清的意思。 第一个问题,他要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那个跟他关系很好的堂弟都敢杀,那余子清会说没希望。 第二个问题,若是之前,他针对过锦岚山的人做过什么,那余子清也会硬杠到底。 宁死也会把他心中的一丝希望之火,给一盆冷水浇灭了,让他此后生不如死。 襄王有些意外余子清的想法,但是他现在看余子清却顺眼多了,甚至愿意亲自敬一杯茶。 这世上追逐名利,追逐境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但这不包括他。 很多年前,他父亲出事的时候,他是有机会登上皇位的。 但是那个时候,他在乎的是他的父亲,一点都没想过皇位的事。 他的二叔,当时当机立断,行了篡位之事,将危害降到了最低。 理智上,他觉得二叔做的对,对大震的伤害降到了最低,当时若是不果断点,掀起的波澜和灾难,可能就没有如今的大震了。 但感情上,他接受不了,因为当时,他的父亲,还是有一丝可能,借助神朝的力量,压下魔念的,但他的二叔把这个希望被掐灭了。 所以,两千年来,他从来没闹过,没质疑过他二叔得位不正,同时,也两千年没去见过他的二叔,如今的震皇。 二者并不冲突。 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想要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自然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看的出来,余子清没有在虚情假意的说谎话,余子清的确很在意那两个问题的答案。 气氛瞬间变得和谐了很多。 余子清添了水,煮好茶,给两人一人斟了一杯。 “殿下,问题问完了,我能知道一下,殿下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吗?” “自无不可,带着封印物,前往哀思洞天,将其解封,只有在那里解封,才能控制得住,然后将我父亲的断肢带出来。” “殿下亲自出手么?” “对,我不信任那些藏头露尾的地沟老鼠。” “那好,我跟着殿下一起去吧。” “你?”襄王打量了一下余子清,摇了摇头:“你的实力太弱了,前往哀思洞天,会立时入魔,死的凄惨。” “殿下误会了。”余子清摇了摇头,指了指那些金属书页:“殿下,其中有一页,是魔头,说句托大的话,我不去,殿下你带不出来令尊。” 说到这,余子清呲牙一笑。 “而且,我想弄死几个臭老鼠,先出出气。” “哈哈哈,好。”襄王大笑,他点了点头:“说的好,本王会亲自抓住几个臭老鼠,送给你出气!” 襄王向着北方看了一眼,站起身道。 “时间差不多了,小友,有空了来北境做客,你很有意思。” 说着,襄王丢给余子清一块令牌。 而后一步迈出,身形消失不见。 周围困住了飞舟,任由飞舟怎么飞行,都还在原地的力量,也随之消散。 飞舟继续向着大震飞去,余子清站在船头,向着远方看了一眼。 天边的位置,隐约能看到大片的黑云,哪怕在这里,依然能隐隐听到雷声阵阵。 那应该就是雷励在跟同阶强者交手。 余子清摸了摸自己的掌心,已经出汗了。 一点都不紧张,还是不太可能的。 他这次能没事,还能聊这么多,归根到底,还是背后有威慑,有了这个前提,才有的聊,有的聊了之后,才能聊的下去,聊得愉快。 所以,他现在觉得里长对村子里的人严格,还是对的,老里长当了一辈子的里长,见识不如老羊,可是智慧却未必不如老羊。 里长总能一眼抓住问题的关键核心。 如果现在锦岚山,能有一个九阶体修,加一个九阶大妖,带着几十个七八阶体修出门溜达一圈。 他余子清,以后去哪都能横着走。 谁见了他,都会客客气气的称一声卿少爷。 藏拙是得有,压箱底的威慑不能常用,但是有时候,也是得亮一亮肌肉。 所以,余子清现在决定了,亮一亮谁都能看得见的肌肉。 …… 余子清顺利的抵达了雷氏,见到了雷誉。 雷誉看到他,无奈的摊了摊手。 “卿兄,你是不是也见到襄王了?” “见到了啊,怎么?襄王也来到你这了?” 雷誉长叹一声,满脸的无力。 “我还在做老师留下的功课,襄王忽然就出现在我面前了。 那可是九阶强者啊,我能怎么办? 我连动一下小手指都做不到,我只能看着他,将那些封印物,全部带走了。” “咦,襄王没跟你说什么?” 雷誉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而后长叹一声,满脸的无奈。 “就说了一句,他说我这种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蠢货,再不改改自大的毛病,他可能就会活着看到雷氏没落。” “……” 襄王可真直接啊。 余子清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一下雷誉了。 雷誉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其实襄王说的没错,我以前是挺自大,也挺蠢的,以他的身份,能指点我这么一句,已经很不容易了。” “若是励祖能看到誉兄转变,必定老怀甚慰。” 余子清真心实意的夸了一句,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句,还能不恼不怒,认为对方是指点自己,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当然,可能也是因为襄王的拳头足够大,说话也会有理。 “既然没我们什么事了,誉兄也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我还有点事要办。” “卿兄不歇歇脚吗?这么着急啊?” “是啊,家里的人,都等着我去做菜呢,再晚点,食材就不新鲜了。” 雷誉看着余子清的背影,一脸愕然。 这是锦岚山的传统么? 大少爷竟然还要亲自去烧菜? 余子清坐着飞舟,直奔哀思洞天而去。 他要赶在那里被封锁之前进去。 当然,不是去送死,是去捡食材。 之前若不是怕在家里炸了,一个不小心,会让里长和村里的人陨落,也会毁了锦岚山,余子清是真不怕封印的东西。 魔头,再强,那也只是魔头而已。 …… 哀思洞天里,已经空空荡荡,除了弥漫的异力之外,一片荒芜,连根杂草都没有。 这里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其内的一切,都被封入了金属书册里。 襄王进来之后,将那些金属书页抛出去,那些金属书页的力量被激发,自动排列顺序,组成了一本前面是金色,后面是纯黑色的金属书册。 金属书册静静的飘在那里,隐约能看到,书册的后半部分,黑气涌动,与前半部分的金光,不断的拉扯僵持。 襄王面沉似水,身上的气息在急速攀升,力量催发到极致,他左手手捏印诀,右手并指为剑,指尖一点锋锐的金光浮现。 那一点金光,如同剑芒,发出嘶嘶的破空声,周遭的一切,都仿若被切割开来。 他沉声一喝,一指点在了书册上。 金属书册之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和道纹,构建出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直到所有的防护,化作一团神光,将整个书册包裹在内。 然而此刻,襄王指尖的一点锋芒,却直刺其中,一点一点的破开神光。 数息之后,一点锋芒从书册背后激射而出,包裹着书册的神光,轰然崩碎成漫天荧光,而书册表面,一道裂纹浮现,骤然崩碎成两半。 无数扭曲的场景,喷涌而出的魔气,如同被折叠起来的折纸,飞速的展开。 汹涌澎湃的力量,向着周遭扩散开来,吹的襄王衣袂猎猎作响。 他能猜到一些,背后的人想要做什么。 让封印物在外面炸开,然后他们无论要做什么,都会特别方便。 襄王是看震皇不顺眼,但不代表,他疯了,让封印物在外面炸开。 偏偏他也想要救出他爹。 那与其天天被人惦记着,不如亲自出手,在哀思洞天破开封印物。 襄王进入了哀思洞天,远处的一座山头上,看起来只是大雪覆盖的普通山峰,可是透过遮掩和隐藏,震皇已经站在里面,远远的看着哀思山了。 “发现什么了吗?”震皇问了一句。 震皇身后,无面人的头儿李星晨,正面沉似水,一脸肃穆的站在那里。 “回陛下,臣已经跟雷氏通过气了,雷氏已经发现了好几只老鼠,正等着收网。 臣在其他地方,也发现了好几只。 甚至……” 李星晨微微一顿,继续面不改色的道。 “甚至无面人里,臣也发现了一个人,可能是老鼠,现在正在盯着。” “只是有了点意外,雷励跟丁幕山打出火气了,丁幕山想走也走不了……” 震皇摇了摇头,道。 “不用管他,雷励憋了很久了,只是想找个人打一架,他不会不知轻重,误了正事。” “臣明白,陛下,襄王已经进去了,我们现在就封锁哀思山吗?” “再等等,看看还有谁会进去。” 俩人正看着呢,就见一艘白玉飞舟,从远处飞来。 他们看到余子清从飞舟上跳下,将飞舟丢在原地,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山洞里。 “咦,锦岚山禁地的卿子玉,他来做什么?”李星晨有些意外:“陛下,要拦住他么?” 震皇看着余子清的样子,不慌不忙,一点都不像是疯了。 “不用,还没轮到你出去,大鱼还没出现呢。” …… 余子清来到玉璧前,轻吸一口气,迈步进入其中。 一步落地,便立刻感觉到周遭大量的魔气蒸腾,睁开眼睛,便见到天际之上,黑云阵阵,似乎有无数的妖邪魔物,在其中翻滚。 弥漫的异力,比锦岚山的还要强,不过还好,他从来没炼气过。 这里的魔气浓度太高,带着大量负面情绪的混乱魔气,此刻就仿若找到了目标,不断的向着余子清的体内渗透。 余子清长吸一口气,吸入了大量的魔气,脸上都仿若蒙上了一层黑色的薄雾。 他的阴神闭着眼睛,呼吸之间,那些魔气一吞一吐,丝毫影响都没有。 而他的肉身表面,却已经开始浮现出变化,皮肤慢慢的变黑了一些,浮现出一些龟裂,那些龟裂形成了一些天然的魔纹。 心中的负面情绪,开始暴涨,魔念也开始浮现。 然而,第一缕魔念刚刚浮现,便见那闭着眼睛的阴神,梦游似的砸吧了一下嘴,吸溜一声,便将那一缕魔念吞噬掉。 “这就是入魔的感觉么?” 余子清再次猛吸一口气,笑容开始变得有些浮夸。 他想这件事好久好久了。 所有修士里,最普及,几乎也是最强的爆种手段,入魔。 最典型的黑化强十倍。 他都快想死了。 可惜,他修的饿鬼之道,导致他根本没法主动入魔,他连一缕魔念都没法生出来。 如今看着这里庞大的混乱魔气,主动去吸纳,让肉身被动入魔,都没办法让生出的一缕魔念坚持超过眨眼的时间。 在外面,这种最普及的爆种手段,他根本没法用。 以至于现在开发出来的爆种手段,仅仅只是大量吞服锦岚迷神药,然后强行拔高灵感,超限度的引动饿鬼之道的力量。 入魔多好用啊,除了魔念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副作用。 而他又最不在乎魔念。 他甚至都想尝试着,从阴神嘴里抢救下来一缕魔念,看看以后实力强了,能不能炼成一个分身,或者化身什么的。 可惜,魔念出现的瞬间,就已经在阴神嘴里了,抠都抠不出来。 如今,只能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被动入魔感受一下了。 感受着肉身的力量在不断的攀升,余子清拿出了几个罐子。 这是之前炼制秽气桶的时候,找老羊顺手做的,能收集其他的力量。 收集魔气的,收集煞气的,收集毒火之气的,各种都做了不少,留着备用。 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 余子清将所有收集魔气的法宝,全部拿出来,鲸吞周围浓郁的魔气。 这些以后就是新的爆种手段。 “哈哈……”看着那些魔气不断的涌入法宝里,余子清忍不住大笑。 天空中,原本准备扑上来的那些妖魔,都齐齐停下了脚步。 他们看着地面上那个皮肤灰黑色,全身都布满了魔纹,还在主动去吸纳魔气,笑的猖狂的人。 嗅了嗅鼻子之后,一脸晦气的离开。 那人身上的气息,简直比他们入魔还要深。 而且这个家伙,似乎还嫌魔气不够,竟然拿出了一大堆法宝,收集魔气。 真是活的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余子清感受着近乎爆炸的力量,特别想捏死俩妖魔试试,可惜,那些妖魔,听到他挑衅的笑声之后,竟然转身走了。 余子清举目远眺,向着天边望去,他能看到,仿若有一副画卷,正在慢慢的展开。 那些魔气森森,混乱的杀机弥漫的画卷,正在覆盖原本荒芜空荡的地方。 等到封印彻底解开,这里恢复到一百多年前的样子,恐怕还得等一会。 等到他带来的魔气桶都收集满了,余子清飘到半空中,看了看附近的环境,将其与金属书页上的画面对照,然后选了一个方向飞去。 他要去的是当年那两位修道者大佬,最后停留的地方。 就在入口附近。 片刻之后,余子清到了地方,看着满地的骸骨,有些遗憾。 他还抱着一丝希望,那俩大佬还活着。 此刻,这里已经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只有最前方,一具骸骨坐着,手捏印诀,一具骸骨站在那里,屹立不倒。 剩下的骸骨,全部都散落在地上。 想来,当年这两位,都是尚未入道,他们以自己的生命,以自己的道为代价,短暂的获得了力量。 然后将整个哀思洞天封印,将里面的魔头,妖邪,断肢,还有死灵,连同落歌天君的陵寝一起,全部封印了。 按照余子清的推测,他们是不想这里的魔头、妖邪、和断肢逃出去。 至于落歌天君的陵寝,恐怕也只是顺手为之的,并不是他们的目标。 只可惜,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在完成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人撬出了一丝缝隙,封印物根本没有被带出去。 无论是故意的,还是不敢再进来带走封印物,想想都挺讽刺的。 余子清走到那两位大佬面前,行了一礼。 “二位前辈,大义凛然,晚辈敬佩不已。 我倒是想让那些封印之物,永远的完好封存下去,让时光消弭这里的一切。 可惜,我的意见根本不重要,那些大佬也好,阴谋家也好,没人会听我的意见。 如今,只能在坏的事情里,找到好的结果了。 以前那些魔头很麻烦,如今他们也有了天敌,多少还是有希望的。 二位前辈并不是做了无用之事,当年若是没有二位前辈,必定已经生灵涂炭,魔头肆虐。 如今便让我托个大,从二位前辈手中接力,试着去解决那些魔头,也让二位前辈能得以安息。” 自顾自的说完,余子清揖手一礼。 霎时之间,便见那二人的骸骨,轰然倒塌,如同其他的骸骨一样,散落在地上。 余子清看着骸骨,不知是自己的打扰,让那些本就脆弱的骸骨跌倒,还是这二位残留的执念,听到了这话。 反正就当是这二位大佬同意了吧。 余子清取出一些容器,将这俩大佬的骸骨收殓,再做好标签分好,省的弄乱了。 然后依次将剩下的那些人的骸骨,都一一收殓。 等到他做完这一切,便看到其中一位大佬坐下的位置,一个储物袋,不知何时,在地下露出了一个角。 拿到储物袋,上面的印记已经完全消失。 打开一看,里面的灵药已经枯萎,丹药已经被魔气侵染,法宝也已经被魔气侵蚀腐朽。 唯有几个被封印的玉简,和一本金色的金属书册,依然抵挡着魔气侵蚀。 余子清拿出一本金属书册,里面只有第一页,刻着一些字迹。 “无论你是谁,你能看到这些字,便证明封印已经解开。 希望你们是找到了解决那个天魔的办法。 他不是普通的魔头,而是他化自在天魔,其名自在天。 他侵蚀了震皇,然震皇刚毅不折,驱逐无力,便欲与他同归于尽。 可惜,震皇乃是不死境强者,入魔之后,近乎逼近十阶。 天魔暗藏之下,天下便无人能将其肉身毁灭。 可惜我兄弟二人,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拼尽全力,加上天君的帮助,才将其封镇。 若你看到这些的时候,天魔已经被再次封印。 便烦请阁下,将那几个玉简,送回封家或者印家,那是我二人一生的心血,遗失在外,愧对先祖。 届时,封印两姓,必有重谢。 若天魔尚未再次被封印,你便跑吧。 跑出去,活下去,将这些事情,告诉外面的人。” 余子清合上金属书册,他之前见到的那些金属书页,跟这本书册都是同一种材质。 当时,他们原本的想法,估计是将天魔和断肢分开封印。 可惜,最后没办法了,只能以一册,封印了整个哀思洞天。 他们应该也知道,这种匆忙的封印,可能坚持不了太长的时间。 这才一百多年,那些金属书页里,就只剩下一页还是金色的。 余子清将这些东西全部收起,随手拿出一颗已经化作魔丹的丹药,丢进嘴巴里。 感受着里面的力量,已经化作了纯粹的魔气,余子清暗暗点了点头。 收起来,这比魔气桶好用。 余子清这边刚做完这些,立刻感觉到细微的战斗波动。 他飘到半空中,向着天边望去,目力运转到极致,才隐隐看到一条腿,从天而降,而另一边,神光绽放,气息更强。 看来襄王已经找到他爹的断腿了,还打了起来…… 从波动来看,襄王似乎是占上风的,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把一个入魔体修的,还能动能打的断腿控制住。 九阶体修恶心人的地方,正是打不死啊。 这事,余子清管不了,只能希望襄王不是脑筋一热,而是早有了对策。 余子清落到地上,他那个一直闭着眼睛的阴神,骤然睁开了眼睛。 余子清猛然回头,向着远处的一棵树上望去。 就见一个嘴巴咧的很大,笑的很恶心人的人形家伙,正坐在树杈上,看着他。 他看到余子清的目光,有些诧异,乐呵呵的从树上飘了下来。 “你能看到我?” 余子清轻轻吸了一口气,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 “你好香啊…哈哈哈……” 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开始大笑,心情都在变好。 他有些理解了,为什么恻恻吃魔念的时候,会开心的眉眼都弯成了月牙。 他不是不受诱惑,而是那些垃圾魔念,对他的诱惑不够大。 就像现在,他感觉到了饥饿,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感觉,让他的心里一阵刺挠,会本能的做出一些反应。 他饿了,而且,馋了。 第九十八章 跟我比人多?(5k,谢懒胖癌晚期 余子清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他就像是已经饿了好多天之后,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桌子菜,十凉十热带俩汤,而且,碗筷都给你烫好,程序都不用走了。 热气腾腾的荷叶饼面香,再加上刚刚出锅的梅菜扣肉, 肉香酱香,混杂到一起。 余子清已经控制不住口水分泌了。 他的脸上,已经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饿鬼之相,而且,好死不死的,他还知道了这个家伙的名字。 这世上唯一一种, 余子清看到对方,就能直接完成判定的物种,是饿鬼。 因为饿鬼就是因为余子清而出现的,他便是初始饿鬼。 最难完成判定的是人族,需要知道的信息会非常多。 因为人九窍俱全,天生拥有肉身和神魂,而且魂魄俱全,天生开启灵智。 而还有一种东西,余子清一般不需要完成判定,就能把对方按在地上摩擦的东西。 那就是魔念,还有纯粹的魔念汇聚而成的心魔等等。 他化自在天魔,也属于魔头这一大类的。 天生无肉身,无神魂,无魂无魄, 只有天生的灵智。 余子清从来没怵过魔头,就是因为他纵然打不过, 也非常容易去完成判定。 更别说, 他连这个天魔的真名都已经知道了。 他就是一盘菜。 正在余子清快要忍不住拔剑的时候, 远处传来了一阵歌声。 有曲无词, 却也能感受到那歌声, 曲调悠扬,带着欢快的气氛,仿佛哼唱这首歌的主人,正在参加一场盛大的庆典,每个人都是欢快的,积极向上的。 余子清那快要忍不住的欲念,缓缓的消退了下去。 他脸上浮现出的饿鬼之相,也慢慢的消退。 转头向着侧面望去,便见远方,死气蒸腾,如同沙尘暴一样,铺天盖地而来。 偏偏那些死气之中,传来的欢快小调,所带的意念,与那些汹涌蓬勃的死气,完全不搭调。 紧跟着,余子清便看到,那些化作一面巨墙,缓缓压来的死气,化作一个个人影,载歌载舞,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连那些死寂的死气,都没办法将那种灿烂压制下去。 对面那个一直笑的很变态的天魔,笑容慢慢的收敛,眉眼倒竖,目中尽是戾气。 “死了也不安生!烦不烦!” 魔头,尤其是天魔,乃是人族天敌是没错。 但是这不包括死人。 尤其是生前还是一位天君的死人,此刻的力量比之生前,衰弱的再多,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佬的腿毛也比一般修士的腰还要粗。 死气翻滚着飘来,无数的死气,化作一只只手,托着一位紧闭双目,如同睡着的年轻人,浩浩荡荡的从林中飘出。 那些死气所化的人影,环绕在他的身边,欢呼歌唱,而他却全无生息,一动不动,仿若真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 天魔的表情有些扭曲,转身便化作一道乌光,瞬间消失在原地。 余子清则站在原地,揖手一礼,表示敬重。 这位大佬,意识尚未复苏,只是尸身在这座大陵寝之中游走,便能将一个天魔惊退。 哪怕没有这些,只是一个先辈,也理应保持尊敬。 余子清站在一侧行礼,等着落歌天君路过。 然而,等到落歌天君路过他前方的时候,那些环绕在他的身边颂歌跳舞的人影,却齐齐停了下来。 那些死气所化的人影,慢慢的化作死气消散,而落歌天君被托着的身体,也缓缓的落下,踩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一道积聚已久的神光,化作一道虚电,喷涌而出。 余子清只感觉眼前仿若化作一片虚空,他孤零零的飘在那里,有一道贯穿虚空的白色雷霆,化作一条不知道多少里的雷霆长河,向着他冲刷而来。 他感觉自己要么被劈死,要么被淹死在这雷霆里…… 淹死? 这些念头闪过的瞬间,那些幻象便瞬间消散。 只见落歌天君一只手在他面前,后发先至,抓住了那一道神光,随手将其捏成一个圆球,无数的符文在圆球上浮现,将其化作一个实体。 “不好意思,很久很久没醒来了,差点伤到了你,这个就送你了。” 落歌天君将那个圆球递给余子清。 余子清愣在原地,这个时候,才感觉冷汗刷的一下冒了出来,那种庞大的危机感应,大恐怖,才被他感知到。 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他竟然都无法做到,能同步感应到危险。 他差点被人家无意之中的一个眼神给看死了? 想到刚才逃走的天魔,余子清忽然懂了。 天魔只是被沉眠的落歌天君吓跑了,而不是被醒来的落歌天君吓跑的。 恐怕上一次,直到整个哀思洞天被封印,落歌天君其实都没有醒过来。 想到这个,余子清就觉得,自己入魔了之后,真是胆子大啊,竟然都没跟着那个天魔一起逃了。 他刚才还以为是上次落歌天君把那个天魔教做人了。 “按理说,我是不会醒来了,可是看到你,我便明白,为什么我会醒来。” 落歌天君皮肤灰白,没有一点生机,可是他的笑容却异常的温暖,给人一种欢快、喜悦的正面情绪。 “在下卿子玉,见过落歌天君。” 余子清恭恭敬敬的揖手躬身,表示尊敬。 “我醒来的时间不多,可以告诉我,你的这个阴神,怎么回事么?我那个时代,可没有这种东西。”落歌天君的语气温和,脸上带着好奇。 “前辈,我炼神修行,走的是饿鬼之道,这是近些年才出现的新种族。 凡人饿死之后,会化作饿死鬼,永无饱腹之日,直到饿鬼出现,所有的饿死鬼,都可选择化作饿鬼,从此可以化解饥饿之苦。 而且,心怀悲悯,诚心诚意,布施饿鬼,亦可化出心中魔念,那魔念会被饿鬼吞噬掉。 我兼修的便是饿鬼之道。” 余子清给简单解释了一下。 落歌天君恍然大悟,脸上带着喜悦,笑的很是阳光灿烂。 “原来如此,如此大事,难怪我感应到你之后,便会苏醒了过来。” 他的眼神温煦,可是余子清却感觉到,他仿佛能看穿一切,只是却没有把看穿的东西说出来。 余子清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在他说完饿鬼之后,落歌天君是真的高兴。 落歌天君转头向着远方看了一眼。 “我的力量不多了,但是帮你出一次手,还是不影响的。” “不劳天君大驾了,区区魔头而已。” “哈哈哈,说的好,区区魔头而已。”落歌天君大笑一声,似乎对这句话很是认同。 另一边,天魔已经冲到了哀思洞天的入口。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感受到落歌天君睁开了眼睛,意识复苏之后,就像是炸毛了一样,身体都有些无法维持了,化作一团黑气不断的飘动。 “人族怎么如此惹人厌,活着讨厌,死了更恶心!” 他怒骂了一声,便再也不敢多待,立刻一头冲进了入口。 然而,他却好似撞到了铁板,身子骤然崩碎成一团黑气,重新落回之后,才重新凝聚。 那入口所在的地方,大量的符文和道纹勾勒在一起,入口已经彻底被封住了。 而且是专门针对魔头的高阶封禁。 他如今的形态,别想冲去了。 想要出去,必须要借助肉身的力量,而且还不能是被他控制的肉身。 他只能藏在某个人的心田里,才有可能跟着一起混出去。 而整个哀思洞天,现在他只发现了两个活人。 一个是襄王,那家伙为了救他爹,现在正逮着他爹的一条腿狂殴,意念坚定却有疯狂,再加上是九阶强者,天魔直接忽略了襄王。 那唯一一个活人,就是跟在落歌天君身边的那个古里古怪的家伙。 让他去对上落歌天君那个死人,还不如去跟襄王拼一把算了。 正想着呢,天魔看向天边,那舒展开的画卷,已经露出了落歌天君的墓碑。 而落歌天君,也在这个时候,向着他的墓碑飘去。 他死的时间太久了,苏醒了这么一会儿,没什么大事,也该回去长眠了。 醒一次少一次,力量也是动用一次便少一点。 天魔是清楚的知道这点,所以,他看到这种死去的强者便转身就走。 反正那些恶心人的人族强者,不可能跟他耗时间,也耗不过他。 落歌天君走回了自己的长眠之地,坐在那里的石座上,缓缓的闭上眼,周身活跃的死气,也开始收敛,但是他却没有进入长眠,他只是静静的等着。 他想看看,那个人族的后辈,到底要怎么做。 若是有必要,他会出一次手,起码不让那个可以让他醒来的后辈陨落了。 虽然力量不多了,但一次,应该还是可以的。 剩下的力量,也足够他的意识,继续沉眠很久很久,直到等到他想要等到的…… 天魔再次回来,他的隐身能力,对于余子清来说,好似不存在。 余子清可以精准的看到他。 所以,这一次,他悄悄的绕后,然后从地下窜出,准备直接冲入余子清的心田里,最好都不让余子清感受到他的潜入。 然而,他还没靠近到余子清十丈之内,便见余子清嗅了嗅鼻子,口水也开始分泌。 “这香气,又变了,好像先炸后烧的金鲳鱼啊……” 天魔不明白,余子清说的香气到底是什么,他连肉身都没有,哪来的味道? 眼看被发现,他也不演了,化作一道乌光,瞬间冲击到余子清的怀里。 但是预想之中的冲入心田却没有出现,他重重的撞在了余子清的胸口。 余子清伸出双臂,将他箍住,那张脸瞬间变成了饿鬼之相,布满利齿的大口,向着他咬了过来。 一团黑气被余子清一口撕下,那团黑气在余子清口中,化作了骨肉相连的模样,被他连骨头一起咀嚼着吞了下去。 天魔再次化作一团黑气逃走,凝聚出身形之后,他一脸惊悚。 “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转身飞走,呼哨一声,化作尖锐的长啸,魔音阵阵,传遍整个哀思洞天。 余子清揉了揉脑袋,从怀里拿出了锈剑,口中一声暴喝。 “自在天!” 天魔的尖啸之声,戛然而止,他看向余子清,不明白余子清怎么知道他的真名的。 对于无肉身无神魂的天魔来说,真名的确是破绽,但那也要看对谁来说了。 若是对于一个能将天魔真名咒修行到最高层次的九阶元神境大佬来说,那这就是能弄死天魔的破绽。 可是对于其他人,这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余子清咧嘴一笑,手中的锈剑,自动出鞘,化作漆黑的饿鬼长剑,他的身形,也开始变得瘦弱,逐渐化作了阴神之相,此刻,阴神与肉身,合二为一。 饿鬼之道的力量,不断攀升,他每一步走出,脚下便会留下一个黑油脚印,脚印上燃烧着黑火,散发着浓重的不祥气息。 天魔看到此刻的余子清,立刻生出了危机感应,这代表着此刻的余子清,绝对有击伤击杀他的能力了。 跟一般的人族修士完全不一样。 他飞速的逃走,飞到半空中,仰天长啸。 很快,整个哀思洞天里的魔气,都在向着这边汇聚,这里无数年来,生出的各种魔头,各种邪魔,都向着他汇聚。 那些铺天盖地的邪魔,与魔气一起,化作遮蔽半个洞天的黑云,向着这边压来。 余子清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这个天魔,被封印在这里,压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了,竟然还敢摇人,让那些邪魔,来围杀他? 围杀已经激发判定结果,而且还是显现出饿鬼之相的他? 余子清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已经化作饿鬼之相的余子清,随意的坐在地上,拿出木碗摆在身前,然后取出一根筷子,望着天边压来的黑云,轻轻的敲了一下木碗。 清脆绵长,如同钟泣的声音响起,声音浩浩荡荡,传遍整个哀思洞天,在从哀思洞天传播出去,以一种常人听不到感应不到的方式,横扫开来。 余子清昂起头,咧开大嘴,高声吆喝。 “开……饭……喽……” 霎时之间,世界都仿若安静了一下。 阴森恐怖,充斥着阴邪之气的深渊里,一座布满了洞穴的峭壁上,无数的饿鬼,同时睁开了眼睛。 锦岚山禁地里,住在那数百里槐树林里的饿鬼,也在这一刻,同时睁开了眼睛。 余子清的身后,一个个黑油漩涡浮现出来,那些漩涡不断的膨胀变大,有的数十丈,有的十数丈,还有两个最大,足足有数里大。 短暂的安静之后,便看到数不尽的饿鬼,如同开闸放水,从那些黑油漩涡里冲出,一息之间,便有数千饿鬼冲了出来。 而已经变成饿鬼之相的恻恻和巫双格,也从那个最大的漩涡里走了出来。 饿鬼,第一次受到了召唤。 而且是,开饭了。 没有一个饿鬼想要缺席。 已经闭上眼睛的落歌天君,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他觉得,已经不用看后面的了,这个人族后辈,只是说了一句实话,区区魔头而已。 而哀思洞天的另一边,襄王已经压制住了他爹的那条腿。 他用了足足上千根顶级的镇魔锥,才将那条上千丈高的断腿给暂时压制住。 这还是因为,那条腿受到了天魔召唤,已经无心跟他交战了,才终于给了他机会。 他现在真正体验了一下,为什么当年他爹,需要九个同阶强者,还得组成大阵,才能控制得住。 就算现在只有一条腿,那肉身也强横的可怕,仅凭肉身的血肉本能,就能将最顶级的镇魔锥强行给挤出来。 忽然,襄王目中神光湛湛,举目远眺,望向哀思洞天的另一边。 他看到那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出现,看到无数的饿鬼,冲那里冲出来,对上了那铺天盖地的邪魔。 他愣了愣,而后失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就开始湿润了。 “锦岚山,饿鬼…… 魔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原来是真的敢来。 哈哈哈哈,爹,你这次是真的有救了。” …… 那巨大的漩涡里,饿鬼仿若无穷无尽,一个挤着一个,从里面冲出来。 那种欢快和迫不及待,就像是好不容易熬到老师加班结束,饿的头昏眼花的时候,冲进了自助餐食堂。 “你一个魔头,跟我比人多?” 余子清拎着饿鬼剑,一步一个燃烧着黑火的脚印,再加上饿鬼之相,笑的像是一个反派一样猖狂。 魔头最强,最让修士害怕的地方,对他都是无用的,除了硬拼纯粹的力量。 可惜,这天魔现在连肉身都没有,拿什么跟他拼。 漫天的魔头,被不断的撕碎,被当成了大餐,被饿鬼们吞噬。 余子清手握饿鬼剑,随意的一斩,剑锋便好似跨越了空间,任由那天魔如何闪躲,如何化作黑烟躲避,都照样被一剑斩中。 一团黑气化作酱肘子跌落了下来,余子清尝了一口,随手塞给了巫双格。 又是一剑,一只葫芦鸡落下来,余子清又尝了一口,便给了恻恻。 他一剑一剑落下,直到那天魔四散开来,躲在群魔之中,一时半刻都找不到对方,余子清才暂时停下了手。 他那凹陷下去的腹部,都慢慢的隆起,都吃撑了。 而巫双格已经明显胖了两圈,连恻恻都胖了一圈。 第九十九章 嘴贱,毗邻(8k) 一顿不用害怕撑死,还能吃到你想吃的任何东西的自助餐,就能解决掉任何的不开心。 那种饱腹感所带来的满足感,是最纯粹,最不可替代的。 余子清现在的心情很好,饿鬼们的心情更好,他们等这一顿能吃撑的宴席, 等了很久了。 他们等待着召唤,等着出力,也等了很久了。 这是一场饿鬼的狂欢,那些疯狂的饿鬼,大部分生前就已经当了很久的饿死鬼,很多都已经被饥饿折磨到失去了理智,哪怕变成了饿鬼,其实也没好多少。 他们就像是失去理智的丧尸狂潮,一个叠加着一个,涌动着,翻滚着,将前方所有的魔头淹没、绞杀、撕碎、吞噬。 那些能让人族失去理智,变得疯狂的魔头。 此刻却是让那些疯狂的饿鬼恢复理智的良药。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哪怕是余子清,也已经没办法喊停了,只有当这里的魔头自助餐,全部被吃完了之后,这一切才会停下来。 好不容易激发到了高阶饿鬼之道的力量,余子清也不想浪费,他自己都不想停。 他也吃上瘾了…… 天魔自在天, 现在彻底吓傻了。 身为一个祸害了不知道多少人族修士,甚至还找准机会,抓到破绽, 祸害了前任震皇的天魔。 他从来就没见过,也从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以魔头为食的。 他现在有点理解,人族修士在面对他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受了。 那种天生的天克,跟品阶的关系并不大。 人族修士在面对魔头的时候,还有诸多手段去克制,甚至还有针对天魔,专门创出的天魔真名咒。 可是自在天连饿鬼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去哪找饿鬼真名咒之类的东西。 他只想着赶紧先躲躲,先利用天魔的优势,逃走再说。 眼看着那些邪魔,一个接一个的被吞噬掉,自在天绝望的发现,九阶的襄王,竟然成了相对较软的那个柿子了。 想到襄王,自在天顺着地面,化作一道乌光,直奔襄王所在。 那截断腿,被上千根镇魔锥钉在了地上,它还在本能的挣扎,血肉蠕动着,一点一点的将镇魔锥给挤出来。 襄王则不停的将挤出来的镇魔锥补上。 正忙活着,却看到不远处,一道黑气从地下浮现,化作了一个天魔。 襄王冷眼看着天魔,冷笑一声,根本不理他,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 他意志坚定,为了救他爹,已经迈入到了半疯的边缘,心田坚若磐石,没有一丝缝隙,根本不怕这个丧家之犬似的天魔。 自在天看着地上的断肢,咧着嘴笑了起来。 “襄王,许久不见了。” “滚。” 襄王一声低喝,声浪阵阵,浩大正明,坦坦荡荡,不见一丝阴暗,声浪轰击到自在天的身上,将他的身体当场轰成了齑粉。 然而,半空中再次浮现出一缕缕黑烟,汇聚之后,再次化作自在天的样子。 他的表情不变,不以为意,这种手段,根本杀不了他。 他现在唯一的生机,就在襄王这里了。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襄王殿下,不必如此白费力气,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滚。” “我知道襄王殿下想要救你的父亲,我可以帮你,我甚至可以帮你找到你父亲剩下的肢体。” 说着,自在天遥遥对着那截还在挣扎的断肢一指,瞬间,便见那断肢安静了下来,躁动的魔气都变得平稳。 “看到了吧,我可以帮你。 而且无论,他们将你父亲的断肢镇压在什么地方,我都可以帮你找到。 那些残肢里,都有我的力量在,没有人能藏的我也找不到。 而且,没有我帮你,你根本不可能找全的。 当年我可是亲眼所见的,那些残肢,被封印,被镇压。 为了安全,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知道所有的镇压之地在哪。 只有我能帮你。” 襄王抬起头,冷眼看了一眼蛊惑人心的天魔。 天魔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哪怕明明就是天魔造成的这一切,他此刻却还敢如此说。 襄王也明白,天魔说的是事实。 他父亲被分尸之后,分成了六份,分别被当时的一位强者带走镇压。 为了安全起见,的确没有一个人知道其他人将其镇压在哪里了。 如此,就算有一个出问题了,其他的也不会有事。 而没有汇聚齐全部的肉身,那当年入魔的震皇,便成不了气候。 他父亲的这条右腿,当年是被带走封印镇压的,襄王也不知道。 一百多年前,为什么出问题了,他也不知道。 只是隐约有个猜测,可能跟两千多年前,曾经出手的两位九阶强者有关。 因为那九个人之中,有两个强者,都没有扛过劫难,已经坐化。 大概率是因为这个,才导致的机密泄露。 “我身为天魔,却不会骗你,不像你们人族。 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帮你救回你的父亲。 但是我马上就要死在那些饿鬼手里了,你不救我出去,你便永远无法达成这个目的。” 自在天还在疯狂的蛊惑,声调里笃定坦然,仿佛说的就是真理。 他将选择权,丢给了襄王,让襄王在两难之间纠结吧。 无论襄王怎么选,只要襄王动摇了,他就有机会潜入襄王的心田。 襄王微微耷拉下眼皮,他知道天魔在蛊惑他,他也没忘天魔是大仇人,但他也知道,天魔说的没错,他的确有能力帮忙控制住他爹的右腿,可以让他带出去。 甚至也能帮他找到他爹剩下的部分。 天魔感受到襄王的纠结,嘴角的弧度,开始逐渐变得夸张。 他已经感应到,襄王坚若磐石,没有一丝缝隙的心田,开始了颤抖,在颤抖中,出现了裂缝。 他看到了,看到了那裂缝越来越大,露出了心田。 天魔根本没有丝毫犹豫,他也根本没想等着襄王做出什么选择。 他的身体无声无息的消失,化作一般修士根本看不到,也察觉不到的一缕乌光,向着那一道缝隙冲了过去。 他看到那道缝隙越来越大,那是襄王的心田,对他敞开了大门,表示欢迎。 然而,下一刻,他却一头撞在了一根柱子上。 他抬起头,看到的却不是一根柱子,而是一面栅栏。 砰砰砰的声响浮现,一面面栅栏凭空浮现,组成一座囚笼,将他困在其中。 金色的栅栏上,无数的符文在游走,而囚笼之外,还有一圈圈的道纹,旋转着升腾。 天魔的身体在里面消失了,又浮现,化作黑雾,崩碎消散,片刻之后也再次浮现。 他试了所有的方法,都没法冲出这座囚笼。 襄王面无比起的站在囚笼之外看着他,甚至到了现在,天魔也依然能清晰的感应到,襄王的心田里,浮现的那到裂缝,近在咫尺,却怎么都无法跨越过去了。 “你知道,人跟你们这些魔头,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什么?”天魔眉眼倒竖,目中满是戾气,他不明白。 “就算是内心里有软弱,就算是两难,就算我们是对于你们这些魔头来说,尽是破绽,但是在关键时刻,我们也都知道如何选择才是对的。” “当年我爹,刚毅不折,发现驱逐不了你的第一时间,便宁愿不要脸面,不要皇位,不要命了,也要自行暴露,掀起波澜,引得天下人瞩目,引来九位同道帮忙,就是因为不愿妥协半步。” “若是我爹知道,我为了救他,却跟你这种魔头合作,他纵然是活过来了,也会生不如死。” “我为人子,陷入两难,那是我的问题,我没有我爹那般决绝,但是不代表我蠢。” “这个囚笼,我从两千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制作成功之后,又不断改进,不断加强了一千多年,就是留给你的。” “我有求于人,也答应了他,送他几个老鼠杀着出气。” “如今,正好,借你的狗命,当做送出去的礼物。” 襄王心田的裂缝,代表着他的纠结,他的确想救他爹,他更明白,他爹肯定不想他跟天魔合作。 随他爹的意愿好,还是先救了他爹之后,再反手弄死天魔的好? 这是他自己纠结的。 可是想到他爹当年拼死不愿妥协半步,他便彻底明白了。 如今,他再无退路,再无选择了。 甚至,他到现在都没有彻底确定,完全选择相信那个卿子玉,到底是对是错。 他只知道,选择其他的,肯定是错的。 天魔明白自己被耍了,嘶吼,怒骂,继续尝试着蛊惑,却依然毫无作用。 襄王站在囚笼之外,目光冷冽而坚定。 “你不用蛊惑我了,哪怕我爹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我也绝对,绝对不会与你有任何的合作,我是怕我爹死,更怕我爹生不如死。” 天魔慢慢的安静了下来,襄王准备了两千年的囚笼,根本不是他如今的天魔之身能破开的。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因为远方的邪魔大军,已经越来越少了。 那些饿鬼,把不浪费食物,刻入到了全身上下每一寸角落。 他们在刮地三尺,地毯式的扫了过来,任何一丝丝魔念,都别想糊弄过去。 不知多久,天魔看到,黑压压的饿鬼大军,从天边涌了过来。 余子清手拎着饿鬼剑,外现饿鬼之相,脚下燃烧着黑火,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天魔站在囚笼里,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不由自主的恐惧,就像曾经的那些人族,遇到他时的样子。 “你杀了我,也没有用的,你难道不知道,魔头从来都没有肉身,没有神魂,分出去的一丝力量,便是一个魔头么? 你杀了这里的我,还有更多的我,我是根本杀不死的。” “还有么?”余子清有些惊喜。 “……” 自在天愣了一下,挥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嘴贱。 “哈哈哈……”余子清笑的合不拢嘴,口水开始不受控制的分泌:“还有就好啊,我还以为你们这些有真名的天魔,死一个就少一个呢,还有就好。” “而且,我觉得你对我有点误会,我从来不杀魔头的,太浪费了,我们一般都是直接吃掉。” 襄王伸手一挥,那巨大的金色囚笼,便不断的缩小,化作一个三寸高的小囚笼。 他托着囚笼,眼神有些复杂。 “我曾答应你,送你几个老鼠出出气,这个家伙,就算一个吧。” “那就多谢襄王殿下了。” 余子清接过囚笼,张开大嘴,连同囚笼一起吞了下去。 他闭上嘴巴,对着襄王示意。 “可以打开了。” 当囚笼打开,天魔躲在囚笼角落里,还想躲着,可是余子清的喉咙里,出现的吞噬力量,当场将他化作一股黑气,一丝不剩的吞了下去。 余子清的肚皮,缓缓的隆起,化作了啤酒肚,他张口吐出了囚笼,将其还给襄王。 余子清看了看身后那些饿鬼,挥了挥手。 “你们继续吃,浪费一丝,让我知道了,就没有下次了。” 那些饿鬼继续挖地三尺,坚决杜绝浪费食物。 余子清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力量,应该是那个天魔还没消化掉,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这一次维持的时间特别长,这就让他生出一个新的想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找到一个人,当做判定目标,抱着杀死对方的信念,去完成判定,但是呢,自己却又没法一次性秒了对方。 这样的话,掌握的对方的信息,就要人为掌控了,能达到最低的判定标准,如此获得的力量不太强,才有可能不秒了对方。 但是也不能知道的信息太多,知道的太多,完成判定之后,只要出手,对方就可能被秒了。 如此,能不能卡一个漏洞? 到时候也能实验一下,获得的力量,到底能持续多久。 目前来看的话,应该是只要还在战斗状态,就不会消失。 可战斗状态,总不会一直存在的,按理说逃的足够远了,就算是脱离战斗了。 像吞掉天魔,天魔在他腹中挣扎,一时半会没消化掉,这种时时刻刻都处于战斗状态的情况,会很少见的。 无所谓了,就算不能持续太久,也是一种新的爆种手段。 回去之后,找机会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么一个够强的亲兄弟。 不然的话,对方比自己还弱,就没什么意义了。 暂且压下了胡思乱想,余子清顶着啤酒肚,看了一眼襄王他爹的腿。 “襄王殿下,这次算你运气好,正好碰到一个大魔头,下次,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什么意思?” 余子清没回答,他挥动手中的饿鬼剑。 剑光穿过了那条巨大的断腿,却未曾伤到其分毫,只有一缕缕黑气,随着剑光,被斩断,跌落了出来。 胖到二百斤的巫双格,脸都圆了一圈,依然眼里放光,冲上去抓住一团塞进嘴里。 “我还能吃,我才八分饱。” 恻恻也顶着圆脸,抢到一块塞进嘴里。 “我才七分饱。” 大量的饿鬼冲上去,将那些魔念撕碎了吞噬掉。 余子清砸吧了一下嘴,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他是真的吃不下去了。 算了,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就让那些饿鬼吃到撑吧。 他一剑一剑的挥动,绵延百丈的剑光,一截一截的斩过那条大腿,将里面的魔念一点一点的全部斩出。 那大腿上的魔气,也在飞速的消散,开始恢复了点正常的模样,大小都在慢慢的缩小。 忽然,他看到一根如同柱子一样的腿毛,随着断腿缩小,跌落了下来。 余子清立刻给了恻恻一个眼神,恻恻眼疾手快,不等那根腿毛跌落,便将其收起。 九阶体修,而且是入魔强化之后,化出真身状态,又直又硬的腿毛,完全可以直接当武器用了。 不远处的襄王,看到这一幕,眼皮微微一跳,想说什么,最后忍着什么都没说,权当没看见吧。 算了,他爹应该也不会介意的。 拿就拿吧,等他爹的断腿恢复正常之后,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上千丈高的断腿,一路斩过来,斩了足足半个时辰,等到最后一缕魔气消散,最后的魔念被强行斩出,被那些饿鬼们吞噬了之后。 那截断腿的大小,飞速的缩小,化作了正常人腿的大小。 大腿立在地上,断口出,原本乌黑的血肉,也已经恢复了鲜活,鲜血从那里喷涌而出,血肉飞速的衍生。 这一幕,把余子清看的一愣一愣的。 腿上长出来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块不是很大,肌肉却棱角分明的中年男人,闭着眼睛立在那里。 襄王已经跪伏在地,脸上满是惊喜,他双目含泪,哽咽道。 “爹……” 中间男人,缓缓的睁开眼睛,扩散的瞳孔,缓缓的收缩,神光还是凝聚。 他看了一眼襄王,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在于记忆之中的人对上号。 “仁儿,你都这么大了啊……” “是我,爹。” 前任震皇将襄王扶起,眼神里还带着一丝茫然,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再看看余子清那怪异的样子,还有周围无数的饿鬼,他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疑惑。 “爹,我只知道你的一条右腿,你怎么就醒了?”襄王有些不解,也有些意外。 “那天魔潜入我心田,已经不知道多久了,我被暗算,那个天魔便伺机而动。 若是被一个天魔夺舍,成了震皇,那便是灾难。 所以,我便自碎神魂,化入肉身,根本不给他机会。 只可惜,最终还是惹出了大乱子。” “爹,你被暗算?被谁暗算的?”襄王又惊又怒,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甚至现在的震皇,还有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大家只知道,当时,他爹忽然入魔,一日之内,便到了入魔极深,失去控制的地步。 襄王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他爹那般坚定不移,刚毅不折的人,怎么会忽然入魔了。 现在,全明白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前任震皇摇了摇头,稍稍思索,又叮嘱了一句:“你也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余子清没打扰他们父子俩叙旧,有些话,他也不适合听,他带领着饿鬼,继续去清扫整个哀思洞天,顺便消消食。 前任震皇看着余子清和饿鬼们走远,他想如同以前一样摸摸襄王的脑袋,想了想,最后手落在了襄王的肩膀上。 “给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我能恢复意识,见到你,肯定发生了很多事……” 襄王将这两千年的事,大概说了一下,着重将近期的事说了一遍,尤其是有关锦岚山禁地,还有怎么救他,怎么苏醒,都详细说了一遍。 前任震皇对他的二弟,当机立断篡位的事,表示了赞赏。 “你二叔的确比你更适合,当年我便有心将他立为皇太弟,但是他拒绝了,让我立你为太子。 如今一切都还好,起码比我想的好了很多很多。 我被暗算的事,你不要对外说起,因为我也没发现暗算我的人是谁。 只知道是一个元神境强者。 这件事你也不要去追查,暂时当做不知道吧。” “爹,我明白,等到将你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找到了再说这件事。”襄王沉声应下。 他知道,他爹怕他冲动。 可是,都已经两千年了,他早已经不是他爹记忆之中那个年轻冲动的少年了。 他抱着那一丝渺茫到看不到的希望,已经过了足足两千年,他拼尽全力修行,也只是为了早点有实力,让那一丝渺茫的希望,能稍稍能抓住,能看到一点。 “如今我只剩下一条右腿,虽然因为完全破碎了神魂,得以留下了意识,拥有部分记忆, 我也已经不适合回大震,也不适合露面了。 后面,你就自己回去吧。 从今以后,就叫我游震吧,留下一个‘震’字,当做念想了。” “爹……”襄王有点急了,他理解,却也无法接受。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不要着急,我们这次可是欠下大人情了。” …… 余子清让那巫双格和恻恻,带着饿鬼去清扫,他自己则来到了落歌天君的墓碑前。 望着那一座山一样大的墓碑,余子清揖手躬身。 “前辈,我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就要回去了,特地前来跟前辈告别。 晚辈留下了一枚玉简,前辈以后若是醒来,有什么事需要人差遣,前辈尽管捏碎玉简。 晚辈必定第一时间赶来。” 余子清留下了一枚玉简,再次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落歌天君为何不寻求再来一世,以他的实力,必定是能做到的,为什么最后死了也没有进入长眠,而是一直在这里。 不过,起码他对落歌天君的印象挺好的。 就像是余子清在白阳圣母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些,为了理想而奋斗的先贤。 而且,更像是个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强者。 外面那些高高在上的强者,可不会对一个陌生的小弱鸡,表示歉意。 等到余子清祭拜完落歌天君回来,襄王已经和他爹在那等着了。 “见过小友。”前任震皇率先见礼。 “见过前辈。”余子清连忙回礼。 “吾名游震,有件事,想请小友帮忙。” “前辈无须客气,晚辈力所能及,自当不推辞。” 襄王站在一旁,想说什么,却被他爹给按了下去。 “小友应当知道,我如今只有右腿,而且身份尴尬,我是没法回到大震了,而且我的身份,也不能让外人知晓。 再者,我的肉身,虽被分开,却也依然有所联系,如今我此刻魔念尽除,其他部分却依然被魔念侵染。 随着时间流逝,我这里也会继续生出魔念,无法避免。 所以,我想问一下小友,我能不能与那些饿鬼,毗邻而居。” “这个……”余子清没想到,游震要说的是这件事。 只是这样的话,他自然会答应下来的,饿鬼们有了定期饭票,游震也能一直维持着清醒,双赢的好事,而且布施镇那里,多得是地方。 但是跟着,余子清就多出来了点其他想法。 “前辈稍等片刻。” 他的意识,联系到放在血海里温养的七楼戒指,一缕意识飞进去,开始联系老羊。 老羊很快出现。 “什么事,这么着急?我正准备联系你,又怕你忙着,出什么事了?那些饿鬼怎么忽然都不见了。” “先别管这个,现在有点事,需要跟你和里长商量一下。” 余子清大概说了一下,襄王他爹的事。 “大概就是这样,现在老震皇只有一条右腿,竟然也能意识恢复。 他现在有些想法,想要隐藏身份,不想回大震。 连我都知道皇见皇,双皇在世,肯定不是好事,老震皇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现在想跟饿鬼做邻居,可以随时祛除新出现的魔念。 所以,我就想,让他去布施镇,人那么多,他早晚暴露。 不如,让他直接在锦岚山禁地外面,跟那些树中饿鬼当邻居。 既然是人情,那就送个大人情。 咱们那不是一直缺个九阶体修坐镇么。 既然九阶体修没有,九阶体修的一条大腿,那也行啊。 现在问题是,合不合适,还有老震皇这人怎么样? 我不太清楚,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再跟里长商量一下。” 余子清噼里啪啦的一顿说,老羊消化着这些消息,有点猝不及防。 稍稍琢磨了一下,老羊点了点头。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我虽然没跟老震皇接触过,他在我出生之前就被分尸镇压了。 但是,就算是大乾的记载,再怎么抹黑他,其实也没怎么抹黑他的人品。 他交友甚广,为人豪爽,从少年时便是如此。 他后来成了震皇,也依然脾性不改,跟很多不愿意跟神朝接触的强者,都有很好的私交。 若非如此,当年就不会有那么多强者,愿意在第一时间帮大震出手了。 不过,这种大事,我还是跟里长商量一下吧。” 老羊暂时下线,找到了里长。 里长很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点。 “你直接说,那人曾经是九阶体修,而且人品靠谱不得了,说那么多废话,我也听不明白。” “……”老羊废了半天口水,就得到这么一句话:“所以,我问你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荒原又不是你的,人家又不住你家,跟你当个邻居而已,来就来呗。” “……”老羊呲了呲牙,一言不发的进了七楼,给余子清回了信。 拿到了回信,余子清睁开眼睛,看着游震和襄王。 “是这样的,前辈,我刚才问了问家中老人,都觉得前辈既然想找个地方,与饿鬼毗邻而居。 不如直接来荒原吧,那里虽然冷了点,但是也不会有什么外人去。 而且还有数百万饿鬼住在那里,我家呢,也在那边,大家也可以当个邻居。 其实,我倒是想请前辈,直接住我家算了,就是不知道前辈意思……” “有劳小友了,住小友家里,还是算了,不太合适。”游震连忙拒绝,他拱了拱手:“能当个邻居,已是极好了,有劳小友了。” “不劳,不劳……” 余子清心情大好,看襄王都顺眼了不少。 这家伙费这么大劲,哪里是救他爹啊,这是在替锦岚山出力啊。 游震以后住在隔壁,大家当个邻居,万一有什么事了,他还能在那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看戏? 襄王一言不发,他也很满意这个结果了。 冷静下来,他也知道,他爹若是就这么回大震,后面就会闹翻天了。 而他爹的情况,就像是随时可能发病,现在跟最好的大夫当邻居,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襄王跪在地上,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爹,我会常去看你的,也会尽快找到其他部分的线索的。” “不急,记住了,不能急,你这次来,也没有救出我。”游震再次叮嘱了一句,而后才问道:“你想好了,接下来的事,怎么处理了么?” “爹我明白。” “你不明白,你记住了,接下来的事,不能将卿小哥牵扯进来,还有,将那些老鼠揪出来,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能让他们威胁到卿小哥。” “爹你放心。”襄王重重的点了点头。 游震不说,他也会这么干的,谁也别想拦着他。 现在谁拦着他,那就不死不休。 当他亲眼看到余子清一剑一剑,将魔念斩出,亲眼看着余子清吞了一个天魔之后。 直白点说,现在让他叫余子清爹,他都不觉得丢人。 谁想害余子清,那就得先踏过他的尸体。 因为余子清,现在是他爹活过来的唯一希望。 不是以前那种不敢撒手,也不真切的渺茫希望。 而是真真切切,看得到效果,能抓在手里的希望。 足足两千多年了啊。 第一百章 万鬼过境(5.3k,谢未成年ぁ1盟主 哀思洞天之外,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很平静,就连之前在这里驻扎,辅助雷誉探索洞天的人,都已经撤走了。 正常情况,这代表着这个洞天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雷氏已经放弃,外面的人,谁想去就去吧,说不定还能捡到一些雷氏看不上的东西。 事实上,绝大部分的低阶修士,尤其是没有背景的散修,都挺喜欢这种洞天的。 被大势力清理过,危险性不高, 最大的危险,其实也只是需要防备着异力侵蚀。 可能一件雷氏看不上的东西,他们挖出来,卖的钱都能足够他们省着点修行一两个月的时间。 这一次也是一样,陆陆续续,就已经有个别消息灵通,也愿意去当出头鸟的人抵达这里。 他们想要去赌一下,在雷氏之后第一波进去,得到的收获,就可能是这些散修里最大的。 但是他们没有人知道,入口那里早就被布置了很多东西, 在余子清进入之后,那些东西就被悄悄启动。 所有想要进入洞天的人,都会来到别的地方。 然后,全部都被无面人控制起来。 是审讯室一日游,还是进无面人的死牢,那就看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了。 震皇、无面人的头儿李星晨,都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 襄王再怎么发疯, 他也不可能在解开封印之后, 孤身一人,带着他父亲的断腿,从里面冲出来,再冲破外面的阻碍,将那断腿带回北境。 而且,就算带回去了,又能如何? 震皇知道,他阻止不了襄王的,他最是明白,襄王的意志有多坚定。 他只是在这蹲着,然后看看,是谁想要利用襄王,是谁,会来接应。 然后,打死那个人。 …… 积雷山上,一道天雷落下,雷励的身形在雷霆之中浮现。 刚刚跟襄王请来的强者丁幕山打了一架,此刻却不见疲惫,反而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精神头都好了不少,心中一口浊气也尽数吐了出来。 雷誉也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襄王来过了?” “来过了,那些封印物,他也全部拿走了。” 雷励笑了笑,却没什么恼怒。 连那些在暗中煽风点火,搅风搅雨的人,都知道襄王是个什么人,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正因为知道,襄王和震皇打的时候,雷氏才没有去插手。 雷氏插手,只会越打越凶,越闹越大,最后无法收拾。 让那叔侄俩去干架,最后也不会出现襄王篡位成功这种事发生。 雷励没想到的,只有太子死了。 知道这件事的瞬间,雷励便断然否定了是襄王下手的说法。 襄王还光屁股的时候,他就见过襄王,这么多年下来,襄王是个什么货色,他还能不知道了。 襄王跟太子的关系好的,连太子是震皇儿子这事,襄王都没在意。 雷励现在就等着看戏,先看看这些人到底要演什么大戏。 “卿子玉那的封印物也被带走了吧?” “卿兄来过了,说襄王也拿走了。” “襄王没为难他吧?” “应该没有吧,我看卿兄似乎心情还挺不错的。”提起这个,雷誉就想到,当时他说襄王骂了他之后,余子清那诧异的神色。 “最近有些人的手,是伸得有点长了,现在就看是谁不想要那只手了。”雷励嘿嘿冷笑,抱着手臂,继续等着。 别的事,他都可以不管,但是有人想要借雷氏的力量,坑了他最看好的孙子。 然后准备让那些封印物炸开,而且大概率在雷氏的地盘炸开。 那雷励现在就想杀人了。 他可以想象的到,封印物里的大量邪魔,再加上个大魔头,在雷氏的封地里肆虐,会有什么结果。 他再强,也不可能杀完那些邪魔和魔头。 …… 哀思洞天里,余子清摸着自己的将军肚,对那些饿鬼,挥了挥手。 “行了,既然吃饱了,哪来的就回哪去,指望我全部带回去么?那荒原还让不让活人待了?赶紧滚蛋,下次有这种好事了再叫你们,对了,锦岚山的先留下。” 大批吃的挺着将军肚的饿鬼,对余子清行礼之后,便顺着那些黑油漩涡,回到他们之前住的地方。 锦岚山的数百万饿鬼,都没有回去,一个个都昂首挺胸,在这里等着余子清吩咐。 饿鬼的数量太多了,想不卷都有点难,锦岚山的饿鬼,自然而然的认为自己就是亲军,现在留下,那也是还有重要任务,光吃饭不干活的那些,明显比如他们。 饿鬼们退去,而剩下的几个人,也到了要出去的时候了。 襄王对余子清拱了拱手。 “小兄弟务必保重。” 说完这句话,襄王觉得还是有点不保险,他从自己怀里一掏,拿出一个其内有一丝氤氲之气流转的圆形玉佩,递给余子清。 “拿着,不能拒绝。” “这……” “一个普通的防御法宝,我带着也没什么用,就送你了。” “收下吧。”游震也在旁边补了一句:“我身无长物,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见面礼,只能暂且欠着了,这个算是仁儿送你的见面礼。” “那我就不客气,谢谢襄王殿下。”余子清将玉佩挂在脖子上,揣在怀里。 他眼界没那么广是没错,可他又不是一点见识都没有。 仅仅感应就能感应的出来,这个所谓的普通防御法宝,面对八阶修士,估摸着也能扛两下。 “爹,我走了。” “赶紧滚。” 襄王那点离愁别绪,瞬间消失,他哈哈一笑,冲进了出入口。 哀思山的山洞深处,哀思洞天的入口上,一道道神光浮现,衣衫有些破损,气息也衰弱了不少,身上甚至还沾染了魔气的襄王,从里面冲了出来。 襄王出来之后,立刻化作一道遁光冲了出去。 只是在他冲天而起到一半的时候,一个罡气所化拳印从天而降,重重的轰在遁光上,当场将遁光轰碎。 襄王的身形,也在半空中显现了出来。 无面人大头目李星晨,凌空而立,抱拳见礼。 “李某,见过襄王殿下。” “滚开。” “襄王殿下,还请莫要为难李某,李某是个粗人,不太懂怎么说,请殿下将魔物留下,殿下想让李某怎么滚,李某就怎么滚开。” 那魔物二字一出,襄王的表情便微微一变,眼中戾气横生,单手捏印诀,右手凌空一指,便见一道锋芒,瞬间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尾痕。 李星晨躲的足够快,脸颊上却也多了一道细细的伤口。 他伸出手摸了摸脸颊,两指虚夹,将一些残余的力量从伤口里拔出。 “殿下的三寸庚金气,倒是愈发出神入化了,既然殿下不愿意,那便得罪了!” 李星晨沉声一喝,身形便似凭空暴涨三寸,气血力量与真元力量一起,交织成一副手套,覆盖在他的双手上。 二人飞入高空,大打出手。 那里庚金之气肆虐,将云层强行撕碎,拳印阵阵,神光闪耀,二者交织,化作尖锐的金铁交鸣之声,连连绵绵,化作轰鸣阵阵。 随着襄王与李星晨开打,很多地方,就有人开始动了起来。 数百里之外,一个一脸美髯,身穿书生长袍的男人,坐在一张棋盘上,遥遥看着远处的交战动静,微微摇了摇头。 “老震皇倒是生了个好儿子,都死了两千多年了,他这儿子还是惦记着他。 当年那老家伙,也算是与我有恩。 算了,回头就把那宝物还给他儿子吧。 省的说起来,还成了我趁火打劫他儿子的宝物。” 丁幕山看了片刻,就准备离开,他答应了襄王,拦住雷励一个时辰的时间。 谁想到,雷励这疯子,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他都罢手准备走了,雷励却反过来追着他,硬是缠着他打了好几天。 打到最后,看到雷励吐出一口浊气,立时变得神采奕奕,丁幕山就知道,自己这是千里上门送温暖了。 拦着雷励没什么,可是现在,再去帮襄王对付李星晨,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正当丁幕山准备走的时候,他的身旁,一朵白云自动凝聚,一个愁眉苦脸的女人,盘着腿,坐在那朵白云上。 “丁幕山,你就这么看着?” “咦,眉山老妖婆,你来干什么?” “有人给我传了信,说襄王找到了救他爹的办法,现在已经找到了他爹的一部分残肢。 那我能怎么办?我当然来看看了。” “你准备出手帮忙吗?”丁幕山的眼神一闪,轻抚美髯,似笑非笑的问了句。 “嘿,丁幕山,你这不是废话么,我大老远的跑来,当然要出手了,你呢?” “其实我也收到了传信,但是我当面问过襄王,他没有给我说过这些,传信的人也不是他,但是呢,要是有必要,我自然会出手。” 俩人对视一眼,笑了笑。 都是千年的老妖怪,哪里会不知道,这就是个阳谋。 有人笃定他们得到传信之后,不会袖手旁观。 因为他们都是曾经受过老震皇的恩惠,有些甚至是救命之恩。 襄王跟震皇干架,他们不会管的,但是襄王有办法救他爹,那他们这些人,就没办法袖手旁观了。 有的人觉得人情还清了,就不会关注,可是还有的人,依然会惦念那两千年前的交情,哪怕没决定要不要帮忙,那也会过来,偷偷的看一看情况。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手?” “我?我不知道,我等着看。” 襄王跟李星晨打了半个时辰,襄王的状态,开始了明显的下滑,落入了下风。 襄王跟他爹的腿,打了很久,而且那一场打的畏首畏尾,他又不敢真的把他爹的腿给剁了,以至于消耗极大,出来之后,状态本身就不好。 眼看拳印落下,襄王身上的一个法宝,轰然炸裂,身体也化作一道流光,向着远处坠落而去。 襄王坠落在地,立时口吐鲜血,面若金纸,气息暴跌,眼看着就已经重伤,无力再战了。 他趔趄着晃了一下身子,满脸惨笑。 这个时候,一只手出现在他身后,扶着即将跌倒的襄王。 “襄王殿下,得手了么?” 襄王回头看了一眼,一个一身黑袍,兜帽遮面的人。 那古里古怪声音的主人,正是此前告诉他,他爹有救的人,连那种被法宝遮掩改变的气息,也是一样。 若非同阶强者,他怎么可能抱着一丝希望去试试,又怎么可能在当时没有当场抓住对方。 这就是他要等的大老鼠。 “得手了,但是我也被魔气侵染了。” 黑袍人一只手扶着襄王,自然感应到襄王身上浓郁的魔气,甚至还能感应到,襄王真元消耗极大,身受重伤。 “好,我们先走。” 黑袍人正要做什么的时候,却见襄王的指尖,已经并指为剑,一点三寸庚金气,爆射而出,当场将他的身子击穿。 黑袍人身形爆退,胸口的伤势,飞速的复原。 他的声音也冷了一些。 “殿下,你这么做,可就不太明智了。” …… 躲在云层之上的丁幕山,看到这一幕之后,顿时哈哈一笑。 “我现在知道,什么时候出手了。” 他的话音未落,便见他身下的棋盘,骤然消失不见。 “落子如星。” 随之丁幕山一声低喝。 便见那黑袍人身下,一座里许大棋盘出现,天空中的星辰,微微闪亮,一颗颗黑白棋子,砰砰的坠落到棋盘之上。 转瞬之间,便构建出一座大阵,将那黑袍人困在其中。 不等黑袍人再有什么动作,襄王这边,丁幕山、眉山妖婆、还有李星晨,便已经默契的分立四方。 襄王也伸手一抛,将一个金色的囚笼丢出去,化作一座里许大的巨大囚笼,将所有人都困在里面。 因为之前那个天魔,嘴贱恐吓余子清的那句话,他也听到了。 襄王的指尖,三寸庚金气,不断的凝聚,散发出刺目的金光,锋锐之气,不断的凝聚,以至于那锋芒的尖端已经浮现出了一丝空间裂缝,襄王自己都有些难以掌控的住了。 眉山妖婆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来了肯定没好事。” 嘴上这么说,她却还是吹出一口气,伴随着点点火星,将那黑袍人身上的黑袍法宝燃烧殆尽,露出他的真面目。 那是个须发皆白,脸上甚至布满了老年斑的老者。 老者看了看四周,尤其是看到襄王和李星晨,相安无事的站在一起,他便自嘲的笑了笑。 “真是小看大震,小看你们震家的人了……” 李星晨也有些意外,他看着老者,满脸的遗憾。 “王老,真没想到是你,你也是大震的人,为何要做这种事,我不理解。” “我进阶九阶已是很勉强了,如今寿数将尽,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我怎么都没想到,襄王与震皇,背地里已经站在一起了,我小看了你们。 我输得不冤,你们要动手就动手吧。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没法告诉你的,不用白费口舌了。” 襄王也很意外,这老者,在大震也是德高望重的老人了,虽然在九阶之中不算太强的,可活得久就是本事,甚至襄王,都曾经请教过他。 襄王的眼神有些复杂。 “老师,我也曾经叫过你老师的。 我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不问你背后的人是谁。 我只想问另外一个问题。 太子,我的堂弟,到底是谁对他下的黑手?” 王老听到这话,嘴巴微微一颤,眼神也变得复杂,既羞愧又无奈,他的面色变幻之后,忽然释然的叹了口气,再无半点求生意志。 “我不知道,不是我出手的,我知道那人是利用我。 我只知道,是一个元神境强者,比我强的多。 他……” 王老说到这里,便见虚空之中,锁链浮现,那锁链勾连着两张交叉的神光符箓,骤然浮现,封住了他的嘴巴。 三层缄言咒。 看到这个东西出现,襄王便明白了。 这其实,已经是王老在告诉他信息了。 下一刻,王老面色平静,眉心浮现出一个血色符文,霎时之间,他身上的生息便缓缓的消散。 “血色诛心咒,真狠啊……”李星晨叹了口气,知道事情到此为止了。 以王老的生命为代价,得到的却只有一个情报。 一个修成三层缄言咒和血色诛心咒的九阶元神境强者。 而这些,其实就已经将目标范围,锁定在很小的范围了。 襄王闭上眼睛,神情有些痛苦。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爹说,他二叔比他更适合震皇之位了。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可有些事,改不了的。 他收起了囚笼,丁幕山一言不发,收起了棋盘,拱了拱手,化作遁光飞走。 眉山妖婆依然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嘟囔了一句,果然没好事,然后也跟着消失。 同一时间,无面人也开始了清扫,抓了很多人,雷氏也将那些早就盯着的,全部抓了起来。 这一次,会死很多人,包括一个九阶强者,襄王曾经的老师。 襄王将王老的尸体收殓封禁,然后捏碎了一个玉简。 哀思洞天里,余子清接收到信号,摸了摸快要彻底消散的啤酒肚,扛着饿鬼剑,迈出了哀思洞天。 “走,咱们回家。” 锦岚山的数百万饿鬼,跟着余子清一起,冲出了哀思洞天。 霎时之间,万里无云的天空中,黑云汇聚,阴气蒸腾,烈日光辉在这里,都暗淡了下去。 饿鬼之相的余子清,咧着嘴,扛着黑色的剑,每一步落下,都会留下一个燃烧着黑火的脚印,浓重的不祥气息,在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的身后,跟着俩气息涌动,阴气冲天的胖子。 身后则是,刚刚吃饱饭,一个个挺着啤酒肚,潮水一般,近乎集体进阶的饿鬼群。 这庞大的数量汇聚,引动的天象变化,便似什么大魔头骤然降临一般。 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向着荒原而去。 余子清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锦岚山禁地的数百万饿鬼,可不是摆设,而是谁都可以看得到的力量。 必要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随时随地,在任何地方出现。 稍微晚点更,排队检验核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零一章 一脚,封姓(8.5k) 一次性召集各地上千万的饿鬼,当然也要看情况才能做到。 就像这次,余子清饿鬼之道的力量攀升,催动圣器木碗,才能做到。 平日里就算可以,也没法一口气召集这么多。 可惜,这些别人又不知道。 都不重要, 反正余子清也只是想让饿鬼们好好吃一顿,甚至不求他们能集体晋升,只要这一顿吃爽了,能稍微多几个智商正常点……不,能有自我意识的就行。 毕竟,绝大部分的饿鬼, 在转职饿鬼之前, 其实已经没什么自我意识了,他们跟那些傻乎乎的阿飘, 其实没什么区别。 能拉出来点饿鬼,干点铺路盖房犁地之类简单的活就行。 智商才是发展硬实力的前提啊,不然一群自我意识都没有的家伙,那就只能让他们住在槐树林里当城墙了。 余子清没急着整理饿鬼道的法门,人身修饿鬼道的没整理,饿鬼本身去修行的基础法门也没整理。 就是因为,聪明的已经会按照自己的本能,慢慢的积攒力量了。 就像是妖族,绝大部分妖,都是没有修行法门的,都是本能的积攒力量。 恻恻和巫双格,这种都不用余子清管,他们会按照自己的修行方式去进阶。 而那些没自我意识的,或者太笨的, 你给他们个法门,他们也看不懂。 弄不好有了法门之后,他们反而出岔子了, 那还不如按照本能去积攒力量,慢是慢了点,但起码不会错。 顶尖强者,短时间内,那是真没辙,也急不来,只能保证不出错,靠时间去积累底蕴。 要么就是,挖来个强者守家,还得先琢磨好,人家是来守家呢还是来攻城的。 在游震出现之前,余子清是从来没想过挖个人来守家。 现在倒是有了,要是大家相处的不错,那余子清就在背后推一推襄王,给帮帮忙,让襄王再去把他爹的残肢挖出来几个。 右腿放到锦岚山北边,左腿放到南边,左右双臂,东西一边一个,这么一算,就约等于锦岚山禁地,有四个九阶强者镇守。 扛着剑,带着数百万饿鬼,前往荒原,余子清咧着嘴,瞎畅想好事。 现在搞的这些,充其量就是拍拍肚腩,表示下面有肌肉。 正儿八经的亮肌肉方式,其实就一种,一排九阶往那一杵,什么都不用说,也顶的上千言万语。 余子清暗暗警醒自己,千万不能飘,给自己找一个,或者几个靠山的想法,任重而道远呢。 如今充其量,只是六分之一个九阶,勉强约等于一个。 余子清在这瞎想八想,步伐迈的晃晃悠悠,六亲不认。 随着时间流逝,他率领着数百挖大军,从横断山脉一路南下,他的啤酒肚也彻底的消散了。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在流逝,外现的饿鬼之相,也随之慢慢的消失,阴神重新便会原来的样子。 那把黑漆漆,散发着诡异力量的饿鬼剑,也重新化作了一把被锈迹包裹的短剑。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震皇,眉头微蹙,眼神里多了一丝凝重。 九阶强者可能不怕那些饿鬼,可是他身为震皇,就不能不在意了。 他可以清楚的感应到,那些饿鬼的气息,最弱的都堪比入门的修士了,或者说,是入阶的鬼物。 几百万随时可以出现在神朝疆域,甚至不需要补给的饿鬼,对一个神朝的威慑力,某种程度上,一点都不比一个强者差了。 他现在也没想明白,那些饿鬼,到底怎么直接出现在哀思洞天的。 这就是锦岚山的手段吗? 锦岚山里的那些人,跟饿鬼之间的关系,可比他们想的还要紧密的多。 那个以人身动用饿鬼道力量的卿子玉,靠的是什么? 他能修饿鬼道的力量,还是靠着那把拥有浓重饿鬼道气息的剑,亦或者,而这皆有? 心里疑惑甚多,震皇却也只是看着,任由余子清带着饿鬼招摇过境,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少的猜测,斟酌再三,他给李星晨传了个信。 李星晨受到震皇的传信,默不作声的对襄王拱了拱手。 “襄王,李某还有事,告辞了。” 丢下一句话,李星晨转身就走,再也没有过问老震皇那条腿的事。 襄王沉默以对,他也不太懂他那二叔,到底怎么想的了。 为了稳定,做做样子,也会阻拦他带出他爹的残肢,可现在,他二叔却直接不管不问了。 沉思了片刻之后,襄王给自己的手下传了个信。 让他们后退一点,让那些想要趁机搞事情的人往前冲吧。 大震北境的叛乱,从一开始就是自下而上,如今发现了王老,襄王就更确定,其他封地里的人,趁机来搅和的,不是蠢就是坏。 那就让震皇去收拾他们吧。 把他们收拾了,给其他人腾出地方,接下来一年,大震会少死很多人。 …… 余子清慢慢的将锈剑揣进怀里,他知道,现在肯定有很多人的目光注意到这里。 那就让他们注意吧。 余子清也想看看,现在有没有胆大妄为的家伙敢来对他出手。 襄王那边钓鱼结束了,他这边还没结束呢。 凭空得来的力量已经消散,他还是那个普通的四阶体修,身后跟着的饿鬼,也基本都是一阶而已。 有高手来杀他,他很好杀的。 余子清继续赶路,眼看似乎没人来,他便登上了飞舟,坐在飞舟的甲板上,慢慢的向着荒原飘,让那些饿鬼在地面赶路。 一路平安无事,等到他飞出了大震的疆域,进入荒原。 余子清随手拿出一颗魔丹含在嘴里。 再次飞行一炷香的时间,飞舟周围,便忽然有一枚枚符文浮现。 余子清咧着嘴笑了笑,还真有不怕死的啊。 他当机立断,咬碎了魔丹,其内庞大的魔气,被其吞噬,他的体表,立刻化作了灰黑色,大量的魔纹浮现,遍布他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 下一刻,一把旋转的利剑出现在他的胸口,剑尖与他心口挂着的护心镜,激烈的碰撞。 余子清伸手一抓,将其抓到手中,剑刃刺破他的皮肤,发出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被划开的血肉,转瞬便被魔气覆盖,立时恢复。 他捏着飞剑,掌中发力,硬生生将其掰弯,将其中的力量,靠着蛮力崩碎掉。 “真把我当软食捏啊,都不来个七阶大修士,看不起谁呢。” 余子清伸手一翻,一个秽气桶出现,他用尽全力扔出。 那秽气桶化作一道残影,瞬间撞击到前方的阵法阻碍上。 “轰!” 一声巨响,精炼过的庞大秽气和毒素,喷涌而出,滋滋的碰撞声响起,伴随着神光暗淡,灵力衰弱。 那阵法被强行腐蚀出一个大洞。 余子清站在飞舟上,从那个大洞里冲了出来,还顺手拿出一个空的秽气桶,将那些炸开的秽气和毒素重新收集起来。 阵法之外,四个六阶化神境修士,看着入魔的余子清,又惊又怒。 余子清腰身微微一矮,身形骤然化作一道残影,从飞舟之上冲出,硬扛了三四下术法攻击和飞剑。 狞笑着冲到其中一个修士面前,他的掌中魔气涌动,满随着巨力,还有一丝饿鬼道的力量,一拳打爆了对方的防护,一只手捏住了对方的脖颈。 咔嚓一声。 那人看到了他自己的后背。 余子清随手将尸身丢向了飞舟,一个转身再次冲向其他人。 剩下那三人,哪里料到这一幕,他们专门在高空伏击,还花费时间,耗费了阵旗,布下了阵法。 却没想到,余子清又是秽气桶,又是直接入魔,还有饿鬼道的力量。 伏击的人,硬是被余子清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场就被捏死了一个。 三人分别向着三个方向逃窜,然而,他们却看到,除了余子清所在的方向,其他三个方向,包括上下,都各自有一个秽气桶炸开。 庞大的秽气和毒素,如同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他们围在里面。 其中一人,手捏印诀,刮起狂风,想要吹走那些秽气。 那些秽气和毒素,在狂风之中盘旋,被吹开的一条路,他顺着破开的路,一路飞了出去。 还有一人周身飞剑游走,化作一道遁光,劈向了秽气和毒素。 他也顺着被劈开的路,夺路狂奔。 最后一人,还想顶着防御法宝,硬闯过去。 然而,等到他们以为闯过了那片灰黄色的秽气和毒素覆盖的区域,却骤然看到,各自面前,还有三个秽气桶,上面的符文已经开始绽放出刺目的光华。 嘭嘭嘭…… 爆炸声不绝于耳,片刻之后,就见三个全身都被秽气和毒素侵染的家伙,从半空中向着地面坠落。 他们的法宝,也都失去了威能,化作废铁,跟着他们一起跌落了下去。 十五个秽气桶,大概需要一百多万人一个月才能凑齐这些秽气和毒素。 对付炼气的修士,简直无往而不利。 要是有必要,余子清还有更多。 没有法宝能扛得住这种污染,污染不了的,只说明秽气不够多,凝聚的不够强。 余子清缓缓的落到地面,三个修士,已经硬生生的摔死了。 又是被炸,又是被淹在秽气里,法诀用不了,真元都被污染,法宝也用不了,肉身又差,只能憋屈的被当场摔死。 余子清将尸体,包括他们身上带的所有东西,都收走,再带着巫双格飞上去,将天空中弥漫十数里的秽气和毒素全部收走。 继续前进。 他身上的魔气,开始慢慢的消散,没有魔念,那些魔气就是无根浮萍,根本存在不了多久。 魔丹又不太多,用一个少一个,还是省着点用。 不过有一说一,入魔真好用。 他不做丝毫抵抗,入魔极深,起码从四阶体修变成五阶体修,而且恢复力比一般的体修还要强,一击秒不了他,那死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小小的试探也好,有亡命徒想要抢他的东西也罢,暂时都没问题了。 余子清继续站在飞舟船头,锦岚山已经不远了,眼看着就快要到了。 余子清望了望四周。 “我快到家了,想杀我也好,想要抢东西也罢,最好都快一点,不然,再往前走,你们就没机会了。” 眼看没人回应,余子清冷笑一声。 他可是阴神境的修士,感应敏锐之极,这一路上,隐隐约约,不时的能感应到一丝窥探的感觉。 那就说明对方肯定是七阶以上的大修士。 而且肯定不是炼神大修士,也不是九阶其他修士,不然的话,他未必能感应到窥视。 思来想去,余子清拿出怀里的锈剑。 “是想要这个东西吧?” “拿去。” 说着,余子清便将锈剑用力向着侧面抛出。 锈剑划过一道残影,瞬间便在里许之外了。 等到锈剑飞出数里距离,余子清终于又感应到那一丝窥视的感觉。 他看到那里的天空,隐约之间,浮现出一丝波动,仿佛有一副跟天空一样的假画出现了,一只手从那里伸出来,抓住锈剑便再次缩了回去。 隐藏在一个透明罩子里的中年人,抓住锈剑,正要潜逃的时候,却见那锈剑后方,挂着的剑穗里,一只大脚凭空出现。 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 他身上的所有防护,连同他的肉身和神魂,都在同一时间承受了远超极限的力量。 眨眼间,嘭的一声,尽数化作齑粉。 一脚踹完,那只脚便又缩了回去。 扩散开的力量,将那个透明的罩子炸开,只见漫天齑粉飘落,只有那柄锈剑,又重新飞回到飞舟上,被余子清接住。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这是我锦岚山的镇山之宝。” “有人想要的话,尽管自己拿,别客气。” 余子清把锈剑放在甲板的桌子上,他自己回了船舱,再也不管了。 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窥视的目光了,那把锈剑就这么摆在那里,飞舟的防护甚至都没有打开,来只鸟都能将其叼走。 可是一路到了锦岚山,都再也没有什么波澜了。 飞舟落在了槐树林外面,身后大群的饿鬼,源源不断的涌入槐树林里消失不见。 余子清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地势平坦,抬头就能看到锦岚山的主峰。 “前辈,这里你觉得怎么样?以前辈的目力,向北望去的时候,应该还能隐约看到横断山脉的影子。 要是前辈不喜欢,其他方向,前辈任意选,或者跟我一起回锦岚山也行。” 锈剑的剑穗里,一道流光飞出,落地之后,化作游震。 他看了看四周,神情有些恍惚。 “沧海桑田啊,没想到,如今的荒原,已经变的跟大震北境一般了,倒是多了些亲切。” 他回过神,看向余子清,露出一丝微笑。 “就这里吧,我辈修士,不讲究那么多,有一个栖身之所就好,这里阴气浓重,寒气也重,我反而觉得很舒服。” “前辈不觉得怠慢了就行。” 余子清看向那些不断涌入槐树林的饿鬼,大声道。 “有会建房子的么?或者想起来自己的手艺的也行。” 说完,大部分饿鬼面面相觑,但是还有几十个饿鬼,走了出来,向着余子清行礼。 “你们都想起来怎么建房子了么?” “想……起来了。”其中一个饿鬼艰难的开口,说话都不利索。 “行吧,你们帮我们的新邻居,盖一座宅院,毗邻槐树林。 正好这有现成的槐树,看着砍点长的不错的,前辈估计会喜欢那些槐树的气息。”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游震点了点头,只是站在这里,他便感觉体内的魔念受到了压制,隐约浮现出来的那一丝魔念,似乎都已经陷入了沉眠,壮大的速度极慢。 若是能住进这里的槐树建的居所,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前辈想要什么样的,尽管跟他们说,他们吃饱了饭,总要活动活动,有什么事了,前辈也尽管吩咐。” 余子清也没提请游震进村里坐坐。 只是毗邻而居,可能就是游震能接受的极限了。 除了不想寄人篱下,估计游震也是不想他体内生出的那一缕魔念,会窥视到槐树林内部的情况,那就犯忌讳了。 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来。 一个九阶体修,与他们隔了一片槐树林,这么近的距离,以后有的是机会薅……啊呸,是请教。 游震自己估计也无聊,有人跟他聊聊,说说这两千年来的事,说说加长,然后再炼炼体,他估计也不会拒绝的。 他本来还想留下来,盯着那些饿鬼建房,可游震让他赶紧回去。 “你出来有些天了,饿鬼也都出去了,你家里人必定很是担心,先回去吧,我这里你不用管。” “那好吧,前辈,我先回去了报个平安。”说完,余子清又看了一眼恻恻,她比巫双格好不到哪去,巫双格胖了三圈,她是胖了两圈,真是没眼看了。 撑不死就是为所欲为。 “恻恻,你留下照看一下。” …… 回到了家,老羊和里长,已经摆好了龙门阵,就等着他回来了说道说道。 有一个约等于九阶体修的大佬跟着,他们当然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 只是之前,环绕着锦岚山的那数百里槐树林里,所有的饿鬼忽然暴动,一个个黑色的漩涡出现,那些饿鬼疯了似的冲了进去,可是把老羊他们吓坏了。 而老羊也不敢马上联系余子清,就怕正忙着,他这边联系反而会坏事。 “说说吧,到底什么情况?” 里长金刀大马的坐在那,还给余子清倒了茶。 “大概就是去送个东西,然后遇到了襄王,聊了几句,正好发现那里有大批的邪魔和魔头。 那我自然要带着饿鬼们去吃一顿了,顺便做个好人好事,把魔头剿灭了。” 有里长在,余子清没说的太复杂。 里长看了看胖成一个球的巫双格,倒是相信了这话。 “老震皇来了?”老羊问了句。 “来了,我让饿鬼们帮忙盖宅院了,住在北面槐树林外面,他觉得自己还会生出魔念,所以不愿意进来,当然,我觉得可能也有点身份的原因。” “来就来吧,老震皇没什么,只要没人知道是他,他爱住多久住多久吧。” “以后你们没事了,可以去跟他聊聊,他现在只有一条右腿,所以起了个名字叫游震,你们可别老震皇的叫了。” “我懂。” 里长没关注这些,他关注别的。 “你这次回来,能坐多久的窝?” “……”余子清有点尴尬。 “哼,我就知道。” “不是我不想多待待,而是还有别的事,之前在哀思洞天里,见到了封印两家的两位前辈的骸骨,还有一些已经无法辨别身份的骸骨。 那些无法辨别,甚至都不知道是大震还是大离的人,要么找个地方将他们安葬,要么送回大震或者大离。 而当年封印那二位前辈,为了杜绝天魔肆虐,群魔乱舞,连命都搭在那里了。 而其这一次,若非那二位前辈留下天魔真名,恐怕事情还真有点麻烦。 再加上,二位临终留下遗言,想要人帮他们把一生心血所化的玉简,送回封印两家。 无论是对那二位前辈的敬重,还是其他。 于情于理,就算不管那玉简,我也得把那二位前辈的遗骸送回去,让他们落叶归根吧。” 这话说的,老里长都没法说重话了。 “哎,理是这么个理,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人老了,最在乎的自然是身后事,易地而处,老里长最能理解,也能感同身受。 若是他客死异乡,最大的愿望,自然也是落叶归根,回到家里。 余子清要做个正当的好事,他没道理阻拦。 余子清看了看老羊。 “封印二姓,在哪里,应该不是什么秘密吧?” “的确不是什么秘密,印家就算了,在东海的海岛上,你要横跨整个大离,或者是从大乾过去,有点危险。 还是去封家吧,距离荒原也不是很远,就在大离西部,封钰山,到了那里,递上拜贴,会有封家的人联系你的。 他们两家同气连枝,世代联姻,你随便送到哪家都一样。 唔,你最好还是先给他们传个信,通知一声。” 老羊拿出一把传讯飞剑,在上面刻画了几个符文,递给余子清。 “先给他们通知一声,你出门之后,会安全非常多,没有绝对的必要,没人敢把这两家得罪死。” “懂了。” 余子清去护送遗骸,再加上心血玉简,谁在路上弄他,那就是把封印二家得罪死了。 余子清很快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用传讯飞剑送了出去。 数日之后,收到回信。 “封印二姓,扫榻相迎,静候阁下驾临。” 很客气,署名还是封姓的当代家主封不绝。 这两家的封印秘法,传承久远,最看重的便是传承的完整,少了两位修道者,还有他们毕生心血,对两家来说是非常大的损失。 这也幸好是他们一直有规矩,家族子弟出门,绝对不能将族内的一些典籍带出去,杜绝遗失在外,导致失传的可能。 不然的话,那两个大佬陨落之后,损失就不止这点了。 余子清这边出发,没有带人,经常带出去的俩,全部胖成球,力量消化不掉,还是算了。 坐着飞舟,刚进入大离境内,便见到六艘飞舟停在半空中,有一人飞出,遥遥揖手一礼。 “请问,可是锦岚山卿子玉卿少爷?” 余子清遥遥回了一礼。 “正是在下,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在下封不同,有劳卿少爷了,卿少爷跟着我们即可,家中族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前辈请来,有件事,想请前辈先看看。” 等着封不同登上飞舟,余子清带着他进入船舱。 便见里面两口棺材。 “前辈,当时晚辈见到这两位前辈遗骨之时,一人手捏印诀,一人屹立不倒,晚辈眼拙,分不清两位前辈谁是谁,只能分别收殓。” 余子清给封不同说了一下。 封不同先对着棺材行了一礼,而后打开棺材一看,里面的遗骨入殓,整整齐齐,一块都没有少,上面残存的魔气,都被余子清处理掉了。 再加上那棺材的材料,阴气极重,尸身放入其中,都不会腐烂,放入一些骸骨,更不在话下。 他稍稍一看,顿时对余子清心生好感,转身看向余子清,揖手一礼,很是郑重。 “有劳阁下,阁下有心了。” “前辈客气了,这两位前辈高义,乃是吾辈楷模,晚辈能做的,只是送二位前辈落叶归根。” “落叶归根……”封不同幽幽一叹。 片刻之后,六艘飞舟护航,余子清感应到了至少八个七阶大修士,可能还有一个八阶的。 牌面是给足了,也足够重视这件事。 一路航行,抵达封钰山附近,都没有在城中停留,直接飞往封钰山之中。 飞舟尚未落地,便看到那亭台楼阁,点缀在山中,前方一条登天阶梯之前,大道之上,已经挂了白花白布,大道之上,也已经站满了披麻戴孝的人。 飞舟落地,封不同便带着几个七阶大修士,抬着两口棺材飘下飞舟。 还有一个看起来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走在最前面,龙行虎步,一脸肃穆。 七步之外,便见中年男人,率领着封家众人,齐齐揖手躬身。 “封不绝,率封姓族人,谢道友仗义,送归我族人。” 后方至少上百披麻戴孝的人,齐齐行礼。 看到这一幕,余子清心里就一个感受。 封加的内部凝聚力,简直高的可怕。 为了迎回族人遗骨,当代家主,竟然率众而出,很是郑重的对他这个小弱鸡行礼,而且根本没把他当晚辈,只是当道友。 而且,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自己要是封家的人,恐怕也会对家族死心塌地。 因为余子清之前的来信,为了安全,只说了遗骨,根本没说玉简的事。 而他们却还是能做到这一步,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余子清面色一肃,立刻回了一礼。 “前辈客气了。” 说着,他又取出几枚散发着微光的玉简和那本金属书册。 “当时收殓二位先辈遗骨,才发现了二位前辈遗留之物。 只可惜,只有这几枚玉简,以及这本书册还未收侵蚀。” 封不绝微微一惊,余子清之前来的信里,可没有提到玉简的事,只是提到了敬佩两位前辈为人,特地来送归遗骨。 封不绝伸出双手,接过玉简和金属书册。 刚入手,他便感知到,这玉简上的封印,根本没有人动过,也没有人尝试破解过。 心中对余子清的印象,也开始不断拔高。 余子清不说,甚至没人会知道这几枚玉简的事,仅仅只是送归遗骸,他就能获得封印二姓的友谊。 如今,拿到玉简,也从来没破解过,还主动送了回来。 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句我只是敬佩二位前辈高义,就绝对不是一句场面话了。 而这个时候,封不同悄悄传音,说了几句之前见到的事,封不绝看向余子清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将那本金属书册,递给余子清。 “这本封印之书,乃是我封姓族人赠予道友的,道友便收下吧,这玉简,按理说,也是道友的机缘。 只是其内内容,对我封姓至关重要,我便厚颜收下了,待我稍后拓印一份,还给道友。” “晚辈受之有愧。” “道友切勿推辞。”封不绝语气坚定,而封姓族人,也没有一个有反对意见的。 因为余子清不说,那玉简内的东西,其实还是归余子清了。 如今,是封家承了大人情,他们将玉简内容,拓印一份,赠给余子清,那也只算是余子清得到了那两位前辈,个人的传承而已,与封姓传承无关。 而且,其内必定是没有封印两家的独门功法,只有秘法。 就算是传出去了,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迎接之后,余子清便被封不同热情招待,说什么都不能让他这么快走,非让他先住下。 接下来两天,还有葬礼,然后封家也要好好感谢他一下。 余子清倒是不怎么在意他们的感谢,他送回来遗骸,只是因为但求心安,求一个念头通达。 没去破解那玉简,也只是因为他自忖没那本事,去破解了俩封印大佬留下的玉简,留着也没用,还不如做事做全套,直接完好的送回去。 封不绝要拓印一份送给他,那也只是意外之喜而已。 本来就不想在这件事上参合什么功利心,余子清当然可以坦然处之,无欲无求。 但是封家的人,反而觉得你越不要,越高义,越坦然,那我就越得给你报答,心里也乐意。 住在山腰上的楼台之上,余子清看着窗外美景,轻轻嗅了嗅鼻子。 灵气太浓了,环境太好了,一点寒气阴气都没有,让他怪不适应的。 嗅着嗅着,他忽然眉头微蹙,看向不远处的一颗参天巨树。 一丝微不可查,似有似无的魔气味道,从那里飘了过来。 他最近对魔气可太熟悉了。 走出门,来到那颗巨树之下,再次嗅了嗅鼻子,味道更明显了。 确认了之后,余子清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此魔气非彼魔气,这只是正常魔道修士的那种魔气,而非那种会生出魔念的狂躁魔气。 “你在遗憾什么?” 一个声音在余子清的脑海中响起。 余子清抬头一看,便见那巨树的树干上,一张人脸浮现了出来,它好奇的看着余子清。 “是啊,最近宰的魔头比较多,都快上瘾了,我还以为这里也有呢……” 第一零二章 菩提树妖,各有理由(5k) 余子清觉得自己得冷静冷静,坚决不能沦为欲望的奴隶。 万一哪天太顺手了,看到个魔道修士,刚感应到魔气,就给人家顺手杀了,那自己才是真正步入邪道了。 魔道修士入魔的概率,比其他修士高了点而已, 又不是魔道修士就是坏人。 很多魔道修士,为人豪爽真诚,朋友亲友之间,也不计较得失,除了我行我素,有个性了点, 基本没什么大缺点, 甚至这个所谓缺点,其实只要不是神朝的官宦,那也不算缺点。 人有好坏,而除了邪道之外,其他的修行之路,都只是路而已。 每日三省吾身,余子清觉得今天的自省,差不多了。 他微微昂着头,看着眼前的树妖,略有些好奇。 听名字就知道,树妖,就是一种妖。 一般妖,要么修妖气,要么修气血, 树妖则只能修妖气。 若是能历经千辛, 化形而出, 倒是可以尝试点别的道路。 但修魔道的树妖,余子清听都没有听说过。 “不好意思, 刚才认错了, 我还以为有魔头藏在这里。” “没事, 你怎么看出来我修的魔道?”树干上的那张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疑惑加好奇的表情。 “我闻到魔气了,就误会了。” “可是,你怎么闻到魔气的呢?他们都闻不到的,除了八个人,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我修的魔道。” “天赋吧,就像你,不用吃东西,都能活着一样,都是天赋。” “哦……”树妖的脸,又化作一个标准的了然表情。 然后,没话说了,它那张脸便一直保持着最后的表情。 余子清盯着它那张脸看了半晌,琢磨了好半晌,才忽然明白,那种怪怪的感觉是什么。 没化形的树妖哪来的脸? 这家伙一直在用表情包跟他聊呢。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瞬间找到出处了。 “你这个是什么树?” “家主说,我是菩提树。” 笃定认真·表情包。 “这是菩提树?”余子清抬头看了一眼,至少五十丈往上,立在山中,都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仔细再看看地上的落叶,好像还真是菩提树的叶子。 “我以前听说,菩提树都是智慧树,纵然化妖,从来都是走正道,菩提树加上魔道,这俩不搭啊,我特好奇,你是怎么修的魔道,方便说吗?” “我不知道,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走的是魔道了,家主说,我被入魔的魔头的血侵染,吸取了他的力量,天长日久之下,我才孕生出意识的,他怕我受到魔念影响走歪,所以,把我搬到这了。” 说着,树妖就换了个表情。 乖巧包子脸·表情包。 “哦,难怪呢,我说嘛,我再怎么误判,也不至于这么离谱,能把魔道认成魔头。” 余子清想了想,再问了一句。 “我对魔头挺有一手的,需要我帮你去解决那个魔头吗? 你的出现都来自于一个魔头,万一他以后还能影响到你呢,我帮你解决了,你以后就不用担心魔念了。 实在太担心,以后有魔念的时候,你找我,对付魔念我挺专业的。” 有一个能将菩提树,催生的化妖,还成了魔道树妖,这种离谱的事,必定不是一般的魔头。 那魔头的味道,一定很好。 正说着呢,一旁一圈道纹浮现,封不同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余子清和树妖,他有些意外,而后便带着微笑走过来。 “卿道友,不知现在方便不,我们家主有请。” “自然是方便,那我们现在走吧。” 余子清应下之后,回头看了一眼树妖,丢给他一个玉简,跟它挥手告别。 “我先走了,以后你要是有魔念了,捏碎玉简联系我就好,处理魔念,我很专业的。” 树妖那张脸,立刻变出一个依依不舍的表情包,挥舞着树枝,跟余子清告别。 余子清乐的不行,这树妖应该年纪不大。 封不同没说什么,带着余子清来到一座大殿里。 封不绝已经在这里等着了,看到余子清,立刻笑道。 “让道友久等了。” “没有,这里还是挺有意思的,刚才还见到了一颗挺可爱的树妖,闻所未闻。” 封不绝听到这话,眼神微微一动。 “道友看出来了?” “恩,虽然少见,但看得出来,那树妖并没有受到影响。” “不,它其实已经受到影响了。”封不绝摇了摇头:“菩提树化妖极难,可是只要化妖,灵智比一般的人还要高,只可惜,我发现的已经有点晚了。” “魔头么?”余子清神情一动,立刻开始的自我推销模式:“其实,我锦岚山对付魔头,还是挺有一手的,若是封前辈需要,我可以帮忙。” 封不绝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拿出几枚玉简,转移了话题。 “这个便是我们封印两家的那两位留下的玉简,其内包含着他们一生的心血,还有他们的传承,道友收好。” 余子清没急着拿,他很好奇。 “前辈,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前辈指点。” “道友请说。” “那两位前辈的传承,就送给我这么个外人,不太合适吧?” “哈哈哈……”封不绝哈哈一笑,摇了摇头。 “其实我封印二姓,祖训便是传承封印秘法。 我二姓的来源,便是如此。 传承,却并非是一定要在我二姓之中传承。 我两家也从来不禁止,族内成员在外收弟子,只要其传承在家中留一份即可。 敝帚自珍,天长日久,必定会有东西失传。 先祖留下祖训,便是要让我等后辈,时时刻刻不敢懈怠。” “先辈有大智慧。”余子清心悦诚服的夸了一句。 这两家,在封印秘法上,当了无数年的天下无敌,若是躺在祖宗棺材上吃遗产,恐怕也很难保证代代都成器,代代都不懈怠。 可是那封印秘法,不禁外传,那压力就大了。 天下封印秘法的头把交椅,从谁的手里丢了,谁就遗臭万年,逼着后辈只能不断前进,根本不给他们躺平的机会。 这两家的先祖,的确有大智慧。 表面上看有损失了,实际上,却保证了此后代代奋进。 毕竟,两家各自的独门功法,是不外传的,有先天的加持,修习封印秘法,就比外人有优势,可那优势,又不是碾压式的优势,想要做到差级别的优势,那就得努力加把劲。 代代相传,家族的理念和文化,已经深入神魂。 难怪这两家能传承久远。 余子清接过了玉简,决定以后没事了研究研究,技多不压身。 “多谢。” “道友无须客气。”说着,封不绝又取出一个储物袋递过来。 “一点小心意,还望道友不要拒绝。”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这一次余子清没拒绝,直接收了,也没当面察看。 “道友多留些天,我封家甚少有人来,我会差人带领道友,到处走走看看。” 这话一出,余子清就知道什么意思了,他摇了摇头。 “不了,今日便回去了,家中还有别的事情。” 跟封不绝聊的不多,毕竟,人家那种高手,称你一声道友,那是看在你做的事情上,跟你客气。 真把自己当道友了,那便是自取其辱。 回到了住的地方,余子清闲的无事,又去逗树妖。 难得有一个好玩点,没那么有智慧的菩提树妖,临走了就多逗逗。 封不绝明显不太想说有关魔头的事,可是他又不阻止余子清,那余子清就去逗树妖,看看树妖知不知道。 之前阴神吞了大半个天魔,趁着实力高的时候,慢慢消化掉了,算是有点浪费了。 但就算如此,如今他才进阶阴神境没多久,竟然已经隐隐感觉到,阴神壮大,有了一丝出窍的感觉。 这代表着他已经来到了阴神境的后半段,此刻已经在为五阶出窍境做准备了。 吞噬魔头,有助于他修行饿鬼道,余子清自然要上心一点。 毕竟,别的修士,都有各种方法辅助修行,法门、阵法、法宝、丹药各种东西,都可以辅助。 修行饿鬼道,连个辅助的丹药都没有,全靠肝。 好不容易有个能用的珍惜资源,能不上心么。 “嘿,你睡着了么?” “没有,我不睡觉。”树妖秒回,还立刻给了一个精神奕奕的大眼睛表情包。 “需不需要我帮你检查一下身体?对付魔头我特别专业,我看看你有魔念没有,有了我帮你解决掉。” “啊,我不知道啊……” 正说着呢,封不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侧面出现了,他哭笑不得的看着余子清。 “道友,你别逗它了,跟我来吧。” 进了房间,余子清拿出了茶具,煮着茶。 “刚才在那边,有些话,我不太方便说。” “前辈请讲。” “我知道,锦岚山对于魔头特别在行,道友带领饿鬼,闯入哀思洞天,让其邪魔尽消,魔头尽陨,此等壮举,我也有所耳闻了。 而且,我听闻,襄王带走了老震皇的断肢,震皇也未曾阻止。 再看到道友,一眼就能看穿树妖,我便忽然有了猜测。 恕我冒昧问一句,老震皇,还有机会吗?” 余子清看着封不绝,眨了下眼睛。 封不绝立刻拱了拱手。 “道友有所不知,当年老震皇被分尸,然后分而镇压封印,我封家自然是有插手的。 因为当年谁也没办法了,这也是老震皇当年自己的意愿。 如今若是有机会的话,我封家,自然愿意出点力。 而且,此举与大震无关,只关乎老震皇个人。 我封印二姓,也不会跟神朝有所牵连,顶多有些邪物,难以灭杀,他们也封印不了的时候,我们才会出手相助一二。” 余子清懂了。 刚才在那边,有封家其他人在,而有些辛密,不适合讲。 而那位老震皇,当年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跟封家竟然也有交情。 封印镇压残肢,封家有参加,余子清到不意外。 这种事,很难绕过封印二家。 忽然,余子清看向窗外,指了指那颗菩提树妖。 眼中带着一丝震惊,又有一点恍然。 “它不会就是我想的那样吧?” “没错。”封不绝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那年我隐隐感觉,其中有一个封印,似乎有松动的迹象,等我去察看了一下,便发现了它。 它吸收了一部分老震皇的魔血,以此催生出灵智。 若是正常情况,这便是十成十的魔物、邪魔,将其毁掉才是正途。 可是谁曾想,它乃是一株菩提树化妖,天生就与魔头不相容。 它没有孕生出多强的灵智,虽说已经只能修魔道了,却也没有魔念孕生。 我不忍将其毁掉,便将其带回来,种在了山中。 既然是造化,那便给它一丝生机。 如今它这般无忧无虑,不像其他菩提树妖那般,被人当做灵材,当做灵药。 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它若是有什么情况,前辈可以直接给我传信,我必定尽快赶来,处理魔念,我锦岚山,自忖还是有点手段的。” 余子清拿出一个玉简,交予封不绝。 这是他自己做的,最简单的传讯玉简,捏碎了就行,每一个都有编号。 给谁了,他都记得,哪个捏碎了,他便知道谁找他。 一个字的信息都没有。 他现在是不太信任那种可以写信的传讯玉简,传讯飞剑也不太信。 这个时候,大概才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传讯玉简,传讯飞剑这些方式了,还需要驿马官去人肉传信。 那安全性,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而且速度还未必有人家快。 “道友,是准备帮襄王,救回老震皇吗?” “不是。”余子清摇了摇头,断然否认。 “前辈这个说法,有点问题,我不是想去帮襄王,我只是对魔头有兴趣。 前辈应该也知道,锦岚山数百万饿鬼,虽然平日里不需要耗费什么资源。 可他们也是需要吃东西的,而一个大魔头就最合适,足够数百万饿鬼饱腹一顿。 深渊裂缝那的饿鬼,不时的会有人去布施,他们能吃到东西,也能顺便帮人祛除心中魔念。 锦岚山那数百万饿鬼,可就全靠我,帮他们找点果腹之物了。” “哈哈……”封不绝看着余子清那认真的样子,笑的挺开心。 “不错,我也不想帮襄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老震皇当年在我还小的时候,便救过我爹一命。 我爹不当家主了,在后山静修,心里却依然惦记着当年的事。 心有挂碍,便寸步难行。 劫难一到,便化作飞灰。 如今,若是有机会化解我爹心中挂碍,我自然也会愿意。” 余子清看着封不绝,暗暗感叹。 到底是大佬啊,这理由找的,就比自己找的理由,合理的多了,正当的多了。 所以,结果就是,大家都想把老震皇捞出来,让他恢复正常。 但是大家做这件事的原因和目的,各不一样,却也都不是为了襄王,也不是为了老震皇。 老震皇都只是一个工具人,顺带着,让老震皇得到了好处而已。 余子清给封不绝斟了杯茶。 “看来前辈,是知道其他部分都在哪了?” “不,我只知道两个,躯干和右臂。”封不绝说完,话锋一转。 “但是印家,却知道左臂和左腿在哪,至于最重要的头在哪,我却不知晓了。 当年为了保险,都是分开封印镇压的,没有一个人,知道所有的部分,都镇压在哪。 其实,我也一直挺疑惑,他的右腿,当年为何却忽然脱困,以至于一百多年前,需要再次将其封印。 只可惜当年镇压封印他右腿的人,已经陨落,这个秘密怕是无人知晓了。 我能知晓两个地方,也还是因为,当年封印镇压的时候,我封家出力多。 至于头部,那就要再去问问其他人,才能知道是谁镇压的。” 余子清暗道,都说封印名为两家,实际上好的比一家人还亲,事实还真是如此。 当年镇压,说的是盲选盲镇压,九个人,三个人轮空,剩下六个人,一人镇压一个。 可实际上操作起来,封印镇压的难度太高,封印两家就插手了四个。 他们没说自己将其镇压在哪了,却也都知道两家谁都镇压了什么部位。 “方便说嘛?”余子清问了句。 “没法直接说,但是我去检查封印的时候,有人偷偷跟着我,那我就没办法了。” “……” 余子清表示学到了。 这些人可真会钻漏洞啊。 难怪那么多人愿意浪费时间修行缄言咒,还费劲吧唧的非要给修行到更高层次。 低阶的缄言咒,简直都成了垃圾秘法的代名词了。 这些人都快把缄言咒钻成筛子了。 像老羊那种老妖怪,中了缄言神咒,都能反推出来被封印的东西大概是什么。 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这些家伙没法钻出漏洞的? “我半个月后,要出一趟门,去一趟荒原西南。” “那我就不叨扰了,也该回去了。”余子清秒懂,立刻起身告辞。 路过菩提树妖那,余子清对树妖挥了挥手。 “嘿,我走了啊,有空了我再来看你。” 树妖的树干上浮现出一张脸,做出一个泫然欲泣,满脸不舍的表情包,然后用力的挥舞着枝桠,跟余子清告别。 第一零三章 银湖禁地,被墓鬼追(8k) 余子清也是一脸不舍的跟菩提树妖告别。 他是真的不舍。 正常的菩提树妖,生来有大智慧,乃是妖中少见的心境平和的智者。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菩提树妖全身都是宝,从树叶到枝干,再到结出来的菩提果,全部对人有大用。 尤其是足年自然生长成熟的菩提果, 乃是开智明慧的圣物,寻常妖物,吃一个便能立时觉醒灵智,而人族之中,先天灵智有缺的人,吃一个也能治好。 要是这是一株正常的菩提树妖,余子清还没什么念想。 它是因为魔物生出的灵智, 属于天生的魔物,只是因为是菩提树妖,才没有生出魔念而已,而它全身上下的材料,对人都是无用的,以后结出来的菩提果,自然也是大魔之物。 寻常人吃一个,十成十的立地入魔。 就算是魔道修士,也不会对这株菩提树妖有什么想法。 但余子清,那是真心喜欢。 要不是第一次上门,就暗戳戳的动点心思,把菩提树妖拐走,实在是不太像人干的事。 而且菩提树妖在这里住的也挺好的,封家的人, 对它也不错,它一口一个家主, 显然是把自己当成封家人了。 余子清是真想开口问问封不绝,能不能把菩提树妖带走。 毕竟,菩提树妖哪怕没有坏心思, 它这种属于魔物的存在,待在这里,说不定也会误伤到其他人。 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住了,真开口问了有点不像话。 封不绝看着余子清跟菩提树妖的互动,眼角都带着笑意。 他在封家,都不敢让家里人知道菩提树妖是魔物,因为知道的人,对菩提树妖都保持着警惕。 明里暗里的,他们都会叮嘱后辈,不准靠近菩提树妖。 菩提树妖驻扎的这一大片,其实都是不住人的,哪怕是给余子清的客房,离菩提树妖都有一段距离。 往日里,也只有封不绝自己,会偶尔来看看菩提树妖,跟它聊聊。 他亲自带回来的,又养了这么多年,看着它一点一点长到这么高,看着它从懵懵懂懂,到后面学会了说话交流,要说没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难得见到一个不怕魔物,还真的喜欢菩提树妖的人,封不绝心里也有了点想法。 锦岚山,的确是更适合菩提树妖的地方。 只是第一次见面,人家还是封家的恩人,他反手就托付给人家一个魔物,他是真干不出来这么不要脸的事。 封不绝给足了面子,亲自送余子清离开了封家,送出了封钰山的范围之后,才跟余子清挥手告别。 余子清坐在飞舟上,开启了飞舟的防护,琢磨着最近,还有接下来的事。 最近有些人,的确有点跳了。 这个可能跟有关锦岚山的事,已经在外面传开有关。 哪怕没有明说,明面上也没有什么消息,是三神朝那传开的,余子清也知道,肯定是他们在暗中推波助澜,让消息传开,将真相定死。 曾经锦岚山有一个饿鬼之王苏醒的事,在一些人那,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如今,他们都认定了,饿鬼之王其实还没有苏醒,当时只是在梦游而已。 大体上这么说,也不能说是错。 当时的饿鬼之王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只会根据外界的反馈,做出对应的本能反应。 当所有人都为人,饿鬼之王只是在梦游,不要去招惹祂,祂就会慢慢的安静下去,继续沉睡。 这话也不错。 他们做出的反应,他们的想法,汇聚到一起之后,都会影响到饿鬼之王的反馈。 如今所有人,都认为饿鬼之王会继续沉睡,可能还会睡到天荒地老,下一个纪元都未必能醒。 那这件事,就会倒果为因,变成现实。 再加上锦岚山如今也再无坠入虚空的可能,那自然更坚定了他们的想法。 只要不去挖了锦岚山,把那里沉睡的饿鬼之王挖出来,便不会有什么事。 余子清很清楚,这就是为什么安生了两年之后,最近都有些修士,敢进入荒原,甚至敢靠近锦岚山禁地了。 至于抹除经书,抹杀白阳圣母,外面的人也不会认为,锦岚山里有一个活着的十阶以上的大佬,只会认为是什么特殊的法宝,或者是什么宝物加上极大的代价,还要有条件才能发动一次。 这也是为什么余子清要亮一亮肌肉,然后还要费劲吧唧的,急着想要弄个九阶强者坐镇。 你可能有蘑菇弹,但是不到大家不死不休,必须有一个从地图上消失的阶段,肯定也不能随便用的。 再说,你就算有蘑菇弹威慑,也不影响别人在那蹦跶挑衅,从其他方向找你麻烦。 三神朝,那只是三个神朝而已,他们不是三个人,他们是由无数的人组成的。 有人就一定会想法各异,有明争暗斗。 所以,唯有九阶大佬,那种可以随时摆在明面上,还可以随时出动,可机动,可精准打击,亦可地图炮的,才是最大威慑。 等到什么时候,有几个九阶了,再加上交情,还有利益交叉,那锦岚山才算是真正的站稳脚跟。 现在回去之后,去问问游震,问问当事人,封家悄悄给了个漏洞,这事靠不靠谱。 靠谱的话,就去通知襄王,让他赶紧去把他爹的残肢救回来,然后送到只此一家的入魔救助站。 风平浪静的回到了锦岚山,余子清没去先找游震,而是先问老羊。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你觉得靠谱不?” “荒原西南部,他们把其中一部分,镇压在荒原西南部了,好家伙。”老羊倒吸一口冷气。 “有什么说法?” “荒原西南部,严格说,已经出了荒原范围了,那里唯一一个适合去镇压老震皇残肢的地方,就是银湖禁地。” “是我想的那个银湖禁地么?” “就是四号去的那个。” “……”余子清有些无语了。 现世报,来得快啊。 上次才给四号说了,你死不了的话,就能活。 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了。 “你说,这次能不能让襄王自己,控制住入魔的部分残肢,然后一路扛回来?随队的医师,就不用去了吧。”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上次襄王搞定他爹的一条右腿,有些勉强了,那也是因为那个右腿没被封印,封印着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这话你自己信吗?” “不信。”余子清果断摇了摇头。 老震皇的右腿,被谁镇压的,不知道。 怎么解封的,不知道。 甚至大概率当时镇压右腿的那个人,都死了。 而襄王已经摆明了态度,肯定会关注其他部分。 再加上前面就有人在暗中插手,如今对方不再次横插一手,怕是不太可能。 “银湖禁地,对于体修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危险,你只要不去核心处最危险的地方,一般的威胁都不大。 那里最核心的地方,九阶强者,是根本不敢去的,他们去那里,有很大概率引动劫难。” 余子清眼皮一跳,嘿嘿冷笑一声。 “所以,老震皇的那部分残肢,大概率是被镇压在核心的地方喽?” “可能不是,若是在核心地带,那里根本不可能长出菩提树,而且,当年镇压残肢的人,也不敢进入核心地带。” 这么一说,余子清才放心了不少。 “先说说核心地带。” “银湖禁地,核心地带,自然有一座银湖,那里的气息迥异,九阶强者,尤其是炼气修士。 只要进入那里,弄不好就会勾连起身气息,引动三劫之中的两个。 运气好的,引动雷劫,若只是普通天雷劫,那准备充分,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可若是引动了水劫,加上那里的环境加持,基本上只有当场殒命这一个结果。 记载之中,当年有一个大震的七阶体修,不知道怎么惹到了大乾的一位九阶三劫境强者。 他冲到银湖禁地里,在那躲了三百多年,最后修成了八阶体修,觉醒了数门神通,才从里面出来。 而那三劫境强者,都不敢踏入银湖禁地范围一步。 在外面每隔几年就来转一圈,愣是没敢进去。 而在里面,九阶之下的人,也很难去杀一个体修。” “懂了,以后惹到三劫境强者,就往银湖禁地跑。”余子清若有所思,继续问了一句:“除了银湖禁地,还有别的地方,有类似的效果么?最好是能十成十引动劫难的。” “……” 老羊气的呲牙,说了半天,你就关注到这个了? “没有,滚。” “好嘞,那你之前看过的那本游记,你还记得多少?能给我说一下么?我回头再去找四号问问。” “赶紧滚蛋,一会给你。” 余子清屁颠屁颠的离开,里长拄着拐杖,慢吞吞的走来。 “他又要出去了吧?” “恩。”老羊点了点头,看着里长:“他为了这里付出了很多,不是乱跑的。” “我知道,子清是个好孩子。”里长轻轻吸了一口气,身上气血涌动。 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气血,至少是平日里十数倍。 下一刻,那爆发出来的气血,便又变成了温驯的羔羊,被里长控制着缩了回去。 老羊一脸震惊的看着里长。 “你晋阶了?” “恩,刚刚晋阶。”里长一脸平静,伸出一只手,掌心上飘着一片落叶。 他没有动用力量,只是手掌轻轻抖动,便让那片落叶飘在他的掌心之上,没有落下来,也没有碎掉。 “子清对于炼体,的确很是有想法,哪怕他境界低。 跟老羊你说的一样,境界和学识,不是一回事。 我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他告诉我的方法,非常好用。 我觉得已经掌控的非常完美了,如今也自然而然的晋阶了。” “觉醒神通了?”老羊一脸不可思议,就余子清瞎胡扯的那些?真的假的? “恩,晋阶的同时,觉醒了一个神通,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只感觉,我若是动用神通,能在瞬间,爆发出十数倍的气血力量,远远超出我的极限,这个神通叫什么?” 里长那表情,似乎对这个神通不是很满意。 “叫十方。”老羊叹了口气,跟着给他解释。 “体修增强气血的神通,的确不少见,但基本都是增加几成,增加一倍两倍都很少见了,那些神通,都是没有名字的。 唯有觉醒的瞬间,可以增强十倍,还能控制得住,没有因为觉醒的神通,当场气血失控。 才能是一个有名字的神通,名为十方,借十方之力,出手便能爆发出十倍以上的气血力量。 而且,神通也是能进步的……” “很厉害么?” “很厉害,非常厉害。” 何止是厉害,老羊听说过的,在六阶神通境的时候,觉醒了十方神通,死亡率可是非常高的。 神通不是越强越好,而是合适,能控制的才好。 一瞬间爆发出十倍气血,不少体修,根本扛不住这种爆发,当场气血失控,爆身而亡的都不在少数。 而目前有记载的最强记录,是一个大震的体修。 觉醒十方神通,爆发出十倍气血,第一次也花费了三个时辰的时间,才将气血抚平,彻底控制住。 而里长呢,觉醒的瞬间,爆发出的气血,就在十几倍了。 “我晋升了,我觉醒十方神通了”,这句话都没说完呢,便结束了。 这已经不是离谱不离谱的问题了。 老羊现在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去研究一下余子清瞎胡扯的那套方法了。 看看到底是里长天赋异禀,还是因为那套离谱的方法,才能将自身对力量的控制,掌控到了极为离谱的境界。 不断的压境界,却还是自然而然的进阶六阶,老羊觉得,里长真的有九阶之姿了,不只是有可能。 另一边,余子清出了槐树林。 槐树林北面的空地上,一座简单的一进宅院,坐落在这里。 阴气森森,看起来有种森然庄重的感觉。 院子周围,还围了一圈槐树,树荫遮蔽半个院子,游震就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心平气和的煮着茶,看起来很是惬意。 “前辈,感觉怎么样?” “子玉啊,快进来。”游震乐呵呵的招手,还顺手一抓,捏出来一个杯子,摆在桌子上。 “出了一趟门,将封印二姓的那两位前辈送了回去,还知道了一点消息,我觉得有必要来告诉一下前辈。” “封印二姓啊,是关于其他部分?” “正是。”余子清大概说了一下:“前辈怎么看?”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但是若是到了那里的核心地带,我便不能露面了,不然若是引来劫难,便会害了你。” 游震摇了摇头。 “本来不应该再麻烦你了,只是当年我被封印镇压的时候,他们应该都考虑到九阶强者出手,可能会破坏封印。 尽可能的都是,九阶强者不能出手,但是九阶之下,却也难以破封。 我如今能出来,其实已经是意外了,其他的怕是没那么容易。 封不绝,恐怕也是因为知道,夜长梦多,才会只给了半个月时间准备。 我当年交友众多,但是其实得罪的人也不少的。 这一次我儿若是动了,必定会引来很多人的目光。” “那就劳烦前辈,给襄王殿下传个信,让他去一趟横断山脉,找个禁地钻进去转转。” 余子清听明白了。 他想指望襄王,估摸是指望不上了。 再想起封不绝给他的玉简,忽然懂了。 封不绝这家伙,早就想到了吧。 他能去带路,装瞎不知道有人跟着,但是他却不能亲自出手,去破开曾经的封印。 所以,破开封印这事,从他进封家开始,封不绝就已经在给他铺路了。 “前辈稍等。” 余子清立刻拿出那些还没来得及看的玉简。 大概扫了扫,里面的确有此前那两位前辈,有关封印秘法的传承,从头到尾,由低到高都有。 但是除此之外,却还有额外一个玉简,里面讲的全部都是破解封印的方法。 你要说封不绝这老小子,不是故意的,那些破解封印的方法,要是从低到高都学会了,没有正好能用来破解老震皇封印的方法,余子清是打死也不信。 然后余子清再拿出来封不绝送的那点小小心意。 打开储物袋一看,里面各种能用到的,跟封印有关的法宝、材料、符箓,还有破解阵法,破解封印用的各种独门法宝。 得了。 齐活。 封不绝那家伙,绝对故意的! 之前还搁那装傻呢。 那家伙一早就知道,这事,只能他这个随队的医师去办,别的人办不了。 别的人动一下,就会吸引来大量的目光。 早知道,当时就应该直接开口,把菩提树妖要过来。 游震看到那些法宝,立刻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兄弟,要不,还是等等吧,你如今的实力,还是有点弱了,纵然是体修,也还是有点危险。” “不,夜长梦多!” 余子清果断拒绝,不趁着人家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再挖出来几个,等什么呢。 等到开始正式交涉的时候,再去扯皮吗? 扯皮那也得事先办完了。 回到村子里,余子清将储物袋和玉简,都丢给老羊。 “老羊,这次你得跟我一起去了,你出门,应该没事吧?” “我已经五阶,不,我马上就要六阶了,没人能认出我来了,正好我也需要去那里一趟。” “那你赶紧学学,封不绝那家伙,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其实蔫坏蔫坏的。” 老羊拿着玉简一扫,再看看那些法宝,顿时乐了。 “封家人一贯如此,想要做什么,都是别别扭扭的,他能不急么,等到神朝里的高层,正式对这件事发声的时候,封家就不能随意的介入了,不然便是坏了规矩,也坏了封家自己的规矩。” “那你赶紧看吧,这么短的时间,别指望我能学会,真当我神童啊。” “你最好还是看一看,不用学会,了解一下,必要的时候,能看着玉简,慢慢学,找到答案就行,封不绝可是考虑的很周全了,到时候需要用的时候,必定会能直接找到答案的。” “你们这些人累不累,一件事还非要绕这么大圈子。” 余子清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拿起一个玉简看了起来。 之后余子清也跟四号聊了聊。 “你之前不是去银湖禁地了吗?银湖禁地的情报,分我一份。” 四号瘫坐在座位上,似乎有些有气无力的。 “这是小问题,我直接给你一份。 我现在有个大问题,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墓鬼?” “噢,听说过,都是不害人的老实鬼。” 四号欲言又止,然后道。 “那你知不知道,怎么摆脱墓鬼?” “摆脱墓鬼?”余子清有些震惊,这个混子,天天到处跑,竟然还兼职盗墓吗? “我新发现了一个洞天,那个洞天,是被一个上古的强者,当做了陵寝。 我本来只是进去探索一下,开始的时候,什么都没碰到,那里已经陷入了沉寂。 我哪知道,等我都快结束探索,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蹦出来一个墓鬼。 那墓鬼跟疯了一样,追了我足足八万里,八万里啊! 我都把我在那座洞天里的收获全部还给他了,他还是不依不饶。 现在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喘口气,他一会儿又追上来了。” “……” 余子清差点笑出声。 墓鬼可是少有的平和鬼物,就爱宅着,谁也不去招惹,只要你不去挖了他的坟,墓鬼连门都不愿意出。 这家伙干了什么伤天害理,天怒人怨的事,能让一个墓鬼追了他八万里还不罢休。 “你确定,你把东西全部还给人家了?” “真的,我真的全部还给他了,一样不少,一样都没坏,甚至那陵寝,我都没有破坏掉!” “不可能,你肯定是少还人家东西了,不然的话,他不会这么纠缠着你,对了,那墓鬼几阶的,能把你追成这样?” “八阶的墓鬼,还带着一位上古强者的令符,我打不过他,也不敢弄死他,我现在连家都不敢回。” 四号瘫坐在那,一副生不如死的死样子。 余子清报以同情,忍住了笑。 “我非常确定,肯定是你少还东西了,你再好好想想。” “算了,我没时间了,他又快追来了,我先把情报给你。” 四号匆匆的给完情报,匆匆下线。 余子清找老羊问了问,老羊得出的结论,跟他一样。 墓鬼是少见的,非常有原则,行动方式也非常好预测的鬼物。 八阶那是真的少见,而且带着上古强者的令符,不是上古某个强者死后所化,就是那位强者最亲近的近卫,死后都在守护陵寝。 这种带着令符的墓鬼,基本都是诅咒缠身,九阶强者,也不敢随便乱杀。 肯定是四号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少还什么东西了,不然那墓鬼不可能这般执着。 大震南部。 一个年轻人睁开眼睛,飘在半空,向着后方望了一眼,顿时面色如土。 一个手臂上覆盖着一枚令符,一脸仇大苦深,满身阴气死气,还有诅咒气息的墓鬼,正坚定不移的向着他这边靠近。 年轻人抓狂的啊啊大叫两声,继续吞下一枚丹药,化作遁光,继续飞行。 沿途墓鬼路过的所有势力,全部装瞎,当做没看到那墓鬼。 反正那墓鬼,拿到了自己的东西,或者宰了盗墓贼之后,就会自己回去了,根本不会害人。 这种场面,不少人都见得多了,只是八阶墓鬼,还是从未见过,全部当乐子看。 年轻人飞了大半天,回头举目远眺,再也看不到墓鬼的时候,才敢落地,赶紧服用丹药调息,恢复真元,恢复状态。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少还了什么。 他还不敢停下,停下大概率会被活活打死,还没人敢帮他,他自己也不敢想办法弄死那墓鬼。 别提多憋屈了。 一路飞到了深渊裂缝附近,看到那道裂缝,年轻人一咬牙,直接冲进了深渊里。 外面没人敢帮忙,但是深渊里,脑子差的妖邪,那可是非常多的。 找点妖邪,帮忙拖住那墓鬼一段时间也行。 再不休息休息,如此重复的飞遁,嗑药,飞遁,他就要被活活累死,精神都快垮了。 一路冲下那裂缝之中,不断的向下冲,过了没多久。 他便感觉到前方有光亮。 冲出光亮,才发现,是从一个裂缝之中冲了出来。 外面遍布着阴气,天际晦暗,大地荒芜。 裂缝两边的峭壁上,一只只饿鬼睁开了眼睛。 那些饿鬼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躺在那消食。 年轻人飘在半空中,有些愕然的看着周围。 入目所及,全部都是饿鬼,周围一个妖邪都没有,而那些挺着大肚皮的饿鬼,却都懒得理他,当他不存在。 正当他准备继续向着更深的地方飞去的时候,一个地窝里,钻出来一个肚皮没那么大的饿鬼。 那饿鬼对着他招了招手。 “喂,那个人,对,就是说你,这里就你一个人,过来。” “咦……”年轻人有些震惊,饿鬼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竟然会说话? 他得到的消息,饿鬼好像都是一些低级鬼物,都没什么灵智的。 不过有饿鬼跟理他,他立刻落了下去,客气的道。 “这位……饿鬼大哥,你找我有事?” “你身上有股味道,跟我们之前去的地方,挺像的,一滴甘霖,帮你化出魔念。” “啥?” “布施仪法你会不会?布施咒和布施印你会吗?不会的话,再加一滴甘霖。” “啥甘霖?”他天天钻洞天,探禁地,这边又像是一条死狗一样,被墓鬼追了八万里,哪里知道世道变化这么快。 那饿鬼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失望,连甘霖都不知道,还敢这么直接冲进深渊,看来也是个脑子不怎么好的家伙。 年轻人思来想去,指了指自己。 “你说我身上有魔念?还有什么味道?” “对啊,陵寝的死气,还有魔念的味道,我可熟悉了。”饿鬼舔了舔嘴巴,能不熟悉么,都吃撑了。 年轻人若有所思,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东西,墓鬼却追着,这魔念不正是符合这个条件吗。 “能不能先欠着?或者,我用别的宝物给你。” “那不行,布施祛除魔念,必须得要甘霖。” 正在讨价还价呢,那墓鬼已经从裂缝之下飘了上来,依然是那副仇大苦深的脸。 年轻人脸都绿了。 “大哥啊,你还追啊,有完没完,我到底拿了什么,你倒是说啊,我真不知道啊。” 那墓鬼呜哩哇啦的一阵嚎叫,年轻人什么也没听懂。 倒是旁边那饿鬼,回了句。 “他说你偷了那里的魔念,让你交出来,不然你俩总得死一个。” “魔念他也要?有病吧?” 墓鬼继续呜哩哇啦一阵。 “他说,魔念也是陵寝的财产,还有你身上沾的死气,也是陵寝的财产,你都得还回去。”饿鬼好心的给翻译。 “我怎么给他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有这本事,我还探什么洞天啊,天天等着人上门赚钱不好么。” “一滴甘霖,童叟无欺,我们帮你祛除。”饿鬼抱着手臂看热闹。 “我哪来的甘霖。” “那我们就没办法了,这是天定的规矩,我们也没办法更改。” 年轻人一咬牙,绕了一圈,重新冲回了裂缝。 冲深渊裂缝里冲出来。 又是半天的狂奔。 稍微安全点了,他拿出七楼戒指,在论坛墙上留言。 “急需一滴甘霖,可以用其他宝物交换。” 一个时辰之后,夜幕降临,例行来看一眼的五号,发现了四号的留言。 他想了想,没给四号回话,而是给七号发了个私信。 “四号好像出事了,急需一滴甘霖。” 余子清发现这条留言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他有点纳闷,四号不是在被墓鬼追么,要甘霖干什么? 这边刚联系上,四号就跟疯了一样,从楼下冲了上来。 “大哥,大爷,你有甘霖,对不对?” “啊,是啊,你要一滴么?出什么事了?” “还能什么事啊,那个墓鬼,还在追我啊,你知道他为什么追我吗?就因为那洞天里,有一缕魔念钻到我身上了,他追了我八万里,就是为了让我把那一缕魔念交出来!” 四号悲愤不已,心态炸了。 第一零四章 雷劫也是能蹭的?(5.3k) 余子清觉得,以后除了每天自省之外,还可以加一条,每天增加一个见识。 今天的见识,已经超额完成了。 听着四号的话,余子清再也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被一个八阶墓鬼, 追了八万里,还是因为一丝魔念,这事搁谁也忍不住。 “快别笑了,我现在真的急需一滴甘霖救命呢。” “你现在在哪?” “我在大离,距离深渊裂缝不远,我之前见了个饿鬼, 开价一滴甘霖,不,两滴。 两滴甘霖, 附带布施仪法什么的,将我身上那一丝魔念弄出来。 我专门问了,那饿鬼没说谎,深渊裂缝旁边的布施镇里,人尽皆知饿鬼可以做到。” 余子清微微一怔,咦,饿鬼里已经开始出现正常灵智的家伙了么,这价格可真够黑的,生前肯定是个奸商。 不过,奸商好啊,自己就是太心善了, 奸不过那些人。 以后饿鬼去谈了价, 自己再用甘霖换了自己能用到的东西,那甘霖转了一圈,还是转到了饿鬼嘴里,约等于自己布施饿鬼的时候, 凭白得到了其他资源。 “一两滴我这倒是有,但是你是要一滴甘霖,还是要一滴甘霖原液,还有你拿什么换?” “哪个好点?” “自然是甘霖原液,一般的甘霖都是甘霖原液以灵液稀释过的。” “那我要甘霖原液,作为交换,就用之前的情报,再加上以后的情报。”四号毫不犹豫的要更好的,他也怕魔念祛除不彻底。 现在已经不只是墓鬼追他的问题了,弄不好魔念也能搞死他。 “行,目前的价格,大概是三十七滴甘霖,换一卷虚空大遁卷轴,童叟无欺,只多不少。 当然,这个只是给你说一下,省的你觉得我坑你。 你给我情报就行了。 你留个符文,我用传讯飞剑给你送过去。 大家交易的还算愉快,传讯飞剑,就不算你钱了。 一滴甘霖原液,我再附赠你全套的布施仪法,布施咒和布施印诀。” “多谢。”四号长出一口气,连忙留下一个接收符文。 他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暴露不暴露身份了。 今天只要出门问一下,谁被一个八阶墓鬼追了几万条街就行了。 他的身份,别想在余子清这隐藏了。 命都快没了,丢脸都是小问题。 走出七楼,余子清拿出一把新的传讯飞剑,老羊以引动的地火,炼制的飞剑里的劣质品,速度没那么快,但是飞个两三千里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可靠性也没问题,只是因为速度不够快而已。 正好没那么远,能省则省了。 取出一滴甘霖,再附带一枚玉简,将其用传讯飞剑带着送走。 那飞剑晃晃悠悠的飞起,加速了好几个呼吸,才化作一道剑光冲天而去。 几个时辰之后,还带着墓鬼,在深渊裂缝这一带绕圈子的四号,看到一道剑光,以极快的速度冲下时,眼里都在放光。 他连忙手捏印诀,引动飞剑飞来,再接住飞下的飞剑,身体硬是被冲击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一枚玉简和一个玉瓶出现在他手中,而那飞剑却威能耗尽,自动崩碎成齑粉。 “好大的威能啊,这柄飞剑恐怕也不便宜,才能这么快就送到。” 拿到玉瓶打开轻轻一嗅,那种独特的香味,跟他打听来的一模一样,再一看玉简,顿时觉得那七号办事可真靠谱。 眼看墓鬼又追来了,他连忙加快速度,冲进了深渊裂缝里,找到之前跟他交易的那个饿鬼。 简单的布施仪法,加上布施咒和布施手印,这可以看做契约,甘霖交易出去,魔念被饿鬼抓出来。 等到一脸仇大苦深的墓鬼,再次追来的时候,四号已经将身上残留的死气、阴气,全部凝集到一起。 “大哥,给你的死气。” 四号远远的将凝聚成团的死气抛了出去,得亏他被追的跟死狗一样,压根没空休息,也没空调理身体,驱逐死气。 不然的话,万一那些死气还不回去,那才会死的憋屈。 要么被墓鬼打死,要么他弄死那个墓鬼,再被诅咒死。 饿鬼也托着一缕黑气,交给了那个墓鬼。 墓鬼一板一眼的接过死气,将其全部吞入口中,再捧着那一团在他手中不断挣扎的魔念,认真检查了一下,同样一口吞了下去。 他身上的令符,微微闪耀着光辉,强行将那一缕魔念镇压。 墓鬼的眼神有些不善的瞪着四号,呜哩哇啦的一顿。 四号听不懂,大概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一旁的饿鬼,贴心的赠送了翻译服务。 “他说这次算你运气好,饶你狗命。 他出来的有点久了,有点烦,就回去了。 下次再看到你,就活活打死你。” 四号长出一口气,客客气气的拱手送别。 “大哥慢走,我保证你以后见不到我了。” 被骂算什么,身上附带了魔念,还因为这一缕魔念,被一个八阶墓鬼追了八万多里。 若是正常情况,他是肯定交不出那一缕魔念的,结果肯定是死定了。 现在却活了下来,俩危险都化解了,其他的都是小问题。 那墓鬼现在就是吐他一脸,他都照样笑着问一句,大哥你吐的开心不,不开心了继续。 墓鬼也没多理他,东西全部抢回去了,便感觉外面待的浑身难受,多待一刻都是折磨,于是,嘴里边骂骂咧咧,边飞速离去。 “你不用翻译了,我大概懂。”四号果断阻止了饿鬼的好心翻译。 “好的,下次还有需求,记得来这里找我,童叟无欺。”饿鬼跟他挥手告别,心情大好,一滴没有被稀释过的甘霖原液,轻松到手。 将其吞下之后,饿鬼挠了挠头,吸了吸鼻子,然后立刻冲到悬崖边,抓住一个还在消化的饿鬼,伸出手将那饿鬼的嘴巴扯开,把脸凑过去嗅了半晌。 一连嗅了几十个之后,他忽然哈哈一笑,飞速的顺着悬崖,爬出了深渊裂缝。 趁着夜色,他赶到了布施镇,根据气味,来到了养生会所的后门,轻轻的敲门。 井中,一个饿鬼爬了出来,熟练的穿上一套衣服,还给自己套了个头套,来到了后门。 “谁啊?我家主人不在,有事小的可以代为转告。” “别装了,我也是饿鬼,我找恻恻小姐有事。”门外的奸商饿鬼没好气的回了句。 “恻恻小姐不在,你要说什么,我可以代为转达。” “有个憨憨,身上有一缕魔念,那气味,跟咱们上次去的那个地方,接触到的那些,气味特别像。” “好,我会转达恻恻小姐的。” “我叫……我叫什么来着,我忘了,反正你记得说,是我发现的。” “我懂,我还能贪了你的功劳不成?” 奸商饿鬼没说话,有些沉默的离开,他开始琢磨,他叫什么,他就是想不起来了。 看门的饿鬼,却没管那么多,他知道做好自己的事才最重要,主家没回来,谁来他都不会去开门的。 几天之后,巫双格和恻恻一起来店里,接收秽气桶,看门饿鬼,就把这事原原本本的给恻恻说了一下,没去贪那功劳。 而恻恻为了保证信息不出错,又亲自去找了那个奸商饿鬼问了一遍。 另一边,余子清都准备跟老羊一起出发的时候,恻恻带回来了这个消息。 “四号这是要什么?” 余子清有点纳闷了,他这总是快人一步开团么? 他之前去过银湖禁地,估摸着到了元磁山就跑路了。 这一次去的那个洞天,还说新发现的,可大概率是用来镇压老震皇某一部分的某个洞天。 其他修士看那些魔念,都是没什么区别的,死魔也好,疯魔也好,天魔也罢,都是没太大区别。 可对于饿鬼来说,那味道差别就大了去了,别说口感,气味都不一样。 就算四号去的那个,不是封印镇压着老震皇的某一部分,那也跟那个天魔自在天有直接关系。 只有同根同源,魔念才会有如此相像的气味。 等去完银湖禁地,回头了找四号问问……算了,别回头了,他那种作死的性子,指不定过几天就被活活打死了。 进入七楼戒指,联系上四号。 “你没事了吧?” “没事,好着呢,比之前还要好。” “问你点事,你之前去那个洞天,在什么地方,怎么进去的?” “呃,你问这个干什么?那墓鬼可是个死心眼,算了,我不问了,大概就在大离东南部,青州那有座当地人称之为婆婆山的地方,距离那里的四衢城不远,婆婆山北面,面向河流的一个急弯,水下十数丈的地方,就是入口。” “你在里面遇到过什么危险么?或者什么特别的东西?” “没,正是什么危险都没有,我才放松警惕了,被那个墓鬼追。” “好的,谢谢,没什么事了。” 余子清起身欲走,四号连忙拦住他。 “别急啊,我正要找你呢,你能不能,再给我交易个几滴甘霖原液?” “你还要干什么?没好么?” “咳,好了是好了,就是这个东西,好用,我留点防身,毕竟,你也知道,我经常去的一些地方,说不定就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暗藏,别的能看得见的倒还好说,可魔念这东西,都附身到我身上了,我也没发觉,太危险了。” 这次,四号是吓的够呛,他回去之后,恶补了一下近期发生的事,愈发觉得,甘霖这东西,必须得有。 他其实也有点猜测,七号可能是锦岚山的人。 只有锦岚山的人,才能拿得出甘霖原液,其他人可不舍得把原液往外交易。 “没货了,过俩月可能才有。” 这个月能出售的额度,都已经用完了。 “那行,你记得给我留几滴。” “行。” 这边从七楼出来,给老羊通了通气。 暂且将这事按下,回头再说。 出了锦岚山禁地的范围,一路向着荒原西南方向而去。 这一次,他们没有乘坐飞舟,而是从地面走过去。 余子清套了一身长袍,带着大帽,老羊那一身白灿灿的羊毛,自从出门之后,就变成了黑色。 俩人这装扮,一个四阶体修,一头可以口吐人言的黑山羊,自称是七楼的人,绝对很难被拆穿。 自从曾经的七号,那个掌管外七楼的家伙死了。 还有身为白阳邪祀大祭司的三号,都死了之后。 外人眼中的那个七楼,就全部销声匿迹了,一个个全部藏了起来。 余子清手里,的确有一份疑似花名册的东西,他也不想去沾手那个外七楼。 外七楼的成员,全部打死,可能有冤枉的,可隔一个打死一个,绝对会有不少漏网之鱼。 那里人牙子、邪道,什么人都有,简直就是粪坑。 余子清哪里肯沾手。 以后有空了,再破解一下那本疑似花名册的东西,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货色。 他的炼神也四阶后半段了,找那些实力不强,却作恶多端的货色,试一试他的神通,最合适不过。 第一次试神通,那是有加成的,只有一点展望未来的意义,实际参考意义不大,他现在的实力,施展报应,肯定远没那么强。 扮演着七楼的二人组,余子清和老羊收敛了力量,靠着纯粹的肉身力量,在大地上狂奔。 数日之后,周围的积雪越来越少,已经能见到裸露出的地面,而地面也开始变得泥泞。 再向前走,积雪不见了,地面上的积水却越来越多,泥坑沼泽地带,不时的能看到动物的尸骸,在泥浆里露出一角。 腐败之气,混杂着浓重的水汽,天长日久之下,化作了毒瘴之气,飘在这片沼泽上。 庞大的雾气、瘴气混杂,让这里在大白天里,都很难看的远。 “这里已经快到银湖禁地的外围了,不想被人感应到踪迹,我们只能从地面走。” 老羊叮嘱了一句,一蹄子将沼泽里埋伏的一个妖物给踩死。 余子清一看,那妖物形似鳄鱼,可是脑袋上却是个腐烂的人头。 “我明白。” 越是向内走,遇到的妖物就越多,而这里的妖物,简直都像是遭受了毒素和辐射双重打击似的。 品阶不高,都是一两阶的小妖,可是长的那是一个比一个磕碜。 再次跨过一座小湖,这边刚落地,余子清便察觉到地下有东西。 两只干枯的手,从湿软的土里伸出来,抓住了余子清的腿。 那尖锐的指甲,不断的发力,似乎想要破开余子清的皮肤,割开血肉。 余子清眉头微蹙,轻轻一跺脚,那两只手便断成了十几截,地下一个浑身长满白毛的僵尸,被他震了出来。 全身的骨头都被震碎了,那僵尸竟然还想攻击。 老羊张口一团煞气,喷在那白毛的僵尸的脸上,僵尸的身体抖了几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已经出现三阶的妖物了,那差不多到银湖禁地的外围了。” “这地方就没有明确的界限划分吗?” “这哪来的明确界限?你以为锦岚山禁地,也有明确界限吗? 在他们的划分之中,从槐树林最外围,往外再走个一二百里,都是锦岚山禁地的范围。 我们那是情况特殊,才显得界限明显。 其他禁地,根本没有明确的界限。” 余子清砸吧了下嘴,明白自己问了个有点蠢的问题,这鬼地方,总不可能有人来做测绘吧。 遇到三阶妖物,就算进入银湖禁地外围,已经是比较方便的界限了。 “继续往前走吧,在这里,是等不到那个老小子的。” 在这毒瘴之气密布,沼泽邪气滋生之地,再次前行了两天,一路到了一片乱石堆的时候,他们便在这里等着。 一天之后。 封不绝脚踩一片青色的芭蕉叶,立地三尺,从外面飘了进来。 封不绝的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他路过余子清和老羊所在的乱石堆,也权当没看到不知道,自顾自的向着里面飘去。 余子清默然无语,这家伙,真是做戏做全套,说看不到,还真的就看不到了。 他不知道当年那些人做了什么限制,能让封不绝这么钻空子。 余子清带着老羊,默默的跟在后面。 封不绝脚下的那片青色的芭蕉叶,散发出的气息,远远的,就能让这里的妖物避开,一路无惊无险。 来到一座水潭边,封不绝撑起一个护罩,缓缓的落入水潭之中。 到了水潭底部,顺着下面的通道,进入一座山洞里,才看到这里有一座大阵正在正常运转。 一条有人腰粗的神光锁链,从大阵之中冲出,延伸到山壁之中。 封不绝检查了一下大阵,再次飞出,耗费了两三天时间,依次再去检查了剩下三个隐藏起来的大阵。 做完这些,封不绝转身就走。 全程没看余子清一眼,也没说一句话。 最后剩下余子清和老羊,在那面面相觑。 “你说,他们当时是下了什么咒法,才能让他这样?” “方法多的很,你可别小看那些咒法,钻空子好钻,可是真的触动了,后果却一点也不小,他已经冒了很大风险了。”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不急,我大概看了看那几处阵法,其中心必定就在银湖里,他能这么轻松,我猜那部分肯定是被封印好了,才被镇压在银湖里的。 我们先在利用这里的环境修行一下吧,我要先借这里的环境渡个雷劫。” “你要化形么?”余子清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了。 “不太一样,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你也可以跟着蹭一下。 正好你也血海境了,气血稳固,根基扎实,基础的炼体修行已经没问题了,你也可以趁着机会,在原来的基础上,再修一门炼体法门。 以你如今的炼体水平,跟着蹭一下雷劫,也不会死的,有大好处。” “……” 余子清皱着眉头,一脸的无语。 什么时候开始,雷劫也是能去蹭的了? 之前还说,这里特别容易引动劫难,很危险。 原来老羊的意思是,是要故意在这边引动雷劫么? 这些大佬,就不能正常点么? 第一零五章 金水阴遁,破瓦开桥(8.4k) “之前不是给你了很多种炼体的法门么,你自己看看你喜欢哪种,《气血》的修行,足够基础,也可以一直修行,只是变化少了点而已。 我是建议你修行那门金水阴遁,很契合这里的环境, 而且修成之后,很耐打,但具体如何,还要看你自己喜好。” 老羊本来有很多建议的,但在村子里待得久了,他对于炼体的发言, 就越来越谨慎了。 先是有人能开辟七百二十个窍穴,还什么事都没有,又到里长进阶速度快的可怕,觉醒十方神通,都能在瞬间压制下去。 他不理解。 本就不擅长炼体,深入了解的也不多,他更不敢乱指挥了,让余子清相信自己的感受,可能会更好一些。 余子清也在认真思考,到底要选什么法门。 他之前修行的《气血》,就是基础之中的基础,只是壮大气血,以此带来全方位的提升,这种法门,好处就是绝对不会有问题,没有短板, 缺点嘛, 也是一样, 没有突出的长板。 前三阶的基础修行, 这种法门是最合适不过的,不求多强,只求能基础扎实,没有缺点。 就像他的炼神也一样,前三阶的基础修行,甚至一个秘术法门都没有,只有三阶齐头并进,打下一个没有短板的扎实基础。 但其实从第四阶开始,便不再适合了。 从这里开始,便要在基础上,开始追求自身的个性,追求长板。 六边形战士是有,但基本上都是各个方面都不突出,那种六边全部拉满的人,亿万之中无一,属于凤毛麟角的老天爷亲儿子。 余子清当然也想当六边形战士,但他也知道,立个目标,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达到的, 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现在选功法就要很慎重了。 回忆了一下那门《金水阴遁》, 按余子清的理解, 这门功法,以各方面十分满分计算。 增加气血八分,加防七分,减伤九点八,力量提升八分,普攻八分,正面硬杠的爆发七分,但是阴人九点五。 而《气血》,除了增加气血九分以上,其他则是全部的八分。 进阶法门的优缺点都很明显,那优点更是快到天花板了。 若是利用这里的特殊环境来修行,绝对可以达到功法的极限。 老羊给推荐这个,不是没理由的。 让余子清自己选,他也选这个。 “捞人的事先不急,也记不得,若是真的被镇压在银湖里,不顺势加一个法门,我们连靠近银湖都做不到,我是妖身,未必会死,你不死也肯定得留下后遗症。” “你早说不得了……” 余子清不再犹豫,立刻开始着手修行金水阴遁。 这些法门,他早就研习过很久了,只是没有修行而已。 这边刚开始转修,血海之中旋转的气血漩涡,便骤然加速,空气里隐隐有一种力量被他吸收进来,不断的没入他的皮肤之中。 冰冷之中带着锋锐,沉重之中带着轻盈柔顺。 随着气血运转,皮肤上也多了一层冰凉的意味。 片刻之后,余子清睁开眼睛,老羊在旁边啧啧有声。 “在家里养过身,再加上你开辟了七百二十个窍穴,你不炼体,实在是亏了,是不是感觉修行的很是顺利?” “不错,感觉挺顺利的。” “此处已经是银湖禁地的范围了,这里的辛金之气温润而清,癸水之气平静而涓流不惜。 乃是天下少有的,最适合修行金水阴遁的地方,你有基础在身,根基雄厚,自然顺畅之极。 你先入门,不用入脏腑,先入皮肤,再入血肉,到了骨骼就够用了。 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是跳到银湖里,一时半会你也不会死了。” 余子清不解,只能老老实实的先修行。 他的皮肤,吸纳了辛金之气与癸水之气融合的力量,处于一种诡异的又软又硬的状态,余子清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防御大增,而且那个减伤,也有了明确的了解。 数日之后,在有基础的前提下,转修的很顺利,血海之中的气血漩涡,已经化作银灿灿的颜色,甚至还有数十个窍穴之中的气血力量,也跟着化作了银色。 “准备好了吧,我要开始引动雷劫了,你量力而行,能扛多久,最好就多坚持一下,这种好事,以后可就很难再有了。” 老羊带着余子清,继续向内深入,只是这一次,没有了封不绝开路,遇到的妖邪越来越多。 不少妖邪在后方紧追不舍,老羊也不理他们,一路狂奔了数个时辰,越过一个山头,骤见前方光芒大亮,刺目的光辉,闪的余子清眼睛生疼。 稍稍适应了一下之后,便见前方数里之外,有一座不知多大的银色湖泊。 湖泊表面平静如镜,将天光尽数反射出来,光与热,已经将湖泊山坡前方所有的植被金属烧死。 只是站在此处,便感觉到庞大的辛金之气扑面而来,那些阴柔的力量,不断的向着他的体内渗透,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有点中毒的趋势了。 连忙运转法门,将那些力量消化掉。 余子清之前还真没料到,他们一直说的银湖,竟然就是一座不知道多大的,疑似是水银湖的湖泊。 “这里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反正在上古的时候就有了,那些软银,本就是一种极为好的材料,很多法宝都会用到,只是汇聚到这般庞大的地步,便成了绝地,根本难以开采。 除了修成金水阴遁的体修,其他的四阶五阶体修,靠近到如此近的地方,大概率都会被这里的辛金之气侵蚀而死。 七阶之下的炼气修士,纵然带着法宝防护,也根本没法待在这里超过一个时辰。 准备好了,我要开始了。” 老羊站在山头,看了一眼银湖,稍稍往后退了一点,然后人立而起,摆出拳架,周身妖气与煞气,蒸腾而起,化作滚滚狼烟,直冲天际。 他低声一喝,便见空气之中,隐隐有细细的电光浮现。 这里庞大的辛金之气与癸水之气,开始在天空中汇聚。 滋滋的电芒,不断的在空气中闪耀,雷劫尚未成型,余子清便感觉到身子有一丝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果断的后退了一点,回头望去,那些追来的妖邪,感应到这里的气息变化,齐齐的转身就跑,只恨少生了两条腿。 下一刻,便见一丝不过手指头粗的电光,凭空在空气之中浮现,劈在了老羊身上。 老羊呲牙一笑,不闪不避,甚至都没有抵挡,任由那雷光贯穿全身,搅动着周身妖气与煞气不断翻腾。 而那一丝电光浮现,便仿若正式开启的信号。 密密麻麻手指粗细的电光,在空气之中浮现,覆盖方圆数里之内。 那些追来的妖邪,尚未跑出这个范围的,便全部被雷光淹没,它们身上的邪气,不断的蒸腾,一时之间,血肉崩裂,惨叫连连。 余子清也已经顾不上那些妖邪了,他的身体都麻了。 那些电光的爆发力比预想的低,可是却连绵不绝,渗透力极高,能直接穿透他的皮肤和血肉,直达内腑。 只是一击,他便喷出一口鲜血,心脏都微微停了一下。 下一刻,他体内的气血自动爆发,血海之中的银色漩涡,飞速的旋转,将那些雷光吸纳入内,不断的将其绞碎吸纳。 片刻之后,余子清便感觉到好处了。 肉身在雷霆之中遭受了淬炼,五脏六腑都开始变强了。 这个时候,他才开始学着老羊,慢慢的放松了一点,任由雷霆穿身过,淬炼全身每一寸角落。 而老羊那边,他的妖气与煞气,率先遭到淬炼。 妖气之中的杂质,与煞气之中的戾气,都被强行淬炼祛除掉。 等到妖气和煞气消耗的差不多了,二者也在雷霆的作用下,不断的被压迫,被融合,然后慢慢的消耗掉。 直到最后,老羊全靠肉身硬扛,身上的毛发,不断的变得焦黑脱落,皮肤上大片大片的雷击纹浮现。 可是他却硬扛着,甚至调动了玉化墓的力量,去死撑着不让皮肤开裂变形。 余子清慢慢的适应了雷霆淬体,算是彻底确定,老羊引动的是化形雷劫。 这种劫难,是妖族最容易度过的一次雷劫,其主要威能,并不是非要将妖兽劈死,而是助其强行改变生命形态,进而化形而出,拥有人形。 因为拥有人形,天生九窍,是最适合修行的道体。 但也有一些妖,不喜欢化形,而且不是天生九窍,则会在雷劫的帮助下,生出九窍,让以后的修行之路更宽更长一点。 余子清抽空看了一眼老羊,老羊全身漆黑,却依然死扛着,不想化形。 他本就是人身化羊,转修妖道,如今化形,其实是有机会变回来的。 但看他那样子,似乎是借助雷劫的天地之力,强行将原本并不是完全的转化,彻底变化成妖。 余子清沉默不语,没有说话,也没有劝,老羊自己的选择,肯定有他的道理。 只是这次选择之后,他便再也没法恢复成最初的样子了,他从今天开始,彻底不是人族了。 余子清开始专心借助雷霆淬炼自身,老羊说的不错,下一次可就很难有这种机会了。 淬炼效果大于摧毁效果的化形雷劫,不是那么好蹭的,蹭不好俩人一起完蛋。 好好抓住机会,就当是一次快速的养身机会。 哪怕不能大幅度提升实力,那也能大幅度提升潜力。 余子清估摸着,能相当于自己在锦岚山养身练拳,苦修个一两年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老羊身上的皮肤终于开始龟裂,玉化墓的力量,也被老羊收了回去。 他那白色的羊毛,再也没有长出新的,白色的羊皮,变得焦黑,最后一块一块的脱落。 这是老羊曾经变成羊的引子,那张特别的羊皮异宝,如今算是彻底脱落了。 然而,一身羊皮脱落之后,老羊也没有变成人,依然是羊的形态,露出的新皮肤,却成了纯粹的黑色,黑色的羊皮,黑色的羊角,新长出来的毛发,也彻底变成了黑色。 一身煞气与妖气融合为一,全身都散发着凶悍的力量。 这个时候,空气之中连绵不绝的淬体雷霆,也开始缓缓的消散。 老羊身上的气息,翻腾了片刻,缓缓的收敛,他的眼睛一眨,长方形的瞳孔,彻底消失,整只眼睛都化作了纯黑色,再次一眨眼,又化作了人的眼睛,最后再次恢复了羊的长方形瞳孔的眼睛。 余子清打量着老羊。 “你这个,现在还算是羊么?” “你觉得算,那就算。”老羊乐呵呵的笑着,对自己现在的样子非常满意,就像是卸掉了一个负担。 “这就是你以前不愿意出门的原因嘛?” “不错。”老羊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若是在别的地方,引动化形雷劫,我这种非天生的妖物,必定是极为刚猛的雷劫,淬体化形的效果极好,但是我也大概率会在劫雷之下化作飞灰。 只有这里,银湖为基,辛金之气与癸水之气,已经浓郁霸道到连庚金之气都能强行排开,我才敢引动雷劫。 劫雷出现之后,与银湖禁地的环境相冲,便会削减威能,而且落在我头上的,也必定是淬体阴雷,连绵不绝,却没有那般刚猛。 这里的妖物众多,可以分担一点,你也可以蹭一蹭,跟着分担一点。 如此,我才有了生机。” 余子清懂了,就算没有老震皇的事,老羊早晚也要来这里一趟的,如今只是顺手,一次办两件事。 难怪老羊之前一直不敢离开锦岚山的范围。 他虽然已经化妖,其实本质上,依然是当初的造畜之术,将他从人化作了山羊。 他再怎么变得彻底,这个本质都是不会变得,他只是在加强造畜之术的威能。 若是出门,遇到顶尖强者,说不定一眼就能将其看穿。 可如今,他即将进阶六阶,身为妖,必定是要引动化形雷劫的。 在外面,他这种非天地所生的妖,要遭遇的雷劫,八成会直接将他劈死。 到了这里,借天地之力,褪去了造畜之术的根本,也彻底变成了妖。 一个看起来是羊,内外都是羊,本质上却不是羊的山羊妖。 从今天开始,就算是站在一个九阶元神境大佬面前,那大佬也只会认为老羊就是一个山羊妖。 到了这一步,老羊才觉得自己彻底安全了,跟以前彻底割裂开来,也算是彻底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 “恭喜恭喜。” 余子清心里有些复杂,可是嘴上却只能恭喜。 “同喜同喜。” 老羊的心情的确不错,他似乎很喜欢现在的样子,一个特殊的妖怪。 “走吧,是时候把他挖出来了。” 顺着封不绝之前走过的路,率先进入第一座地洞里,余子清拿着玉简,还在复习学习,对应那座大阵。 老羊这边却已经开始上手了,按照玉简之中提到的一些方法,取出一些法宝,在不让大阵彻底崩碎的前提下,阻断阵法的运转,让大阵缓缓的停下。 大阵之中延伸出去的神光锁链,随着大阵缓缓的暂停运转,慢慢失去了光芒,而后缓缓的消散在空气之中。 以此去了其他两个地方,将那里的大阵暂停。 最后一处,就在银湖边的一座山洞里。 这一次,破解阵法就跟上面三次不一样了。 老羊控制着阵法,让其慢慢的减缓威能,阵法的防护功能全部被关停,只剩下那条粗大的神光锁链,依然还存在着。 “去吧,抱着锁链,将银湖里的封印物拉出来,小心一点。” 余子清走上前,抱住锁链,缓缓的向后拉扯,他沉声一喝,气血爆发,双脚如同钉在地上,身子缓缓的向后倒去。 深入到山壁内的神光锁链,缓缓的向后退来。 半个时辰之后,已经隐隐能听到重物拖拽的声音时,老羊才开口。 “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走出山洞,就见一个贴满符箓的金属箱子,被锁链从银湖里拖了上来。 哪怕隔着封印,余子清也能感应到,里面的魔物,气息比之前见到的那条右腿还要更强一些。 咚咚……咚咚…… 沉闷的心跳声,在箱子里不断的响起,而且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箱子也在微微的颤抖。 箱子上的符文,微微亮起光芒,与金属箱子一起,将里面的东西死死的镇压住。 余子清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在加快,在跟着箱子里的心跳声走,已经快要被带走了。 余子清念头疾转,他都能感应到里面的魔物,那里面的魔物,肯定也能感应到外面的一部分情况的。 他快步走上前,随手拿出一颗魔丹吞下,庞大的魔气瞬间流转他全身,他的皮肤变得灰白,体表遍布了魔纹,一身魔气汹涌澎湃。 他伸出一只手按住金属箱子,手却直接被冲开,让他倒飞了出去。 余子清再次冲回来,来到金属箱子旁边,低喝一声。 “自在天,先老实点,别乱动!再乱动就把你丢回去!” 一息之后,跳动的金属箱子安静了下来,那不断加速的心跳声,也恢复了最初的样子,缓慢而沉闷的跳动。 咚咚……咚咚…… 老羊抬起脑袋,眼中带着一丝愕然,盯着余子清。 余子清给他个眼神。 “别看着了,赶紧遮掩一下气息,我们赶紧走,被封家的人发现了就麻烦了。” 老羊心领神会,立刻拿出一个储物袋,将金属箱子放进去,然后用新学到的封印之法,将整个储物袋都封印了三遍,绝对不让一丝气息外泄,也不让里面能感应到外面的情况。 余子清将储物袋收起,嘿嘿一笑。 天魔就是好啊,被劈成两半,都只是变成俩,根本不会死。 这里面封印的,应该就是自在天的一部分。 这家伙临死之前绝对会后悔,让外人知道了他的真名。 不用修成天魔真名咒,单靠一个名字就能坑死他。 随着封印物被拖了出来,银湖禁地深处,隐约有什么力量在复苏,那如同镜面一样平静的银湖表面,也开始泛起了涟漪。 老羊带着余子清,一路向外狂奔。 一路狂奔了一个时辰,感受到后面追来的东西,老羊辨别了一下方向。 “快,跟我走。” 片刻之后,便见后方,银色的浪潮,卷起百丈高,浪潮所过之处,所有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 那些被卷入其中的小妖,在被卷入其中的瞬间,便轰然化作一团血雾爆开。 “老羊,后面那什么鬼东西?” “银湖里的生灵,平时都在银湖深处,我们带走了东西,将他们惊动了,他们有些不太高兴,快到了,走!” 再次翻过一个山头,便见前方,仿若在经历一场风暴,漫天金沙飞舞,遮天蔽日。 “到元磁山了,走,快进去。” 他们冲入元磁山的范围,后方翻滚着扑来的银色浪潮,也追到了这里。 然而,那银色的浪潮抵达,却让这里的风暴,骤然提升了两个量级。 银色的浪潮崩碎,化作银色的风暴,与前方金色的风暴对碰到一起。 道道雷霆,在中间浮现,不断的劈向地面。 而后不过十几个呼吸,便见神光涌动,神威浩荡,一道粗大的雷霆,从天而降,顺着两个风暴的中间落下。 霎时之间,下方的山头,骤然崩裂,一道绵延十数里,深不知道有多深的裂缝浮现了。 那银色的风暴缓缓的退去,金色的风暴,也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余子清盯着这里的金色风暴,全身都像是有无数的针,在不停的扎他。 上一次四号进入了元磁山,余子清还当看笑话呢。 这一次出门,也以为自己肯定不会走这里的,没想到,最后还是得进来挨毒打。 “放心吧,那银湖里的生灵,生在只有辛金之气的地方,那里的辛金之气,太过浓郁,将天地之间的庚金之气都排除在外,天长日久之下,那些被排除的庚金之气,便在这里形成了元磁山。 听到刚才那声巨响了么? 那是他们引来的,蕴含纯粹辛金之气的银湖之水,与元磁山碰撞,剧烈的阴阳碰撞,生出的一道庚金神雷。 他们若是挨中了,必定神形俱灭,现在他们肯定退走了。” 老羊给余子清解释了一下,让余子清不用再跑了。 “我担心什么,我一点都不担心。 要是我家里被人镇压了个魔物,还是九阶体修,有人来挖走,我肯定也是装作看不见,偷偷放水。 等到人家挖走了,再随意的追一下,意思意思得了,难道还真的抢回去么?” 老羊一琢磨,理好像的确是这么个理。 不知道当年那些人,怎么跟银湖里的生灵谈的,反正银湖里的异族土著,肯定不会开开心心的答应。 若是真的愿意出大力,将那个金属箱子,直接丢到银湖最深处镇压,谁也别想捞出来了。 但是现在看,以银湖之水将其镇压的地方,明显不在最深最核心的地带,不然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松的拉出来。 一路硬扛着元磁山里的风暴,老羊闭着眼睛向着一个方向前进,余子清拽着他的尾巴,紧跟着。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老羊走的路,开始慢慢的变歪,走出一个弧线。 在这么大范围内,这么走,最终必定会绕一个大圈子,绕回原地。 但在这里就未必了,上一次四号已经按照老羊的方法走出去了。 余子清忍着,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的跟着。 走了几个时辰,就在余子清觉得,正常情况下,应该已经绕了一圈的时候,周围的金沙风暴,骤然消散。 他们已经走出来了。 身后的风暴,如同一面巨墙,没有逾越分毫,里面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吸引着风暴,不断的向着里面旋转着压去。 就在他们刚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便骤然感应到前方数里之外的一座山头上,一丝神光亮起。 一个人影,踏空而来,身形如同投射而出的长矛,裹挟着劲力,轰然坠落到前方的大地上。 一个一身黑底绣金飞鱼服的壮汉,缓缓的从尘埃之中走出。 壮汉颧骨很高,眼神阴郁,一身气血,如同火焰在燃烧,只是一步一步走来,便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原来是卿少爷啊,难怪襄王在横断山脉,探索洞天,与人大打出手,是要吸引目光,方便卿少爷办事吧。” 壮汉一手握着腰间刀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再加上封家当代家主,离家而去,我们指挥使大人便觉得不对,差遣本官远远的吊着,没想到还真等到一条大鱼。 卿少爷,本官等无意与锦岚山为难,但是也还请卿少爷不要为难本官,尤其不要让本官难做。 把封印物交出来,本官便当做没有看到过卿少爷,也还请卿少爷以后不要参合这些事情。” “金纹黑底飞鱼服,无垢境巅峰的体修,他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李凉秋,正四品的大官。 没想到竟然也会亲自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出任务。” 老羊对余子清解释了一下,让余子清心里有个底。 “咦,你这妖物,竟然还知道本官,不过你的消息落后了,本官于一年前,便成功进阶八阶,所以,你们不要多想了,也不要浪费时间。” 李凉秋能感觉到,余子清是体修,气血很强,而那个黑山羊,气血更强,甚至隐隐有雷劫的气息残留,六阶妖物。 他自忖能轻松压制住这一人一妖,不过,考虑到锦岚山的人,手段诡谲,体修肯定只是表面的。 而且拿到封印物才是重要的,封印也不容有失,能不动手最好。 可若是动手,他便只能以雷霆之势,将这二人击杀。 按照锦衣卫的情报,当年是那个白阳邪道,抓走锦岚山的卿子玉,推测应该是要借锦岚山的力量,要夺舍卿子玉,等到夺舍开始,这才给了锦岚山发动一门大神通的机会。 他可不信,锦岚山还能知道,谁是他法刀之下的亡魂。 别的人怕,大乾锦衣卫,可从来没怕过谁。 “荒郊野岭,卿少爷可莫要自误,我给你三息时间,不然的话,死在李某的神朝法刀之下,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三。” “二。” 余子清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胸膛,传出一句话。 “一。” “李大人稍等。” 说着,余子清拿出了一个储物袋。 下一刻,便见李凉秋的身形化出一道残影,出现在他面前,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储物袋。 余子清心神狂跳,心脏跳动的速度,都在不断攀升,他的眼神却骤然变得疯狂。 那储物袋,轰然炸开。 秽气桶与魔气桶一起,烟尘与疯狂的气息,开始弥漫开来。 余子清服下一颗魔丹,吞噬了魔气,气息骤然攀升。 而同一时间,当那足以遮掩所有气息的东西,浮现出来的瞬间,储物袋内,还有一只脚浮现,近距离的,一脚踹在了李凉秋的腹部。 极度凝聚的力量,化作这返璞归真的一脚,一击击穿了李凉秋的血海。 残余的力量,更是从李凉秋的后腰破出,将其脊椎都给震碎了。 而老羊头上的羊角飞出,混杂着妖气和煞气合二为一的力量,刺向李凉秋的双目。 李凉秋一脸狰狞,双目一闭,用眼皮挡住了双角。 他的身形一扭,不再后退卸力,而是化作一道残影,伸出一只手,抓向了余子清的脑袋。 已经夺路狂奔的余子清,骤然回头,一手捏印诀,口中低喝。 “破瓦开桥!” 下一刻,便见李凉秋的手指前,一片青瓦凭空出现。 他的手指轻而易举的将青瓦击碎。 下一刻,他一身力量,明明距离余子清只有二尺,只是余力,便能将余子清活活震死。 可是他的力量,却怎么都抵达不到。 他的力量,全部顺着那破瓦延伸了出去。 他仿若看到他的身前有一座神桥,横跨虚空,他的力量灌注其中,裹挟着他飞入其中。 眨眼间,李凉秋消失不见。 等到李凉秋消失的那一刻,游震也一脸凝重的出现。 “太冒险了。” “不,八阶体修,哪怕是才进阶的,以前辈此刻的状态,若是一击杀不了他,后患无穷。” “的确,我若是在如此近的距离偷袭,一击轰碎他的血海容易,可是以我如今的状态,想要留下他,又不给他传出消息的机会,却是难上加难,几乎不可能的。”游震脸色凝重。 八阶体修,哪怕是刚进阶的,也不是他一条腿,就能随意碾压秒杀的。 若是八阶炼气,八阶炼神,如此近的距离,他倒是有把握,一击将其秒杀。 “我之前得到一个保命的宝物,如同虚空大遁卷轴一般,可能还更好一点,可惜,却是让外人用了。” “你把神桥开在哪了?”老羊将他的两只羊角捡起,重新装上。 “开到银湖里面了,原本封印物被镇压的地方,他血海已碎,脊柱大龙亦碎了,应该活不下来了吧?”余子清还是有点担心:“要不,我们再去看看,确认一下?” “……” 老羊和游震面面相觑。 第一零六章 死不瞑目(5k) 游震之前其实已经准备出手了,却被余子清拦了下来。 游震在这里出手,大概率是打不死锦衣卫的李凉秋。 他只是当年老震皇的一条腿,被封印了这么多年,又是入魔然后恢复,这一条腿的力量,近距离偷袭, 秒杀其他修士问题不大,就算是有什么比较强的防御法宝。 那他的力量也可以在不破开法宝的前提下,直接将其内的炼气或者炼神修士活活震死。 可是八阶体修,他身为体修,最是清楚,他大概率秒不了对方。 只要秒不了,他便拦不下对方了。 再加上他在这里出现,就等同于暴露了。 余子清只是给他传音,简单说了一下,便兵行险招。 余子清不想游震在这里暴露,同时,也不想让那个锦衣卫的李凉秋活下去。 之前还听说,大乾最近内斗的特别厉害,太子和几位皇子,裹挟着支持他们的人,相互攻讦,下面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没想到,大乾还有空关注这边的事,甚至还派了一个八阶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亲自来。 这让余子清有些意外。 襄王在横断山脉搞事情,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了,再加上襄王跟人大打出手,那位锦衣卫指挥使, 还这般谨慎敏锐。 “还是过去瞧瞧看一眼吧, 不确定他死的彻底了, 我不太放心。” 余子清很坚持。 老羊和游震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们也有点担心,毕竟,一位正四品的大员,若是死在这里,大乾神朝肯定是能第一时间知道的。 魂灯一灭,一目了然。 游震继续躲了起来,他不适合露出太多气息。 余子清拿出个秽气桶和魔气桶,将这里弥漫的秽气和魔气,全部收起来。 “大乾不会有办法,追查到这里,追查到我们吧?我听说大离的暗影司里,可是有一件很强的神朝法宝,叫暗影大鉴,大乾肯定也有类似的吧?” 老羊看着那些秽气被重新收回,摇了摇头。 “放心吧,神朝体系的法宝是有很多蛮不讲理的能力,可是限制却也更大。 你知道禁地为什么叫做禁地吗? 就是因为这种地方,各种气息混乱诡谲,既暴烈又纯粹,就算是暗影司的暗影大鉴,都难以回溯。 再加上,你刚才丢出去的秽气和魔气, 暗影首尊亲自来,他也回溯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老羊一直在想,余子清这家伙,到底是谨慎呢,还是大胆。 越想越觉得,他是又大胆又怂。 老羊带路,跟着余子清,又悄悄的绕回去,来到银湖附近的山峦之上,向着周围看了看。 湖边全部都是异常平静,什么异样都没有,也察觉不到丝毫李凉秋的气息。 他的血海被击穿轰碎,脊柱崩碎,他若是从湖底逃出来了,不可能一点气息都不留下的。 余子清以破瓦开桥,冲向的地方,就在银湖水面之下,再加上李凉秋是全力冲来,那他冲出去的地方,肯定比封印物待的地方还要更深。 “银湖之中,一滴水便有百斤,水面之下十丈的压力,便堪比万丈海底。 此前那封印物,我推算大概在百丈之下,他冲进去的地方只会更深,以他的状态,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而且,在那种地方,被不断的侵蚀,他连尸体都很难留下了……” 老羊的眼中都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怜悯。 一个刚刚进阶八阶的体修,应该是一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若无意外,那李凉秋后面肯定会再次升官,指挥同知。 若是他能力也足够的话,这一任指挥使卸任之后,他也是有不小的希望可以继任的。 在大乾,低阶体修和高阶体修,会被人理所当然的当做两种修士,就如同炼气和炼体的那种差别。 可惜,这家伙,最后竟然这么死了。 死在银湖之下,他连最后的念头都不可能传出来。 除非像余子清这样,借助这里的力量,同根同源,修成了金水阴遁,而且品阶也在七阶及其以上,否则,八阶体修完好无损的进入到百丈之下,也坚持不了多久。 而九阶,嘿,那些九阶压根不敢随便靠近银湖。 禁地之所以叫禁地,排在第一的因素,就是非常危险。 严格说,银湖,才是真正的银湖禁地。 其他外围,随便哪个混子,小心点,其实都能进来逛两圈。 逛了两圈,又等了几个时辰,确认一点气息,一点痕迹都没有找到,余子清才跟老羊,从银湖禁地的西面绕了出去。 李凉秋的情况,他现场开挂也好,当场跟银湖里的生灵结成亲家也罢,都不可能在银湖深处待几个时辰。 余子清跟老羊,从西面走出,然后绕了一个大圈子,一路收敛力量,全靠纯粹的肉身力量赶路,花费了七八天的时间,从锦岚山禁地的西面,绕到了北部。 来到了游震的小院子里。 抵达这里,余子清将游震放出来。 一行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封印物依旧很老实,全程都没拖后腿。 那家伙当时感应到入魔状态的余子清,再加上余子清说的那句话,自然而然的以为余子清是他的同伙,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救出来。 所以这一路上安静的不得了,就怕闹出来点动静,被人抓住小尾巴,导致功亏一篑。 如今回到了锦岚山,余子清也不敢将封印物拿出来,依然封印在储物袋里,屏蔽了外界的感知,尤其是添加了封魔印。 可不能让里面那家伙,感应到外面的无数饿鬼。 万一让他察觉到不对劲,他忽然闹腾起来怎么办? 先休息一天,然后再继续出门,把封印物解决了。 …… 横断山脉中部,一个荒芜洞天里,襄王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是个正儿八经的荒芜洞天,里面荒芜到除了异力笼罩,连死气阴气都没有,这代表着洞天内连个空荡荡的腐朽陵寝都不曾存在过。 里面只有如同横断山脉内一样的冰雪,无尽的冰雪覆盖,生机断绝,什么活物都没有。 但就是这么一个洞天,襄王在这跟人打了好几天。 如今所有关注这里的人,都挪走了自己的目光。 他们看出来了,襄王已经魔怔了,为了救他爹,彻底魔怔了。 外面开始盛传一个消息,说襄王意外得到了一本游记,里面记载着两千多年前,有一个人,去过那个荒芜洞天,他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带着一个被封印的东西,进入了荒芜洞天。 所以,襄王就以为那个连作者都没有的游记上说的是真的。 又以为他爹的一部分,就是被封印在其中。 然后从其他地方来的另外一个强者,得到的消息是,襄王发现的洞天里,有一件什么宝物,正好是他急需的。 俩人见面之后,一言不合就开打,在横断山脉打了一场,襄王跟疯了一样,下手狠辣,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等到那个强者败退,离开之后,才知道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顿时觉得晦气,也觉得有人在坑他,来找襄王麻烦。 襄王觉得,这人是阻止他救自己爹。 一场闹剧结束,只留下襄王一个人,还守在这个洞天里,似乎还执拗的认为,他爹的一部分就在这里。 然而,到了这时,已经再也无人关注这里。 甚至有些人听说襄王在那,都是绕道走,生怕招惹到这个魔怔人。 而此刻,襄王就坐在洞天入口,自己温了一壶酒,自斟自饮,神情平静,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甚至他乐得别人这么看他,别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只要能救他爹,别的他都不是很在乎。 当时余子清传讯,说让他随便找个洞天,吸引下目光,他便去完成了,而且完成的很好。 他在这喝一天酒,就进入荒芜洞天继续寻找,哪怕他明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却还是做的很认真。 一晃七八天的时间过去了,襄王还在洞天门口喝酒的时候。 他看到了余子清,跟着一头黑山羊,在雪地之上狂奔而来。 他咧嘴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身进了荒芜洞天。 余子清和老羊跟着冲了进去。 “卿兄弟,这个……”襄王的眼中带着希冀,又有些不太敢问出口。 “得手了一个。”余子清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拿出了被封印的储物袋,老羊这边,已经开始布阵,准备各种东西。 “我有点穷,布阵的材料可都不便宜,这次都是勉强凑得,下次可得你自己弄了啊。” “有劳卿兄弟了。”襄王揖手一礼,心里记下了这件事,准备回去就先给余子清送十几车。 他看了看老羊,很是客气的问道。 “不知这位是?” “这位是老羊,我家里的一位长辈。 因为这次又是要布阵,又要闯禁地,最后还得解除封印,布置封印。 这些事我实在水平有限,只能请家中长辈帮忙了。” 襄王看着老羊动作迅速,材料随意的丢下,都是正好在正确的位置,立刻面色一肃,知道这是一个高手。 “见过老羊大师,在下震仁,有劳大师了。” 老羊瞥了他一眼。 “一边待着,别碍事。” 襄王一看这架势,这脾气,顿时老老实实的待在一边。 他只会打架,老羊弄的这些东西,他全部都不会,顶多懂点阵法,但也只是个入门水平,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是用来修行境界,修行秘法。 “我家长辈就这样,襄王殿下别见怪。” “不见怪,大师就该这样,很正常。” 老羊花费了一天时间,布置好能镇压魔物的大阵,开始解开储物袋上的封印。 “这大阵,顶多能维持个一天时间,一天之内,应该是能压制得住魔物,但是你们最好一起出手,做好准备,游震,别躲了,出来吧。” 一道神光闪现,游震凭空出现在地上。 襄王又是赶紧去见礼。 老羊却已经开始解开封印。 他已经能想到,那魔物出来之后,看到这里的场景,会是个什么表情。 想想就想笑。 解开封印,将金属箱子拿出来,再按照玉简之中记载的方法,依次揭开那些符箓,再将符箓全部收起。 金属箱子里的魔物,感应到压制削减,已经忍不住了,咚咚的心跳声,在场所有的人都能听的真切。 余子清已经拿出了锈剑,随时准备着意外情况,咧着嘴一笑。 “开始吧。” 最后的封印解开,金属箱子打开的瞬间,便见汹涌的魔气喷涌而出。 老震皇躯干的部分,被锁链束缚着,躺在金属箱子里。 躯干被魔气托着,缓缓的飘起。 那些魔气自动化作了四肢,脑袋上黑气涌动,也慢慢的凝聚出天魔的样子,他猖狂的大笑也随之响起。 然而,那笑声刚刚响起,便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襄王,看到了游震,余子清和老羊则被当做路人甲忽略了。 他认识襄王,也认识游震。 他察觉到不对劲了。 想要逃走,路人甲山羊妖,冷笑一声,跺了跺蹄子。 镇魔大阵全力发动,当场将其镇压在原地。 这是最纯粹的镇魔大阵,核心还以魔文铭刻了自在天的真名,专门针对他的。 襄王和游震,一边一个,各施手段,将其肉身死死的压制住。 而另外一个路人乙则直接冲了上来,身上饿鬼道的力量开始涌现,冲到他身后,一口咬在那黑气上。 撕扯下来一大口,魔念混在着魔气,让其当场入魔。 阴神睁开眼睛,伸出双手,抱住一团魔念,嘴巴张的比脑袋还大,一口将其吞了下去。 纯粹的魔念下肚,枯瘦凹陷下去的肚皮,便开始微微隆起了一点。 余子清知道,这样吃比较慢,但是没办法,这样子才是最不浪费的。 他有一天的时间去慢慢耗。 若是借用判定的力量,引动出超出他极限的饿鬼道力量,砍起来是快,消化的也更快。 如此等到恢复正常之后,存留下来的却也不多。 他不激发能力,全靠此刻四阶的力量,去吞噬天魔,所有的力量,都会被阴神消化掉,化作正常的实力。 等到一天的时间过去大半,还有一个时辰就结束了,余子清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大阵的光辉已经开始暗淡了,天魔的挣扎也越来越激烈。 襄王与游震,也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他了。 那心跳的声音,如同邪魔擂鼓,带着邪异的力量,试图去蛊惑众人的心跳,跟随着跳动,直到心脏炸裂。 有肉身的情况下,哪怕有镇魔大阵,天魔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余子清感受着阴神,已经挺起了起码九个月的啤酒肚,稍稍琢磨了一下,算了,见好就收。 这天魔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吃,起码是一魔六吃。 他拿出了锈剑,念叨了一声。 “自在天。” 下一刻,便见那锈剑,自动出鞘,化作饿鬼剑。 而他也化作路人乙饿鬼,手握饿鬼剑,一剑当头劈下。 剑光一闪,天魔的脑袋飞起,化作一团黑雾,被饿鬼的另一只手抓住,化作一个酱肘子,被其大口大口的吞下。 天魔的脑袋刚凝聚出来,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呢,又是一剑落下。 路人乙饿鬼,吃的开心。 “这次这个的味道更好,还是复合口味的。” 天魔气的抓狂。 “我……” 脑袋被割掉了。 “我……” 脑袋又被割掉了。 在被解开封印之前,他还以为是有人把他救出来了,他这一路上,还在耐心的等候,不吵不闹,哪想到会是这么一副场景,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让他说出来。 上半天,被这个入魔的家伙,不停的狂啃,让他的脑袋都没法完全凝聚出来,全程保持着黑雾状态。 现在这家伙又变成一个鬼物,一剑一个头,吃起来更欢实了。 什么时候,天魔都会沦为食物了? 大半个时辰之后,天魔魔念尽数消散,饿鬼剑斩下最后一丝,化作一颗旺仔小馒头,被余子清顺手丢进嘴里。 继续再斩了一炷香,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下最后的躯干,魔气凝聚出的四肢,都开始崩碎,化作魔气四散开来。 余子清拿出十几个魔气桶,开始收集那些魔气,不能浪费了。 这一次吃天魔套餐,可比上一次容易多了。 老羊布阵化作餐桌,俩九阶扶着盘子,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吞噬。 这天魔,吃一个少一个,想要靠着自在天,撑起他饿鬼道的修行之路,怕是有点难了。 这一次只消化了顶多五分之一,甚至六分之一,剩下的都是在拔剑之后吞噬的,之后吞噬的这些,等到力量散去,能存留个二十分之一就算不错了。 算是把一个天魔浪费了大半。 下次说什么都要等到饿鬼道进阶五阶之后再说,起码能少浪费点。 老震皇躯干上的魔气,失去了天魔这个主体,不断的消散,被其气血不断的逼出。 只是片刻,便见那躯干恢复了正常的样子,胸中心脏跳动如擂鼓,也没了之前的邪异,而是震慑人心,浩大正阳,最纯粹的气血力量。 游震走上前,他的躯干缓缓的消散,那块新找到的躯干,填充了进去。 右腿和躯干的连接处,血肉衍生,自动恢复到最初的样子。 老震皇收集,完成了六分之二。 余子清的饿鬼道修行,等到这次的收获,彻底消化完,至少也会到四阶顶峰,说不定还有机会晋升。 只是看着游震和躯干融合,余子清暗暗的还有些遗憾。 可惜没法说,你俩分开,一个在槐树林北,一个在槐树林南多好。 考虑到之前遇到的李凉秋,余子清也只能忍痛放弃了最初的美好想法。 要是当时游震有躯干,有心脏泵血,力量也有核心,那贴脸偷袭的一脚,说不定真的能当场将那李凉秋一脚踢死。 第一零七章 转职证明,东海妖神墓(8.4k) 一盏烛火轻轻摇曳,昏暗的光亮,微微照亮了房间中心的一座沙盘。 一个背对着烛光,看不清面容的人,正拿着一个小人偶,放在了沙盘上。 沙盘的另一边,一个人单膝跪地, 低着头。 “大人,李凉秋李大人的魂灯灭了。” 沙盘背后的人,不紧不慢的盯着沙盘,慢吞吞的问道。 “有什么消息么?” “在哪里陨落,陨落在谁之手,都不知道, 已请人来以魂灯作为召唤,却也没有丝毫消息。” 说到这,单膝跪地的探子, 已经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里了。 一个八阶体修,竟然死的无声无息,锦衣卫竟然半点消息都追查不到,还敢来禀报。 “知道了,消息压着,你下去吧。” 那探子如蒙大赦,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告退。 锦衣卫的现任指挥使,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沙盘,久久不语。 他自然知道,李凉秋去干什么了。 本来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为了不被发现, 保险起见, 才让最近闲着的李凉秋去。 他根本没想过李凉秋会这么无声无息的陨落在外。 那可是八阶体修啊,就算是将其削成人棍, 打碎他的心脏, 他也不会死。 肉身强的足够硬扛同阶剑修三剑,而不伤及要害。 同阶修士,除非做好各种准备,将其坑杀,无人可以让其死的这么无声无息。 那就是有九阶强者出手了么? 他站在那不断的打量沙盘,一個一个的将自己知道的九阶强者排除掉。 但是排除到最后,所有的人都排除了。 这就更疑惑了,不是九阶强者出手,那李凉秋怎么死的? 李凉秋的任务是突然决定的,根本没人能提前知道,就算是现在,锦衣卫里知道的人也不超过三个。 没人可以这么快做出准备坑杀李凉秋,那封家的人么? 不可能的,封家就算是发现了李凉秋在跟踪,也不会对他出手,他怀疑过所有人,也不会怀疑封家的人。 他可能比封家的很多人,还要了解封家的规矩和行事手段。 甚至他可以确定,李凉秋的死,跟封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封家的人应该都不知道。 满心疑惑,无从解开,只能暂且将这件事压下。 李凉秋的死讯,他也不准备公开,只当是出去做任务了。 一个八阶体修,出一趟门,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是正常的事。 他盯着那座沙盘,目光投向了一片形似横断山脉的地方。 横断山脉,襄王,这是最近的事。 封家,只是他一时起意,他也不愿意去招惹封印二姓的人。 这事有关系么? 如今的大震,还能拿得出来一个未知的九阶强者吗? 亦或者,是大离? 甚至是大乾内的人? 他完全无法确定,因为,作为乾皇的鹰犬,锦衣卫得罪的人,太多太多了。 风评比之大离的暗影司和大震的无面人,都要差的多。 无面人存在感不高,这也跟大震的内部环境诸多封地,高度自治有关,也跟无面人甚少在大震之外公开露面有关。 暗影司最出名的,是因为他们跑路的能力特别强,谁都知道这事,大都当个笑话讲。 但无形之中,大家就会自然而然的忽略了,他们乃是离皇麾下最凶狠的鹰犬。 而到了锦衣卫这,就纯粹只剩下俩字,恶犬。 那风评差到大乾内部,都有无数的人,日思夜想,想要拿他这位指挥使的人头当夜壶。 正儿八经的仇敌满天下。 有线索的时候,可能的怀疑对象不多。 但是没线索,处理的还特别干净,那就谁都有可能了,那凶手就是大乾人的可能性,甚至是最高的。 他这种情况,就跟余子清截然相反了。 余子清现在根本没什么明面上的仇敌。 谁想针对他,都不用去查,都能立刻列出来一个极小的嫌疑人范围。 悄悄的离开了荒芜洞天,回到了锦岚山。 游震依旧住在他的小宅院里。 出门这么些天,他体内已经再次浮现出了一丝丝魔念,影响不大,能被他轻松压制。 这些魔念都是受到其他部分的影响而出现的,他的躯体被分成了六份,彼此之前还是有联系的,不然的话,两部分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愈合恢复。 若是他出门时间长了,的确有一丝失控的风险在。 但到了锦岚山这,那些已经出现的魔念,便成了装死的鹌鹑,也没有新的魔念出现了。 这里的大批饿鬼,汇聚到一起的气息,就是天然的镇压。 余子清这边刚到家没两天,襄王便悄悄的托雷誉,给余子清送来了上百车各种材料,从低到高,从布阵的材料,到灵药,炼器的材料,空白的符箓,符笔,朱砂,应有尽有。 雷誉很规矩,在距离槐树林北部,还有二百里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那里就是规划出来的,锦岚山禁地的外围边缘地带,按照惯例,这个范围以内的,都属于锦岚山。 不告而入,属于恶客。 一百车材料是襄王送的,还有二十车是雷誉送来的。 余子清觉得,估计是襄王托雷誉来送东西,雷氏觉得自己来送东西,自己却一根毛都没拿出来,有点丢不起那个人,就捏着鼻子搭了二十车。 看在襄王这么大方的份上,余子清给了游震一滴甘霖,让他布施饿鬼,将体内新生出的那一丝魔念祛除掉。 从游震的小院出来,回去的路上,余子清开始瞎想八想。 以后游震起码都得跟他结拜,襄王高低也得叫他一声小叔,不然这人情没法还了。 哪怕自己很大程度上,现在还这么积极,是为了饿鬼专属灵丹:天魔。 这种目前来看,极少数可以用来辅助饿鬼道修行的外力,余子清不可能放弃的。 别的魔念,他也尝过了,味同嚼蜡,最好的也就像是先放水下青菜,再点几滴油,盖着锅盖闷出来,还没放盐的青菜。 口感味道都是次要的,问题是阴神吞了也没什么反应。 饿鬼道的修行,还得看天魔,普通的魔念根本不行。 等以后把自在天吃完了,说什么都得给他立个牌位,铭记他做出的贡献。 回到了村子里,继续修行,阴神挺着个大肚子,一时半会还没消化掉。 那就只能继续炼体,金水阴遁的修行,自从离开了银湖禁地之后,自然变得慢了不少,需要修行气血,再修行金水阴遁。 以辛金之气混合癸水之气,遍布全身肌肤、血肉、骨骼,若是与人交战,遇力便将其荡开、消解,纵然肉身硬抗了一部分,也能以金水的刚中之柔,将其化解消散。 按照老羊给的说法,他先是蹭了雷劫,淬炼全身,其实已经完成了一部分五阶脱胎境的修行,这种借天地之力的淬炼,比他自身的淬炼还要完美的多。 如今便是为下一阶段的修行,打下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基础。 以这种状态,再加上气血打下的基础,再借助银湖禁地的力量,转修金水阴遁,便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这门功法的威能。 这门功法在别的地方,其实并不是那么受欢迎,尤其是大乾,体修都看不上这门功法。 纯粹是因为在大乾,很少有体修能有余子清的先决条件,也没法借助银湖禁地的威能,你让一个四阶体修,孤身一人去银湖禁地,无熟悉的人带路,无强者护持,那纯粹是找死。 他们修行这门功法,顶多能发挥出一半的威能,那还不如不修。 只有余子清这样的,才有可能将金水阴遁的长板减伤,发挥到最接近极限的程度。 余子清感受着体内的力量,平静之中,蕴含着可怕的力量,甚至身体的灵活性都增加了不少。 难怪老羊一直说,合适的才是最好的,没有合适的条件,最强的法门,你也未必能发挥出最强的效果。 只是追求功法的强,追求神通秘术的强,会很危险,也容易适得其反。 之前看他羡慕里长觉醒的十方神通,还专门叮嘱他好几次,没有里长那离谱的掌控力,千万不要想着觉醒十方神通,也不要轻易去尝试,很容易死人的。 余子清心里很有数,他想要的神通,也不是十方神通。 先活命的最重要,要是之前那个李凉秋,身负神通跬步,或者半步之类的神通,游震那一脚,他必定不会挨的这么结实。 亦或者,他修成了金水阴遁,能发挥出最强的神妙,也不至于一脚就残血。 好了,今日反省完成。 继续苦修。 原本的计划,是挖出来老震皇的躯干之后,再接再厉,去挖出来他的左臂,然后再让封不绝跟印家的人接触一下,挖出老震皇剩下那两部分。 如今凭空插进来个锦衣卫,还弄死了一个,这事就暂时就没法做了。 锦衣卫里的人再瓜皮,再怎么不怀疑是封不绝干的,现在也会派人盯着封家的动作。 封不绝再出门,后面指不定就会有一个锦衣卫的九阶高手在后面跟着。 暂时还是苟住吧。 不经过封不绝,那目标就只能投向四号说的那个洞天了。 但是那个墓鬼,也是个麻烦事。 怎么绕过那种认死理的死脑筋,想想就头大。 那种跟刺猬一样的家伙,只要招惹到,那不是他打死你,就是你打死他之后,再因诅咒缠身而死。 一缕死气,都要找回去,余子清可不认为自己从里面搬出来东西,不会被追到死。 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吧,先去看看,万一不是镇压之地呢。 琢磨来琢磨去,余子清也静不下心修行了,还得做准备。 他来到槐树林里,感应着里面的饿鬼,问了一句。 “话说,你们现在多少也都恢复点灵智,恢复点记忆了吧。” 一个饿鬼从槐树里钻出来,眼神有些呆滞。 “见过大人。” “你们之中,应该会有在荒原灾难初期,就变成饿鬼的吧? 当时呢,有饿鬼给了我一小包牛肉味的假牛肉干,我想知道,有人知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做的吗? 吃起来像牛肉,也有牛肉味,又黑又干,但是实际上却不是牛肉。” “大人,我等不知道。”站出来的饿鬼,呆呆的回了句。 “不知道就算了,把这个问题传下去,哪怕不是你们之中谁做出来的假牛肉干,问问谁知道线索也行,只要我确认了,那所有给出线索的,都会有回报。 要是谁能做出来一模一样的,那等我确认了可以用,就送他一个转职证明。” 余子清给出了问题,饿鬼立刻钻回了槐树里,开始将消息传递出去,给所有的饿鬼。 转职证明这东西,余子清也不确定是不是只有他之前那些算。 还是只要是一样的东西,都可以算,先试试。 他要发展出自己的班底,就需要这个。 而且已经有不少饿鬼开始恢复了灵智,开始了本能的积攒力量。 总有一天,这些饿鬼就像是普通人一样,拥有完整的灵智,拥有自己的想法,那个时候,就得管理一下了,而这个也是需要人手的。 巫双格他是不指望了,指望恻恻一个人有点难了。 现在在会所看家的那个看家饿鬼,是备选目标。 深渊裂缝里的那个奸商饿鬼,也算是备选目标。 但这些都是需要转职证明,才能给予他们机会。 跟外界接触也好,其他的也好,最起码要不那么吓人吧,那些吃人的恶鬼,平日里都知道要伪装一副好皮囊,这个作用还会很大的。 数天之后,恻恻带来一个畏畏缩缩老实巴交的饿鬼。 看到余子清,那饿鬼紧张的双手都不知道放到哪里了。 “别紧张,你知道我以前得到的假牛肉干是怎么做的?” “那个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些什么线索?” “我们老家,荒原北边,以前有种做牛肉干的方法,做出来,就跟大人说的一样,但是不是用牛肉做的。”饿鬼愈发紧张,双手都绞在了一起。 “你别紧张,慢慢说。”恻恻在一旁安抚了一句。 生前都是普通人,甚至都是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家乡百里的普通人。 最后被活活饿死,化作了饿鬼,如今稍稍恢复了点灵智,恢复了点生前的记忆,自然也会带来一些生前的其他东西。 比如,见到大人物会紧张,会有些畏畏缩缩…… 恻恻安抚,再加上余子清看起来的确不像坏脾气的人,那饿鬼才继续道。 “以前有种全身都是绿毛,绿油油的鸭子,每年夏天的时候,都会出现在我们村子外面的湖里。 那绿毛鸭子的肉不好吃,做不熟还有毒。 而且每年就出现一个月就飞走了,我们想要养也养不了,也就每年能吃一个月。 后来村子里的牛老死了,就有人用牛的下水混着牛油炖煮,做了很多。 没吃完的就全部晒干了留着慢慢吃,一个月准备的,就足够吃一年了。 等到明年那绿毛鸭子飞回来,就还有。 几十年前,我们村子里就有人在做了,后来我们也学着,煮熟了晒干,留着慢慢吃。 但是有牛肉味的,我只知道那么一家,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很好。”余子清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恻恻。 恻恻立刻拿出一滴甘霖,交给这个饿鬼。 甭管有用没用,态度得有,下面的人才能用心去办事。 送走了饿鬼,余子清看了一眼外面的雪地,长叹一声。 就算是真的,现在也甭想了,那绿毛鸭,肯定在荒原异变之后,死完了。 现在有个好消息,那种绿毛鸭,应该是一种候鸟,天气暖和的时候会来,天冷了就走。 而且只待一个月就走,那么那里应该也不是候鸟的最终迁徙地。 现在的荒原上,肯定是没有绿毛鸭了,但荒原之南,说不定还有。 无论是不是,起码有了点线索,以后去找找。 找老羊去问了问,老羊也不知道余子清说的是哪种,绿毛的鸭子,还会迁徙,那种类有点多了,大乾都有不少,但是那些都是不会跨越这么远的距离,去荒原北部的。 那些候鸟飞一年,也不可能跨越这么远的距离。 思来想去,余子清又拿出了七楼戒指。 问问四号这种到处跑的混子,他说不定见过。 “七号,你现在有甘霖了?” “没货。”余子清果断否定,可以出售的甘霖,已经没有额度了:“我有点别的事情要请教一下伱。” “哦……”四号有些失望,他还是坐了下来:“你尽管问。” “你去的地方多,应该是见多识广了。 荒原南部,或者更南的地方,有一种全身绿油油的绿毛鸭子,你有没有见过? 尤其是最近这两年。” “……”四号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问题。 他的确去的地方比较多,可是谁会注意这种问题啊。 他坐在那沉思,回忆了很久,才有些不确定的道。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的确见过差不多跟你说的一样的。 不过不是在荒原南部,而是在夔侯国。 去年路过一个湖泊的时候,看到过一些浑身都是绿油油的鸟,长的跟鸭子似的。” “大概几月?” “四月吧。” “哦,多谢,等到下一次有甘霖可以往外卖的时候,我先给你留几滴。” “那就多谢了。”四号连忙拱手道谢。 说到这,四号犹豫了一下,道。 “我之前又看到了六号的留言,我没理他,但是我知道了一点别的事,不知道你有兴趣知道没有。” “你说说看。” “大离和大乾的东边海域里,似乎出了点事,我听说印家,都已经封岛,然后举族搬迁了,这肯定是出大事了。 我问过人了,大乾已经在东海部署兵力,防着东海的妖族,还有那些海民。” “这么严重么?要开战了么?”余子清一惊。 东海可不只是有妖族,还有海中的一些种族,还有一些在海岛或者是海船上生活的海民。 平日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唯一一块安全点的地方,就是扒皮海滩辐射出去的那一片。 其他地方,普通人顶多在海边一二十里范围内活动,根本不敢深入。 而历史上,每一次海陆大战,那都是极为惨烈。 “应该不是要开战,我家里有过记载,上一次大乾跟海族开战,其实最初只是一场误会。 海中有一座妖神的陵寝开启,那里的海族想要退避,也没法往更深的地方退避,神海里更危险。 他们便向着大乾这边退避,然后不知道怎么的打起来了,打出了真火。 这一次,我看跟我家中的记载挺像的,说不定又是那座妖神陵寝开启了。” “咦,有妖神陵寝开启,那些海族和妖族不去么?”余子清有些疑惑。 “你有所不知,那座妖神陵寝里沉眠的是一头拥有真龙血脉的恶龙,生前便吞噬无数海族和妖族。 若是放到我们人族的地盘,出现这种不讲究的邪魔外道,必定是要被围杀的。 如今他的陵寝,那些海族和妖族哪敢去啊。 去了也是等同于给他喂血食。” 余子清恍然,懂了,生机断绝,但是尸身尚在,说不定意识也还在。 能被称之为妖神,那起码是九阶打底。 吞噬血食,说不定还能暂时维持点生机,或者还能给其继续活动的动力。 真龙血脉的恶龙,肉身必定强的可怕,但是这也是桎梏,那妖神根本没有办法,如同人族的元神境大佬那样,寿元耗尽之后,抛弃肉身,想办法再来一世。 而且,身为真龙血脉,骨子里的骄傲,恐怕也不允许他转生成其他的生灵。 “你要去么?” “应该没那么快,我过两年过去看情况,转转倒是可以,情况不对,我就先跑了,你要去吗?” “我?我很忙,没空。” 余子清果断拒绝,他疯了,去那里干什么。 有空去夔侯国转转,或者去墓鬼的那个陵寝转转,那有空去别的地方。 从七楼戒指里出来,余子清就准备出发。 去找绿毛鸭的事没提,但是东海和大乾的事情,却随口给老羊说了一下。 只是说着说着,余子清便察觉到,老羊的情绪不太对。 “你这是?” “我要出一趟远门。”老羊沉声道。 “你要去大乾?还是要去东海?” “去东海,那里有一样我需要的东西。” “现在么?” “不,我先将锦岚山的护山大阵布置好,过一年再去,顺便把该传授给里长他们的东西,全部传授下去。 其实到了里长这个境界,我懂的就不是那么多了,只是一些理论上的东西,全部传授给他,或者刻录成玉简留下。” 余子清想说什么,但很少看到老羊这般郑重,而且这般坚定不移,他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 “需要我帮忙吗?” “你?你什么时候,成就八阶体修了再说吧,我这次要去办的事,你插手不了。” “能说吗?” “没办成之前,不能说。” “那算了,你一路小心,有什么事,你捏碎我给你的玉简,一号玉简是预警,让我赶紧带着人跑路,二号玉简是让我赶过去,三号玉简让我尽量多带点人过去,四号……” “我都记着,而且按你说的,都记录在玉简上了,忘不了。” 这边交谈完,第二天,余子清便明显的察觉到,老羊变得异常刻苦。 每天除了布置完善护山大阵,就是在修行,以前他可是一直提倡,一直苦修不行的,效率太低什么的。 里长什么都没问,但是也明显能感觉到,里长也开始跟老羊一样了。 甚至俩个月没挨过打的二憨,都挨了一顿毒打,在里长的精准操控下,他全身都肿的很均匀。 一时之间,村民们,都噤若寒蝉。 因为里长现在已经能控制的,不打死他们,却还能让他们挨最毒的打。 村子里刚刚放松了没多少天的气氛,又变得凝重了起来,里长虎着脸,拄着拐杖往那一站,就没有谁敢偷懒。 这种情况,余子清都没敢说出门的事了。 每天就是炼炼体,没事了去游震那,蹭一会体修的课,对未来做做规划。 想要觉醒什么神通,那就得提前做准备,积累底蕴,到时候才有可能觉醒出自己想要的神通,完全看命看运气,那不是大佬会干的事。 时间一晃,一年过去。 襄王送来的那些布阵材料,基本被老羊祸祸完了,能将整个锦岚山都笼罩在其中的护山大阵,也终于初步布置完成。 这大阵若想如同那些大门大派一样,就不是一年两年能完成的,后续起码数十年不断的完善调整。 大阵融为一个整体,再加上种下的地火已经牵引出来,也能供给力量,开启之后,遇到大敌,也能扛一段时间了。 老羊站在槐树林的边缘,准备出发。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这次去的地方,又没有魔念魔头,你去了也没用。” “你可别现在不让我去,到时候还得我去救场,别的人这么衬托我就算了,你就别硬衬了。” “哈哈哈……”老羊哈哈大笑,那点严肃和凝重,也随之消散:“那好,我等着你到时候来救我。” “呸呸呸,出门之前快别插旗!”余子清大惊失色,连忙呸了好几口。 “行了,放心吧,我以前只是谨慎,不愿随便出门,如今,却没有顾虑了。” 老羊露出一口白牙,眼睛也从那长方形瞳孔的羊眼,化作了一双充满了智慧和深沉的人眼。 “我可没那么容易死的。” “那预祝你一路顺风。”余子清面色一肃,揖手一礼。 他当然记得,老羊曾经,可是一个修道者。 曾经的琅琊院院首。 哪怕没入道,也能坑杀一代白阳邪祀的大佬。 如今成了六阶的妖怪,那也只会更强,只要给他时间和机会,他现在恐怕连八阶的修士都能弄死。 老羊从槐树林南部冲出去,很快消失不见。 里长双手拄着拐杖,静静的看着老羊消失,他看了一眼余子清。 “你也坐不住窝了吧?” “……” “去吧,让你一直留在家里,那是害了你。”里长的眼神深邃,语气平静:“每次都能活着回来就行。” 余子清轻吸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保证每次都活着回来。” “惹到了打不过的,就先回来,记下他,以后,我回去替你打死他。” “好。” “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急的,我的目标,最低也是九阶,而且是强九阶,我不会自废前路。” 里长的话很平静,配上那副苍老,腰身微微佝偻的样子,却莫名的让余子清很安心。 “好,我等着向您老告状。” 再次出门,余子清带上了恻恻。 因为这次要去夔侯国,恻恻生前,曾经在夔侯国生活过一段时间。 他要找到绿毛鸭,试试看,能不能将转职证明给复制出来。 一是能挑选出来一些能用的饿鬼,让他们转职。 二则是备着,到时候试试,能不能给那个墓鬼一个。 要是能劝说这位大哥转职,自然是最好的。 不然的话,那大哥以八阶墓鬼的身份,蹲在那个洞天,余子清是真的不敢去招惹。 把这位大哥惹急眼了,比一般修士招惹到天魔还要麻烦。 数天之后,余子清已经来到了恻恻曾经来采购的那座边境小城。 消失的城门,依然没有装上去,城门洞开,谁都可以进出。 踏入城池的瞬间,余子清便已经感觉到这里鱼龙混杂的气息。 不止是身上带着血煞之气,明显才杀过人的修士,还有一些邪道的气息,魔道的修士,还有异族,妖族。 一些灵兽都是直接在大街上卖。 跟着,余子清还感应到了饿鬼的气息。 他顺着气息的感应往前走,一路顺着大道,来到侧面的一条小街上。 便看到一个光着膀子的体修,站在一座囚笼前,大声的吆喝着。 而那囚笼里,一个小小的饿鬼,蜷缩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真正的饿鬼,你们都没见过吧?大离的布施镇听说过吗?只要有饿鬼,以后就没有了走火入魔的危险,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抓到的。” 余子清没急着做什么,但他的脸色却已经冷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恻恻。 “你说,是这个人没脑子,被人骗了,他是真信这话?还是这个没脑子的家伙在故意在骗人?” 这两种情况的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少爷,抓起来问问就知道了,这个地方,没有顾忌。” 恻恻的话音刚落,便见余子清已经消失在原地。 他站在那囚笼前,一手掐着那壮汉的脖子将他拎在半空中,一只手捏碎了囚笼,恻恻走上前,摸了摸那小饿鬼的脑袋,将其抱了出来。 “抢东西是坏了规矩……”壮汉被捏着,依然梗着脖子说了一句。 “多少钱。” “八百灵玉!” “好。”余子清随手拿出来八百灵玉,塞给对方:“现在跟交易没关系了,是私人恩怨。” 远处,两个身穿长袍,准备开插手的修士,看到这一幕,立刻转身就走,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默契的退开。 私人恩怨,在这座连城门都没有的小城里,没人会管。 当街打架,打坏东西赔就行,当街杀人,苦主都没了,坏了点规矩,交钱就行。 只要交易,交了税,其他的,城主都不会过问。 第一零八章 一个魔头和一个魔头(5k) 余子清本来还挺谨慎的,初来乍到,来到别的地方,太狂了容易得到一个反派结局。 哪怕恻恻其实已经给他说过,脚下这座小城,地处大离、大乾、夔侯国交界之地,本来就是鱼龙混杂, 混乱无比,说难听点就是泥坑。 犯了事的人,在这种地方,会特别多,左转去大离,右转就到大乾, 往前走几步, 就是夔侯国。 想在这里抓人,就特别容易引起别的争端, 也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 就算是那些臭名昭著的锦衣卫,都不想来这种泥潭。 这里的城主是个什么角色,看看那个被拆掉的城门,就能看出来一二了。 明面上做生意,每一笔交易,只要给交了税,其他的暗地里,什么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不交税的,那看看对方是谁,惹得起的重拳出击, 惹不起的实力眼瞎。 当然,一般情况下,这里的城主惹不起的人,也不会来这种泥潭。 那个壮汉看到这里的税吏转身就走, 根本不多看一眼, 立刻明白, 碰到硬茬子了。 他脸带哀求,艰难的举着手。 “兄弟, 能说说,什么时候招惹到你了么?” 余子清掌中发力,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就这单手拎着一个壮汉,向着城外走去。 在城里不好盘问,顺便也给这里的城主一個面子。 走出了城,来到道旁的小林里,余子清随意的将其丢在地上。 “兄弟……” 话没说完,一直抱着小饿鬼的恻恻便一个耳刮子抽了上去,其内蕴含的阴气,当场让这家伙浑身僵硬,跌倒在地。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这么称呼我家少爷。” 余子清拿出一张圆凳,坐了下来,俯瞰着这个家伙。 “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我不杀你, 我这人心善,很少动手杀人。” 壮汉认清形势,怂的很彻底, 都不敢站起来了。 “少爷,你尽管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这个小饿鬼,哪来的?” “大离那边,有个村子里,正好看到了,就抓来了。” “你刚才在城里说的那些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壮汉的语调都变高了一些,然后讪讪一笑,压低了声音:“其实是我听人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但是大家都这么说,很多走火入魔的人,都去了大离,想要求一线生机,所以我就……” “你被人骗了,布施饿鬼,需要布施仪法,配合布施咒和布施印诀,再加上甘霖,而且必须是心怀悲悯,心甘情愿的布施,才算是完整的布施,如此才能化解心中魔念,否则,不会有任何作用的。” 余子清很认真的解释了一遍,然后拿出一个玉简,送给了壮汉。 “若是没有甘霖,只要心怀善念,布施饿鬼,化其饥苦,天长日久之下,也自有善报,魔念难生。” 壮汉看着余子清的样子,不明白余子清到底想要做什么。 余子清认真的解释完,伸出手,一巴掌抽过去,将其嘴里的牙都抽掉了几颗。 “这一巴掌是因为我看你不爽,不揍你我心气难平,我不杀你,伱走吧。” 壮汉捂着脸,一脸惊喜,也不管那么多了,试探性的走了两步,眼看余子清没有追,便夺路狂奔,几个呼吸便消失在林子中。 “少爷,不杀了么?” “不要那么大戾气。”余子清摇了摇头,看了看那个还蜷缩着的小饿鬼。 “杀了他也没有用,这些消息,又不是他传开的,他那个脑子,也想不到这些。 还不如让他出点力,我给他的玉简,以他这种什么钱都敢赚的性子,必定会不断复制,不断卖钱。 如此,知道的人必定越来越多,等到都知道绑架饿鬼,一点用都没有,便不会有人再做了。 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钱的买卖没人做的。” “少爷英明。”恻恻笑着捧了一句。 “少拍马屁。”余子清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那个跟小猴子似的小饿鬼的脑袋。 瞬间,那个一直蜷缩着身子,还在害怕的小饿鬼,便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这么小的饿鬼,倒是很少见了。” 小孩子出生之后,囟门没有闭合,神魂孱弱,纵然横死,很多都对死亡没什么概念,有些会化作鬼物,也是灵智迷蒙,很难生存。 锦岚山里,余子清见过的最小的饿鬼,其实就是巫双格那样,十几岁的时候饿死。 再小的便没有了。 按照余子清第一次饿死的经验,基本上,幼童都不是饿死的。 他们都是最后一批死掉的,都是最后一口吃的都留给他们,但是大人全死光了之后,他们很多都是冻死病死在荒原上的。 按照那些普通人最朴素的观念,小孩子吃的少,是传承,是希望,活下去的机会也大,所以机会都给了他们。 小饿鬼感受着余子清的气息,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然后余子清拿出一滴甘霖,喂给小饿鬼。 “吃吧。” 伴随着一滴甘霖入口,小饿鬼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这小家伙也不知道被饥饿折磨了多久了。 “叫巫双格过来,把这个小家伙带回去安顿。” 一日之后,巫双格从地下钻出来,带走了小饿鬼。 余子清还在想,到底是谁传出这种消息的。 大震根本没听说过,大离那些繁华的地方也没有。 若是有,无论是大震还是大离,都肯定会有人通知自己的。 而且布施玉简,余子清一向都是免费送人的,他倒是希望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随着他饿鬼道的实力越来越高,布施的要求也会慢慢的按照他的意愿,慢慢变低。 只是想要祛除心魔之类的魔念,才需要添加甘霖,以完整的布施仪法进行。 平时里防备一下,当做保健的布施,已经没有那么高要求了。 余子清的期望,是凡人之家,都有力量,去完成这种布施,哪怕只是平复一下心中戾气和恶念,那对人也好,对饿鬼也好,大家一起双赢。 余子清不太懂,偏僻的地方,传出那种传言,到底是以讹传讹,还是有人故意的。 这有什么用啊,故意的话,也不至于这般小家子气吧。 那些真正的大佬,大点的势力里,现在还有谁不知道甘霖是什么吗? 跟饿鬼交恶,对他们有好处么? 别到时候,手捧着甘霖,都没饿鬼鸟他们,那看谁尴尬。 想到这,余子清摸着下巴。 唔,好像……似乎……的确有一个,可以获得好处的。 魔头。 一念至此,余子清忍不住笑出了声。 难怪这么小家子气,而且还从偏远的地方开始搞出谣言攻击。 魔头害怕了,却又不敢去繁华点的地方蹦跶。 只是这种做法,怎么看,都不会影响到大局,更像是气不过,来造谣发泄。 不过,有这种智商的魔头,那就肯定不是一般的魔念或者心魔之流。 肯定是有独立自我意识,自我思维,可以单独存在的那种魔头。 如同自在天那样的。 而且这个肯定也不是自在天,那家伙虽然每次都死的挺惨,但从他之前搞出来的事看,他肯定也不屑与搞这种小家子气的动作。 想到这,余子清的心情立刻好转。 谷壷 一魔六吃的天魔牌丹药出现之后,又出现一个额外的魔头丹药,等着他去挖掘,这心情能不好么。 “走,恻恻,我们先去找一下绿毛鸭,目前只有这么一个线索,先试试,不行了再说。” 恻恻看着余子清刚才还气的不行,现在心情似乎一下子又好起来了,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她的少爷,有时候还挺乐观的,就是心底有点好,不够坏,也不够狠。 除了这个,好像也没什么缺点了。 她眯着眼睛,笑的很安心,跟在余子清身后,为余子清指路,寻找那座可能会有绿毛鸭出现的湖泊。 夔侯国,曾经有她最不美好的回忆,吃不饱穿不暖,动辄打骂,说不定哪天被打死了,就成了后院被丢出去的尸体。 夔侯国最出名的产业,花魁培养,可远比外人知道的残酷的多。 从小开始学的各种才艺,再到人情世故,差的其实都死了。 甚至于,慢慢长残的,到了十几岁之后,可能也会很容易死掉,因为不值钱。 她能活到长大,其中的艰辛和危险,就算是夔侯国内的很多人,都是不知道的。 所有人能看到的,都只是那些能站到前台的那些花魁,能从夔侯国前往三神朝的那些花魁。 其后的累累尸骨,太多了。 所以,当有人给她机会,化作一个饿鬼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犹豫,不是因为能从绝望深渊走出来,而是因为给了她选择的权利。 当那些信息,凭空在她脑海出现时,她也没有丝毫犹豫。 如今,再次回到这片土地,她却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心态。 因为她度过了苦难,而且是自己选择了现在,没有人逼她,这点对她来说,很重要。 余子清甚至曾经告诉过她,她完成了转职,她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她自己喜欢就好,哪怕是个饿鬼,也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的人生。 但是她觉得,当个饿鬼大管家,她就很喜欢。 起码有吃不完的甘霖,让其他饿鬼羡慕死。 “你都笑了一路了,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么?” 余子清瞥了一眼恻恻,自从到了夔侯国,恻恻就有点怪。 “要不,我们先回去?” “不用,少爷,我只是……故地重游,心情比较好而已。” “噢,其实你平时,想出来了也可以出来,就算是遇到什么高手,也很少有人为为难饿鬼的,危险倒是不大,实在不行了,我回头问问我一个朋友,看看他手里有没有从哪捡到的破瓦,那东西用来逃命,还是很好用的,而且应该也不贵。” 手下的人,灵智高了,没那么傻乎乎的,那就得关心一下他们的心理建设了。 别出什么问题了。 恻恻在这边引路,很快就找到了四号说的那座湖泊。 抵达这里之后,月份正好,还真有一些浑身跟刷了绿漆一样,绿油油的野鸭子,在太阳底下,那些鸭子的羽毛都在反光。 抓了几百只活的,全部在绝望深渊里隔离出来一块地方,暂时养着,带回去了再弄。 余子清没亲自上手,他清楚的记得,最重要的一道程序,便是饿鬼赠予他。 所以,那种假牛肉干,也得其他饿鬼来处理。 弄完了这些,余子清便让恻恻引路,在夔侯国,还有大离的边境小城里转悠,看看能不能听到那些谣言,然后顺势追查一下,能不能追查到谣言是从哪来的。 要是能追到一个新的魔头,那就别怪余子清替天行道,为广大修士们做一次好事了。 …… 大乾的西南角,从荒原过来的老羊,已经悄悄登上了一艘货船。 货物走的海运,顺着近海,一路穿过整个大乾的南部,再北上到大乾的东部,这是最省力的办法。 走陆地上要绕路,而且不够安全,飞舟运送,那一次烧掉的灵玉,成本太高,而且,飞舟也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也不是谁都能损失的起的。 大乾西南角的货物,基本都是走的海运,在近海,偶尔遇到的妖,也都容易解决点。 那种带着一个特别大的储物袋,烧着灵玉坐着飞舟,可从来都不是广大中低层修士能想的。 坐着货船,老羊向着荒原看了一眼,心里却已经开始想念锦岚山的一切了。 不过,这次的事,他必须要去,他已经入道,现在就是去寻找他的道,没人能帮他,他必须自己去。 …… 顾家。 林福身上魔气涌动,他的脸上甚至都开始出现了魔纹,明显的入魔表现。 然而,他却神情平静,眼神清明,半点癫狂都没有。 他的心田内,心魔挥舞着手臂,不停的大喊。 “林福,赶紧停停,再不停下来,你就要突破了!哎哟,我的妈耶,快停下。” 林福停下了修行,身上的魔纹缓缓的消退,他眉头微蹙。 “入魔情况的突破,不是已经好几次了么?有什么问题?” “你怎么比我还疯啊?”心魔气的跳脚。 “你之前靠着入魔的状态,强行将力量攀升到化身境,那只是让你感受一下,那是假突破。 你现在已经到了七阶巅峰了,你再这么搞,弄不好就在入魔状态,真的突破到化身境了。 你的修行进度太快了,哪怕修的魔道,那也太快了。” 场面一度有些诡异,心魔嚷嚷着慢着点,林福却在勇猛精进。 “你这种情况下,真突破,那就不是你把我斩出去了,而是我把你斩出去,我一个魔头,我要你的肉身干什么?要你的肉身,我去找我大哥的时候,我叫他大哥,他叫我福伯吗?这像话吗?啊?” 心魔喋喋不休,让林福赶紧冷静点。 “你这些日子靠着不断入魔,修行太快了,根基不稳,很容易出事。 而且就算是突破到化身境,那也是前路坎坷,你得听我的劝。 先沉淀一下,好好想想,怎么不入魔,都能进阶了。 然后彻彻底底的把我斩出去,咱们从此一刀两断。 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大道。 你实话告诉你,我可不想残留一部分在你这,关于这一点,你说什么都得听我的。” 林福沉默着。 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是不适应这个心魔。 哪怕他现在主动入魔,心魔还是在心田里躺平了,根本不来抢肉身,还非常抗拒他入魔。 这让他的固有观念,每一次都被击碎一次。 都碎成渣了,也依然有些不适应,自己的心魔,心心念念的事,只是赶紧跟他一刀两断。 “这些日子,我进步飞速,的确要谢谢你,而且,我其实能感觉得到,我的确快要突破了,只是我的底子不厚,魔气不纯,想要靠自身的力量,突破到化身境,有点难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心魔蹲在那,皱眉苦思了半晌:“靠你自己凝练魔气,的确是有点难度,你不是跟那个太子有关系吗?你去她那问问,看她有没有什么魔宝。” 说到这,心魔忽然一拍大腿。 “你看我这脑子蠢的,你去找我大哥啊,他可不怕魔念,而且我大哥什么魔念没见过,他那肯定有,就算没有也肯定知道哪有,到时候,你弄来一缕足够纯正的魔气当做种子,慢慢凝练,将你一身魔气都换了,正好也跟我撇清关系。” 林福长叹一声,满脸的复杂。 又来了。 什么事说到最后,都会拐到卿少爷那里。 然后什么事,都是要牵扯到撇清关系。 这些日子,他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什么一刀两断,恩断义绝,分道扬镳,镜破钗分…… 适用的,不适用的,这心魔全部都用了。 到底是多想跟他撇清关系啊。 他就算是说出去,恐怕也不会有人信,说出这些话的人,竟然他娘的是他的心魔。 第一零九章 心刀斩魔,阴魔的域(8k) 林福最终还是被喋喋不休的心魔说服了,他准备找余子清问问。 找大离太子就算了,他这种情况,根本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不管他的情况有多特殊,其实严格来说,都是有可以被复制的可能性的。 而跟魔头合作, 便是火中取栗,弄不好便会引火烧身。 他能暂且相信他的心魔,不是被蛊惑了,而是因为接连的试探,加上心魔都恨不得把心剖开让他看,再加上一起立下天魔大誓, 种种因素之下, 他才敢这么干。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他自忖正常情况下,他是不可能进阶八阶了。 此前入魔,再加上遭受重创,根基都有些受损,魔道真元混杂着魔气,也不纯粹。 他也只是想试一试,万一还有一线机会呢。 正因为太了解自己,以己推人,便能明白,这世上跟他情况大同小异,被卡着无法进阶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若是有机会,他们肯定也不会放弃的。 到时候大量的人开始豢养心魔,只要有一小部分出问题, 那便是灾难。 甚至可能别人知道他的情况, 都会将他当做魔头处理掉。 思来想去,他能去问的也只有余子清了。 传出去信息, 很快就得到了回复,余子清现在就在大离南部。 而且也没问他要干什么,便顺手给他送来了一个魔气桶,里面都是最纯粹的魔气,来自于天魔,来自于一个九阶体修所衍生出的魔气。 普通修士,吸一口就会立地入魔,质量极高极为纯正。 “看,我就说了吧,我大哥那肯定有。” 林福躲在静室里,做好了封闭,才缓缓的打开魔气桶,漆黑的魔气喷涌而出,林福只是沾染了一点,肉身便开始有了入魔的趋势。 “嘶,好纯正的魔气,不亏是我大哥,能有这种质量的魔气,起码得有一个九阶魔头,被我大哥生撕了。” 林福没理会虚空拍马屁的心魔,他静静的感受着这种魔气,脸色很是凝重。 有一点, 心魔肯定没说错。 他这种完全入魔,入魔极深的情况,衍生出魔气的质量,都远远比不上这个魔气桶里的魔气。 这种魔气的来源,必定是一個大魔头,说是九阶,林福都觉得挺有可能的。 八阶应该没这种质量…… 而且应该还不是魔念之流,应当是那种有名有姓的真正大魔。 锦岚山真是得天独厚啊。 林福暗暗感叹一句,当时只是稍稍靠近了一点锦岚山,心魔便差点吓到崩溃。 若是能住在锦岚山,怕是根本不可能有入魔的风险,立地入魔,也不会有魔念产生。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福伯想了想,以后若是不在顾家待了,那就问问人家,能不能去锦岚山那边。 “别愣着了,这里的魔气质量极高,远远比你身上的魔气高的多。 你的魔道真元杂质太多,魔气也不行,赶紧一点一点的吸收这些魔气,将其炼化。 再将你的魔道真元,还有魔气,全部投入进去炼化。” 心魔焦急的催促着。 林福静气凝神,吸收着魔气桶里的魔气,将其炼化之后,化作种子,盘踞在气海中心,一点一点的炼化。 时光慢慢流逝,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之后。 林福重新睁开了眼睛,他的气海之中,原本杂质不少,纯度不高的魔道真元和魔气,全部都消失不见。 那里只有以新的魔气为基础,新炼化出来的真元与魔气混合唯一的产物,而且质量极高。 只是看到那个漆黑的漩涡,他便福至心灵,忽然心生感应。 心田的心魔,也立刻一脸凝重,一言不发,收敛他所有的力量,力求不去干扰到林福。 林福体表的魔纹慢慢的消散,他此刻的力量,全部都来自于他自身了。 他微微闭着眼睛,站在原地,静气凝神,一手握刀,力量在积聚,当他积聚了一天的力量,那些几乎已经快要爆炸,余波便将周围的防护都震颤的不断闪耀时。 所有的力量,全部收敛,他一身的力量都仿若消失不见。 他手握刀柄,一动不动,却忽然给人一种他已经出刀的错觉。 心田之中,心魔微微昂着头,看着那一刀从天而降的刀光,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 他张开双臂,去迎接那一刀的落下。 下一刻,心魔的身躯四分五裂,化作齑粉,消散在心田之中。 甚至那片心田都跟随着心魔的消散而崩碎,彻底消失。 林福身前,黑气凝聚,慢慢的凝聚出一个人形,一个跟他只有一分像似的人出现了。 心魔的身躯凝聚出来,立刻检查了一下,确认没问题之后,眉开眼笑的猛夸林福。 “不错不错,不亏是我啊,竟然能帮你真的进阶到化身境。 不过不得不说,林福,你那刀道水平,可跟我没什么关系。 这一刀心刀,绝对超出你以往的境界,干脆利落,一丝不剩,连心田都被斩出了。 我敢说,同阶的剑修,现在九成八都不是你的对手。” 林福面色有点惨白,那一刀他可不太好受。 他的境界刚刚进阶,他便生出感应,多年的积累,让他的刀道也跟随着迈入下一个境界。 这一道最极限的心刀,已经超出他此刻的实力极限了。 不过,他的确不想再听到心魔聒噪了,简直太烦了,比蛊惑人的时候还要烦。 心、念、力、意,达成了极致的共鸣,才催动着他斩出了那看似朴实无华的一刀。 他没理会开心的心魔,自顾自的坐在原地,闭着眼睛开始调息,平复境界,消化感悟。 心魔围着他转了一圈,撇了撇嘴。 “嘁,你不想理我,我还不想理你呢,你慢慢稳固境界吧,我走了。” 心魔的身躯再次化作黑雾,慢慢的渗透到防护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林福也不理他,一方面,他也不觉得心魔是为了跳出去搞事情。 没必要,有一个八阶的刀道修士在这摆着,他之前想要夺走肉身,随时都可以。 但林福能清晰的感应到,心魔是真的烦了夺肉身这种事。 二,还有大家一起立下的天魔大誓束缚,心魔现在除了去找他心心念念的大哥之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心魔悄悄离开了顾家,顾家的防护是什么,怎么出入,林福知道的,他其实都知道。 如此顺着往日里林福出入的路线,潜出了顾家,再一路顺着阴暗的角落里,出了城。 到这里,便是龙归大海,自由自在的自由身了。 身为一个心魔,没有肉身,没有神魂,此刻甚至连魔气都没有凝聚,反而愈发自在。 他按照之前余子清说的地方,向着余子清所在的地方赶去。 当看到那个魔气桶之后,他抱大腿的意愿,便已经强烈到如同执念了。 谁也别拦着他,谁拦着他就去弄死谁。 他没有给林福说,他其实已经感应到了,那些魔气的产生,是因为一个天魔。 正儿八经的天魔,而且那个天魔肯定已经死了。 没有死的话,以天魔为根基,孕生出的魔气,不可能变成无主之物,也不可能一点点魔念都没有。 身为魔头,当他成形,拥有了独立的意识之时,他便自然而然的知道了很多东西。 那些知识和信息,就如同一些强大妖族的血脉传承,会让后裔天生就懂很多东西。 他是心魔,其实是属于人魔,由人而生,生来就是为了乱人心神,迷人心智。 而天魔,却是天地化生,乃是为了阻道,所有生灵的求道之路,他们都会去阻止,尤其是以人为重。 这种大佬,都死的凄惨,心魔就更不用说了。 当魔头,没前途了,时代变了。 他要去抱大腿,跟上时代的浪潮,走一条正道。 …… 余子清带着恻恻,坐在茶楼里,喝着本地产的一种茶,茶汤清冽,没有那么厚重,回口还有一丝丝甘甜醇香,他挺喜欢的。 除了一些私密场所,想要听人吹牛逼,茶楼和好点的青楼就是最好的场所了。 那些窑子勾栏之类的不算,去那些地方的,谁有空去听人吹牛逼,都是去办正事的。 但青楼还是算了,余子清又不傻,恻恻来到这边之后,心态都有了些许变化,哪怕没说,余子清也能看出来,恻恻以前肯定过的不怎么好,而且在夔侯国,一个没长残的女人,人情世故,抛头露面的各种东西都懂,除了从小被当做花魁培养的,就没其他情况了。 他肯定不会带着恻恻去青楼的,只能来茶楼听人吹牛逼。 这些日子,除了继续看看还有没有第二种绿毛鸭,就是在干这件事。 听听那些谣言,大概都在哪个范围传播,然后再锁定那个魔头所在的范围。 缩小了范围,再想找到一个魔头,那就容易多了。 现在差不多已经有点头绪了,再过些天,说不定就有一个新牌子的魔头丹药入手。 意外之喜,纯粹的意外之喜啊。 在脚下这座小城待了两天,余子清便再次启程,拿出自己绘制的简陋地图,补上一笔,画出一个圈。 那个魔头肯定就在这个圈的范围内,慢慢找,绕着圈子,慢慢缩小范围,肯定是可以找得到的。 前行不过两个时辰,余子清忽然停下脚步,闭目的阴神也骤然睁开眼睛,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了笑脸。 感应到了。 魔头,就在附近。 继续前行数十步,确认了之后,余子清低声念道。 “恻恻。” 霎时之间,绝望深渊展开,周围数里范围内,所有在动的东西,全部都被纳入到绝望深渊里。 一团似有似无的黑气,一下子就变得极为明显。 余子清一步迈出,脸上便浮现出了饿鬼之相,眨眼间,那一团黑气便被其抓在手中。 阴神似乎都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冲出来,一口将这个魔头吞噬掉。 余子清嗅了嗅鼻子。 “不算什么硬菜,那也算是小炒肉了,不错不错。” “大哥,别,别啊……”那一团黑气里,传出了哀嚎声。 “嗯,果然是个拥有自我意识的魔头,之前在那散布谣言的人,就是你吧。” “大哥,误会,误会啊,我不知道什么谣言,我才刚刚赶到这里。” 眼看余子清已经开始张开嘴巴,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骤然浮现,心魔有些无奈,还是要扯上林福了,烦死了,还是跟他撇不清关系。 他连忙喊了一声。 “大哥,快住手,是林福让我来的。” “嗯?” 余子清微微一怔,哪里能想得到这个。 “大哥,我是林福的心魔,不,我以前是林福的心魔,现在不是了。” “这个魔头什么情况?” 余子清看了一眼恻恻,恻恻也是一脸愕然。 “大哥,我以前真的是林福的心魔,我跟他做了个交易,不是,我跟他谈好了。 我没拖他后腿,他进阶化身境之后,便将我以化身的形态斩出,然后断开联系,大家各走各的。 大哥你前段时间,给林福了一个魔气桶,还记得吧? 他炼化了那些高质量的魔气,在我的帮助下补足了缺陷,现在已经进阶到化身境了。 他将我斩出,我就来找大哥伱了,你要是不信,可以问他。 真的,千真万确!天地良心啊!” 心魔噼里啪啦的一顿解释。 他本来的想法呢,是完全跟林福撇清关系,然后呢,慢慢的接触,再抱大腿。 他哪里知道,坏事就坏在了还有一个魔头,在这散布什么谣言,把他大哥给惹到了,他差点成了替死鬼。 余子清将魔头丢在地上,看着那魔头凝聚出身形,化作一个完全陌生的脸。 魔头点头哈腰,一脸的谄媚,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的魔头,而且那张脸也一点都不像福伯。 “大哥,我说的绝对是真的,你不信你问问林福,当面对质都行。” 余子清听着这话,好像也不像是假话,他连魔气桶都知道。 福伯之前入魔了,他是知道的,他还以为福伯早已经去布施镇,将心魔解决了,没想到会是这样。 “恻恻,看着他,我去问问福伯。” 谷燴 话音落下,立刻有几条锁链飞出,将心魔束缚在原地。 心魔毫不反抗,细细感应着锁链的力量,顺着锁链向着旁边的深渊看了一眼。 立刻得出结论,他若是被拖进深渊,肯定死定了。 这位大姐也惹不起。 等到余子清离开绝望深渊,去给福伯传讯的时候,心魔便恬着脸道。 “大姐……” “谁是你大姐。” “那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恻恻。” “恻恻姑娘啊,你能不能帮我在我大哥那说说好话,我是真心来投靠大哥的,为此,我不惜帮林福进阶,还要忍受他了这么长时间,就为了能出来投靠大哥,我是绝对真心的。” 恻恻看着心魔,也是一头雾水,她何曾见识过这种魔头,听都没听说过。 一个魔头,来投靠饿鬼,你这不是魔奸么。 不,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如此深明大义的魔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然后,她不信。 随便问了几句,发现这个是典型的二皮脸,说话不可信的魔头之后,便不再理他,甚至还用锁链箍住了魔头的嘴。 另一边,余子清给福伯发出去了信息,没提到魔头,他怕被人拦截了。 反正大概意思,若事情是真的,福伯肯定能明白。 林福接到来信,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那心魔,速度还挺快…… 斟酌再三,还是按照约定,给回了信。 余子清拿到信,打开一看。 “多谢卿少爷关心,我的确近些天进阶到了化身境,如今还在稳固境界,不能外出。 只属于你说的那个人,的确是从我这过去的。 我不太理解,但事实的确如此。” 余子清挠了挠头,他也一样不理解。 每天增长一个新的见识,今日份完成。 回到了绝望深渊,余子清上下打量着心魔。 “说说吧,你怎么想的?” “回大哥,我不想跟其他魔头一样,只知道乱人心神,迷人心智,夺了肉身,发泄一下心中戾气,便随着宿主一同湮灭。” 心魔一脸老实,说的很诚恳。 “时代变了,我也变了,我不想沦落到跟其他魔头一样的命运。 既然活下来了,那我就不想死了,魔头的本能,我也不想要。 我只想跟着大哥,只想活下去,我要走正道。” 余子清一口老槽,看着魔头这诚恳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吐,一个想走正道的魔头,那正道是你能走的么?你走不了的。 “我早就想明白了,要是大哥不收我,我以后肯定也是死,还不如死在大哥手里,起码临死之前,见过大哥了,我也为我的目标和梦想拼尽全力努力过了,起码没有遗憾了。” 说完,这心魔便闭上了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 余子清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嘲笑这个魔头。 一个魔头,活的比大多数修士都更明白,更纯粹。 只是他收下一个魔头,总感觉怪怪的。 “你被斩出来了,那福伯那……” 心魔立刻睁开眼睛,连忙道。 “大哥放心,林福的刀道也跟着进阶了,这一次他化出了一刀心刀,直接将我和心田一同斩出,干干净净,一丝残留也没有,我也不想有残留。 林福以后也绝对不会在生出魔念了,他没条件了。” 心魔看着余子清的脸色,知道光说好处肯定没用的,他立刻老老实实的再补充了一些其他的可能。 “但是有没有坏处,我可就不知道了,我的魔头传承里,没有提到过这种情况,以前也没人能向林福这样,干干净净的斩出心魔,斩碎了心田。 没有心魔全力配合,根本不可能的。 他现在就算是入魔,也不会有魔念了,以后也不会有魔头找他麻烦了。 就算是我现在死了,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眼看这心魔这般配合,余子清想了想。 “这里有一个魔头,在散布有关饿鬼的谣言,这些谣言,已经造成了不好的结果。 有人开始抓捕饿鬼了,所以,我想抓住他。” 心魔眼睛一亮,立刻接话。 “大哥,交给我,我保证抓住他,他藏的再深也没有用!还有,我这一路,已经察觉到三十多个心中有魔念的修士,我记下了他们的气息,我也可以带大哥去……” 走出了绝望深渊,心魔幻化身形,化作一个身形消瘦,长相普通,一脸老实相的年轻人,各自都比余子清矮一个头。 但是当他看到恻恻,立刻不着痕迹的继续调整幻化出的身形,比恻恻也矮了一寸多。 “大哥。”心魔凑上前,姿态标准的揖手一礼,然后高声道:“请大哥赐名,我要跟过去彻底一刀两断。” “就叫楼槐吧。” “多谢大哥赐名。”心魔不明白这名字有什么意义,不过想到那片槐树林,立刻觉得这名起的好。 有了自己的名字,心魔身上立刻出现了一些变化,他幻化出的那副老实巴交的长相,也随之固定了下来,那种不真切感,都随之消散了。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 楼槐细细感应自身的变化,大喜过望。 他果然迈出了最坚实的一步。 从今天起,他便不再是林福的心魔,而是人魔楼槐。 “看看这张地图,我们转了一圈,所有有谣言出现的范围,都在这里,那个魔头应该也在,我们现在就是要找到它。” 楼槐看了一眼那个抽象的地图,面色不变,飞速的跟自己过来时看到过的景象一一对应,勉强能对上号了。 “大哥放心,有我在,就没有魔头能藏的住。” 说实话,这地图上的地方,他过来的时候,路过了一些,倒是没感觉到有魔头存在,也有可能那不是一个人魔。 但这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大哥说有,那就必须得有。 没有也给挖出来一个。 有了一个正儿八经的魔头配合,余子清接下来的寻找速度,就明显快了很多。 进入一座城池,都不用待几天,只需要在城中转一圈,有没有魔头,那是瞒不过另外一个魔头的。 魔头的传承里,所有用来隐藏的方法,基本都是用来防人的,可没有那种时时刻刻都用来防着魔头的。 魔头和魔头之间,别管是不是同一种类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毕竟,暴露了,对大家都没好处。 一路将所有的城池都逛了一圈,范围都缩小到最后一座城池了,依然没有发现魔头的踪迹。 若只是自己,余子清可能还觉得,是自己没找到。 可是还有个魔头跟着一起寻找,他便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入夜,城中万籁俱寂,正在修行的余子清,忽然察觉到楼槐悄悄潜入了进来。 “大哥,来了,我感应到了,大哥不亏是大哥,竟然真的有。” 楼槐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点兴奋。 “在哪?确定了么?” “确定,就在这座城里,而且,它还在扩大,越来越大了,半座城都是它,快来了,大哥快去睡,睡着了就能见到它了。” 余子清看向窗外,只觉得今天的天特别黑,无星无月,别的意思魔气都没有感应到。 不过,他也不怕楼槐搞出什么幺蛾子,直接往床上一趟,念头一动,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沉沉睡去。 楼槐蹲在床边,一只手抓住余子清的手臂,静静的等候着。 在楼槐的眼里,他看到了弥漫半座城池的黑雾,缓缓的扩散过来,然后将他们所在的这座客栈淹没。 没有一丝魔气,也没有一丝魔念,甚至对人都没有任何的伤害。 下一刻,那些薄薄的黑雾用来,楼槐的身体也消失在黑雾里,只剩下余子清一个人,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大哥,大哥,醒醒。” 余子清缓缓的睁开眼睛,便看到楼槐抓住他的手臂,正在轻声的呼唤。 而周围的一切,也都跟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 “大哥,我知道是什么了,是个阴魔,难怪白天连我都没有感应到魔头的痕迹,阴魔是从来不在白天出动的。” “阴魔?魔头还这么多划分么?” 余子清只知道魔头里面有一个天魔,和其他魔头,要么就是那些魔头的眷属邪魔。 “我这种由人而生的是人魔,也叫心魔,修士里最常见的就是这种,那些魔念孕生壮大之后,若是有朝一日能化作心魔,其实就是人魔。 现在这个是阴魔,这些家伙很少会直接来害人的。 他们只是在梦中乱神,埋下隐患,便不再管了。 日后那些隐患,便可能会化作魔念。 现在我们其实已经不在城中了,在阴魔化出的域里。 当然,我是直接进来的,大哥本体还在睡觉。 不过大哥你别担心,你在这里醒来,他便没法种下种子了。” 余子清走下床,向着窗外望去,整个城池,连虫鸣都没有了,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便只剩下鼾声和含糊不清的梦中呓语。 余子清跟着楼槐走出了门,察看了一下客栈里的其他人。 恻恻不在,有些房间里,躺着一个沉睡的人,但是有些则没有人。 只要是这个时候睡着的人,都会在这里出现。 而这种威胁极轻微的域,连人的本体都拉不进来,拉进来的只是意识的一个投影,或者只是人做梦的那个投影。 修为低点的炼神修士,都未必能察觉得到。 就像余子清,之前就没察觉到。 而在这里醒来之后,才感应到,有一个魔头在城内游走。 来到了客栈的顶端,向着远处望去,只见一个足有十数丈高,高高瘦瘦的巨人,正顺着城中的街道游走。 它身体枯瘦,脖颈之上,是一个苍老且枯瘦的老人脑袋,躯干上,长出了数十支又细又长的手臂,下半身连接着一量大车,车内堆满了一颗颗灰色的种子。 它的数十支手,不断的从车斗里拿出一颗颗种子,探向道旁的宅院里。 随着它的手,仿若无形,直接穿过了房屋时,那些种子,便破壳而出,化作一个个形态各异的东西,被其丢进那一个个沉睡的人体内。 余子清遥遥看着,看到其中一只手,从一座宅院的二楼窗户里伸进去,那颗种子化作了一条青色。 还有一只手的种子,化作了一张色眯眯的丑陋脸庞。 也有种子化作了一个破了洞的空荡钱袋。 那是根据不同人,幻化而出的不同的种子。 从小孩到老人,无一例外都有。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个东西可能就是童年阴影的化身,长大了便没什么影响。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就是一生的阴影,长大了再看到,也依然背后一凉,鸡皮疙瘩浮现出来。 若是到了修士那里,这一丝种子,就有可能生根发芽,最后壮大成魔念,再变成心魔。 “你们这些人魔,是不是都是靠着这个家伙种出来的?” “不一定,有些心魔,最初的种子,的确是阴魔种下的,但是还有更多的,就跟这些种子无关。”楼槐实话实说,也没有觉得人魔因为这个就会低阴魔一筹。 “这么说的话,传出的谣言,可能并不是这个阴魔故意的?而是它种下的种子,发芽之后,变成了谣言么?” 余子清看着阴魔,拖着装满种子的大车,数十支细长的手臂忙个不停,好像也不像是故意散播谣言的。 “大哥,肯定就是它使坏,我还能不了解魔头,它肯定是从其他人那里,了解到了饿鬼的存在,它肯定不喜欢,故意使坏轻轻松松,就算不是它使坏,大哥你弄死它,它也不冤枉。 我这一路走来,路过的时候,发现的心有魔念的人,就这边最多,从林福那出来的时候,两天都没遇到过一个有魔念的修士。” “先看看,想想怎么弄死它。” 他们正说着的时候,却见那阴魔的几条手臂,已经无声无息的顺着墙角延伸了过来。 忽然间,他们身后,几条延伸到二三百丈长的手臂冲出,抓向他们二人。 手掌带着残影落下,伴随着砰砰砰的巨响,他们脚下的客栈,轰然崩碎。 那个一直忙着播种的阴魔,缓缓的转过头,看着一跃而起的二人,咧着嘴笑了起来。 第一一零章 我会在王座之下复活(5k) 这是余子清见过的第二个域,只有睡着的人,才能进来,没有睡着的情况下,被域覆盖了都不会有丝毫感知。 相比之下,恻恻的域,都算是特别正常了。 在这里, 他依然能感受到自己的肉身,感受到阴神,一切似乎都投影了过来,只有他身上带的东西不见了。 以前他从未听说过阴魔,甚至都没听说过除了天魔之外的其他魔头。 天魔也只是因为名声实在是太大,这种家伙就喜欢去搞高手, 低阶的修士,天魔都看不上。 在主流的观点里, 天魔其实也是魔头, 只不过比较出名,所以单独给了一个天魔的名字。 但余子清知道,一些顶尖强者,或者是离火院之类的地方,他们其实已经将天魔跟其他魔头分开来算了。 可这个阴魔,却是从未有过记载的。 若非有楼槐这种深明大义,弃暗投明的魔头在,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阴魔。 这家伙祸害的对象,基本上全部都是凡人,全年龄段的凡人,可能还有一些, 需要睡眠休息,会做梦的低阶修士。 稍微强点的修士, 便仿佛与阴魔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完全的割裂开来。 这家伙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其实也算正常了。 余子清飘在半空中,拎着楼槐,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他看到, 那个崩塌的客栈里,那些还在沉睡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楼槐顺着余子清的目光瞥了一眼,立刻道。 “大哥放心吧,他们都没事的,就像是做了噩梦,被噩梦惊醒了而已,不过,大哥,你等下只能睡着了才能出去,或者是我带你出去。” “他有名字吗?” “那我不知道,不过按照我的传承,这种化出了种车,可以种下种子的阴魔,应该都是有名字的。” 楼槐回了一句,立刻看向那個阴魔,大声一喝。 “我乃魔王座下, 人魔楼槐, 你是哪个,报上名来。” 那阴魔数十支手并用,下半身所化的车子,在街道上飞速前行,一只只可以任意变长缩短的手臂,便似一根根长矛,不断的轰击向余子清二人。 “哪来的人魔,竟然跟一个人厮混在一起,你是谁的麾下? 算了,我先替你们王上,将你诛杀,省的传出去,你们王上凭白在诸王面前丢了脸面。” 那阴魔的动作,势大力沉,伴随着手臂冲来的手掌,只要接触到东西,便会骤然爆开。 余子清拎着气急的楼槐,不断的躲避,暂且熄了立刻出手的心思。 那阴魔寥寥两句话,蕴含的信息可一点都不小。 这魔头竟然也是有组织的么? 这个阴魔,也是某个魔王麾下的成员? “是不是有好几个魔王?”余子清问了一旁的楼槐一句。 “咳,大哥,这个我真不知道,你是知道我的来历的,我传承的东西里,可没有这些……”楼槐有些尴尬。 余子清没为难楼槐。 魔头真正成形出世,的确会自然而然的知道很多东西,那是传承的信息。 类似的东西,饿鬼也有,而那些传承的信息,一部分就是来自于余子清,也有一部分,乃是自然而然的本能天授。 巫双格和恻恻这种,从普通饿鬼转职而来的特殊饿鬼,他们转职成功之后,便会自然而然的知道很多。 但是很显然,魔头传承的信息,并不会随时随地的,把现在的魔头情况、势力划分什么的都给实时更新了。 楼槐能知道的,也只是很多固定的信息,比如看到阴魔能认出来,知道阴魔的域,知道怎么进出等等…… 楼槐被余子清拎着,一路逃窜,可把他感动坏了。 按照他的理解,他大哥看到这种魔头,就像之前看到他一样,嘴巴都会无意识的张开,口水都快泛滥了,精细着吃,顶多两口就能把他给活吃了。 那阴魔虽然看着大了点而已,实际上,他大哥若是放开手脚,估计现在就能当场将那阴魔生撕活剥了。 可惜之前为了彻底跟林福一刀两断,也为了能顺利的从城里逃出来,楼槐那是一丝魔气都没有要,明明是被当做化身斩出的,却只有本体,没有什么力量。 不然的话,八阶修士的化身,还是修的魔道,出场就得有七阶,而且还有林福七成的刀道战力。 如此的话,将那个阴魔切成一盘鲜活的鱼生,也不在话下。 “大哥,你不用管我,我虽然现在弱了点,那个生番也没那么容易干掉我。” “啥生番?” “就是这种没开化的魔头。” “……” 现在就开始看不起其他魔头了,这家伙的转变,快的让余子清都有些不适应。 “你继续问他问题,懂我意思吧?” 楼槐秒懂,拉仇恨套话嘛。 “死老嘢,你敢杀我,坏我家王上大事,你家王上也保不住伱,早晚把你丢在魔火里当柴烧! 要是我身边这位少一根头发,你家王上也是扑街的命!” 余子清觉得,这家伙骂人挑衅的话,肯定不是从林福那学的…… 那阴魔气的数十支手臂挥舞,也不从街道上走了,更顾不得今天外面会不会有很多人从噩梦之中惊醒了。 他的手臂挥舞,直接将那一座座建筑推为平地,让里面沉睡的人,全部消失不见。 他直直的向着余子清这边冲来。 “我乃的七阴大王麾下,常布阴魔,你死定了,死定了!你家王上叫什么?他也要付出代价!” 那阴魔气的面容扭曲,瘦瘦的躯干上,一张张满是死气,皮肤青灰发白的婴儿面孔浮现,他们瞪着那乌黑的大眼睛,露出满口的尖牙,咿咿呀呀的尖叫嘶嚎。 “呸,你这扑街老坑也配知道我家王上尊号,我家王上乃是魔中之魔,九天十地尊饿极常王,就你也配?嗬,呸……” 楼槐口风硬的很,哪怕对骂,也不会在一个魔头面前说,那魔中之魔,便是他大哥。 楼槐骂个不停,从话语到动作,极尽侮辱,硬是把一个魔头,给气急了眼。 余子清听着那些尖叫声,脑壳都是疼的,一瞬间就仿佛化身成了无数人,刚闭上眼睛,就被哭闹声吵醒,如此连番折磨,而他一口气就体验到了无数人。 那种极度的身心疲惫感,不断的涌上心头。 等到那种疲惫过后,便是极度的悲痛和愧疚。 因为他实在累得不行了,困得不行了,只是稍稍多睡了一小会儿,那个还在哭闹的婴儿便不再哭闹,已经没有了生息。 余子清飘到城墙上,将楼槐放下来,揉着脑袋。 “这个阴魔,是不是也吃人的?” “吃人好像不吃人。”楼槐看了一眼那阴魔躯干上的婴儿面孔,思索了一下道:“不过,他种下的种子,有时候会把一些尚且不会言语的婴孩吓到失魂……” 话说到这,楼槐就没说下去,他看到了余子清的眼中开始浮现的杀机,他觉得自家大哥似乎没耐心了,不想套话了。 那一张张婴孩的面孔,余子清大概明白他们的来历了。 他也的确不想继续套话了。 既然发现了阴魔,而且还有楼槐在旁边,以后想要继续找到个魔头套话,应该会比以前容易很多了,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 一直有一个传说,说小儿囟门未闭,先天之气尚在,能看到感受到很多寻常人都发现不了的东西。 但这种传说,在修士这里,几乎都是当做凡人的传说故事。 那些修士没人会觉得,有什么是一个区区小儿能发现,但是那些力量足以移山填海的大修士却发现不了的。 如今余子清知道,眼前就是一个实例。 小儿夜惊、失魂等等,很多可能就不是生病了。 “常布阴魔……” 余子清低声念叨了一句,他的面颊便开始了变化,化作了饿鬼之相。 而这一次,他的饿鬼之相,却有了明显的变化,他的皮肤消失不见,脑壳少了上半部分,里面空空如也,一口尖锐的牙齿,密密麻麻的排列到了耳朵根,嘴巴变得极大。 四肢修长,五指如同长了蹼,根根连在一起,张开之后,如同一张大网。 楼槐感应到余子清的气息变化,身子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他强忍着恐惧,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后退一步。 他最期待的事情,终于要来了。 阴魔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数十支手臂骤然停下,远远的看着余子清,神情有些凝重。 谷冸 “饿鬼!” 他的身子一抖,下半身所化的车斗里,密密麻麻的种子飞出,所有的种子,全部都以余子清为目标,开始了孵化。 霎时之间,便看到一具具枯瘦如柴,不成人形的尸体,如同下雨一般的坠落。 眨眼间,那城池的废墟里,便铺满了一地的尸体。 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那皮包骨头,满眼绝望,死不瞑目的尸体,统统都是饿死的。 一瞬间,迈出一步的余子清,停下了脚步,他的眼睛里,开始放出红光,蓬勃的怒气,开始直线飙升。 嘴巴里开始喷出黑气,整张脸都在扭曲,身子都在颤抖。 这便是他最恐惧的事,饿死。 而且是看着周围无数因为最后的执着,被活活饿死的人的尸体,他便是那最后一个等着被饿死的人。 这一幕,便是他曾经最恐惧最绝望的一幕。 然而,当有人想要用这种恐惧,来攻击余子清的时候,他成功了。 余子清的眼睛里开始淌出血泪,红色的眼睛开始冒出了血光。 “我改主意了,我要活活打死你!” 身形一动,便见脚下的城墙轰然崩塌,余子清的身形在半空中留下一道白色的尾痕,与阴魔的一只手臂硬碰硬的撞在一起。 他的身躯好似掀起了细细的波浪,所有的反震之力,都被他化解掉。 而阴魔的那只很是柔软,可以随意伸缩的手臂,却仿若变得僵硬了下来,而后一寸一寸的丝丝崩裂。 一瞬间,余子清悬立半空中,与阴魔的一条条手臂对碰。 只是一息的时间,余子清的身形倒退,落在了地上,身后的大地便似掀起了浪潮,大片大片的崩塌。 而那阴魔的手臂,却已经崩碎了二十多条。 余子清的身形再次消失,又是一次对碰,阴魔的数十条手臂,尽数崩碎。 见势不妙,阴魔便准备转身逃跑。 余子清的身形骤然出现在他的身下,握拳后撤,力从地起,扭转腰身,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在这一刻尽数爆发,脚下的大地骤然崩碎,余子清的拳头,也一拳轰在了阴魔下半身的车斗上。 咔嚓一声…… 最纯粹的力量爆发,传导到车斗的后方,骤然炸开,将其车斗炸成了粉碎。 周围破碎的手臂碎片,还在飞来,自动凝聚成一条条手臂。 余子清却没有再管,他飞身而上,一巴掌按在阴魔的脸上,将它的身子硬生生的折了一百八十度,将它的脑袋按在地上,另一只手,一拳一拳的轰击下去。 直到硬抗着那些手臂的攻击,将其脑壳生生锤烂。 这才反身再次将那一条条手臂,全部再次轰碎。 将阴魔的身躯,强行靠着拳头轰碎,再让它凝聚出来,再次轰碎。 直到整个城池都因为战斗化作了废墟,阴魔如同一摊烂泥一样,瘫在那里,周围跌落着大量的手臂。 余子清才再次伸出右手,直接插入到阴魔的脑门里,沉声一喝。 “迎接你的报应吧!” 忽的一声,黑色的火焰,在余子清右手中指的指尖燃起。 黑色的火焰,在阴魔的脑袋里燃烧,将其点燃,而后燃遍它全身,那些断臂上,都在燃烧着火焰。 一个个面色青灰的婴儿,破开阴魔的腹部,从里面爬出来,尖叫着撕咬阴魔,慢慢的将其撕成了碎片。 那些手臂被烧成了虚无,车斗也化作虚无,最后慢慢的,被烧的只剩下一团黑灰色的雾气,留在了原地。 那些从阴魔腹中出来的婴孩,也在这个时候,化作一道道虚影,慢慢的消散。 余子清伸出手,抓住那团黑灰色的雾气。 “我乃七阴大王麾下,你杀不了我,你的邪火也烧不死我,纵然失去了力量,我也会在王上座下重新复活。” 余子清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这个时候,还在口出狂言,自认为死不了的阴魔。 它大概还在用老眼光看待这个世界,以为它这种魔头都是不死的。 被诛杀其实也只是丢失了力量而已,他的真灵,会在他留下过一丝力量的地方,重新复活。 很显然,它想多了,它不是那种专门去找大佬阻道的天魔,每一丝力量,都是一部分意识,每一部分力量,都是一个魔头。 余子清站在原地,对楼槐挥了挥手。 “拿着,别让他跑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大哥,我虽然弱,但是现在这个阴魔,更弱。” 楼槐伸出双手,将阴魔抓在手中。 余子清则静静的等着,现在应该可以判定为战斗结束了。 他要等着力量消散。 片刻之后,他慢慢的恢复了原样,而周围的城镇,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那些阴魔种子所化的尸骸,也全部消散了。 余子清从楼槐手中接过阴魔,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现在,才是你真正的报应,你这种货色,不配化作饿鬼去承受惩罚。 觉得自己不会死的,那便赐予你永恒的死亡。” 话音落下,他张开嘴巴,一口将阴魔最精华的这部分真灵吞了下去。 它不会有机会在复活了。 从今天开始,常布阴魔,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随着阴魔彻底陨落,脚下的这座城池,也开始了崩塌。 天空布满了裂纹,大地从中间龟裂,城墙崩碎化作齑粉。 这个域要崩溃了。 “大哥,我们快走吧。” “走。” 楼槐一只手抓住了余子清的手臂,蹲了下来,一如他进来时的姿势。 下一刻,他和余子清便消失不见。 而这座域,失去了主人,失去了力量源泉,便开始了彻底的坍缩,最后凝聚到一起,彻底化为虚无。 客栈里,楼槐的身形出现在余子清的床边。 余子清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恻恻已经在旁边等着了。 “少爷。” 恻恻没有多问发生了什么,只要余子清无恙就行,后面闲下来了再说。 余子清静静的感受了一下,他的阴神捧着一团黑灰色的雾气,吸溜一声,尽数吞下。 那已经平复下去的肚皮,再次挺了起来。 余子清走下床,来到窗边,看向外面的城池。 原本安静的夜晚,变得有些喧嚣。 很多人家,都亮起了灯火。 有骂骂咧咧的声音,有孩子哇哇的哭闹声,有吵闹声,有犬吠声,也有叮叮当当一片混乱的声音。 仿若一瞬间,这座在夜晚步入寂静的城池,便再度恢复了白日的喧闹。 今天晚上,所有在刚才睡着的人,都被惊醒了。 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可能也不会有人在意,本地的人,过几天可能也会忘记了。 第二日,余子清嗅到了早餐的烟火气,便带着人出来,在街摊上吃了个早餐。 吃着油条白粥搭一小碟咸菜,隔壁桌的闲聊,也跟着飘了过来。 “我昨天晚上做恶梦了,然后被吓醒了,我这边刚醒没一会儿,我家娘子也做恶梦吓醒了,你说怪不怪。” “你梦到什么了?” “呃,我忘了,应该挺可怕的,都把我吓醒了。” “都忘了你说个锤子。” 第一一一章 魔行正道,黑貘覆灭(8k) 魔头对世界的渗透,远远比人们想象的深入的多,尤其是隐藏这一方面,可是甩了人族修士好几条街。 按照楼槐的说法,魔头大致能分十种,实际上,稍稍细分一点, 就有二十多种。 天魔在魔头之中的地位非常高,全称他化自在天魔,乃是少数敢于公开露面,甚至专门去坏强者道行的魔头。 这是人族修道者的绝对天敌,甚至大多数时候,修道者面对天魔的时候,就像是魔头面对饿鬼一样,绝对的天赋克制。 而天魔,其实也更喜欢毁掉修道者。 在天魔眼里,九阶之下的修士,是一个物种,九阶及其以上的是另外一个物种。 而修道者,便是跟九阶及其以上的,是同一个物种,只不过修道者是处于幼年期而已。 将威胁扼杀在襁褓之中,乃是任何世界都通用的准则。 修道者的地位足够高,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学识,还有那些可怕的研究,更重要的, 是有现存的例子。 现存的九阶强者,已经有近半, 都是曾经的修道者入道而来。 再想想修士有多少人? 多到难以计数。 而修道者才有多少人? 正儿八经算做修道者的人, 他们的数量,现在都能给精确到十位数,误差顶多一二十个。 而二者之中诞生的九阶强者, 基本上对半开。 这种夸张的比例, 随便来个智商高于弱智阶段的魔头, 都知道哪個好下手。 要是余子清是魔头,他肯定逮住修道者朝死里咬。 如今再见到了阴魔这种,专门在凡人里,无差别种下阴魔种子的特殊魔头,余子清大概也能明白,为什么那些都只是凡人的修道者,一个个都恨不得揣一瓶甘霖在身上防身了。 他们都是魔头的重点观照对象,都不知道贼的情况下,自然是防不胜防,出问题的概率大,也挺正常了。 听说深渊里邪魔众多,魔头也不少,以后实力强了,说什么都得反攻进深渊。 现在知道了人族生活的地方,就潜藏着阴魔,可能还有更多其他的魔头,那些魔头还有魔王。 那余子清是一点都不急了,以后的丹药供应肯定是有的, 只是获取难度的高低,还有对他的好处的多少而已。 那个阴魔, 顶多是家常小炒,一个菜。 真的晋升,还得靠自在天,一人就是一桌硬菜大席,他一顿都吃不完的那种。 说真的,没有楼槐,这些事,可能真的会一直隐藏下去了。 余子清也疑惑过,这个家伙怎么就非要当弃暗投明呢,后来带入了一下楼槐的身份,余子清大概有点明白了。 而且他觉得自己有了一个思维误区,魔头可从来没有过什么民族大义之类的东西。 顶多是同一种类的,慕强抱团,为自己提供生存空间而已。 而人魔这种,更是我就是我,其他的心魔是其他心魔,要是有机会碰到了,大家说不定也会先干一架,先弄死一个再说。 如此更别说,阴魔之类的魔头,在楼槐看来,他跟阴魔之间的关系,说不定比他跟人族之间的关系还要远。 别看他对林福嫌弃的不行,要是林福跟他遇到危险,这家伙肯定也会跟林福背靠背站在一起。 逻辑理顺了,余子清也对楼槐的信任稍微增高了那么一丝丝。 如同信任恻恻他们那样的绝对信任,现在是根本不可能的。 表面上看起来接纳了,其实也只是因为余子清根本不怕楼槐高出什么幺蛾子。 这家伙要是脑后生反骨,也就是一盘菜。 他的名字,都是余子清给的。 而且也只是给了名而已。 按照人族的传统,有名有姓才算完整,异族请赐,妖族讨封,给的姓名,也都是按照人族的规矩来的。 楼槐只是名,姓还捏在余子清手里呢。 反正先走走看吧,至少目前来看,楼槐的价值很大,也不像是脑后生反骨。 余子清比到现在还依然完全不理解的林福稍微好点,那也只是稍微好些而已,他一样不太理解。 解决了一个阴魔,余子清继续在这座小城里待了一个月的时间。 他想再观察一下。 一个月的时间,整个城池里,一例小儿夜惊、失魂致死都没出现过,顶多是有些婴孩受到了其他东西的惊吓,很快就好了起来。 药房的坐镇大夫,都发现了,今年的婴孩患病的,比往年少了一些。 大家也只是觉得,今年的光景可能比往年好,这是人丁兴旺的好事。 在这种古代背景下,婴孩的夭折率那可不是一般的高,一些被阴魔害了的婴孩,混在其中,并不怎么起眼。 楼槐说,阴魔不会故意杀人的,但是若是有婴孩因为惊吓而失魂,那阴魔也非常愿意将那些纯净且没有凝聚的神魂吞噬掉。 一个月后,余子清暗叹一声。 根本无人注意到一个月前的事,哪怕整座城池都传遍了。 当天夜里子时,城内一大半已经步入睡眠的人,全部都在很短的时间内,都被噩梦惊醒,梦醒之后,他们甚至都不太记得做了什么噩梦,到了白天,所有人都彻底不记得噩梦的内容,只记得噩梦惊醒。 这种很明显不正常的事情,本地的县令,却只是派了几个两阶的小修士,在城内转了转,拿着个低阶法器,寻找了一下是不是有邪祟。 没找到之后,便不了了之,连上报都没有。 若是他上报了,一个月的时间,上面必然会有高手来探查的。 脚下这座小城,人口也有二三十万了,一夜之间,二十万人同时噩梦惊醒,可不算什么小事了。 思来想去,余子清还是觉得,这事不能这么过去了。 他不能靠着自己孤军奋战,他得让大离朝廷也重视起来一些事。 一方面,他没法明明知道异常情况,却还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说,这一次只是二十万人同时噩梦惊醒,那下一次是不是也有可能是二十万人,同时失去神魂丧命。 另一方面嘛,他也总不可能一直这样,自己亲自去寻找魔头吧。 所以,他给福伯发了个信。 他没提阴魔,只是说楼槐到了,他让楼槐跟着自己了,让他去查一下一个月前,脚下这座小城发生的事。 楼槐的身份不能提,阴魔最好也不能提,他不知道还有多少魔头潜藏,不能让他们提起警惕。 只能给他们一个众人皆知的线索,而一个未解之谜,只要传到离火院那些修道者的耳朵里,就不信他们全部都能忍得住。 余子清也相信,那些家伙,只要想去深挖,就一定能挖出来东西。 林福接到了消息,看到楼槐俩字,他便知道那是谁了。 然后又说查这个事,他也去找人问了问,顾家有人一个月前,就在那座小城。 听说了噩梦惊醒的事,再联想到楼槐,林福思来想去,还是去见了太子。 余子清没说明白,那就是有顾忌,这种谜题,明显就是给太子的。 到了东宫,林福将消息传上去,太子这边找人随便一问,不多时,就有情报出现在太子手里。 “一夜之间,二十多万人,几乎同时被噩梦惊醒,而且醒后都不记得做过什么噩梦,可是有邪祟?” “回殿下,当地的县令已经查过了,城内人气鼎沸,最近也无疫病,亦无大灾,阳气旺盛,并无邪气,亦无妖物,完全查不到任何问题。” 太子看着新送来的资料,眉头微微一蹙。 那县令就没有上报,因为到现在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可是对于太子这种地位,这种实力的人来说,那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的,而且没人能查到一丝一毫的线索,就太不正常了。 “殿下,还查到了,卿子玉之前在这座小城里,自噩梦惊醒之后,待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走。” 太子没说,这消息,其实就是卿子玉送来的。 “去,将这些情报,送到我大师父那里。” 片刻之后,离火院的一间房里,一位老者正在摆弄一尊破碎的铜鼎,他一个接一个的拓印下上面的符文,尝试着拼凑修复,让其中一些破碎的符文再次拼凑出来。 拿到太子给的消息之后,老者不以为意,大概看了看,便随口吩咐了一下。 “有点意思,小虎,既然是太子说了,你便去一趟吧,好好查查。” “好的,凌游先生。” 门外,一位镇守在这里的大修士,点了点头,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数日之后,就在闻凌游还在研究那些古老符文的时候,王小虎出现在门外。 “凌游先生,我回来了。” “哦,这么快啊,查到什么了吗?” “并没有,一丝邪气,一丝魔气,一丝妖气,甚至一丝煞气都没有,那座城人气鼎沸,人丁兴旺,我也察看了十数万人,都没有任何的异样。 但是一个多月前,晚上子时三刻开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有至少二十万人,都被噩梦惊醒,也的确是真的。” 闻凌游放下了手中的铜鼎碎片,他转过身,看着王小虎拿到的第一手探查资料,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小虎你也兼修炼神了吧?” “不错,炼气化身境,炼神勉强到七阶阳神境。” “你都发现不了丝毫异常,那便是真的有异常情况了。” 闻凌游稍稍思索之后,再次问道。 “这件事有没有被记入县志之中?” “我查看过了,已经被记入了。” “好,我记得各县的县志,每三年都会送一份到帝都,你去将近百年,不,千年内的县志,全部带来。 然后去找点人,正好灵植院里的那些人,天天不干正事,让他们活动活动身子骨,一起去查查那些县志。 所有类似的情况,全部都给我找出来。” 闻凌游吩咐了一句之后,暂时就不管了。 前些日子,灵植院的院首,可是跟他抱怨过好几次了,书院里的那些学生,越来越废了,连拉屎都比不上猪。 后来一气之下,弄了一株跟玉稻基本一模一样的七日断肠草,丢在了玉稻田里。 本来只是一时气,后来成了考验学子,看看灵植院的学子,有人能认出来不。 没想到,等到那一波玉稻都可以收割了,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可把这位院首气坏了。 他亲自将七日断肠草,混在玉稻里,将其煮成了十几大锅的粥,一天之内,愣是毒翻了好几千人。 连续七天,整个灵植院的学子,不是在茅厕,就是在去茅厕的路上。 偏偏这事摊开说了之后,那些学子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因为七日断肠草和玉稻的区别,可是被当做案例讲解过的,种下的那颗七日断肠草,也是种在了稻田的边缘,要多明显有多明显的地方。 这都没人发现,只能说明他们废,中毒了自认学艺不精吧。 这要是在外面,他们可能都不会有这种吃了教训,却还能不死的机会。 闻凌游也算是解救了一下那些可怜的学子,让他们放松一下。 本来只是院首有点气不顺,随意整了个顶多算恶作剧的小考验,发现学子们连学识都废,那就不是气不顺了,而是火大,火大的厉害。 夜里,大群的学子,都在课堂上翻书,翻完了一本,继续翻。 几千人可以用来压榨,查找起来非常的快。 短短几天的时间,二十几部县志,便摆在了闻凌游的案头。 “文吉二十三年,八月初三,开远县,丑时二刻,县中三千人,同时于噩梦中惊醒。” “文吉二百八十年,正月初三,林霖县,寅时一刻,五百人,同时于噩梦惊醒。” “文吉六百六十三年,腊月初八,吉屯县,子时一刻,三千三百人,同时于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者众。” …… 县志之中,总共有三十三条记载,都跟这一次的事情类似。 但是数量最多的一个也只有三千多人,放到一个人口上百万人,城中便有数十万人的大县,没有什么恶劣后果,顶多也就是当做奇闻记录在县志里。 不像这一次,区区三十万人的小城,却有足足二十万人一起于噩梦中惊醒。 按照那些县志的记载,其中有五个县,是发生过两次这种事情,最后都是什么都没查到,不了了之。 有一次还是当做中毒来判定的,因为那个时节,正好是当地吃菌子的时节,中毒者众多。 闻凌游整理好所有的资料,来到地图前,大概看了看,分布很广,几乎遍布整个大离,而且东部更多。 发生过两次的,全部都在东部。 在一个地方,算是偶然,放到整个大离来看,便不是偶然了。 本来只是随意的查一下,越查闻凌游便越是明白,这事不简单,肯定有什么问题。 谷钝 “小虎,你跟我去一趟这个开远县,正好不是很远,我们去那里看看。” …… “大哥,我知道的,大概就这些,可能也是因为我实力太弱,获得的传承比较少,以后可能会更多一些。” 绝望深渊里,楼槐将自己知道的,有关魔头的事情,都一一给余子清说了一遍。 “你现在的样子,算是魔头,还是化身?不能自行修行么?” “能倒是能,我是斩出的化身,可以凝聚肉身,但是我也是人魔,也可以自行修行,只是我不太想修行魔道。” “你一个人魔,你不修魔道,你修什么?”余子清乐了。 “咳,其实,我想跟大哥一样,我是人魔那是我没得选,可是修正道,我却可以选的。”楼槐在那疯狂暗示。 “你想修体修?你连肉身都没有,你修什么体修?” “不是……” “饿鬼道?”余子清上下打量了一下楼槐,摇了摇头:“伱别想了,不是我不传你,而是你根本修不了。” 他手里都没法门,哪来的适配人魔的饿鬼道法门? 疯了吧,一个魔头,修炼以魔头为食的饿鬼道法门?先把自己吃了吗? 这就跟一个生在岩浆里,血肉都是岩浆构成的生灵,转而去修寒冰大遁,那百分之百先把自己给炼死了。 亦或者是普通的人族修士,入魔就是修行,那也是找死。 这是先天决定的,根本没得选。 思来想去,余子清想到了白阳圣典,修改过后的白阳圣典,是一门正儿八经的正道法门,浩大光明,不偏不倚。 而且他亲眼看过修改的白阳圣典的诞生,其中真意和神韵,他非常了解,以后余子清若是要炼气的话,没有合适的法门,他也会选这个。 如今传给楼槐,让他先试试。 反正他不是要走正道么,饿鬼道是正道,这白阳圣典也是正道,其内炼气炼神都有。 若是楼槐为人族做出贡献了,那也不算对不起那位先辈,相信那位先辈,肯定也不是唯出身论的人。 他一只手抵在楼槐的眉心,先给楼槐传授了前三阶的炼气和炼神的内容,让他先试试。 不行了就还是让他修魔道吧。 魔道正常修行,也算是正道。 楼槐没多大遗憾,满心欢喜的千恩万谢,只要是余子清给的,他都乐意。 虽然他脑袋里,其实已经有不少法门了,全部都是从林福那复制过来的,林福知道的事,他不知道的很少。 只有像是林福进入皇城之类的地方,他才不敢窥视,只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躲起来。 林福知道的法门,他自然也都知道。 他却还是要在余子清这要。 先不说余子清给的明显更好,其中所蕴含的意义都完全不一样的。 一个人魔,去修一门正的不能再正的法门,余子清总感觉怪怪的,不过楼槐非要坚持,那就让他试试吧。 反正那法门,不偏不倚,楼槐是人的化身出身,应该是可以修行的。 …… 闻凌游来到了开远县,这座大县城,仅仅城内就有八十多万人,占地极广,因为距离帝都不是特别远,乃是交通要道,商贾极为发达。 闻凌游带着王小虎,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他们一个自封修为,隐藏了气息,一个尚未真正的入道,住在这里之后几天,便盘下了一座小街道旁的店铺,开了一座小小的医馆。 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大夫,每天等着病人上门,哪怕暂时除了隔壁的邻居,一个客人都没有。 一晃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闻凌游不骄不躁,静静的等候着。 每天如同凡人一样入睡,辟谷丹之类的也再也没吃过,一切都像是一个普通凡人。 入夜,闻凌游感觉到困倦,入房歇息,王小虎则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时刻警惕着。 到了子时,在常人看不到的视角,薄薄的黑雾开始从县城的一角,慢慢的扩散开。 王小虎毫无所觉,唯有其中一户人家,那个刚刚睡醒了一觉的婴孩,看到了那些黑压压的黑雾,感受到那不舒服的气息,吓的哇哇大哭。 等到黑雾笼罩到闻凌游的房间之后,阴魔的域里,沉睡的闻凌游出现在那里。 闻凌游的脖子上,一个雕刻着符文的利爪挂坠微微闪烁着光华。 阴魔域里的闻凌游脖子上,那尖爪挂坠散发出蒙蒙微光,光华变幻,一个形如穿山甲,长鼻长尾的灵兽出现了。 光辉所化的灵兽,坐在闻凌游的胸口上,警惕的环视四周。 外面的街道上,拖着车斗的阴魔,不辞辛劳的不断种下一颗颗种子。 当它来到闻凌游所在的地方,一只长长的手臂,穿过了房屋,来到这里的时候。 那个光辉灵兽,立刻一跃而起,一口咬在了阴魔的手上,将阴魔逼退。 阴魔转头看了看,发现闻凌游脖子上挂着的挂坠,立刻一脸晦气的缩回了手。 看了看自己被咬出一个豁口的手,那伤口迟迟无法恢复,力量不断的逸散出来,阴魔立刻伸出几只手臂,强行将自己受伤的那只手扯了下来丢在地上。 霎时之间,便见那条手臂,飞速的枯萎,化作飞灰消散。 “这些臭老鼠,都死完了,留下点东西,还是这么让人恶心。” 阴魔继续去种下种子,但是这一次,他却开始添加私货了。 一些人的种子孕育的时候,化作了老鼠的模样,阴魔便将其悄悄的改了点,模模糊糊的,乍一看就是它刚才看到的那个灵兽的模样。 第二日,太阳升起,闻凌游睁开了眼睛。 他坐起身,摸了摸挂在胸口的挂坠,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 “小虎,所天晚上可有什么事情?” “先生,并未发现什么异样。”王小虎回了句之后,看向闻凌游的手:“先生,出事了?” 闻凌游将那个挂坠递给王小虎。 “这个黑貘护符被激发过。” “先生,我觉得我们应该回去了。”王小虎面色一肃,起身揖手一礼。 闻凌游接过护符,轻轻抚摸着护符,神情有些凝重。 “的确有东西,但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是黑貘。 当年的黑貘一族,入梦吞食,被琅琊院的一位院首发现,昭告天下不过区区百年,黑貘便尽数灭绝。 如今这护符,遇到的若是黑貘,定然不会激发防护。 那些县志之中记载的事情,也定然跟黑貘没有任何关系。” 黑貘已经灭绝了数千年了。 数千年来,再无记载,唯一留下的,便只有一些以其利爪,制成的梦魇护符。 而这个护符,在很早的时候,其实也已经被证实过,对黑貘没有什么作用,根本防不住。 闻凌游继续察看资料和情报,察看的差不多了,他斟酌了片刻,写下一封信发了出去。 不多时,太子接到了信件。 “殿下,噩梦惊醒之事,锦岚山的卿子玉知道么?” 太子哈哈一笑,她都没有提到过,他的大师父,却还是从那些情报里,挖出来了卿子玉。 自从上一次,余子清在哀思洞天里,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召唤出数百万饿鬼之后,余子清的行踪,就一直是被关注着的。 他到哪了,就等同于那数百万饿鬼可能也到了。 这些人表面上不闻不问,可实际上,怎么可能不在意。 可他们又不能说,你锦岚山的人,不能来我大离地界,而且余子清也没有刻意隐藏行踪。 稍稍思忖之后,她放弃了代替闻凌游做决定的想法,只是给了一个确定的回答,甚至还给说了一下余子清现在走到哪了。 数天之后,王小虎从天而降,很是客气的递上请帖。 “卿少爷,我家先生有请。” 余子清打开信件一看,离火院闻凌游,敬请一叙。 他当然知道闻凌游是谁,离火院的一位院首,大离太子的老师,正儿八经的大人物。 甚至他也知道,王小虎是谁,闻凌游的护道之人,八阶巅峰大修士,距离九阶只有一步之遥,再加上兼修炼神七阶,只要进阶九阶,便注定是一个强九阶。 余子清倒是没料到,他随便给出的消息,竟然会惊动这种大佬。 重视程度很高啊。 应下了这件事,余子清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一脸老实相,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的楼槐。 这家伙开始修行白阳圣典之后,当面站在王小虎面前,王小虎竟然都没注意到。 魔头天生的隐匿本领,当真是天克人族。 一路跟着王小虎,来到了开远县。 “晚辈卿子玉,见过凌游先生。” “不好意思,匆忙将卿少爷请来,实在是有些事情,老夫求知若渴,想要请卿少爷指点一二。” “先生客气了,先生博学多闻,学贯古今,晚辈后进末学,当不得指点二字。” “那老夫也不兜圈子了,前两日,老夫入睡之后,身上的黑貘护符,被触发了,挡住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小虎也没有发现。” 余子清瞬间明白,这里也有阴魔。 “黑貘?”余子清没听说过。 “典籍之中记载,曾经的一种异兽,在数千年前便已经彻底消亡了,其有入梦吞食之能,极为麻烦。” 余子清暗暗可惜。 这东西能挡得住阴魔,可惜却灭绝了。 之前他就在想,若是一直无人能发现阴魔,任由阴魔肆虐的话,那阴魔种下的种子再拉胯,出芽率再低,有足够的基数,再加上足够长的时间,那积累下来,种子彻底长大的人,也肯定不是一个小数目。 原来以前,还是有能挡得住阴魔的东西。 “先冒昧的问一句,二位之前可曾布施过饿鬼,祛除心中魔念?” 二人一起点了点头。 没有魔念藏着就行。 他不能出这个头,让魔头们知道是他查到的消息,虽然他弄死一个阴魔的事,以后肯定是瞒不住,那也得让大离的人冲在前面。 后面必须是大离来请他帮忙,不能他求着大离,去帮人家清除魔头,这个顺序不能乱。 “劳烦王前辈,遮掩屏蔽一下。” 片刻之后,余子清道。 “遇到的那个东西叫做阴魔……” 余子清大概介绍了一下阴魔,然后话锋一转。 “阴魔,前辈知道了就行,想要避开也很容易,就算是睡着了,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晚辈想知道的是,黑貘是怎么灭绝的,前辈知道吗?” 闻凌游面沉似水,神情很是不好。 他只是听到余子清说起阴魔,他便想到了很多事。 “黑貘,在数千年前,被人灭绝。 当时,是琅琊院的一位修道者,发现了黑貘,说起黑貘吞噬其梦境,让其灵台出现了空缺,灵感暴跌,研究陷入瓶颈,再无寸进。 其后便开始了捕杀黑貘,一百多年之后,便再也不见黑貘踪迹。 时至今日,数千年过去了,也再无黑貘出现过的痕迹。 它们留下的,唯有一些曾经被认定为无法防御黑貘的黑貘护符。” “当年那位发起绞杀黑貘的前辈,还在吗?”余子清问了一声。 “在黑貘覆灭之后,他便走火入魔,烈焰焚身而死,神形俱灭。”闻凌游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在知道阴魔的一瞬间,便推测到,当年的事,就是一个阴谋。 那位发起绞杀黑貘的修道者,可能已经被魔头控制,然后借琅琊院的大势,再推波助澜,借人族之手,灭了黑貘一族。 从此之后,阴魔没有了天敌,行事自然再无半点顾忌。 第一一二章 黑天魔神气(5k) 修士对时代的划分,其实非常粗略,三神朝建立之前,就属于上古时代。 而上古时代,其实已经是绝大多数人认为的最开始的时代了,那个时代混乱无比,到了三神朝相继建立, 才慢慢开始了秩序。 余子清却知道,上古时代之前,还有神祇统治天下,世人如同猪狗一样的时代。 但如今,有关神祇时代的传说,却几乎一点都没有了。 唯一还能跟神祇时代沾着点边的, 便是神朝敕封的地祇。 可惜这些地祇,比之神祇时代的神祇, 差的可不是一两个量级。 算起来,从三神朝时代开启,到如今,以那些顶尖强者的寿命来算,也没多少年。 说不定有些修士,修行一些会让寿数增长极高的法门,若是境界再够高,就有可能从上古时代活到现在。 所以对于修道者这种求知若渴的人来说,从来不愁没有了未知,他们的未知只会越来越多,有的是东西让他们去研究。 如同最初的时候, 只知道魔头, 然后再知道了魔头里有天魔, 甚至还开发出了天魔真名咒这种针对性的咒法。 如今再次发现了魔头里还有阴魔这种从来不跟强大修士碰面的特殊魔头。 闻凌游面沉似水, 只是稍稍对上了历史的记载, 他便能百分之百确认, 数千年, 黑貘覆灭的事, 就是阴谋。 余子清问出那个问题, 现在也能确认了。 不需要证据,只需要看结果便知道。 而且余子清比闻凌游更确定的一点是,那个阴谋,肯定不是阴魔干出来的。 阴魔的特殊性,让它跟所有强大的修士,彻底割裂开来,仿若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阴魔域,威胁性低,但隐蔽性却强啊,强者都感应不到阴魔域,阴魔也不会将强者纳入其中,那大家永远谁也打不着谁。 所以,当年的事,可能是阴魔种下过种子,可背地里推波助澜,还有站在前面,带着人去覆灭黑貘的家伙, 肯定不是阴魔。 时间太久了,而且身为导火索的那個修道者,也已经神形俱灭, 死无对证了。 如今再想去追查数千年前的事,而且还牵扯到那时的琅琊院,根本不可能的。 闻凌游清楚的知道这点,他顶多是回去之后,去故纸堆里翻翻,看看那里会不会有一些当时无人在意的记载。 按理说应该会有的,按照离火院的传统,遇到任何事情,都会详细记载下来,当时可能用不到,以后却未必。 闻凌游此刻却想到了更多,既然有阴魔这种特殊而古怪的魔头,那是不是以前见到的那些妖魔,也要单独划分? 而除了这几个之外,是不是还有更多种类的魔头暗藏? 尤其是那个妖魔遍地的深渊里,是不是还有更多未知的? 而以黑貘的事,也可以继续推断,早些年的时候,人族从混乱到秩序,再到开始接纳归化的异族,这中间覆灭的那些其他种族或者某一种生灵,是不是其实也可能跟黑貘一样,灭绝于阴谋? 只是稍稍一想,闻凌游便觉得遍体生寒。 他甚至已经联想到有几个特殊的生灵的覆灭,似乎跟黑貘抚覆灭有些像。 如果每一种覆灭的特殊生灵,其实都对应着某一种魔物。 那…… 闻凌游不敢想了,这事越想越可怕。 他现在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余子清问他们俩有没有去布施饿鬼,祛除魔念。 为什么明明知道阴魔的事,却不提,而是只给出一个明面上的线索,让他们自己去查。 换做是他,他也不敢。 若是这件事闹大了,掀起了波澜,让那些藏在暗中的魔头,忽然不想藏了,直接摊牌了。 万一那些魔头已经积聚了足够的力量,那闹大了之后,边等同于直接开战了。 以那些魔头可怕的隐藏能力,他们能承受得住战争来临时的庞大损失么,要死多少人。 甚至,能不能打赢,就算是赢得了战争,若是凡人和低阶修士都死完了,剩下这些高手又有什么用。 无数的念头,飞速的在闻凌游的脑海中闪过。 他拱了拱手。 “多谢卿少爷的谨慎。” 余子清脑袋上浮现出几个问号。 外面盛传,这些修道者的大佬,思维跳跃的很快,而且天马行空,他们的弟子都未必能跟上,现在总算是有点理解了。 “前辈,需要杀掉那个阴魔吗?” “不,在他没发现我们发现它之前,我想要想办法去研究一下,阴魔的危害性不高,正适合当做切入点。” “好的,前辈一切小心。” 危害性的确不怎么高,以前就不高,如今出现了饿鬼,可以布施了之后,危害性就更低了。 以后说不定还能利用起来,当做锻炼低阶弟子心性的工具人用,但前提是能控制得住,控制不住的,最好还是切片。 余子清也没说,自己其实已经干掉过一个了。 那阴魔上面还有更强的,一般的法门,将其打死,也没法彻底杀死,还是能复活。 想了想,这话还是没说。 他相信那些连天魔真名咒都能研究出来的大佬,肯定也能找到对应的方法,可以打到阴魔,能将其真正的杀掉。 上来就能将那种特殊的怪物彻底杀死,还能普及开,那会引起阴魔重视的。 最好是离火院这些大佬,能杀死阴魔,不让他们出来为祸,却没办法彻底杀死。 那么,那些魔头就不会太在意,继续维持着曾经的老眼光。 自己悄悄的跟在后面,充当可以彻底干掉阴魔的第三方。 最好再搅搅局,让楼槐动动手,留下点魔头出手的痕迹,那就变成了魔头内部的争斗。 咦,为什么非要让楼槐动手。 余子清想了想,楼槐老想着修饿鬼道,他没法修,可自己修魔道却是可以的啊。 而且不是人族的魔道,是魔头的魔道。 毕竟自己想要产生魔念,那是真的太难了。 跟闻凌游聊完,余子清离开之后,暂且放了这里的阴魔一马,反正被闻凌游这种大佬发现,并且盯上了,那个阴魔以后的日子恐怕还不如被自己吃了,起码落得个干脆利落,一了百了。 没有在开远县多待,余子清很快离开,这里距离大离帝都有点近了。 他觉得这里很不安全。 他还没忘了,七楼的二号,就在暗影司里。 而暗影司力量最强的地方,就在大离的帝都。 也不知道小苏离,弱鸡被架到高位,最近有没有混熟,听说这家伙去做什么任务了,感觉不太容易,苏离应该是将其当做站稳脚跟的第一步了。 这些余子清暂时都关注不到了,他还想问问老羊那边什么情况,也没敢随便呼叫。 一路向着西面前行,足够远了之后,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众人进入了绝望深渊。 “楼槐,问你个事。” “大哥,你尽管问。” “魔头有修炼的法门吗?” 楼槐的表情有些呆滞,他是万万没想到,余子清会问出这种问题。 不用想都知道,余子清肯定是想要,甚至大概率想要修行。 “有吗?” “有,有的。”楼槐连连点头:“别的不是太清楚,可是人魔都是有的,像我这样的,比较特殊的,甚至可以修行人族的修行法门,能让人族也修行的魔头法门,那自然也是有的。” “说说。” “一个叫乱神诀,一个叫黑天魔神气,这俩都是我的传承里有的,是曾经某个人魔留下的传承,可以用人身来修行。” 楼槐想着怎么传给余子清,法门里有些地方,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而这种地方,一般都是最精妙的核心。 这也是为什么一些高级的法门,只是抄录,是没有什么用的,感受不到最精妙的部分,拿到手也修行不了多高的境界。 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扯开自己的胸口,抓住自己的心脏,噗嗤一捏,一滴魔血溢出,他将其递给余子清。 谷褿 “大哥,这个就是我传承里最完整的原本,直接吸收掉是最好的。” 余子清接过那滴黑血,轻轻一吸,那滴鲜血便化作魔气,涌入他的体内。 他的体表,开始出现魔纹,飞速的入魔,他的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入魔状态,反而能感应的更加明显。 两门法诀,乱神诀一般,与其说是功法,还不如说是秘法。 而那门黑天魔神气,也更像是秘法,而非功法。 这一门,却让余子清来了兴趣。 取黑天妖魔的核心,将其炼化之后,化作自身的力量,以魔头形态,盘踞双肾,耗肾气与气血修行,修成之后,便有乱人心欲,动人意志之效。 当初选择了金水阴遁,便只修了皮膜、血肉、骨骼,这是老羊的建议。 五脏六腑,以后便要重新选择其他的,因为若是将金水阴遁修入内腑,便再无回头之路,以后修行任何法门,都得先考虑是不是跟金水阴遁相冲。 现在这不是来机会了。 修金水阴遁,入了脏腑,先去壮大肾水之气,然后再修黑天魔神气,消耗肾水之气,最终修成黑天魔法相,盘踞双肾。 金水阴遁的修行,他也不用压制,黑天魔神气也不用了。 “这个法门,是需要消耗肾水之气,是不是还有其他类似的法门?” “有倒是有,可是我不知道具体内容啊,可能等我变强点,接收到的传承多了,就会知道了。” “那你好好修行。”余子清没去问,你小子是不是在放长线,现在不说。 他觉得可以试试,对于别的人来说,这种自损肾气的修行,的确不太合适,弄不好以后都生不了孩子了。 可他主修的便是体修,甚至还因为怕肾气太强,坏了脏腑的五行六气的平衡,以后的路变窄,都没敢把金水阴遁修入脏腑。 “走,我们先去抓个黑天妖魔。” 此前在哀思洞天里,遮天蔽日的那些邪魔里,近乎全部都是妖魔,他们大都是各种妖物彻底入魔之后的样子。 在修士的规划里,这些妖魔,逼格甚低,甚至都不将其归纳为魔头,只是当做妖邪来处理。 在楼槐的传承里,妖魔地位也很低,基本都是炮灰级别的,之所以也算魔头,那也是因为数量最多,比其他所有的魔头加起来都要多,而且还是少数拥有肉身的魔头。 足够的数量,自然而然的也会诞生出来个别最顶尖的妖魔。 魔头的规划里,妖魔指的其实就是这种顶尖的妖魔,其他的只能算炮灰,不能算魔头。 余子清却没小看了这些妖魔,开始的时候,起步低,进步空间就大。 就像是人族,数量最多,弱的足够弱,最弱小的婴孩,甚至自己活下去的能力都没有,但是最强的,那就是天花板选手。 某种程度上,妖魔跟人族倒是挺类似的。 黑天妖魔,名字听起来挺厉害,其实这是一类妖魔的总称,从那种余子清一只手就能捏死一车的黑天妖魔,到一只手就能捏死一车余子清的黑天妖魔,想要的都有。 而这种货色,哪最多? 深渊裂缝。 那里在没有饿鬼盘踞的时候,大离西荒军,经常在那里跟妖魔干架。 自从饿鬼盘踞在那里,占了裂缝之后,深入深渊裂缝过去,都看不到除了饿鬼之外,还能动的东西了。 它们全部都躲得远远的,那些妖魔,也不想跟不讲道理,见人就撕碎,数量还极为庞大的疯饿鬼掰扯。 等到了深渊裂缝附近,余子清向下看了一眼,想到上次,四号就去过深渊。 莫名的觉得自己现在好像跟四号那个混子也挺像的,整天到处跑…… 摇了摇头,将这种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一跃而下,跳进了深渊里。 一路下坠,到了一定阶段的时候,余子清便感觉到,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向下的难度越来越高。 他主动向下飞去,等到见到下方有天光浮现,冲出去之后,才发现外面荒芜一片,天皇昏暗,不见日头。 而他也不是下潜,而是从大地上的一个巨大裂缝里冲了上来。 周围悬崖峭壁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饿鬼,整个裂缝,都被那些饿鬼侵占了。 冲出来之后,入眼所及,目力极限的范围,一个妖魔都见不到。 跟着就见一个枯瘦的饿鬼,快步飞奔而来,远远的便行了大礼。 “见过大人,不知大人驾临,有何吩咐?” “最近的妖魔汇聚地在哪?最好是有水的地方。” “向北走就行,以前逃走的那些妖魔,喜水的都往那边走了,听说那边有一条大江。”饿鬼连忙回了句。 也知道这家伙,到底在哪听说的…… “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我叫王富贵,上次跟人交易甘霖,然后去给恻恻姑娘传讯的人就是我。” 余子清点了点头,原来他就是那个奸商饿鬼。 挺好的,名字也听搭的,能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在饿鬼里,已经算是鬼中龙凤了。 先记下,后面再看情况是带走,还是就让他在这。 一路向北,收敛了力量前行,余子清只带了楼槐,没带恻恻。 他自己能入魔,楼槐不装了就是天生的魔头,他们俩去不太引人注意。 很快,便听到前方,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荒芜的世界里,骤然多了一些水汽。 只是那水汽,都是透着森寒,仿佛充满了戾气,一点都不似外面的河流。 越过一个山头,前方一条昏黄色大江,奔腾不修,浪头翻卷,明明是听平坦的地段,也没有什么大湾,那大江也没平复下来,似是时时刻刻都在发泄火气。 遥遥望去,隐约能看到一些水生妖魔在江中进出,还有一些在岸边停留。 有厮杀的,有怒骂的,也有远远的躺平的,看到那些断肢残骸纷飞,都没什么反应。 余子清瞥了一眼楼槐。 “哪个黑天妖魔的力量纯粹一点?现在看你了。” 楼槐嘿嘿一笑,搓了搓手。 “大哥,你就瞧好吧,大哥你在这等着就行,我去去就回来。” 楼槐的身躯,骤然化作一缕黑雾,贴着地面消失不见。 他潜入到水中,不稍片刻,便裹挟着一颗黑灰色,半透明的卵回来。 他将那拳头大的卵递给余子清,连忙道。 “大哥,咱们快走,一会儿被发现了就不太好走了。” 俩人悄咪咪的下了山头,余子清拎着楼槐,一路狂奔。 不多时,便见后方魔气蒸腾,一只只妖魔冲天而起。 但是那些妖魔没有追来,而是自己先打了起来。 从深渊裂缝里回来,余子清看了看手里的卵。 “这什么东西?” “那条河里有一头大妖魔,这是它产下的妖魔卵,没有孵化,没有经过厮杀,甚至没尝过血食,大哥,我敢保证,在妖魔里,绝对没有比这个力量更纯粹的黑天妖魔了。” 余子清哈哈一笑,楼槐这家伙,可真是个人才。 说的也是,的确没有更好的了。 他要的只是一个引子,一颗种子,的确不需要太强的,反而力量纯粹的更好。 只是看看那大江边的妖魔,厮杀不断,暴戾成性,只要是活着的,能动的,就没有一个力量纯粹的。 唯有这颗妖魔卵,是唯一适合的。 “走,先回去。” 先将黑天魔神气修成,以后猎杀魔头的时候,就留下黑天魔神气的气息,甩锅给黑天妖魔。 反正黑天妖魔,混乱嗜杀,暴戾成性,甩锅给黑天妖魔,合情合理。 再加上黑天妖魔的数量多,简直不要太合适了。 第一一三章 拱火大盗,乱插旗的后果(8.2k) 越是研究,余子清就越是觉得,魔头的修行法门,似乎就是对应着人族修士的秘术秘法神通。 作为根基的功法,都是人族自己研究出来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秘法秘术,就有可能是暗戳戳的从其他种族那顺来改编的。 若将黑天魔神气, 当做秘法来修行,那问题就不大,也不影响他的功法根基。 其根基,依然还是炼体,加上炼神走饿鬼道。 没有炼气,余子清只能以自身气血,将那个妖魔的卵强行炼化,其中一缕纯粹且暴戾的魔念,刚冒头便被阴神拿去塞牙缝了。 只留下一丝最纯粹的力量,独属于黑天妖魔的力量。 其中蕴含着一丝波涛汹涌,大江怒吼之意,虽有魔的古怪在其中,其实质上,依然在五行之属。 只要没有超脱五行之属,理论上,都在人族的修行范畴之内。 当然,你得先保证,不会生出魔念,才能进行下去。 黑天魔神气,修行入门起来,倒是挺简单,跟魔头的修行一样, 简单粗暴,不断壮大, 之后神妙自生。 那一缕气息不断的吸纳余子清的肾水之气和气血力量,慢慢的化作一条漆黑的双头蛇,顺着肾水之气的路线, 在双肾之间不断的游走。 双头黑蛇不断的吞噬,而余子清修成的金水阴遁,修入内腑,也在不断的壮大肾水之气。 二者达成一个平衡,能保持这五脏六腑的五行六气平衡,如此也能不断的锤炼了俩腰子,让其越来越强。 但是新的问题也随之出现了,金水阴遁修成的可不只是癸水之气,还有辛金之气,余子清修行的时候,得非常小心,不能一不小心将辛金之气也修入肺腑,不然的话,平衡还是会被打破。 “楼槐啊,你好好修行白阳圣典,那可是人族的先贤,创出的强大法门。” 余子清拍了拍楼槐的肩膀, 语重心长的叮嘱。 甚至还塞给他一堆丹药,都是余子清用不上的, 炼气修士修行是要用到的,养气丹、培元丹、黄芽丹之类。 “这些你都能用吧?” “我乃化身出身,能用是能用……”楼槐默默的收下了丹药。 身为一个最爱揣摩上意的魔头,他自然明白,余子清这是让他好好修行,赶紧晋升,然后就能多一点传承。 他看的出来,那部黑天魔神气,余子清很喜欢。 楼槐揣着丹药,暗暗打气,一定要尽快提升,他是化身出身,有林福那白嫖来的经验,七阶之下,肯定没什么难度,再加上又是魔头,什么走火入魔,不存在的。 楼槐是憋着劲,不断的服用丹药,打算走嗑药流,先给堆到六七阶再说。 他现在有点太弱了,若不是魔头之身,能藏得好,他都没法活着见到余子清。 余子清除了每日炼体,饿鬼道的修行,就一直压着,之前消化掉的天魔,再加上吃了一个阴魔,炼神已经到了四阶顶峰。 想突破的话,倒是可以试着冲击一下,但有了之前的经验,积累底蕴,完善到完美,到了水满则溢的地步,自然而然的突破,才是最完美的,他也就不急着突破。 拉长了时间,慢慢来呗。 另一边,离火院的闻凌游已经开始着手,怎么去研究研究那个阴魔,最好是找到一种,能让实力强的修士,也能进入阴魔域,而且能在里面苏醒过来的办法。 他要的不是特殊的,所以余子清怎么知道阴魔,怎么进入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就像明知道余子清可以用不知道是什么的办法,召唤来饿鬼,这种方法,他们知道了也没太大意义,没法普及。 他要的是能普及开来,让大多数修士,都能做到的,去诛杀阴魔的办法。 这就是离火院里的那些修道者,做的很多研究的意义。 能刊印成册,如同那些低阶的法门一样,那是最好的。 …… 深渊里,一处不见天日,阴气森森,常年阴暗,遍布着各种幻境的角落里。 一尊大魔在一個幻境之中沉睡,他的身下,一座足有数里大,以无数的骸骨和人皮汇聚而成的王座,其中一个角落里,一个头骨上裂开了一条裂纹,其内盘踞的一丝魔气,越来越淡,最后慢慢的消散。 大魔似有感应,然而他却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根本不在乎他麾下的一尊魔头,已经彻底消散了,连真灵都没有逃得掉。 魔头和魔头之间,可远没有那么和谐的。 像黑天妖魔那般,暴戾嗜杀,同一个种群之间,都会天天厮杀的,没那么多。 可是不同种群之间,战争和厮杀,也是永恒的主题。 若非如此,就不会让一群饿鬼,把一个通向人族的深渊裂缝把持了,方圆千里之地,都再也没有一个妖魔族群敢于靠近。 他们若是不惜代价,团结起来,牺牲个几千万妖魔,说不定就能把那些饿鬼给解决了。 可惜,没有一个妖魔族群,愿意当那个出头鸟,愿意去牺牲,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而更强的大妖魔,也还记得当初那个全族被活活烧死的倒霉蛋,那些血焰,到了今天还没熄灭呢。 他们又没疯了,去招惹那些压根碰不到面的饿鬼干什么。 各种原因之下,证明了当初那个阴魔实在色厉内茬的吹牛逼,他的顶头老大,都没为他的死睁开一下眼睛…… 当然,这些余子清都是不知道的。 宰了一个阴魔之后,余子清觉得谨慎点的好,不做伪装的话,以后宰的多,总会引起注意的。 继续老老实实待着,等到楼槐晋升,再拿到了其他的秘法之后再说。 顺便去了七楼里,给老羊留了个言。 “你那边怎么样了?” 他没敢随便呼叫,万一老羊忙着,分心了容易翻车。 …… 东海的一座荒岛上,老羊张口吐出七楼戒指,感应到有人留言,他看了看四周,找了个地方,分出一缕意识钻进去。 进去之后,正好看到余子清从楼上走下来。 “你那边怎么样了?” “挺好的,我已经到东海了,也找到地方了。” “没事就行,你现在大概在哪。” “就在东海的一座小荒岛上,最近这边人挺多,但是妖物却都跑了,我估计传闻是真的,那个妖神魔就要开启了。” “恩,你小心一点,有急事了记得捏碎我的玉简,没急事的时候给我留言就行。” 大概聊了几句,老羊便匆匆下线,东海这边还是挺不安全的,最近想浑水摸鱼的人有点多。 睁开眼睛,老羊一跃而起,站在一颗椰子树上,向着远处眺望。 依稀能看到一艘大船,向着东海深处前进。 老羊撇了撇嘴,冷笑一声。 东海的物产丰富,可惜往日里,妖族、海族、海兽众多,再加上一些特殊的环境,造成的威胁,危险很大。 平日里根本不可能有大规模开发的机会。 指望高手亲自飞个上万里,来海中挖矿采药吗? 想什么呢,那才几个钱啊,弄到的资源够不够那高手自己用都是一个未知数。 如今东海妖神墓即将开启,妖族、海族、海兽,全部退走,生恐被那妖神当做血食打了牙祭。 偏偏人却不怕了,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赶紧冲进来搜刮资源。 一些海中特有的资源,陆地上的数量稀少,价格甚高,这一波若是成功了,一次就能抵得上平日里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利润。 老羊摇了摇头,他们以为离远一点,不那么靠近妖神墓就没事了。 实际上,到时候人可能死的比妖族还要多。 离得最近的印家,都直接封了岛,举家暂时搬迁,大离和大乾也没反应,根本没派人来插手,都不想想因为什么。 老羊目送着那艘大船远去,他来到岸边,张口一吐,一个深蓝色的气泡飞出,将他包裹着,潜入带海中,在海中向着妖神墓的方向前进。 海中空荡荡一片,连那些普通的海中生灵,都变得非常稀少。 老羊的气泡,与海中的颜色融为一体,气息也融为一体,无声无息的前进,走了十数里之后,才终于遇到了第一条鱼。 他的眼神有些凝重,这一次恐怕比之前还要严重。 甚至可能妖神墓已经开启了。 数天之后,老羊感应到,周围的海水开始变得暴躁,海面之上,浪潮奔涌之声大作,海面之下,暗潮涌动,其内混杂着一些复杂的气息,如同刀锋一般。 他在海底捡起一个半人高的砗磲,向着侧面的暗流扔去,眨眼间,暗流将砗磲卷入其中,瞬间将其坚硬的外壳撕扯挤压成碎片。 老羊看了看那片绵延至少数十里的暗流,老老实实的浮上了海面,贴着水面向前飞行。 他一眨眼睛,双目化作了纯粹的漆黑色,极目远眺,便见天边黑云压顶,妖气冲天,道道雷霆,不断的闪耀,那黑云盘旋,化作以个绵延数千里的巨大漩涡,掀起的浪潮,如同一面面巨墙,向着这边压来。 “果然已经开启了,没有血食,那妖神怕是要发疯了。 发疯了好啊,先让他消耗点力量,安静下来了再说……” …… 布施镇,无人知晓,在这个最靠近饿鬼聚集点,堪称魔头禁地的地方,有人在修魔头的秘术。 楼槐每天不停的嗑药,低阶的丹药当糖果吃,终于将白阳圣典的炼气部分,修行到了三阶。 跟预料的一样,他变强了之后,会自然而然的解锁了一些人魔的传承。 余子清想要的,对应金气的白天魔神气,也在其中。 楼槐干脆利落的剖开胸膛,将蕴含着新出现的几门传承的心血,交给了余子清。 眼看楼槐萎靡不振,余子清想了想,问道。 “你们魔头难道没有吞噬其他魔头,快速进步的方法?” “怎么可能没有,很多魔头变强,就是靠着吞噬其他魔头。”楼槐说完,立刻摇了摇头:“人魔之间也有,但是我才不会用这种邪道,吞噬进阶,那也只是魔气越来越强,可戾气和混乱也会越来越强,那是自寻死路的邪道。” “……” 余子清每一次听楼槐说起正道邪道,都会觉得有点无语。 想想,人家一个魔头,都知道不去触碰邪道,某些修士却还敢大胆的走邪道,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只是看楼槐有点虚弱,给出心血传承,似乎对他的伤害不小,先给他找俩魔头进补一下。 没想到,人家自己不要不想走邪道。 如此坚定的意志,不走正道,的确可惜了。 “那你先好好恢复一下,过几天,咱们再去一趟深渊,我要抓个白天妖魔,不然修行都不太好修行了。” 秘法进步有点快,那条秘法所化的双头黑蛇,没有魔念,也进步飞速。 尤其是搭配着他强大的气血,配合金水阴遁,形成了良性循环,再加上双肾经过不断的锤炼,也越来越强,这循环也越来越强。 他想控制着辛金之气不入肺腑,也越来越难了,可能再过几个月,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动修入脏腑了。 数天之后,余子清带着楼槐,悄悄的出门,再次从布施镇的深渊裂缝,潜入到深渊。 “王富贵,白天妖魔,知道哪有不?” “听说顺着裂缝往前走,过了尽头,就有一些白天妖魔,听说数量不多,实力也不弱……” 余子清很想问一句,你从哪听说的,怎么什么事,都是听说来的。 余子清这边离开,王富贵在后面再补了一句。 “大人,小心点啊,听说最近深渊不安稳,要不,我们跟着你去?” “算了……” 带着饿鬼,去攻打其他妖魔,那不就成了挑起战争了,还是让那些饿鬼,继续成长点再说吧,数百万饿鬼,听着多,实际上,跟广袤深渊里的妖魔比,还是差了点。 有人主动招惹饿鬼,和饿鬼主动去招惹妖魔,性质不一样的。 前者只会让其他妖魔看戏,后者则会让人觉得,这些可以吃魔念的饿鬼,是不是忍不住了,终于要开始猎杀了。 余子清只是来抓个白天妖魔,猎取一丝力量当种子而已,不是来开战的。 王富贵站在原地,看着余子清的身形消失,他回到自己的小窝,侧耳倾听。 伴随着深渊裂缝里吹过的劲风,好似有无数呢喃细语,被风裹挟着穿过,王富贵就在这不停的倾听八方之声。 谷蕡 身为一个奸商,对风吹草动,比较敏锐,什么风言风语,都会比较在意,如今恢复点记忆之后,也依然改不了这种习惯了。 他觉得自己得提前点,多打听点消息,多听听那风言风语。 自家的大佬,已经第二次进深渊了,第一次找黑天妖魔,第二次找白天妖魔,那以后肯定也会找其他妖魔。 要是他能早点打听好,给准备一个方圆万里,甚至数万里内的妖魔分布图,以后必定会得到重用。 说不定也会如同恻恻姑娘和巫双格一样,得到赏识,得到天赐,从此之后,能以人身行走天下。 他微微伸长了脖子,想要听的更仔细一点,他那萎缩到几乎看不到的耳朵,似乎都在这种强烈的愿望之下,慢慢的变大了一点,听到的呢喃细语,似乎也都更加清晰了一点。 他就这么躺在那里,脑袋伸出悬崖,一直听着。 另一边,余子清的腰上,缠着一条双头黑蛇,全身都笼罩着黑天妖魔的气息,一旁的楼槐,也早就散去了身体,化作虚幻,跟在余子清身边。 这俩凑到一起,奔行在荒芜的大地上,一路偶尔会看到一些妖魔,顶多也只是看他们一眼,根本没有过多关注。 奔行了两日,隐隐听到前方,有呼啸之声,像是破风箱,又像是元磁山的金风卷动。 越过一个山谷,向着前方一看,便见前方骤然出现了断层,一大片上千丈深的盆地,就这么出现了。 盆地的中央,有一尊不知道是什么生灵的残躯。 那残躯躺在地上,都有二三百丈高,十数里宽,没有四肢和脑袋,只有胸口的部分,其皮毛已经近乎消散,隐约能看出来,残躯的原主人,体型极为庞大,体表是黑色的刚毛。 如今晋升的这部分,肋骨撑起,恍若大山,但是其内,却有两座如同金银浇筑而成,形如肺叶的东西。 随着两片如山的金属肺叶,上下起伏,便见其前方,肺管子里,发出一阵破风箱呼啸的声音。 金风肺气,呼啸而出,却被这里的地形所困,只在盆地之中呼啸。 山壁之上,全部都是被那些金风刮过之后,留下的痕迹。 而一尊尊白天妖魔,就生活在这片盆地里。 有几尊数十丈高,形如巨人的人形白天妖魔,站在那金银山之下,不断的轰击那双肺,伤其肺气,让其不断的呼吸,喷吐金风肺气。 这一幕看的余子清一阵恶寒。 他甚至可以感应到,那如同金银二山的两片巨大肺叶,其内生机盎然,半点衰败都没有。 再看看包裹着肺叶的肋骨,其主人恐怕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 那骨骼如同金铁,被金风刮了不止多少年,也依然没有丝毫痕迹,残留的皮毛,也没有损毁。 再加上那一丝残留的妖气,推测应该是某个妖神的残躯。 回头去查一下,看看以前,有哪个妖神陨落了,而且能生出这一对如山岳般的金银双肺。 等了三天,依然不见一个妖魔出来,余子清就等不及了。 “楼槐,你在这等着,伱就别进去了。” 余子清嘱咐了一句,静候着天色变化。 深渊里不见太阳,却也有昼夜,到了晚上,阴气会更盛一筹,这些妖魔也会更活跃,而到了白天,大部分妖魔都不喜欢动了。 等到一日阴气最弱的时候,余子清如同壁虎,从距离那双肺山最远的地方,贴着峭壁,慢慢的攀爬下去。 形态各异的妖魔,都在休息,趁着白天去卷的妖魔很少,连那些不断轰击肺山的巨人妖魔,每天都会停下来一段时间,让那双肺山休息休息。 蹲了俩时辰,余子清收敛全身的力量,纯靠肉身,贴地而行,慢慢的潜入到地下的洞穴里。 找到了几十颗如同金块的卵,感应到其内的力量之后,余子清悄悄将其收走了三颗。 然而,等到他刚刚从地洞里潜出,便听到地洞深处,一声如同布满铁锈的钢铁,互相摩擦的尖锐嘶吼。 那些还在闭目沉睡的白天妖魔,立刻睁开了眼睛。 那数十丈高的巨人,也都一个接一个的坐了起来。 “坏了。”余子清暗道一声。 之前就有猜测,这白天妖魔的数量,比之那些黑天妖魔,差了至少俩三个数量级,产下的卵,也明显更少。 那个地洞里,他只看到了几十个而已。 那这些家伙,肯定比黑天妖魔更重视这些卵。 没想到,没发现他,人家却也能在金卵离开地洞的瞬间,就感应到。 余子清张口吞下一颗魔丹,瞬间,全身就布满了魔纹,腰间浮现出一条漆黑的双头黑蛇,崩碎之后,化作一条攀爬在余子清双肩的黑色纹身浮现。 他全身发力,身形如同利剑出鞘,一跃而起,直奔那悬崖峭壁而去。 双手入钢钉,刺入峭壁上,身形化作一道残影,不断前行。 后方金风汇聚,不断冲击到峭壁上,如同无数钢刀,劈在余子清身上,发出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忽然间,余子清生出危机感应,全身力量骤然爆发,一跃而起,飞到了半空中。 下一刻,便见一根巨大的骨头,轰击到峭壁上,汹涌澎湃的力量,瞬间将周遭百丈范围的一切,强行震碎。 呼啸的劲气,吹拂而过,余子清便感呼吸困难,肺气受损。 他硬扛着劲气,没有再用多余的手段,直接冲出了盆地。 一直蹲守的楼槐,眼看余子清回来,立刻化作一团黑雾,钻进了余子清的鞋里隐藏起来。 余子清回头一看,盆地之中,金风化作一道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大群的白天妖魔,怒吼着冲了出来。 余子清咧嘴一笑,判断了一下方向,全身的力量骤然爆发,夺路狂奔。 入魔之后,五阶的体修,全力爆发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比飞遁慢,而且耐力更强,只是动静大了点,不适合隐藏而已。 而这里一马平川,荒芜一片,不能更合适了。 余子清全力爆发,直直的向着黑天妖魔的领地而去。 不到一日,便听到了怒江奔腾之声,余子清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白天妖魔,还远远的吊在后面。 他放慢了点速度,收敛自己的力量,黑天魔神气环绕全身,再加上他那一副完全入魔的样子,谁都不能说他不属于黑天妖魔。 越过了山头,余子清不紧不慢的走过去,还顺手把一个拦路的黑天妖魔抽到一边。 自顾自的慢慢的跳进了怒江里。 片刻之后,白天妖魔抵达,金风肆虐,吹拂而来之后,立刻有一些弱小的黑天妖魔,肺气枯竭,当场跌落在地上。 这一下,那些白天妖魔便捅了马蜂窝了,那些没有架打,没有东西可以杀,天天都在自相残杀的黑天妖魔,能受这种气? 连个口号都没有,直接就开打。 还有更多的黑天妖魔,欢天喜地的冲来,跟那些白天妖魔开干,杀其他的妖魔,那可比杀同种带劲多了。 余子清则躲在怒江之下,感受着似乎还有白天妖魔能追踪过来,他继续向下潜,顺着怒江一路前行。 不多时,便感应到怒江之中,似有什么大妖魔的气息,他远远的避开。 可是不一会,便见周围昏黄的江水消散,江中一大片空白的地方出现。 一尊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如同山岳办巨大妖腹的大魔,正贴着山壁呼呼大睡。 它的腹部,源源不断的有一颗颗半透明的魔卵生出,坠入到江水质中,自动找了岩壁贴上去,等待着孵化。 忽然就,那大魔,似乎察觉到什么,缓缓的睁开眼睛。 当看到余子清之后,它立刻露出了笑脸,一只大手摊开,便见一个不成人形,枯瘦如柴,却偏偏还有一口气的熊妖,被它随手丢了出去。 那熊妖看到余子清,脸上还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尚未坠入江中,便彻底咽气。 霎时之间,余子清面色如土,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难怪那些黑天妖魔,从来不害怕损耗,没事干的时候,就杀自己人玩,原来这里的黑天魔母的生育力,如此可怕,时时刻刻都在生下新的黑天妖魔。 偏偏这家伙,看起来,似乎是荤素不忌,而且也不是无性繁殖…… 没有丝毫犹豫,余子清拿出一颗金卵,双手捧起,做出进贡的样子。 那黑天魔母一愣,还没多想的时候,余子清立刻咧着嘴笑了笑,继续举了举手,分出一缕力量拖着那颗金卵,将其丢给了黑天魔母。 黑天魔母拿着金卵,嗅了嗅鼻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下一刻,又有一颗金卵,被余子清丢出,丢到了黑天魔母身下,那看起来是黄金的金卵,在余子清的巨力下,当场碎裂。 怒江之上,金风撕开了江水,直冲而来。 余子清悄悄的后退,重新退回到江水之中,收敛全身的力量,随波逐流,同时拿出最后一颗金卵。 他的黑天魔神气包裹全身,暗地里以气血力量,将那颗金卵强行炼化,抽出其中一缕纯粹的力量之后,便将其丢入江中。 怒江之上,战斗厮杀不断,冲来的白天妖魔,已经冲击到黑天魔母那里,双放根本没有废话,直接开打,解释什么的,不存在的,谁的拳头大,谁还活着,谁就是道理。 江水沸腾,余子清尽力潜入到更深的地方,顺着江水一路前行。 过了一天,在江中也感应不到激烈的战斗余波时,余子清慢慢的向上浮起。 然而浮出水面,看了一眼,余子清立刻继续匿了。 大地之上,黑天魔母巨大的腹部,消失不见,它化作如同山岳一样的巨人,与一个全身金气缭绕的巨人脚站在一起。 从天上打到地下,又从地面打到天上,明显是打出真火了。 甩锅甩的很成功,让他们打吧,反正哪个被打死,余子清都会拍手叫好。 余子清默默的往更深的地方潜去。 下潜了至少上千丈之后,忽然感应到一种浮力变幻的波动出现。 他微微一怔,立刻开始寻找,终于,潜入到江底的时候,发现了江底有一条裂缝。 那里的水是深蓝色,与这里昏黄色的江水,泾渭分明。 余子清越过了分界线,立时察觉到可怕的压力传来,入魔情况下的五阶体修肉身,竟然都有些难以承受。 这是一条裂口,如同深渊裂缝一样的裂口。 余子清抬起头,细细感应了一下,在察觉到那俩大魔又打进了江中之后,立刻不再犹豫,穿过了分界,进入了另一边。 硬扛着庞大的压力,余子清顺着裂口,从另外一面的裂口游出去的瞬间,他便开始调动金水阴遁的力量,那庞大的压力被不断削减,配合癸水之气,将自身纳入其中。 周遭的可怕压力,瞬间削减了九成以上。 余子清在黑暗里看到周围的一切,却什么都感应不到,一片死寂。 一路向上浮起,上浮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浮出水面。 向着四周望去,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浓郁的海腥味冲入鼻头。 舔了一下水,感受到其中的咸涩味。 余子清不由的一怔。 这是咸水湖,还是海里? 冲出水面,飞到高空,极目远眺,一丝一毫陆地的痕迹都看不到。 坏了,这是到海里了。 以他的了解,内陆可没有这么大的咸水湖,能让他在这么高的地方,依然看不到岸。 看着下方如同沸腾的海水,海浪奔涌,多少带着点怒江的味道,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迷路了…… “楼槐,你知道这是哪不?” 余子清的靴子里,飞出一片黑雾,凝聚成楼槐的样子。 他看着周围,也是一脸愕然。 “大哥,我也不知道这是哪……” 林福肯定没来过这里,来过的话,他肯定也会认得。 余子清想了想,继续潜入海中,探查了三四个时辰,再次冲出海面之后,他的神情,不由的有些复杂了。 他在这里,感应不到任何的妖族、海族、海兽,甚至连大点的鱼,都见不到几条。 而现在,海中,还有什么地方,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默默的拿出七楼戒指,暗叹一声,之前瞎插旗子,坏菜了吧,老羊没找他救援,他现在反而要在东海找老羊求援了。 “老羊,你在哪?我好像、似乎、可能,一不小心到东海了。” 第一一四章 你太抬举我了(5k) 余子清盘算了一下,若是在陆地上,正常情况下,从大离西北的布施镇到东海,就算是乘坐速度快的飞舟,舍得灵玉放开了用,也舍得让飞舟超负荷运转, 全程不避开帝都、宗门驻地之类的地方,那也得飞个十来天时间。 他在深渊的时候,顺着怒江,顺流而下了顶多一两千里,他还以为那里勾连的水域,是大离北部的一座大湖。 那淡水湖足够深也足够大,乍一看还是挺靠谱的。 怎么就到东海了? 而且还正好在妖神墓辐射的范围。 如今整个东海,也就只有这一片地方,会一个妖兽,一个海族都见不到。 这一次算是给余子清上了一课,深渊跟这边连通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对称的,那裂缝连接到哪里,是完全没有任何规律的。 不过,再想想,自己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这是一天时间,横跨整个大离的捷径啊。 想到这,余子清连忙再潜入海中,找到那個海底的小裂缝所在,辨别好方向之后,在海底找了个显眼的山峦, 在那里埋下一枚玉简当做信标。 省的茫茫大海, 以后找不到这个地方了。 做完这些,余子清便没敢再乱跑了。 他能辨别出东西南北,知道往西走,总能到岸边。 但现在他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哪,要是那妖神墓所在的位置,比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更深入大海,那还好说,往回走,肯定没什么问题。 万一他这里比妖神墓还要更东呢,往西走就有可能一头扎进妖神墓里,也有可能跟那个死了都不安分的妖神脸贴脸碰到一起。 至于从裂缝里回去,还是算了吧。 那位不停产卵的黑天魔母,已经跟白天妖魔的头头打的热火朝天了,形态都发生了改变,这意味着他们俩打出了真火,弄不好就是必须死一个才会停止。 拱火是拱成功了,但他一时半会估计也没法原路返回了。 黑天妖魔的数量太多,再加上当时看到的那头熊妖,大概也能明白,为什么黑天妖魔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有。 他这个人形状态,皮肤灰黑,布满魔纹的鬼样子, 在里面都算是清秀的,也没人会怀疑他不是黑天妖魔。 将矛盾保留在妖魔内部,怎么搞都不是问题。 余子清在原地等了俩时辰,才感觉到呼唤。 进入七楼,老羊上下打量着余子清,长叹一声。 “你怎么跑到东海了?” “这个事,说来话长,我想找你问问,看看我现在大概在哪。” “你说。” “海里没有海妖,没有妖兽,也没有什么大鱼,明明没有风,海浪却很大,就像是海水里蕴含着很大怒气,正在不断的发泄……” “行了,我大概知道你在哪了,等着。” 老羊丢下一句话,直接下线。 余子清想了想,飞到了高空中,举目远眺,观察四方。 除了海还是海,什么东西都没有。 等了一天之后,楼槐嗅了嗅鼻子。 “大哥,有东西从海里浮上来了,怪怪的,而且比我们都强。” 楼槐的话音刚落,便见海中缓缓浮起一个深蓝色的圆球,那圆球缓缓的消散,老羊立在海面上,昂着头看着余子清。 “你站那么高,是嫌死的不够快么?” 等到余子清落下来,老羊立刻噎了余子清一句。 “我这不是怕你找不到我么,看到总比远远的被人感应到好吧。” “我才刚到东海没多久,你怎么也来了?” “这事说来话长啊,我是进入了深渊裂缝,然后在那边的一条黄色的江里,发现了一条裂缝,出来之后就在东海了。” 余子清没说的太细,老羊微微耷拉点眼皮,眼睛从羊瞳,化作了漆黑。 他看了一眼楼槐,立刻见到楼槐脚下头顶,好几张符箓出现,其中一张镇魔符箓,直接镇压在楼槐的脸上。 楼槐当场被镇压的动弹不得,全身如同被压了一座山,连散去身形都做不到。 这些镇魔符箓,可都是当初用来镇压自在天的,能在银湖里镇压箱子两千年而不损,威能依旧在,可是正儿八经的好东西。 楼槐一个人挨了五张,没被当场镇压死,已经是老羊手下留情,准备先问话了。 “这家伙哪来的?像是谁的化身,可是实际上却是魔头。” “这个,说来也话长了,林福知道吗?这家伙帮助林福进阶到八阶,然后林福把他当做化身斩出,他非要跟着我,说要走正道……” 老羊的眉头一蹙,战术后仰,他上下打量着楼槐。 “无魂无魄,的确像是化身,一身气息,比之一般的修士还要正,修的还是什么正统的炼气法门吧?” “是正统的白阳圣典。” “好家伙……”老羊的五官都快凑到一起了。 又多了一个没有见过没有听过的见识。 自从认识余子清,这种事就没少过。 如今这个更离谱。 他一招蹄子,那些镇魔符箓便被其收回,这些东西可是宝物,说是符箓,其实当法宝用也没什么问题。 “这位是老羊,乃是我家中长辈,你不可不敬。”余子清给楼槐叮嘱了一声。 没等他说完,楼槐便已经摆出了五体投地的姿势,等到余子清说完,立刻高声道。 “楼槐拜见羊伯,楼槐承蒙大哥不弃,肯收留我,赐我名,羊伯放心,楼槐已经跟过去彻底一道两端,如今我乃大哥麾下鹰犬,正道楼槐,跟林福没有关系,也跟魔头没有关系。” 楼槐说的那叫一个言辞恳切,就差把心拿出来看看了,要说尊敬,五体投地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尊敬的方式了。 刚才就感觉怪怪的,见面之后,楼槐就感觉自己仿若被看穿了。 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底细,着实把他吓坏了。 不愧是的大哥的长辈,这么一想,他变得觉得他可以放心了,这是正常操作。 老羊看着楼槐的样子,微微眯着眼睛,他那漆黑的眼睛里,仿若深渊,盯着楼槐看了一两个呼吸,才点了点头。 “你起来吧,既然子玉相信你,那我也不会说什么。 你也不用担心,你修的乃是正道圣典,只要安安心心走正道,九阶之下,无人能看穿伱。 纵然是那些九阶强者,大部分顶多能看出,你的化身出身。 但是七阶之前,你最好不要出现在元神境强者面前。” 楼槐心中一凛,顿觉大哥的长辈着实可怕,连他想什么都提前猜到了。 再一想,既然是大哥的长辈,还很亲近,那品阶跟实力、见识、手段不匹配,也是正常操作了,可以重新坐下了。 “多谢羊伯指点。”楼槐道了谢,便顶着那张一脸老实相的脸,老老实实的站在余子清身后。 “你这边的事,办的怎么样了?”余子清问了句。 “还没开始,我要去妖神墓,但是妖神墓已经开启了,外面数万里海域,一个海族都没有了,那妖神吃不到血食,有点疯,我等他疯完了再进去。” “那个妖神到底什么情况?”余子清有点好奇,他只是有猜测,却不确定。 “还能什么情况,那妖神生前乃是恶龙,人憎妖厌,食人食妖,但凡是活的,统统都被其当做血食。 偏偏他有一丝真龙血脉,死了也不安生,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来吞噬血食,孕育一丝生机,硬扛着硬拖着。 想要找到重新以真龙血脉复活的办法。 可惜,嘿嘿……” 老羊嘿嘿冷笑。 “可惜什么?”余子清一看老羊这表情,就知道那妖神绝对被人坑了。 “那家伙懂个屁,全靠祖宗蒙荫,才有的他妖神之境,白瞎了身上的真龙血脉。 谷硜 他以为他为什么死了,却还没人理他,让他在那折腾。 海族这边我不确定,但人族这边,就是故意晾着他,让他去折腾的。 他若是早些年,死后直接转生,没有妄图依然以真龙血脉直接再来一世,那谁也拦不住他。 可现在嘛,他连再来一世的机会都没了,只能这样子苟延残喘。 直到他的意识彻底湮灭为止。” 老羊对那妖神的不屑,已经到了懒得掩饰的地步。 余子清跟着嘿嘿一笑,大概明白了,那妖神身上的真龙血脉,应该不是吹出来的。 实际上,那些自吹自擂的所谓龙族,长的再像,其实都是没有真龙血脉的龙。 真龙跟龙族,是俩东西。 而拥有真龙血脉的恶龙,到死也只是一个九阶,连九阶巅峰都不是,那是有点废物点心了。 毕竟,拥有真龙血脉的龙族,从出生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对标妖族的四阶起步,若是先天再强点,可能就是五阶起步。 什么都不用干,不用修行,只要能顺利长到成年,那最低最低都不可能低于八阶。 所以,外界传的那位恶龙妖神,就是一个龙族,什么真龙血脉,就是吹牛逼。 而龙族随便哪个,对外都会宣称自己是真龙血脉,真龙后裔。 想要把一个龙族惹急眼,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说一句:你龙族跟真龙有个毛的关系。 余子清也一直觉得,那恶龙妖神,也是例行吹牛逼而已。 但看老羊这意思,竟然不是吹的。 “你这次要去那干什么?”余子清问出口,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算了,需要我跟着你一起去么?” 老羊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楼槐。 “魔头的本事,没忘了吧?” 楼槐一脸老实,念头一转,立刻点了点头。 “忘倒是没忘,不过我现在走正道。” “那行吧,来都来了,跟着一起吧。”说完他看向余子清:“有任何问题,你就先逃。” “那地方是我能去的?” “小心点就行,那恶龙妖神的意识已经模糊了,等到他发完疯,又没吃到血食,就一定会回去的,他不回去,他的意识会消散的更快,要不是这样,我也不敢来。” 老羊的话都说到这了,余子清的神情便有些诡异,他大概猜到老羊在打什么主意了。 “你这是要去妖神墓里,拿走什么宝物?” “恩。” “有把握?” “最开始是三成,到地方之后,就觉得有四成了,现在我觉得有五成了。” “嘶,直接加一成,你是不是有点太抬举我了?”余子清倒吸一口冷气。 “不,不是因为你,因为楼槐。” “……” 那我走? 我一个入魔了才五阶的体修,你当我愿意来啊。 那恶龙妖神,再怎么衰弱,哪怕是死了,哪怕意识都模糊,已经有点疯了,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这种家伙,除非能克制,否则他就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是那个恶龙妖神,是压死稻草的最后一头骆驼。 “没事,你跟着就跟着吧,你现在的实力,比我当年强多了,起码很抗打,保命应该没什么问题。” “……”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当你那你一个凡人,就敢坑杀白阳圣母,一大堆的六七阶。 我现在爆发起来有五阶,那恶龙妖神死后,也没了补充,算他八阶,也才夸了三阶而已,的确比不上老羊当年夸七阶坑杀人的壮举。 当然,那也就是跟着老羊,余子清自己是肯定不愿意来的。 这边聊完,老羊吐出一个深蓝色的气泡,将他们包裹着,沉入海中,从海中前进。 “这招叫什么?” “深海避水诀。”老羊说完,立刻补了一句:“不用问,你学不了,炼气修士才能学,你修成的金水阴遁,也用不上这种秘法。” 水泡拖着他们前进,余子清百无聊赖,直接开始修行白天魔神气。 一直压制着辛金之气入肺腑,如今也彻底放开,他的呼吸之间,便立时有了一丝金铁交鸣之音,也像是电子音。 之前吸纳的那一丝最纯粹的力量,被不断的炼化之后,在肺部盘旋,随着呼吸一进一出。 然后吸纳辛金之气,化作一头袖珍的银色飞鹰,双翅展开之后,便如双肺,其全身都如同金属打造,不断的吸纳肺气与辛金之气,慢慢的壮大。 而之前受创的肺部,也开始慢慢的恢复。 到了这时,金水阴遁,黑天魔神气,白天魔神气,便达成了一个真正的动态平衡。 这一切都依托与气血,气血才是真正的根基。 如此平衡状态之下,哪怕他没有修道其他脏腑,也会以气血为基,都一起不断的变强。 老羊瞥了一眼余子清,暗道这家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不但敢带着一个奇葩魔头,还敢进深渊,现在还敢修行这种古里古怪的秘法。 年轻人,胆大妄为啊。 老羊放慢了速度,三天之后,才开始缓缓的上浮。 海面之上,狂风暴雨,海浪便如一个个发怒的巨人,不断的拍打海面,天际之上,黑云压顶,让这里一片昏暗,只有雷光闪过的时候,才能见到一丝光亮。 远方,一头数千丈长的黑龙,全身散发着死气,在海中翻腾了片刻,又直冲天际而去。 黑云之中,道道天雷,如同狂风暴雨,不断的劈在那恶龙身上,只有一丝丝死气散开,恶龙体表的鳞甲,都没有伤到。 那恶龙飞入云层之中,搅动着黑云不断翻腾,雷声滚滚练成一片。 只是片刻,便见那里的黑云,硬生生都被破开一个大洞,天空中的日光,化作一道光柱落下。 余子清遥遥感受着那里的天威,暗暗咂舌。 好家伙,这恶龙的脾气可真够大的,出场便引动了雷劫,而且还能在雷劫之中洗澡,最后还破开了劫云。 天生一丝真龙血脉,当真了不起,这肉身实在是可怕。 难怪那恶龙死后,也没人去招惹他,这家伙的肉身,绝对比一般的九阶体修还要强。 天生的天赋差距,大到后期再怎么弥补也比不了的地步。 真要是给他机会,吃掉一个九阶强者,这恶龙估计还能苟延残喘很多年。 片刻之后,黑云之上的破洞里,恶龙俯冲而下,再次入海。 那被破开的黑云,慢慢的愈合,再次恢复了原样,继续孕育天雷,不断的向着海中的恶龙劈去。 “他已经不应该存在于世了,却还如此不知收敛,肆意猖狂,连雷劫都敢直接撕碎,这也注定了是他最后的疯狂了,之前他可没有疯到这种地步的,他这是要应劫了,我觉得有六成了。” “他实在没血食了,不能走远点?” “你以为他不想?他快想死了,可惜,只要他敢走出这数万里海域,他便再也回不来了,他已经死了,陆地上的九阶强者,可不会看着他登陆,而深海的龙族,也不会让他靠近的。” 三天之后,恶龙身上的死气,已经近乎彻底消散的时候,他才再次冲入海中,向着远处游走。 而天空中沸腾的雷霆,也似雷蛇,紧随其后,不断的发出轰鸣。 “走吧,他发完疯了,又去游曳,寻找大量血食了,这次他是去了深海,若是他与深海的妖神打起来了,那我们的时间就更多了。” 老羊吐出一个气泡,包裹着三人,潜入海中,向着海底的妖神墓而去。 临时有事,今天就五千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五章 不正常的进入(5k) 这里的海很深,下潜了数千丈,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暗,海中除了背景噪音之外,已经没有任何的声音,海面之上的轰鸣,也已经尽数被海浪涌动的声音压制。 黑暗、死寂, 如同下方有一张血盆大口,等着吞噬上面的一切。 等到下潜到万丈深以下的时候,包裹着众人的深蓝色气泡的表面,便开始浮现出一层层涟漪,气泡也是颤抖,旋转, 削减这里的庞大压力。 “还没到么?” “没这么快的,妖神墓起码在万丈以下的海底, 只是这个深度,就能杜绝绝大部分的修士。” 在这里,要是出点意外,那可能瞬间就会被挤压而死。 余子清可以清晰的感应到,外面的癸水之气在削减,而壬水之气却在增加,有一滴滴深蓝色的海水,汇聚在普通的海水中间,那些水滴只是轻轻拨动一下,掀起的暗流便极为明显。 “那是最典型的一元重水,一滴便有百斤,在深海之中,经过长时间的压力, 壬水之气与癸水之气汇聚, 慢慢形成的宝物,外面是一滴难求,可是这里却随处可见。” 老羊给解释了一句,盯着余子清着重叮嘱道。 “不要手贱, 不要拿, 这里的平衡很脆弱,若是在一元重水之中掀起波澜,我的深海避水诀,可挡不住,你的金水阴遁也未必能扛得住,至于楼槐,他没肉身都会被活活镇压死。” 老羊操控着水泡,小心翼翼的避开沿途遇到的一元重水,继续向下潜行。 等到的感应到海底的存在,俯瞰下去的时候,甚至发现了蒙蒙微光,看到一层显现成黑色的水层,铺在海底,仿佛下面还有另外一片海洋,这里只是海面。 “到地方了,再提醒你们一句,不要手贱, 尤其是海底的那层黑色的海水,不要触碰。” 气泡悬在距离海底十丈的地方, 缓缓的横向飘动,再次飘了数十里之后,便前方有点点幽蓝色的光辉,照亮一小片范围。 一片沉入海底的恢弘宫殿群,就这么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一头头身长十数丈的鮟鱇鱼,静静的飘在那里,那点亮这里的幽蓝色光芒,便是它们头上的灯笼。 那些鮟鱇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起缓缓的转过身,幽蓝色的光芒,也慢慢的照亮了这边,一颗深蓝色的气泡,静静的飘在那里。 “老羊?” “不用动,不用理,楼槐,发散一点点魔头的气息出来。” 楼槐站在原地,打了个嗝,一缕黑气飘出,慢慢的渗透出深蓝气泡。 随着那一丝魔气逸散出去,那些感应到魔气的鮟鱇鱼,身上的皮肤便如同风化了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只留下一副散发着死气的骸骨,静静的飘在那里。 它们缓缓的转过头,继续维持着最初的样子,照亮宫殿群,照亮宫殿周围。 气泡无声无息的飘向了宫殿群,再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余子清回头看了一眼,暗暗摇头,以传闻之中那恶龙的行径,他的陵寝周围,怎么还可能有活着的生灵。 那些深海鮟鱇鱼,身上已经一丝血肉都没有了,估计是死了,还要被恶龙压榨,在这里当路灯用。 气泡顺着大殿的正门,缓缓的飘向里面的黑暗空间。 下一刻,便见周遭环境突变,黑暗之中,亮起了烛火,入目一条宽阔的大道,两旁一尊尊不同种类的海妖骸骨,手捧万年灯,照亮附近的一切。 这里不见半点海水,前方石柱如林,一根根巨大的石柱,冲天而起,顶起了天穹,而天穹之上,便似镜像翻转的海面,在天空之上静静的流淌。 “这里就是他的陵寝,他效仿了先贤,将一个荒芜洞天,强行炼入了他的宫殿之中,以一个洞天来当做陵寝,可惜,也只是学了个表面。 上古的先贤,选择一個洞天当做陵寝,最初的初衷,只是因为不想影响到其他的后辈族人。 因为他们之中有些人太强了。 强到生机断绝,意识也不会消散,有些先贤,甚至强到自己都无法埋葬自己,只能找个洞天封闭起来。 若是安葬在外面,他们死后产生的滔天死气,足以将数千里之地化作死域。” 老羊看着眼前的一切,如此说道。 余子清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位落歌天君,死了这么多年,也依然还能再次苏醒。 哪怕意识陷入沉睡,他逸散出的死气,都没有失控,而是环绕在他身边,载歌载舞,托着他的尸身,巡游整个陵寝洞天。 如今听老羊这么一说,余子清这才察觉到,那位落歌天君,生前恐怕会非常强。 强到死后,自他身上逸散出的力量,都不会失去掌控,残留的意见,都能被动影响到那些死气。 若是落歌天君身上的死气自然逸散,恐怕当初的哀思洞天,早就成了纯粹的死域。 当时在哀思洞天的时候,余子清还没觉得有什么,以为死气不会弥漫到整个洞天,是正常操作。 可是如今,来到了恶龙的陵寝。 感受着这里弥漫每一寸空间的死气,那些死气充斥着死寂,而且还带着侵略性,对于生灵极其不友好。 有了对比,余子清便清晰的察觉到差距了。 那种乍一看不起眼,实际上却是本质上的差距,拍马也追不上的那种。 难怪老羊说那恶龙废,以那恶龙的身份和血脉来说,他是有点废物了。 不但实力仅仅比下限高一点点,做人也做到左边的人族看他不顺眼,右边的海族、妖族、龙族,统统都看他不顺眼。 死了还要被人下套,不让他有机会再来一世。 混到这份上,简直绝了。 余子清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混的比魔头还惨的家伙。 “这个石林洞天,属于天然的迷阵,走的时候都小心点,若是一不小心走散了,不用担心,往最里面走就行,那恶龙没那么快回来的,其他的东西,对于你们来说,问题不大。” 老羊拿出两枚玉简,给了余子清和楼槐一人一个。 “这里面记录着一些东西,可能不是很准确,但总好过一无所知……” 这边刚说完,老羊向前迈出一步之后,人便消失不见了。 “老羊?” 余子清一惊,连忙跟着迈出一步,可是他还在原地,老羊却不见了。 余子清闭上眼睛,阴神都睁开了眼睛,感应全开,阴神加肉身,才隐约感应到,这里有一些波动,而且是自然而然,完全融入到本身环境里的变化。 这就是老羊说的天然迷阵,问题不大? 再看了看手里的玉简,余子清陷入了沉思。 “楼槐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老羊是故意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楼槐断然否认。 虽然他也觉得那位羊伯,就是故意的。 他不只是能察觉到这里的天然迷阵,甚至还能捕捉到迷阵的变化。 他就是故意被卷入其中,然后让自家大哥去历练。 当然,身为一个有理想的魔头,他是断然不可能在自家大哥面前,说大哥家长辈的坏话的。 尤其是那个看起来是羊妖的羊伯,着实有点可怕。 而且,楼槐也能感觉到,老羊不是太信任他。 现有的那点信任,也只是信任自家大哥而已。 “不可能么?”余子清琢磨了一下,越想越觉得可能,但是考虑到老羊也不是万能的,也不是不可能。 “绝无可能。”楼槐的语气依然坚定。 “那我们也走吧,先往里走。” 余子清飞速的扫过玉简的内容,内容不多,连地图都没有,最有价值的那句话,老羊已经给他说了。 天然的迷阵,更像是一个迷宫,但是想要去最深处,只需要闷头往前走就行,再怎么迷失,也总会走到最深处的地方。 余子清静静的感受着这里的韵律波动,时间长了便感觉到了一种和谐,仿若天地自然的韵律,这便是天然阵法特有的东西。 危险感应都会被削减,而且威能可能还更强。 顺着大道向前走去,走出了数十步,余子清便骤然感觉到楼槐消失不见了。 他回头望去,楼槐不见了,而后方的景象,也不再是进来的那条大道。 而他前方,却依然还是原来的大道,就好似大道无声无息的断开了。 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前方的石柱已经有略微的不同了,很多石柱都稍稍变了点方位。 细细感应韵律,一丝微弱的不和谐出现了。 谷匼 余子清闭上了眼睛,他的阴神也再次闭上了眼睛,他要根据那最纯粹的感应,去融入这片天地,感受那种韵律。 他的脚步时快时慢,频率步伐,也在尽可能的跟上韵律。 压制着修为,没有急功近利的晋升,无形之中的好处,就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 他对身体的掌控,已经在无形中提升了很多很多,七百二十个窍穴内的气血奔涌,也跟他的脚步和身体,开始跟随着韵律来起舞。 他就像是孤身一人,在这片天然的迷阵之中起舞。 一个转身,一个后退步,身形便会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闪烁的频率开始慢慢的跟上了这里的韵律。 然后,他感受到那一丝一闪而逝的不和谐在哪了。 就在最中心的地方。 睁开眼睛,身体也脚步却没有停止,这一刻,在他的眼中,看到的便不在是冲天的石柱林立,除此之外,便是一片荒芜和死寂的洞天。 他看到了那些石柱,将整个洞天,都划分成了一格一格,大圈套小圈,层层叠叠,如同一个复杂的罗盘。 而现在罗盘上的每一格,时时刻刻都在保持着运转,按照既定好的规律,有的正转,有的倒转。 还有的小格,还会与对应的格子,不断的对换位置。 而他也数不清楚,这里到底有多少个圈,正是这种复杂的空间变化,让这里化作了一个天然的迷阵。 他现在正跟随者韵律起舞,每一步,都正好踏在两个格子中间的地方,起落跟随,才能正好看到这种景象。 他看到了老羊的身影,在一个个格子里闪烁,速度极快,目的明确,此刻已经到了这片迷阵的核心。 几个呼吸之后,便彻底失去了老羊的踪迹。 好吧,老羊就是故意的。 不然他不至于这么头也不回的冲进去。 楼槐的踪迹,他没看见,只能确定,的确还在这里。 而跟着,余子清便又发现了一个人的踪迹,那个人的速度也很快,正在全力冲刺,可惜,他被卷入迷阵之中,想要莽到核心的部位,还需要一段时间。 余子清没太过关注,他沉浸在这里的韵律之中。 他的养身积累,炼体积累,七百二十个窍穴,才得以让他得到这种机缘,他不想浪费。 以天然阵法,演化出的步法,足够让他受益无穷。 他一步一步的走过这座天然阵法的每一个小格,等到他重新回到了最初的地方,看到那条大道再次出现的时候。 一曲天地的韵律,也在此刻,重新开始了重播。 余子清睁开眼睛,他的肉身已经起舞了一曲,记没记住不重要,他的阴神已经将所有的东西,全部记下来了。 以后可以慢慢研究。 而且,他也感觉到了,这只是一个人为的天然迷阵,那略微一丝的不和谐,就是人为的痕迹。 一曲结束,到重新开始的那一点,便是破绽。 一定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一模一样,完全天然的迷阵,没有那一丝破绽。 而这里的,肯定不是那个恶龙整出来的。 以那个恶龙的鬼样子,他哪来的本事,复制一座天然的迷阵。 睁开眼睛,他已经在迷阵里,感应不到其他人了,可能全部都进去了。 余子清也迈开步伐,顺着韵律,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他走的每一步,都不是多余的,看起来还在跟随着每一个小格子闪烁,实际上,走的就是一条直线。 只会一炷香的时间,他便走出了石林。 前方是一大片黑暗的空间。 一步迈出,眼前的黑暗,骤然放亮。 周围传来了喧嚣声。 余子清眯着眼睛,那刺目的光辉,慢慢的消散,他才看清楚。 他的身旁,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人,或者说是妖、海族。 人身鱼尾的鲛人。 脑袋占据半个身子,形如鲨鱼的大妖。 脑袋上长着灯笼,却体态妖娆的人形妖怪。 还有一些龙首人身龙爪的龙族,一些显化出原形的龙族。 大批各式生灵,都站在这里。 而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深潭,隐约能看到那巨大的深潭内,一条体型三千丈的龙族,正在水潭的深处,不断的翻滚,痛苦的嘶嚎不断传出。 震慑人心神的龙吟,却没有让这里的人畏惧,他们都在紧张的等待着。 不多时,便见水潭的深处,金光大作,一丝微弱,却仿若压在所有人血脉与神魂的威压,骤然浮现。 “终于,终于啊,八千年了,足足八千年了,我龙族终于再次出现了一位蕴含真龙血脉的族人。” 一个龙头人身的老龙,激动的全身颤抖,他的力量都有一丝扩散开,一头上千丈的巨龙,被其冲击到,当场倒飞了出去,消失在原地。 可惜,此刻,却已经没人在意了,片刻之后,那个龙鳞都掉了一些的巨龙飞回来,继续趴在那伸长了脖子,一脸期待的看着。 片刻之后,深潭之中,体态修长的银色龙族飞出,一颗布满了天然龙纹的金蛋,跟随着缓缓浮起。 那银龙刚刚生产完,可是看到了自己尚未破壳的儿子,却还是落在了岸边,恭敬的低下头,如同其他人一样。 因为这是真正蕴含真龙血脉的龙。 而她却不是。 她只是母凭子贵,她可以站在最前面,跟龙族的族长站在一起。 金蛋悬在半空中,龙纹飞出,自然而然的化作神龙,守护着金蛋。 不知多久,那金蛋缓缓的开裂,一条深蓝色的幼龙,从里面飞了出来,而那蛋壳则自动融化,化作金液,伴随着龙纹,融入其体内。 幼龙生来便有五阶的气息,那如同深海一样深邃的眼瞳,纯粹且灵性。 出生之后,游走了一圈,他的身上便亮起了一个又一个符文,印在他的一片鳞片上。 所有的人都静静的等候着。 七日之后,他身上的三万鳞片上,尽数印上了一个符文。 每一枚符文,便代表着一项传承。 伴随着他成长,以后可能会越来越多。 余子清站在人群里,呆呆的看着,满脸的震惊。 这就是那条恶龙出生时的样子? 举族等候,生下来七天,获得的传承,便已经达到了此时的极限。 这种天之骄子,老天爷的私生子,用凤毛麟角形容都是贬低了,他就是真龙本龙。 这种家伙,后来怎么可能只是堪堪跨过九阶门槛,连九阶巅峰都不到? 逗我的吧? 正当余子清震惊的时候,身旁的一个海妖,上下打量着余子清。 “咦,你是谁?什么时候来的?” 余子清面不改色,立刻压低了声音,呵斥了一句。 “这种重要的时刻,你问这么蠢的问题,你是故意来捣乱的?” 此话一出,那海妖面色一变,立刻不敢再问,只是静静的看着。 余子清面色不变,可是心里却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老羊给他的玉简上,说的进入陵寝之后的事情,可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他以契合天然迷阵韵律的步伐,跨过迷阵之后进入的,好像不是正常的陵寝了…… 第一一六章 内外陵寝,胆大包天(8.5k) 余子清一时不知这里究竟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 若是真实的,他出现在这里,观看了真龙血脉降生出世全程,却没有一个人理他。 可若是虚幻的,身旁的海妖,在真龙血脉出世完成之后, 却又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他一个人族,出现在这种场合,着实有点不太合适。 若是闹起来,他肯定完蛋。 只不过身旁的海妖被他唬住了,那海妖恐怕也觉得能出现在这里,有资格观礼真龙血脉出世,肯定就不是一般人, 而且是人族, 那弄不好就是龙族的某个大佬邀请来的。 旁人都没意见, 就他意见多,乍一看,的确像是故意想闹事。 刚刚冒头,有可能点燃炸药桶的小火星,被余子清掐灭了,后面就再也没有任何波澜。 来到这里的海妖、龙族、妖族、海兽,种族繁多,不可能大家谁都认识谁。 余子清这个人族,虽然看起来扎眼了点,却也再没有人问他。 愿意在这里爱管闲事,还敢闹起来的蠢货,终归是少数。 观礼结束,众人依次退走, 余子清混在人群的后面, 悄悄的跟着退走。 他想弄明白,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到底是幻化出来的幻境,还是别的什么。 他唯一确定的,是刚才看到的,一定不是现在存在的真实场景,肯定是那头恶龙出世时的景象。 往前回溯万年,都没有第二头还有真龙血脉的龙出世了,那头恶龙是唯一一个。 跟这人群走出,便见后方的山峦之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他现在身处的只是一座岛屿。 来观礼的各個种族的成员,要么跃入海中游走,要么冲天而起飞走,很快就没有什么人了。 再等片刻,龙族的成员,也依次从后方飞出,带着那头幼龙,跃入海中,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一个人形四臂,下半身是蛇尾的海妖,摇曳身姿,游走到余子清附近。 “你不走么?” 海妖上下打量着余子清, 目光里依然带着好奇。 这个就是之前问余子清怎么来的那个海妖。 也是现在唯一一个, 理过他的海妖。 “我不知道走到哪去,胡乱闯,还不如先探寻一下脚下。” 余子清像是回答了,又像是自言自语。 海妖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这个人真奇怪,你是那些龙族的朋友么?他们竟然会邀请一个人族来观礼。” “你错了,我只是看着像人族而已。”余子清面不改色,脸上的饿鬼之相一闪而逝。 “哦,原来如此,难怪其他人都没觉得奇怪。”四臂海妖恍然大悟,他伸出四只手臂,打量了一下自己,有些难为情的道:“我只是六阶,也不擅长看人,刚才不好意思。” “没事,你不回家么?” “回啊……”四臂海妖很自然的回了一句,但下一局,他却忽然卡壳了:“回……回……我要回哪?诶?我家在哪?” 四臂海妖愣在原地,表情变幻,慢慢的他的表情越来越扭曲,一丝戾气浮现出来,他四只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疯狂的嘶吼,跟疯了一样不停的撞向海边的礁石。 “我家在哪?在哪?我是谁,我是谁……” 伴随着四臂海妖的撞击,他脑袋头破血流,脑壳都塌陷下去了一块,他却还跟疯了一样,不停的撞击。 撞碎了一块礁石就换一块,一路横冲直撞下去,最后一头撞在一块钢石上,脑袋噗嗤一声裂开,半个脑壳都塌陷了下去。 他躺在那,一动不动,眼神慢慢的暗淡了下去。 下一刻,就见一丝黑气,从他身上飘了出来。 那一丝黑气环绕了一圈,发现了最近的余子清,瞬间冲击到余子清身上。 余子清站在那一动不动,任由那一缕黑气钻入他的体内。 下一刻,便见闭着眼睛的阴神,手里出现了一丝黑气,被其当做辣条,闭着眼睛砸吧着嘴,一点一点的吞噬了下去。 味道一般,营养一般。 余子清走到四臂海妖身前,看着他的尸体,已经咽气了,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余子清伸出双手,将他的双目闭合。 想了想,又将他的尸体也收起。 他转身走向海岛内部,继续来到了之前观礼的地方。 一步一步的踏遍所有的角落,寻找可能有的线索。 这里的一草一石,都真实无比,余子清甚至还能在这里吸纳到癸水之气修行。 踏遍了陆地的部分,他又来到最中心的深潭,一跃而下,跳入其中。 深潭的水仿若无物,轻灵无比,蕴含着庞大的生机,余子清张口喝了一口,便感觉到一股生机,游遍全身,一些细微的损伤,都在顷刻之间恢复。 余子清想了想,又跳上岸,拿出几个大桶,将其催动之后,便见深潭之中的水化作数道水龙,不断的涌入到法宝之中。 这也是备用的,用来收集东西的,这几个最适合用来收集水类的资源。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余子清是想用来收集点银湖之水的,可惜,法宝品阶太低,银湖之水太重,威能太强,根本没法采集。 伴随着余子清拿出法宝,一个接一个的收集,那深潭的水位,开始慢慢的下降。 一晃一天的时间过去,深潭之中所有蕴含庞大生机的水,都被他卷走之后,余子清才重新跳下去。 察看深潭内的一切。 除了一些银色的龙鳞,再也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例行收起,余子清转身走出,环绕着这座海岛,再转了一圈,没有什么东西之后,才开始学着之前那些海妖,跃入海中,向着远方游走。 不过一个时辰,余子清抬头向前望了一眼,便见前方一座海岛出现。 依然还是这座海岛,只不过是背面而已。 余子清默不作声,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去,海岛被他抛在身后,然而过了没多久,那海岛又出现在他的前方。 这要不是幻境,余子清敢把自己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再次踏足到海盗的海岸上,余子清沉吟了片刻,闭上眼睛,静静的感悟,静静的思索。 这里肯定还在恶龙的陵寝里。 自从见到了恶龙出世的画面,余子清便非常确定,那家伙绝对不是一个盛传的蠢货、废物、 生来便有五阶,传承满鳞甲,自有龙纹化龙守护,这种家伙,躺在那呼呼大睡,完全躺平了,一天都不修行,成年之后,也一定比恶龙最终的实力更高。 九阶巅峰只是下限。 之后能不能再提升,那才开始需要看恶龙自身的努力和其他东西。 只要他刚才看到的东西不是假的,那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大问题。 那座人为复制过来的天然迷阵,威力不大,只需要闭着眼睛往中心冲,谁都能冲到最里面的位置。 如今再看,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哪有天然迷阵,是一个凡人闭着眼睛冲,都能走出去的? 这事不对,那只是表象,真正的穿过迷阵的方法,就是像余子清这样,放着简单的方法不用,非要去费劲吧唧的跟随天然迷阵的韵律起舞,然后再踏着韵律的节奏,一步一步的走进来。 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的跨过了迷阵。 这里才是真正的陵寝,直接莽进去的,绝对只是一个疑冢。 事实上,余子清自己也不是想用这种方法进来,他只是觉得,能感受到韵律,他的七百二十个窍穴,都在随着韵律起伏,随之起舞,如此衍生出来的一门极为高端的步法,不学就亏了。 他只是想学一下而已。 此刻站在沙滩上,他闭上眼睛,阴神内留下的韵律,无声无息的在他的脑海中响起,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让他的肉身,都在此刻,随之起舞。 把这里跟之前的石林对应,沙滩便是最初的起点,而中心的深潭,便是最中心的位置。 如果没错的话,那离开这里的办法,跟之前也是一样的。 他的身形转动、起舞,每一步迈出的幅度,都不太大,可是慢慢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远。 他的身形便似闪烁,不断的在整个岛屿里浮现,绕着圈子,一点一点的向着最中心的深潭靠近。 等到他走到深潭边缘的时候,余子清一步迈出,跨入深潭的瞬间。 他将装有海妖的尸体的储物袋丢了出去。 储物袋瞬间炸裂,四臂海妖的尸体,刚出现在半空中,便骤然睁开眼睛,对着余子清伸出四臂,一脸惊愕的喊了一句。 “等等!” 可惜余子清的身形,却已经迈入深潭的范围,瞬间消失在原地。 黑暗与光明,再次转换,余子清的眼睛适应了之后,便发现自己在一片海底的宫殿群里。 他环顾四周,收敛着气息,先静静的靠着被动感应,去感应了一下周围的一切。 确认环境安全,余子清才开始了慢慢的移动。 跟他推断的一样,又换了一个场景。 之前便推断很多事都不正常,那个四臂海妖,当他是瓜皮吗? 整个场景的所有人里,只有四臂海妖理他了,这么明显,余子清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异常。 当他断定了那座幻境,其实才是真正进入陵寝的时候,余子清便自然而然的得出另外一个结论。 那个唯一能在幻境里理他的四臂海妖,其实就是那头恶龙本龙。 而幻境里看到的,出世的幼龙,也只是幻象,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的事情,具象出来的幻象。 认准了先撩者贱的真理,便能直达事情的本质。 四臂海妖,就是葬在这里的恶龙。 他知道自己在外的名声有多差,所有根本没用自己的本相。 无论那幼龙出世的时候,灵性有多高,先天天赋有多高,也没法否认他还是那个恶龙。 而外面进来的所有人,无论是谁,都会对恶龙保持天然的警惕性和厌恶。 然而面对一个普通的憨憨四臂海妖,就未必了。 自己只是试探了一下而已,他便忍不住暴露。 宁愿暴露,也要让自己等等。 他是想忽悠我? 还是有求于我? 余子清的念头疾转,再次想到那个摆明了没什么鸟用的复制天然迷阵。 怎么看,那个天然迷阵,都像是在做筛选。 老羊那种家伙,都没有察觉到问题,只有他稍稍感应了一下,就察觉到那一丝不和谐的地方。 还有七百二十个窍穴的共鸣…… 余子清觉得,可能只有类似他这种,开辟了全部七百二十个窍穴的情况,才能去感应到那一丝不和谐,捕捉到韵律的变化。 若是换做其他种族,那必然是修行圆满,如同那幼龙出世之后,每一个鳞片上都有一个传承符文,本质上其实差不多,只是强弱变化不同而已。 而这就是在做筛选,符合条件的人,还能捕捉到变化的人,才能进入真正的陵寝。 那筛选这种人干什么? 除了再来一世这种事之外,余子清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可能了。 尤其是看到恶龙出世时,那可怕的灵性和先天条件。 余子清觉得,外界传言,可能不太能当真了。 那恶龙的灵智若是如此之高,再加上他最终的结局,他怎么可能还觉得的,必须要以真龙血脉再来一世才能接受,其他的就不行? 反正余子清是觉得,这恶龙没憋什么好屁。 还是谨慎一点的好,而且,他此前为了防夺舍,叠的甲都消耗完了,后面也没再浪费时间叠太多,没事的时候叠点,现在才叠了两千多层。 感觉不太安全,还是防一手吧。 …… 石林中心,老羊已经穿过了层层阻碍,来到了陵寝的最深处。 余子清还没有敢来,老羊也没太担心。 只要那个恶龙没回来,以余子清的实力,自行探索,历练一下,再加上一卷虚空大遁卷轴防身,起码是不会死。 只要死不了,那问题都不大,有时候挨挨毒打,碰碰壁,也是好事。 学来的知识再多,也没亲身经历的好。 至于那个魔头,老羊的确不太相信,他甚至都不愿意在魔头面前,叫余子清的真名,这就是在告诉余子清他的态度。 不信归不信,他却不觉得那个魔头是个蠢货。 能抱上余子清的大腿,那魔头以后的路就走宽了,起码不会在哪天就被饿鬼吃掉了。 那魔头肯定会拼死保护余子清。 陵寝的最深处,是一处巨大的洞穴,绵延上万丈的范围,足够那恶龙化出原形,在这里沉睡。 老羊四处奔腾,在地面留下一个个蹄印。 等到他冲进洞穴之后,后方一个黑袍人出现。 那黑袍人脚不沾地,离地三寸,踏空而行。 就在他快走到巨大洞穴的入口时,便见他的四周,一个个羊蹄印亮起。 脚印交错之后,勾勒出一枚枚符文,其内的力量骤然爆发,化作一座困阵,将其困在其中。 谷菇 黑袍人抬起头,便看到前方,一头黑山羊悬空而立,周身妖气森森,煞气蒸腾,长方形的双目,静静的盯着他。 “锦衣卫什么时候,敢插手妖族的事了?是你们的指挥使趁着乾皇闭关,投靠太子或者那位皇子了,还是你们的指挥使自己有什么想法了?” 老羊上下打量着黑袍人,自顾自的问了一句。 “你认错人了,我可不是那些鹰犬走狗。”黑袍人断然否认。 “呵,鹰犬走狗,在锦衣卫可是一个褒义词。”老羊摇了摇头,冷笑一声:“怎么?难不成你还是暗影司的人?暗影司的所有暗影使,除了新上任的苏离,我全部都认识,你说说你是哪个?你可别说伱是苏离,那家伙走了狗屎运,现在也就四五阶而已。” “……”黑袍人沉默了一下,想要说自己不是神朝的人。 可是这会儿,他才明白,他第一句话就上套了。 可是牵扯到指挥使,牵扯到太子、乾皇,他的本能反应,已经让他暴露。 这个时候,他细细查看脚下的困阵,若他是暗影司的人,修成了暗影大遁,他现在已经可以轻松的逃出去了。 这座困阵的布置,也是有针对性的。 他辨无可辨了。 “你不用挣扎了,你不到八阶,你也不可能留下我,甚至都伤不到我。 无论你有任何手段,你都阻止不了我传出去消息。 只要你走出这座困阵,今天,全天下都会知道,大乾神朝锦衣卫的人,出现在这里。 乾皇背信弃义,违背契约,觊觎龙族的真龙血脉。 三日之后,我亿万妖族,便会在龙族带领下,与你大乾开战。 我妖族之事,容不得你大乾插手。” 老羊语气森森,全身煞气蒸腾,双目都化作了漆黑色,说的掷地有声,不容半点怀疑。 那黑袍人沉默了片刻,悄悄散去了准备的手段。 “你到底是谁?” 妖族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妖怪? 他们锦衣卫可从来没听说过。 一个精通阵法,知道很多辛密的山羊妖,不应该一点消息都没有的。 那只说明,这个山羊妖,根本不是陆地上的,此前也从来没去过陆地,一直都在海里。 知道如此多的辛密,还认识暗影司的暗影使,那应该就是龙族的人。 “你放开阵法,我现在就走。” “你就老实点在这待着,但凡你有一丝异动,龙皇便会知道乾皇背信弃义之事,到时候,乾皇不杀个指挥使,这事就交代不了。” 老羊继续恐吓。 黑袍人一动不动,甚至还坐了下来,表示你别冲动。 因为他知道,老羊说的都是真话。 这事不能暴露,因为当年妖族那边跟乾皇有过约定,除非那恶龙失去理智,攻上大乾的土地,否则无论发生什么事,大乾都不准窥觑,不准插手。 否则,那便别怪妖族这边不讲道义了。 一头蕴含真龙血脉的恶龙,哪怕是死了,若是冲上大乾的土地,能造成的破坏,也能让大乾死三分之一的人,而且那毒血和死气,若是化作血雨坠落,更是遗毒万世。 所以双方当年约定了,就在恶龙陵寝这里,划出一片数万里的海域,就让时间慢慢的将其凋零。 而龙族这边,也不会帮助恶龙再来一世。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若是锦衣卫出现在这里,那这件事,再怎么甩锅,也不可能说是这个锦衣卫探子个人的原因,跟锦衣卫和乾皇都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大乾的人自己都不会信…… 锦衣卫里,有不怕死的,但是却没有不怕连累到自家指挥使也死的,也没有不怕连累到乾皇名声受污的。 对于乾皇来说,说其暴虐,说其狠毒之类的,有时候都可以当做是褒奖,可若是说其背信弃义,那问题就大了。 老羊几句话下去,锦衣卫的人便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困阵里,都不敢去着手破阵。 哪怕这个困阵并不是太强,他不懂如何省力的破解,可若是暴力破开,也花费不了多久的时间。 在被认出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赌不起了。 老羊暗暗冷笑一声,张口一吐,拿出大堆准备好的材料。 一块块布满了道纹、妖文、龙纹,形态不一的材料,悬在半空中,被老羊一蹄一蹄的踏入洞穴的闪避之中。 黑袍人静静的看着,不知道老羊到底要干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等到他慢慢的发现,事情不太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老羊布阵的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在困阵外面,再次加了一层困阵。 这一次用的便不是以蹄印留下的简单困阵,而是正儿八经用好材料堆出来的困阵。 八阶之下,除非是觉醒了十方神通的体修,亦或者是千年磨一剑的剑修,否则,根本不可能一击破开困阵。 而一击破不开,困阵便会吸纳其破阵的力量,越来越强,直到强到八阶也没办法一击破开为止。 老羊继续布阵,看了一眼黑袍人,暗暗冷笑。 锦衣卫里的七阶及其以上,擅长阵法的人,根本不可能独自一人前来,能独自前来的,必定是各方面实力都比较平衡,而且善于隐藏的探子。 这种货色,怎么可能知道如何靠技术破开他的阵法。 此前他就隐隐觉得,除了他们之外,似乎还有另外的人来了。 只是试探了一下,还真发现了。 跟他废话那么多,只是为了拖延点时间而已,从一开始,老羊就没打算留着这个家伙。 现在,这个家伙除了一条命,已经没有其他传出消息的机会了,那还跟他客气什么。 老羊不理会黑袍人,继续在巨大的洞穴内布阵。 随着一块块材料,消失不见,绵延万丈的巨大洞穴里,上下左右前后,所有方向,都留下了阵基。 简单的激活了一下,老羊继续布阵,一块块材料,消失在半空中,他要布置的是一个立体的组合大阵。 等到他的阵法布置完成,老羊便悬在黑袍人所在的洞口,静静的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等到隐隐有一丝死气涌动的时候,老羊咧着嘴一笑,黑袍人也重新安静了下来。 老羊伸出一只蹄子,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困阵。 霎时之间,一丝轻微的波动出现了。 下一刻,便感觉到通道里汹涌的死气,如同找到了目标,向着这里冲击而来。 老羊无声无息的退走,来到了穹顶之上,身形慢慢的融入到石壁之中,消失不见。 黑袍人再傻也明白他现在的处境了,可惜,他怎么挣扎,一时半刻都脱困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死气,如同浪头奔来,呼啸而过。 他的身体被庞大的死气冲击,身上神光闪烁,越来越暗淡。 然而,他越是挣扎,就越是引人注目。 伴随着轰鸣声,通道后方的石壁接连崩碎,一头双目漆黑的狰狞恶龙,呼啸而来。 那困阵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坚持到,便轰然破碎。 被困在里面的黑袍人,直面死气和恶龙,身躯骤然崩解,化为齑粉,他所有的念头,所有的手段,在这种最纯粹的力量面前,根本毫无作用。 所有的一切,都被淹没在死气之中,彻底消散。 恶龙冲回了巨大的洞穴,眼中的疯狂慢慢的消退,意识也慢慢的陷入了沉寂。 他盘成一个巨大的蛇阵,被死气托着,静静的悬浮在这座巨大的洞穴之中,缓缓的陷入了沉睡。 躲在阵法之中的老羊,吞下了一块玉化墓的黑石,吸纳了些许死气,将其笼罩全身,悄悄的潜出,顺着恶龙来时的方向找去。 他不信只有锦衣卫来人了,肯定还有更多的人来,只是没有锦衣卫的人激进而已。 他要抓紧时间了,不过得先问问余子清怎么样了。 恶龙回来的速度比预计的快很多。 走出来没多久,便见楼槐走了过来。 “羊伯,你没事就好,你见到我大哥了么?”楼槐率先发问,一脸担忧。 “没见到。”老羊张口吐出一个储物袋,在里面挑选了一下,拿出一个玉简捏碎。 几个呼吸之后,他有所感应,他按照余子清的方法,炼制的其中一枚玉简,也破碎了。 那个编号,表达着“我很好”的意思。 “他暂时没事,先不用管他,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一会儿,你让那个大家伙,保持沉睡,能做到么?” “什么大家伙?”楼槐一脸愕然。 “就是刚才冲进去的那个大家伙。” “……”楼槐一脸惊悚,立刻摇了摇头:“羊伯,我觉得你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魔而已啊。” “放心吧,他已经陷入沉睡了,我需要你去让他保持沉睡,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对于你来说,应该不是很难。” 楼槐想要逃,等到他散去了身形,化作无肉身无神魂的魔头状态,被老羊带到洞穴,看到那头巨大的恶龙时,他更想逃了。 抛开他是魔头的事不谈,他其实也只是一个三阶的正道修士而已啊。 火中取栗,虎口拔牙,也不是这么搞的吧。 老羊给楼槐使了个眼色,便去瞧瞧的引动了大阵。 道纹、妖纹、龙纹,开始无声无息的在石壁上浮现,将整个洞穴包裹住,化作一颗巨大的圆球。 而那些纹路开始飞出石壁,勾连那些悬在半空中的基点时,那头刚刚陷入沉睡没多久的恶龙,便似感应到了什么,眼皮微微颤动。 老羊瞪了一眼楼槐,楼槐一咬牙,他娘的,拼了。 天魔能去祸害活着的九阶强者,他只是让一个已经死了,意识也模糊的九阶,保持沉睡而已,凭什么不能干。 人魔天生就比他天魔差一筹不成吗? 那是以前,现在有我楼槐了,那就不一定了。 楼槐化作一团黑雾,顺着恶龙的鼻孔钻了进去。 片刻之后,那眼皮微微颤动的恶龙,便再次恢复了安静,沉沉的睡去,没有呼吸,仿若真的已经彻底死去。 老羊暗暗松了口气,将这里的阵法彻底激活。 整个洞穴内,每一寸角落,都开始浮现出交错的道纹、妖纹、龙纹,彼此交错,和谐无比,一点一点的填满整个空间。 眼看着阵法弥漫过来,老羊走到恶龙的身前,将其嘴巴揭开,直接钻了进去。 下一刻,整个洞穴被彻底填满,恶龙被完全包裹在内。 恶龙身上的死气,也开始慢慢的向着四面八方逸散,死气再反过来,将整个阵法包裹在里面。 …… 另一边,余子清接收到了老羊的传讯,确定老羊没事,他也更确定,他就是在一个真实的幻境里,而且依然还在恶龙陵寝内。 跟外界若是完全隔绝,他都未必能感应到玉简破碎。 而且,同样也能确定,老羊那边应该不敢分心,不然的话,他用七楼戒指联系更方便一点。 余子清此刻也一样,不敢分心。 他躲在一根巨大的石柱后面,收敛了气息,他看到了一头鲨鱼妖,游曳着向着前方冲去,它的身后,跟着一头头海中的妖族。 这些都是在追捕他的。 跟上一个场景,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生灵,都能看到他,而且都会觉得,他出现在这里不应该。 因为这里是龙族的龙宫。 等到追捕的海妖都走远了,余子清还没松口气呢,便见旁边的墙壁上,一副壁画动了。 壁画上描绘着一个海族大妖,英勇交战的英姿。 此刻,那大妖却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看向余子清,低声道。 “向着右边走,看到第一个通道了左拐,那边安全。” 余子清想说什么,那壁画里的大妖,连忙捂住嘴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别说话,相信我,那边会安全点,你再不走,他们一会儿就会发现你,也会发现我。” 说完这句话,那壁画上的大妖立刻恢复了最初的样子,动也不动了。 余子清沉默了一下,向着左边看了一眼,隐隐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立刻向着右边潜行而去。 以后要是有机会,看看能不能学到暗影司的暗影大遁。 那遁法着实是有点好用。 按照壁画上的大妖的指引,拐入另外一个通道之后没多久,就见一队搜捕的还要冲了过去,他们的确没有向着这边搜捕。 顺着通道前行,没多久,天穹之上的壁画,又有一个游鱼活了过来。 那游鱼顺着墙壁,从天穹之上游走下来,给余子清向着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那边走,快走,他们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了。” 余子清没有走,他看着如同一幅画,游走在墙壁上的游鱼。 “你是不是我在上一层见到的那个家伙?” “不是。”游鱼立刻摇头,它看出了余子清的警惕和不信任,叹了口气:“放心吧,我不会对你不利的,也没有能力对你不利。” 第一一七章 埋葬曾经的自己(5k) “哦,看来你的确知道上一层的那个家伙,也知道这里是分层的。” “……” 壁画游鱼微微一怔,抿着嘴开始了苦笑。 顺嘴搭了句话,就直接暴露了很多东西。 “你想让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那就坦诚布公,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后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至于你们没有做筛选,我进来只是一个意外这种糊弄鬼都不信的话,还是别说了,大家别互相浪费时间。 这一次不真诚点,那么下一次,你们说什么,我一个字都不会听。” 余子清盯着墙壁上的那条游鱼画, 说的异常认真。 游鱼张了张嘴, 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慢慢编。” 听到这话,游鱼长叹一声。 “好吧,其实我知道的不多,我的确知道还有一个上一层,但是我只是他的一丝灵性,你要是想知道其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上一层,问问那一层的人。 他那里是唯一一个没有危险的地方。 我的灵性太弱了, 分散开只能化作壁画里的一条鱼。 而我们为了预防危险,也只能化作壁画, 藏在壁画里。 别的人我不敢说, 但是在这一层, 我们所有的壁画人, 绝对都不想你出事, 都希望你能安全的,顺利的抵达下一层。” “怎么回到上一层?” “将你修成的秘法,反着修一下,就能回到上一层。” 余子清琢磨了一下,那個天然迷阵,对应的其实不是步法? 而是一门秘法? 呃,他怎么没有一点察觉到,那像是秘法的。 “我修成的是一门步法,倒着走一遍修行么?” “……”游鱼有些吃惊,张大了嘴巴:“伱竟然修成了步法?!那秘法不是只是一把钥匙吗?” 说完,一人一壁画,一起沉默了下来。 游鱼震惊不已,那可是一个天然阵法啊,哪怕是复制的,也是天然阵法。 他们只是将那个天然阵法当做钥匙,做了一把匹配的门锁而已,单单只是要领悟钥匙,化作一门秘法, 应该还不是太难,达到条件的都可以做到。 可这家伙,根本没有领悟钥匙,他领悟的是天然阵法本身。 人家是观摩一下,然后自己捏一个复制的钥匙,试试能不能打开,你直接把原件搬来了,那怎么可能打不开。 不但可以打开,而且次次进入的地方,都会是最好最合适的地方。 正当他们正说着的时候,天穹之上,又有一条游鱼,从壁画里游了过来。 “他们快来了,快点躲起来。” 俩游鱼迅速的顺着墙壁,游到了天穹的壁画里,静静的与那些壁画融为一体。 余子清没有急着相信游鱼的话,他游鱼自己都说了,起码在这里,是没有恶意的。 也就是说游鱼自己都不知道,这里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后面下一层的场景,会不会对他不利。 余子清感受着远处赶来的海妖气息,默默推算了一下,不入魔,不爆发,能保命,但是很难杀了对方。 考虑到这里的每个场景,范围都有限,若是耗下去,死的一定是自己。 想了想,余子清服下一颗珍贵的魔丹,直接入魔。 皮肤变成了灰黑色,遍布诡异的魔纹,血肉也直接魔化,肉身增强的比之前还要多一点。 盘踞双肾的双头黑蛇,欢呼雀跃,嘶嘶吐信,盘踞双飞的银色飞鹰,也变得更加活跃。 余子清的呼吸之间,都有丝丝金气喷涌而出,似是吹口气,便如同刀锋一般。 魔头的秘法,自然是更喜欢魔头了,契合性会变得非常高。 这种情况下,金水阴遁、黑天魔神气、白天魔神气、之间的循环,都会变快很多,整体发挥出的威能,自然也更高。 这个场景里,人不多,对他有敌意的也不多,余子清转了几圈之后,还是决定先解决一部分再说。 片刻之后,一队被鲨鱼妖带领的海妖,冲了过来。 余子清从侧面切入,悄无声息的插入到队伍中间,身形出现在鲨鱼妖的身后。 他的双手之上,魔气混杂着金水二气,直接破开了鲨鱼妖的后心,将其心脏强行捏碎。 在对方转身的一瞬间,余子清的胸口骤然隆起,一口尖啸混杂着金风,吹在对方的脸上。 霎时之间,便见对方的胸膛缓缓的干瘪,肺气被强行带走,肾气化作水滴滴落。 无肾气,精力衰竭,无肺气,力气消退。 余子清咬着牙,无视了身后的海妖,硬抗了所有的攻击,硬生生的将领头的鲨鱼妖吹成了半扇枯骨,才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一脚将鲨鱼妖的骸骨跺碎,余子清的腰上,一条黑色的双头蛇出现,肩膀上也浮现了一只飞鹰。 他脚踏天然迷阵那学来的步法,身形诡谲之中,带着自然和谐的味道,穿梭在一群海妖中间。 与一个个海妖擦身而过,只是一两息,他那如同闪烁的身躯,便骤然停下。 他喘了口气,一缕金风飞出,那些海妖的躯体,便齐齐在金风之中化作齑粉。 一缕缕黑气,在齑粉之中飞出,转瞬便化作了虚无。 余子清眉头微蹙,他不知道那黑气是什么东西,不是魔气,也不是魔念,而是一种让他感觉到不舒服的一种东西。 魔念也不会给他这种感觉。 余子清没有停下来,继续在龙宫里转悠,将所有能发现他,而且对他有恶意的东西,统统杀完。 当他将最后一个海妖捏死,其身躯崩碎成齑粉消散之后,便见水晶宫之上,一缕天光,照耀到这片充满了肃穆阴沉的宫殿。 那些昏暗的走廊,黑色的珊瑚,也在天光的照耀下,慢慢的有了色彩。 布满宫殿天穹的壁画,一个个各式各样的生灵飞出,落在宫殿里。 一条条游鱼,也开始在宫殿周围出现,穿梭在那些珊瑚里。 在一群海族的簇拥下,一个看起来十岁模样,头顶着双角的小男孩走了出来,郑重的对着余子清行了一礼。 “谢谢你。” 余子清盯着对方的双瞳,一眼就认出来,跟上一层见到的那个幼龙的眼睛,一模一样。 “这里到底是是哪?你到底是谁?这什么情况?” “请跟我来。” 小孩绷着小脸,装作严肃的样子,很客气的伸手虚引。 他带着余子清来到宫殿的中心,这里是天光照耀的中心,斑驳的光芒,从头顶上洒落,将这里照耀的恍如水晶打造。 等到两人坐定,还有人送来了一些新鲜的灵果。 小孩绷着脸,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 “我叫敖青,你既然能进来,应该听说过。” “真龙血脉嘛。” “不错,很长一段时间,龙族都是没有真龙的,严格说,真龙和龙族,是俩个种族。 我是近万年来,龙族唯一一个真龙血脉。 可惜,他们都错了,这世上已经没有真龙了,在上古之前,便没有了,所有的真龙后裔,都是没有真龙血脉的。” 余子清拿起一个灵果尝了一口,挺新鲜的,证明这里的确是真实存在的,还能种出来灵果。 “你慢慢说,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不说明白,我转身就走。” “那我就从头说起吧。 在上古之前,所有的真龙便都已经陨落,而所有的真龙血脉,也已经陨落。 从上古开始,便再也没有任何真龙血脉的龙族了。 而龙族费尽心机,偶尔出现的一个,也都是一场灾难。 两万年前,龙族曾经出过一个,可惜那个真龙血脉,仅仅存在了三年,便夭折了。 因为他去龙冢偷盗先辈的内丹,被其中一颗活活撑死了。 后面便是我,他们以为是以前没有教好真龙血脉,实际上,从我睁开眼睛,获得传承的那刻起,我就知道我的命运是什么。” 小孩说的很平静,他顺手拿起一个灵果吃了起来。 “所有的真龙血脉,都被诅咒了,而且是融入到真龙血脉之内的诅咒。 谷洅 而且当我越强的时候,诅咒的力量也会越强,最终会毁掉我。 所以,从我出生开始,我便开始做准备了,我如同其他龙族一样,给自己准备陵寝。 这里就是我给自己准备的陵寝之一。 你上一次见到的,是出世一年内的我,我把一岁的自己,葬在了那里,那里是我的出生地。 你现在看到的我,按照你们人族的年龄来算,是十岁的我,我把自己葬在了这里,我十岁时的宫殿。 我只能靠着这样,不让自己的灵性,被诅咒玷污,被真龙血脉污染。 以求得以后,会有一线生机。 可惜,我还是低估了真龙血脉的力量,也低估了融入到真龙血脉里的诅咒。 那诅咒的力量很强,很可怕,我把十岁的自己,埋葬在这里,依然也躲不过去。 你杀的那些化作海妖的存在,都是一丝诅咒的力量,混杂着一丝真龙血脉的力量所化。 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因为我根本没法杀掉他们。 他们就像是附着在我骨头里的毒,化作我的骨血,我根本杀不了他们,只能躲着,保持着自己的灵性。 当然,你不想说也没有问题,我只是很高兴,你能杀掉他们。 起码能让我看到点希望了。” 余子清盘着腿,坐在那听着敖青讲故事,吃的认真,听的也认真。 “以前有人来过吧?” 敖青很果断的点头。 “有,所有修行圆满的人,无论修为境界如何,都可以感受到天然阵法的韵律,可以感受到我藏在里面的钥匙,可以修成一门钥匙秘法,可以开启陵寝,进入这里。 但是像你这样,越过了钥匙,反而直接在天然阵法上修成了一门步法的,却是第一个。” “他们都死了吧?”余子清问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我不确定,但是我现在依然还在这里,那就证明,他们没有死在这里,也都死在了后面。” “你想让人来帮你,想过他们都会死在这里吗?” 敖青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知道,所以,那个钥匙,是可以随意进出的,想要退走,随时都可以的。 只是退出去的话,他们便不会记得我,他们见到我的事情,也会如同我一样,被埋葬在这里。 他们之中,的确有人退走了,可是还有一些愿意帮我,却失败了。 我允诺他们的东西,也会提前给他们,从不勉强,也勉强不了的。” “我能知道,为什么要做筛选吗?”余子清很好奇这一点。 敖青有些奇怪余子清这个问题,他却还是回答了。 “若是自身修行圆满的人,不会觊觎真龙血脉,吸纳炼化真龙血脉,只会让自身不圆满,得不偿失,是自断前程。 而同样,若是自身修行圆满的人,也不会怕我夺舍。 我若是强行夺舍,基本不可能成功,就算是成功,自身的道也会被迫放弃。 只能顺着他已经修行圆满的路继续前进,对于我来说,这也是自断前程,后续的修行,也似没有了基础,纵然活着,也还不如现在这样,将自己葬在这里。 双方达成信任,是很难的事情,我只能提前做准备,将双方的顾虑提前消解掉。” “……” 余子清沉默了,搞了半天,是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 自从经历了白阳圣母的事件之后,他现在对于夺舍之类的事情,特别敏感。 “你能告诉我,外面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吗?”敖青看着余子清,眼中带着一丝恳求。 “你知道到什么地步了?” “我知道,我已经死了,也进入了陵寝,可能已经时间不多了。”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余子清想到外面的情况,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吧。 “实话吧,我已经这样了,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湮灭而已。” 余子清叹了口气。 将恶龙吞噬生灵,化作血食,以此来催生出一丝生机,方圆数万里的生灵,全部逃走的事情,给他说了一下。 再提到了恶龙出现便会引动雷劫,还胆大妄为的破开劫云,肆意妄为,猖狂之极的行为说了一下。 敖青的脸色有些难看,听完之后,却还是礼貌的道。 “谢谢。” “不用客气。” “我觉得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的意识就快要崩碎了,他已经半点灵性都没有了。 等到他真正死去,彻底湮灭的那一天,就是我永远将自己葬在这里,再无一丝生机的那一天。” 敖青说的很平静,他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只是不甘心,为什么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就背上了诅咒。 他一点都不想要那个所谓的真龙血脉。 他甚至一点都不想当一个龙族。 从睁开眼,便知道以后的命运。 甚至还懂得了,那是何等绝望的结局。 如果他是人族,可能还能懵懵懂懂的活一些年,起码童年还可能会得到快乐,感受世界的善意。 但他不是,他生来就有完全的灵智,比大多数人族的修士,懂的还要更多,更成熟。 出生一个月之后,便开始考虑,如何埋葬自己,如何找寻到一线生机。 “我能给的东西不多,只有我的传承,还有一些我提前准备的宝物,除了我现在的样子,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当做报酬。 但是我也要先告诉你,血脉里的诅咒,很强。 我一岁的时候,诅咒很弱,我自己都能解决。 但是十岁的时候,那些诅咒的力量,我便已经杀不死他们了。 下一层,是我二十岁的时候,那里,我的灵性,已经被诅咒压制,二十岁的我,会帮助你,指引你,却没办法杀死诅咒所化的东西。 我说句实话,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杀死那些诅咒所化的东西,但以你现在的实力,去下一层,你会死的。 我的肉身已经死了,他的意识也快要湮灭了。 我觉得我没有机会再等了,若是有可能,我想请你,将一岁的我带出去。 随便将他的灵性,注入除了龙之外任何生灵都可以,起码让他活下去,无忧无虑的活一世就行,几年,几十年都可以。” 敖青的表情越来越平静,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越来越绝望。 余子清砸吧了下嘴,他没急着应下,倒不是贪不贪图传承和宝物,他现在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 老羊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因为老羊来了,他就觉得,恶龙恐怕真的活不久了。 “你稍等下。” 余子清翻了翻,拿出一枚玉简,随手捏碎了,给老羊穿个讯。 “方便联系不?” 另一边,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恶龙的体内,老羊正在艰难前行,这里的死气实在是太过浓郁了,哪怕有阵法的压制,死气也依然异常庞大。 他隐隐约约感应到一枚玉简破碎,那种感觉转瞬即逝,他甚至都没感应清楚玉简的编号是什么。 等了片刻,没有第二枚了,那应该问题不大。 老羊想了想,闭上眼睛,一丝意识没入到体内的七楼戒指里,开始联系余子清。 余子清感应到召唤,看了一眼敖青,闭上眼睛。 当年炼制出七楼戒指的大佬,当真是牛逼。 这种情况下都能联系的到。 敖青说的出去就会将这里发生的事,全部埋葬在这里,出去了就不会记得。 很显然,他还是不够强,做的限制不够。 有更强的大佬,能破开这种限制。 见到老羊,余子清立刻道。 “老羊,我先给你说点事,你先全部记下,因为我等会儿可能会忘记了。” 第一一八章 人劫,老羊的道(8k) 不懂就问,身边就有个懂得多的大佬,余子清可从来不觉得没见识丢人,没见识还不想问才丢人。 他将敖青的话,给老羊复述了一遍。 两人聊了一会儿,余子清才知道,老羊是刚刚才感应到玉简破碎, 中间延迟了足足一个时辰,而且感应也不清晰。 那玉简是余子清根据魂灯的理论做出来的,能传递的信息,也跟魂灯差不多,魂灯只能通过灯灭了,知道魂灯的主人死了, 而玉简也只能感应到玉简破碎了。 但这样的好处, 也跟魂灯一样,魂灯的熄灭, 按照现有的记载,是不可能被压制的。 身死灯灭,是跨越了空间,直接来自神魂的玄妙联系。 玉简破碎的信息,也是跨越空间的联系,比不上正儿八经的魂灯,却也很难压制的住。 能传递信息,也只是做好了编号,预设了每一个编号的玉简代表什么意思。 就算这样,也差点没有传递出去。 敖青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挺有两把刷子了。 可惜, 余子清有七楼戒指。 “大概就是这样,我帮不帮他,其实不是在于好处,而是在于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而且是不是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而不是那种说了九成真, 剩下那一成真不说了。 我可是知道的, 全部都是真话,事儿却不说全,那意思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当然,里陵寝的事,对我们来说也并不重要。 我是想问问你,你这次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你来了,我觉得那恶龙恐怕就活不久了。” “八成。”老羊沉声念叨了一声。 “什么八成?” “我觉得我要做的事,已经有八成的几率要成功了。 不错,我就是为了那个恶龙而来,最开始我觉得只有三成的把握。 但是现在,慢慢的,我觉得机会越来越高。 自从那恶龙嚣张跋扈,撕碎劫云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恶龙要应劫了,而我和你,还有楼槐,甚至还要算上敖青,便是他的劫难。” 余子清微微一怔。 忽然之间,浑身寒毛炸立, 不由的生出一种一切冥冥之中都有人在掌控的感觉。 九阶修士,炼气的九阶便叫三劫境。 每一步跨越,都会伴随着劫难,但劫难也有强弱和种类之分的。 雷劫只是最次最直接的,大部分情况,威力也是最低的,当然,这只是大部分情况,正面威力最高的一种,其实也是归纳到雷劫里的。 但还有一种,被称之为人劫。 不可揣摩,不可预测,威能莫测,效果未知。 如今听到老羊的话,余子清顿时明白,这话恐怕是真的了。 那恶龙的积累,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而且是时来天地皆同力,就是为了弄死他。 一个人,一個妖,一个魔头。 或者换个角度,是一个不是饿鬼的饿鬼,一个不是羊妖的羊妖,一个不是魔头的魔头。 再加上敖青本身,这些若是当做劫难的话,那恶龙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别以为这事简单了,就算是看成人劫,他也不是没有机会了。 既然是劫难,那便有渡过的可能,没有十死无生的劫难,万事万物,总会有一线生机,就看他能找到不。 如今我进展的还算顺利,你那边也还算顺利。 不是因为我们气运加身,这点你一定要记住。 只是因为那恶龙厄运当头了而已。” 老羊说的很郑重,他生怕余子清觉得,是他们鸿运当头了,这很危险。 余子清点了点头,表示我懂。 “放心吧,我一直在量力而行,能做到的,或者拼一下能做到的,我才会去尝试。 我来问你,主要是担心我做什么事,会影响到你现在要做的事。 哦,对了,现在能说你要做什么了吗?” “说不成,成功之前说出口,就会成为破绽。”老羊果断摇了摇头。 “你做你的事,不会影响到我了,反而我要做的事,会影响到伱,那敖青说的若是真的,那我们两边一起做的事,的确有可能让你将他带出来,带就带吧,真龙毕竟是天地所生,其后裔若是就这么湮灭了,的确有点可惜了,你量力而行吧。” “那好吧,你小心一点,优先你的事情,你不用管这边,若是有机会,就带他出去,没有机会了,那我也无能为力。” “遇事多留个心眼,要相信自己,不要太相信别人。”老羊再次叮嘱了一句。 “你这边大概要多久?” “起码一年。” “那我明白了。” 下线之后,余子清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的敖青。 敖青不骄不躁,吃着灵果,静静的等候着。 将自身葬在这里之后,他便有了足够的耐心,他知道,急也没用的。 “你是想让你的灵性,全部都出去,还是只是想要第一层的你和现在的你出去?” “若是有可能,我自然是想要更多,若是事不可为,那能留下多少就多少吧。” “我明白了。”余子清点了点头。 他抛开了很多东西,重新去审视这件事,总觉得哪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一时却抓不到。 思来想去,想不明白,他便不想了。 老羊那边进行的还算有条不紊,他便不用这么着急了。 站起身之后,他开始闭上眼睛,练习迷阵步法。 这步法当做进出陵寝的钥匙用,有点浪费了,用在实战上,尤其是与人近战的时候,很好用。 当然还有一点,他不是修成的秘法钥匙,进出的时候,就要一口气将整套步法走一遍,才能进入下一层。 若是危险来临的时候,他开个门都得开好半晌,早被人活活打死了。 他现在就要将步法反过来再练练,起码练到纯熟,脑子不用去想,肉身就能自动跟着韵律,以最快的速度将整套步法走一遍。 遇到危险的时候,起码能跑路退走。 保命的东西,余子清一向很认真。 正练习惯了,反过来就有点难了,步法走的磕磕绊绊的。 不过没关系,可以慢慢来。 以前能花费一年的时间去叠甲,现在自然也能花费点时间练习保命的东西。 敖青就在那看着,余子清也当他不存在,自顾自的练习。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余子清也从最初的磕磕绊绊,练习到正反随意,可以在任意时刻,随意的走出步法。 半年之后,余子清的身形,如同闪烁一般,在宫殿里不断的闪来闪去,穿梭在人群里,也依然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三息的时间,便能绕着复杂的宫殿转一圈,速度不减,也不碰到任何东西。 停下脚步,余子清长出一口气。 短时间内,这已经是极限了。 正走需要三息,反着走,反而更快,只需要两息多一点的时间。 再快就不是一年之内能做到的了。 如今已经快到,将步法化入到肉身本能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肉身就已经可以先一步做出反应了。 “我去下一层看看,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万事小心,不行就算了。”敖青从宫殿里,取出一个箱子,放到余子清面前。 “这是我这里剩下的所有东西了,包括能拓印出来的传承,有些是人族可以修行的,有些不行,你也可以作为参考,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这一次若是没机会,以后也不会有了,你全部拿走吧,成与不成,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余子清看着敖青绷着小脸,一直很认真很严肃的样子,忍不住暗叹一声。 放到人族,也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 可惜却一日小孩子应该有的生活都没有过,他活的比绝大多数修士都要累。 余子清看了看那个箱子。 “先留在这吧,没干活先拿钱,干不成也可以拿,虽然挺爽的,但那也要看情况。” 无主的东西,余子清很想捡,可有主的,需要干活才能拿的,有时候余子清就不太想要了。 他没看那里有什么宝物,怕看了忍不住先收了。 他迈开脚步,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两息多的时间之后,他消失在这一层里。 敖青愣愣的看着余子清消失的身影,他认出来了,那是正步法。 “好奇怪的人啊……” 说着,敖青自己就笑了起来,他坐在那里,拿着一个灵果啃了起来,严肃的小脸上,绽放出的笑容,终于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老古董了。 更像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周围的人簇拥过来,看着敖青。 “他很难成功的。” “没关系的。”敖青摇了摇头,笑的很开心:“成不成,我都很开心了,哪怕是死了,我也不会怨谁,这就是我的命。” 这些人全部都是他的灵性所化,因为之前要躲避那些诅咒力量所化的巡逻海妖,他分散了自己的灵性,将他们化作壁画,藏在自己最熟悉的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就算有一部分被灭杀了,那依然还有其他的。 这些人都是他曾经见过的人。 分散出去的灵性不太懂,敖青也不解释,他啃个余子清最爱吃的那个灵果,依然很开心。 因为从他睁开眼睛开始,所有的人,都在给他灌输一些事情。 他的真龙血脉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整个龙族,他的身上寄托了整个龙族的希望。 他已经要被睁开眼就能懂得,就能感受到的绝望压垮了,再加上那些不断压上来的责任,他有些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是有目的的,包括曾经侥幸进入到里陵寝的那些人。 他们都是有自己的目的,或是为了宝物,或是为了秘法,或是更胆大包天的,是为了将所有的一切都纳入手中。 余子清这样,明明很想要,却还是拒绝了的人,是他第一次见。 他的灵性太高,高到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余子清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只是单纯的想让他在最后时刻,能放松点,别那么严肃,也别那么累,临死的时候,能感受到一点十岁的孩子,应该能感受到的东西。 余子清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一个十岁的小孩子。 而不是真龙血脉。 这让敖青很开心,开心的不能自已,啃个灵果,都能笑出声来。 他的确感受到了,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单纯的快乐。 啃完灵果,敖青躺下身来,放肆的打滚,扑腾着短手短脚,无意义的哇哇大叫。 他肆无忌惮的抓住那一丝不曾有过的快乐,死死的不撒手,心中的执念,也慢慢的消散。 他之前不是不在意,只是认命了而已。 现在他却真的有点放开了。 周围站着的那些海妖,看着敖青的样子,愕然之后,便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那一丝开心,在灵性之间传染,所有人都跟弱智似的,开心的挥舞着手臂,载歌载舞,还有的学着敖青,开心的打滚。 天穹之上,洒下的光芒,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明亮。 …… 进入到下一层里陵寝,余子清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便是压力,庞大的压力。 金水阴遁自行运转,卸去了压力,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一座正在喷发的海底火山。 滚滚黑烟,不断的向上冲去,那座巨大的火山脚下,一片海族的建筑,已经被岩浆淹没,只有少部分比较高的建筑,在黑曜石之上露出来点。 这里充斥着死寂和绝望,那座火山,不断喷出的岩浆,附带着浓重的暴虐之意,似乎有无尽的怒火,永远也发泄不完。 这里,便是敖青埋葬了二十岁的自己的地方。 看到这里,余子清便明白,他可能只埋葬了自己三次,后面他便再也无力埋葬自己第四次了。 他若是成功了,就不会有外面的恶龙了。 这里的一切,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火山的喷发,骤然变得激烈,海底在震颤,不断溢出的岩浆,骤然化作一道火柱,从火山口里喷出,当场将周围的海水烧到沸腾。 岩浆里,一只只全身都冒着红光,如同岩浆汇聚而成狰狞怪物走出,密密麻麻,比肩接踵。 它们从火山口里,汇聚成一条洪流,俯冲了下来。 紧跟着,就是一只巨大的岩浆手臂,从火山口里伸出来,仅仅只是手臂,都近乎填满了整个火山口。 余子清打量着周围的荒凉和死寂,暗叹一声。 这里已经完了。 在上一层里陵寝里,他还能见到不少灵性所化的东西,可是这里,却一个都没见到。 难怪之前能进来的人,很多都再也没回去。 谷冣 那些岩浆所化的小怪,都有四五阶了,而那个目前只出现了一只手臂的大怪,起码是七阶,说不定还有八阶。 而能进入这里的,必须是修行圆满的人。 低阶的修行,是最容易圆满的,若是余子清早点进阶五阶,他恐怕都进不来了,因为他四阶的修行还不圆满。 但他其实早就可以进阶五阶了。 以此类推,曾经进入这里的人,恐怕也没有一个是实力很高的。 八阶的都不太能有,九阶的更不可能了。 若是能在八阶,修行到自我圆满,以瓶颈消散的状态进入九阶,这种大佬,就有很大希望进阶十阶的。 这种人,据余子清所知,一个也没有。 而且,就算是有这种大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感受着那颤抖的火山,蕴含的怒火,余子清自我评估了一下,率先冲了上去。 他服下魔丹,眼神里多了一丝杀气。 与最前方的一个小怪硬碰硬的碰撞到一起,余子清硬抗了一击,火焰与巨力,顺着他的皮肤滑开,他的一只手插入对方的体内,癸水之气涌出。 霎时之间,便见那小怪身上热气蒸腾,身躯飞速变得僵硬,最后化作一尊黑曜石雕塑。 随着余子清收回了手,雕塑便轰然崩塌,化作满地的碎石。 余子清看了看掌心握着的心脏,如同燃烧着火焰的岩浆,周围的海水不断的被烧开,心脏也慢慢的冷却凝固,表面的黑色外壳破碎跌落之后,化作一颗暗红色的宝石。 余子清将其收起,默默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游走在海中,不断的击杀一个个小怪。 收集了数十颗宝石之后,向着火山口一看。 那个还在挣扎着想要冲出来的大怪,已经伸出第二只手臂了,火山口都被挤压着,不断的变形崩塌,他的气息越来越强了。 差不多了,该走了。 他不是那个大怪的对手。 念头一转,两息多的时间之后,余子清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火山中,传出暴怒的嘶吼,海水在沸腾,大量的气泡,裹挟着黑烟,冲向了海面。 火山内部,岩浆翻滚的地方,一尊上千丈高的岩浆怪物,暴怒的嘶吼。 “哈……” 一声轻笑声传来。 火山的内壁上,有一个全身都被束缚着的年轻人,哈哈大笑。 他的身上已经没有多少血肉了,只有脸上还能看到他原本的样貌,却也只剩下一层皮。 而脑袋之下,只剩下一副骸骨,在岩浆的灼烧之下,依然保存着。 那大怪将脑袋凑了过来,看着年轻人,一拳轰击在他的身上。 年轻人歪着脑袋,脸上的一丝皮肤跌落,落入到岩浆里化为灰烬,他却依然带着笑脸。 “你没想到吧,这一次来的,竟然是一个完全入魔,却还能保持自我的人,而且他还是一个修成了癸水之气的体修。 你化出的那些小喽啰,在他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 哈哈哈……” 年轻人哈哈大笑,惹得怪物又是几拳轰在他身上。 随着怪物的轰击,却见这火山的内壁,慢慢的增厚了一些,那已经稍稍扩大了一点的火山口,也慢慢的变小了一些。 年轻人抬头看了一眼,望向怪物的眼神,立刻变得不屑。 “我再提醒你一句,现在不是你困住我,而是我困住了你,你尽管动手,我若是彻底消散,你也会被彻底的埋葬。 算了,你这种诅咒所化的怪物,有脑子的话,就不至于落入我的陷阱里。” 年轻人闭上眼睛,再也不理怪物。 那怪物满腔怒火,无从发泄,他想要再在年轻人身上发火,却又怕那火山口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将他埋葬。 最后怪物只能随机抓住一些在岩浆里泡澡的小怪,将其一个接一个的捏死,以发泄心中的怒火。 另一边,余子清再次回到了第二层里陵寝。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摊开四肢的敖青。 “你这是在……干什么?” 敖青面不改色的爬起来,先打量了一下余子清,发现余子清没受伤之后,立刻长出一口气。 “能告诉我,你在下一层看到了什么吗?” 余子清照着描述了一遍,敖青松了口气。 “放心吧,那怪物一时半刻出不来的,他被二十岁的我困住了,那座火山就是困住他的地方。 不过,也困住了二十岁的我,不解决那个怪物,是不可能救出二十岁的我了。” 说完,看着余子清的样子,敖青立刻又很认真的道。 “你不用再去了,二十岁的我,已经做好准备,将那里全部埋葬了。” “不急,我觉得可以试试,那些怪物,似乎挺像魔头,却又不是魔头,杀小喽啰不难,那个大的怪物,倒是有点难了,我先试试,不行了我也不会不自量力。” 余子清本来都准备走了,听到那火山其实不是怪物的巢穴,而是将其困住的东西,那余子清就有点想法了。 那些小怪身上的核心,被强行冷却之后,形成的宝石,蕴含着很强的力量。 很契合余子清准备好的另外一门体修功法。 地火阳遁。 这是对应金水阴遁的一门炼体功法,最早的时候,是从上古之时传下来的,最初的创立者是谁,已经不详,但是流传却甚广。 下限很低,上限也很高的一门法门。 而那些宝石,其内蕴含的力量,余子清就感觉特别契合,可以试试。 若是可以的话,哪怕救不出来二十岁的敖青,起码也有别的收获。 …… 老羊穿梭在恶龙体内,不断的搜寻。 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终于顺着一些死气腐蚀出的裂口,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恶龙已经死了,但是能靠着吞噬血食,以添加灯油,燃起最后一丝生机,那他的肉身就一定有一部分,没有完全死掉。 找到了心脏时,那里已经完全被死气侵染,而且是死气最浓郁的地方。 老羊反过来寻找死气没那么浓郁的地方,慢慢的,终于在恶龙的肝脏位置,找到了一片还蕴含生机的部分。 那里的生机,死死的抵挡着死气,有渗透进来的死气,也会被那一小部分,尚未彻底坏死的肝脏化解掉。 老羊没去动那片肝脏,而是在附近,找到了一块尚且还有生机的内皮。 他张口一吐,取出一块玉化墓所化的尖锐石刀,人立而起,以蹄子夹住石刀,小心翼翼的切割那部分内皮。 蕴含着死寂力量的石刀,契合这里的死气,一点一点的蚀刻内皮,将其剖下。 很快,一张一人大小的内皮,便彻底被剥下,在周围的死气想要侵蚀那块内皮的瞬间,老羊便来到了那一小部分蕴含生机的肝脏附近。 周围的生机,将所有的死气,全部抵挡在外。 老羊看着这张内皮,长出一口气。 他就待在这里,取出大量的材料,趁着内皮的生机未消,不断的书写上一个个符文,将其彻底印入内皮里。 诡异的符文书写在内面,而其另外一面,则全部书写了龙纹。 随着时间流逝,那张薄薄的内皮,便慢慢的变化了样子,化作一张无头无尾,龙纹如同龙鳞的龙皮。 老羊的双目化作人目,目光凝重的看着这张龙皮,喃喃自语。 “我到底还是跟子清学坏了啊,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余子清想要一个靠山,一个九阶体修是不够的。 所以,老羊准备给余子清再找一个靠山。 但区区九阶山羊妖,太拉了。 他拿不出手。 那就一步到位,给余子清找来一个信得过的,九阶的龙吧。 老羊抚摸了一下龙皮,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他很喜欢现在的锦岚山,余子清在维护锦岚山,为锦岚山积攒底蕴,广结人脉,这些都是老羊没法去做的。 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出去到处乱跑,不然若是被曾经熟悉的人,再次遇到,再次熟悉起来之后,说不定他的身份就暴露了。 那对锦岚山是巨大的威胁。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给锦岚山找个真正的强者当靠山。 一个九阶的龙族,加一个觉醒了十方神通的九阶体修,应该勉强够了吧。 念头纯净,坚定不移,致死无悔。 老羊拿起龙皮,毫不犹豫的套在了自己身上。 源自于造畜之法的心法门。 开启了。 下一刻,便见那龙皮收缩,彻底将老羊包裹在里面。 老羊咬着牙,忍着痛苦,一动不动的接受。 他能化作不是羊妖的羊妖,迈出了最坚实的一步,验证了这条路的正确。 那自然可以继续照着这条路走下去,从最简单的羊妖,一跃到不是最难也差不多的龙族。 毕竟,山羊和龙,先天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同一阶,那差距也会如同天堑,无法逾越。 他全身的骨骼,都在破碎,五脏六腑,也被挤压破碎。 但是没关系,他只是长得跟山羊一样,结构跟山羊一样而已,其实并不是山羊。 这种程度的破碎,以他之前天天炼体才达到的境界,根本死不了。 慢慢的,那龙皮彻底的收缩,化作一颗圆球,圆球慢慢的变化着形状,慢慢的拉长,慢慢的化作一条龙的形状。 数日之后,龙皮的一端,破损出两个小洞,两只小小的角刺了出来。 跟着是腹部,四只蜷缩成一团的小爪子也刺破了龙皮,伸了出来。 又过数日,原地已经躺着一条一人多高的幼龙,他双目紧闭,慢慢的活动着身子,盘成一个蛇阵。 他一呼一吸之间,都开始有云气浮现。 一身妖气与煞气融合的力量,开始伴随着他的呼吸,不断的被重新炼化。 小小的龙角,开始生长,软嫩的利爪上,开始长出了细密的鳞片。 以造畜之法,深化的逆向破解,化作龙族,远远比化作一只山羊难太多了。 而已经完成了第一次,甚至借助天地之力,彻底化形,只是必要的先决条件。 一个人是没办法变成一条龙的,只有一个已经被天地认可的,从未出现过的妖,走过一遍类似路的妖,才有机会。 而老羊毕生所学,当一个修道者,一生积累道行,都在此刻发挥着作用。 让那种深度的转化,缓慢但坚定的前行。 等到老羊的气息,重新恢复到六阶之后,这里的环境,已经快要容不下他的身形了。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双深邃,充满智慧的人目,但是随着一眨眼,便化作了威严的竖瞳。 一种只有龙族身上才有的独特威压,缓缓的浮现了。 他趴在那里,静静的歇息了片刻,再次联系余子清。 “你还在那边的陵寝吗?” “在啊,我去过第三层了,但那里的怪物,我打不过。 但是我发现那里的怪物,身上有一种力量的核心,用来修行地火阳遁特别适合,我这边已经入门了。 你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老羊想了想自己全很骨骼破碎,五脏六腑尽数破裂崩碎,差一点就死了,却还是轻描淡写的道。 “有点波澜,但整体还算顺利吧,过一个月之后,我这边有点事,需要你帮忙,到时候你直接出了陵寝等着。” “哦,行。” 老羊下线之后,看了一眼恶龙那块还保留着生机的肝脏,拿出石刀,切下来一半,将其收起。 然后游走着从恶龙的口中钻了出来。 恶龙的脑袋上,一层薄薄的黑雾笼罩,依然在沉睡。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黑雾微微生出一丝波澜。 “冷静点,是我,别出岔子了,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时刻,你也要有个大机缘了,要是错过,你以后都别想有真正走正道的机会了。” 听到这话,楼槐立刻稳住了,拼尽全力,让那个沉睡的恶龙,继续沉睡。 当楼槐感应到一头龙从恶龙口中游走出来的时候,都快吓尿了。 他还以为老羊完蛋了。 没想到,一开口,才发现那龙就是老羊。 楼槐哪见过这阵仗,他的传承里,都没有这种事。 他敢拿自己的正道发誓,眼前的绝对就是一头龙,不可能是什么幻觉。 第一一九章 把我一生做闲书(5.5k) 楼槐决定了,以后他羊伯说什么,他都会听。 不信任他? 不信任他那也是他的荣幸,其他的魔头,连被不信任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他算是开了大眼界了,之前就觉得羊伯怪怪的,感觉不像是山羊妖, 却又找不出破绽。 现在他懂了,山羊妖就是羊伯让他看到的。 羊伯让干啥就干啥,除了他大哥,谁说也不好使了。 老羊游走出来,天生就会腾飞,如同游鱼一样, 游走在巨大的洞穴里。 他不断的调整阵法, 让阵法开始新的变化。 他来到了恶龙的龙尾处,一口咬住了龙尾, 搭配着大阵的力量,开始一点一点的驱逐恶龙身上的死气。 他的力量也伴随着死气的驱散,一点一点的向着恶龙体内渗透,侵占死气空出来的那部分地方。 他要以大阵为基础,借力将恶龙的尸体整个炼化了。 同根同源的力量,才有了一丝机会,让他以区区六阶的力量,去炼化一头九阶恶龙的尸身。 不然的话,来个九阶也不好使。 他这一步一步,从最初化羊,再到渡化形雷劫, 少一步都不行。 现在也一样, 一步都不能少, 也不能乱。 恶龙还在沉睡,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变得疯狂,楼槐这个魔头, 也能继续维持着他的沉睡。 而老羊的力量同根同源,驱逐了死气,多了一丝有生机的力量,甚至会让他感觉到舒服,起码现在,也不会让其惊醒。 借助大阵的力量,老羊从龙尾,一点一点的炼化,炼化的进度很快,也很顺利。 现在就靠着时间来慢慢耗了。 …… 余子清这边,也已经借助猎杀得来的宝石,将地火阳遁入门。 以他的基础,修行起来很顺利,境界没有提升,可是肉身却更强了,爆发力也更强,气血也变得更加强大。 老羊说,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要从这里出去了。 那余子清就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 一个月之后, 那恶龙就要彻底死去了。 “敖青, 不出意外的话,就只剩下最后一個月的时间了,将军。” 余子清挪动了炮,落在棋盘正中。 这是他在修行间隙,休息的时候,做出来教敖青玩的。 他十岁的时候,路过街边的老大爷们凑到一起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过去凑热闹看看,时间长了,水平怎么样先不说,起码知道怎么下棋了。 “又输了啊。”敖青咧着嘴直笑,一点都不在意输棋。 这一局,他悄悄让了七次能将死余子清的机会,才让余子清赢了,比上一局有进步了。 他的目标,就是在余子清看不出来的情况下,让十次将死余子清的机会,棋还要让余子清赢。 下棋嘛,只是一方赢,多没意思。 两边一起高兴才行。 余子清不着痕迹的放下棋子,他看出来了三次机会,敖青能将死他。 但是他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臭棋篓子,能看出来三次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的目标,是下一局看出来四次! 还不能让敖青看出来,他其实已经看出来了。 下棋嘛,简单的输赢多没意思。 只是十岁的敖青,就有这种灵性和天赋,余子清已经可以想象的到,若是敖青没有身负诅咒,龙族对他的期望,大概率是能达成了。 一个十阶,拥有真龙血脉的龙族,就算是在神朝的疆域里,恐怕也能将那三位帝皇按在地上摩擦。 可惜,真龙血脉的诅咒,不允许。 那三个神朝,恐怕也不会愿意东海里出现这么一个可怕的家伙。 无论敖青怎么选择,从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他埋葬了一岁的自己,埋葬了十岁的自己,再埋葬了二十岁的自己,顶多只是争取一线生机,这种方法,也救不了他。 现在就是敖青那一线机缘,抵达的时候了。 那些诅咒所化的怪物,极其古怪,余子清已经试验过了,不入魔的话,他也很难杀掉那些家伙。 只是很难杀死,却不是杀不死。 可若是他以完全入魔的状态动手,那些怪物,只要是同阶的,在他面前便是不堪一击。 余子清大概明白,以前的为什么一直失败。 现在,他越来越相信老羊说的那句话,是恶龙的人劫到了。 他们就是恶龙的人劫。 而敖青已经与恶龙割裂开来,他自己争取来的一线生机,也在此刻发挥起了作用。 “我可能救不了二十岁的你了,现在的我实力不够,等到我实力足够的时候,你应该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就算他们这次不来,那头恶龙应该也活不到下一次了。 余子清都能感觉到,那恶龙已经步入了末路,无路可走,意识就要崩散了,那恶龙就是真的要死了。 没有人插手,也是一样的结果。 “救不了就算了,这些日子,忽略了真龙血脉,忽略了那些责任,忽略了生死,我过的很开心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就算把我也带不出去,那我也满足了。” 敖青脸上带着笑脸,啃着跟余子清一样的灵果,嘴巴故意吧唧吧唧,吃的很大声。 “你有想过,若是我能把你带出去,你想要变成什么样吗?” “只要不是龙族,什么都可以,一条虫子,海里的海星,天上的飞鸟,什么都可以。” “不不不,我知道你不想再当龙族了,我让你选一个你喜欢的,有想法吗?”余子清忍不住伸出手,按在了敖青的脑袋上,一脸认真的问他。 “啊……”敖青呆呆的看着余子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他只是不想当龙族了,却从来没想过别的。 “慢慢想,不用着急,或者,你暂时想不到也没关系,以后可以慢慢的想,人活着,总要有点希望,有点梦想的,成与不成,很多时候都不重要。” “噢,那我慢慢想吧。”敖青点了点头。 希望他知道,可是梦想,他却从来没想过。 时间流逝,一月之期快到了,余子清再次踏入的第三层里陵寝。 他知道,自己的确没法救出二十岁的敖青了,差距太大了,他想靠自己的能力,可是到现在为止,他甚至都不知道敖青的真灵血脉里的诅咒,到底是什么诅咒。 就算是敖青,也只知道那个诅咒,会崩坏他的真龙血脉,会随着他变强,会让他的灵性受到污染,实力越强,污染越严重,崩坏也严重,最终只有一死。 余子清想要杀掉那个大怪,就只能靠着硬实力。 余子清服下魔丹,入魔之后,身形化作一道闪电,直直的冲向火山口。 火山口变得越来越小了,小到那个大怪的一只手都没办法伸出来,那是二十岁的敖青做的,他要将自己和那个诅咒所化的大怪一起埋葬。 他不断的埋葬自己,留下了灵性,但是同时,也会将诅咒的力量埋葬一部分。 随着敖青年纪越大,那诅咒就越强。 余子清冲到火山口,没理会周围的小怪,也没理会火山之中暴怒的大怪,他大声嘶吼。 “敖青,没有时间了,我救不了你了,但是我会尝试着把十岁你的你,和一岁的伱带出去,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火山内部,被束缚在内壁上的二十岁敖青,他脸上的皮肤,都已经跌落了近半。 这代表着,他在主动加速,将自己和诅咒一起埋葬。 听到余子清的话,他却仰天狂笑。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只要有一丝灵性存留下来,让那诅咒被彻底埋葬,那便是我赢了!” “说得好。” “兄台,劳烦你,不要将我的灵性,交给龙族,你哪怕将我的灵性灌入一只臭虫里都好,我只求再也不做龙族。” “放心,十岁的你,也是这么想的,我尊重你们的想法。” “兄台,可否留个姓名?” “锦岚山卿子玉,你记好了。” “好,我记住了。”青年敖青闭上眼睛,酝酿了片刻之后,张口一吐,便见一点流光,冲破了岩浆巨怪的阻碍,冲出了火山口,缓缓的飘到了余子清身前。 “我身无长物,也知晓卿兄你帮我,也并非为了什么,此物便赠予卿兄吧,卿兄以后闲来无事,当做一本闲书看看,当做开拓视野了也好,还请莫要嫌弃。” 青年敖青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那巨怪一拳轰在了身上,打断了他的话。 随着一拳,青年敖青脸上的皮肤再次跌落了一些,火山口也再次变小了一些。 余子清接过那团流光,流光化作一个印记,印在他的右手上。 只是稍稍感应,余子清便大吃一惊。 那所谓的闲书,就是敖青的一生,也是他一生所学和一身传承。 他将自己的一切,都送给了余子清。 霎时之间,余子清便察觉到了,锈剑的锈迹,开始脱落了。 余子清的面色有些复杂。 他都没有去细细查看那个印记,便已经完成了判定。 这代表着,这是敖青主动送他的,甚至主动将命,交到了他的手上。 谷醻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的确已经没什么功利心了。 他只是对十岁的敖青,心存一丝怜悯。 对二十岁的敖青更多的是敬意,他的确是个狠人,宁死也不愿意向那个诅咒低头认输。 细细感应着那个印记,余子清沉默着,随手捏死一个个小怪。 沉默良久之后,他缓缓道。 “敖青,我说,如果,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在瞬间获得力量,但是第一击的目标,必须要是你,或者囊括你,然后我有一点可能,可以试着将那个家伙一起杀了。 不知道你愿意不? 但是……” “自然愿意。” 余子清的话还没说完,敖青便点了点头。 “但是你的状态,可能扛不住第一击,你便会死,你此刻的灵性也会彻底湮灭。 而我也无绝对的把握在你死后,将这个家伙击杀。 这会非常冒险。” “动手吧,一起跟这个家伙,被彻底埋葬,只是我逼不得已的办法,若是有可能,我想他死,而且我知道,我的肉身已经死了,他已经没有丝毫灵性了,我彻底死去,也只是时间问题。 动手吧,不用犹豫了。” 余子清从来没想过,他曾经心心念念的一次试验,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 他要抱着杀死敖青的念头出手,才能激发力量。 “动手啊!”敖青再次喊了一声。 余子清微微耷拉着眼皮,默默的从怀里拿出锈剑。 锈剑自动脱落,却只有一个剑柄,没有了剑身。 余子清身上骤然爆发出一阵可怕的气息,周遭源源不断用来的小怪,在瞬间被卷飞出去,绞杀成齑粉。 他的实力直线攀升,周遭的海水被强行排开,他的威压如同实质,立身之地,在这种压力下不断的崩塌。 火山慢慢的崩碎,余子清手握剑柄,明明是要杀人,却第一次没有了杀意,没有了杀气。 所以他的剑,只有剑柄,没有剑身,没有剑刃。 火山崩碎,那大怪从里面冲了出来,一只手抓向了余子清。 可是在十丈之外,便被无形的力量挡在了那里。 现在余子清可以判断出来了,这是一个八阶的怪物。 而他以二十岁的敖青为判定目标,以敖青赠送给他的一生为根基,获得的力量,比二十岁的敖青巅峰时还要强的多。 “敖青,一路走好。” “有劳了。” 挣脱了束缚的敖青,悬立岩浆之中,郑重的揖手躬身,行了大礼。 余子清睁开眼睛,心怀怜悯,无一丝杀机,挥出了他最用力的一剑。 因为此刻的敖青,根本不可能挡得住第一击的。 以余子清此刻的状态,再怎么放水,再怎么去钻漏洞,都不可能的,因为敖青只剩下一口气了,自己只需要擦到他,擦破皮,他都会死。 而余子清也知道,他一定不想死在那怪物的前面。 所以,余子清让那个怪物挡在了他们俩之间,他要让敖青看着那怪物先死。 剑柄的前段,伴随着余子清挥动,无尽的光芒,喷涌而出,没有任何一丝死角的光辉,照耀到整个第三层里陵寝。 那怪物首当其冲,在那光辉之中,惨叫着融化。 无数的黑气被蒸发到,阴影被照亮,那巨大怪物,被直接强行蒸发,连渣都没有留下一丝。 而那光辉继续照耀下去,照耀到敖青的身上。 霎时之间,他的身上也开始冒出大片的黑气,被光芒蒸发掉。 他的身体也在光芒里,慢慢的融化,慢慢的消散。 他再次对着余子清揖手一拜。 “多谢了……” 慢慢的,他的身躯彻底消散。 余子清握着只有剑柄的剑,静静的飘在那里,抬头看着天空。 昏暗的海底,此刻光芒大作,火山慢慢的平复消失,那难闻的味道消散了,暴怒的意念消散了,只留下水质清澈的海水,四面八方都散发着光。 静逸,安详。 余子清站在这里,感受了良久。 哪怕他是帮敖青完成了心愿,他作为执剑人,心里也依然不太好受。 正因为知道,敖青的愿望是什么,他犹豫良久,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其实他可以转身就走,让敖青和那个怪物一起被埋葬的。 收起了短剑,余子清叹了口气。 一步跨出,消失在第三层里陵寝。 回到了第二层,十岁的敖青看到余子清似乎心情不太好,他也知道,是因为救不了二十岁的敖青了。 “我们走吧。” 敖青对着其他人挥了挥手,那些人全部化作一道道流光,主动投入到敖青的体内。 随着灵性的增加,敖青的眼神,都变得愈发灵动。 他再次拖出那个箱子。 “这个你一定要收下。” “好。”余子清看了看右手上的印记,将箱子收起。 余子清走上前,将小敖青抱起,身形骤然发动,两息之后,消失在这里。 回到了第一层,敖青出生的岛屿。 他们刚出现,就见远处,一个四臂海妖飞了过来。 尚在半空中,那四臂海妖便惊喜的一声欢呼,随之化作了一个幼龙,扑向了敖青。 敖青伸出双手,准备去迎接他的时候,余子清却忽然将他拉到身后,伸出另外一只手,直接掐着这个幼龙的脖子,将他拎在手里。 “敖青,站到我身后。” 余子清吩咐了一声,十岁的敖青不明所以,却还是很听话的躲了起来。 余子清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手里的幼龙,眼里杀机沸腾。 “我刚才动手杀了一个我不想杀的人,因为他希望我把诅咒和他一起杀掉,只要他死在后面就行。 我本来就已经很不高兴了,你竟然还敢冲到我面前。” 幼龙惊恐的扑腾着身子,想要说什么,却被死死的掐住脖子,余子清的手已经快要把他活活捏死了。 余子清的怒火,蹭蹭蹭的往上涨。 青年敖青,将一生都送给了他,命也交到了他的手里。 他的赠予,给他自己换来了一次瞑目的机会。 同时,现在也给了敖青一次机会。 余子清从第三层回来,看到十岁的敖青时,锈剑上的锈迹也自动开始脱落。 可是当他来到第一层,看到这个幼龙的时候,锈剑却毫无反应。 这个时候,余子清又想起了最初的时候,那四臂海妖假装撞死了,一缕魔念飞到了他的身上,被阴神当辣条吃了。 他也终于想起来,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是哪了。 若是第一层那个四臂海妖就是一岁的敖青,那么,魔念是怎么回事? 那个魔念并没有多厉害,阴神都觉得味道一般。 在敖青灵性最高的时候,这种货色,怎么可能存在。 这就是那点矛盾的地方。 当锈剑毫无反应,余子清便彻底明白了,这个幼龙,根本不可能是一岁的敖青。 再加上每一次埋葬,都会埋葬一部分诅咒。 余子清便知道,一岁的敖青,可能早已经死了。 而由这个家伙驻守在第一层,以前来的人,第一个接触的都是他,那么,那些本来希望就不大的人,更是半点希望都不可能有了。 这个家伙是诅咒的力量所化,他根本不想出去,他只是想让敖青彻底死去。 服下一颗魔丹,余子清立刻魔化,徒手将那只幼龙捏死,让其在掌中化作飞灰。 伴随着幼龙消散,又是一缕魔念出现,还想要去祸害敖青,余子清张口一吸,直接将其吞噬。 阴神闭着眼睛,啃着辣条,给出个反馈。 一般货色。 伴随着一层的诅咒也消散,那种光辉照耀而下,空气里弥漫着安详的感觉,也随之出现了。 余子清伸出手,看向敖青。 “我们走吧。” 第一二零章 你要的再来一次,青龙虚影(8.4 余子清抱着小敖青,施展迷阵步法,消失在里陵寝第一层的海岛上。 可是等到他回到石林的时候,却发现怀中空空如也,小敖青不见了。 他面色平静,早有预料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里陵寝是为了保证可以埋葬诅咒的力量,和保住一部分灵性的纯粹, 敖青哪里是那么容易出来的。 揭棺而起,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再次回到了第一层海岛,小敖青还在那里。 “不行就算了,我已经很满足了……”小敖青脸上带着笑容,一点失望都没有。 “算不算,我说了算, 你别说话, 我有的是办法,慢慢试。” 余子清再次补了一颗魔丹, 全身魔气涌动,不由分说,直接抱起小敖青,稍稍思忖之后,他以魔气将敖青包裹在里面,脚下迈开步法,两息之后,消失在里陵寝第一层的海岛上。 光芒一暗一亮,他已经再次站在了石林里。 石林的中心,那没有一丝光亮能照耀进去的地方,余子清隐隐感受到可怕的威压正在波动。 而怀里,则是被魔气包裹着的小敖青。 小敖青瞪着眼睛, 一脸震惊的看着外面的一切。 余子清有些想笑,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诅咒力量,所化的怪物,别的力量都杀不死,可是他完全入魔,如同魔头之后, 那些怪物却不堪一击。 最后竟然要靠着魔头的力量,才能将小敖青带出来。 若是正常情况,那个诅咒的确是个死结,无解。 魔头又进不去里陵寝,而没有魔头的力量,又无法将小敖青带出来,还有正常的魔头又绝对不会干这种利人不利己的事。 思来想去,余子清只能认可了老羊的说法,是那个恶龙的气运已经暴跌到负数,红名红的全身发黑了,以至于随便谁站在他旁边,都会被衬托的有种气运宏天、天命之子的感觉。 “别乱动,他可能会感应到你。” 余子清叮嘱了一句,抱着小敖青,迈着迷阵步法,迅速的向着陵寝之外而去。 等到余子清冲出陵寝,立时察觉到周围似乎有人在窥视,实力似乎还不弱。 “看到那个印记了吧, 那是青年敖青送我的,你试着能不能先依附上去,接下来的事,小孩子不要看。” 敖青搂着余子清的脖子,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他现在对余子清是绝对的信任,哪怕他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但他就是喜欢余子清把他当成一個纯粹的小孩子对待。 这让他很开心。 他试了试触碰了一下那个印记,身形化作一道灵光,没入进去。 余子清重新睁开眼睛,眼中不由的多了一丝杀机。 他只是一个正常人,接连的事情,已经让他憋了一肚子火了,每一次想到青年敖青,一脸满足,对着他行礼道谢,然后慢慢消散的画面,他都觉得火大。 不针对任何人的火大。 现在刚出来,立刻感觉到了有人在窥视,而且那种恶意,几乎毫不掩饰。 那余子清就谢谢他十八辈祖宗了,能生出这些玩意,来让自己消消火。 余子清看了看海底的海水分层,身形一晃,向前游去。 咱做人要有原则,没人理他,那余子清就当没发现,要是有人敢动手,那就怪不得他闹个天翻地覆。 游走不过十数里,余子清便察觉到,那种恶意越来越近,而且那恶意,已经变成了杀机,刺激着他的阴神都睁开了眼睛。 余子清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漆黑一片,他咧着嘴一笑。 “你们想杀我?” 隐藏在深海的黑暗里,其中一个身体近乎透明的海妖,一时之间,警惕心大作。 他感觉到那个全身都笼罩着魔气的家伙,带给他的危机感应开始直线攀升。 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就逃,甚至都顾不得隐藏了。 这个海妖一动,便似点燃了导火索,隐藏在暗中的人,也开始了动作。 甚至余子清出来的宫殿里,都有人跟着冲了出来。 所有想要浑水摸鱼的人,都在想方设法的往里走,却有一个人急速向外冲,还是个入魔的家伙,他们自然而然的以为那人收获不小。 余子清的身体缓缓的下沉,已经接触到了海底的一元重水层。 他体内的癸水之气调动,化作一团,被余子清强行轰击到一元重水层里。 霎时之间,闷雷声大作。 海底静静流淌,跟海水分层的一元重水,在癸水之气的刺激下,便似火山爆发,骤然卷起千层浪。 一元重水,在阴阳五行之中,属壬水,属阳,而余子清自银湖之中汲取的,乃是至阴至柔的癸水之气。 而海底流淌的一元重水河,本就是一个炸药桶,谁敢去引动,弄不好就会引火烧身。 如今,余子清以癸水之气与一元重水,以最激烈的方式相碰,让一元重水将那一团癸水之气埋在里面,那就不是引动了。 而是直接将整条一元重水河炸开。 那些喷涌而起的一元重水,以指数级膨胀,掀起的浪潮,眨眼间便囊括了周围十数里范围。 那些修士,除非是精修了深海遁法,否则,没有一个能跑的过这些一元重水的海浪。 一个气泡被卷入一元重水的浪头里,噗嗤一声,便被浪头淹没,转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离得最近的余子清,看起来似乎要承受最强的一波威能,可是所有的一元重水浪头,距离他三尺之外的时候,便自动的滑开,顺畅无比,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接触到余子清。 他的右臂上,青年敖青送他的印记,亮起一丝丝微光。 他看起来被淹没了,其实头发丝都没伤到一根。 一个东海的龙族,而且还是拥有真龙血脉的龙族,怎么可能会被一元重水伤到。 有了这个印记,以后余子清下海的时候,根本不用担心被压死,或者是被淹死,他想这么死都难。 敖青的一生,所化的唯一一个印记,怎么可能只当做一本闲书来看。 余子清慢慢的浮起,向着海面而去。 片刻之后,他冲出海面,悬在半空中。 海面上,隆起的一个巨大水包,绵延十数里,那水包还在扩大。 闷雷声阵阵,一丝丝雷光在海中游走,等到那水包扩大到十数里高的时候,骤然爆开。 一元重水混杂着雷光,以无差别的方式,覆盖方圆百余里之地,海面之上和海面之下,所有的地方,统统都被囊括在内。 一击之下,所有挡不住的人,统统都得死。 唯有余子清所在的位置,那些细小的一元重水,会懂事的绕开。 一个人影从余子清的身后飞来,化作一道遁光,直扑向余子清的后背。 然而,那些绕开余子清的一元重水,却又在余子清身后回归到了最开始的轨迹上。 当场将那个人影射成了筛子,密密麻麻的一元重水在其体表炸开,惊雷阵阵。 余子清回头看了一眼,身上的魔气也开始慢慢的消退。 他只看到一个人倒飞了出去,而后飞到一半,便炸成了漫天血雾。 要钱不要命的货色,死了活该。 这地方可从来不缺这种人,每一次来浑水摸鱼的人都不少。 趁机来这数万里海域搜刮资源都还算稍稍好点的。 还有很多,进入恶龙陵寝的勇气没有,但是借着探索恶龙陵寝的名义,来到恶龙陵寝附近,浑水摸鱼,去杀人夺宝的勇气却有,而且很大。 就是他们不知道,谁是猎物,谁是猎人,有时候真未必。 清场结束,余子清也没有管会不会有误杀,这个时间段,能蹲守在恶龙陵寝附近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杀了都不会有误杀的情况出现。 一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他要在这里等一下老羊。 …… 陵寝内,无尽的死气,将最中心的巨大洞穴包裹着,阻拦了外面的一切目光,和所有不怕死想要进入的人。 巨大的洞穴里,已经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光茧,老羊咬住恶龙的尾巴,不断的炼化,已经炼化到最后,只剩下头部了。 恶龙身上的死气,现在也只有头部还有,余下的部分,都被老羊借助大阵的力量侵染。 “羊伯,我撑不住了,这家伙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要醒过来了,我的力量只能引导,根本没法强行压制住他,哪怕他已经死了,也依然还是一头九阶的龙啊!” 恶龙的脑袋上,黑气慢慢的渗出,楼槐尖叫着嘶吼。 哪怕恶龙还未苏醒,楼槐也要被强行挤出来了。 老羊的双目化作竖瞳,看了看炼化进度,只剩下头了,而且头也只剩下最关键的一部分了。 “没事,你出来吧,时机刚刚好,他醒的也刚刚好,他不醒过来,我也该叫他起床了。” 楼槐从恶龙的脑袋上飞出,落在老羊身后。 “你记住了,等下的雷劫,你躲在子玉身后,躲远点,量力而行,借助雷劫的力量,淬炼你的身体,你只要扛过去了,以后便再也无人能看穿你的身份,这等机缘,你以后都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什么雷劫?哪来的雷劫?” “我说有,那就得有。” 老羊刚说完,便见那恶龙骤然睁开眼睛。 恶龙的目中,已经没有一丝清醒的意识,只剩下无尽的暴怒、戾气、疯狂,他张开嘴巴,嘶吼阵阵,可是他的肉身却已经不听他使唤了。 他疯狂的想要冲出去,老羊咬着他的尾巴,任由恶龙的头部带领,向着陵寝外面冲去。 他的转化,必须借助化形雷劫的力量,才能彻底完成,现在的转化还不完全。 而他自身的力量,以六阶的龙族之身,是根本不可能扛过那种强的离谱的化形雷劫。 他这种妖怪,非天地所生,非自然所化,化形雷劫本来就凶猛异常。 上一次化作羊妖,都得借助一个禁地的力量,强行对抗,将雷劫的力量转化成绵绵阴雷。 这一次,雷劫的力量只会比上一次更强,而且强的多。 凭空转化成龙族,要付出的代价,远远比化作一头山羊要高太多太多了。 他需要有人帮他扛一下,不然他死定了。 一头肉身强到可以硬扛雷劫,还敢去撕碎劫云的恶龙,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挡箭牌了。 老羊都还没有操控,那恶龙便已经主动向外冲了。 他咬着恶龙的尾巴,跟着冲出了陵寝。 楼槐战战兢兢的抓住老羊的尾巴,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他现在觉得,那些不理解自己一个魔头修正道的人,看到眼前这一幕,恐怕立刻就会理解自己了。 他这算什么稀奇事啊,毛毛雨而已,前面这位搞出来大事件的才算真大佬。 锦岚山的人,一个个的,简直都太危险了。 他现在见到的,就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他见到的最弱的一个,都是掌控着一个离谱域的饿鬼,本来他觉得恻恻都很离谱了。 没想到,恻恻其实才是最正常的那个人。 让一个魔头去渡雷劫,这就是羊伯说的大机缘? 不知道那至阳至刚,破邪镇魔的雷劫,一向都是群魔退避的东西吗? 楼槐满腔疑惑,也不敢问,也不敢说,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 羊伯说行,那应该就行的吧…… 恶龙冲出了陵寝,冲出了海面,当看到余子清之后,立刻瞪着那满怀恶意的眼睛,瞪着余子清。 他想要扑向余子清的时候,他的身体却再也不听使唤了,只有脑袋还能怒吼。 “还记得上一次的事吗?你后来不是说,只有一次机会可惜了吗?现在再给伱一次机会,好好把握了。” 老羊的声音传来,余子清转身就逃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 回头一看,就见那恶龙嗷嗷怒吼,可是就是没法靠近过来,恶龙的尾巴上,还挂着一头小龙。 余子清瞪大着眼睛,声音都变了调。 “老羊?!” “别废话,雷劫马上就要来了,你躲到后面去蹭,你站那个位置,挨一下你就得死。” 余子清连忙飞了下来,躲在了恶龙后面。 楼槐一看自家大哥,都震惊成这样,他的心态便忽然放平了,他松开了手,一声不吭的躲在了余子清后面。 余子清压下心中震惊,轻车熟路的调整好自己的位置,他看了一眼楼槐,叮嘱了一句。 “你等下记得挨两下,有大好处,但是你记住了,哪怕是感觉快死了,也绝对不能现出你的魔头之身,你要压下你的本能,不然你肯定死定了。” “大哥,我明白的。” 楼槐连连点头,一看自家大哥这架势,他便明白,这种事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他压下心头震惊和惶恐,努力忘了自己是个魔头的事。 身为魔头,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自然的散去身体,化作无形魔头,这是本能,因为这会躲避绝大多数的危险。 可是在雷劫之下,他敢这么干,谁也救不了他。 他只能以自己的化身之身,去扛过雷劫淬炼。 “来了!” 谷塃 老羊叮嘱了一声,立刻见到天空中黑云汇聚。 厚厚的铅云之中,雷声滚滚,正气浩然,至刚至阳的雷光,穿梭在铅云之中。 那铅云无人扰动,便开始自动的旋转,化作一个正转的巨大漩涡,绵延方圆数千里地,而且还有不断扩大的趋势。 其上积聚的力量,尚未落下,就已经让人感觉到庞大的压力,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楼槐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纸,身如筛糠,抖个不停。 他咬着牙,死扛着不愿意后退一步,他知道,这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获得第二次的大机缘。 只要渡过了,从今之后,哪个魔头也不能在他面前吹嘘了。 而是他给别的魔头吹嘘。 “敖青,等下我会分出来一丝给你,你尽量扛,能扛多少就扛多少,千万别勉强,天地造化之力,以后可没这种机会了,也没这么强的了。” 时间流逝,那劫云已经扩散到九千里了,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余子清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老羊这化形雷劫,比之前恶龙引动的雷劫还要强…… 现在,他才对老羊口中的有点强,有了一个明确的概念。 他上一次竟然还觉得,化形雷劫不过如此,淬体效果极好,要是再来一次就好了。 他只是嘴贱口嗨一下而已,老羊怎么就当真了呢。 “扛不住就躲回陵寝里。”老羊再次叮嘱了一句。 立刻调动着恶龙那庞大的身躯,在众人头顶,盘成一个蛇阵,那巨大的脑袋,高高昂起,跟个避雷针似的,对着劫云怒吼。 天空那巨大的漩涡铅云中央,至阳至刚的雷霆在积聚,散发出的刺目光华,比之大日还要耀眼。 下一刻,就见雷霆如柱,轰然落下,正正的轰击在恶龙的脑门上。 只是一息,便见恶龙脑袋上的死气,迅速的蒸发消散,恶龙暴怒的想要挣扎,却只能控制脑袋,连转一下头都做不到。 恶龙的脑袋硬抗了一部分力量,那光柱轰击之下,化作雷水,顺着恶龙的身躯,向着四面游走,倾泻而下。 这个时候,恶龙的身躯,再硬抗大部分力量。 等下雷水顺着恶龙的尾巴,冲击到老羊身上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两分了。 而就是这两分,却让老羊的皮肤,瞬间焦黑了一大半,浑身都散发着肉香味,一身血肉,在一瞬间,便熟了大半。 到了余子清这里,便只剩下不到一分的力量。 而余子清也变成了小黑人,全身酥麻,血肉与骨骼,似乎都分离了一部分,全身密密麻麻,崩裂出数不清的裂口,鲜血尚未喷射而出,伤口便已经变得焦黑,被彻底封锁住。 余子清咬着牙,引出一丝涌入到印记里,让小敖青扛一下。 再分出一部分扛不住的,分给下面的楼槐。 楼槐惨叫一声,立刻闭上了嘴,全身魔气不断的消散,却依然维持着身躯,硬扛着雷水的力量。 他已经感觉到好处了。 魔气是溃散了一部分,可是力量变得更加纯粹,他身为魔头,魔头之身里残留的负面东西,都被强行淬炼出来,伴随着那些魔气,消散在雷水之中。 力量变弱了,可是前途却更加远大了。 大机缘,绝对的通天大机缘,就算是死在这里,他也不能放弃了。 而那印记里,蕴含造化之力的化形雷劫,雷水淹没小敖青,他的灵性被不断的淬炼,满脸痛苦,也依然强忍着,此前分散开的灵性,在雷劫的淬炼下,不断的凝聚。 那本身也不完整的灵性,也在淬炼之下,变得完整。 他自身就仿若化作了一个独立的个体。 与曾经的恶龙,开始慢慢的彻底割裂开来。 那被控制着身体,意识还没彻底消散的恶龙,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些。 他暴怒的嘶吼,却也只能嘶吼了。 他脑袋上的死气,不断的被至阳至刚的雷水,强行拔出,那点疯狂的意识,也开始在雷水的冲刷下,慢慢的变弱。 老羊的肉身,从焦黑到恢复,如此不断循环。 慢慢的,他的体表开始浮现出了裂缝,他用来当做引子的龙皮,开始慢慢的脱离。 而龙皮之下,却依然是一头龙,一头全身漆黑的龙。 余子清的身体已经彻底麻木了,不断的破坏,却又在造化之力的作用下,加上他本身的修复力,不断的恢复。 肉身的底子越来越好,慢慢的,他感觉到,其中一个窍穴里,出现了变化。 流进去的雷水淬炼之下,那窍穴内似乎还有一部分雷水,存留了下来。 在其他七百一十九个窍穴的共鸣之下,那个窍穴硬扛着雷水,完成了蜕变,能储存下来的雷水越来越多。 余子清顿时来了精神,开始主动操控,调动气血之力,不断的帮忙拓展巩固。 可惜只有一个窍穴能存得住这种力量,他想调动飞鹰和双头蛇,那俩家伙,已经彻底瘫了,被雷霆的力量轰击的,半死不活,吊着一口气,躲在肺里和肾里。 于此同时,这里发生的事,也已经被众多高手注意到。 大乾的海岸边,有人极目远眺,只看到了那万里劫云,那里至阳至刚的力量,早就湮灭了一切探查力量和目光,他一声长叹。 “真龙血脉啊,可惜了,自寻死路,自作孽,不可活啊。” 深海的龙族里,一头老龙遥遥向着西面看了一眼,一声长叹。 “我龙族,真的就不能有真龙血脉吗?” 他想起了古老的传言,真龙血脉,必遭灾厄。 那是一代代龙王之间,流传下来的预言。 事实上,所有的预言都应验了,没有一位真龙血脉,能得善终的。 那头恶龙,已经是极个别,没有在成年之前夭折的真龙血脉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敖青在很小的时候,曾经给他说过,真龙血脉是诅咒,但是那个时候,他们只当是敖青叛逆,觉得身上的压力太大,什么都不准他做。 因为他们曾经探查过很多次了,根本没有察觉到丝毫诅咒的力量。 老龙王只是看到那万里劫云,便知道,恶龙这一次扛不过去了,恶龙必死无疑,他身上的真龙血脉肯定留不下来了,肉身说不定就会在雷劫之下灰飞烟灭。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了。 算了,结束吧,可能是那恶龙作恶太多,多到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吧。 老龙王无奈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 “还有最后一轮了,你们能扛得住不?” 老羊问了一句。 他身上作为引子的龙皮,已经彻底脱落,化为飞灰,而他也彻底显现出一头通体漆黑的龙族模样。 余子清全身焦黑,呲牙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已经麻了,除了死不了,其他的不太好……” “啊……我感觉……啊……很好……”楼槐一边惨叫,一边回复,他一身魔气,已经被彻底洗练,好不容易修到三阶的实力,硬生生被打会了一阶。 可是他明明更弱了,对于雷劫的抵抗力,却更强了。 而印记里,敖青全身笼罩在雷霆里,又变小了两岁,可是那雷霆对他的伤害,却已经几乎没有了。 老羊感受着头顶的力量汇聚,嘿嘿一笑。 “那真龙血脉,是个祸害,不如一起毁了吧。” 恶龙的意识,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丝,他连嘶吼的力量都没有了,只是呆呆的看着天空中汇聚的雷光。 老羊控制着炼化部分的肉身,将血脉之中的真龙血脉,不断的凝聚到恶龙的头部。 霎时之间,恶龙残存的一丝意识,立刻恢复了一点,他暴怒的嘶吼,将那一团汇聚而来的真龙血脉,化作一团血光,从口中喷出,与天空中落下的雷霆碰撞到一起。 霎那间,便见雷光被顶在了那里,真龙血脉的力量,被一次性的彻底激发。 只见一头绵延万丈的青龙虚影,骤然浮现在那里。 那属于真龙的威压,一瞬间扩散开,让劫云的都微微一顿。 青龙暴怒的仰天怒吼,他的身上缠绕着黑色的符文锁链,嵌入到他的血肉之中,浓烈的诅咒气息,骤然浮现。 青龙虚影,挡着雷光,向着下方看了一眼,随意一爪子落下,穿过了恶龙的头部,便将一个浑身散发着黑气的龙形虚影抓出,随手掐灭。 而后,他的目光越过了恶龙的躯体,看到了下面的黑龙,看到了余子清,看到了敖青,看到了楼槐。 他的目光微微一怔,而后张开嘴巴,仰天大笑了起来。 “妙啊……” 一声大笑,青龙再看了看自己,身上遍布着嵌入血肉,与其融为一体的诅咒。 “道友,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我辈生于斯,长于斯,亡于斯,顶天立地,浩气长存,哈哈哈……” 青龙虚影留下一句话,哈哈大笑着冲天而去,以一介虚影,硬生生顶着那万里劫云汇聚的最后一击,强行将所有力量都顶回了劫云之中。 青龙虚影在劫云之中崩碎,消散。 而那劫云的最后一击,却化作光辉继续落下。 只是这一次,那光辉再无半点破坏的力量,不断的融入到他们体内,修复他们的伤势,夯实他们的底蕴。 恶龙也彻底变成了一具尸体,彻底被老羊炼化。 老羊念头一动,恶龙的尸身不断缩小,化作一个戒指,带在他的爪子上,他不断的吸纳光辉,身躯慢慢的变大。 自然而然的进入到了七阶。 而余子清感受到其中一个窍穴,开始了跳动,立刻拼尽全力,吸纳那些造化之光,将其纳入到其中一个窍穴里。 他现在已经顾不上,为什么以自毁的形式彻底激发真龙血脉,竟然会引来真龙虚影。 他现在只想着千万不要辜负巨佬的好意。 连敖青都被他放了出来,赶紧别浪费了。 敖青的灵性之光,经过了雷劫淬炼,已经化作了一个八岁小孩子,此刻再吸纳那些光辉,立时血肉衍生,造化出一具肉身。 楼槐已经笑的嘴都歪了,他伸长了脖子,伸开双臂,不断的吸收那些光辉。 半个时辰之后,光辉慢慢的消散,劫云也无声无息的消失。 众人默契的收敛气息,落入海中。 等到深入到海底了,已经化作一头黑龙的老羊,身形一晃,便再次化作一头黑山羊。 “我们快走吧,马上就有人来了。” 老羊张口一吐,一个气泡将众人包裹着,顺着海底,一路潜行。 余子清抱着明显已经有肉身的小敖青,很多事,现在也不方便问了,只能暂且按下。 大家一致认为,赶紧跑路为好。 若只是恶龙挂了,都会有人来看看的,说不定有捡漏的机会,如今连青龙虚影都激发出来了,没人来才见鬼了。 余子清看了看老羊前进的方向,便没有再多说。 一路潜回到当初余子清出现在东海的地方,余子清带路,找到了他出现的那条裂缝,一行人悄悄的深入裂缝里。 准备借道深渊,回到大离西北的深渊裂缝。 到时候再怎么扯犊子,这事也跟他们没有丝毫关系了。 “你还能藏在那个印记里吗?”余子清问了一声小敖青。 敖青点了点头,化作一道灵光回到印记里。 而后余子清又看看老羊。 “你能藏起来不?” 老羊身形一晃,不断的缩小,化作米粒大小,藏在余子清的领口后面。 余子清暗暗羡慕,变成龙了就是好,变大变小如意,还能重新变回羊,这种变化之术,他恐怕学不了了。 余子清催了催还剩下一口气的双头蛇,调动力量笼罩全身,伪装成一头黑天妖魔。 楼槐不用说,便主动化作一团黑气,没入余子清靴子里。 余子清回头看了一眼,跨过裂缝,重新回到了深渊的怒江里。 跨过了裂缝,悄悄上浮,感应了片刻,他才悄悄的浮出水面看了一眼。 周围一片狼藉,可是却已经没有什么动静了,想来那俩妖魔的架已经打完了。 冲上岸之后,余子清认准了方向,顺着怒江流淌的方向,向着上游,一路狂奔。 江水附近,都是黑天妖魔的地盘,也不会有别的妖魔。 数天之后,余子清跃入裂缝,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煮上茶,坐在那里歇息的之后,余子清向着东面看了一眼,嘿嘿一笑。 他可从来没去过东海,他一直都在大离西北呢,距离那边十万八千里,那里的一切都不关我事。 顶多是几个月之后,听到消息的时候,感叹一句,哎呀,那恶龙终于死了,大快人心。 第一二一章 要为吹过的牛付出代价(5.2k) 在小院里待了几天,余子清都没让老羊他们出来。 等到巫双格每月一次的例行收取秽气的时候,余子清才走出了小院,跟着一起回到了锦岚山。 这是他公开的露面,而且看门饿鬼,十二个时辰不出去,就在这安安心心的看门, 确定最近没人来过。 等到靠近锦岚山,看到那绵延的槐树林时,楼槐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 “大……大哥,我能不能不过去?” 余子清哈哈一笑,也不勉强。 “行,那你自己在附近建个宅子,先住下,没事了好好修行,先好好夯实一下基础。” “好嘞。”楼槐欢天喜地的应下,立刻从余子清的靴子里跳出来,跟余子清挥手告别。 他实在是不想靠近,能在看到槐树林的地方才开口,已经是忍耐的极限了。 那种本能的恐惧,让他根本没法靠近锦岚山。 他的身体已经快要脱离他的掌控,转身就跑了。 现在还能忍得住,那也是因为这次出门长了见识,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 在那种至阳至刚,正气浩然的凶猛雷劫之下,他却活了下来,以后够他吹一辈子了。 余子清看着楼槐那欢天喜地的样子, 不禁莞尔。 他摇了摇头, 没有多管他, 自己回了锦岚山。 反正楼槐这家伙, 别看现在被打回了一阶,可那是正道的一阶。 身为一个魔头,遇到事情了, 想保命还是挺容易的, 再说,这里距离锦岚山已经很近了,严格说已经进入锦岚山禁地的范围了。 进入了槐树林,一个米粒大小的东西,从余子清的肩头跌落,化作一头黑山羊。 老羊走在地上,看了一眼余子清。 “你就准备把那个小家伙带回去么?”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无论是雷劫,还是最后的光芒,他把所有的力量,都用来衍生血肉之躯了。 他现在化作了人,除了灵性高了点,其他的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子。 我总不能带出来之后,就将他丢出去,让他自生自灭吧? 他已经跟以前没有任何关系了。” 余子清停下脚步,盯着老羊,表情异常的认真。 老羊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知道余子清说的没错。 当时雷劫最后一击,就要落下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 只是想借助一下恶龙的力量,还有一次性将真龙血脉的力量彻底激发出来,以此来挡住最后一击。 那一击,若是正常情况下,九阶强者的雷劫,都没有那么强。 恶龙若是挡不住九成九,剩下的只要超过一分,他们之中可能就有人得死。 敖青帮忙的不多,楼槐帮的也不多,但就是那不多的一点点,却也正好卡住了极限,让他们谁都不用死,大家受伤再重,只要不死,后面便会越来越好。 因为那是化形雷劫,不会只破坏,也不会毁掉他们的根基,让他们无法恢复。 破坏之后的造化之力,就一定可以让他们恢复。 最后激发出了青龙虚影,那是真正的真龙,哪怕只有一丝虚影,其短时间内爆发出的威能,也肯定超过九阶了。 青龙也只是湮灭了恶龙的意识,根本没有为难剩下的人,便证明敖青已经跟恶龙没有关系了。 有时候,老羊也会觉得,余子清看事情太简单,太容易相信人,可是他自己却也是因为喜欢余子清的一些优点,才一直跟着的。 而这一次,若是余子清没有“多管闲事”的带出敖青,以前也没有收留楼槐,而是直接将其打杀。 他这一次恐怕很难成功了。 连化龙那一步,都很难成功,更别说后面炼化恶龙的尸身,再渡过化形雷劫。 这俩明明弱鸡的家伙,带来的帮助,看起来不起眼,却正好是左右成功和失败天平的那一点点。 所以,很多话,老羊都不想说了,他觉得余子清这样就挺好的,心底总是怀有一丝怜悯,总比满心狠毒的好,遇事的时候,也不见他手软,这样就挺好的,这世上心如铁石的人已经够多了,多一个少一个都不影响。 老羊不说话,余子清就一定看着他,很严肃很认真,一副我今天说什么都要把你说服的样子。 老羊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带就带吧,你做主就行,里长那老家伙,还有村子里那群棒槌,应该会非常喜欢小屁孩。” 余子清立刻眉开眼笑,拍了拍老羊的背。 “老羊,我这也是为了你,你现在可是龙了,一些只有龙才能施展的秘法神通,你这种半路出家的家伙,肯定是不会的吧?血脉传承什么的,你也没有的吧? 我带着小家伙,对你的帮助可是最大的。” “行了,我也没说不准带回去,只是让你想好,怎么给人介绍身份。” 老羊哭笑不得,怎么又拐到他身上了。 他是没有血脉传承,也不懂龙族特有的秘法神通。 不过,余子清的话倒是也没错,他以后若是以龙族之身出面,一出手不是肉搏,就是人族的秘法,的确不像话。 他是得学点龙族的秘法神通,而敖青,绝对是这世上最好的老师。 老龙王懂的秘法神通都未必有敖青多。 “介绍什么身份,就说路上捡的,看着可爱懂事,捡回来当村民养着,我可不信里长和那些棒槌,会不乐意。” 余子清敲了敲印记,将小敖青放了出来。 “以后我就是你哥,你也跟我姓吧,姓卿,要不就叫卿青吧,正好顺了我们这的传统,叠词词,多好听,正好按照我家的传统,小孩就得有个小名,就叫青青。” “我听哥的。”小敖青顺着就往上爬,他也不想要那个“敖”字了。 “好,我们回去了。” 余子清牵着卿青,顺着槐树林的小道,一路前行。 老羊的蹄子踏在小路上,嗒嗒作响,似乎故意踩的很大声。 哪怕化龙,已经经历过化形雷劫,他现在就是一条龙,他还是喜欢山羊的样子,他已经开始怀旧了。 他们慢慢的走过槐树林,余子清给卿青说起周围的槐树,说起这里每一颗槐树里都居住着饿鬼,所以楼槐不敢来。 说起村子里的人,都是很好的人,那些家伙一定会非常喜欢小孩子,无一例外。 到时候,卿青也可以按照锦岚山的传统,可以炼体,也可以不炼体,但是养身是一定要有的。 白嫖玉化墓的力量,再加上养身拳法,已经是锦岚山的底蕴之一。 等到他们快要走出槐树林的时候,隐约听见外面的声音,余子清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到他们走出槐树林,便看到远处,二憨从天空中飞过,叫的极为凄惨。 而里长,纯粹靠着肉身的力量,却在踏空而行,脚下爆鸣声阵阵。 锦岚山之上,一块数百丈大的山石,裹挟着冲击力,从山上俯冲而下。 里长的身形极快,他从侧面踏空而来,快要抵达的时候,沉声暴喝。 “十方。” 一声暴喝,空气中便骤然浮现出一丝嗡嗡声,里长的身躯,骤然拔高数寸,全身肌肉隆起,一块块如同磐石,他全身的气血之力,在一瞬间便暴涨了至少二十倍。 忽的一声,便见气血燃烧成血焰,而后又在瞬间,尽数收敛回去。 里长一拳轰出,目光望去的时候,拳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那巨力扭曲了。 拳头轰击到那一整块巨石上,可怕的力量却没有直接将巨石击穿,所有的力量,均匀分布到整块巨石上。 巨石只是稍稍一个停顿,便骤然崩碎成齑粉,而后才被裹挟来的劲风,卷动着,化作一道烟尘,冲天而去。 烟尘被裹挟着飞出数十里,冲击到护山大阵上,才停止了下来。 里长从半空中直直的坠落到地面,却举重若轻,轻轻踏在了雪地上,走出两步,雪地上连脚印都没有。 他那全身燃烧着气血,一副就是“凶悍”这俩字本身的样子,别说二憨看了害怕,余子清也害怕。 老羊都是一脸惊悚。 “子清,伱记得回头了,好好把你那个练习细微掌控力的理论整理出来,尽快点,当回事,别忘了,我觉得非常有必要,不,是一定要第一时间深入研究了。” 娘的,那种可怕的掌控力,竟然是体修么? 什么时候开始,催动了十方神通,爆发出二十倍以上的力量,竟然还能掌控的如此细微。 那一拳,是一丝一毫的浪费都没有,控制的非常完美。 老羊现在都敢断言,同阶的脆皮就不提了,同阶的体修,能挨里长这一拳而不死的人,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 余子清呆呆看着远处冲击到护山大阵的尘埃,眼睛都快红了。 谷騁 他一定要学,这一招说什么都要学,哪怕去绣花也认了。 若是学会了这招,以后遇到别的修士,他可能根本就不用打碎对方的防护法宝,最纯粹的劲力,却能均匀的渗透进去,一瞬间爆发,直接将防护法宝内的人活活震成齑粉。 里长看到余子清,哈哈大笑着大步走来。 走了没几步,当看到那个躲在余子清身后的小孩时,里长目光微微一凝,那肌肉虬结的身板,立刻跟放气了似的,三步之内,便恢复了原来瘦瘦弱弱的样子,手里也瞬间多了一根拐杖。 他慢吞吞的走来,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子清回来了啊,你回来的正好,你上次说那个隔山打牛,我觉得有点太难练了。 真正练成,恐怕得很久了,目前只是稍稍有了一点点成果。 可能也是因为锦岚山太硬了,太大了,以后我找一座小点的山试试。” 余子清一脸呆滞。 我没有说过。 你别乱讲。 余子清伸出手,捂着脸,一脸纠结,他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吹过了…… 毕竟,隔山打牛这个词,里长肯定是编不出来的。 但是,大爷啊,隔山打牛是个形容词,形容词! 不是他娘的字面意思。 真不是让你隔着一座山,一拳把山那边的牛给震死。 老羊一脸震惊的看着余子清,连忙补了一句。 “还有这个,一定要总结下来,你要是还有,记得全部记录下来,不得不说,体修这方面,我们村子里,你的确懂的最多,让人大开眼界。” “……” 余子清砸吧着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现在就算是说自己是吹牛逼,恐怕也没人信。 因为他吹的牛,有人做到了。 以里长目前的情况看,若是小点的山,他绝对能做到在这边出拳,山石丝毫不损,而山那边的牛,被活活震死。 再加上以前的练习细微掌控的方法,这事没法解释了。 好在大家都觉得这是正常操作,没人追问他什么,里长慢慢的走上来,瞥了一眼卿青,一脸慈祥,语调都压低了。 “这谁家的孩子啊?” “咱家的,叫卿青,卿子玉的卿,青色的青,小名也叫青青。”余子清给介绍了一下,慢慢的将卿青拉了出来,给他介绍:“这位是咱们村子的里长,卿青,叫爷爷。” “爷爷好。”小家伙很有礼貌,又是生的粉雕玉琢,怎么看都是乖巧可爱。 “好,既然来了,就是我们村的人。”里长很顺手的牵起卿青,顺口问了句:“饿不饿?这走了一路,肯定没吃饭吧?一会就有饭吃。” 里长牵着卿青往村子里走,直接把余子清丢他们丢在了后面。 路过看到了屠夫,也是一脸慈眉善目的样子。 “去,通知一下,准备开席。” 屠夫被里长这幅慈眉善目,很好说话的样子,吓的面色煞白,等到里长再瞪了他一眼,他才瞬间消失在原地。 余子清看着里长走远,有些愕然。 “我就知道!” 他早就猜到了,一个不能生育小孩子的村子里,出现了一个乖巧的小孩子,会是什么结果。 老羊也是哭笑不得,他一生求道,未曾婚配,也没有子女,的确有些不太能感同身受村子里人的执念,不过,理解还是能理解的,只是没想到里长反应这么大。 老羊回头看了一眼余子清。 “记得我刚才给你说的,一定要记录整理出来,那些都是我们锦岚山的底蕴,万万不能传出去。” “我传出去,也没人信啊。” “别废话,当回事!” 老羊再次叮嘱了一句,瞬间消失在原地。 余子清抬起手,嘀咕了一句。 “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他很想弄明白,老羊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都渡过化形雷劫了,怎么还能自由的变成黑山羊。 还有,卿青之前硬塞给他的那一箱子东西,里面肯定有不少龙族的传承。 他也准备给老羊算了,物尽其用,他留着也就看个乐子,开拓下视野,毕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老羊却是可以直接拿去用的。 “算了,整理就整理吧……” 余子清一脸纠结,痛苦面具加身,他怎么整理啊。 以前跟里长吹的时候,满嘴跑火车,随便瞎吹的,当时只是让急着进阶,几个月内连续进阶好几次的里长冷静点,没事了就去给描述一下美好前景,别自断前程如何如何。 最终气球越吹越大,里长也坚定了信念,稳扎稳打,不急于求成。 如今,他哪记得自己吹过什么,吹到哪去了。 …… 恶龙陵寝所在的海域,海水澄清,海水中,浓郁的生机涌动,深海里,都开始生出了一些海草。 那需要很多年才能长出来的珊瑚,也不知道怎么长出来了。 浅海还有一些小鱼,成群成群的游走。 那座阴森的陵寝,此刻也失去了森然之感,就像是一座普通的庄重的宫殿,沉没在海里。 一个龙头人身的老龙,行走在海中,看着这里的变化,长叹一声。 他之前感应到了,真龙血脉的力量被彻底激发,甚至还召唤出了青龙虚影。 而作为代价,那真龙血脉便会彻底消失。 如今恶龙也消失了,看着周围生机勃勃的一切,老龙仿佛看到,恶龙在雷劫之下,灰飞烟灭,最终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反哺回了大海。 让这片死寂的海域,重新恢复了生机。 老龙在数万里海域走了一圈,重新回到了恶龙陵寝,他一挥手,便见陵寝缓缓的向下沉去,沉没到海床之下,彻底消失不见。 “走了就走了吧,你的陵寝,我还给你留着。” 陵寝被彻底封闭,彻底埋葬。 从今往后,再无恶龙,再无恶龙陵寝。 等到老龙走出海面,他的竖瞳,向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立刻见到那里的天空,仿若被撕开,一个人影暴露了出来。 “看便大大方方的看,恶龙已经灰飞烟灭,过往之事,到此为止。” 来人面色不变,感受着此地变化,跟着叹了口气,对着老龙拱了拱手。 “到此为止。” 说完,便悄悄退走。 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去触老龙的霉头。 龙族唯一一个真龙血脉,彻底消失了。 哪怕之前就已经死了,那也还有一线生机的,跟现在不一样。 老龙现在的心情特别不好,弄不好失去理智把他打个半死,那也没什么后果。 来人彻底消失,老龙的竖瞳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了之后,他伸手一抓。 一个身体透明的海妖,骤然出现在他手里。 “说说,你都看到什么了吧。” 海妖趴在海面上,战战兢兢的将自己经历的事,看到的事,感受到的事,全部都说了一遍。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看到的不多,不过感应到一些事情,那恶龙似乎没……” 话说到这,便见老龙骤然转头看向他,鼻孔里喷出一团火焰,直接将其烧成了虚无。 老龙站在原地,目光冷冽,语气不容置疑。 “恶龙已经死了,事情到此为止,此后一切,都跟恶龙,再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第一二二章 牛马苦修士,嚣张跋扈指挥使(8 余子清现在很痛苦。 他被逼着整理书写体修的一些理论知识。 偏偏老羊对此深信不疑,里长对此更是视若真理,村子里的人,现在都越来越尊重他了。 可是,他懂个锤子的理论知识啊。 现在回想了回想,再结合里长已经做到的部分,余子清大概想起来一些。 他曾经说过, 就算是纯粹的凡人之身,没有炼气,没有炼神,甚至没有炼体,只要身体的基础足够强,甚至不用强到二憨没开始炼体之前的样子。 那么对身体的掌控, 对力道的掌控细致入微,那么也一样可以做到很多事。 比如在水面之上奔行,水不过膝。 理论上, 只要肉身足够强,对力量和身体的掌控足够细致入微。 那么,理论上,是理论上哈,一个体修脚踩空气,踏空而行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一百多斤的重量,踩在雪地上,却不留下脚印,那都是基础。 在脆弱的枯叶上绣花,枯叶却不碎,那是进阶。 再后面考虑到体修若是没有觉醒飞行神通,机动性差了点, 遇到会飞的敌人,在半空中不太好转向。 那再给来个云龙三叠浪, 理论上, 可以在半空中飞速的转换方向…… 再高端点的,碰撞的时候, 力是相互的,但是反震过来的力道,那也是可以想办法利用到,再次将其转移方向,轰出去,那是一丝一毫的威力都没有浪费的…… 余子清怒瞪着眼睛,在纸上开始书写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 反正都是理论,写! 我一个键盘理论家,只要不让我去做,让我去吹,我还能吹不出来么? 最后仔细想想,这也不算是吹牛逼。 开一个课题,也得有人先畅想出来一個方向,理论上可行,那就可以了。 反正提出大方向的人,基本也只需要把控一个大方向就行了,细节方面,就交给别人去完善吧。 我画个条线, 就有人能给补充亿点点细节, 画出一条龙, 很合理。 我只是个弱鸡,做不到我提出的理论,也很合理。 后面我在跟着里长学,我是个晚辈弱鸡,那就更合理了。 反正有修道者那种懂得多,却不会用的先例,体修里再出现一个同样的,那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余子清咧着嘴笑出了声,放飞自我,开始绞尽脑汁瞎编。 等到能吹的比较合理的,都差不多了,余子清悄悄的出了村子,绕到锦岚山的侧面,找了一块大石头,开始尝试着练习一下。 马步,握拳,调整力量,让气血游走全身,辅助着掌控力量,然后一拳轰出。 他的手臂,一半都没入到大石头里,硬生生在石头上轰出一个大洞,道道裂纹以大洞为中心扩散开。 余子清收回手臂,站在那思忖了片刻,暗叹一声。 还是差的太远了,说实话,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里长那一拳的细节是什么,关键诀窍是什么。 技术流体修还是有点太难了。 悄悄的回到村子里,余子清厚着脸皮,跟在里长身后,想要学学。 那招隔山打牛,实在是太适合体修了,不学会了,吃饭都不香了。 “你要跟我学?”里长有些震惊。 “这多正常啊,我只是提出理论,再说,我只是一个区区四阶的体修,而且我才多大啊,积累不够,炼体的积累也不够,做不到多正常。 你看那些修道者,一个个懂的比谁都多,可是你让他们做出来一个试试? 他们不是照样只是懂,却做不出来么。 再说了,炼气修士的研究,已经多少年了?炼气的强者有多少?体修才几个啊? 体修这方面一直都没人研究的,全靠自己感悟,根本不成体系。 一个炼气修士的秘法,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录下来,照着修行就行了。 但里长,你都能做到了,你能清清楚楚,一丝不落的详细记录下来每一点细节吗?” 余子清振振有词,里长稍稍一琢磨,好像的确是这个理儿。 他自己都没法详细说清楚怎么掌控的,最细微的地方,压根没法讲明白。 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丝气血,都是动态的,每一瞬间都要完全掌控,将其达到一个平衡,却又能随时一起爆发的状态。 就算是最简单的踏雪无痕,那变化和掌控其实也挺复杂的。 “那你也从绣枯叶开始吧。” 里长身形一晃,消失不见,眨眼间再次回来,手里已经多了几片树叶。 他将枯叶丢掉,拿出一片还算新鲜的树叶。 “你还是先用这个吧,之前我试过了,直接用枯叶,太难了,会瞬间碎裂,这个还容易一点,没那么容易碎……” “……” 余子清盯着树叶看了看,再看里长不像是故意报复的样子,心头暗道。 来了,我的报应终于来了! 余子清轻吸一口气,想到那招隔山打牛,练,说什么都要练。 第一次开始,他想学着里长那样,手化作残影来绣花。 可是开始的一瞬间,那树叶便被线嚼碎,还有线也崩断成十几截,手里的针也飞了出去,不知道飞到哪了…… 余子清默不作声,自己在槐树林便搭了一座木屋,就住在旁边,随时都有叶子用。 “嗖……” 一根细针瞬间飞出了数十丈,洞穿了四五颗槐树,钉在了后面的一颗槐树上。 槐树里的饿鬼,伸出脑袋,苦着脸看了一眼,悄悄的从树后面钻了出来,一路走到数百丈之外,敲了敲一颗槐树的树干。 “王五六,跟你商量件事,我能不能在你这待一段时间?” 槐树林,一个饿鬼探出头,有些疑惑。 “咋了?” “我那暂时没法住,我怕那位大人,一不小心就把我打死了,你要是愿意,咱俩换个地方也行,你不是一直想要我那颗槐树么?” “这可是你说的,伱要换的,那可不怪我。”王五六钻出了槐树,立刻奔向了靠近内部边缘的那颗槐树。 然而,片刻之后,他便一脸惊悚的回来了。 “我觉得咱们一起在这凑活一下,其实也挺好的……” 俩饿鬼默契的一起钻进了一颗槐树里。 余子清的木屋所在的地方,方圆百丈之内,一个饿鬼都没有了,全部搬家了。 只是一天,那些槐树上插着的细针,就已经有几十个了。 那些饿鬼想不搬家也不行了,别看那细针威力不大,但万一呢,万一被余子清干掉了,他们就死的太冤了。 余子清不折不挠,第二天开始,暂时放下了绣树叶,开始拿着俩石球在手掌上滚动,练习手的精细操作。 只是稍稍练习了一天,他便察觉到,进步虽然没有,他却已经能感受到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了,手上的细小肌肉,气血的细微运转。 起码证明方法还是有效果的。 沉下心,余子清闷头开练,现在他觉得,能不能练成隔山打牛,已经不重要的。 好处在开始练习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无声无息的出现了。 一晃一个月过去,余子清的初版体修实战技能理论,已经交上去很多天了。 他坐在木屋门口,继续练习的时候,听到一声爆鸣,抬头向着远处一看。 就见里长的身形在半空中急速划过,初时还有空气的爆鸣声,到了后面,速度明明更快,却没有听到爆鸣声了。 眼看急速冲天而去的速度,稍稍减弱了一点,便见里长的身形,在半空中骤然一扭,一个跟斗翻过去,速度便再次暴涨,继续向天冲去。 嘭的一声爆鸣声响起,他的身形在高空中完成了一个直角转弯,向着侧面飞去。 余子清一脸木然的看着。 好嘛,这么快就把理论变成实际了…… 他的眼神波澜不惊,一脸麻木,继续低下头,开始绣花。 他已经掌握了基本的绣花技巧,知道在什么地方下针,线穿过去的时候,速度太快也不会将树叶牵引的碎掉。 也知道什么角度最合适,什么节奏最合适。 慢虽然是慢了点,两个时辰才绣好半片叶子,还绣的死难看。 起码路子是对的,接下来就要开始慢慢的加速,什么时候练到向里长那样,都不用扶着,一只手将枯叶抛起,一两息便完成绣花,枯叶跌落在地上也不碎,那什么时候就算大功告成,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不得不说,体修的先天条件,的确是好。 有了先决的硬件达标,才有了后面的软件可以运行。 余子清慢慢的也乐在其中,那种每天都能感觉到自己变强了一点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难怪炼气的人那么多,他们每天修行完成之后,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今天的真元比昨天多了一点,这种正向反馈,效果能不好么。 卿青拿着一碟子牛肉干,咬的很用力,他一路来到余子清的木屋,静静的看着余子清绣花。 等到余子清结束了一次练习,卿青才递上来盘子。 “哥,他们说你最喜欢吃牛肉干。” 余子清拿起一条硬的跟枯木似的牛肉干,咬的嘎吱作响。 细细品味了一下,这批假牛肉干的味道,还是不太对。 还得让饿鬼厨子们加把劲。 “回去给他们说一下,牛油牛杂碎加的少了,烤干的还是差了点,虽然不容易坏,可是这也太硬了……” “恩,好,我回去给他们说一下。” “你在这边住着感觉怎么样?” “很好,村子里的人也都很好,里长也很好,就是里长好像挺喜欢打人的,二憨哥昨天又挨打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说什么都不吃药,他说要躺着休息几天,羊爷爷给的药,他会好的太快了。” 卿青用力咬着假牛肉干,一边回答余子清的问题,那他那眉眼都带着笑的样子,很显然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就是一种小孩子应该有的简单生活,简单的快乐。 什么责任,什么诅咒,什么压力,统统都没有了。 甚至都没有人在乎他到底是谁,从哪来。 大家都是发自内心的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孩子。 才来了一个月,他都有点吃胖了,天天谁见到他,都会塞给他点吃的东西。 而肯给你食物,就是村里人表达喜爱的方式。 “恩,你喜欢就好,里长有教你拳法吗?” “有,里长爷爷说,我还太小,修行没必要,可是拳法养身是一定要学的。” “说的对,养好身子骨是必须要有的,至于你以后要不要炼体,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我以后也要炼体,咱们村子的人,没有不炼体的,不过我要等到很久以后再炼。” “嗯?什么?”余子清一怔。 “哥你忘了?里长说,你以前说,养身便是我们锦岚山特有的东西,就像是修道者一样。 但是咱们这里的不是修道者,也不是在修道,得换个名字,就叫牛马苦修士。 要是能在开始炼体之前,只养身个一两百年,再加上去挖矿,磨练性子,挖个几十年上百年。 等到气血开始衰败的时候,再开始炼体。 那到时候,天赋再差,最起码也是炼体七阶打底。 指不定过个一千年,咱们村子里,就能拉出来十几个九阶体修。 哥你真是个天才,里长说,咱们村子里开始炼体,还有后面的路,都是你在指点的。” 余子清看着卿青那一脸敬佩的样子,也不解释了,默默拿出个玉简,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记下来。 只是听听那“牛马苦修士”这几个字,他就知道,这话绝对是他说过的。 有里长这个真实案例在,卿青都对此深信不疑,而且现在也打算走这条路,正好也遂了他短时间内不愿意去修行的愿望。 “哎……”余子清满脸复杂的叹了口气,摸了摸卿青的脑袋,很认真的叮嘱了一句:“在村子里就算了,以后在外人那,你可一定要记住了,村子里的一切,都跟我没关系,不是我带他们炼体的,也不是我指点他们,那是他们天赋好,跟我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一定要记住了。” “哥,我懂,我懂得。”卿青连连点头,一副我明白你是不想居功自傲的样子。 “行了,你去玩吧,我要继续练功了……”余子清无力的挥了挥手,彻底躺平,再解释就没意思了。 他是真怕以后会被人挂在耻辱墙上,遗臭万年。 再被那些数量最多的炼气修士添油加醋的记录下来:这一切的罪恶开端,就是卿子玉。 哦,对哦,卿子玉干的,跟我余子清有什么关系。 “哈……” 余子清哈哈一笑,继续练功。 …… 老羊打开了金属箱子,这是余子清之前忽然想起来了,就塞给他了,说是以前的小敖青送的,里面都是一些龙族的东西。 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的法宝,老羊只是看了几眼,他找到一些记录着龙族传承的鳞片。 将其中记录的东西,全部记住之后,他便将其重新放回到箱子里。 余子清都从来没打开过,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打开了就怕看到哪个好东西,会忍不住起了贪念。 还不如不看不问,全部当做卿青的东西,全部替他保存着。 卿青现在不想跟龙族有关系,也不想要那些东西,那只是有心结在。 等到以后慢慢的心结化解了,等到他走了另外一条路,看到那些东西,能洒然一笑的时候,那些不好的回忆,其实也就只是久远的回忆而已。 谷鉿 那个时候,这份回忆,就不再是跟龙族有关了,而是跟他余子清,跟村子有关了。 这个箱子就是见证一份美好回忆的开端。 老羊自然也明白余子清的意思,所以,他也一样没有拿,记录完成就放回去,重新封存好。 贪也要分情况,分东西的。 余子清会把那海岛上出生地,蕴含庞大生机的水,一滴不落的全部卷走,可是箱子里的东西,他一样都不会碰的。 老羊记录下来之后,身形一晃,化作一头黑龙,将那些传承、秘法、神通,全部一一拓印在自己的鳞片内部。 这是龙族最方便的储存信息的办法,想用的时候,随时可以调动。 而不用的时候,这些信息便会被刻入到血脉之中,后裔出生之后,血脉里便天生拥有很多东西。 那些东西,就像是人族的幼童,出生就会啼哭,扩充肺部,本能的就会吃奶,只是龙族幼龙,天生的本能,会强大很多而已。 随着刻录完成,刚刚将几门秘法入门的时候。 老羊忽然抬起头,向着东面望了一眼。 他感觉到了,有人在用龙族特有的秘法悲鸣曲,昭告天下所有的龙族。 那些蕴含着悲凉的吟唱,代表着龙族有一个九阶陨落了。 老羊化出龙身之后,也能感应到了,他看了看爪子上的盘了好几圈的龙形戒指。 缓缓的昂起头,向着东方望去。 龙族那边,可真有魄力啊,竟然还敢承认,那个恶龙是龙族的人。 但是稍稍感应之后,老羊便觉得不对劲了。 这秘法竟然能直接传达到锦岚山禁地里,能让他感应到…… 别说锦岚山了,就算是再往东的三神朝,都没有一个龙族的成员,他们这是无差别的传递信息。 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想要让其知道的那个人,到底在哪,只能这么办。 稍稍思忖之后,老羊便懂了。 这是专门来告诉敖青的。 告诉他,恶龙已经死了,龙族的真龙血脉也死了。 从今天开始,过往的一切,都与你再无任何关系。 老羊向着村子里看了一眼,卿青根本毫无反应,他已经在青龙虚影的帮助下,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如今已经跟龙族没有关系了,从血脉到神魂,统统都没有了。 如今的卿青,只是一个人族,或者说,如同他这个不是龙族的龙族一样,卿青也是一个不是人族的人族。 龙族那边做这些,是聋子给瞎子表演了。 思来想去,老羊没去告诉卿青,他把自己感应到的东西,告诉了余子清,让余子清去做决断吧。 毕竟,余子清跟卿青更亲近点,说与不说,都好说点。 余子清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 “老羊,你说,龙族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恶龙还在的时候,他们不闻不问,如今没了,却公开以悲鸣曲通知天下龙族,继续认可那恶龙是龙族的成员。 图啥?” “你错了,他们不是认可恶龙,而是认可敖青。” 老羊望向东面,沉声道。 “你可能不明白,真龙血脉对于龙族的意义是什么。 大概就是食物,对于锦岚山的意义。 这么说你懂了吧?” “懂了。” 老羊之前引动化形雷劫,以恶龙之躯抵挡,他们当时自身都难保了,拼尽全力的要去渡过劫难。 最终可能还是留下了点东西,暴露了点东西。 甚至龙族那边,可能也知道曾经的敖青,埋葬过自己好几次。 如今以悲鸣曲,无差别的扩散开,他们这是表示,依然认可敖青,让敖青好好活下去,他们已经处理掉首尾了。 从此之后,敖青也不用在背负任何东西了。 也不用担心暴露。 余子清思来想去,叫来了卿青,将老羊说的事情,转告了他。 卿青面色很平静,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 他向着东面望了一眼,沉默良久之后,揖手一礼,躬身长拜。 余子清露出了笑容,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用担心,你现在是锦岚山的卿青,是我们村子的人,谁敢拿你说事,我会活活打死他的,我不行,我们村子里的人也会有其他人在,不用担心。” “我明白的,我也不担心,我现在活得每一天,都是赚来的。” “什么赚不赚的,以后不准瞎说了。” …… 东海深处,一头数千丈的老龙,仰天悲鸣,那无形的声浪,伴随着龙族的秘法,化作其他种族无法感受到的韵律,无差别的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 良久之后,他从半空中飞下来,重新化作龙头人身的样子,向着西面望了一眼,暗暗一叹。 希望一切都好吧。 他也不想让敖青背负太多,可惜,敖青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背负太多了。 这不是他这个老龙王能决定的。 甚至敖青名字里的那个青字,都不是他这个老龙王能决定的。 那是还未出生就已经按照既定的规矩定下的。 因为敖青的真龙血脉,来自于上古真龙青龙。 当时青龙虚影出现的时候,老龙王就已经明白了很多事,别的龙族不知道,他却可以非常确定。 那青龙虚影,绝对不可能是恶龙引出的,恶龙没有这个资格和能力。 有能力,那恶龙也不敢的。 那一丝虚影,可以从虚无之中,呼唤回青龙的一丝意志。 青龙睁开眼睛,第一个要杀的,一定是那个已经彻底失控的恶龙。 但是最终的结局,却有些不太一样。 老龙王已经不想细细追究,也不想知道更详细的真相了,知道了未必好。 无论是敖青找到了一线生机也好,亦或者是其他人也好,青龙手下留情了,那他便认了这件事。 甚至觉得,如今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老龙王步入海中,周围还有大量的龙族跟随。 当老龙王走到其中一头深蓝色的龙族面前时,一脚将其踹的砸入海底,其惨叫一声,脊柱大龙都断成了好几截。 片刻之后,那家伙化作人形,满脸委屈的回来,也不敢多问。 “记住了,恶龙是恶龙,敖青是敖青,不是一回事。 我们昭告的,只是敖青,不是恶龙,谁还有意见,让他当面跟我说。 不然的话,我便当你们都没意见。 再让我知道,谁在背后嚼舌根,我便扒了他的龙皮,抽了他的龙筋,将其丢到扒皮海滩。 哼……” 老龙王冷哼一声,环视一周,转身步入海中。 那些龙族,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多说了。 老龙王的亲儿子,都差点被其一脚踹死,谁还敢多说。 再说,其实龙族对恶龙的观感不好,对没发疯时的敖青,观感都非常好,彬彬有礼,为人热情有耐心,比大多数龙族都会做人,只可惜刚成年没多久,便疯了。 …… 锦衣卫衙门,指挥使坐在椅子上,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最近很多事都不太顺利,乾皇闭关,太子和诸位皇子,斗的你死我活。 而锦衣卫衙门里,也不太平。 去年才刚死了一位指挥佥事,这些天又死了一位,还是他的直系亲信。 上一个跟封姓有关系,他偏偏知道,肯定不是封姓动的手,查又不太好查,说出去,你锦衣卫没事干,跟踪人家封家家主,想干什么? 这一次死的这个,更没法明说。 死在了东海的恶龙陵寝里。 那恶龙彻底死了,龙族的老龙王都亲自过来了。 这个时候敢说他的一个直属亲信,死在了那里,指不定老龙王会觉得恶龙死了,都跟他们有关系。 而他们这一次派去东海的探子,但凡在恶龙死的时候,还在那数万里海域,没来得及逃回来的,一个不落,统统死的无声无息,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他明知道这事,肯定是龙族干的,他却一个字都不能提,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就算是锦衣卫内部,他也只能说,那些人是去做别的任务了。 然后将死的人,分摊到两三年里,慢慢的将死讯放出来。 现在内部的职位,出现了空缺,想上的人可太多了。 乾皇不在,他这个指挥使,就成了搭人情的第一目标。 别看锦衣卫的名声特别差,干的活还特别危险,但那也只是下面的人。 空出来的两个指挥佥事的职位,那些权贵可都想要。 就算是那几个皇子和太子,明面上不敢插手锦衣卫的事,可他们下面的人,却已经开始自荐了。 朝堂上的派系众多,天长日久之下,转来转去,你来我往,最终无论是谁,跟这个权贵没关系,就会跟那个权贵有关系。 就算是他这个指挥使,跟那些人绕一绕,都能攀上点亲戚关系。 如此,更别说下面的人了。 最简单的,总不能说,下面的人不能娶亲吧,娶亲只能娶平民吧。 不然的话,娶了亲,就会牵扯到娘家,牵扯到娘家,娘家里,就一定会有人在那几个派系里。 良久之后,指挥使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这个位置,恐怕是坐不了多久了。 而只要自己从这个位置下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当鹰犬走狗的,哪有什么善终的。 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只希望他这些年里,陆陆续续悄悄送走的那些家眷,能多活下来几个。 省的香火断了,日后清明寒食,他两个祭拜的人都没有。 正在他开始琢磨后路的时候,外面有手下通报。 “大人,东宫门下的刘大人拜访……” “什么刘大人,他算什么东西,不见,滚!” 手下面色一凛,连忙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手下来到了锦衣卫衙门口。 瞥了一眼那个一个身着长袍的年轻人,缓缓道。 “我们大人说了,你算什么东西,不见,滚。” 年轻人面色铁青,愤愤不平的道。 “我受太子殿下差遣,前来求见,你等如此嚣张跋扈,着实是……着实是……” 他说了半晌,看着那些冷眼看着他的锦衣卫,硬是没敢往下说。 末了,他也只能恨恨的一跺脚,转身就走。 年轻人手执腰牌,回到了东宫,见面便添油加醋的道。 “太子殿下啊,那姓宋的简直是太过嚣张跋扈,我手执殿下信令,尚未说出目的,甚至连门都没有进去,他竟然敢说我是什么东西,让我滚,这是根本不将殿下放在眼里啊。” 矮榻之上,大乾太子抬了抬眼皮,屈指一弹,便见一道流光飞出,当场斩了那年轻人的脑袋。 而后太子才坐起身,看了看身旁的长随,一脸疑惑。 “最近招来的人,怎么都是这种货色,谁家的,赶紧给送回去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那姓宋的,难道还敢对我客客气气,卑躬屈膝吗? 他真敢客气了,我还不敢应呢。” 长随连忙跪伏在地。 “殿下息怒,最近是关键时刻,我们接连损失人手,这能信任的人,能力上,的确有点参差不齐了……” “行了,外面的传言,你们不会不知道吧,现在暗地里都开始传,我那二弟的府邸,秽气不生,周遭的秽气,都会自行消散,此乃天降异象,他有古之圣贤之姿,亦有明君之相。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靠着大离弄来的法宝,在这妖言惑众。 你们都别傻愣着了,新招来的人,怎么说都是出身不低,这点事总不至于办不好吧? 打着我的旗号,去招惹锦衣卫的,能杀了就赶紧杀了。 对了,那个家伙,送到锦衣卫衙门去。” 长随连忙应是,将无头尸体带走,亲自送到了锦衣卫的衙门口。 “诸位大人,太子殿下刚刚知晓此事,现已查清,此人不知从何处偷来了腰牌,以太子殿下的名义,招摇撞骗,还跑到了锦衣卫衙门行骗,着实该死,殿下已将其就地正法。” 长随丢下尸体,揖手一礼,转身离去。 第一二三章 档案馆,一号(5.5k) 宋承越身为大乾锦衣卫指挥使,正儿八经的一把手,可谓是大权在握。 他比旁人更明白,他这个位置,宋承越是宋承越,指挥使是指挥使。 身为指挥使,他在外的名声, 就得嚣张跋扈,恶贯满盈,人厌狗憎,尤其是针对太子和那几个皇子,遇到他们的时候,按照礼节行礼就足够了,再多一丝友好,那就是他蠢了。 太子的门下,跑到锦衣卫衙门,直接要见他,他没将那人腿打断,就是给太子面子了。 太子现在也给他面子,当场将人杀了送来,明面上是绝对撇清关系了。 大家依然跟以前一样,不交好,也别交恶。 宋承越听着手下的汇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赶紧收拾,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丢在门口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又杀了人,丢在门口作为震慑呢。” 他自然是相信,太子不会又自大又蠢到随便派个人来见他。 能在其他几位皇子的围攻下, 依然没有滚出东宫, 最起码知道什么人能交恶, 什么人不能。 而他,就是绝对不能交好,但是也更不能交恶的人。 以前宋承越刚进锦衣卫的时候, 还曾经疑惑,为什么历代指挥使,就没有一个名声稍稍好点的,尤其是他的上一任指挥使,名声就跟粪坑似的。 以前在衙门里的时候,感觉还挺不错的人,升职之后忽然就成了恶狗,脾气暴躁的不行。 后来他自己升上来,才彻底明白,做决断,最终拍板的人,若是好说话,事就办不了了。 他嚣张跋扈,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心黑手辣,反而能避免很多麻烦事。 可惜,事好办了,能办成了,名声却臭了,仇敌也多了。 以后新皇登基, 杀了他宋承越,就能收买一大堆人心。 或者,真有什么事,搞得太大了,他宋承越的人头,就是平息众怒最好的法宝。 他早就看的明明白白,现在躺平了,生死置之度外,谁的账也不买。 随意的在桌子上的文件里抽了一份,又是个托人情,走关系,想要进来镀金,却不干活不得罪人的货色。 看了看手下准备好的资料,看了看对方的来历,背后的势力,再顺手一拍桌子,旁边的一個抽屉里,便出现了一份资料。 打开一看,全部都是这个家伙背后家族的黑料。 最近那些装神弄鬼,散布谣言,捧那位二皇子的话术,就是来自于这个家族。 看了看上面提到的法宝,宋承越想了想,这不就是锦衣卫衙门里,现在正在用的那个东西吗? 之前有探子从大离弄了一个,的确好用,衙门下面的死牢里,那种经年不散的秽气,都消失不见了。 以前常年在死牢干活的探子,他们自己没感觉,可是只要一出门,别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是死牢里的锦衣卫。 他们身上沾染的秽气、死气、毒气、煞气,都快把他们腌入味了。 明明都是一把好手,却就是没法派出去做任务。 现在明显好多了,他这个指挥使,能调动的人手,也会在无形之中变多了一些。 就是那个法宝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得悄悄的送到大离去处理,他们自己处理不了,因为会很危险。 再拍了拍桌子,这一次,打开桌子的抽屉,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桌子表面,浮现出一张狰狞的怪脸,那怪脸上长着四只眼睛,嘴巴张开之后,更是贯穿整张脸。 “拍什么拍,你以为下面的人,还有我,什么都能查得到吗?” 宋承越哈哈一笑,拱了拱手。 “四眼兄,勿怪勿怪,习惯了。” 桌子上那张怪脸,四只眼睛分别看向四个方向,看了一圈之后,才转回来,看向宋承越。 “姓宋的,咱们共事这么多年了,我是看着你一路升上来的,有些话,你可别怪我多嘴。” “四眼兄你这话就见外了,你都在锦衣卫衙门多少年了,我才多少年啊,我是托大,才厚着脸皮称呼你一声四眼兄,其实你都算我长辈了,对我训话,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尽管说。” 宋承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桌子上的四眼怪脸嘿嘿一笑。 “你也别拍我马屁,我就是活的久了点而已,知道的事情多了点而已。 你前面的人呢,他们要么太软,要么太硬,要么就是太虚伪,他们一看就不是长命的人。 我也看的不太惯,所以我也懒得说。 你这家伙呢,没之前的指挥使那么虚伪。 当然,你也没把我只当成一张桌子妖怪,所以我看你顺眼多了。 有句不该说的话,我就想提醒伱一句。” “多谢四眼兄。”宋承越立刻站起身,先道谢。 这张桌子妖怪,能知道的人极少,不超过一手之数。 旁人只知道,锦衣卫里有一个档案馆,历年来,各种情报,各种资料,归档之后,都会存放在档案馆。 那里是锦衣卫的禁地,防卫力量,可比摆在明面上的衙门森严太多了,那里常年都有一个九阶修士镇守,从不外出外调。 所有无令擅闯者,无论是谁,锦衣卫都有权先斩后奏。 但那个却只是放在明面上的。 实际上,历代的指挥使,都会知道,真正的档案馆,就是他办公房间的这张大桌子。 只要坐在这里,便会与桌子法宝心意相通,想要什么,对方立马就会给他什么。 指挥使是根本不用去档案馆,便能查到很多东西的。 真正不能被人知道的东西,是压根不会放到锦衣卫的档案馆里的。 宋承越其实也是在一次意外里,才知道了那张桌子,不只是个法宝,更是一个拥有灵智的妖怪。 多年相处下来,关系倒是愈发融洽。 他从没提过什么要求,反而帮这个妖怪了不少事,如今,他大半辈子的善意,终于要得到回报了。 四眼怪脸不屑的撇了撇嘴。 “赶紧坐下吧,别跟我在这假模假样,我知道你早就不在意生死了,也不在乎得罪人。 我敬你是一条汉子,所以我提前给你说一声,你这个位置快要做到头了。” “这个我明白,自从陛下闭关,这都两年多了,还没出来,我就知道,我的时辰,差不多要到了。” 宋承越说的很平静,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往日里,乾皇不亲自上朝的时候,还会让化身来处理一些事情。 可现在,乾皇的化身也没出现,只有太子监国,而且为了防止太子大权在握之后,一狠心,将他几个弟兄先给剁了,先斩后奏。 乾皇又让那几个皇子,还有诸位大臣辅助。 这两年闹的人心浮动,乱子和笑话一大堆,还死了不少人。 等到乾皇回来之后,该罚的罚,该杀的杀,顺便还要有人为很多事背锅。 他宋承越就是最合适的人。 还有个原因,他这个指挥使,当的时间不短了。 再看看他桌子上的那些所谓的自荐资料,这些东西都能出现在他的桌子上了。 就证明他对下面的掌控,也开始出现问题了。 这些都是他差不多该走了的表象。 他被拉下马,顺便惨死,那么,那些原本斗的你死我活的人,必定会一起拍手叫好,顺便喊两句父皇英明,找个台阶,大家一起下去。 一切都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四眼怪脸嘿嘿怪笑一声。 “我知道你早有觉悟,但是我也知道你这种乾南的人,最在乎的是什么。” 宋承越骤然睁开眼睛,盯着四眼怪脸,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按照规矩,我问你,我在乎的是什么,你是得回答的,对吧?” “没错,你现在是指挥使,只要你问,除了牵扯到那几位的,剩下的事,我都必须回答你。”四眼怪脸也郑重的回答了一句。 “好,那我在乎的是什么?” “你的十三个女人,二十六个儿子,十七个女儿。” 宋承越沉默了一下,问了句。 “他们……怎么样了?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放心吧,我才不管你是个什么人,你是不是装的,你能装了大半辈子,我也凭白受你好处了大半辈子。 那我就认为你就是我认为的那种不虚伪的人,我便看你顺眼。 这些资料,我都从来没有记录下来过的,据我所知的,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些。 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你早年时留下了破绽。 你的十三个女人,全部都死了。 二十六个儿子里,除去早些年各种原因夭折的六个,剩下的人里,有十九个都是最近这几年,全部失去了音讯,几年没影,基本可以确定是死了,我能知道的,确定还活着的,就只剩下你最小的小儿子了。 而你的十七个女儿,我很确定的,死了十五个,还有一个活着的在大离,还有一个在夔侯国,我不确定是不是死了。 而且这些信息,都是我最近发现你快完蛋了之后,才整理出来的。 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在哪没了音讯的,我没法整理出来资料给你,有了资料,我就得存档。 谷吺 我只能口述告诉你。 我承你大半辈子人情,如今在你临死之前,让你能瞑目,也算是还你人情了。” 宋承越站起身,郑重的揖手一礼。 “多谢四眼兄。” 他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四眼怪脸的诉说。 他为了保险,他从来没去探望过,有些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他这辈子最大的执念,就是留下个香火,开始的时候还想要儿子。 后来就觉得儿女都一样。 再后来,他的妾室,怀了孩子之后,再去嫁人,他都觉得可以。 再后来,他的孩子知不知道他爹就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知不知道宋承越,都不重要了。 要求已经一降再降,降到最低了。 可是现在,明显是有人已经开始针对他了。 而且对方还查出来了很多,他做的遮掩,都没遮掩的住。 四眼怪脸说了好几个时辰,才说的差不多了。 “其他的那些,他们最后的消息,我能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毕竟,你也知道,我获得消息的渠道,限制很大,很多时候都是需要靠你们锦衣卫。 你最小的儿子我劝你不要去见他了,他在大离的那家,这两年得势,发展的还行。 我都险些没查到线索,我不信其他人还能查到他身上。 至于你仅剩的俩女儿,一个也在大离,今年才七岁,落在了一个富贵人家当童养媳。 另外一个女儿,前几年夔侯国边境出了乱子,你那个女人,为了保命,在一座青楼里教琴技。 后来又出了乱子,有人救下你女儿逃去了荒原,后来荒原发生的大事,你也知道了,我以为他们都死了。 而我去年,又在夔侯国捕捉到那人的消息,你那个女儿还有一丝可能没死。 但是还有一个坏消息,当年带你女儿逃走的那个人,变成了饿鬼,以我推断,你那个女儿可能也没活下来。 至于后面你要怎么做,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 等你死后,若是下一任指挥使,发现了我,也问我同样的问题,我也是不能隐瞒的。 我能帮你的,只是不记录下来,不会有任何档案记载,查是查不到的。” 四眼怪脸说完,宋承越再次道谢。 他长叹一声,他知道最后的小儿子和小女儿,还能活着。 只是因为他后面藏的足够好,线索和痕迹抹除的足够干净,全程都没有让他认识的任何人插手,包括他自己。 前面的,也因为各种原因,他的实力不够,权势不够,或者是其他原因,终归还是留下了一丝破绽。 最后活着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在哪,长什么样子。 四眼怪脸悄悄的退去,桌子也恢复了原样,就如同一张普通的桌子。 宋承越坐在那,沉默了良久,心里还是不由的生出一丝悲凉。 他都将生死,将自己的命,用来全自己忠义,最后的那点小希望,竟然还是不能保全。 四眼怪脸没有告诉他,那些事是谁做的。 可是他却明白,这些事,除了大乾锦衣卫,还有谁能做到? 他还没退下去呢,就已经有人开始为继任做准备了。 而那个人,若是没有把握,怎么可能敢干出来这种事。 若是被他这位现任指挥使知道了,他必定是没有活路的。 无论他身后站的是谁,他都必死无疑。 宋承越向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闭上了眼睛,掩饰着眼中的失望。 他闭着眼睛,拍了拍桌子。 打开抽屉之后,拿出里面的一份资料,有关锦岚山的资料。 那资料里,女饿鬼,只有一个。 他将资料放回抽屉里,关上抽屉,闭着眼睛坐在那,坐了足足大半天之后。 他的气海里,一枚戒指微微亮起了光华。 …… 余子清手一抖,那枚上下翻飞的细针,没有拿捏住,再次崩断了线,化作一道残影飞了出去。 细针裹挟着劲力,连续洞穿了数棵槐树,没入到最后一颗槐树里面。 他的木屋附近,方圆千丈之内的槐树里,已经一个饿鬼都没有了,全部都搬家了。 要知道,靠近内圈边缘的槐树,对于那些饿鬼来说,可都是黄金地段,没有恢复点灵智,没有点技能,什么都不会,还没有意识的蠢蛋,压根不可能住在这里。 现在,他们全部搬走了。 正练着呢,余子清感应到七楼戒指,有人在呼唤自己。 余子清想了想,老羊的三号,可以忽略。 六号潜水很久了,可能是东海的事,对其影响比较大,忙着跑路了。 五号也只敢留言,根本不敢随意的呼唤。 二号从来跟他都没联系过。 那就是四号那个混子,又跑到哪去浪了,浪脱了,在线求援。 可是进入七楼戒指,来到七楼之后,却看到一号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 余子清有些震惊。 那个从来没冒过泡,他都忘记了的一号。 一号看到他,立刻站起身,揖手一礼,很是客气。 “冒昧打扰,实在抱歉,有一事,想要请教一下阁下,不问一下,实在是寝食难安。” “客气了,阁下想要交易什么情报?我可未必知道。” “大乾范围内,任何我知道的情报,阁下可以随便问,都可以作为交易。” 余子清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有点沉不住气,有点急了,而且笃定他肯定知道问题的答案。 等到余子清坐下之后,一号沉默了片刻才发问。 “我想问一下,当初锦岚山的恻恻姑娘,带到那里的一个孩子,她……还活着吗?” 余子清听到这话,顿时心神一震。 这里的人,猜到他来自锦岚山,没什么好意外的,大家心照不宣,没说出来而已。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一号竟然问的问题竟然是这个。 一号眼见余子清不说话,便自顾自的道。 “当初我的一个女人,遭了劫难,在夔侯国西部边境的一座青楼里教授琴技,后来出了乱子,我的孩子便被恻恻姑娘所救,带着前往荒原了。 我刚刚知道这个消息,只是想确认一下。” 余子清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已经走了。” 这不是什么秘密,不存在不能说。 “我能问问,怎么……走的吗?” “恻恻被食人者追杀,临死之前,不愿那孩子落入食人者之手,用最后一口气,将孩子丢入了悬崖。” “哎……”一号一声长叹,他说不出任何怪罪的话,甚至还得感谢恻恻。 从一号主动联系,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余子清就知道,这个家伙可能说的不是假的。 这种问题,在锦岚山不是秘密,甚至对一些可能曾经进入过绝望深渊的外人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那小剧场可没停过。 曾经的绝望深渊,想要进出,其实很容易的。 若只是问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余子清可以百分之百笃定,是真话。 然而,紧跟着,就听一号继续道。 “我想跟你做一个交易,一年之内,大乾内,三百条情报。” 听到这个交易的筹码,余子清立刻站起身,迈步向下走。 这么大的代价,那交易的内容,便不是他能敲定的,也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一号看到余子清要走,立刻道。 “我想请锦岚山收留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四岁,女孩七岁,都在大离。” “仅此而已!” “他们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从未与他们直接联系过,我甚至都没见过他们。” “他们俩是我最后的孩子了。” “我只是不想他们被牵累,不想他们死而已。” 第一二四章 恐吓,老熟人(8k) 无论一号说的是真是假,余子清都不敢轻易接茬。 能让一号付出这么大代价,起码说明了一件事,一号自己是绝对搞不定的。 这种决定不像卿青,卿青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的,就算龙族那边,发现了点蛛丝马迹, 那也是实力装瞎。 再加上卿青自己,也是乖巧可爱,非常的懂事,综合各种原因,余子清才将他带回来的。 而一号说的这个,他可不敢随便做决定。 在外面怎么搞都行, 可在锦岚山,就完全不一样了。 余子清走下楼离去。 一号一个人坐在那里,沉默良久, 幽幽一叹。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也是唯一一种,他全程不插手不见面,却能去做一件事的方法。 他那一儿一女,如今还能活下来,便是因为,当时安顿他们的时候,他借用了七楼的力量。 手握锦衣卫大权,又有七楼戒指在手,他想知道其他成员,具体是哪个人,可能不是特别容易。 可缩小到一定的范围,却还不是特别难的。 他知道二号应该是暗影司的人,知道曾经的三号应该跟白阳邪祀有联系。 知道四号那个到处跑的混子, 大概是哪家的,也知道五号大概是哪家的,更知道七号是锦岚山的。 哪个人能信任,哪些事可以托谁去办, 他都非常清楚。 哪怕如今他的血脉至亲,都死了这么多了,他也不敢去贸然窥视,不敢贸然接触,他明面上掌握的所有力量,他都不敢去动用。 动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所以当他知道,他的一個孩子,曾经被恻恻所救,他便明白,锦岚山就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他不会天真的以为,仅剩的那俩孩子,一直不会有人发现。 四眼怪脸能查到,那就代表,还是有人能查到的。 若是四眼怪脸那都没有丝毫消息,他就不会再多此一举,权当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有那俩孩子。 外面再怎么危险,也没有当他儿子危险,他不去接触, 不见面,不认, 已经是在尽力排除最大的危险了。 如今,锦岚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暗中下手的人,再怎么没脑子,也不会没脑子到,为了俩小孩子,敢闯锦岚山。 只要那俩孩子进了锦岚山,便等同于彻底跟他断绝了关系。 无论是谁,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再去多事。 一号在七楼里坐了几个时辰,再给七号留了个言,才离开七楼。 他的意识回到身体,闭着眼睛坐在那里。 他是一个典型的乾南人,那里自古以来的习俗文化,早已经渗入那里人的血脉和神魂,宗族、血亲、血脉、传承,便是最重要的事情。 就算是死,也要留下血亲。 就算是死,也要传承下去技艺。 所以,乾南地区,多得是看起来不是很强,却传承久远的家族或者宗门。 当那种意识和想法,成为立身之本,延续的根基时,那么所有人都会去维护。 他给开出了一年的条件,不是他不想开出更好的条件,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一年了。 乾皇一年之内,可能就会出关,而大乾内部的乱相,再发展一年,可能就会到了必须去拨乱反正的地步。 那个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宋承越想了很多,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把毫不知情的也要斩草除根。 后来思来想去,就得出一个最简单的结论。 未必是仇怨,未必是得罪人多,可能跟那些表面上的东西,都毫无关系。 只是因为他坐在这个位置太久了。 他知道的太多了。 多到哪怕他不知道一件事,也会有人认为他知道。 多到太多的人,看到他还活着,就会寝食难安。 这就是历代指挥使的宿命。 良久之后,他闭着眼睛,将这些思绪,全部压到心底,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便依然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指挥使大人。 …… 余子清找到了恻恻。 “恻恻,有点事想要问问你。” 以前他可是从来没问过的,他到刚才为止,甚至都不知道当年那个孩子,到底是男是女。 毕竟,无缘无故的去揭人伤疤,纯属脑瘫行为。 “少爷?”恻恻有些疑惑。 “现在有点事,我需要在你这确认一下,可能会涉及到一些你以前的事情。” “少爷尽管问,没什么不能说的。”恻恻立刻明白了,她笑了笑,不以为意。 “你之前在夔侯国的时候,带来的那个小女婴,是怎么来的?” “那个时候,我在一座青楼里,还在接受各种训练,当时我的琴技老师,生下了一个女儿。 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但是在夔侯国,能有一身技艺,却没有沦落风尘的女子,必定是在富贵之家。 按照规矩,我们是不问来历的。 后来出了战乱,有邪道趁机入城,搜刮紫河车。 我的琴技老师不幸遇难,她临死的时候,将孩子托付给了我。 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从来没说过,到死也没说。 再后来的事情,少爷都知道了。” 恻恻说完,似乎还觉得不太详细,又从头将她知道的,细细说了一遍。 余子清静静的听着,大概明白,一号说的这部分,基本都是真的。 这种事,当年的当事人,基本都死绝了,除了还活着的人,不可能知道的太详细。 他现在大概猜到一号是什么人了。 明明有力量,还有权势,却只敢这么处理自己的亲眷,如此小心翼翼,放眼整个大乾,都找不到几个人了。 跟恻恻聊完,余子清又找到老羊,将事情说了一遍。 老羊听完之后,细细思忖了片刻,冷笑一声。 “还能有谁,大乾锦衣卫指挥使,宋承越呗。 符合这些条件,再加上会这么做的,除了宋承越这个乾南人,还会有谁? 他来找你,就证明他已经无路可走了,找你说,就等同于自报身份。” “他给开出的条件很高,但是我觉得的,有点不可思议,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啊,竟然会被逼到这种地步?”余子清有些不解。 “名声不好归名声不好,可是权势却不是假的。 整个大乾,敢招惹宋承越的人可不多。 就算是太子,也只敢敬而远之,不亲近,也不得罪。 谁能把宋承越逼到这种地步? 真不怕那家伙狗急跳墙吗,那家伙疯起来,设计弄死个皇子,估计都不是难事。 反正他是肯定觉得自己注定没法善终。 一个不怕死,还手握大权的家伙,跟疯狗似的,谁失心疯了,敢这么逼迫他? 我不理解。” 老羊微微皱眉,也在思索。 “别说你不理解,我也不理解。 但是现在就是有人在逼着他狗急跳墙。 从你说的来看,他自己其实也知道,他活不久了。 这事的内情,感觉有点复杂了,必定是牵扯到大乾朝局变化,你可别随便插手。 我一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有人敢这么做,如此有恃无恐,绝对是得到了乾皇默许的。 而且就是锦衣卫内部的人。 现在根本不是俩小孩子的问题了。 虽然你带回来那俩小孩,我们也不怕,也不会有人疯了,继续穷追不舍。” “我明白,所以我根本没搭腔,我直接走了。 我明白这些,宋承越也明白这些,那么,若是有其他人知道,也一样会明白这些。 所以,我就觉得这事不对劲了。” “怎么?”老羊问了一句。 “太合情合理了,甚至于,为什么老羊你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直接锁定了宋承越? 你为什么会知道? 伱都能如此确定了,其他更了解宋承越的人,是不是也会如此?” “这……”老羊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知道余子清有时候的想法,跟正常人不太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太一样。 可余子清总会给他很多启发。 是啊,他为什么会如此确定? 就因为宋承越是乾南人吗? 乾南人整体是这样的,但是他能确定每一个乾南人都是这样吗? 他能确定,宋承越真的是这样吗? 自我发问之后,老羊顿时有些茫然。 他本能的从积累下来的信息里,自然而然的得出一个结论。 或者说,那就不叫结论了,直接就是可以拿来用的事实。 这事还套在了锦衣卫指挥使身上,他竟然不觉得有问题,觉得这很正常,事实就应该是这样。 回过神之后,老羊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反而只有余子清这种完全不熟悉宋承越的人,才会发出那种疑问。 余子清看着老羊的眼神变化,顿时明白,老羊似乎也发现不对劲了。 这事就此搁置。 余子清也不打算回一号话了。 他只是觉得可怕。 一个人是复杂的,这话没错,宋承越可以是个名声臭不可闻的鹰犬,也可以是个典型的乾南人。 可是当老羊这种人,竟然都会知道这点,甚至都会本能的觉得,这事很正常的时候。 那这事就不正常了。 因为这事里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据他了解到的消息,流传最广的,一直摆在明面上的情报。 宋承越没有娶妻,没有纳妾,无儿无女,无父无母,没有任何牵挂。 所以这家伙嚣张跋扈也好,心黑手辣也罢,只要他坐在那个位置一天,乾皇信任他。 那么,宋承越就是没有弱点的,他是一条最完美的鹰犬。 既然这样,那么,宋承越是个典型的乾南人,这个情报,老羊又是怎么如此确定的呢? 一个典型的乾南人,只要是家有余粮,那人丁兴旺才是最直接的表象。 上有四老,中有妻妾,下有儿女成群,这才叫典型。 如今的乾南地区,判断一个家族大不大,是不是有钱有势,最直观的就是问问他有多少儿女。 这种事情,虽有偏见的成分,可流传最广,多少也能反映出来一些问题了。 余子清转头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他相信宋承越说出来的话是真的,但是不相信这事只是如此,这个跟他是不是指挥使无关。 余子清现在忙的很。 练习细微的掌控,没事了想起来什么,就先记下来,觉得理论上可以的课题,就全部先开了。 开题之后,怎么把理论变成实际,那就跟他无关了。 炼体修行不能落下,为了让修行圆满,后面还得去一趟深渊,弄到一点蕴含纯粹力量的黄天妖魔和赤天妖魔。 地火阳遁的修行,也快到修入脏腑的阶段了。 而且为了保持五脏六腑的五行平衡,还有一门大木成林大典需要修行。 所需要的媒介,老羊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就是之前在恶龙体内切下来的一块龙肝。 其内蕴含的生机强的可怕,强到恶龙已经死了那么就了,其龙肝的一部分,竟然还能保持生机。 以这种东西作为入门媒介,修行法诀,效果比找到一颗存活数万年的老树妖还要好。 九阶龙族的一块龙肝,他以后都不可能找到更好的东西了。 如此修行的话,他在脱胎境之前的修行,绝对是已经圆满的不能再圆满了。 俩月之后,余子清离开了锦岚山,叫上了楼槐,前往深渊裂缝。 黄天妖魔和赤天妖魔都挺好抓的。 找一座火山,附近就能一口气抓到俩。 …… 锦岚山内部,老羊深入到山腹之中,一路向下。 锦岚菇的种植一直不太顺利,引出了地火,从锦岚山之下流过,也仅仅只是能让锦岚菇萌芽。 谷嚢 各种条件都有了,长大的锦岚菇,也只有那粗壮的菌柄,上面能吃的,可以当做灵药用的菌伞,却小的可怜,还没有菌柄粗。 这已经是极好的消息了,起码能长出来一点点,可以继续繁殖,不至于让他想种都没得种。 老羊切下一小片蕴含庞大生机的龙肝,将其绞碎之后,混杂着肥料,撒入到锦岚菇林里。 那庞大的生机,足以催生万物。 一颗颗锦岚菇,从土里钻出来,飞速的长大,长成一棵大树的大小之后,顶端的菌伞开始慢慢的展开。 很快就长到了正常的大小。 但是跟着,便见那菌伞急速枯萎,如同收伞一样,重新合拢。 老羊化出龙形,静静的感应了片刻,转身来到了后山。 他站在那块巨大的玉化墓黑石前,丢出去米粒大小的一块龙肝,其内的生机,迅速消散,被玉化墓吸收。 老羊叹了口气,好声好气的道。 “不管你以前是谁,我好心劝你一句,你要是还想着,以后有一天能复苏,重来一世也好,直接归来也罢。 那你现在最好就不要跟我们为难,不要拖后腿。 你惹到我,无所谓的,甚至你惹到锦岚山里除了子清之外的其他人,都无所谓的。 可是你可千万别把他逼急了,不然的话,我也拦不住他的。 你现在能有点本能也好,有点意识也罢,怎么才有这种巨大的进步,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你如今在锦岚山,锦岚山里的人,都在借你的力量养身。 而你也得以安稳的在这沉睡,借更庞大的地气恢复,等待着以后的复苏。 这本是互惠互赢的事,你可千万不要搞砸了。 我之前就在想,为什么自从锦岚山归来之后,勾连大地地气,明明条件更好了,却还是种不出东西。 那个时候,我就怀疑是你。 我只是不想让事情变得难看,所以我从来没告诉过他,但是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等到我告诉他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他疯起来,你觉得你拦得住,你承受得起,那你就当我放屁,随意吧。” 老羊蹲在那巨石边,自言自语了半晌,说完转身就走。 下一刻,便见黑色巨石上,那干瘪干枯的龙肝上,庞大的生机灌注其中,似乎是想让那点米粒大小的龙肝恢复正常。 可惜,毁了就是毁了,哪里还能再恢复,那团生机在那盘旋,就是灌输不进去了。 老羊回头看了一眼,补了一句。 “那是送你的。” 听到这话,那团生机才再次没入黑石里消失不见。 老羊回到地洞里,继续开始研究种植锦岚菇。 这一次,他添加了更少的龙肝,混杂着肥料,撒到了更多的区域,新的锦岚菇生长的很慢。 但是这一次,小小的菌伞长出之后,却没有再次枯萎,虽然小,但也是个巨大的进步了。 下一步,就是考虑降低成本了。 毕竟,这些锦岚菇,正常的时候,一年的产量全部加起来,价值也不如那一点点龙肝。 老羊要的只是开端,找到方向,才会不惜血本。 想要量产,足够锦岚山所有人用,那还任重而道远呢。 现在也可以确定另外一件事,那个玉化墓,似乎已经恢复了一点点。 从一个纯粹的玉化墓,开始有了一点微弱到如同本能的意识了,能听人劝,知道怕了,会做选择了,仅此一点,就已经将天下所有的同类甩在身后一个大阶段了。 这是它的大机缘,它想把握住,无可厚非,大家能互惠互利最好。 起码现阶段,锦岚山还是需要玉化墓的存在的。 养身也好,种植锦岚菇也好,化出禁地也好,都需要。 但这种需要,自从老羊化龙,还带回来一头九阶恶龙的尸身,里长的根基越来越稳固,实力越来越可怕之后,就不是非要不可了。 若那家伙不知好歹,下一次可就不是搬出来余子清吓吓它了。 挖出来抛入虚空,断其机缘,让其永世没有恢复的机会,只是最低的手段而已。 …… “你确定么?又是听说的?” 余子清微微蹙眉,看着眼前的奸商饿鬼。 “确定,非常确定,我听说南边一千八百里的地方,就有一个小火山,那里聚集着大批的赤天妖魔和黄天妖魔。 最近这边都挺乱的,听说是之前有个白天妖魔王,得了失心疯,竟然敢闯到黑天魔母的怒江里。 他被黑天魔母抓着拖入了怒江,现在还天天能听到他的惨叫声,让人惨不忍听。 然后,白天妖魔的地盘,就被其他妖魔看上了,打的不亦乐乎。 南边那边也不知道怎么的,也打起来了……” 奸商饿鬼信誓旦旦,说跟自己亲眼所见似的。 “这里没有妖魔冲击来吧?” “那倒是没有,那些家伙很有默契,只要我们不出去,他们就没人来招惹,他们干仗,都是绕开这里,根本不给我们机会……”奸商饿鬼叹了口气,满脸遗憾。 毕竟,饿鬼都挺想去撕碎一些妖魔,虽然比魔念差点,比魔头差的更多,起码管饱。 可惜,局势稳定下来之后,他们也不敢主动去惹事。 主动出击的话,弄不好就会变成饿鬼和妖魔之间的战争。 他们还太弱了,得慢慢变强了再说。 另外一个嘛,他们不想贸然给余子清惹事。 而且,上一次吃的实在是太饱了,以至于他们很久都没有进食的欲望。 “恩,你没事了好好打听,先慢慢变强吧,除了闯入这里的妖魔,其他都别理他们,让他们自己去狗咬狗。” 余子清聊了几句之后,转身去抓妖魔。 看来上次搞事情,让这里变乱了很多,乱就乱呗,反正都是妖魔之间互相残杀。 他现在做的事,那也是妖魔之间的事,跟外人无关。 没人看穿他,那他就是一个黑天妖魔。 一路赶到了奸商饿鬼所说的地方,抓捕赤天妖魔和黄天妖魔的事很顺利。 这些妖魔自己都快打出狗脑了,谁还会管其他的。 只是刚往回走,路过一片山脉的时候,余子清有了点别的发现。 他看到了一个人,从山脉里走了出来。 那人身上披着一件魔气森森的兽皮披风,将其气息全部包裹在里面。 余子清刚看到他,那人便立刻回头,向着这边看了一眼。 余子清当机立断,追着楼槐所化的魔头就开始打,楼槐多机灵的魔头,飞速的逃窜,余子清在后面追。 远处那人只是看了一眼,便转移了视线,向着周围扫视。 方圆十数里之地,正在干架的魔头,少说也有十几波,落单的就更多了。 那人没敢多生是非,只是紧了紧身上的兽皮披风,继续前进。 片刻之后,余子清和楼槐重新回来,盯着那片山脉看了一眼。 “记下那个人的长相和气息么?” “他的长相是假的,他也没有入魔,他甚至都没有魔念,气息我也只记下了那件披风的气息,应该是某个黑天妖魔的皮制作的。” 余子清有些意外,除了他之外,还有人往深渊里跑。 没有入魔还敢潜入进来,就不怕动手之后,立刻被妖魔识破身份吗? “走,我们去看看。” 完全入魔,再加上伪装的黑天妖魔的气息,余子清和楼槐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荒芜的大地上,也没有一个路过的妖魔怀疑他身份。 一路从另一个方向深入山脉,绕过了那个人出来的地方。 楼槐一路嗅着鼻子,跟随着残留的气息,追寻到山脉深处的一个小山谷,在那里找到了一条小裂缝。 裂缝只有半丈宽,区区三四丈长,气息也很微弱,就算是一般的魔头,也很难察觉到那个裂缝的气息。 “大哥,我们要去看看吗?” 余子清想了想,这么小的深渊裂缝,不知道那边是通向哪里。 既然那个人如此小心翼翼,那边肯定也是做好了防护和隐藏的。 思来想去,余子清化出了白天妖魔的气息,离地三尺,飘了过去,楼槐摇身一晃,化出魔头之身,跟着飘了过去。 两人一起飘入裂缝之中,缓缓的下沉。 等到跨过了界限,感应到开始上浮的时候,余子清停下脚步,看了看裂缝两边暗藏的符箓。 “那是警戒妖魔用的符箓。” 楼槐秒懂,立刻化作黑烟钻入了余子清的靴子里,余子清也散去了白天妖魔的气息,转而以纯粹人族入魔的状态,缓缓的向上飘去。 钻出了裂缝,向着周围看了一眼。 只是一处荒郊野岭,裂缝周围,布置着伪装的阵法,将这个裂缝遮掩。 跟他想的差不多,大势力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地盘,出现一个深渊裂缝,他们会第一时间将其封死。 就算是发现了深渊裂缝,探索的时候,也不会只派出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探索。 走出裂缝,余子清脚不沾地,缓缓的穿过了伪装的阵法,回头望去,身后的一切都被伪装,根本看不到什么裂缝,甚至连阵法波动都没有。 飞出去之后,辨别了一下方向,余子清散去了一身魔气,不多时,就找到了有人烟的地方。 远远的看到那座城池,余子清问了楼槐一句。 “十两城,你知道在哪不?” “知道,大乾南部的一座小城。” “大乾南部……” 余子清琢磨了一下,大乾,西南,他好像在哪听说过这个十两城。 回忆了片刻,拿出记录用的菜谱翻看了一下,很快就在那些繁杂的信息里找到了“十两”这俩字。 大乾这边是十两为一斤,一般不会说十两的,所以他觉得自己肯定看到过。 上面记录着,有关宋承越的一些情报。 那个家伙,就是出生在十两城附近的一座山村里。 据说这家伙刚出生的时候,是早产儿,不过一斤重,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宋承越一路青云直上,这个十两城,就不知道怎么的,被人牵强附会,说是这十两城的县令,为了攀附宋承越,才整出来这么一个名字。 实际上,十两城的名字,早就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那疯狗言官胡乱攀咬,过了一年,就被宋承越找个了由头带进了锦衣卫衙门,后来放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废了。 这些都是余子清收集来的,流传甚广,给宋承越泼脏水的故事。 他自己都没太仔细看这些离谱的故事,只是例行收集了而已。 实际情况,余子清估摸着,是那个言官先被抓了,后来,他的同党,这才编出来个故事,流传出去,变成了锦衣卫因为言官仗义执言,才抓走了他。 顺带着,把这个不是他们一派的十两城县令,也给黑一遍。 反正这故事的反派是锦衣卫,肯定也是有人信的。 余子清挠了挠头,说心里话,他来探查一下这个裂缝,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只是想知道一下裂缝通到哪里而已。 借道深渊,实在是太好用了。 可比自己费劲吧唧的,燃烧灵玉,乘坐飞舟快多了,而且也更加隐秘。 他在深渊里,可不怕暴露身份,也不会引来妖魔围攻。 这一点,别的人可是很难做到的。 只是没想到,那个裂缝通向的地方,是宋承越几百年都没回去过的老家。 那这事就变得有点奇怪了。 他没有去十两城,而是转身往回走。 他在另一座山头上,静静的等着。 等了足足一天的时间,才见一个人从伪装阵法里走了出来。 那人一身黑色的飞鱼服,年纪轻轻,表情警惕而严肃。 他探查了周围片刻之后,警惕的环顾四周,还用了探查法门,片刻之后,他伸手一抛,一块巨石出现,没入到伪装阵法里,将那个小裂缝堵住。 远处,余子清在对方出来的时候,便闭上了眼睛,以防被对方感应到。 等到人走远了,余子清也只能看到一个远处的一个黑点时,余子清咧嘴一笑。 还是个老熟人。 当年锦岚山尚未出现巨变的时候,来锦岚山做交易的,锦衣卫安悦。 这家伙竟然还没死啊。 余子清以为他都死了,没想到活的好好的。 还跑到了这里,偷偷摸摸的去探索了一下深渊。 余子清再次回到裂缝旁边,进入伪装阵法之后,看到那块盖在裂缝中央的巨石,在裂缝周围探索了片刻。 “楼槐,这裂缝变大了一点点,你看出来了么?” “大哥,我看不出来,只是我感觉到,通过的时候,会顺畅一点了。” 余子清顺着裂缝的边缘,尚未被盖死的部分,没有碰到任何东西,慢慢的钻了下去。 再次从裂缝的另一边钻出来的时候,在这边就能看到,那裂缝明显变大了。 快有一丈宽,七八丈长了。 而这里还残留着一些气息,明显是有人在这里动用法宝的气息。 那气息很淡,已经快要消散了。 余子清盯着那裂缝看了很久,问了句。 “楼槐,你知不知道,这深渊裂缝,能人为开辟吗?” 第一二五章 我真不是在拱火(5.3k) “没听说过。”楼槐很肯定的回了句。 这是表示,林福都没有听说过。 余子清总觉得这条深渊裂缝,是人为开辟出来的。 毕竟,裂缝的一边在宋承越的老家,再加上宋承越最近的事。 还有那个安悦可是锦衣卫的人,他进出一趟之后,裂缝便变大了一点。 几条凑在一起, 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纯粹的巧合。 稍稍一琢磨,余子清换了个问法。 “既然不能人为开辟出裂缝,那么,发现一条小的裂缝,人为给扩大一点,总是可能的吧……” “这个……我知道很多小裂缝被发现之后,都会第一时间封闭了,既然能封闭,自然也是能扩大的吧。” “恩,懂了。”余子清点了点头,指了指地上的裂缝:“那你会寻找这种小裂缝么?” “不会,这种裂缝,出现的完全没有规律的,谁也不知道在哪会出现。” “可惜了……” 余子清一脸惋惜。 一方面,借道深渊,的确好用。 另一方面,反过来想一下,两边的裂缝所在的位置,并不是镜像对称的。 若是知道两边所有的裂缝位置, 不但可以借道深渊, 快速的跨越整个神朝的疆域。 反过来, 有需要的时候,也能借道正常世界,快速的跨越深渊里的一些地方。 毕竟,深渊里可比正常世界危险多了,各种绝地、禁地、大妖魔盘踞的地方,数不胜数,目前,也只有饿鬼在的那个大裂缝周围千里范围,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万里之外的地方,伪装成妖魔,都未必好穿过。 锦岚山积累底蕴,只是甘霖是不够的,再加上秽气桶也不够。 深渊里的资源虽然远没有外面多,可那边的资源,很多都是深渊独有的。 这要是能人为开個裂缝,直接在荒原开个小裂缝过去,先引过来一点妖魔,把那些妖魔弄死之后,就能让饿鬼顺理成章的冲进去报复,连吃带拿,顺带着驻扎。 可惜归可惜,但是不能人为开辟裂缝,余子清觉得还是挺好的。 省的一些反人类的邪道, 没事干了就去开辟个裂缝。 从深渊的大裂缝出来,回到了锦岚山,余子清便开始修行赤天神魔气和黄天神魔气。 这个东西没什么好说的,早就修出经验了。 有阴神坐镇,那魔念压根没法生出来,只能当做一个纯粹的秘术用。 黄天神魔气,化生出一个嘴巴占据了大半身体的黄色蛤蟆,背上背着九个疙瘩,这家伙很是沉稳,除了吃就是吃,壮大的速度极快。 赤天神魔气,化生出一个全身赤红的长毛猿,盘踞心脏之中,这家伙狂躁不已,化生出来之后,被余子清捏死了三次,身形崩碎了三次,几乎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才老实了下来。 双肾的双头蛇,伸长了脖子看热闹,那银色的飞鹰,裹着翅膀包裹着自己,躲到了右肺,躲得远远的。 唯独那个明明长的很丑,却让人感觉不丑的黄色蛤蟆,一直耷拉着眼皮,一直吃吃吃,根本不搭理其他的。 体内五行,基本上已经构建完成。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门,青天神魔气,只要修成,化生出秘术具象物,就算是完事了。 只可惜,深渊里,那个什么似乎都听说过的奸商饿鬼,都没听说过青天妖魔。 压根就没有这种东西。 硬要说五行属木的妖魔,只有一万八千里之外的地方,有一株嗜血魔花,那魔物周遭千里之地,都是流动的沙漠,那魔物将那里的所有东西全部都吃完了,那鬼地方,第二个妖魔都找不到。 但这个问题不大,余子清早就有备选目标了。 封家的那个菩提树妖,完美符合他的要求。 正儿八经的魔物,可是力量却非常纯净。 余子清只是需要一点纯粹的力量当做引子而已,他跟菩提树妖聊的还是挺开心的,要一点点只能当引子的力量,很容易。 正好这都过了两三年了,等风头过去的时候,再找封不绝,去继续完成一次老震皇的收集工作。 正好宋承越最近应该挺忙,锦衣卫估计也没空,没那么多人手去盯着封家。 他可是听说,锦衣卫这次损失有点大。 在东海又死了一个指挥佥事不说,还死了一大堆干活的探子。 这是巫双格和恻恻这个月从布施镇回来的时候,得到的消息。 有个家伙,去布施镇祛除魔念的时候,他的魔念被那些鸡贼的饿鬼扣下了。 然后那些饿鬼用魔念,在恻恻那换了甘霖,他们血赚。 恻恻例行审问魔念的时候,得到了这个消息。 难怪老宋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龙族那边下手可真够黑的,全给杀了…… 老宋还得捏着鼻子忍了。 所以这时机是刚刚好,只是余子清现在对搜集老震皇这件事,已经有点不太上心了…… 里长越来越强,老羊更离谱,一步到位,他们实力虽然没到九阶。 可是那九阶恶龙的尸身,老羊却是可以直接祭出,当法宝用的,或者当个九阶体修,肯定是够的。 再加上余子清最近还在沉淀,做积累,对于突破这事,也不着急,天魔套餐也不怎么想吃。 所以这积极性,就有点不太高了。 回到村里,里长不在家,去找游震练手去了。 村子里的人,老羊不化龙,都未必能扛得住里长一拳不死,里长活动筋骨都活动不开,只能去找游震了。 余子清找到还在种蘑菇的老羊。 “问你个事,深渊裂缝,能人为开辟吗?” “不能。”老羊回答的很果断,然后斜了余子清一眼:“你这脑子里,整天能不能想点正常的事情?没事干的话,继续去整理典籍啊,锦岚山的百门体修秘术,能不能成型,就看你了,你别整天到处乱跑,干点正事!” “……” 余子清呲了呲牙,而后深吸一口气,坚决不对这个话题搭茬! “我出门是去修行了,干的就是正事! 这次意外发现了一个小的深渊裂缝,而且我还发现了进出那个裂缝的人,是锦衣卫的安悦。 更巧的是,那个裂缝的另一端,就在宋承越的老家。 而且我只是一进一出,回到深渊的时候,却发现那裂缝变大了,而且有人施法的痕迹。” 老羊忽然停下手,扭头看向余子清。 “你确定?” “确定,楼槐也在,那裂缝明显变大了。” “琅琊院那群狗日的,整天就不干点正事,这种事,竟然还有人敢去做,还敢造出法宝。”老羊怒骂了一声,气的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险些将他种的锦岚菇苗给毁了。 “锦岚矿石,现在没往出卖吧?” “没。”余子清嘿嘿一笑:“我连秽气桶都没往大乾卖。” 还有甘霖,他捏了一年多了,都没往出卖过,他敢保证,大乾的人,再神通广大的人,连甘霖原液的样子都没见过。 “尤其是锦岚矿石,都捏着,以后我们自己用,那东西卖出去可惜了,这里的锦岚菇都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锦岚矿石肯定也不一样。” “这个我懂,我要钱也没什么用,能买得到的,花不了多少钱,买不到的,多少钱也没用。” “你自己想怎么办,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别忘了正事就行。”老羊忙着照顾他的锦岚菇苗,将余子清轰走。 余子清走出来之后,想了想,进入了七楼。 他的留言板上,留言不少。 “七号,我现在真的有需要甘霖,还有么?”五号的印记。 看这口气,应该不急,林国公恢复的不错,估计是有林国公亲近的人知道这事了,想要从林国公这求购甘霖。 但是外面的传言,却是林国公快死了,却还是死捏着消息。 甚至之前还公开露面过一次,看起来状态特别好,然而只是一小会儿,便以家中之事为借口,匆匆离去。 这老家伙倒是会玩,玩到别人都看不出来他入魔了,却反而更加坚信,他已经快死了。 余子清留了个心眼,先记下这事。 “兄台,那个,甘霖还有么?我不备着点防身,心里实在不踏实,我都三个月没敢出门了。” 这是四号。 “兄台,问你个事,寡妇印,你知道么?你那边有办法化解不?” 还是四号。 “兄台,再问你点事,黑玫诅咒,伱有办法化解不?” 依然是四号。 余子清看的一阵无语。 这才几个月时间啊,四号又去哪浪去了,上次被墓鬼追了两万条街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啊。 寡妇印,这个余子清知道,基本都出自陵寝洞天。 只是一个印记,没什么伤害。 要是没破身,这印记屁用没有,若是破身了,再中了这个寡妇印,就得自己立下一块贞节牌坊,以后都别想在青楼留宿了。 看四号那样子,整天忙着跑路了,估计也不像是喜欢去青楼的人,他也不急。 谷朜 黑玫诅咒是什么,余子清见识少,就不知道了。 看四号只留言,没在线求援,估计短时间内肯定也死不了。 没理会四号的留言,他有空了去问问老羊再说。 然后就是一号的留言。 留言说了那俩孩子的位置、在哪家,叫什么名字,他们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还有老宋认识他们母亲时,化名叫什么。 反正给的信息挺详细的。 男孩就在顾家,就是林福所在的那个顾家,只是那孩子不在顾家本家而已,属于旁系成员。 以顾家的财力和势力,再加上听说的,所有顾家的人,就算是废物,也不会让他们饿死,有能力的,旁系本家区别不大。 轮不到余子清去管。 但是老宋这家伙,怎么把他女人和儿子,藏在顾家的,这本事可不小。 另外一个闺女,给一个富贵人家当童养媳,没听过的名字,应该是个小家族。 但这世上,能进那种小家族,就已经超过了九成九的凡人了,起码从来不用担心被饿死。 看过之后,余子清便不再理会了。 他走到七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召唤了一号之后,便静静的等着。 不稍片刻,一号便从下面急匆匆的冲了上来。 “你想要什么情报?” “不是我想要,是我这偶然得到一个情报,我觉得你可能会有兴趣。” 一号有些失望,他却还是坐了下来。 “你觉得我有兴趣的,那我应该是有兴趣,你说。” “第一条情报,十两城南面,有一个小的深渊裂缝。” “你想要什么?”一号沉声回了一句。 “我想问一下,大震太子是怎么死的?” 一号有些意外余子清问出的这个问题。 情报上说大震那边的雷氏和襄王,跟锦岚山的关系处的挺不错,看来是真的。 余子清默默数了三息,见一号没有回答,继续道。 “这个情报的价值有点高,那我就换个问题吧。” 一号沉默了。 他知道,这个问题,回答知道和不知道,其实都是对很多问题的答复了。 余子清给的情报,抵不上这个情报的价值。 而遇到这种情况时,都是不回答,作为表态。 而只要回答了,这种简单的知道或者不知道,是或者否,坐在这里,就一定不可能说谎。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不等余子清换一个问题,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亦不知道死于谁之手。” 说到这,一号稍稍一顿,继续补了一句。 “我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我是在丧钟响起时才知道的。” 余子清暗叹一声,锦衣卫指挥使,都不知道大震太子是怎么死的,那这事就怪了。 他可是一直觉得,这事跟大乾脱不了关系。 当然,这个问题,只是他顺口问的。 一号连这种问题,都敢回答,他可真是下血本啊。 “刚才我那个情报的价值不太够,我再送你一个情报吧。 有人能用法宝,拓展深渊裂缝。” 听到这话,一号身形一震,哪怕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一个人影,余子清也依然能感觉到,他非常震惊。 余子清没提,用法宝的人,就是锦衣卫的安悦。 宋承越自己应该能查到。 要是都给他这个信息了,他还是查不到,那他就真的彻底完蛋了。 而按照余子清的了解,安家,跟宋承越似乎不怎么对付。 安家有一个嫡系成员,死在了宋承越手里。 这是宋承越流传甚广的黑料里的一篇。 有望九阶的青年才俊,人中龙凤,却在六阶的时候,惨遭锦衣卫祸害,没能活着走出锦衣卫的死牢。 抛开那黑料里的春秋笔法,人是肯定死在了宋承越手里。 甭管程序也好,证据也好,那个人再怎么该死,故事里都没说,这仇是肯定结下了。 “好了,就是这些了,另外,你说的那件事,锦岚山恐怕办不了,那个地方,是什么环境,你肯定了解,几岁的小孩子在那里是活不下去的。” 丢下这句话,余子清便走下楼离去。 锦岚山的阴气太重,常年冰雪,寒气也重,寻常的几岁小孩子,很难在这种环境下存活的。 如今的锦岚山,连厨房的大妈,都是臂上能走马,手能抛大鼎的狠角色。 不然的话,还真扛不住几百万饿鬼汇聚带来的阴气,加上寒气的侵蚀。 如今锦岚山里最弱的卿青,那也是来历不凡的。 这事儿,锦岚山里的所有人都忽略了,因为大家都习惯了。 余子清琢磨了之后,给找到个拒绝的理由。 上次没第一时间拒绝,现在给拒绝了,这是表示我们锦岚山内部已经郑重的商量过了。 余子清下楼,一号没出言挽留,他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 等了片刻之后,他才下楼,继续给留言。 依然是有关那俩孩子的信息,还给详细描述了如何获取信任,能带走那俩孩子。 留言完毕,他才离开七楼。 宋承越睁开眼睛,拍了拍桌子。 打开抽屉之后,里面是一份锦衣卫出任务的人员调动名单。 他很快就找到了其中六条。 一条只是看了一眼,就被他忽略了。 继续向下看,当他看到安悦的名字时,便直接忽略了其他五条。 他将资料重新放回抽屉里,关上抽屉,静静的坐在那,神情平静,眼睛微微一凝,目光如鹰隼,冰冷锐利。 他继续打开抽屉,不断的拿出一份有一份的资料。 一个时辰之后,那张大桌子上,便堆了数千份各种情报和资料。 他专注且高效,一眼就扫完一份,不断的从中抽出来一些,等到半天的时间过去。 他便整理出来了三十几份情报和资料,每一份单独拿出来,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全部串起来之后,便截然不同了。 他站起身,收起那些资料和情报,将剩下的全部塞回抽屉里。 紧了紧腰间的法刀,宋承越迈步走出房间,微微一跺脚,大地便震了震。 只是三息,便见一个个锦衣卫飞速的冲了过来。 宋承越面色冷冽,目若鹰隼,扫视一圈之后,冷声道。 “三息之内,没有出现的,明天自己去领罚。” “现在,出发。” “大人,这是出什么事了?”正在众人准备出门的时候,一个胖胖的家伙走了进来。 宋承越的目中一点寒光飞出,当场将其击飞了出去。 “邱大人,这才几天安生日子,便让你懈怠了。” 眼看指挥同知都被揍了,其他人顿时心中一凛,这是要出大事了。 宋承越单手握着腰间法刀,迈步走出了锦衣卫衙门。 别人怕是都忘了,现在坐在指挥使位置上的人,还是他宋承越。 而他,宋承越,心黑手辣,嚣张跋扈,行事毫无顾忌,如同疯狗,谁都敢咬。 最近很多人似乎都忘了这些。 那安家又开始跳了。 杀他家一个嫡系的小家伙,一个小小的锦衣卫,那有什么意思。 据说,安家在琅琊院,可是有一个修道者存在的。 还据说,那人以后若是入道,八阶稳了,有九阶之姿。 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胸中怒火中烧,戾气横生,急需一味药解救。 正好呢,这位药的药引,就是一个拥有九阶之姿的修道者的人头。 第一二六章 疯狗咬人,保教费(8k) 说真的,余子清只是想给锦衣卫找点事做,省的那些家伙,整天闲的,没事干就去盯着封家。 真要是在封家那盯梢时间长了,弄不好就会盯上锦岚山。 余子清收集老震皇碎片的事,他暂时还不想让不相干的外人知道。 但是很显然, 宋承越在余子清这的形象,还是让余子清产生了一捏捏误会。 这家伙在其他人眼里,可是个什么事都敢做的疯狗。 宋承越亲自带队,一言不发,也不说这次要去干什么。 他身为指挥使,想要知道下面一个小官的行踪, 那简直太容易了。 他亲自带队,当他出现在安悦面前的时候, 还没有一个人知道, 宋承越是要来找安悦的。 “属下安悦,拜见指挥使大人。”安悦震惊不已,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指挥使大人竟然会亲自出动。 宋承越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的屈指一弹,便见安悦的四肢骤然脱离了躯体,而后崩碎成齑粉。 安悦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甚至都没感觉到疼痛时,便见数张符箓飞出,封住他的眼耳口鼻,将其五感神魂,尽数封禁。 宋承越一抬手,安悦的储物袋飞来, 被宋承越强行破开,他没有管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抓住一件三角体模样的法宝。 “带着。” 宋承越拿着那个法宝,转身就走。 虽然大部分时候,锦衣卫拿人,并不需要得到全部的证据,可是有些时候,最好还是有证据了,才好出手,才能把事办成。 拿人要拿脏。 他带着手下,押送着安悦,以最快的速度,直奔琅琊院而去。 说要杀了那個安家的修道者,那就要杀了。 等到他们抵达琅琊院外十里的地方,便见一个人影从天而降,重重的落在他们面前。 那人面无表情,伸出一只手拦住众人。 “指挥使大人,留步。” 宋承越歪了歪脑袋,咧着嘴哈哈大笑。 “我不跟你一个石俑傀儡说那么多废话,请个能做主的人来,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一炷香之后, 没人来,那我转身就走,你们别后悔就行。” 宋承越说完, 立刻有一个手下拿出一张大椅子,宋承越金刀大马的坐在那里,无视了那石俑傀儡。 而旁边,还有人拿出个香炉,点燃了一支线香,插在香炉里。 等到那炷香燃烧殆尽,熄灭的瞬间,宋承越立刻站起身,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他走出几步之后,便听后面一个声音传来。 “宋大人,劳烦留步。” 宋承越充耳不闻,脚步都没有丝毫停顿。 后方的声音刚刚传来,便见一个老者迈步而来,他速度极快,看到人影的时候,人便已经到了身前。 他含笑拦在了宋承越前面,抬了抬手,算是行礼了。 “老朽杂事繁忙,怠慢了宋大人,不知宋大人来此,所谓何事?” “来杀人。”宋承越咧了咧嘴,直言不讳。 那老者眼神一凝,继续问道。 “杀什么人?” “安家最近跳的欢,他们越线了,还被我拿到了把柄,我要杀了他家的修道者,出出气。” 宋承越张狂之极,当着琅琊院当值院首的面,直接说要杀谁,明说了要报复。 说完,他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程院首,你要代表琅琊院,接下这个梁子,袒护安家的人么? 只要你点个头,我立刻就走,绝对不踏进你们琅琊院大门一步。” 程院首的面色慢慢的凝重了下来。 宋承越这人嚣张跋扈,张狂之极,他是知道的。 可是他也知道,宋承越总不至于是个傻子,敢冲到琅琊院门口,当着一个院首的面,说要杀人泄愤。 那只说明一个问题,宋承越手里拿捏着绝对足以让安家的人去死的证据。 甚至于,宋承越会非常高兴,琅琊院去袒护,去阻拦。 到了那个时候,闹大了,死的就不是一个人了。 说不定琅琊院被牵连进去,被抓紧锦衣卫死牢的人,会有几十个,甚至几百个。 只要进去,没证据也无所谓了,就算最后说跟其没关系,那中间畏罪自杀也好,没经得住拷打死了也好,有的是说辞。 宋承越绝对有这种本事。 他也绝对敢这么做。 “宋大人,你要来我琅琊院拿人,总要告诉我,为什么要拿人,总要给个理由吧。” 宋承越收起了笑脸,自顾自的道。 “我锦衣卫,跟琅琊院的很多位修道者,在一些大案要案上都是有过合作的。 起码在维护秩序,效忠陛下这件事上,我们还是有共同目标的。 所以,我我亲自来拿人,甚至也没有去惊扰陛下,已经是给诸位脸面了。 我只告诉你程院首一点。 有人用法宝,拓展深渊裂缝。 而且人赃并获。 程院首,你追问我,我也给琅琊院面子,现在告诉你了,你便看着办吧。 是你们将安家的那个修道者绑好了送出来,还是我去调动大军,再来拿人。 我给琅琊院的诸位院首面子,再等一炷香的时间。” 他再次坐下,静静的等着。 手下立刻拿出了方桌,摆上香炉,点燃了线香。 宋承越是疯,却还没疯到,真的冲进琅琊院里抓人的地步。 明明一手好牌,他可不会在这种时候,把事办砸了,现在他的牌出了。 琅琊院这边怎么接,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一炷香之后,他一刻都不会耽搁,直接就会走。 三天之后,他敢保证,不但整个大乾,隔壁大离,都会传开一个消息。 琅琊院研究出来一种法宝,可以拓展深渊裂缝,而且已经暗中拓展了一些。 这种事,乃是禁忌,而且是禁忌之中的禁忌。 说真的,绝大部分邪道,都不会干这种事,因为损人不利己。 邪道只是没人性,又不全是蠢了疯了,他们干的基本都是损人利己的事。 三天,消息传遍天下,七天,就会有新的深渊裂缝里冲出妖魔。 一个月时间,便会遍地开花。 到了那时候,传言就会变成,琅琊院研究出一种法宝,可以开辟深渊裂缝。 宋承越冷眼坐在那,眼神冷冽而疯狂。 琅琊院敢拦着他,他就敢去毁了琅琊院的名声,让琅琊院跟邪道划等号。 让他琅琊院内的修道者,从此之后,再也不敢踏出琅琊院半步,出门就会面对一刻也不停歇的刺杀。 程院首有些坐蜡了。 他看着宋承越的眼神,心里就一阵发寒。 这疯子可是真的什么事都敢做的。 他也可以预想到一些,宋承越转身离开之后,会发生的事了。 那个法宝,宋承越肯定是已经拿在手里了。 而整个大乾,有能力做到的,只有琅琊院。 法宝在安家手里,那么炼制法宝的,必然也是安家的人。 除了自家人,这种犯忌讳的事,不可能信任外人的。 程院首暗骂那安家的人犯蠢。 琅琊院里,做的犯忌讳的研究,其实不算少了。 只是很多危险的东西,都是在封闭的地方,只做研究,是绝对不允许带出去的,这在琅琊院也是犯忌讳的事。 那安家的蠢货,不但带出去了,竟然还被人拿捏住了把柄。 这事,已经不是他这个轮值院首能做单独做决定的了。 他传出信号,迈出脚步,进入了琅琊院。 宋承越就在这等着,不骄不躁。 他倒是希望闹大,但这个闹大,不能上来就闹大。 琅琊院里,目前能抽出空闲时间的院首,聚到一起开会。 一个脸色比一个难看。 可是他们却没办法,若只是琅琊院内部研究,所有的东西和资料,从来不带出研究场所,那这事就是合规的。 但这样的话,宋承越肯定不会来。 宋承越继任指挥使之位之后,出现在琅琊院附近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是以宋承越以往的行事风格,他们却也知道,今天不交人,这事必然会闹大,大到他们也承受不起的地步。 一位院首丢出来几份资料,几个院首一看。 这下确定了,安家的那位天赋不错的修道者,的确在研究这个东西,而且已经有成果了。 “怎么做,交还是不交?”程院首沉声发问。 交与不交,都很麻烦。 交出去,琅琊院颜面受损,但起码现在看来,宋承越的确是已经给面子了,没把事情闹大。 直言只是来杀个人,那就不是要针对琅琊院。 可不交,算了,他们没法不交。 那个无法无天的疯子,绝对敢去引来妖魔大军,冲击城池,然后把黑锅扣在琅琊院的头上。 很多事到时候,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楚的。 “两相害取其轻,那安家的人,不但犯了天下的禁忌,也犯了我们琅琊院的禁忌,姓宋的不来,我们也要自己去处理掉的。” 其中一个院首,面沉似水,直接给出了答复。 那个安家的人,死定了。 宋承越不杀他,琅琊院也要杀他,以儆效尤。 琅琊院内部的禁忌,是谁都不能去触碰的。 尤其是还出了事,那就更该死。 “安家那个人呢?” “已经控制住了。” “他是老吴的弟子,老吴伱自己做决断吧。” 众人看向其中一位面色铁青的院首。 姓吴的院首沉声道。 “我等曾经在戒碑之下立誓,如今断然不能违背誓言。 那安家之人,我已将其逐出师门,下令从此之后,安家之人,不能靠近我琅琊院十里之内。 至于那人,灭其神魂,断其生机,送出去。” 吴院首做出决断,其他人自然没有了意见。 这种头,是万万不能开的,谁触犯了,那就必须得死,而且还得祸及家族。 不然的话,以后肯定还会有。 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宋承越活动了一下脖子,对旁边的手下吩咐了一句。 “传讯,调动咱们锦衣卫的人,今天只要还在京城的,无论在干什么的,全给我到位,除了镇守地牢的人,闲着的,都给我来,没来的人,都先给记下。” 他这边刚吩咐完,就见琅琊院的侧门洞开,程院首迈步行来,他的身后,飘着一块草席,包裹着一个人形的东西。 “宋大人,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安家的修道者,畏罪自杀,人现在给你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我琅琊院,对于触犯禁忌的人,从来都是绝不姑息的。” 宋承越挥了挥手,立刻有人去验明正身。 确认了没问题,宋承越站起身,拍了拍衣袂,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客气的揖手一礼。 “吴院首言重了,我们都是为了陛下效力嘛。 我一向敬重琅琊院的诸位院首,所以才立刻压下了消息,亲自带队。 就是怕这事万一闹大了,传开了,那就不好办了。 既然吴院首深明大义,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宋某能交差就行,其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告辞。” 宋承越挥了挥手,带着尸体离去。 他在不在乎那安家的修道者,是不是死在他手里,死了就行。 他也不怕琅琊院的人混弄他。 琅琊院现在可是比他更希望这个人死的彻彻底底。 只有这样,才不会牵扯到琅琊院更多人。 其他的都不重要,宋承越也懒得问,懒得管,权当是卖个人情,让琅琊院内部自己去处理吧。 带着尸体离开琅琊院,这边锦衣卫的人也已经汇聚的差不多了。 宋承越打量了一下来的人,人不多,只有一千多个,却都是京城的精锐。 “有人触犯了禁忌,冒天下之大不韪,拓展深渊裂缝,承蒙琅琊院诸位院首鼎力相助,现已人赃并获。 可惜,邪道之首尚未抓获,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准传出任何信息。 一经发现,满门抄斩。 出发!” 先杀他安家以后用来扛鼎的人,杀了那个修道者,断他们家准备的底蕴。 现在再扯起大旗,去安家,再杀一些,泄泄火。 谷黹 安家的反应很快,他们已经知道了安家修道者已死的消息,而且还是琅琊院动的手。 可惜,宋承越出手了就没准备手软,动作更快。 安家的人,尚未做出什么准备的时候,锦衣卫的人,已经包围了安家。 “敲门。” 一声令下,宋承越身后,便走出一个全身肌肉虬结的体修,他深吸一口气,全身的气血,骤然燃烧,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直接冲向了安家的大门。 一拳下去,大门之上的阵法,包括大门在内,一起崩碎,整个门头,都随之崩塌破碎。 “大人,门敲开了。” 宋承越迈步而出,率先走进了安家。 他的身后,一人拖着安悦的身体,一人拖着安家那修道者的尸体。 宋承越拿出几张记录着资料的纸。 “安家冒天下之大不韪,勾结邪道,从琅琊院内偷盗禁忌之物,拓展深渊裂缝。 短短数日,大乾疆域,便有一百八十七处深渊裂缝,有妖魔逃出,肆虐我大乾疆域。 如此邪道行径,必定是早有谋逆之心,坏我大乾根基,当诛! 不知情者,跪地投降,留尔等一线生机。 反抗者,格杀勿论!” 宋承越随手将资料收起,眼中杀机毕露,看着冲出来的安家人,笑的很开心。 “姓宋的,你血口喷人,大乾疆域内的深渊裂缝,数不胜数,防不胜防,哪天没有妖魔逃窜出来!” “哦,原来是安大人啊。”宋承越打量了一下来人,一脸诚恳。 “本官如今人赃并获,还有琅琊院诸位院首协助确认,这已经是一桩铁案。 不过,安大人说的也对,万一有些跟你们没关系呢,那本官后面一定会好好探查,还诸位清白。 但是现在,为了预防贼人邪道逃脱,还劳烦诸位,跟我们走一趟。 诸位可千万莫要反抗,不然引起误会,那就说不清楚了。” 宋承越说完,一挥手,大队的人马,直接杀进了安家。 所有没有跪地投降的,无论是逃跑的,还是拿着武器的,还是在反抗的,统统格杀勿论。 宋承越只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安家这种家族,狡兔三窟,族人众多,哪里是一个京城的宅院群里,就能全部住得下的。 但是这也不重要,他知道没法一口气将安家给灭了。 安家在京城任职的各种大小官员,还有做其他生意的重要人物,可都是在这一片住的。 把这些人杀个八成,安家在这边的布置,便全部废了。 一个只是地方的好强家族,和一个在京城也有权有势的家族,根本不是一个性质的。 眼看尘埃落定,宋承越对一旁的一个亲信挥了挥手。 “去,传出去话,安家留在京城的那些产业,留一成折成财货或者资源给送过来,让这次来的弟兄们分了,剩下的,其他人各凭本事吧,我不插手,也不要。” 后面众人一听,连忙一起道谢。 “多谢大人厚爱。” 安家留在京城的产业,他们这些人是拿不到手里的,烫手。 其中一成给折算了,已经能让众人发一笔横财了,再多的话,就有点烫手了。 而其他的家族,其他的势力,抢起来恐怕也没那么尽心尽力了。 这个度把握的刚刚好。 那安家在京城的家主,口吐鲜血,倒在地上,眼睛怒瞪着,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话。 “安大人,不要误会,我这次,就是来报复的,顺便呢,用你们安家,来杀鸡儆猴。” 听到这话,那本就只剩下一口气的京城安家家主,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咽气,死不瞑目。 “安大人年纪不小了,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大,竟然被气死了,你们可都看到了,我们都还没拷问他呢,他自己想不开,畏罪把自己气死了。” 锦衣卫忽然大举出动,自然是人心惶惶。 但出动的快,收队的也快。 只是一个抓捕过程,安家的嫡系,便死了一半多,剩下那一半,被抓进锦衣卫死牢,能活着出来一成,都算他们运气好。 很快,消息就传开了。 安家勾结邪道,在琅琊院的安家修道者,化身内贼,盗取禁忌之物,拓展大批深渊裂缝,以至于近些天,妖魔之祸频发。 琅琊院诸位院首,目光如炬,堪破贼人阴谋,与锦衣卫合力,破获了这起大案。 消息就是锦衣卫传开的,好名声全给琅琊院,全他们颜面,脏活累活,都是锦衣卫干的,而暗地里能拿到手的实际好处,也是锦衣卫先分了。 安家里藏着的各种资源,可一点都不少的。 宋承越一块灵玉都没有拿,大笔一挥,记录下来,安家财货都被贼人藏着带走了。 那些锦衣卫,自上到下,全部都拿了好处,干起活来,那自然是不一样了。 口径统一,不容置疑。 反正琅琊院那边现在还是沉默着,什么都没回应。 他们也不可能回应,跟我们没关系,是锦衣卫发现的,我琅琊院被锦衣卫堵上门了,才知道这件事。 脸还要不要了? …… 二十多天之后,余子清才在布施镇,听别人吹牛逼,知道了这个消息。 “老宋这人,可真够狠的啊……” 余子清叹了口气,回忆起跟一号在七楼见面时的样子。 他已经有点难以分辨出来,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宋承越,或者哪个才是真实的宋承越,哪个不是演的。 自己真没有拱火的意思,只是给宋承越找点事干,顺便给安家找点事。 当年的事,余子清可没忘了呢,能给安家找点事,他是肯定乐意做的。 没想到,宋承越真的跟传闻一样,心黑手辣。 弄死了安家的修道者,弄死了安家在京城的分家。 然后这自然引起了连锁反应,那安家是二皇子一派的,太子哪里肯放过这种机会。 太子监国,第一时间下谕,褒奖了琅琊院,顺便将这件事彻底定性。 再以此为借口,攻讦二皇子,顺势拿下了好几个安家人空出来的位置,再顺势攀连,引得其他几位皇子,也一起攻讦二皇子,去分了剩下的几个位置。 于是乎,安家老家的祖宅那边,都已经被逼的闭门谢客,直接封死了大阵,不再跟外界联系。 余子清相信,安家若是不主动自闭,宋承越肯定会穷追猛打,彻底将他们全部逼死为止。 只是一个情报,宋承越却果断出手。 基本上将安家打残了。 余子清估计,他估计还会顺势,找个借口,把锦衣卫内部也清理一遍。 这种狠角色,为了保住血脉后裔,却只能不闻不问,还得借助七楼的力量。 余子清向着南方看了一眼,大概也明白了。 老宋这是已经不信任乾皇了啊。 嘿,这事就有意思了,大乾最大的鹰犬走狗,竟然在防着乾皇? 还是有人在逼着他,不得不去防一手? 无论是那种情况,老宋这情况,都是没几天活头了。 除非他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了,否则,他就是有弱点了。 有弱点,有破绽,自然就会被人拿捏。 余子清没准备跟老宋有太多接触,顶多在七楼里接触一下,这便是极限了。 这家伙让人看不真切,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若是假的,他演了一辈子,都没人能看出来,那他就有点可怕了。 他那人设,实在是太深入人心,已经到了无人怀疑的地步。 余子清只是在关注着这件事的进展,却无意插手。 他要忙自己的事。 练习的进度还行,距离修成第一种锦岚山体修秘法,已经在一步步接近了。 很多理论上的东西,余子清给总结了一下,四个字,力大砖飞。 硬件条件到了,的确有可能做到。 按照现在修行的进度,他现在要去封家,再次拜访了。 《大木成林》的修行,很顺利,也已经到了入脏腑的边缘。 他需要引子,来修习秘法,化出具象之物了。 再次来到封家,轻车熟路,直接进了封家的驻地,来人也把他带到了上一次居住的客房。 菩提树妖挥舞着树枝,不断的跟余子清打招呼。 余子清从窗户上跳了下去,来到了菩提树妖身前,拍了拍他的枝干。 “好久不见啊,你看起来似乎长大点了,不错,不错。” 菩提树妖化出一张脸,开心到嘴巴合不拢。 “你又来看我啦?” “是啊,我又来看看你,顺便还有点小忙,需要你的帮助。” “我?需要我帮忙?哎呀,我能帮什么啊,我只是一个树妖。” “哈哈哈,你能帮我大忙了,普天之下,只有你能帮我了,别的人都不行,我需要你一丝力量,作为我修行一门秘法的引子,一点点就行。” 树妖开心的挥舞着树枝,始终挂着那张笑脸。 以前可没有人说,需要他帮忙,而且只有他能帮忙。 树妖想了想,将一根树枝压下,凑到余子清面前,一颗黑色的种子,在余子清面前凝聚出来。 种子自动脱落,跌落到余子清手中。 “这个够不够?” “够了。”余子清细细感应了一下其中的力量,赞叹一声:“非常完美。” 比他修成其他四门秘法所用到的引子更加完美。 毕竟,菩提树妖是一个没有丝毫魔念的魔物,这种引子修成的秘法,连魔念为都未必会产生。 他当着菩提树妖的面,将那颗种子吞下,其内蕴含的力量被其调动,落入到肝脏之中,自动生根发芽,化作一颗黑青色的菩提树。 青天魔神气就此修成,顺利的不得了,而且这一次,连那个眼巴巴的等着吃辣条的阴神,都没等到辣条出现,只能闭上眼睛继续沉睡。 五门炼体功法,加上五门魔道秘法,体内五行循环,彻底达成。 一瞬间,便见胸中五气流转,开始了互相转化。 那双头蛇身上的癸水之气,开始在循环之下,不断的转化,有一部分,开始化作了壬水之气。 银色的飞鹰,一边的翅膀,也开始慢慢的转化成金色。 五行流转开来,五门炼体功法,也在自行运转,每一门都会自动运转一个大周天便停下。 五个具象化之物,不断的吞吐壮大,不让这种循环停下来。 余子清感觉到,五门功法,在这种催动下,每一个循环,都会出现一丝变化,变得跟最初的样子,截然不同。 余子清有些震惊,功法似乎是在自行完善,自行演化。 细细感应之后,余子清拍了拍菩提树妖的树干。 “谢谢你了,帮我大忙了。” “没有啦……哈哈哈……没有……” 他们俩正聊的开心的时候,那个走路无声的封不绝,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后面。 他看着俩人,脸上也不由的浮现出一丝笑意,斟酌再三之后,掩下心中的不舍,出言道。 “你若是喜欢,就把他带走吧。” “啊?”菩提树妖一惊。 余子清也一惊。 封不绝走到菩提树妖面前,摸了摸树干,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舍。 “我带他回来多年,看着他一点一点的长大,也如同我的孩子一般。 若说舍得,我自然是舍不得的。 可是,他在这里,终究对他不合适,对封家的其他人也不合适。 他在这里会很寂寞,无人敢靠近他,我身为家主,也要为封家的人负责。 一直以来,只能这样,是因为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了,若是在外面,他是活不下去的。 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挺喜欢他的,锦岚山也的确更合适。 你带他走吧。” “我不想走。”菩提树妖伸出枝条,缠在封不绝的手上,语气也有些低落,树干上也浮现出一张垂泪的脸。 “你也是大孩子了,不要任性,只是搬家而已,以后我有时间了,一定会去看你的。”封不绝拍了拍菩提树妖的主干,好声劝慰。 而后他看向余子清,眼里带着一丝期待。 “你不会不愿意吧?” “自然不会不愿意,我求之不得。”余子清果断点头。 锦岚山那边可不怕菩提树妖会引人入魔,更不怕那风险。 甚至菩提树妖以后结出来的东西,花朵也好,种子果实也罢,对于余子清来说,都是千金难得的至宝。 那种服下一颗就能立地入魔的宝物,入魔的效果,必定会比魔丹要好的多。 而这种东西,对于外人来说,却是避之不及的灾祸。 等到带着菩提树妖,走出了封家时,余子清才忽然反应过来。 他出门是为了干什么来着? 怎么就忽然变成了带回去一个小树妖了? 树妖也算是个小孩子的吧? 怎么一个个的,都把锦岚山当幼儿园吗? 真把锦岚山当什么好地方了不成。 看了看身上的储物袋,这就是封不绝给的保教费。 第一二七章 我们再大战三百回合(5k) 都走到门口了,余子清其实想说,就让菩提树妖在法宝里窝一些日子,咱们先去捡个老震皇的碎片,走走进度。 可惜啊,封不绝是真把菩提树妖当自家孩子了,那恋恋不舍的样子, 再给他和余子清中间加一个电动栅栏,封不绝就活脱脱一个第一天送孩子上学的家长。 孩子没哭,他都快哭了。 这气氛都烘托到位了,一路送孩子上学,送到门口了,余子清实在是没法说正事了。 想想他们干的事,还算挺危险的, 带着菩提树妖也着实不太好。 余子清只能先打消念头,先送菩提树妖去幼儿园, 呸,先回锦岚山。 走到一半,都快出大离地界的时候,余子清猛然回头望去,什么都没看到。 可惜他的阴神,他的肉身,甚至体内的五大秘术具象物,都在提醒他,有个神经病家长在跟着他。 “我说,老哥,又不是生离死别, 你至于么?你的亲儿子,你有这么上心吗?” 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他也感应不到什么东西了,无奈的叹了口气,余子清转过身, 气血之力骤然爆发, 脚下的土地轰的一声炸开漫天尘埃,余子清的身形如同劲矢飞射,瞬间消失在原地。 等到余子清消失不见,封不绝的身形才在远处浮现。 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我亲儿子这么大的时候,要是有这么懂事,不招人嫌,能让我忍着不揍他,那可真是谢天谢地谢先祖了……” 说完,封不绝自己就觉得他有点过分了,苦笑一声,继续跟了上去。 他是怕余子清半路遇到什么事,被人打死在半路了。 顺带着,再把菩提树妖给连累了,也被人打死。 只是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没法坐得住了,必须要看着余子清进了锦岚山禁地, 他才放心。 那地方, 环境虽然比封家差了不少,可适合是真心适合,安全也绝对挺安全的。 自从上次见到过老羊之后,他就知道,锦岚山压根跟传闻不一样。 传闻中,锦岚山其实只有一些普通人,就是走了狗屎运,得到点机缘。 但传闻嘛,一向都是一分真实,九成九的故事,当乐子听听得了,他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自感受过的事。 再加上封不绝得到消息,锦衣卫有一個指挥佥事,八阶体修,在那段时间,死在了荒原之南。 那个时候,封不绝就知道,这事肯定是锦岚山的人干的。 因为哪怕老震皇的一部分,能恢复意识,也绝对不可能,让一个八阶体修死的无声无息。 襄王那家伙,那段时间压根就没离开过大震。 再还有谁,封不绝便想不到了。 他笃定锦岚山的底蕴,肯定比所有人预想的都深厚。 反正这事,封不绝只是自己猜了猜,从来没有跟人说过,甚至到现在为止,他都在装作不知道锦衣卫曾经派人跟踪他的事。 再加上,他觉得锦岚山在外的话事人卿子玉,为人挺不错的。 送菩提树妖去那边,肯定是相当安全的,也肯定不会受委屈。 余子清一路狂奔,速度已经不必飞遁慢了,等到一路冲到看到槐树林的时候,那时不时感应到的别扭窥视感,才彻底消失了。 余子清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啐了一口。 什么魔怔家长啊。 竟然偷偷跟了一路。 走进来了槐树林,余子清没急着把菩提树妖放下来。 种在槐树林里,估计小树妖不会习惯的,那里阴气太重,饿鬼跟魔头天生犯冲,哪怕小树妖没魔念,那也是正儿八经的魔物,估计两边都会不舒服。 这边刚走出槐树林,就见里长拄着拐杖,一副气血枯败的老年人模样,静静的站在他的木屋前。 余子清快步走上前,先发制人。 “里长,跟你说个事,我有个朋友,他有一个比亲儿子还亲的亲儿子,想要送到我们这,他那实在是条件不太合适,我答应了,也带回来了。” “哦,带就带呗,也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适应咱们这苦寒之地,人呢?带哪了?你不会把人家一个人丢在外面吧?有你这么办事的么?” 里长看了看,没看到人影,忍不住呛了余子清几句。 让余子清整理个东西,整天扭扭捏捏的,就是不干正事,到现在为止,也才整理了十来门。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的,余子清说过,少说也有百门秘术。 “已经带回来了,先找个地方安置一下,就靠着村子边缘吧。” 余子清眼尖,看到了远处的二憨,立马冲过去。 “二憨,别跑,我找你有事。” 一听这话,二憨眼睛一亮,连忙道。 “哥,干啥?我现在很闲,有空。” “走,帮我挖个坑。” 到了南面的村子入口处,再往里走,就会有异力笼罩了,余子清觉得,菩提树妖肯定是喜欢这里的。 村子里的人,天天人来人往的,都要路过这里,而且这里也是环境正常的地界,没有异力笼罩。 再留下点提前量,就让二憨在村口往外数百丈的地方,开始挖坑。 一个时辰之后,余子清比划了一下大坑。 “再挖大点,深点。” 挖了大半天,一个百丈直径的大坑出现了,余子清想里面添加了一些灵药,再给添加了一些最好的肥料,先将那些东西埋起来之后,才一挥手,将菩提树妖放了出来。 菩提树妖的根系,那是一点损伤都没有。 封不绝为了不伤到他儿子,直接连土一起,整体挖了出来,还为了防止路上萎靡,把灵液当水浇灌了一些。 菩提树妖出现之后,舒展开树枝,树干上出现一张好奇脸,不断的感应周围的一切。 “等会就好,稍等会。” 余子清又和二憨一起,填土,浇了一些混了灵液的水,确认没问题之后,才停了下来。 里长站在远处,面色复杂的看了好半晌,等到余子清干完活了,才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他昂着头,看着菩提树妖,神情颇有些复杂。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孩子啊……” “是啊,他一直都是当亲儿子养的,虽然是魔物,可是其本体是菩提树妖,天生不会产生魔念,别看长的大,其实就是个小孩子。” “看来神朝的人,也是过的不怎么好啊,难怪之前听老羊说,你那个朋友,疯疯癫癫的,还被人骂疯狗,他的确有点……异于常人。” 里长轻轻叹气,对神朝大人物的想象,一日之间便崩塌了。 想象其实也正常,那些大人物,整天都是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天天都是在面对着危险,整天尔虞我诈的,心态有点不正常,也说得过去。 起码把棵树当儿子养,不会在什么关键时刻,做出坑了爹的事。 只可惜,把棵树当儿子养,在他们村,以前都是称呼其为二傻子。 余子清听着里长的话,琢磨出点不对劲了。 “老羊给你说了那个老宋的事了?” “说了啊,我跟他的想法一样,你自己看着办。 本来我是觉得,几岁的小孩子,带就带呗,只要不嫌弃咱们这是苦寒之地就行。 我哪想到,你带来的是这种小孩子。 不过想想也对,他那种大人物,压力应该很大吧,这也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我也能接受的了。” “……” 余子清哭笑不得。 老宋风评被害。 “里长,这里面有点误会,这不是老宋家的,是封家的。 封家主从小带回去养的,但是菩提树妖到底还是魔物出身,他们家那个地方,很容易出问题。 咱们这倒是不怕,我也挺喜欢小树妖的,小树妖还帮了我大忙。 封家主请我带回来,那伱说我能不帮这个忙么。” 说到这,余子清看了看一直不敢说话的菩提树妖。 “嘿,给人打个招呼,这位是我们村子的里长,快叫人,以后谁欺负你了,你就跟里长告状。” “里长爷爷好。”菩提树妖老老实实的问好,树干上化出一个乖巧的表情。 谷騕 “哦,好。”里长看到那个脸,听到了那乖巧小朋友的声音,立刻就有了代入感,脸上也开始挂起了笑容。 他以前没见过树妖,现在不是见到了么。 反正当个小孩子就行,而且还比一般的小孩子省心。 “里长,卿青呢?” “去挖矿了。” “他去挖矿了?”余子清震惊不已。 “我哪拦得住啊,这孩子可太懂事了。”里长叹了口气,一脸的心疼:“他说村子里的人都得干活,他也不能坏了规矩,他说他以后要当牛马苦修士,就得持之以恒,得坚持,我说不用都不行……” 说着说着,里长瞪了余子清一眼。 “他说什么,欲做诸佛龙象,先做众生牛马,这话我听着耳熟,肯定是你说的,对不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余子清断然否认。 “那你告诉我,那个佛是什么?” “听老羊说的,大乾的一种修士。” “就是你说的,老羊说,大乾的佛修,实力很一般,连个九阶都没有,你说的那个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你可别以为我见识少,你就诓我。 来来来,正好你说你天天忙着修行,让我看看你修行的怎么样了,我只用四阶的力量。” 里长话音落下,立刻带上了老羊制作的手环脚环,限制了境界和力量,将力量和气血,都压制到四阶之后,而后二话不说,直接开始动手。 “十方!” 里长一拳轰出,余子清便看到一只拳头,在自己身前放大。 那只拳头,仿若填充了整个世界,其中蕴含的气与意极强,那是最纯粹的力量。 余子清全身的寒毛炸立,阴神都在瞬间睁开眼睛,体内的气血,一瞬间便全部激活,五个秘法具象物,同时睁开眼睛,调动力量。 体内五气循环,力量浑然一起之后,他将双臂交错着挡在身前。 那恐怖的力量袭来,余子清只是抵挡了一瞬间,他的身形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的周身裹挟着气爆,一息之间,便倒冲出去数里,又在地上翻滚了数里,才将身上的力道化解掉。 他吐出一口泥,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捂着发酸的双臂,骨头都差点被打断了。 老家伙不讲武德,谁家四阶的体修,就会十方神通的! 而且还是一瞬间爆发出二十多倍的气血力量。 哪个四阶体修这么搞,都要瞬间爆体而亡! 不过,里长已经手下留情了,什么锦岚秘法都没用,只是最纯粹的力量。 算了算距离,他被一拳轰的倒飞出去十来里。 那一瞬间的爆发,全身的劲力与气血融为一体,不断的循环,消解那种可怕的力量,这才没让他受什么伤。 他站在原地,细细的感应。 没有危险的时候,他是不可能调动的如此之快,如此细致。 那种感觉,也只有在实战的时候,才能出现。 而这半年多的力量掌控练习,也不是毫无成果,刚才挡下那一击,就是最好的成果了。 果然啊,体修还是得干架,不干架,有些东西,永远都没法进步。 另一边,十数里之外。 里长收回了拳头,脸上带着笑意,老羊也出现在他身旁,问了一句。 “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我以四阶的气血和力量,加上十方神通,他竟然毫发无伤,只是看起来狼狈了点而已,不亏是子清,我之前应该早点听他的。 同阶之内,我手段尽出,顶多也只能伤到他了。 若是我用上五阶的力量,就算用上锦岚秘术,恐怕也打不死他。 远超我的预期了,看来他的确没有懈怠,真的在修行。” 里长满意之极。 老羊微微眯着眼睛,遥望着十数里之外,站在那里静静感悟的余子清,赞叹出声。 “某些方面来说,他的确是个天才。 天资虽然不如二憨那种天生的猛兽,可是后天补齐之后,有些方面,他会比二憨更强。 二憨还得好好练练,以他的天资和根骨,只修气血,应该也能做到一样的事。 那先天的根骨,可不能浪费了,这小子最近有点懒了,进境竟然比子清慢。 他若是不走歪路,其实他在体修一道的前路,会比子清更容易走的更远。” “说的是,我毕竟年纪大,等我走了之后,村子里,起码还得有一个九阶体修,是得加把劲训练二憨了。”里长认同的点了点头。 “那就给二憨立下一个目标。 我以四阶的力量和气血,施展十方神通,最纯粹的一拳,二憨若是能如同余子清这样,毫发无伤,那就算二憨过关了。 不然的话,只要死不了,那就朝死里去练。 整个锦岚山,先天条件、根骨、天资,最好的就是二憨,而且不是一般的好,不能浪费了。” 里长说完,老羊又在旁边补了一句。 “我这还有些龙肝,我给二憨留点,你别一拳把他打死了,那他就死不了,放宽了心。” 老羊取出玉盒,切下三片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的龙肝,存放在玉盒之中,将其递给里长。 里长将玉盒收起,道了声谢。 俩人身后不远处,二憨满脸绝望,心如死灰。 他现在是想死都难了。 二老说话的时候,压根没避着他,就是专门让他听的。 他已经知道,他接下来的日子,得多不好过了。 之前老羊给的丹药,就已经非常好了,他身上断十几根骨头,都能让他当天就走下床。 那龙肝是什么东西,他可是知道的。 老羊去种锦岚菇的时候,一次就用米粒大小的一块,而就那么一小块,就能瞬间催生出一大片的锦岚菇。 这种可怕的生机,哪怕他的心脏爆开了,只要速度够快,都能让他立刻恢复。 除非他被里长一拳打成飞灰,否则,里长再也不用担心一时失手,把他打死,训练的时候,也不会不敢用太强的力量了。 老羊转身走向菩提树妖那,安抚刚刚来到这里的小家伙。 里长背着手,走向了矿洞里,他要去看看卿青。 等到走远了些,二憨刚松了口气的时候,里长的声音传来。 “明天早上,在村口等着,我出来要是见不到你,我打断你全身的骨头。” 二憨苦着脸应了一声。 另一边,余子清还站在原地感悟。 实战跟平日修行的差距,可真是太大了。 他修行的功法,自行演化转变的速度,都随之加快了不少。 按照外面的说法,单一拔尖,长板才会更长,在发挥出自己优势的时候,战力也会更强。 他就听说过,有个剑修,只修一剑,那一剑最强的战绩,是在他五阶的时候,正面对抗,秒了一个七阶大修士。 不过,他现在觉得,体修走那种路不太对。 人体本就是各种小循环嵌在大循环里,阴阳五行平衡,单独走一道的话,强则强矣,但容易不长久。 他觉得他现在走的,反而是他觉得最舒服,最顺畅,而且依然符合最初人体平衡的路。 本来外面对体修的研究就不多,他就更不能盲信盲从了。 感悟结束,看着又重新变慢的自行演化,余子清觉得,他的实战经验太少,是时候好好练练了。 实战中的进步,明显比他自己苦修快得多。 他大步冲回到村子里。 “里长,来,我们再大战三百回合!先说好,不准用超过四阶的力量!” 第一二八章 印家失踪,串联起来(8k) 余子清再次化作一道残影,倒飞了出去,原地只留下一圈爆开的音爆云。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远处传来,他的身体像是打水漂的石头,在大地上不断的弹起。 每一次落地,便会将力道卸入大地一部分,而他却能保持着不受重创。 从土坑里爬出来, 余子清狼狈不堪,可是眼神却愈发明亮,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体内五气流转,阴阳转化,愈发快速,肉身都仿若被激活了一般, 全身七百二十个窍穴,与呼吸、血海、五脏六腑,一起共鸣。 终于让他感受到一种,体修打不死,而且越打越强,越挫越勇的感觉。 “再来!里长,可以用五阶的力量试试了。” 远处,里长哈哈大笑,哪怕被限制了力量,打的有点束手束脚,可是同阶的情况下,能跟他打到这种地步,已经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了。 “二憨,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 我们锦岚山的锦岚秘术之一,最简单的长矛拳, 力从地起, 腰身如弓,臂如劲矢长矛,汇聚全身劲力于一点, 虽然看起来简单,却也是最简单有效的秘法。 以后若是遇到炼气修士,不比跟他们废话,以长矛拳,一击贯穿他们全身防护,一拳将其活活打死便是。” 里长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这秘法说穿了一文不值,可是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做到极致,那威力可是截然不同的。 里长一拳轰出,与余子清的拳头对碰到一起。 霎时之间,便见余子清的右臂骤然骨折,劲力透骨而去,如同劲矢一般,冲出里许,在大地之上洞穿出一个大洞,而那凝而不散的劲力,冲入大坑后方百余丈之后,才骤然炸开,在大地上留下一个大坑。 余子清在半空中翻了十几圈, 落地又退了十几部,才卸去了残力。 他体内的气血一转,血肉操控着骨骼,将其全部归位复原,其中一个窍穴之中,储存的造化之光,微微渗透出来一点,他断开的右臂便开始自行恢复。 一息之后,右臂便恢复了原样。 余子清活动了一下右臂,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心底发寒。 好家伙,只是一阶的差距,里长甚至都没有动用神通,就能一击伤到他了。 这哪怕同阶修士,强点的和弱点的差距,可能比差一阶的差距还要大。 他四阶巅峰的体修,若是遇到那种天之骄子,真正的强五阶,恐怕也会依然落入下风。 “怎么样?要不,我还是用四阶的力量吧。” 眼看伤到了余子清,里长赶紧问了一句。 “没事,这个力道刚刚好,够劲,一点小伤而已,已经好了,没事,再来。” 快了,他感觉演化的更快了。 他的体修,《气血》为基,金水阴遁、地火阳遁、大木成林这三门,已经开始在演化之中,先行分化成了五门功法。 每一门之间,再继续分化阴阳,癸水分化出壬水。 如此循环之后,化作一個完美的圆圈,而后余子清便感觉到,下一步应该就是再次演化重合。 最后可能会在他体内,以五个具象之物为催动力,演化出一门功法。 这就是接下来要去的方向了。 而这种蜕变,在血海境应该是完成不了,先天限制了。 血海境只能完成分化,等到分化完成,他就该进阶五阶脱胎境了。 不只是他人的脱胎,更是功法的脱胎换骨。 余子清和里长,不眠不休,战了三个时辰,二憨就在旁边胆战心惊的看了三个时辰。 学是肯定没学会的,体修的秘术,根本不是典籍记录下来就能学会的,体内的细微劲力变化,根本没法以文字记录下来,可是二憨的确是天赋异禀,他的身体多少记下来了一些。 结束了战斗,余子清站在原地,将全身断开的骨头,断裂的肌腱,全部修复如初,便套上衣服,转身离去。 里长还没过瘾,剩下的事,他就不太方便看了,容易留下心理阴影。 再去看了看菩提树妖,这家伙现在开心的不得了,在村口的位置,每天进出的人,他都会给人打招呼,其他人也会回他一声,有闲人还会在那逗逗他。 卿青没事了也会过来陪他聊天,反正没有一个人害怕他。 在锦岚山,根本不可能出现魔念在这种东西。 这里的气息压制之下,连游震体内,都很难再生出新的魔念,更别说其他人了。 三个月之后,余子清再次被五阶巅峰状态的里长一拳轰飞了出去。 这一次,他却只退了数十丈便稳住了身形,他双脚与肩齐,稳稳的站在原地,双臂摊开,如抱大球,全身皮肤表面,如同掀起了细细的浪潮,他一只脚微微发力,他的身体承受的力道,便被尽数卸入大地之中。 大地微微一震,这一次也没有直接炸开,而是将力道分散到数百丈范围,只是体表的尘埃微微震动浮起。 他的体表,五光十色闪耀,以他的身体为圈,不断的循环,最后混在一起的光辉,慢慢的分化,越来越清晰,最后化作十道流光在他的体表流窜。 余子清轻声一喝,血海翻滚之下,境界自然而然的进入到下一个境界,脱胎境。 半个时辰之后,他身上的光辉慢慢消散,他也随之睁开了眼睛。 全身隆起的血肉平复了下去,肌肉线条流畅,体态均衡,皮肤都便好了一些,全身毛囊闭合时,近乎完全消失。 脑袋上的头发根根脱落之后,再次长出来新的,又密又亮,自带神光。 他轻吸一口气,对着里长行了一礼。 “多谢里长这些日子陪我修行,如今大有裨益,已经顺利进阶五阶,而且,修成了十门体修功法,后面我会整理出来,留在家里。” “好,好,好。”里长笑的合不拢嘴。 锦岚秘术其实已经够用了,那些秘术修行起来,的确有点难度,村子里其他人,一个人专心修行一两门,十年内能修成就算不错了。 若是有功法自然是最好的。 体修这方面,他现在就信余子清,老羊现在自己都说,他对体修基本一无所知,除了知道点功法就没了。 余子清将分化好的十门体修功法,行功秘诀,各种关窍,都先整理出来了最基础的部分,便不再多管了。 剩下的事,都不用他插手,村子里的人,绝大部分,暂时只需要修行气血就足够了。 他要去把之前没办完的事,给解决掉。 这一次就不用老羊再跟着了,该学的他都学会了。 再次来到封家,封不绝一见面就问他儿子怎么样了。 “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回去看看。” “算了,算了……” “现在去另外一个地方,找一下游震的右臂,对吧?”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那个地方,我去年去看过了,依然完好着,不过,现在有个其他问题。” “什么问题?” “印家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全部都消失了。”封不绝眉头微蹙,说出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之前东海异变,海族都在躲避,印家不是也封岛之后,举家搬迁了么?” 这个事,余子清是知道的,那个时候,恶龙在发疯,印家在东海的海岛上发展多年,对周围的风吹草动,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 恶龙陵寝距离印家的海岛,距离其实挺远的,都没有囊括在恶龙会活动的数万里海域里。 不过考虑到当时恶龙的疯狂情况,硬抗雷劫就算了,还敢冲上去撕碎劫云,谁也不能保证,那恶龙找不到血食的时候,会不会冲出那数万里海域,冲到印家所在的海岛上大开杀戒。 印家当时举家搬迁,谁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封家也没有觉得不对劲。 可是如今恶龙都已经彻底消失,恶龙陵寝,都被龙族沉入了海床之下,也彻底被埋葬了。 印家的人,按理说也该回去了。 若是还没回去,其实也说得过去,龙族之前在那片海域大开杀戒,消息最近已经传出来了。 当时很多人族修士,在那边浑水摸鱼,死了不少人。 当然,这里面,肯定有一部分,是龙族替余子清背锅了。 龙族也没否认,他们也没必要否认。 按照龙族当时跟人族这边的约定,神朝的人是不准过去的,龙族也不会帮着恶龙转生。 现在恶龙彻底死了,那人族这边谁死了,都得自己认了。 “你也不知道他们搬到哪里了么?”余子清有些奇怪。 “我知道,但是之前送走了小菩提后,我想着,先去跟印家的人先通通气,毕竟那谁的其他两部分,是他们封印的,只有他们知道位置在哪,这种事,是不会留下任何记载的。 然而,我去了他们临时的搬迁地,那里却空空如也,那里的痕迹,的确显示他们曾经搬进去过,可是现在,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了。 而我按照正常传讯,也给穿了讯,没有任何回应。 我觉得可能的地方,也让封家的两个高手,暗中去寻找过了,都没有。 他们的海岛,目前也依然封着。 这明显是出事了。” 封不绝沉着脸,封印二家,同气连枝,好的跟一家差不多,两家的陵寝里,都有安葬着对方家族的人。 只是名义上,两家是分开的,而且也没有住的很近。 这个也只是听从祖训。 封印二家,若是住在一起,合在一起,便是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之势。 若要传承万世,两姓必须分开,还不能太近了。 所以,封家住在大离西部,印家住在东海的海岛上,以海陆分开,有事的时候,在一起交流合作。 长久待在一起,都是不太可取。 若只是婚嫁倒也罢了,毕竟嫁过去,按理说就是对面家的人了。 最近的一次封印二姓长久待在一起的例子,就是离火院的那两个修道者前辈。 那二位最终也都没有落得一个好结果,尚未入道,便横死半途。 不止封家,印家也一样觉得,这也是暗合了祖训警告。 所以,印家这次暂时搬迁,封家也是没有插手,他们也没有搬的离封家很近的地方,甚至都没有进入大离境内。 如此,封不绝到了前段时间,才发现了异常。 毕竟印家搬迁的时候,可是跟封不绝传讯过的,当时一切都挺顺利的。 “他们搬到哪了,方便说么?” “这个时候了,没什么不方便的,他们搬到了大震最东边的一片半岛上,但现在人全部不见了。” 余子清稍稍思索,有点明白了。 “需要我找人帮忙查查么?” “有劳了。” “没事,我这边的确方便点。” 封不绝要是找大震的人帮忙,那边肯定没人会拒绝的。 可封不绝开了口,是个人都会知道,事情有点严重了。 就他们两家这关系,穿一条裤子的,还用得着外人去帮忙? 余子清去找人问,那就不会有人怀疑,这世上想找封印两家帮忙的人,比屠宰场待宰的猪都多,不差余子清一个。 “我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但我是肯定不能公开去寻找的,封家的人也不能随便动,动了我怕只会有坏的结果。 起码要等到有点头绪了,才能决定动不动。” “没事,我明白,游震的事不急,反正他也不急这一两年的,我先去找人问问。” “要是见到印家的人,你拿出我封家的信物,他们就会信任你的。” 封不绝说着,拿出一个玉简递给余子清。 “这里面记载了一些有关印家的事,还有一些曾经的封印物的事,说不定会有帮助。” 余子清知道轻重缓急,直接离开了封家。 印家若是遇到事了,那不至于一点痕迹,一点头绪都没留下。 若是人为的,能让整个印家无声无息的消失,那其实力必定非同小可。 封不绝没敢贸然乱动,也是对的,因为弄不好,把人逼的狗急跳墙,印家的人就危险了。 封印二家,整体实力虽然比不上一些大势力,可作为一个传承久远,典型的中立势力,长久以来,人缘是一直挺好的。 明面上,这两家可一直没有什么仇敌。 余子清思来想去,似乎最可能的,只剩下一种情况了。 有人要封印什么东西,或者是解开什么封印,而且是明着来,印家肯定不会答应的东西。 所以趁着印家搬迁,正是手忙脚乱,容易出问题的时候,将他们掳走。 以族人的性命,逼迫着印家做一些事。 若是没有外部变化,那对方可能还不会那么着急,可以慢慢来。 若是封家发现了,开始大举搜索印家的人,甚至发动封家的人脉,那说不定就会出大问题。 封不绝估计也是考虑到这点,有点投鼠忌器。 毕竟,找他们两家的人,基本就那么点事。 余子清离开了封家,自己悄悄来到了大震。 走在路上,他就在想,到底要找襄王帮忙,还是找雷氏帮忙。 思来想去,还是襄王靠谱点。 这家伙王爷当的稀里糊涂,别的地方,却还是挺靠谱的。 而且襄王找印家,就算有人知道了,那也是合情合理。 这家伙跟疯了似的,一门心思救他爹,举世皆知,他要是不找封家或者印家,那才不正常。 余子清悄悄来到大震,顺着横断山脉一路北上,避开人耳目。 谷髿 一路来到了襄王的封地,靠近到城池的时候,才被人发现了。 襄王这家伙,别的事,的确挺靠谱,发现余子清顺着横断山脉一路来的之后,第一时间便派人抹去了余子清的痕迹,让人将余子清带到了城外的一处别院里。 不到半日,襄王来到了别院,直接拉着余子清进了密室。 “卿兄弟,可是我爹有什么事了?” “不是,但是也有关系。” “卿兄弟请说,需要我做什么。”襄王很爽快,直接先应下事。 “令尊的事,进展其实还算顺利的,目前已经有两部分了,这事你也知道,不过之后出了一些事,被人盯上了,这事就只能暂且缓缓。” “这个我明白,我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沉住气,不能心急。” “本来这一次是要去其他地方的,但印家出事了,我便不能只顾着我们自己的事,必须先解决一下印家的问题,你应该明白,当年其他部分被封印,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绕开封印二家的,有其中两个,都是印家有参与的。” “我懂。”襄王面色一沉:“可是有人也为了我爹的事……” 余子清斜了他一眼,想说一句,你降智了?什么事都跟你爹有关系。 封印二家,无数年积累下来,封印的东西多了去了,你爹的断肢,估计都排不到前十。 要是有人能绑了印家的人,那何必去参合你爹的事? 去搞别的东西,随便哪个不比这件事香? 说着,余子清又拿出封不绝给他的玉简看了看。 里面记录着印家封印的很多东西,长长的一列下来,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老震皇的残肢,的确连前几都排不到。 再扫了一眼,余子清道。 “印家之前搬迁到大震东边的一片半岛区域,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 “那就行,伱帮忙查查,有什么蛛丝马迹,查到了什么,也不要轻举妄动。 你得清楚一件事,印家的人要是出事了,你爹其他部分的在哪,可能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慎重再慎重。” “卿兄弟,你放心。”襄王没觉得余子清啰嗦,反复叮嘱,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王当的一塌糊涂,遇到他爹的事,就有些容易失去控制,容易冲动。 这边跟襄王聊完,余子清自己开始研究那枚玉简。 封不绝说,印家的确搬迁了,留着生活痕迹,但是人却忽然不见了。 天灾不太可能,这事大概率是人为的。 找不到痕迹,那就先从目的下手。 去绑了印家人,封家这边却什么事都没发生,那就先排除掉封家封印的那些东西。 再排除封家参与封印的一些东西。 毕竟,两家擅长不同,有些东西,封家封印的,印家也未必能保证解开。 尤其是一些比较重要,比较难缠的东西,两家一起封印,一家都挺难单独解开的。 只留下印家单独做的封印。 余子清将列表重新筛选,从高到低排列。 这一次,就有些一目了然了。 老震皇的左臂和左腿,就在其列。 剩下的,有邪道修士的不灭元神,有魔物,有危险的奇异物品,也有洞天福地……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甚至余子清还看到了一个传国玉玺。 大兑神朝的传国玉玺。 一个余子清从来没听过的神朝的名字。 也没有在任何记载之中见到过,更没听老羊提到过的神朝。 按照现有的传说,自上古以来,便一直只有三神朝,没有第四个了。 但余子清是一直都有种疑惑的,震、离、乾,这三个神朝的国号,他都太熟悉了。 总不至于正巧,他们创立国号的时候,都在冥冥之中捕捉字的气运,创立的国号之字,都正好是八卦之一吧。 如今又听说了一个新的国号,大兑神朝。 算是彻底化解了余子清的疑惑。 曾经,可能是有八个神朝,分离八方的。 而如今的大兑神朝,再无丝毫记载,无人知晓,那也必定是三神朝联手,将其压制了下去。 而封家这种在上古之时,就已经存在的特殊家族,还有记载,那也很正常。 从这,余子清也看出来了,封不绝是真的有点急了。 不然不可能这种事,他都敢直接记录下来交给自己。 而且不止是记录了封印物是什么,还记录了那些东西,大概都封印在哪一片范围。 这个玉简,若是遗失在外,那可是真正的大事件。 就像那个邪道修士的不灭元神。 是非常久远之前了,在上古末期和现在这个时代交接的时期。 那邪道修士,以邪法修行,祸害修士无数,最终炼气九阶,炼神之道,已经迈过了九阶顶峰,向着十阶迈出了一步。 然后当时情况危急,三神朝众多强者合力,将其打杀。 可惜其元神近乎不死不灭,仅靠元神,就能反杀了三四位九阶修士。 封家当时没赶到,其他人也没法拖下去了,只能印家单独出手,联合一众强者,将那邪道元神封印。 试图以岁月之力,一点一点将其磨灭。 这一条是说的比较详细的,而大兑神朝的传国玉玺,却没有说明的太详细。 余子清也只知道,大兑神朝,曾经的疆域,便在如今的荒原南部的一部分,还有再向南,囊括了银湖禁地的一部分,还有大乾神朝西部的一部分。 这些都是重点的目标。 非常有可能,有人是为了这些才绑了印家的人。 数天之后,襄王再次来到别院。 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我的人去探查过了,我也亲自去了一趟,的确发现了点问题。” “慢慢说。” “印家的人,绝对是被逼迫着带走的,若非我有九阶的实力,我都未必能发现。 那里在印家人进去之前,便已经有人提前做了布置。 有人在那座洞天的灵气里下了毒,而且已经下了很久了,毒性已经彻底与那座洞天的灵气融为一体,极难察觉到。 我亲自试验过,只要在里面待着,在里面修行,就会无声无息的中毒。 等到发现的时候,就晚了。” “带回来样本了么?”余子清问了句。 “带回来了。”襄王拿出一个被符箓封禁的玉瓶,递给余子清。 余子清打开玉瓶,默默感应了片刻。 他的体内,那头一直不断吞吐,沉稳之极的土黄色蛤蟆,忽然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看了一眼。 而那颗同样不闹腾的菩提树,也开始散发出微光,做出了反应。 余子清张口一吸,将玉瓶之中封存的灵气吸入体内。 便见土黄色蛤蟆和菩提树同时动了起来。 蛤蟆将其吸入体内,游转了一圈,传给了菩提树。 菩提树之上,一个花苞缓缓的浮现,花苞盛开之后,里面是一张狰狞的面孔。 花朵盛开凋谢,再从菩提树那游转到飞鹰那,飞鹰将其吞下之后,再次吐出,传给了暴躁的火猿,火猿撕咬了一口,再丢给双头蛇,最后再次被蛤蟆吞了下去。 如此循环了一圈,那一丝力量彻底消散。 余子清默默感受着五个具象物传来的信息,心里忽然有了谱。 不是普通的毒。 一般的毒,对于一个敢拿锦岚迷神药当饭吃的人来说,是根本无用的。 也不会引起那五个家伙的反应。 尤其是那个土黄色的蛤蟆,自从出现之后,可是一直在不断吞吐,一副老子只爱修行,别打扰老子的姿态,佛系的不得了。 这还是那个蛤蟆第一次对外面的东西有反应。 余子清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襄王。 “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人是去哪了么?” “查不到,就在半岛内,还有点线索,可是出了那片地方,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知道了,这事,劳烦襄王殿下不要声张。” 余子清捏碎了一个玉简,传递出去一个消息。 等了半个月之后,一缕黑气,游走到襄王的别院之外,趁着有人从后门进出的时候,悄悄潜入了进来。 余子清所在的房间,那缕黑气重新凝结,化作了楼槐的样子。 “大哥,我来了。” “找你有点事,你先闻闻这个东西。”余子清递给楼槐一个玉瓶。 楼槐轻轻一嗅,立刻皱眉捂着鼻子,将玉瓶拿开。 “这什么东西?这么臭。” 余子清凑到玉瓶前,嗅了嗅,却什么味道都没闻到。 “果然如此啊。” 他根本嗅不到任何味道,襄王也嗅不到。 偏偏楼槐这个魔头,却嗅到了臭味。 这就是之前襄王给他的那个玉瓶,里面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依然还有味道残留。 “记下这个味道,我们该出发了。” 为了防人耳目,余子清带着楼槐,乘坐着襄王的飞舟,横穿了大震东部区域,来到了最东边的半岛区域。 没人理会襄王的飞舟,也没人知道余子清来了。 等到了印家曾经暂住的那座洞天,远远的,楼槐便面色如土,不停的干呕,最后用上了法宝,楼槐才感觉好些。 “大哥,那里是什么粪坑洞天么?这么大的味道,我都有些受不住了。” “我闻不到那个味道的,只有你能闻到,有人在那里的灵气里下了毒,现在我想让你跟随残留的味道,去追一下,没问题吧?” “没问题……哕……”楼槐拿下屏蔽味道的法宝,立刻开始干呕。 飞远了些,开始以那个洞天为中心,绕着圈子去寻找。 不到半天,余子清看到楼槐的脸色一变,腹部和喉部蛄蛹了一下,立刻明白,找到痕迹了。 “大哥,这也有一点,已经很淡了……哕……” 话没说完,楼槐便直接吐了。 余子清拍了拍楼槐的后背,心有余悸。 能把一个魔头恶心成这样,那得多臭啊。 幸好他根本闻不到。 “慢慢来,别着急。” “我没事,大哥,我们继续吧。” 跟随着那残留下来,只有楼槐能闻到的臭味,他们一路前行,到了一处距离那洞天入口,只有区区数百里的地方。 终于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东西。 一座湖泊。 臭味便是在这里消失了。 跃入湖泊之中,余子清一寸一寸的搜寻,终于,在湖泊深处的一面石壁上,找到了一个入口。 入口被没有任何防护作用,也没有任何波动的伪装阵法遮掩。 进入其中,顺着游了数十丈,便在其内,找到了一个潮湿的洞穴,在那里,发现了一条裂缝。 一条只有区区四五丈长,丈许宽的深渊裂缝。 余子清盯着这个裂缝,再回头看了看外面的伪装阵法。 那都不能说是似曾相识了,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跟他之前见过的那个,连大小竟然都一模一样! 很多事,在不知不觉之间,好像开始串联起来了。 余子清盯着裂缝冷笑一声。 那安家的人,死的可真是不冤枉,现在余子清都觉得,老宋下手还是不够狠,没去把安家的老窝给端了。 他要是把安家老巢给端了,说不定就会发现更多的东西。 第一二九章 脸贴脸必死(5k) <!--go-->“大哥,我们要进去么?” 楼槐小心问了句,他看得出来,自家大哥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 “味道是不是很淡了?”余子清看楼槐的表现,大概猜测。 “是,味道很淡了,只是那种臭味,实在是太臭了,还残留了很细微的一点,也能闻得到。” “那就过去看看吧。”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印家的人,被人从暂住点带走之后,便一路来到了这里,顺着深渊裂缝离开。 这里距离那个暂住点只有几百里的距离,明面上看,印家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半岛,难怪一直没人察觉到什么异样。 毕竟,按照一般势力的划分,驻地周围,数百里之地,基本都是属于对方的。 不会有别的大势力,在这里驻扎。 真有这么做的,那就是明摆着找茬,上门砸场子。 如此就可以说,是印家人在自己的地盘消失的。 襄王查不到什么,也是正常旳,毕竟人都没出去,也没有痕迹。 唯独当时动手的人,肯定是进过印家的暂住地,身上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一些那里的灵气。 他自认为处理的很干净,已经没有丝毫残留,可惜,灵气是没有了,可那种残留的味道,对于楼槐这种最纯正不过的魔头来说,还是很明显。 这也同样说明一件事,动手的是人,不可能是魔头。 楼槐还没靠近那座洞天,就差点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被哕出来。 余子清可不信,有魔头敢跳进那个对他们来说是究极加强版粪坑的洞天。 余子清拿出一枚玉简,将这里的这条裂缝记录下来。 回头看情况再捅出去。 他手里的玉简,现在就是个带毒的粪坑,泼到谁身上,谁就得死。 余子清没着急,因为这里可是大震的疆域,这事有点大,大到余子清都觉得的,安家压根没这个能力去做这些事。 当务之急,也不是去坑死谁,是先去弄清楚,印家人去哪了。 余子清的老震皇收集计划,优先度没那么高了,那也是他的计划啊。 他可不能真让印家人死了。 封印两家的大人情,往日里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如同上一次一样,余子清带着楼槐,跃入裂缝之中,顺着狭小的裂缝一路下沉。 在半路上,同样看到了防备妖魔的符箓。 这么小的裂缝,就算是有妖魔意外发现,也没法穿过这个裂缝。 悄悄的潜出裂缝,依然没有任何的防备,只有一个伪装阵法,将裂缝遮掩住。 他更确定,这是人干的。 不然他不至于,生恐留下什么气息,留下什么痕迹,引来妖魔。 余子清脚不沾地,气息收敛,离地三尺而行。 从他走出裂缝,进入深渊,他为了预防自己的气息外泄,便已经立地入魔,以黑天妖魔的气息,游走全身。 这一次的事,就给余子清提了醒,他一直以来的谨慎,是非常有必要的。 他觉得没问题,什么都察觉不到了,但是架不住万一有什么是他感觉不到的,魔头却能感觉到的。 不能去赌那么万一。 而他一直以来,在深渊行走,就算可能留下过痕迹,留下过气息,那也一定是黑天妖魔的气息。 黑天妖魔种类太多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都有,人形的黑天妖魔和一个爬虫黑天妖魔,都有可能来自于同一个黑天魔母。 这事完全没法讲什么道理的。 数量多,种类多,杂乱到黑天妖魔自己都只能靠气息来辨别同类。 这种情况下,若是还有人能发现余子清,还追到了人类世界把他认出来,那余子清也认栽。 “这地方你有印象没?” “大哥,我是个人魔,不是深渊的妖魔。”楼槐摇了摇头,心说,林福又没来过这种地方,他一个人族世界的人魔,怎么会来过这边。 周围荒芜一片,典型的深渊地貌,山峦起伏,层层叠叠。 越过一個山头举目望去,目之所及,全部都是这种山地地形,余子清闭目感应,想要试试能不能感应到饿鬼的存在,也感应不到一丝一毫。 说明这里在深渊里,距离饿鬼汇聚的那个大型深渊裂缝,距离非常远。 他想以饿鬼群为信标,是不太可能了。 “那种臭味,你还能闻到吧?” “这个倒是有,虽然淡了点,却一直能捕捉到。” “继续追。” 楼槐在附近绕了一圈,确定了方向,为余子清指路,继续前进。 在这片绵延的山脉里,前行了快五天时,楼槐嗅了嗅鼻子,忽然传音。 “大哥,前面的味道变浓了。” 二人躲在一个山头,向着前方窥视,依然什么都没看到。 “绝对就在前面,风一吹过来,那味道更浓了。” 余子清感受了一下方向,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向着两座山之间的山坳望去,默默估测了一下这里的地形,带着楼槐继续翻山越岭。 “大哥,味道又变淡了。” “放心,味道不是从半空中飘来的,而是顺着山坳的风吹来的,人肯定不在正前方。” 余子清不断的辨别风向,察看山坳的地形,带着楼槐向着侧面前进。 几个时辰之后,楼槐的脸色忽然变得纠结,喉头开始蛄蛹,余子清就知道,他猜对了。 落在一个下风口的山坳里,余子清面沉似水。 “你没发现一个问题吗?” 余子清环顾四周。 “我们在这片山脉,不眠不休的赶了好几天路了,依然没有走出这片山脉,但是也同样一个妖魔都没有见到。” “大哥,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 深渊里的妖魔,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种类也如同繁星,数不胜数,可不仅仅只是余子清去抓的那几种。 按理说,这种山脉里,有非常多的妖魔,都很喜欢这种有遮掩的环境。 可是他们却一个都没见到,甚至都没感应到妖魔的气息。 这事就不太正常了。 举目望去,目之所及,依然是大片的山脉,一点看到边际的迹象都没有。 余子清暗暗提高了警惕。 进入一片茂密的丛林时,一点虫鸣鸟叫都听不到,那只代表一件事,这片丛林有更危险的东西,能让飞鸟和昆虫都主动避开。 亦或者,那里是生机断绝,连昆虫都活不下去了。 同样的道理,放到这里,大概也是适用的。 而且妖魔,没有食物的时候,也不会被饿死,有些需要进食的妖魔,也会捕食其他妖魔。 所以这里,大概率是有更危险的东西,让妖魔都不敢靠近这里。 而印家的人,却被带到了这里。 余子清回忆了一下他整理出来的清单,所有被封不绝标注了大概封印镇压范围的,统统都不符合。 而没有大概镇压范围的封印物,只有名字的,数量就更少了。 稍稍一算,有七八个,每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东西。 余子清觉得,靠自己,恐怕有点难了,还是先探查一下,探查清楚了,摇人。 楼槐在下风口,已经被那臭味冲的面色如土,一副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的样子。 回头说什么都要弄清楚,这种毒是什么东西,家中常备点。 以后遇到人魔的时候,这可比什么毒药好用太多了。 最好还能研究一下,把其中的毒性驱除掉,只留下那种人魔能闻到的臭味,将其做成人魔专属的毒药。 顺便到时候再抓点妖魔试试,看看妖魔能不能闻到。 要是对所有的魔头都有普适性,那简直就是大杀器。 “你在这里等着,注意观察,你就别跟着了。”余子清吩咐了一声,便无声无息的向着前方潜去。 楼槐欲言又止,最后那不断蛄蛹的腹部和喉头,让他把逞强的话咽了回去。 他只能在附近盯梢了。 片刻之后,余子清纯靠着肉身力量前行,落地无声,人过无痕,连脚印都没有留下。 他自己练习了那么就,又跟里长对战,挨打挨的比二憨还多,可不是白挨的。 越过一个山坳之中的岔路口,向着侧面一看,便看到前方的一座山,已经被人挖空,山腹之中,有一大片平坦的地方,那里倒着坐着密密麻麻的人。 甚至还看到了几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胸口都没有了一点起伏的人,应该是已经遇害了。 大致瞅了一眼,有好几百个人,有老有少,每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好,一个个都似中了迷药似的,坐起身似乎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而看他们有些人身上穿的衣服,袖口领口之类显眼的地方,还有印家的标记。 应该就是他们这些人了。 余子清没轻举妄动,他眯着眼睛,静静的观察。 除了印家的人之外,还有几个黑袍人,在这里看守着他们,余子清没有正眼看他们,只是用余光扫过,生怕被他们察觉到了。 顺着人群,往深处看,深处似乎是通向了地底,隐约有一丝阴森深沉的气息,从那里传出。 余子清估计,那里就是某个封印物,被镇压的地方。 静候黑夜降临,余子清如同壁虎,潜藏在黑暗里,一点一点的靠近那座巨大的洞穴。 他不骄不躁的等待着,终于,等到其中一个黑袍人,拿出一块晶石,蒙蒙微光,将洞穴照亮些许的瞬间。 余子清才无声无息的贴着石壁,倒挂在洞穴的穹顶上,无声无息的向着内部前进。 那黑暗到光明的一瞬间,任何人都是需要适应时间的,只要他们没有看到,余子清就不怕他们感应到。 这里的人太多了,一个没有动用气血力量,气血都全部沉寂待命的纯粹体修,只要不弄出动静,想要藏起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只是绝大多数体修,都干不了这种活而已。 又是一个时辰多过去,余子清的身形,才无声无息的穿过了洞穴,来到了深处,那里有一个黑暗的地洞,通向地下。 这里只剩下一个人看守,剩下三个人,两个在洞口,一个在中间巡视。 余子清默默感应对方的实力,他一口气杀四个,倒是不难,难的是不暴露。 他贴着石壁,爬入了那个通往地下的地洞里,再从地洞绕了一圈,绕到了边缘,在这里静静等着,镇守在地洞边缘的那个人走过来。 一炷香之后,那个人巡视过来,等到他背对着余子清的一瞬间。 余子清的身躯无声无息的贴了上去。 他耷拉着眼皮,一只手从后面箍住对方的双臂和躯干,一只手捂住对方的口鼻。 他体内的飞鹰,喷出一口浊气,直接被余子清灌入对方口中。 霎时之间,便见那人想要呜咽的声音,都被强行压制了下去,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所有的声气都被强行压制,变得萎靡。 双头蛇的一个脑袋,也吐出一口浊气,余子清伸出膝盖,顶住对方的后心,劲力震散的脊柱,散其力气,又有浊气喷涌,坏其肾气,让其全身酸软无力。 两口浊气,在其体内涌动,没入其气海,让其一时之间运气都有些艰难。 一瞬间将其控制住之后,余子清腾出一只手,并指为剑,劲力涌动,一击便击穿他气海丹田,彻底让其失去反抗之力。 短短不到一息的时间之后,前方正海有另外一个黑袍人看过来。 可是余子清的身形却在瞬间,一个扭动,便钻进那件宽大的黑袍里,整个人也完全缩在了那黑袍人身后,卡着视角,扶着对方,静静的站在那里,全程半点气血力量都没有动用。 这个黑袍人,看到同伴看过来,还想给对方提醒。 可惜,这些家伙,好的不学,一个个全部都是黑袍遮面,他的同伴连他的脸都看不到,更看不到他眼中的惊恐和绝望。 他的同伴视线扫过,便继续看向洞穴外面,警惕着外面可能会出现的东西。 余子清伸出一只手,捂住对方口鼻,硬生生的将对方弄晕了过去之后,他才控制着这人的身体,继续游走,来到侧面一个没有视线的地方。 没杀了这人,是怕打草惊蛇,不然他也不用费劲控制这人了。 他四肢一抖,卸掉这人四肢关节,下一刻,便见他已经穿上了这人的黑色兜帽长袍,而这人软趴趴的从黑袍里滑落,倒在了他的身后,被黑袍完整遮掩着。 将那失去知觉的家伙,丢在一个没有视角的角落里,余子清察看了一下他身上的随身物件。 没有一样是证明身份的东西。 走出来之后,伪装成守卫,继续巡逻。 当他与另外一个人,身形交错的瞬间,如法炮制,瞬间控制他的身体,让其失去反抗之力,甚至连声音都喊不出来。 而后从一面,一只手抓住对方的手臂,将其控制着,走到石壁前,让其静静的靠在那里。 余子清则继续装作巡逻,绕着人群走了一圈,来到入口的地方。 “你出来干什么?”其中一个黑袍人,有些不高兴的呵斥了一句。 下一刻,便见余子清的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一击顶心肘,命中其中丹田,其劲力骤然爆发,穿透防护,在其气海之中炸开。 同一时间,还有一口浊气,汇入他双肺之中,伤其肺气,让其连惨叫都叫不出来。 一击得手,另外一个人,还想做什么的时候,余子清已经一只手捏着他的嘴巴,将其拎了起来,手臂微微一抖,手臂的血肉如同掀起了涟漪,那人全身的骨头都在瞬间被他摇散架,当场眼皮一番,没了意识。 数丈距离,对于余子清来说,几乎等同于脸贴脸。 他一个七阶之下的炼气修士,被一个锦岚山的五阶体修脸贴脸,若无高级的法宝防身,那他已经死了。 余子清丢下这人,再去把那个还有意识的家伙补刀,让其失去意识,却不让其死掉。 这时,四个守卫,尽数解决了。 印家的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其中一个年轻人,长大了嘴巴,一声惊叫刚刚喊出的瞬间,便见余子清瞬间出现在他身前,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以飞鹰伤其肺气,硬是把他的惊叫被堵了回去。 那年轻人身上涌现出一丝力量,双手也第一时间举了起来,抓住余子清的手臂。 余子清目光一凝,直接捏碎了他的下巴,手臂一抖,震散他的脊柱大龙,将其随手丢在地上。 余子清环视一周,印家的人,他们震惊也好,骇然也罢,都没有人在叫出声。 因为他们连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印家诸位,谁能主事?” 一个靠着石壁坐在那里的中年人,挣扎着想要坐直。 余子清瞬间来到他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扶着他,将其扶起来,让他靠的舒服一点。 中年人看了一眼余子清,又看了看那个下巴都被捏碎的年轻人,神情有些复杂。 印家的其他人,也有几个反应快的,神情也一样复杂。 他们中毒这么深,一身力量完全没法动用,身子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实力足够强底子好的,也只是勉强能坐起身,其他人连翻个身都难。 但是那个实力很一般的年轻人,不但有力气惊叫,被抓住了,竟然还有力气反抗,甚至还能动用力量。 他是个什么成分,已经不需要任何解释了。<!--over--> 第一三零章 老宋真好用,没有脸的人(8k) <!--go-->余子清没杀了印家的年轻人,也没点出来,给印家留了面子。 之前在封家的时候,余子清就见过不少封家的人,没有其他势力那种等级森严的感觉,凝聚力却高的可怕。 他能感觉到,封家内部的确也是有矛盾的,不是什么事都和和气气,顺风顺水。 可是那只是大家庭内部的矛盾,任何牵扯到大义,牵扯到对外的事情,立刻就能并肩站在一起。 跟封家并列的印家,哪怕细节上不太一样,大方向也一定是一样的。 若是一切都跟其他势力一样,等级森严有序,那就不会出现这种绑架一大堆老弱妇孺,来挟持家中最强之人的情况。 最简单旳例子,你绑架一万个探子,也威胁不到宋承越这个指挥使。 宋承越只会先动手,把人质和绑架犯一起干掉,丝毫不会手软。 所以余子清觉得挺奇怪的,印家竟然会出现一个二五仔,那二五仔还全程混在人堆里卧底,成为了第五个守卫。 “我是印家的印不四,阁下是?” 余子清环顾四周,目光再次扫过那个印家的二五仔之后,摇了摇头。 “前辈别管我是谁了,我能找到你们,实属意外,有些话,现在不适合说,也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先把你们都带走再说。” 余子清取出一个玉盒。 “我身上能用到的,只有这个行军匣了,条件差了点,空间也小,只能请诸位暂时委屈一下了。” “这不是委屈,是我等幸事。”印不四咧了咧嘴,艰难的抬了抬手,表示感谢。 余子清先从那些老弱妇孺开始,将他们一个个装进行军匣里。 里面的环境逼仄,会让人非常不舒服,但是没办法,这已经是目前余子清唯一能用的了。 若是游震那种家伙,你把他丢到虚空,都死不了,让他藏到储物袋里,自然没有问题。 可是这里的人,统统都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把他们用储物袋装着,一会儿时间就得憋死大半。 行军匣是余子清手里,唯一能用来装活物的东西。 这个东西他一直留着,原本只是用来做准备,以后遇到什么妖魔鬼怪,或者是要抓什么人的时候,又不想把人弄死,就得找個东西关着。 一直没用上,也是因为余子清只要下手,就一直没什么活口。 这个东西,在军中会用到,却也不常用,只有极少数时候,当做奇招用。 因为曾经就出现过,有人带着行军匣,裹挟了数千精锐,准备去绕后背刺,却在半途被人打死了。 那藏在行军匣之中的数千精锐,甚至连正面交锋都没有,便被人以大阵活活炼死,死的极为憋屈。 后来这东西就基本处于废弃状态,再后来,用的最多的,反而是灵植院的那些家伙。 他们将行军匣分割成一个个空间,在野外找到什么灵植的时候,就连土一起挖出来,存放在其中一格里,模拟出合适的环境,加上灵气浓郁,就能保证那灵植的生命力,足以撑到行程结束。 印不四看到那个行军匣,心中的一些怀疑,便削减了大半。 因为这东西,正常人根本想不起来,也很难见到了。 绑架他们的人,用的法宝,都比行军匣好的多。 除了灵植院的一些人,只有一些穷逼,才会用到这种东西。 灵兽院的人,都看不上这种东西。 余子清率先将老弱妇孺带走,也跟之前那些绑架犯不一样,一些细小的细节,更能看出来很多问题。 印不四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无论余子清是谁,肯定跟绑架他们的那伙人,不是一路人。 余子清亲自上手将他们一个个带入行军匣里,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的尸体,也都很顺手的单独收殓起来。 他亲手接触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个已经昏死过去,基本废掉的二五仔。 亲手接触之后,余子清体内的土蛤蟆,便给出了反馈,这个二五仔根本没有中毒,亦或者是,他之前中毒了,后来解毒了,而且是完美的化解。 后者的可能,直接可以忽略不计。 扯什么犊子呢,余子清吸入了一点点毒灵气,都需要五小只通力合作,才能将其化解掉。 那种东西,余子清估计,根本就不是人族世界里有的东西。 区区一个四阶炼气修士,他得开多大的挂,才能化解的如此完美? 咋地,他体内自带一个混元金斗吗? 等到老弱辅助都接走,人也带走一大半的时候,余子清准备拉起一个中年人的时候,便见那中年人,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掌拍在了余子清的胸口。 余子清胸口的肌肉,如同泛起了涟漪,所有的力道,都被其强行吸收掉,连声音都没有传出。 那些力量在其体内,迅速的游转了几圈,化解了一部分之后,剩下的便顺着游转到胸前,化作绵绵反震之力,震入那中年人体内。 对方身形微微一晃,闷哼一声,全身骨骼都仿若在一瞬抖了抖,一阵咔嚓声响起,整条手臂的骨头,都随之碎裂。 余子清单手捏着对方的下巴,直接将其关节捏碎,又是一掌拍出,伤其脏腑,将其活活震的昏死了过去,眼看着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六阶神通境体修,就这?你连个神通都没有,你这神通境不是一点半点的水。” 余子清拍了拍胸口,神情平静,感觉是挺一般的。 源自于金水阴遁的卸力减伤的能力,被他化入到自身力量里,加上细微的掌控,还有五气循环等诸多元素。 他出门的时候,就算是里长,以五阶的力量出手,火力全开,十方神通,加上锦岚秘术,都只是能伤到他,力战三炷香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有打死他的机会。 之所以是三炷香,是因为里长的肉身本身太强,这个很难压制的住,气血绵长,以五阶的气血力量,全力出手三个月都不会有衰竭的可能。 余子清就不行了,在那种高强度的压制下,他的专注、续航、精细掌控等等,能保持三炷香时间的巅峰状态,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跟体修之中的高手对练的多了,面对外面的体修,余子清再怎么谨慎,都会显得有点狂。 至少,在家的时候,余子清可从来不敢狂到挺着胸膛,硬扛里长一击。 那种情况,他真的有可能被一拳打死。 龙肝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顺手将人捆起来,破了对方力量源泉,留个半死的,用单独的储物袋装起来,死了也就死了,印家人也不会说什么。 跟那个二五仔一样,甭管是卧薪尝胆,还是天赋异禀,自己化解了毒素。 这个时候,甭管余子清是谁,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来救他们的。 他们无论如何都得先配合,而不是去做一些,可能会被人察觉到的事情。 印不四坐在那,冷眼看着自家人,又有一个被打了个半死,他一声不吭。 而印家的其他人,脸色难看,却也是一声不吭,默默配合余子清。 自家出了俩二五仔,那就只可能还有更多。 印不四冷眼扫了一圈,低声道。 “我不管这里是不是还有人有别的想法,家主不在,我说话还是管用的。 给你们一次机会,好好考虑一下,是一条道走到黑,还是迷途知返。 想清楚点,只要我印家,只要封家,没有死绝,那留给你们的结局,就一定是想死都难。” 印不四阴着脸扫了一圈,余子清接下来的动作,便顺利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没二五仔了,还是二五仔都老实了。 起码他接触到的,剩下的所有人,全部都是中毒很深。 而那些中毒深的家伙,也不能排除他们的嫌疑。 这些事,以后就交给印家去处理了。 至少现在为止,余子清都没露脸,也没表明自己的身份。 而印不四明明有所怀疑,却还是暂时压下了怀疑,大家配合的都挺默契。 把印家的人,除了印不四,全部都塞进了行军匣里之后,余子清才问了句。 “除了这里之外,别的地方还有人么?” “家主和几个家中高手,都在地洞深处,他们要我们帮他们破解一个封印,被抓来的人,都在这里了。” 余子清知道,印家的人,肯定不止这么点。 那只说明,印家别的地方的人,都藏起来了,或者是没有被抓到。 余子清没有追问剩下的人在哪,他将印不四也塞进了行军匣,悄悄的离去。 带走了这些人,后面被发现了,也不至于投鼠忌器,印家主和那几个印家的高手,便没了后顾之忧。 毕竟,想要让印家的人帮忙破解封印,总不能让他们全程保持着中毒状态,不给所有人解毒,也要给参与破解的主要人物解毒。 要是所有的封印,都能靠着口头指导解开,那封印二家也不可能成为权威扛把子。 余子清能做的暂时就这些。 他本来的计划是等等的,找到地方摇人来。 可是看到印家那些人的情况,自己再去摇人,浪费个几天时间,说不定死的人更多,尤其是里面有些孩子,明显已经病重了,再过个一周,印不四这些人死不了,孩子就得先死一半。 再把四个半死不活的守卫塞进个储物袋里。 余子清一路潜回,楼槐立刻道。 “大哥,没什么变化,周围也没有人,没有妖魔,那些人不会想到,有人能追到这里的。” 余子清想了想,伸出一只脚,一缕黑天妖魔的气息,被他擦在了石壁上,留下了一丝丝。 “我们走。” 一路返回,便没了太多顾忌,余子清脚底生风,伴随着楼槐,被滚滚魔气托着,一路飞遁。 回到裂缝之后,带着楼槐穿梭回去。 返回之后,余子清先给封不绝传递了个信号。 代表他已经救出了印家的一部分人。 又给襄王一个信号,代表找到人了。 他离开了湖泊,就在湖泊边缘,布下一个没有阵法波动的伪装阵法,收敛力量藏在里面静静的等候着。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黑袍人从天而降。 余子清微微耷拉着眼皮,以余光观察,只是看了一眼,他的心里便忽然一个咯噔。 那人转过头之后,竟然是一个脸上没有五官的人。 那人似有所觉,飘在半空中,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有湖中的游鱼,浮出水面,似乎在看着他,下一刻,那游鱼吐了吐气泡,继续游走。 黑袍人转过头,潜入到湖中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便见那黑袍人再次飞出,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原地。 余子清耷拉着眼皮,脑海中对那个黑袍人的印象,就只剩下一张如同白纸一样空白的脸。 “楼槐,你记下那个人的气息了么?” “记下了,那个人的气息很怪,特别怪,不像是正常人。” “那本来就不是正常人。” 他一直以为,大震的无面人,只是那些带着面具的家伙,难道无面人是字面意思? 这事他可从来没听说过。 他传出去消息,襄王都还没到,一个没有脸的家伙却先到了。 不可能是消息泄露了,只可能是深渊那边的情况,已经被人发现了,而那边的人,传出了消息,立刻有人来这里探查。 那个家伙说不定还在附近蹲守。 余子清继续闭着眼睛坐在伪装阵法里,一动不动,如同石头。 果然,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见那已经飞走的黑袍人,再次凭空出现在湖面上,继续向着附近环视了一周,继续潜入湖中。 片刻之后,他再次出来,向着北面望去,身躯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原地。 余子清的阴神,骤然睁开眼睛,映照周围的一切,却什么都没发现。 这一次,那个家伙应该是真的走了,刚才遁光飞走,纯属演戏。 然而,余子清继续坐在那不动。 等到感应到,北面有飞舟飞来的时候,他才进入了七楼戒指。 开始联系一号。 差不多了,是时候闹起来了。 安家肯定不是幕后主使,但这不重要。 余子清现在需要有人,在别的地方,吸引点注意力,把那些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没有人比老宋更合适干这种事了,那个家伙,跟疯狗似的,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会把安家朝死里咬,咬不死不撒嘴的那种。 余子清这边开始召唤,另一边。 宋承越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听着对方喋喋不休,看似苦口婆心的劝告。 “宋大人啊,卑职是真心替大人担心,现在外面都在传,说大人已经介入了太子和诸位皇子之间的争斗,而且偏向了太子……” “你投靠了谁,我不管,但是你在我这里喋喋不休,那就是你蠢了。” 宋承越感应到召唤,最后的耐心彻底消散,一脚踹在那人身上,让其化作一道残影,从半空中飞出了锦衣卫衙门。 他闭上眼睛,直接来到了七楼。 看到七号的位置坐着人,他心里莫名一松,又莫名一紧。 “一号,十两城,你去过了吧?” “去过了,也看过了。” “那我这有个情报,你估计会想要。”余子清没有废话,也没有问代价,直接道:“大震东面的半岛上,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微型的深渊裂缝。” 余子清伸手一点,一丝力量在半空中幻化出他以玉简记录下来的那副景象。 一号看到那副画面,眼睛骤然一凝。 跟他之前在十两城见过的,几乎一模一样。 而且,这肯定不是同一个地方的深渊裂缝。 “而且这个裂缝,是被大震的人发现的,接下来恐怕会有很多事了。” 一号沉默了片刻,脑海中念头疾转,他拱了拱手,没有问余子清要什么情报,而是道了声。 “多谢。” 一号匆匆离去,在七楼里,坐在那里得到的情报,他都相信是真的。 越是简短的,越是明确的,就越是不可能出现什么一半的真情报,玩出假情报的效果。 天长日久之下,七楼的人,有些默契都还是有的。 宋承越睁开眼睛,没急着出动,他继续坐在那沉思。 沉思这事会带来的变化。 一炷香之后,他没有急着调兵,而是孤身一人,悄悄来到了琅琊院。 石俑傀儡再次将他拦住,宋承越拱了拱手。 “我要面见诸位院首,劳烦通报一声。” 石俑傀儡沉默不语,消失在原地。 片刻之后,石俑傀儡归来,将他从一个侧门带进了琅琊院。 其中一间密室里,轮值的程院首已经来了,还有上次的吴院首也在,只是这个吴院首,沉着脸,对宋承越没什么好脸色。 片刻之后,来了六位院首。 “宋大人,孤身一人前来,我相信没有必要的话,你肯定也不愿意来这里,有什么事就说吧。”程院首说话还算客气。 “又出现了。” “什么?” “大震又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深渊裂缝,而且还被大震的人发现了。 而上一次琅琊院丢失了一件禁忌法宝的事,是肯定瞒不住人的。 最迟七天,大震的国书,便会出现在太子殿下的案头,而陛下也可能会提前出关。” 宋承越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 从他说出口的这一刻开始,这事就不再是他报私仇的把柄,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炸弹引线。 在场的六位院首,面色齐齐一沉,程院首立刻一挥手,将这里彻底封闭,不让任何消息传出去。 那位吴院首,脸色更是黑的如同锅底。 之前安家的修道者,就是他的弟子。 没牵连到他身上,也只是因为琅琊院并不是如同外面的门派那样,弟子从小就带在身边培养,弟子如儿子,这个所谓的弟子,更像是前院那些学子的进阶版。 就像是本科生和研究生的区别。 正儿八经的徒弟,也是跟外面的门派一样,需要邀请亲友见证,举行收徒拜师仪式。 可若是这弟子,犯得事太大了,他想不被牵连都不太可能了。 然而,现在这事,已经到了根本不可能捂盖子的地步。 若是大震的国书,抵达大乾,那琅琊院就一定会背上这口大锅。 那消息也一定会演化为,可以人为开辟深渊裂缝,而且是琅琊院的手笔。 以此再加上大震问责,大乾也会背上这口大黑锅。 哪怕此刻,几位院首脸黑如锅底,明知道宋承越这家伙,不怀好意,是要来借助琅琊院的势,他们却还得先承了宋承越的人情。 落后一手,就要陷入被动。 先一手把事办了,先公布,那后面再怎么说,就只剩下扯皮了。 吴院首沉着脸站起身。 “我教徒无方,我有责任,这件事,我会亲自出手。” 宋承越不言不语,也不发表意见。 轮值的程院首叹了口气。 “我陪你一起吧。” 只是吴院首一个人,恐怕很难服众了。 程院首拿出纸笔,亲自书写了一份奏章,六位院首一起留名。 奏章很快被送到了宫中,监国太子拿到奏章,看了看内容,再看了看那下面的六个签名,手都微微一抖。 他立刻召集辅政的几个大臣,又叫来了辅助的几个皇子。 让他们一看,众人难得没有争吵,一起点了点头,上面提到的事情,便被火速通过。 而上一次,大家难得万众一心的时候,还是数十年前,坑杀白阳邪祀的时候。 有些事,是没有商量,没有妥协余地的。 只是一个时辰,宋承越便跟着俩位院首,离开了琅琊院。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用自己出手背黑锅,还能落人情,这种好事可不多见。 至于欠下锦岚山的大人情,他倒是巴不得。 不管是他欠那边,还是那边欠他,这都是机会。 有来有往了,他所求之事,才有机会。 他不知道七号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消息,但是不重要。 他知道自己得到这个情报之后,会怎么做。 那这个就应该是七号想要看到的,那自己就去做,大家双赢。 闹大,闹的越大越好。 现在琅琊院的两位院首,其中一位还是轮值的院首,陪着他一起去抄家灭门。 这闹的够不够大? 不够大没关系,他也暗中开始调动人手。 锦衣卫的人,最喜欢的就是跟着他干这种活了。 不背锅,而且好处多。 能来当锦衣卫探子的人,可没几个是家境优渥的。 绝大部分,都是没得选。 相比升职,绝大多数的锦衣卫更喜欢能拿在手里的好处。 修行的资源、财物、宝物等等。 只有那些不需要去干活的职位,才会被那些权贵们抢来,给家族的人镀金。 风雨欲来,暗潮涌动。 各地的锦衣卫,都得到了消息。 这一次可不是宋承越要干什么,而是大家都要这么干,锦衣卫是被迫配合的。 安家在各地的产业,全部被查封,家里一只鸡都要先扣留,验证是不是妖物。 按照人头数,每一个人都要验明正身,少一个,本地从锦衣卫到县官,统统都得受罚。 等到宋承越跟着俩院首,来到安家祖地的时候,他便抱着手臂,在旁边看热闹。 接下来的事,就跟他没关系了,他宋承越的手干净的很,一颗灵玉都没拿,一个人也没杀。 当出现第二个一模一样的深渊裂缝时,这就是琅琊院的事了。 琅琊院背不起这口大锅。 那就只能找个人背了,已经干过一次这种事的安家,就是背锅侠。 有没有更详细更确切的证据,已经不重要了。 眼看远处已经开始对话,宋承越带着俩亲信,坐在远处的山头,泡了一壶茶,小口小口的品着。 “啧啧,瞧瞧,都说我们是刽子手,那是抬举我们了,我们起码杀人见血啊,看看这些人,那是杀人不见血,美轮美奂,一击下去,骨头渣都不见了,哪还能见血。” “大人说的是。” 一旁的亲信,战战兢兢,心中一点说笑的心思都没有,只觉得他家大人,越来越可怕了,手段也越来越狠辣了。 为了报复安家,现在竟然能说动两位琅琊院院首,亲自出手,直接把安家一网打尽。 而且名义上,却是绝对的正确,谁都无从指摘。 “这茶啊,到底还是得需要合适的环境,才能喝出来味道,这不,现在这普普通通的茶,竟让我品出了以前从未品尝过的味道。” 宋承越笑的很开心,他想弄安家很久了。 大家结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机会的话,安家一定会让他万劫不复,反过来也一样。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过,最后是这么结束的。 这可比他自己亲自动手,舒服太多了。 “通知下去,安家负隅顽抗,等下琅琊院的两位大人破开阵法之后,都给我警醒着点,安家逃出去一只狗,那我就得找个人来负责。 剩下的,按照老规矩来,这一波是大家一起暴富,还是有人丢了人头,那就看弟兄们怎么做的了。” 饮着茶,宋承越向着西面看了一眼。 这闹的够大了吧? 想了想,宋承越觉得还不够,他得把安家打到永世不得翻身的地步。 明天,他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消息。 顺便呢,他也想看看,是谁在安家背后。 他可不认为,安家本事能大到这种地步,能无声无息的搞出来这么多事。 甚至琅琊院内部,肯定也还有人,没有被揪出来。 这个他就没辙了,锦衣卫不能渗透的地方很少,琅琊院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出了这种事,相信琅琊院内部,肯定也会暗中做很多事了。 他只需要注意一下情报就行。 七号告诉他情报,想来也会对幕后的人是谁,很有兴趣吧。 你看,这你来我往的,可不就开始了。 再多来几次,大家关系处的不错,他所求的事,可不就成了。 …… 另一边,仅仅过去了几天,余子清便得到了襄王给的情报。 他的确没料到,老宋这家伙,玩的这么大,带着俩琅琊院首去抄家。 先抄家灭门,再找证据,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些。 就是不知道那证据是在安家找到的,还是在老宋的裤兜里找到的。 估计也没人会在意这点了。 有些禁忌,是大部分邪道,都不会去触碰的,谁碰谁死。 封不绝来到,接手了安顿印家人的事。 大家没急着过去,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进行。 余子清这几天,阴神时时刻刻都在睁着眼睛,想要找到那个没有五官的家伙。 可惜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也没给襄王说起这件事。 只是问了问襄王。 “大震的无面人,怎么没见过他们?” “你见不到的,他们时时刻刻都会带着面具,也不会在人前出现,从带上面具的那一刻开始,他们曾经的身份就会全部抛弃,只是无面人。 我那二叔,可不像离皇或者乾皇,无面人其实只是为了探查情报,维护稳定而已,能干的事不多。 你也不会在大震之外见到他们。” “哦,我还以为这名字对应着什么特别的法门,就跟暗影司的名字,对应着暗影大遁似的。” “哈哈,想什么呢,哪有那种法门,锦衣卫,也没有一个锦衣法门啊。”襄王哈哈一笑。 余子清跟着笑了笑。 他脑海中,那个没有五官的人,就像是一张白纸,除了那身黑袍,那张脸上,可以贴上任何人的脸。 随着时间流逝,他对那个人的印象,便只剩下这点了,这还是因为他已经将其画了下来的原因。 若非如此,余子清都觉得,自己对其印象,可能就只剩下一个影子。 再次见面,可能都认不出对方。 等老羊来了,他一定要问问老羊,有什么法门能做到这一点。 这种法门,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 还好,楼槐记得那个人的气息,证明那的确是个人。 以后出门还是带着楼槐吧,很好用。 另一边,封不绝安顿好印家的人,跟印不四坐在一起。 “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甚至那个封印,都不是我们封印的,也不是你们家封印的。” “不是我们两家封印的?”封不绝面色一沉,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上古的封印?” “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封印非常诡异,就算我大哥他们全力出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over--> 第一三一章 我也不认识你(5k) 封不绝来了之后,再加上襄王带来了医师,依然没有找到解毒的办法,只是给他们服下了一些壮体的灵药,让他们能稍微有点力气,不至于坐起身都难。 在他们进入那座洞天,开始日常修行的时候,毒素便已经融入到他们的力量之中,难分彼此,再加上那毒素不是烈性毒药,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会发作。 整个洞天内,几乎所有人全部都中招。 而这个,是比深渊裂缝更让人忌惮的东西。 在灵气里下毒。 尤其是洞天之类封闭的地方,所有的循环几乎都在洞天之内,若是够大还好说,若是洞天不够大,那下毒所需要的剂量都会小很多,代价也小很多。 各大势力,谁家没个好点的洞天福地,都不好意思出门。 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全部都是藏在洞天之中,一方面难以被窥探到,一方面也更加安全。 但出了这次的事之后,恐怕不少人都会坐立不安了吧。 在洞天的灵气里下毒,再加上拓展深渊裂缝,一次暴露出来两条,就是为了让印家旳人去解封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那么,那些人要么是认为,这么做是值得的。 亦或者,他们认为自己不会暴露,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着印家的人,事情结束之后,便会将印家的人杀完灭口。 在深渊里杀人灭口,再悄悄处理掉后续的首尾,那这件事就会成为无数悬案之中的一个。 说真的,要不是余子清身边有个奇葩魔头在,就算有人能运气好,地毯式搜索,费尽力气,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追到了深渊之中。 等到他们找到印家人的时候,恐怕就只剩下一堆骸骨了,甚至大概率连枯骨都不会有。 余子清没有觉得他这次贡献有多大,他很清醒,这次能解救印家人,运气成分很高。 而后面的事,才是更困难的。 那地洞要么很深,里面有其他的力量干扰,所以下面的人,没有及时发现上面的事情。 要么就是那里可能没有特别强的强者。 余子清只能先默认是前者。 印家的家主,还有那几位精通封印的大师,在封印解除之前,肯定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按照余子清的估计,那些人甚至不会让他们知道,印家的人都已经被救走。 等了数日,老羊带着巫双格,乘坐着一朵白云从天而降。 余子清没有急着让巫双格去尝试着帮印家的人解毒。 印家的人,暂时都没有生命危险了,可是余子清总觉得,他们家族内部出问题了,不然不可能出现这么多二五仔。 肯定还有二五仔没有被揪出来,就在那些已经中毒的人里。 他们现在要再去深渊,这边坐镇的高手肯也会跟着去。 那么印家的人,就不能全部解毒,包括印不四,余子清也不信任他。 现在余子清想等等看,看看他们去深渊之后,后续有没有人会沉不住气。 一座简陋的阵法里,老羊和余子清相对而坐。 “你怎么每一次出门,都能搞出来这么多事啊?”老羊叹了口气,有些无语。 “你以为是我想搞事情?是有人搞事情,拦着我的路,却被我发现了而已,我巴不得能安安心心一路修成九阶体修呢。” 余子清翻了个白眼,这世上哪天没有事发生,只是这次波及到他们了而已。 “我先问你个事,我一直惦记着,茶不思饭不想的。” “你说。” “有没有一种法门,可以让人的五官消失?” “嗯?”老羊神色一凝:“你遇到什么了?” “之前我从那道深渊裂缝,探索回来的时候,没多久,第一个来到这里探查的,是一个没有五官的人,他的感知却非常敏锐,我只是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他似乎便察觉到了窥视。 在那里假装离开,又再次出现,想要钓鱼,我没理他。 等到他走了之后,慢慢的,我对他的印象便开始慢慢消失,到了如今,我还能想起来有这么個人,也是因为我每天都在想着。 可是对他的印象,就只剩下一张如同白纸一样的脸,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大震的无面人,可是我问襄王了。 襄王说,无面人跟字面意思,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什么无面法门。” 老羊沉着脸,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大震的无面人,的确跟无面法门,没有任何关系,大震的无面人靠的是面具,一入无面人,便再也不会摘下面具。 只要带着面具,他们的身份便只是无面人,外人也很难追寻到他们之前的身份。 但是有一点,襄王肯定是不知道的,那个面具,在炼制时,所用到的法门,便是你说的那种无面法门。 这一点,恐怕无面人里,知道的人,都屈指可数。” “真有这个法门?”余子清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有,但是这个法门的来源,不是大震,是另外一个神朝。” “大兑?” “嗯?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这次轮到老羊有些意外了。 “封不绝给我了一份清单,上面列出了可能的东西,请我帮忙寻找一下印家人。” “哦,原来如此。”老羊一琢磨,恍然大悟,他沉思了一下继续道:“那个名字,最好不要提起,对于三神朝来说,都是禁忌。” “猜到了。” “你说的那个法门,最初的时候,就是来自于那个神朝,我们锦岚山以南的部分,在那个神朝最巅峰的时候,都是他们的领土。 无面人,最初的时候,就是那个神朝的暗影司、锦衣卫。 而且,除了正面的战力之外,其他方面他们都是最强的,极为难缠,防不胜防。 就算那个神朝已经覆灭,三神朝也没有拿到无面人的传承,只有大震,得到了一点点残缺的法门,根本没法让人修行,也没有办法补全。 最后将那点残缺的法门,化入到炼器之中,才制作出了无面人面具,慢慢演化成了今日大震的无面人。 而大震的无面人,从来不会在大震之外做任务,不是大震不想。 而是在最初的时候,三神朝便有约定,无面人只能大震在自己的疆域用,不能离开大震疆域活动。 你能见到的,没有戴面具的无面人,才是能离开大震疆域的,比如说,无面人的大头目李星晨。” 余子清恍然,这也算是解了他一个疑惑。 他之前就纳闷,为什么好几个人都说,无面人不会去大震之外的地方活动,盛传的也是如此。 现在的震皇,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自断臂膀,自我限制吧。 原来不是他自我限制,而是从一开始就被限制住了。 “所以,现在那个是,那个神朝的余孽?” “你不会想不到,这事未必吧?” “能想到,但是他们肯定跟那个神朝有关系,他们没有身份,还会被人慢慢的忽略掉,不去干点坏事,总觉得都不正常。” “暂时别想这些了,还是想想接下来的事吧,印家主是肯定要去救的,很多事,都只有他知道,他也未必留下过记载,他若是死了,那些事就会随他一起被埋葬了。” “应该不会今天就去,你要是有时间,最好先去看看那种毒,可以下在灵气里的毒,搞清楚那些东西是什么,那个才是更加重要的东西。”余子清催促了一声,因为这里的医师,去研究了也研究不出来个子丑寅卯。 灵气,乃是炼气修士修行的根基,甚至可以说是修士存在的根基,这东西出问题,那就是天大的问题。 而且不只是影响到炼气修士的修行,从灵药到玉稻,再到各种阵法、法宝,统统都会受到影响。 若是其他东西受到牵连,那体修之类的,也一样会受到巨大影响。 若是没有灵药进补,仅仅前三阶,就能熬死九成以上的苦哈哈。 数日之后,封不绝沉着脸,来见余子清。 余子清率先问了句。 “印家的人,有人问我的身份了么?” 封不绝一怔,琢磨出来点味道了。 “有,有一个人。” “印不四?” “不是,是另外一个他同辈的人。” “你说了么?” “我说,我也不认识你。”封不绝面不改色心不跳。 余子清裂开嘴一笑,对封不绝拱了拱手。 封不绝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可是知道,布施镇的排毒养颜会所的。” “稳。” 余子清笑了笑,立刻明白,封不绝看到巫双格来了,余子清也没有让其尝试着帮印家人解毒,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故事。 更没想到,那个半停业状态,全靠熟人预约的排毒养颜会所,如今的名声还可以,封不绝都知道了。 而现在绝大部分人,都只当那个招牌,是用来处理秽气桶的。 “这事不急,他们应该也不急着解决,这才几天,就有人沉不住气了,继续等等,你这边安排人了吧?” “放心吧,我用了个人情。” “那就行,明天我们就去深渊吧。” 余子清放下心,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人,再被人被抓走了。 封不绝需要用人情请来帮忙的人,那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封不绝比他更比希望再出什么变故。 一日之后,封不绝,老羊,余子清,楼槐,还有死皮赖脸,非要来帮忙的襄王,一起进入了那道深渊裂缝。 能一次帮一下封印二家,这种机会可不多见,一心想要救他爹的大孝子襄王,哪里肯放过这种落人情的机会。 再次来到深渊,老羊伸出一只蹄子,轻轻在一旁的空气里点了一下。 一张符箓在半空中浮现,符箓上的光辉,笼罩着裂缝周围,任何人进出,都会触发符箓,让人知道。 老羊张口一吐,一口口水吐在那张符箓上,霎时之间,便见符箓的光辉暗淡了下去。 “走吧。” 等到众人走出裂缝,符箓上的口水慢慢蒸发消散,符箓便再次恢复了正常。 封不绝和襄王,忍不住看了一眼老羊。 他们可都看得出来,那绝对不是随便吐一口口水就能做到的,但这个时候,他们也不太好意思问。 余子清也不懂,他只是暗暗记下,准备回头再问问。 “别看了,只是用了一点煞气,暂时封堵遮掩了一下那符箓上的符胆而已,非常简单的手段,只是需要操作的精细点,别激发符箓而已。” 老羊的声音在余子清的脑海中响起。 老羊斜了余子清一眼,一副你小子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的样子。 余子清不动声色,给了老羊一个,您老人家看人真准的眼神。 老羊这家伙,肯定暗地里偷偷练习他胡编乱造出来的练习精细操作的方法了。 这种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简单,实际上要求却非常高的操作,就是现在锦岚山秘术的标准特征。 根本不怕外人看到,看到了也看不懂,看懂了也做不到,然后继续变成看不懂。 这一次众人速度很快就来到了群山之中的目标地点。 那座山洞口,只有两个黑袍人镇守,除此之外,再也感应不到其他人。 “我来吧。” 封不绝越众而出,一手捏印诀,一手并指为剑,遥遥一指。 霎时之间,便见符文构建成的大网,从那两人脚下升起,瞬间将其封印,将其镇压在原地。 一息之后,所有的符文消散,那俩人依然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好似还在警戒。 可是众人走到洞口的时候,那俩人却毫无反应,众人也察觉不到那两人已经中招。 余子清悄悄记下封不绝那一手,回去了就学学。 他要是会这一招,之前也不用费劲吧唧的磨蹭半天,见面就是一指,在不杀人的情况下,一瞬间解决四个人,应该也不是难事。 洞穴最深处的地洞,依然漆黑一片,下面一点光亮,一点气息都没有,如同一张深渊巨口,等着人跳进去。 “怎么样?” 余子清问了封不绝一句。 封不绝沉着脸,站在地洞的边缘,双手伸开,怀中如同抱着一个巨大的光芒罗盘。 他细细的感应了片刻,面色愈发凝重。 “这里,已经是封印的边缘了,很奇怪的封印,不是我封印二姓的手段,肯定是上古之时的封印,只有那个时候,还有这种古里古怪的封印方法。” “能进么?” “我不确定。” 老羊站在地洞边缘,望向地洞深处,他的眼睛一眨,长方形瞳孔的羊目,便化作了一双威严的竖瞳。 他的目光,刺破了黑暗,向着下方望去。 恍惚之间,仿佛看到破碎而混乱的空间,在其内飘动,还有一只庞大而邪恶的巨兽,在黑暗之中沉眠。 老羊后退一步,眼睛也恢复了原样。 他看了看一旁的余子清,声音在余子清的脑海中响起。 “这里的确是封印没错,但是事情有点不太对。” 余子清蹲在地洞的边缘,望着下方死寂的黑暗,以己度人,开始思索。 若是自己是对方,发现人质都被人救走,自己会怎么做? 那个没有脸的人,两次进入深渊裂缝,却只是暗中放下了一张符箓,用来监测有没有人进来么? 而且人质都被救走了,镇守在外面的守卫,却只有两个弱鸡。 这就不是自信了,而是自大,是傲慢。 亦或者,是他们确信,不会有人能发现他们挖出来的坑,或者确信,没人能阻止他们。 念头疾转,余子清看了看众人。 “我们别耽误时间了,赶紧下去吧。” 说完,便见余子清一跃而下,跳入了黑暗的地洞里。 老羊站在边缘,向下一看,便看到下方数丈的地方,余子清跟一只壁虎似的,挂在石壁上,从怀里取出一个储物袋,给老羊使了眼色。 老羊秒懂。 立刻率先跳了下去,身形一晃,便化作一粒微尘,乍一看像是钻进了储物袋里,实际上化作米粒大小,藏在余子清的领口下。 楼槐跟着跳下,钻进了储物袋里。 封不绝眼神一动,看着黑暗之中,若隐若现的余子清,跟着跳了过去。 襄王不明所以,可是他这人有个好处,从来不以自己的实力强而觉得自己什么都强,余子清的话,在他这也很好用,他也不问,直接跳了进去,钻进储物袋里藏了起来。 余子清收敛了气息,全靠肉身的力量,挂在石壁上。 他无声无息的向下爬了一段,感觉再往下就要开始越过界限的时候,才停了下来,收敛气息、收敛力量、心跳慢慢减速变慢,呼吸也停止了下来,他就静静的在这里等着。 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余子清的耳边,出现了一丝动静。 一个细微的声音,从上面飘了过来。 “他们都进去了吧?” “恩,全部都进去了,他们之中有九阶强者,我也不敢靠的太近,想来,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不但封家的家主来了,那个襄王也来了,一个九阶强者,被埋葬在这里,谁能想得到呢。” 余子清听着那若隐若现的声音,不骄不躁,静静的等候着。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有等到那俩人靠近地洞。 余子清便知道,他们不会过来了,这里的坑,也不是需要人操控的,而是只要跳下去,就会掉到坑里。 他摊开四肢,如同壁虎,慢慢的向上爬去。 等到即将爬出地洞边缘的时候,他将藏着人的储物袋打开,直接丢了出去。 第一三二章 你的生机在我,那个神朝(8k) 余子清没急着跳出去,让襄王和封不绝先上。 等到没动静了,他才慢吞吞的从峭壁上爬了上来。 以己度人是个好习惯,得保持。 当他在另外一边的湖边,看到那个没有脸的人时,他就知道这边的人肯定发现问题了。 发现问题了,竟然不挖个坑,挖个陷阱,等着人再来,怎么可能啊。 反正余子清是肯定不会不管的。 他思来想去,也没找到陷阱在哪,最后只能从目的出发来推测了。 他们是肯定要进地洞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个地洞本身就是个坑。 稍稍一个试探,竟然还真有人冒出来了。 说真的,要是余子清,他觉得自己会先蹲个几天,不会这么快跳出来。 难怪那俩人只配在外面守门,核心的事情,根本没让他们插手。 余子清晃悠悠的走过去,那俩人已经被封不绝和襄王干翻。 其中一个气海被击穿,胸口都破了一個大洞,另外一个,一身力量也被完全封印。 两人都是七阶大修士,可惜,余子清这边的人强太多了。 余子清凑上前,揭开两人的兜帽,看到他们旳面容,毫无意外,都不认识。 继续搜寻他们随身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里,也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老羊从余子清身后,晃了出来,他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堆杂物,里面从灵玉到法宝,再到玉简书籍,都是一些普通修士身上会随身带着的东西。 那一件件东西,自动飘起,来到老羊身前,他一一查看,再嗅了嗅玉瓶之中的丹药。 “从乾南那等温暖湿润的地方,来到大震喝西北风,挺不适应的吧。” 那俩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眼神微微一颤。 “怎么说?”余子清随口捧哏。 “这丹药虽然只是最普通的固本培元的养气丹药,七阶大修士也会用,可是各地的炼制配方也是不一样的。 这瓶丹药里用到的一味药,是只有乾南那种常年温暖的地方,才会出产的。 这种药材的可替代性很高,各地都有替代品,少说也有上百种,大震是肯定不会从乾南采购这种灵药的。 还有这柄飞剑,上面虽然没有打上烙印,炼制手法,也依然是乾南那边最常用的,淬炼的时候,需要用到一些冷泉,冷泉不一样,同样的材料,同样的炼制手法,最终的成品,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说着,老羊轻轻一踏那柄飞剑,飞剑弯曲了一些,而后便恢复了原样,韧性十足。 “看到了吧,若是大震这边,飞剑的剑脊会稍稍厚一点,因为更硬,更锋锐,可是韧性会稍差,乾南的会轻薄一些,韧性好,但是剑身硬度就偏低了。” “他们应该没有来过大震,或者就来过两三次,不然的话,就应该知道这种他们司空见惯的细节,在大震其实很少会用到。” 老羊顺手教余子清东西,余子清看着那对东西,没有长期的积累,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别看了,你以后没事的时候,还是学学炼丹炼器的东西吧,不一定要多擅长,起码要懂一些,省的跟这些蠢货一样,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以为身上没有明显的身份证明,就没人知道他们来自哪了。 长相,衣着打扮,法宝,习惯,口音,说话的用词,修习的法门,太多太多的东西,是很难掩盖的。” 说着,老羊指了指那个胸口被开个洞,还没死的家伙。 “他修习的炼气法门,有烈焰灼灼,又有细雨绵绵之意,却总有一丝后劲不足的感觉。 这种法门,应该是一千多年前,乾南已经灭门的浴火宗的法门,但是他修习的法门不全,也走歪了路,只修了烈焰,却不知道,当年浴火宗的法门,其要诀乃是如同春雨,绵绵不绝,其气脉绵长,乃是修火诀的修士之中罕有的。 所以,浴火宗当年最擅长的便是文火炼丹,他们创出的一些丹药,药效绵长,非常容易炼化,现在在乾南地区,也依然非常受欢迎,是常用的修行丹药。 再加上他随身的东西,可以非常确定,他就是乾南地区,土生土长的修士。 而当年浴火宗的功法,虽然有遗失在外的,可最终,能得到这种法门的势力,也就那么几个。 再看其长相,鼻梁矮塌,五官扁平,眉骨也低,肤色略黑,典型的乾南西部人的长相。” 老羊说到这,那胸口被开了个洞的家伙,绷着脸,强装镇定,脑门上的冷汗已经不受控制的往外渗透了。 襄王一副学子求学的架势,站在后面,老老实实的听着。 封不绝也神情认真,一言不发的跟着听。 让他们俩去看,他们俩就能看出来一个,这人的长相,像是大乾的人。 然后,没了。 但是大乾的人那么多,修士又是天南地北的跑,凭借一个长相,能看出来屁。 听老羊说的简单,可是他们这种专精一道的人,却最明白,这中间需要的知识、见识,积累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到如同老羊这样信手拈来。 还没说完呢,就已经差不多把这俩人的老底被揭了。 老羊没继续说下去,他看了一眼余子清,给余子清一个眼神。 余子清念头一转,明白这是需要自己搭茬了。 老羊乾南、乾南的提了好半天,他有不傻,当然明白,这是要攀咬乾南人了。 他知道的乾南人,有点名气的,适合去提的,自然就只剩下宋承越了。 “我就问一句,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是宋承越的人么?” “不错。”那个胸口开个洞的家伙,已经快破防了,听到这话,都没过脑子,立刻点头应下了。 “原来是宋老狗的人。” 话音一落,余子清便一掌拍在这家伙的脑门上,当场将其震死。 旁边另外一人,都快傻了。 震惊余子清下手果决,说干掉就干掉,都不多问问么? 余子清转头看向另外一人,眼中带着杀机。 “你是不是宋承越的人?” “我……我……”剩下那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自己是。 “是不是,说句痛快话,我数三下,不说就去死吧,反正我看你们似乎也不想说什么。” “一……” “二……” “我说,我也是宋大人的手下。”剩下那人惊恐不已,一咬牙应下了。 谁想,余子清却露出了笑容,蹲在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和善。 “原来你真是老宋的人啊,我还以为你们是要攀咬老宋呢。 老宋那家伙,名声虽然不怎么好,但是我们是什么关系啊,他是肯定不会来坑我。 放心,我一会儿就给老宋传个信,把你送回去。 你回去之后,帮我带个话,就说这次的事,我不太高兴,他坑别人的时候顺手坑到我了。” 那人脸上,满是绝望。 他本来一咬牙,应下是宋承越的手下,只求速死,快别折磨了。 哪想到,会有这种转折。 你听听,那老宋老宋叫的,不是真熟悉的人,谁敢这么称呼宋承越那等疯狗。 他若是落在宋承越手里,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以那家伙比魔头还魔头的手段,绝对可以折磨他一百年,却不要他的命,也不让他疯。 他瘫在地上,满脸绝望,开始躺平摆烂。 “大人,你想问什么,你倒是问啊,我知道我一定说的。” “我问什么,你们这种人,不都是会被种下缄言咒么。” “没有,我这等身份,只是外围,知道的都不多,轮不到有大人物来对我种下缄言咒。” “噢,说说吧,你怎么来的?” “一直有人给我发下任务,让我去做事,做完了就能拿到不少的资源,功法也是我换来的,之前有人联系我,说有一件大事,若是成功了,便会给我资源,让我有希望去冲击一下八阶。 我之前一直是在东海的,前些天,有人通过一个深渊裂缝带我来到这里。” “那深渊裂缝在哪?”余子清立刻问了一句。 这么说,这个家伙是后面才来的,可是那座湖泊周围,可是一直有人的。 这个家伙若是从湖里的深渊裂缝进入深渊,不可能都没人发现他。 “我不知道具体在哪,应该距离印空岛不远,从那里出发,只用了半天时间,我再睁开眼睛,就已经看到深渊裂缝了。” 余子清微微眯着眼睛。 其他人的眼神也微微一变。 好家伙,竟然还有一个深渊裂缝可以通到这片山脉群里。 而且,那些家伙,在这边出问题之后,立刻开始在印家的大本营印空岛附近蹲守,等着印家的人回去。 按照正常逻辑,印家人出来之后,回到大本营,自然会安全不少,那里被他们世代经营,属于绝对的主场。 可惜,那些人没想到吧,余子清压根就没打算立刻救治那些印家的人。 就让他们先中毒着,没有确定所有人都可信之前,余子清只能一个都不信。 若是那些人里有个二五仔,等到他们进来之后,想搞破坏,那可太容易了。 比如说,印家的人,想要把一个微型深渊裂缝封死,那可不是难事。 断了他们这些人的退路,再加上这片山脉群,本身就有些诡异,他们想要回去,都有点难了。 而这里的其他人,他们却知道,另外一个深渊裂缝,他们却可以逃走。 “你继续说。” “来到这里之后,就发现事情不太对了,这跟我以前接到的任务,都不太一样。 有人只告诉我,只需要在远处盯着,不要让人发现就行,只要确认后面来的人,都跳进了那座黑暗地洞就行。 别的我知道的就不多了。” “你想好了,是不多了,还是不知道了。”余子清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很是和善。 “我劝你呐,不要抱着一丝不该有的幻象。 我跟老宋是老熟人,我是肯定要把你送到老宋那的。 但是呢,是让你去体验一下锦衣卫死牢呢,还是让你当个锦衣卫,给你一份正儿八经的活干,那就可要看你自己了。 你可别告诉我,你宁愿在外面卖命,完事了再被人灭口,也不愿意因为名声不好,不愿意去锦衣卫干活。” 那人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 作为一个大乾人,锦衣卫是个什么货色,他还是非常清楚的。 别看那名声是臭不可闻,人人都不给好脸色。 可那也是因为锦衣卫得罪的人,可都是有话语权的人。 普通的修士,没天赋没背景,还没钱没资源,真给他们机会,能进锦衣卫的大门,去搏一搏,不少都会愿意的。 尤其是这种本身就不怎么光彩的人,进锦衣卫就等同于洗白上岸,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 而且进了锦衣卫,干活那可是都有钱的,尤其是跟着锦衣卫指挥使干活,那就不可能缺了资源。 老宋这人,各种不好的词,背了一身,可他对锦衣卫内的人,都挺大方,也从来不抢手下功劳,这事谁也没法否认。 “你干不光彩的事,也干了不少年了吧,你现在都不是那些人的核心成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里的事结束之后,等待你的是什么结局。 我,就是你现在唯一的生机,你也只能相信我。” 那人紧绷的肌肉,忽然放松了下来,他出了口气,低声道。 “我之前偷听到一点,那个地洞下面,不止一个封印。 这里的山脉群,便是一个巨大的镇压物,用来封镇一个他们都不敢去触碰的东西。 直接跳下地洞,就会落入到那个邪物手里,就算是九阶,也基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他们要破解的是,另外一个封印。 我曾看着前面,有几个人,包括带我来的那个人,都顺着地洞东面的石壁下去了。” “那你有想过么,他们交谈的时候,或者下去的时候,没有背着你,是因为什么吗?”余子清问了句。 “想过,从我看到,听到,我就知道,我可能要被灭口了。” 余子清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在外闯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有见识,知道就行,我一向说话算话,只要我们这次完成了我们要完成的事,活着离开这里,那就一定不杀你。” 说着,余子清拿出一个魔气桶,打开之后,将魔气灌入到对方体内。 等到对方体表开始浮现出魔纹的时候,余子清才将魔气桶收了回去。 “保险一点,不要介意。” “我明白,你们要杀我,不用费这么大劲。” 余子清看了一眼封不绝。 “劳烦了,将他封印起来。” 封不绝出手,将这人彻底封印,将其化入一个储物袋里,交给了余子清。 “你真准备,留下这个人?” “若是一切顺利,那我自然不杀他,有任何对不上的地方,那就别怪我了。” 别怪我拿他当探路石。 余子清可不舍得让楼槐去干那么危险的事。 “这个人身上,没有味道吧?” “没有。” “恩,那就行。” 老羊来到洞穴外面,在门口留下几个蹄印,力道被印入山体之中,布下一个感应阵法。 封不绝直接布下封印,将这座山都封住。 有人来破解,他们俩都会生出感应,就算是强力破解,那也需要一段时间。 众人来到地洞边缘,封不绝按照那人所说,继续推演。 老羊瞪着眼睛,向着东面的石壁望去。 他的目光破开黑暗,看到了石壁,顺着石壁往下看,隐约之间,看到下方石壁上,有一个符文,拥有着截然不同的力量。 “应该没错。” “我也觉得应该是对的。”封不绝也补了一句。 “那就下。” 楼槐一马当先,冲在了前面探路,襄王觉得他除了实力高,有点一无是处了,主动走在前面。 他们让余子清走在了最后面。 众人顺着石壁往下走,不过数丈,头顶的光芒,便几乎彻底消散,周围黑漆漆一片,如同有什么力量吞噬的光线。 向下游走了百丈之后,终于到了那个隐秘符文所在的地方。 符文周围丈许之地,黑暗被驱散,襄王留下一句话,率先触碰符文,而后瞬间消失不见。 “卿兄弟,若是无事,半柱香之后,我会捏碎玉简传讯。” 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余子清有一丝微弱的感应,自己给襄王的一个玉简,破碎了。 “可以了,走。” 等到人一个个触碰符文,消失不见,楼槐化作一缕黑烟,钻进了余子清的靴子里。 随着余子清也将一只手放在那枚符文上,他的身形也在瞬间消失在原地。 那地洞之下,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声音的黑暗之处,骤然亮起一丝光亮。 像是一只如同山岳一般巨大的眼睛。 那只眼睛向上看了一眼,便继续闭上眼睛,而那里,便再次恢复到原本的样子,安静到死寂的黑暗。 这一次,却似乎有一声细微的,似是叹息,似是轻笑的声音,在那里回响。 “嘿,魔……” …… 睁开眼睛,余子清环顾四周,草木茂盛,虫鸣鸟叫之声不绝于耳。 不出意外,还是出意外了。 除了钻进他靴子里的楼槐,其他人又不见了。 余子清都已经习惯了。 他摸了摸旁边的树木,生机勃勃,年岁也不小了。 森林里还能感应到不少动物活跃的痕迹。 他踏空而行,循着感应,走出了森林。 向着前方一看,远方的一片平原上,一座城池屹立。 还有一条大河,如若银色的匹练,从远处的一座高山之上,奔流至下,在这片平原上留下一条蜿蜒的痕迹。 天空中飞鸟成群,大地上牛羊遍地,隐隐约约的,还能感受到远处那座城池里,有勃勃生机,混杂着浓重的人气,冲天而起。 喧闹声被微风裹挟,若隐若现的在他耳边响起。 余子清行走在大地上,感受着这里的一切,有些意外。 封印物在这里? 飞到半空中,极目远眺,根本看不到边际,也感受不到边际。 这里似乎不是一般的大,而且就像是一个正常的世界一般。 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洞天。 洞天之中,会有一种天然的压制感,毕竟比真正的世界小太多太多了,太不完善了。 余子清去过的最大的洞天,都会有那种感觉,而且实力越强,感应越是明显。 就像襄王那个境界的人,去荒芜洞天的时候,他就会有一种时时刻刻都在浮现的逼仄感和压迫感。 仿若那座洞天都在压迫他,让他浑身不舒服。 那是因为他境界太高,去一些根基不稳固的洞天福地时,那种不舒服的压制感,会变成排斥感。 余子清的感知也很是敏锐,但在这里,他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也感应不到老羊、封不绝、襄王他们的气息,那应该会非常非常远。 余子清闭上眼睛,直接动用七楼戒指,联系老羊。 屡试不爽的七楼戒指,在这里,似乎都受到了极大的干扰。 片刻之后,老羊从楼梯走了上来,但是他的身形,却仿若掉帧似的,不断的闪烁。 二人坐下,余子清道。 “你们在哪?” “我……道……”老羊身形在闪,说话的声音也开始掉帧。 余子清沉默了一下,伸出手,化出一行文字。 “你们在哪?” 停顿了几息的时间,才见老羊也伸出一只手,打出一行字。 “不知道,我没看到其他人,我在一片荒野里,我也感应不到你们。” “这地方就是封印物所在的地方么?感觉怎么这么奇怪?” “你别问我,我也刚进来,也感觉很奇怪,这里甚至还有活物。” “别说活物了,我还看到了我前面有一座城池,我正准备进去看看。” “城池?”老羊有些意外。 “是啊,这里生机勃勃,有森林,还有一片平原,还能看到一条很大的瀑布,从高山之上冲下,在平原上留下一条大河,那城池就在远处。” “我这里没多少活物,我也没感觉到多少生机,反而鬼物更多,跟掉到了鬼窟似的,反正你一切小心,尽量汇合到一起,我尽快找到你所在的地方。” “恩,你也小心。” 确认了安全,其他的却都没法确认了,而且不知为何,干扰极大,聊了几句,余子清便下线了。 自从拿到七楼戒指,余子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能干扰到七楼戒指的情况。 当时在敖青的里陵寝里,余子清联系外面的老羊,都没感觉到七楼戒指有受到影响。 那只说明,这里的力量层级,绝对比敖青的里陵寝还要强。 “我们走吧,你尽量不要化出你的魔头之身了,我感觉这鬼地方不太对。”余子清吩咐了一声,便带着楼槐,向着远处的那座城池而去。 不多时,越过了草原,来到城门下,余子清仰头看了一眼。 “丁亥城。” 一座从来没听说过的城池。 城门口有三座城门,全部都开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众多,城门卫士精气神十足,不断的扫视来往人群,却也没见他们去盘查,也没有收人头税。 只有一些拉着大车的人到门口的时候,才稍稍检查一下。 余子清两手空空,自然没人理他。 等他步入城门的瞬间,便敏锐的察觉到,有一丝力量扫过他的身体。 抬头望去,就见城门洞上面,镶嵌着一面铜镜,铜镜之上映照出他的样子。 楼槐从这里经过的时候,那铜镜上也映照出楼槐的样子。 进了城门,走远了一些,楼槐才给余子清传音。 “大哥,那铜镜好像是用来窥视魔物和妖物用的照身镜……” “不用担心,区区一个无人操控的法宝而已。” 余子清一点都不担心,楼槐以化身之身被斩出,又经过雷劫淬炼,得造化之光加身,乃是经过劫难,得天地认证,如今正儿八经可以独立存在的正道人物。 只要他不主动化出魔头之身,没有人,也没有什么法宝,能随随便便的看穿他。 但区区一座城池,城门洞里就有照身镜,余子清还是感觉有点意外。 放到三神朝,起码要一州首府,或者是帝都,每一个城门才会专门留下照身镜,映照出妖魔鬼怪的原形。 而大离的帝都,除了人族之外,其他种族的人也不少,一心向善,向往人族生活的妖族,那数量就更多了。 以至于那照身镜,已经成了摆设。 敢大大方方进出的异族,自然不怕照身镜,可若是有想法的,那照身镜也照不出人心。 所以最后,那照身镜已经很少示警了,只有出现真正的妖邪时,照身镜才会做出反应。 余子清感觉刚进城,就感觉有点奇怪了。 更奇怪的还在后面。 他听不太懂这里的人说话…… 这里的人口音极重,跟他学来的官话,完全不同。 不但不同音,也不同调,几乎等同于陌生语言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 现在他只要一开口,就一定会极为扎眼。 例行去茶楼听人吹牛逼的方法,很显然没法用了。 他只能看着街面上的招牌,观察这里的人的一举一动。 好处是,那些招牌上的文字,虽跟他学的略有不同,大体还是能看懂。 路过一个店铺,也能看到,这里有修士的存在,开的丹药铺子里,用来结算的财物,也是灵玉。 而且,修士跟凡人的关系,似乎也还不错,走在大街上,没有那种泾渭分明的感觉。 在城中逛了一天,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行人开始变少的时候,余子清来到一家客栈。 全程面无表情,将几枚灵玉拍在桌子上,指了指一个挂在后面的一间上房的牌子。 掌柜的脸上露出笑容,手一抹,便将灵玉收起,不知道说着什么,招呼着店小二带余子清上了楼。 进了房间,那店小二想说什么,余子清面无表情,也不理他,楼槐走上前,面色不虞,张开嘴巴让那人一看,嘴巴里连舌头都没有。 那店小二微微一惊,立刻露出歉意。 余子清随手抛出一小块灵玉,丢给那店小二,而后指了指桌子。 店小二一脸惊喜,一路嗨呀嗨呀的离去。 不一会儿,一桌子饭菜松了上来,余子清吃着东西,目光不断的看向窗外,耳朵捕捉着其他人的谈话声。 无法交流就有点伤了,他得赶紧先学会这里的方言。 从文字上看,应该都是同出一脉,跟他学的区别不大,勉强可以算作是字体的不同,只是口语差别有点大。 他准备先住一个月再说。 …… 一片荒芜的焦土之中,老羊行走在大地上,这里的煞气浓郁之极。 除此之外,还有杀气、怨气、死气、鬼气弥漫,目之所及,所能看到的一切,统统都是焦黑。 只有一些生命力顽强,提早藏在了地下的生灵,这个时候还活着。 他不知道这是哪,只能看出来,这里似乎遭遇了大火,火焰至少将数百里之地大部分东西,都烧成了灰烬。 前方一只全身血淋淋的恶鬼,爬出地面,不住的嘶嚎,看到老羊之后,立刻失去了理智冲了上来。 老羊眉头微蹙,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将那个恶鬼甩掉,老羊的眼神愈发凝重,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遇到的了。 之前遇到了一个,随手杀掉之后,便好似捅了马蜂窝似的,地下有远远不断的恶鬼冲出,所有的恶鬼都长的差不多。 生前似乎都是被活活烧死,怨气冲霄,化作恶鬼之后,也依然没有理智,只知道哀嚎惨叫,遇到活着的东西,就上去撕碎了发泄痛苦。 赶路了数天之后,周围的火焰消散,焦土也消散。 大地上开始出现了水迹,然后出现了沼泽,老羊的步伐越来越快,他直直的向着一个方向冲去。 等到他越过一座山头,看到前方一片银灿灿,如同海洋一样巨大的湖泊时,他的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 他开始联系余子清。 “你所在的那座城池,叫什么名字?” “丁亥城。”余子清伸出一指,给列出来三个字。 “丁亥城……”老羊沉着脸:“我走出了那片焦土了,然后,我发现了银湖。” “银湖?我去过的那个银湖?” “对。” “这什么情况?” “我们现在就在那个传说中已经消失的大兑神朝!” 第一三三章 两个封印地(5k) “老羊,你可别告诉我,消失的大兑,就在这里?”余子清一脸惊悚。 “这里肯定是大兑,别的事情,我未必清楚,有关大兑的信息特别少。 丁亥城,这种命名方式的城池,只有大兑用过。 我没看过大兑的记载里有关银湖的部分,却看过银湖的记载里有关大兑的部分。” “记载了什么?” “银湖的来历。”老羊神色凝重,稍稍回忆了一下打字道。 “丁卯八十八年,天降异火,数千里焦土,炙毙者众,无以计数。 异火诡谲,雨浇不灭,风吹不熄,有神人计蒙氏,自南海而来,抛异宝落于河谷。 银河坠地,拦其去路,灭其火气,化银湖一座,存留于世。” “那你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余子清继续道。 “我现在看到了数千里焦土,看到了无数的恶鬼,怨气冲霄,凄惨无比,也看到了还正在形成的银湖。 就是记载之中的那一幕。 无量银湖之水冲刷而下,强行镇压了火气,让数千里火焰熄灭。 现在这里还没彻底化作银湖真正旳模样。” 余子清琢磨了琢磨。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正在经历曾经的一幕,你却非常确认,那就是大兑,就是真的?” 余子清没明说,大概意思就是你没事吧? 这种情况,是个人都会觉得那是假的吧? “若是别的东西,我可能会以为那是幻境,可是大兑的这个,他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你在丁亥城是吧,你在那等着,我需要确定一下。 若这里的确是大兑,那丁亥城,应该就在大兑的东南方向,距离银湖应该也不是特别远。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老羊匆匆下线,余子清不明所以。 他们是为了封印物而来的,然后出现在这里,已经觉得够古怪的了。 老羊却说这里是大兑,而且有很大概率不是幻境,都是真实的。 他没想明白,这怎么就成大兑了,怎么就真实了。 想不明白,余子清却还是选择相信老羊。 老羊这人说话一向都挺有准数的,不确定的会明确说不确定,不知道的也会说不知道,但确定的却也不会犹豫。 他看老羊那样子,明显是已经非常确定了。 他待在丁亥城里,每天就是竖着耳朵,听街道上的人说话,学习这里人的方言。 又看又学,日常的谈话,他已经能听懂不少了,说却是个麻烦,有些词的发音,他觉得非常别扭。 这里一派平和,他是半点都没有察觉到老羊说的千里焦土,城中也没有人提起过这些。 来来往往的商客行人,依然是那么多。 学了一些天之后,余子清下楼见到客栈掌柜的时候,模糊的问了一下大火的事情,掌柜的却毫无印象,直说大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火了,赤地千里也从来没有过。 因为大兑地处的位置,水脉交错,雨水也多,因为水汽太足,甚至每年都会有几个月异常潮湿。 他们每年都是需要治水,从来没担心过什么旱灾啊大火啊什么的。 掌柜的听余子清口音,觉得他似乎不是本地人,还没问什么,余子清便以老家倒是遇到过赤地千里的旱灾为由糊弄了过去。 于是掌柜的还热心的给介绍了好半晌大兑的风土人情。 大兑……大兑…… 这个词在余子清能大致听懂这里人说话之后,出现的频率那叫一个高。 似乎这里的人,对于大兑的认同感非常高。 …… 老羊行走在焦黑的大地上,随着银湖之水天上来,压灭了火气之后,那焦黑的大地上,已经开始浮现出一些生机。 只是那弥漫的怨气、煞气、杀气、死气,经久不散,再加上鬼物遍地,让这数千里之地,如同鬼蜮。 老羊的行进速度很快,有了银湖作为参照点。 曾经的山川河流,就算有改变,那也不会改的特别离谱,面目全非。 在加上大兑那很有特色的命名方式,知道一个城池的名字,大概就能推测出城池所在的大概位置。 寻找起来,也并不是特别难。 然而,数天之后,等到老羊站在丁亥城的城门下,看着城门头上的名字,长叹一声。 周遭依然是破败不堪,看不到山林,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 进入丁亥城,城内空空如也,怨气冲天,整个城池都是灰黑二色。 烧焦的黑色,灰色的灰烬,重新坠落之后,将所有东西的上面都蒙上了一层灰色。 城池内死一般的安静,死寂的让人绝望。 老羊闭上眼睛,开始联系余子清。 “我已经进入丁亥城了,就站在西城门,刚刚进了城门口的地方。” “我也在西城这边,距离西城门不远,主道边的一家客栈。” “不用了,你来了也看不到我的,我给你看看,我都看到了什么吧。” 老羊也懒得描述了,伸手一指,化出一副画面。 满城焦黑与死寂,依稀能看出来,就是那条从城门进来的大道。 依稀还能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已经坍塌的高楼,还能看出来曾经的一些痕迹。 余子清面色一僵,他别的没认出来,却认出来那座坍塌的高楼了。 就是他现在住的这座客栈,那尚存的檐角,烧成了黑色的雕兽,就跟他窗外的一模一样。 只是他窗外那个,看起来还是完好无损的,而且也很新。 “这是什么情况?你不是说这里不是幻境,是真实的么?” “的确是真实的,而且我们就在封印物里,你现在看到的一切,统统都是被封印的东西。” “嗯?” 老羊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敬佩。 “大兑的很多东西都消失了,很多记载也都没有,可是却还是有些实在是太过出名的东西,被记录了下来。 就像是银湖一样,不是记录在大兑之下的记录,而是在银湖这一条之下的记录里,出现了大兑。 在记录其他东西的时候,有些东西,就不可避免的搭上了大兑,绕不开。 就像是封印术,如今很多人都只知道封印二姓。 事实上,这只是因为封印二姓,是从上古的时候,传承到今日,他们便成了最出名的。 在之前,还有大兑。 大乾的很多有关封印的记录,里面的东西,都是传承自大兑。 从那冰山一角,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当年的大兑,是何等的强盛。 他们强者辈出,人才济济,封印术结合神朝法宝,神朝气运,更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老羊感叹完,语气有些复杂的道。 “他们的封印术,甚至可以将一时之间无法解决的灾难,给封印起来。 等待着后面慢慢找到解决办法,再解开封印,将灾难化解掉。” “???” 余子清满头问号。 跟着,他反应极快,立刻想到了一件事。 “你不会是说,大兑其实,根本没有解决那个天降异火,数千里焦土的灾难,哪怕引来天降银河,其实也没有完全解决掉,只能将这场灾难完全封印起来吧?” “没错,本来我也不是很确定,因为以大兑为主角的记载,统统都没有了。 我知道的所有有关大兑的事,全部都是在记载别的事情的资料里看到的。 如今我来到了丁亥城,没看到你,却只看到了满城焦土。 我就彻底确定了。 那异火之灾,还未消失,依然被封印着。” 余子清的脸色有点难看。 “这意味着,你进入了一個被封印的灾难里。 而我,同样也是进入了一个被封印的灾难里。 你那边的灾难已经发生了,而我这边其实还没发生。” “对。”老羊应了一声。 余子清捂着脸,瞬间头都大了。 能让大兑将其封印的灾难,等到大兑都没了,依然还没解封化解。 解决不解决,其实都是次要的了。 他能不能扛过灾难的冲击,才是最重要的。 老羊那边,落地就已经是火燃烧之后的景象了,满地的恶鬼,充斥的怨气,那些都根本伤不到老羊的。 可他这边,现在城内,还是一派祥和之气。 人头攒动,商贾如云。 他要怎么在灾难的冲击下活下去? “我在这边,除非我破开了封印,否则,我是根本不可能帮到你了,我也不知道你那边会遇到什么,什么相关的资料都没有。 不过,我可以给你看一下我这边如今的情况,对你会有所帮助的。” 老羊映出一幅幅画面,余子清将那些焦黑的画面全部记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先去做准备了。” 余子清从七楼回来,来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檐角,看着上面雕刻的东西。 他沉吟了一下,走出窗户,来到客栈这栋高楼的最顶端,俯瞰周围的一切。 将其与老羊给的图片一一对照。 很快,余子清就找到了好几处一样,有些东西,就算是大火之后,也依然能残留下来,尤其是建筑类的。 余子清默默推算,就算是被烧毁了之后再次重建,也不可能这么多地方都是一模一样的。 起码时间线可以确定。 他这个灾难,发生在老羊那边的异火之灾前面。 而他这边的灾难,应该不是异火之灾那种大范围冲击,毁天灭地类的灾难。 不然的话,已经被毁灭的东西,就不会到老羊那个时间段的时候,还依然存留着。 不是异火之灾,不是陨石天降,也不是骤然浮现什么伟力,将这里夷为平地。 这样的话,起码不是毫无抵抗之力。 而其他的灾难,他炼体可不是白炼的。 继续推测,对城池,对周围的建筑环境,破坏力不大,却能被称之为灾难,将其封印。 那应该就是对人的灾难了。 会发生什么事,让这里死很多很多人,造成很大的损失。 再有可能是,若是不将灾难封印,后面的损失会更大。 推测完成,余子清带着楼槐离开了丁亥城,直接飞入高空之中,向着外面飞遁而去。 飞了数百里远,当余子清看到,丁亥城忽然在他正前方出现时,他就知道,自己跑不了。 回头望去,后方也有一个丁亥城,看去的视角,都是一模一样。 再往前一步,前方的丁亥城依然在,回头望去,后面的景象,却已经成了荒野。 余子清却明白,那片荒野就是他过不去的贴图,根本不在地图范围内了。 他只能在这片被封印的范围内活动。 除非他能强到,直接破开封印,不然的话,就只能扛过这里发生的灾难。 他这个灾难应该不大,不像老羊那个,灾难地图,都能从银湖,直接来到了丁亥城了。 对比了一下地图大小,余子清又暗暗松了半口气。 他应该能扛过去。 想想也对,当初大兑封印了一个个灾难,又不是为了坑人的。 就算把众人分开了,分散到一个个灾难里,那也是以化解灾难为第一前提的。 划分的时候,总不能让他去老羊的异火之灾里。 一落地,一抬头,就看到一团异火从天而降,点燃了数千里。 他连跑都没得跑,还怎么化解灾难啊。 最初的目的不一样,结果自然也不一样。 推测到这,余子清算是松了口气。 不是完全无解,见面就被碾压致死就行。 没有急着回到丁亥城,余子清环绕着整个灾难地图跑了一圈,测量出这里只有数百里方圆。 而且除了丁亥城,已经没有第二座城池了。 他便回到了丁亥城,每天跟个混子似的,在大街上跟人聊天,听人说着有关这里,有关大兑,零零散散的故事。 还跟一些修士,喝酒吹牛,感受着这里修士和凡人,和谐共处的画面,余子清还是挺喜欢这里的。 这里是一点修士和凡人之间的割裂感都没有。 等了足足一个月,依然没有什么异样。 余子清一指在西城门附近蹲守着,他出现的地方,就在西城门之外,进来的地方也是这里。 这里出现异样的概率会高很多。 “大哥,我闻到味道了。”跟在旁边,吃吃喝喝听人吹牛的楼槐,忽然开口。 余子清面色一肃,放下了茶碗。 “发现什么味道了?” “魔头的味道。”楼槐深吸一口气,而后指了指城门口的位置。 余子清看到,一个只穿个马甲,露出双臂的年轻人,进入城门之后,立刻捂着肚子,向着侧面奔去。 “就是他身上的味道。” 余子清丢下一小块碎银,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 他出现在一座房子的房顶,俯瞰着不远处那个年轻人,捂着肚子一路冲到侧面一个小巷子。 那年轻人眼看没人能看到了,立刻脱裤子蹲了下来,一阵炮火连天,他才舒展开了眉头。 余子清的阴神,骤然睁开眼睛,他看到那年轻人身上的腹部,有一丝丝微不可查的黑气盘绕。 而他拉出来的秽物,更是黑气缭绕,异常浓郁。 等到年轻人离开,远处一只黄狗,似乎闻到味了,想要来一顿热乎的。 然而,下一刻,便见一团火焰从天而降,将那里丈许之地,烧成了灰烬。 那一缕缕黑气在赤色的火焰之中盘旋,似乎想要四散飞出。 余子清伸手一点,指尖一团黑色的火焰飞出,将那些黑气,尽数烧成了虚无。 而楼槐,也已经将刚才那个离去的年轻人提了过来。 那年轻人神色微变,道。 “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大哥,我明白了,那怪味,应该是病魔的味道,那家伙根本不敢进城,就用了一丝力量,下在了这个年轻人身上,让他带了进来。 若是大哥刚才不管的话,很快就会扩散开的,到时候整座城的人,都得完蛋。” 余子清点了点头,看向那年轻人。 “我是医师,你拉肚子几天了?” “一……一天。”年轻人别的没听明白,可是那个魔头的魔字却听明白了,立刻明白,他得病是被魔头害的。 “在城外见到什么人?还是吃了什么东西了?” “没见到什么人,只是吃了几个青色的果子,就在城西外的林子里,可能是还没熟……” “恩,你没事了。”余子清将年轻人放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年轻人将信将疑,转过身之后,便见余子清伸出一只手,凌空对着那年轻人一抓,其腹部残留的一丝黑气便被强行抓了出来,烧成了虚无。 “走吧,我们去看看。” 余子清走出城,心里松了口气。 若是个病魔,能让人拉肚子,还能传染的话,以那年轻人随地大小便的尿性来看,估计会在城中传染的很快,若是污染了水源,会更快。 大兑当时没解决掉,直接将这场灾难封印,也还说得过去。 毕竟,让那种魔头逃窜开,影响的确会很大,会死很多人。 不过,魔头…… 哈。 要是个魔头,那事情起码是有希望解决。 他不至于被困死在这里。 “楼槐,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有关病魔的。” “大哥,我觉得还是小心点好,我的传承里,病魔都是些阴险的家伙,从来不正面出手,大多数时候,他身上甚至都没有魔气。” “恩,小心为上,我们先去探查一下,若是发现了,就先阴他一手,一击弄死他是最好的。” 第一三四章 病魔藏身处,安史之书(8.2k) 来到城外的树林,余子清找到了那个年轻人说青色果子。 他不认识这是什么果子,阴神却能在果子里面看到一丝黑气盘旋,每一个果子里都有。 而目之所及,这一片树林里,已经结果的果树,起码有一百多颗,每一颗里都有。 他摘下一颗果子,嗅了嗅,气味像是苹果,还有一丝荔枝的香气,再细细闻了闻,似乎还有一丝青枣的感觉。 将那不大的果子,丢入口中,酸涩之中带着点清甜,味道很一般。 而这座城池附近的环境很好,雨水充足,气候温润,种什么都能活,这里的人应该常年都不缺水果蔬菜之类的东西,难怪这个果子无人问津。 那一丝黑气,没入腹中,直奔余子清的肠胃而去。 一直闷头吐纳的土蛤蟆抬了抬眼皮,张口将那一团黑气吞了下去。 然后,没了。 就像是趴在那不动的时候,忽然有一只小虫子飞过,土蛤蟆顺口将其吞了,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余子清松了口气。 因为土蛤蟆吞下那一缕黑气之后,甚至都没有分化出一丝力量,显然那一缕黑气不值一提。 而上一次吞下旳带有毒的灵气,土蛤蟆都会将其吐出来,绕了一圈之后,经过菩提树的转化,才将其吞噬掉。 余子清一挥手,这里的果子全部被他收集起来,张口一吐,一团赤色的火焰喷出,将其全部烧成灰烬。 但果子里的一丝丝黑气,却不是普通的火焰能烧毁的,余子清张口一吸,将那汇聚到一起,化作一大团黑气,一口吞了下去。 这一次才见那土蛤蟆将黑气吞下之后,腹部微微鼓起一点,片刻之后,它的腹部便恢复了正常。 这家伙又吃独食了,惹得赤猿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土蛤蟆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压根不理赤猿。 时间长稍稍长点了,余子清也发现了。 哪怕土蛤蟆出现的更晚,而且五气流转之下,五小只也都是共同成长的,土蛤蟆也都比其他的更强一点。 现在甚至都比最早出现的双头蛇更强了。 之前是自己误会它了,这家伙不是佛系,是要把其他人全部卷死。 有土蛤蟆在,剩下的四小只,谁都别想闲着,都给老子卷。 余子清是越看越喜欢,丑是丑了点,但是时间长了,在那好品质的加成下,多少有点丑的眉清目秀的感觉。 再在树林里扫了一圈,没有再发现什么东西之后,余子清开始往回走。 “你还记得那个年轻人的气息吧?” “记得。” “注意着他。”余子清继续回忆了一下:“再注意点那条黄狗。” “我明白,大哥,任何有一丝嫌疑的,我都不会放过。” 余子清回到了城池,楼槐去盯着那个年轻人,顺带着还把那条狗给带回来,拴在后院。 余子清不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里,怎么样才算是化解了灾难。 甚至化解了灾难,就能离开,其实也是他推测的。 一天,一切都安然无恙,他盯着的那人,没有什么变化,健康的不得了。 他一直在城门口附近盯着,阴神每天十二个时辰,一直睁着眼睛,不断的窥视周围的一切,感应可能会出现的东西。 一直到三天之后,阴神忽然看向了城东,余子清的身形也在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一路疾驰,来到城东的一户人家的房顶,向着下方俯瞰。 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院里,一个瘦瘦弱弱的少女,看穿着打扮,像是婢女,此刻正倒在地上。 她的身前有一个木盆打翻在地,她趴在地上,痛苦的低声哼唧着,似乎还想挣扎着站起来。 余子清打眼一看,那少女嘴唇干裂,眼窝凹陷,皮肤松松垮垮,整个人看起来都老了二三十岁,她的生机已经如同风中烛火,随时都要熄灭。 她已经严重脱水了,马上就要死了。 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到现在才倒下的。 余子清在她体内,看到了一缕缕黑气游转,数量比之前几天见到的那個年轻人,高了起码两个数量级。 这不是一天两天才发展到这种地步的。 余子清觉得自己错了,不是他这边的灾难还没发生,而是在他还没发现,以为一切暂时都还一派祥和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可能在半个月前,甚至在他落地几天之后,就已经开始了。 还没等余子清做什么,那少女身上的生命之火,便忽然熄灭,那一缕缕黑气,在她的体内盘旋着,等待着。 余子清明白,现在再做什么,已经无用了。 楼槐说的不错,那病魔的确够阴的,在他还不知道灾难这回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动作。 跟着,可能是之前那少女摔倒的时候,弄出的动静吸引来了人,有俩婢女赶来看看情况,她们看到倒在地上的少女之后,连忙冲了过来。 随着她们接触到那少女,一缕黑气,便顺势进入到她们体内,等待着生根发芽,继续壮大。 余子清开始以这家宅院为中心,向着四周探查,他要探查整个丁亥城的每一户人家。 就以城东为起始点。 脚下这户人家,肯定不是最初的起点。 三个时辰之后,余子清沉着脸,站在一座医馆的房顶,看着里面躺着的几个病人,症状全部都是腹泻,而且是严重到人已经脱水的地步。 医馆的大夫,似乎很有经验,准备了单独的病房,安置那几个病人,不让人随便接触。 那几个病人接触到的东西,无论是衣服还是其他,统统都烧掉。 可是,这些举措的作用,已经很小了。 他发现了起码十几户人家,都有病人了,而且是那种不用接触,就能被他一眼就看穿的那种。 从最轻的到最重的,画出一个地图,最中心的地方,就在这家医馆。 余子清迈步进入医馆,直接找到了医馆的大夫。 “我劝你最好立即封锁这里,病气已经传开了。” 余子清步入病房,来到那几个病重的病人面前,伸手虚抓,一缕缕黑气不断的飞出,被他强行抓出,喂给了土蛤蟆。 可是随着他拔除了病气,其中一个病人,却忽然没了生息。 其他几个病人,也没有立刻好转。 他们已经病重了,根本不是他拔除病气就能救得了的,只是给了他们一点生机,让他们从必死无疑,变成了还有机会。 身后的大夫,看不到余子清抓出病气,也没去说余子清害了一个病人,他开始检查其他几个人。 片刻之后,大夫走上来行礼。 “在下咸医门下,不知阁下是?”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师,除魔卫道之人,你最好立刻禀告此地上官,有魔物,操病气肆虐,我看你处理的时候,挺有章法的,怎么不知道,这么做,其实根本没法控制的住?” 那大夫苦笑一声。 “我实力有限,技艺有限,却也不能不管不问,将他们拒之门外啊。 我自然明白,我很难救得了他们,他们的病症,我该做的也都做了。 可是我若是不收,他们便会死在外面,到时候事态更是无法控制。 当我发现病人变多的时候,我便已经汇报上去了。” 余子清暗叹一声,不知道说什么了。 “最初的病人是哪来的?” “城东,刘家村,县府的人,应该已经过去了,将那里封闭了。” 余子清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那大夫看了看还活着的几个重病之人。 “你们运气好,遇到了除魔的卫士,帮你们拔除了病气,你们可不要放弃了,想想你们的家人,你们若是死了,家中没了劳力,又该怎么办,坚持住了。” 大夫安排人,给那些人喂了水,喂了点食物,继续观察着。 余子清已经冲出了城,向着城外奔去。 百里之外,一座小山村,已经被封闭了起来。 余子清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人,试图冲出来,他的身体,在阴神的视角里,几乎已经被病气彻底侵染,之所以还活着没死,那是因为那病气如同有意识一般,没有去压灭他的生命之火。 余子清还没抵达,便被一个修士拦下。 “上面来的,发现此地有病气肆虐,恐怕是有魔物。” 不远处,一个身穿官袍的人,回头看了余子清一眼,立刻对手下挥了挥手,放余子清过去。 “我乃此地县守牧守常,你是为了那魔物而来的吧?” “不错。” “此地所有人都被侵染,已经无药可医了,只能将其封禁。” “让我试试吧……” 余子清总觉得这个县守,看他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他说完,县守便直接下令放开了一丝封锁,让余子清进去。 余子清感觉更怪了。 拔除病气,喂给土蛤蟆,进展的很顺利。 只是这一次,土蛤蟆似乎都吞不下去了,吞下之后,只能分出来一些,在其他四小只那流转。 拔除了整个村子的病气之后,人已经死了大半。 那些人其实已经死了,他们的生机之火,就像是落入海中的小火苗,没有被周围的水压灭,其实也已经不行了。 余子清拔除了病气,他们的生机也会随之覆灭。 等到余子清走出村子,牧守常手握大印,看着余子清的目光极为复杂。 他可以确定,余子清的确化解了这里的魔物力量,同样,也确定余子清自己却没有受到影响。 等到余子清走到他身前,他缓缓的开口。 “神朝,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了么?” 听到这话,余子清微微一震,有些意外的看了牧守常一眼。 这一瞬间,余子清便明白了,为什么牧守常会如此相信自己。 看到他的第一眼,牧守常便知道,他是外来的人。 牧守常甚至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 余子清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 “边走边说吧。”牧守常对手下挥了挥手,他转身带着余子清向着丁亥城走去。 “我乃丁亥城县守,得陛下信任,牧守一方,我管辖之地,出现了魔物肆虐,我却从未找到魔物在哪。 我知道,若是不将其封印,那魔物之祸,便会流毒四方。 我心生愧疚,不愿抛下他们,便将自己与魔物一起封印了。 等待着神朝有朝一日,找到了化解之法,能将那魔物覆灭。 我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了,可是我还是没有找到办法。 如今,我已认得出这里所有的人,唯独不认识你,我便知道,你是外来的。 神朝,终于找到了办法,终归还是没有放弃过丁亥城的数十万子民。” 余子清不知该如何说了。 牧守常尽忠职守,将自己都封在了封印里,从未放弃过。 他到现在甚至都还不知道,大兑,早已经没了,甚至连记载都没有留下多少。 可这话,余子清却硬是说不出口。 稍稍沉吟之后,余子清道。 “魔物之祸,的确已经有解决办法了,那些病气,我也能将其拔除。 现在就差如何找到那魔物了。 不过,还是先治病救人,再说其他吧。” “大善。”牧守常露出一丝笑容,整个人似乎也放松下来不少。 “当年将整座城池所有的人一起封印,我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如今若是能救下他们,也算对得起我手中的大印。 也不知外面,已经过去多久了,在此地,我已忘却岁月,唯独不敢忘记我是谁。 就怕我有朝一日,会不记得封印,不记得魔物,会懈怠了。” “大人尽忠职守,令人敬佩,我自问是做不到大人这般。”余子清拱了拱手。 “在其位谋其政,没什么可敬佩的,其实也是我能力不足。 我若是有能力,便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最终只能如此。 若是这次真的能化解,他们恨我,我可以坦然接受,只希望他们不要牵连到我的家人。 这已经不知过去多久了,他们的亲友,说不定已经走完了一生,举目望去,再无一个亲人。 我其实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了……” 牧守常走在路上,不停的跟余子清说话。 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这些了,他提起自己的儿女,会露出笑容。 提起城中的民众,也会露出笑容。 还会提起大兑的一些事,有褒奖,也有怒斥。 余子清只是静静的听着,心里有些难受。 他现在有点体会到牧守常的心情了。 明明知道很多事,却就是没法说出来,看着牧守常脸上开始露出笑容,他却更加难受。 相信牧守常也是一样,他看到丁亥城里一派祥和的时候,恐怕也会感觉非常难受。 进入丁亥城,牧守常立刻下令,封锁城门,所有人不得外出,所有店铺,全部关闭,必须要开的,也全部由县衙派人接管。 牧守常坐镇县衙,调动整个城池的人手。 而余子清则开始用最笨,却最有效的办法,开始了地毯式的扫荡。 丁亥城里不小,城内还有城外的村庄,加起来有数十万人。 余子清不眠不休,从城东开始扫荡,一点一点的将整个城池内的人,所有会动的东西,统统都扫了一遍。 七天之后,余子清出城,开始扫荡附近的乡村。 数百里之地,按照户籍人头,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扫过去。 病气拔除了不少,起码有数千人得病。 可是那病魔,却始终没有见到踪迹。 楼槐跟着余子清,眼睛都快瞪成兔子了,也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踪迹。 等到扫完了城外,余子清回到丁亥城,站在城头下,看着那几个字,心中已经有了一点猜测。 回到了县衙。 “已经全部拔除完毕了,可是却没有发现魔物踪迹。” “不可能的,我很确定,我将魔物一起封印了,若是没有封印魔物,只是封印了这里的人,神朝不会这么久都没有解开封印。”牧守常说的非常确定。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如此确定,你将魔物一起封印了么?” “我当然……”话刚出口,牧守常便愣在了原地。 是啊,他为何能如此确定? 如此确定便只有一个可能,他亲手将魔物封印了,甚至见过魔物。 可是此刻,他却卡壳了,他根本不记得魔物是什么样子,是怎么封印魔物的。 余子清的面色有些复杂,看着牧守常的样子,他缓缓的道。 “我亲手去确认了,丁亥城的数十万子民,无一漏下,但是却还有一个,我没有亲手确认过,牧大人知道那人是谁吗?” 牧守常脸上的迷茫,慢慢的消退,他坐在那里,看了看自己,忽然笑了起来。 “是我。” “哈哈哈,原来是我,难怪我如此确定,我将那魔物封印了,原来我将其封入我自己体内了。” “还好还好,真的封印了便好。” “难怪我还记得,是我封印了这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牧守常笑声未落,便见他周身,骤然浮现出一根根镇魔锥。 那镇魔锥被他自己操控着,将自己钉在了原地,而后他抬起头,看向余子清。 “我一直忘了请教,阁下如何称呼?” “卿子玉。” “好名字,阁下动手吧,莫要让我丁亥城的臣民,这么多年的蹉跎,这么大的代价,白费了。” 在余子清的眼中,牧守常的腹部,开始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大量的黑气在那里盘旋,那些黑气似乎是想逃出去,可是却被牧守常以身为牢,以镇魔锥镇压在其体内。 “大哥,出现了,就在他的体内。”楼槐在一旁立刻提醒道。 “你说的对,病魔的确很会藏,藏到你也发现不了,他自己不挣扎,我也看不出来。” 余子清走到牧守常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牧大人,你无需如此,我只要找到他了,他就死定了。 你不是想知道,以后是如何解决魔物的吧,今天就让你看看。” 话音一落,便见余子清的脸上浮现出饿鬼之相,一身阴气骤然浮现出来,诡谲的不祥之气,化作一缕缕黑油一般,不断的摇曳。 余子清伸出一只手,手掌慢慢的化作枯瘦黝黑的模样,直接伸进了牧守常体内。 随着余子清缩回爪子,便见他的掌中,一团黑气在不断的翻腾。 那黑气化出一张脸庞,想要挣扎也无济于事,不等他说什么。 余子清张开大口,一口将其吞噬掉。 黑气落入到阴神手中,被阴神抱着啃,而那最初的病气,则在五小只之间流转,被五小只合力瓜分吞噬掉。 吞掉一部分,余子清便再次抓出来一部分。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余子清阴神的肚皮微微隆起,而五小只,则全部撑的胖了一圈,菩提树上,还有一大堆暂时没消化掉的东西,化作一个个魔头的头颅模样,挂在树梢上。 余子清拔掉牧守常身上的镇魔锥。 牧守常看着余子清,神情有些复杂。 “这不是一般的手段了,而是新的修行之路。 还有你说话的时候,带有的一些口音,一些词,不是大兑会有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过去了很久很久了? 你根本不是大兑的人?” 余子清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错,我不是大兑的人。” “这封印,不是大兑的人,根本不可能接触的到的,大兑,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你错了,大兑在不在,不在于外,只要你这种人还在,那大兑就还在。” 牧守常坐在那,笑了笑。 “说得对,只要我还在,这些子民都还在,那大兑就还在。” 两人说着话,便见周遭的世界,如同一幅画卷,向着中间卷起。 楼槐第一时间钻入余子清的靴子里,牧守常看着楼槐的样子,有些震惊。 “不用担心,到了我这个时代,已经有魔头开始走正道了。”余子清随口解释了一句。 “那真是太好了……” 余子清的身形飘起,牧守常的身形也在浮起,他们俩身下,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化入了画卷之中一样,变得扁平,然后不断的缩小。 等到片刻之后,周围一片虚无,封印所化的一切,便化作一页书,静静的悬在他们面前。 上面书写着。 “甲子八百二十年,丁亥城,魔物施虐,病亡者众。 时任县守牧守常,以身为牢,封魔入体,后与丁亥城民众,自封入印。” 牧守常看着上面那短短的一句话,他看了看手中的大印。 他走上前,刺破手指,以鲜血在其下继续书写。 “有神人卿子玉,吞魔入腹,使其神形俱灭。” 书写完成,他以自己的官印,重重的盖了上去。 而后他将大印递给了余子清。 “拿着吧,我该做的,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如今,我以丁亥城县守之身,将其传与你。” 牧守常的话没说完,便见他的身体,便开始如同风化了一般,一点一点的消散。 “我想起来了,其实我应该已经死了,我心有不甘,执念太重。 这些年来,一直在封印里,与那魔物争斗,意图将其消灭掉。 已经忘却了很多很多事情,我甚至都忘记了我的儿女叫什么名字。 只是这件事,一直不敢忘。 你拿着吧,这个东西,你会用到的,这是你应得的。” 牧守常的手化为齑粉,无声无息的消散。 余子清接住了跌落的大印,大印吸取了他的一缕气息,自动认主。 “多谢了。” “接下来,你若是想离开,只需动用大印,大印便能带你离开,还有很多东西,不是你如今的实力可能解决的,你万事小心,保重自己为先。” 牧守常说完这些,他的身躯已经有一大半化作了齑粉消散。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仰天大笑。 “陛下,臣来了。” 余子清收起大印,揖手一礼,表示敬意。 大笑声中,牧守常的身形化为虚无,消失的无影无踪。 余子清站在虚空中,静静的看着书页上的那行字。 只是一行字,便囊括了牧守常的一生。 他拿出那个官印,心念一动,便见那区区一页书后方,一页又一页的书页浮现。 最后所有的书页合拢,化作一本书。 一本通体漆黑的书,表面上书写着两个血色的大字。 “安史。” 余子清伸出手,他另一只手的大印上,立刻亮起一道光华,射在了那本安史之书上。 那本安史之书,自行飞来,落入到余子清掌中。 这可以说是大兑的史书。 牧守常将余子清当做他的继任者,让那枚官印认他为主,他如今便是丁亥城的县守。 而那本安史之书,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再也没有接触过大兑的官了。 余子清目前就是最大的那个官,这本安史之书,就得由他保管了。 余子清将那官印纳入血海之中温养,他打开那本安史之书。 其内的纸张是灰色的,文字是血色的,很多根本就翻不开,也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唯一一页黑底白字,盖着大印的,便是余子清刚才看到的那一页。 这代表着,那句话,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历史。 这本书上的,每一页,都是一个封印。 每一页,都是曾经的历史。 一个没有解决的封印,一个尚未尘埃落定的历史。 看着这本厚厚的血色之书,余子清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之前觉得大兑的神通很强,能把当时没法及时解决的灾难封印了,等到最好准备,找到办法的时候,将灾难化解掉。 这会少死多少人,避免多少灾难啊。 可是如今,他却感觉,大兑可能也是因为这个而灭亡的。 什么都留给后人去解决,可是越积越多,多到那一句话就是一个灾难,一句话就是一个封印,化作一本确切点说,都可以称之为灾难之书的东西了。 那会把后人压垮的。 甚至余子清都觉得,可能那种封印灾难的神通,实在是太好用,以至于到了后期,大兑遇到问题,可能都不会想着怎么解决了,而是先封印了,再慢慢考虑怎么解决。 当然,也可能是已经解决的部分,已经剔除掉了,剩下的都是没解决的。 可惜,当余子清看到那唯一一页黑底白字时,就知道,这本书成书之后,一个问题都没解决掉。 大兑灭亡了,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但一定有这本书的原因在里面。 余子清继续翻看,绝大部分都翻不开,其他能看到的很少。 其中有一页,其上的文字里,流淌着血光。 “丁卯八十八年,天降异火,数千里焦土,炙毙者众,无以计数。 异火诡谲,雨浇不灭,风吹不熄,有神人计蒙氏,自南海而来,抛异宝落于河谷。 银河坠地,拦其去路,灭其火气,化银湖一座,存留于世。” 这是老羊之前告诉过他的。 但是在这本安史之书上,后面却还有一句。 “火气尽消,异火却不熄,无面人乙三二,引神朝之力,将其封印,以待化解。” 看到这句话,余子清立刻联系老羊。 可是这一次,召唤了半晌,老羊来了之后,直接卡到人都看不清楚了,打出来的文字,都是卡到花屏。 余子清想了想,去给老羊留言,将那句话抄下来告诉他,后面再补充道。 “你小心点,那异火压根就没解决掉,现在还在那里呢,银湖都压不灭的异火,你可千万不要沾染上了。 还有,你现在所在的,既是封印,又是史书里的一页,你可小心点吧。 我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把你弄出来。” 给老羊留言完毕,余子清看着老羊,一个闪烁,定格在那里半晌,又是一个闪烁,便出现在留言墙面前。 等了好一会,老羊的身形消散,墙上才忽然出现俩字。 “明白。” 余子清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七楼。 之前大家都在史书里的一页时,联系就已经卡的很了。 现在更是卡到当面交流都难了。 给老羊提了醒之后,余子清继续翻看安史之书。 那些能翻开的部分,大部分都是静悄悄的,灰底血字,若是有人正在里面,那自己上的血色就会开始流转,代表着有人在破解封印。 翻来翻去,他找到了三页,字迹都是流淌着血色。 他和老羊,都各自分到了其中一页。 那么封不绝和襄王,应该也是各自分到了一页。 而之前进入的那些人,带着印家进去的人,应该进入都是同一页。 所以,他们肯定是有办法,能自己选择进入特定的那一页。 就是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他们进入的是安史之书,而不是一个正常的封印。 还有,之前那个家伙,到底是不知道进入这个封印的时候,是需要特定的方法,才能进入到印家人的那一页。 还是那个家伙,其实知道,故意只说九成九的实话,最关键的一句实话,却隐瞒不说,故意坑他们? 第一三五章 三条信息(5k) 余子清想来想去,也不能确认,之前那个人是不是故意漏下了关键信息。 毕竟,封不绝在面对那个封印的时候,都没看出来这些东西。 后面想要试试,倒也简单,打开安史之书的一页,将那个家伙丢进去就行。 他若是能化解了灾难,自然能出来,出不来,死在里面了,那只能说他命不好。 这些都不是现在最着急的事。 当务之急,一是离开这里,二是怎么把老羊他们弄出来,三是看看怎么把印家的人弄出来。 余子清执掌丁亥城的县守大印,想要离开这里,倒是简单。 他只需念头一动,就能回到地洞里。 但他不想就这么走了,而且也没想好,要不要将安史之书也带出去。 这个东西,可以称之为灾难之书,若是将其带出去,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若是他只是一本书,那么就不会被人费尽力气,费尽心机,给封在这里。 而且还是冒险借助了另外一个超级大封印的地利,就是为了保证这个东西的安全,很显然也是不想让人带出去的。 余子清翻看着安史之书,上面除了老羊的那条记载,还有三个。 余子清也不确定,那三个封印里,到底是谁。 第一条。 乙丑三百二十年,甲寅城。 有陨星浮于天,亮如白昼,坠甲寅城北十里,一时之间,地龙翻身,尘埃如雾,火光照耀三千里。 甲寅城县守徐杨,借神朝之力,封陨星,命殒当场。 第二条。 丙寅五百七十七年,丁未城。 蝗神过境,从众亿万,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灵绝迹。 郡守聂双,引神朝之力,封蝗神入蛊。 第三条。 丁卯六百六十年,甲寅城。 城北五百里,有异域坠于地,异力横生,妖邪出笼,其数万千,源源不尽。 甲寅城县守徐航,断其根源,封其神,以身镇压。 这三条里面的人,谁是谁,余子清不确定。 但大概猜测,那些抓走印家众人的人,应该不会是为了第一条。 只是一颗陨星,不知怎么的突破了九天罡风层,坠入大地。 搁到前世,这种东西可能是大灾难,可是放到这个世界。 余子清可非常清楚旳,不少陨星可都是极好的材料,根本不用等到落地,就会被某些大佬给捕捉到带走了。 有些时候,为了蹲一颗自己想要的陨星,有些大佬甚至会飞入九天罡风层,在那里一蹲好长时间。 他的七楼戒指,所用到的材料,就是要在九天之上才能采集到。 因为那种材料,若是任由其坠地,那材料就会变了性质,再也没法用了。 余子清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记载之中,会有一颗陨星,快要落地了,都没被人发现,也没人提前阻拦。 其中说不定还有别的内情。 这個暂且不谈,无论是封不绝还是襄王,他们在面对那种灾难的时候,应该都能保得住命。 印家的人,估计是在后两个,只是他不确定到底是哪个。 他是肯定不会去后两个的,去了大概率送菜。 他得先去试试,这个东西,怎么在不解开封印,不化解封印的前提下,能自由进出。 先保证自己能随时跑路再说其他。 牧守常以官身,临死托付,他才能得官印认主,很多细节都来不及跟他详细说的。 余子清也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保证他自由进出。 不过,考虑到之前已经有人,能选择特定的封印进去,还带了印家人去。 他们总不至于是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想法吧。 说不定他们已经进出过了。 而且,大兑的这个封印,目的是为了化解灾难,又不是为了把人逼死。 这么一想,余子清就暗暗放心多了。 所以,那三个一看都挺危险的,他都不准备选,他准备重新选一个。 从其他可以看到的记载里,选一条不那么危险的,有把握解决的。 除了有人进入的,他能看到,剩下的他能看到的,都是不怎么危险的。 比如其中有一条简单的。 “丁卯九百九十年,庚辰城,县守李迎,入魔,自封。” 一座小城的县守,入魔了,而且还有意识,能操作,把自己封印了。 这个就不是多危险。 余子清一手托着官印,一手触碰到那一页记载,念头一动,人便消失在原地。 眼前一花,再次出现,便已经出现在庚辰城外不远处了。 “楼槐,出来吧。” 楼槐落地,化作人形,亦步亦趋的跟在余子清身后。 余子清进入城池,没急着去县衙,而是先找了个地方,拿出大印,念头一动,立刻感觉到,那大印可以随时带他离开。 他甚至可以带人进来,化解灾难,一次不行,就多次。 不少东西,这个时候,才开始浮现出来。 他的大印,乃是丁亥城一把手的大印,乃是大城,地位堪比如今的首府。 而脚下这个庚辰城,只是一座人口数万的小城。 同为县守,那地位也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感觉可以,余子清还是试了试,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回到了那本安史之书所在的虚空之中。 确认没问题了,余子清才再次进去。 出现的地方,依然变成了城外。 找到楼槐之后,余子清问了句。 “我离开之后,你这边什么感觉?还有,我离开了多久?” “没什么感觉,大哥你离开了半柱香的时间。” 稍稍一算,余子清点了点头,看来只要这里有人,就会一直运行下去,不会重开。 他带着楼槐,直奔县府而去,到了门口,他一手托着大印,直接喝道。 “庚辰城县守李迎可在?” 那守门的卫士,一看那大印,连忙将余子清往里迎。 “恕下官眼拙,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丁亥城县守卿子玉。” 片刻之后,余子清正端着一杯热茶喝着,便见一个中年男人从外走了进来。 他迈进之前,便对外面的人挥了挥手。 “你们都下去吧。” 他迈步走上前,行了一礼。 “下官李迎,见过大人。” “你知道你在哪么?” “回大人,知晓。”李迎坐下之后,给余子清添了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下官入魔已深,神魂亦被魔头吞噬,只怪我抱有侥幸之心,死到临头了,才幡然醒悟。 我拼尽最后一丝意识,将自己封印,如若不然,我妻儿老小,城中子民,都会遭到毒手。 如今看到大人,自然知晓,那魔物要死了,还请大人莫要留手。” 余子清看了看一旁的楼槐。 “看出来了么?” “看出来了,他其实已经是魔头之身,他其实已经死了,只是在封印里,还有一丝意识。” 随着余子清和楼槐的对话,便见李迎身上开始浮现出魔气。 那是魔头在反抗了。 “你能在最后一刻醒悟,已是不容易了,顺便告诉你一声,后世,找到解决魔念的办法了,你一路走好。”余子清站起身,揖手一礼。 李迎回了一礼,身上魔气蒸腾,越来越强,他却如释重负一般,露出一丝微笑,回了一礼。 “多谢。” 余子清伸出手,一掌拍出,力道从李迎的头顶落下,震透其全身。 一掌之下,其骤然崩碎,化为齑粉,漫天魔气喷涌而出。 向着余子清身上涌来,余子清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任由魔气加深。 片刻之后,他的身上开始浮现出魔纹,阴神手里捏着个魔头,如同拎着个小鸡仔。 只是咬了一口,便立刻吐了出来,阴神掌中,黑火浮现,直接将其烧成了虚无。 余子清细细感应了片刻,身上的魔纹也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的消退掉。 “嘁,上古的魔头,可真是拉胯,楼槐,这家伙比你差太远了。” “我走到正道,不是这种垃圾货色能比的。”楼槐挺起胸膛,傲然一笑。 余子清都没刻意做什么,那些魔气,也只是让余子清入魔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而且入魔的深度,别说改变他肤色了,连魔纹都只能覆盖他身上不到四分之一。 随着魔气消散,余子清便看到这里的一切都在折叠。 楼槐没入他的靴子之中,不稍片刻,他便再次回到了虚空。 看着那行字,余子清走上前,在后面补充道。 “卿子玉,灭魔头,使其神形俱灭。” 而后盖上大印。 那页灰底血字,也随之化作了黑纸白字,彻底尘埃落定,化作了不容更改的历史。 此刻再看这个记载,余子清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道大兑到底存在了多久,但是从安史之书上,却能看出来不少东西了。 比如前面被封印的灾难,要么是没法及时解决的,要么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办法化解的,反正都是挺大的麻烦。 但是到了这本安史之书的后面,连一个县守入魔自封这种事,竟然都属于没化解的封印。 说实话,这种问题,不管那个县守入魔到哪一步了,只需要随便派个高手来,就能直接解决掉。 在余子清出现之前,基本所有入魔的人,其结局基本都是这样。 就像是大离的林国公,若是没有余子清的出现,他应该就是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安排好一切之后,在事态发展到无法挽回之前,便安安静静的死去,留下最后的一点尊严。 将入魔的人和魔头一起处理掉,是已经延续了很久很久的方法了。 那个县守李迎,也只是害怕发起疯来,会杀掉自己的亲友,这才自封的,不然的话,他能将自己杀掉的话,他在最后关头,肯定是选择杀掉自己。 以点窥面,余子清大概有了些猜测。 可能那个时期,大兑已经开始出现大问题了。 以至于一个小城的县守都入魔了这种事,竟然都没有解决,还得靠封印。 大兑的封印之法,的确好用,但肯定也是有大问题的。 不然的话,不至于到了现在,大震、大离、大乾,竟然没有一家,还保留着那种封印之法。 而且,别说大兑擅长封印这件事,外面都没有丝毫的流传。 甚至只有老羊这种曾经的琅琊院院首级别的人,才能知道“大兑神朝”这四个字,知道极少的一部分零零散散的情报。 要是真那么好用,没大问题,三神朝不可能整齐划一的忽略掉,遇到什么事,现在都是正面杠。 再考虑到大兑神朝消失的彻彻底底。 如今的荒原南部,还有荒原南部更南的部分,曾经大兑神朝的疆域里,一座城池的遗迹都没有。 余子清都觉得,大兑神朝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灾难,以至于不得不将整个大兑神朝都一起封印了。 看看刚才去的那个,那点破事都解决不了,估计也是没有精力,没有人力了。 越想越觉得可能,余子清再看这本安史之书,就觉得这东西不止是烫手,而是真的能把人压死了。 算了,还是先去把其他人带出来,然后一起合力,进去把印家人带出来。 顺带着,再把那些绑架犯干死。 再次翻到陨星坠落那一条,余子清伸出一只手搭了上去,念头一动,瞬间消失在原地。 无论里面的是谁,那些字迹上的血色还在流转,那就证明里面的人没死。 场景瞬间转换,余子清出现在甲寅城之外。 他缓缓的飞起一点,举目四望,一派祥和,甲寅城的城门处,还有不少人在进出。 看来是还没有到陨星坠地的那天。 他先是用官印感应了一下,确认可以随时立刻,这才先松了口气。 闭上眼睛,细细感应,没有感应到封不绝和襄王的气息。 落到地面,拉出楼槐。 “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吗?比如之前你闻到的那种臭气。” “没有,一点都没有。” 看了看自己的方位,余子清确认自己就在城北,他一路向北而去,以最快的速度直线前行。 一路飞了三千里,也依然没有看到边界。 甚至除了甲寅城之外,还看到了其他的城池。 等到四千里的时候,才终于到了边界。 也就是说,当时那颗陨星坠地,造成的破坏,辐射范围,估计有三千里半径。 大致推算了一下这种影响范围,得有什么威力,推算不出精确的,也能推算出来,这绝对不是他能接得住的。 正面被砸中的话,他肯定会死的特别干脆,尸骨无存。 现在问题来了,几千里范围,他也不知道是谁在这边,他怎么去找到人? “封不绝和襄王的气息,你都记着的吧?” “都记着呢,大哥。”楼槐赶紧回了句,现在甭管是谁,只要见面,有机会,他就会记下对方的气息。 指不定哪个家伙,以后就会跟他大哥不对付。 到时候想弄死对方的时候,起码也能找到人。 现在嘛,想找个人,可不就正好用上了。 毕竟,那等强者,若是收敛气息,以一般修士的探查方法,还真不怎么好用。 “走吧,先去找找人。” 四千里半径范围内,找一个人,可有得找了。 然而,他们这边才刚刚找了一千里范围,刚刚过了俩小城,余子清便已经先感应到了。 他飞到半空中,闭着眼睛,细细感应,身上的寒毛都开始竖立了起来。 跟着,他伸出手,感应到了一丝变化,空气之中的辛金之气和庚金之气的变化。 “走,过去看看。” 飞了八百里,余子清便看到,远方的天空中,庚金之气凝聚,锋锐之气冲霄。 一位身着长袍的人,一手托着大印,身后跟着数百修士,正与襄王战成一团。 明面上看,襄王似乎占据上风,可是对面那群人,却面不改色心不跳,似乎是打算耗死襄王。 余子清叹了口气,这场面,他还真的没想到过。 进来化解封印的人,竟然会跟这里的土著打起来。 “住手!” 余子清深吸一口气,声如惊雷,在半空中炸响。 这一次,他用的是丁亥城的方言。 听到声音,那位身着长袍的人,看着余子清手托大印飞来,立刻收了神通。 襄王看到了余子清,听不明白余子清说的什么,却也跟着收手。 余子清没理会襄王,直直的飞向那长袍男人所在的地方。 “丁亥城县守,卿子玉,有礼了。” “甲寅城县守,徐杨,有礼。” 见礼完成,余子清问了句。 “你可知这里是哪?” 徐杨微微一怔,仿若被打开了记忆匣子,他沉吟了片刻之后,看了看余子清,又看了看襄王。 “封印。” “不错。”余子清点了点头,指了指远处的襄王:“那是我请来协助化解封印的强者,与我私交甚密。” “原来是误会,有劳了。”徐杨恍然,还对着远处的襄王揖手一礼:“实在是抱歉,见谅。” 襄王眼看情况没什么问题了,飞了过来,问了句。 “他在说什么?” “他说是个误会,很抱歉,让你见谅。” “哦,没事没事,你知道这个鬼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么?”襄王环视四方:“我飞遁数千里,便无声无息的被调转了方向,这地方有些诡异。” “你先别管这个了,你怎么跟他们打起来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我也听不懂,我说什么他们也听不懂,后来我看他们口气不怎么好,后来就打起来了……” “……” 余子清叹了口气。 这货要不是生来就是权贵,含着金汤匙出生,他恐怕早就被人活活打死了。 就因为语言不通,就能让一座城的县守,带着几百个修士,来跟你一个九阶大高手硬碰硬? 你敢再扯点不? 第一三六章 不带走就是亏,还跟我装(8k) 余子清没好意思揭穿襄王,而甲寅城的县守徐杨,很显然也没想继续计较,因为后面需要襄王帮忙。 当余子清这个外来者,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就想起了很多事。 那颗陨星,想要将其拦下,最少也需要九阶的强者出手。 而且必须是想办法提前阻拦。 不然的话,当那颗裹挟着火焰,速度快到如同遁光的陨星,坠落到地的那刻,九阶修士也拦不住。 一行人返回甲寅城,路上余子清才给襄王解释一下。 “这里的一切,其实就在封印之中了,要么破开封印离开,要么就是化解掉后面会出现的灾难。” 余子清没提安史之书,也没提他其实得到了丁亥城县守的大印。 这个东西,牵扯有点大。 而襄王,毕竟是大震的襄王。 他首先要站在他自己的角度、站在大震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就像是这次他来帮忙,就是因为站在他旳角度,这也是他必须要去做的事。 为了预防一些不应该出现的问题,余子清只能将这件事烂在心里,除了锦岚山的自己人,他不准备让外人知道。 省的以后出现什么事情的时候,弄的大家都难做。 襄王跟着回到了甲寅城,徐杨已经想起了很多事情。 “我想起来,我好像已经死了,对吧?” 余子清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恩。” 徐杨脸上没什么难过的,他看着周围的一切,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欣慰。 “我死了,但是却还在封印里活着,就证明我还是成功了,如此才能等到你们来。” “你还记得什么吗?” “记得,我记得那颗陨星,忽然出现在九天之上,根本没人提前发现,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陨星经过九天淬炼,已经难以摧毁,等到它裹挟着伟力,如同一道遁光,划破天空而来,快到我们根本没法阻止。 我燃尽了寿数,才终于将其封印,留下了一丝生机。” 徐杨算了算时间,伸出两根手指。 “两天之后,夜里子时一刻,便是那颗陨星出现的时候,唯一的机会,便是那陨星出现之后三息,过了三息,它便会被淬炼到难以摧毁。 等到其落地,便会被淬炼到根本难以碎裂的地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材料,你们小心。” 余子清其实想问一下,以前是不是还有人来过。 若是能提前知道那颗陨星出现的时间,来一个九阶强者,应该是有很大机会将其拦下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按照记载,这颗陨星出现的时间,还在安史之书的前半部分的,那大兑怎么没有还没有将其解决掉? 余子清不解,心里却上了心。 肯定没那么简单的。 两天之后,襄王飞到了高空,越过罡风层,来到九天之上。 而余子清没上去拖后腿,那地方的罡风如刀,乃是正儿八经的禁地,他的肉身,硬抗九天罡风,怕是连最弱的都扛不了多久。 徐杨带着数百个修士,也在高空中布下天罗地网,等待着阻拦那颗陨星。 到了子时,还未到子时一刻,九天罡风层之上的襄王,面色便忽然一变。 他看到一颗直径十数里的陨星,忽然在那里露出了一角,如同穿过了界限,裹挟着伟力,从未知的空间挤出来,出现在高空之中。 襄王没有犹豫,不等那陨星裹挟的伟力爆发,化作可怕的速度,他的指尖便浮现出道道金芒,锋锐之气大作,他整个人便如一道利剑,从侧面冲向了那颗陨星。 最好的阻拦方法,便是以全力,直接将那颗尚未经过淬炼的陨星击碎。 只要其崩碎了,那么剩下的碎片,就算是经过了九天罡风的淬炼,那么还能落到地面的,恐怕就已经只剩下极少数了,而且威力也会暴跌到可以接受的程度。 然而,当他化作一道金色的劲矢,冲击到陨星之上,他身上的力量便开始急速的衰减,全力一击,竟然只是在那颗陨星上击出一个里许深的大洞。 在他的人,接触到陨星的那一刻,他全身的力量,便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压制,溢出体外的真元,直接崩碎消散,秘法也崩碎成了庚金之气。 整个人都没法稳住身形,一头向着下方栽去。 霎时之间,便见他身上布满了伤痕,一些他都用不上的护体法宝,自动激发,替他挡住了如刀的罡风。 跌落了足足十数里之后,他体内的真元才恢复了正常,可以溢出体外,可以施展遁法。 而这时,那颗十数里大的陨星,已经开始亮起了光华,仿若一团巨大的火球在燃烧。 陨星开始从九天之上,落入到罡风层里,经历火焰与罡风的淬炼,那陨星越来越小。 襄王叹了口气,看着那颗陨星,轻而易举的突破了徐杨的封锁,他便化作一道遁光,冲向了大地。 他知道,拦不住了。 那颗陨星只是飞了几息的时间,便已经缩小了两三里直径,证明那颗陨星大部分材质,其实都不是什么特别坚硬的东西。 可是等到其坠落到地的那一刻,恐怕最多只剩下里许大小,所有的杂质都会被燃烧殆尽,只剩下最坚硬的那一部分。 而那种材料,必定蕴含着让他真元失控的异力。 因为他已经感应到了,陨星越小,那种异力影响到的范围,反而更大了。 襄王先一步跑路,来到了地面,余子清就在这等着了。 “没用了,那颗陨星有问题,其表面蕴含着一种异力,很强的异力,对我的真元有极大的压制力,随着陨星经过淬炼,那种异力已经越来越强了,如今,我根本没法触碰到它。 那个县守布置的一切,也是一样,都是无用的,根本不可能拦下来的。” “异力?像某些洞天福地里的那种异力?” “有些像,但是不是,那些洞天福地里的异力,只要不在里面修行,不吸纳异力入体,就没什么问题。 但这颗陨星的异力,是让我施展秘术都有些困难,直接接触到,甚至能让我的真元失控,最基本的浮空之术,真元防护,都难以激发。 我全力一击,竟然只能在其表面打出一个里许深的小洞,证明它对秘术之类的东西,也有极大的抗性。 简直离谱了。” 余子清看着高空中越来越亮的光华,眼睛也开始亮了起来。 “炼气修士可真够惨的,天天被针对……” “徐杨说,那颗陨星,是子时一刻出现的,是不是不对?会更早?” 襄王点了点头。 “对,子时就出现了,只不过那颗陨星积聚的伟力,正在跨越界限,到了子时一刻,才正式冲入了罡风层,这個时候,才开始亮起了光芒。” “这次是肯定拦不住了,下一次吧。” 襄王一听这话,立刻抓住余子清的肩膀,化作一道遁光,向着远处的高空飞遁而去。 然而,他们尚在高空中,便已经感觉到,那可怕的冲击力,已经在空气之中传播。 那颗陨星积聚的力量,已经让其速度越来越快,大小越来越小,威能却越来越大。 那种威能,只是穿过空气,其实已经跟直接撞到地面上的效果差的不是特别多了。 就像是一颗巨石,坠入湖中,掀起的涟漪,若是足够大,威能足够强,也是一场灾难。 襄王和余子清,从遁光之中跌落,可怕的冲击,让他们根本没法保持飞遁。 襄王继续带着余子清飞遁,一面拿出法宝防御。 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便见那一团火球,落入到甲寅城外,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火焰化作一圈光环,以远超飞遁的速度横扫开来。 所过之处,所有的一切,尽数化作齑粉。 天空与大地,都亮若白昼。 襄王带着余子清,以最快的速度,飞遁出去数百里,便只能落在地面,找了一片山脉作为掩体。 冲击波横扫而过,山脉里的一座座山峰,便如同沙漠里的沙丘,飞速的变小,前方的山峰,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那冲击波扫过之后,襄王闷哼一声,体表的真元防护,骤然崩碎,所有的秘法统统失效。 只是一块尖锐的钢石,冲过的时候,就能在襄王的脸上留下一道伤口。 余子清沉声一喝,走上前一步,挡在了襄王身前,以肉身强行挡下了冲击来的飞石与尘埃。 他也感应到了,有一种力量扫过他的身体,强大的异力缭绕在他的体表,对他做出了某种限制。 他却没感觉自己的实力受损,就算体内的五小只,都是很平静,根本无视了那些力量。 再看看襄王,一副就快被打落成凡人的鬼样子,他便明白。 那种力量,跟锦岚山的那种异力差不多,只是威能更强,针对性也更强,都是针对炼气修士的,体修这种家伙,完全可以无视。 余子清体内可是一缕炼气得来的力量都没有。 等到冲击结束,襄王这个大高手,已经满身破烂,衣服都成了乞丐装,体表到处都是擦痕。 身上带着的几个防御法宝,尽数在那一波最强的冲击之下,暂时失去了威能。 也幸好那冲击波,只是让他没法动用秘法,体内的真元却没有减少,多少还能防护着体内,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惨了点。 哈,高手。 余子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要是他爹在这,估计站在那睡一觉,硬抗了冲击,汗毛都不会掉一根。 有个体修大佬的爹,他竟然不去炼体,却跑去炼气,现在挨了现实毒打了吧。 “你没事吧?”余子清一脸关切的问了句。 “没事,都是点小伤……”襄王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忍不住苦笑着拱了拱手:“多谢了。” 他是做梦也没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堂堂一个九阶炼气大修士,竟然需要躲在一个五阶体修身后。 若是没余子清帮他挡了大部分,护住他全身要害,他估计会更加凄惨。 两人在这边说了没几句话,就见周围的一切,如同梦幻泡影,忽然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那些被毁掉的山林树木,也都恢复了原样。 一切又重新开始了。 唯独襄王的伤势,还依然保持着原样,一点恢复的迹象都没有。 在原地歇了几个时辰,襄王体内的真元恢复了正常,他服下一颗丹药,换了身衣服,终于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向着甲寅城返回的路上,襄王沉默不语了好半晌,才忽然蹦出来一句。 “我年轻的时候,一直觉得,我爹若是不是体修,就不会被魔头所趁,以至于最后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 所以,我选择了炼气,没有跟我爹一样,走炼体的道路。” “你觉得你年轻的时候错了?”余子清随口搭话。 “错了,我爹无论是炼体还是炼气,可能都会遭到毒手。 若是他炼气修行,可能早就死的彻底了,炼体反而有了一丝生机。 我年轻的时候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可惜后来也没了后悔的机会。” 襄王有些沉默。 余子清觉得,他可能是想着,当年若是跟他爹一样炼体,现在可能已经将那颗陨星强行锤烂了。 而余子清也觉得,他若是把里长带来,里长全力一击,说不定就能直接将那颗陨星震碎。 而且,他还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好像他听说过的,遇到过的洞天福地,其内蕴含的异力,似乎都是在针对炼气修士。 如今天外的一颗陨星,所蕴含的异力,也是针对炼气修士。 见的多了,他就觉得这事怪怪的。 他总感觉这里面,似乎都有种刻意在里面。 回头问问老羊,或者自己去研究一下。 回到了甲寅城,找到了徐杨,白嫖了住宿之后,襄王便钻进自己的房间自闭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研究,若是被限制了,怎么发挥出实力,怎么自保。 余子清没告诉他,他们现在就可以走。 其实不用再管这里的灾难,也不用化解掉。 余子清没想走,因为他看上那颗陨星了。 他要把那颗陨星搬回锦岚山。 如今的锦岚山,再怎么严谨的说,其实也就老羊一个人,勉强算是兼修了炼气。 剩下的,要么就不是人,要么就都是体修,连卿青那家伙,都在走牛马苦修士的路。 而老羊其实也不是人了,他修的妖,其实也不是修的妖气,而是妖气与煞气融合,自他化龙之后,更是连妖气似乎都没了。 有这个先决条件,余子清要是不想着把那颗陨星搬回家里才怪。 等到将那些材料搬回去,看看能不能尝试着,当做阵法材料用,将整个锦岚山禁地都罩进去。 余子清之前天天都在发愁一件事,锦岚山里全部都是体修,万一有什么高手,高来高去,飞在天上,根本不进锦岚山,却对他们出手怎么办。 现在这不是有办法了。 就算那颗陨星的材料,没法当做布阵材料用,那也想办法,将其布置在锦岚山周围,尤其是高空中。 以后谁再从锦岚山之上飞过去,摔死他们个鳖孙。 要是再狠点,直接将其布置在罡风层里,让那些在他们头顶上窥视的人,栽到罡风层里,看他们怎么死。 这就是余子清一次不成,还非得解决那颗陨星的主要原因。 不搬回去,他以后会后悔的觉都睡不着。 因为这么久了,他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材料,能有那种异力的。 距离下一次陨星坠落,还有一段时间,余子清开始做各种准备。 襄王说那颗陨星刚出现,没有经过淬炼的时候,有十数里大,可是最后被淬炼到只有里许大。 中间体积的差距,估计要有两三千倍。 那最初的时候,应该不硬,会很好挖。 一边准备了各种挖矿的东西,余子清一边继续练习锦岚秘法。 一晃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距离陨星降临的时间快到了。 余子清准备好全套装备,跟着襄王还有徐杨他们一起出发。 被襄王带着,穿过了罡风层,来到九天之上,这里一片森寒,夜晚更甚,罡风层的罡风,如同一柄柄肉眼可见的大刀,正在绞杀里面的一切。 等到陨星刚刚有一点点跨过界限的那一瞬间,襄王便将余子清抛向了陨星,而他也开始积聚力量,全力出手。 余子清刚刚落到那颗十数里大陨星表面,立刻察觉到可怕的异力将他笼罩,这一刻,他是想要炼气都不可能,那种压制力远比锦岚山里的异力,强了几个档次。 襄王全力一击,在陨星表面击出一个里许深的大洞,他的身体便向着下方坠落而去。 坠落了一段距离之后,他身上的一件法宝才自动激活,让他的身躯飘在那里,没有坠入罡风层里。 余子清手脚并用,贴着陨星的表面,飞速的爬进襄王开出的大洞里。 他有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这颗陨星便会开始燃烧,积聚的力量也会彻底爆发。 余子清冲进大洞最深处,发现内部的物质,都是非常松软的,而其外面包裹着的,只是一些坚冰。 他没有用工具,而是徒手开挖,双手化作一片残影,把里面的土壤全部装入一个个储物袋里。 遇到的一切东西,统统先装走再说。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一路向着中心前进,到了中心的时候,终于开始碰到一些坚硬的金属物质,继续挖,继续抢。 慢慢的,这颗足有十数里大的陨星的中心,变成了空洞,这个时候,余子清拿出一个铲子,气血力量催动,那个铲子便化作了百丈长,余子清抱着粗大的铲柄,一铲子下去,便仿若有一座小山被铲下来。 一个又一个的储物袋被装满。 半柱香之后,仅仅储物袋,就已经能堆成一座小山了。 可惜,余子清别的东西不多,就是储物的东西多。 所有的储物袋,都被他暂时储存在一个专门用来储物的窍穴之中。 等到陨星被挖空了大半的时候,陨星也差不多要跨过界限。 那积聚的力量,已经不是一个空心的陨星能承受的。 运行开始向着内部坍塌,余子清收起了铲子,不断的抓住一块块巨大的碎片,将其收起。 一片装一边收,眼看坍塌的速度越来越快,余子清暗叹一声,得走了。 再不走,就会被探索压死在这里,跟着一起坠入地面,以那种速度坠地,他未必能扛得住。 顺着龟裂的裂缝,余子清冲出了陨星。 脚下蹬着陨星表面发力,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冲向了远处等待着的襄王。 随着余子清飞出去,整颗已经空心的陨星,开始全面坍缩,外壳厚厚的坚冰在不断的崩碎。 尚未冲入罡风层,那颗陨星便已经坍缩成了两三里大小,而且大部分都是外壳的坚冰。 “走吧。” 从罡风层冲出来,余子清看着天空中燃起的火焰,还有那长长的尾巴,跟着向着陨星坠落的方向而去。 等到那陨星冲出罡风层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十数丈大小。 再经过徐杨稍稍阻拦,控制那陨星坠落的方向。 等到其落地的时候,已经只有丈许大了。 一声巨响,在甲寅城外三十多里的地方炸响,大地微微颤动了片刻,便恢复了正常。 余子清从半空中落下,看着地面上那个数百丈大的大坑,落到坑底,将最后残留的那块依然冒着热气的材料收起。 这下应该是一点都没浪费掉。 徐杨从远处飞来,看着地面上的大坑,脸色露出一丝笑容,郑重的对余子清揖手一礼。 “多谢。” “不客气。” 余子清看了看天边,已经开始有回缩的趋势,他拿出大印,念头一动,将襄王送了出去。 他没有将襄王送回到安史之书所在的那片虚空,而是直接将他送了出去。 襄王感应到那种力量,也没有抵抗,他的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回到了地洞的黑暗里,襄王看了看石壁上的那个符文,没看到余子清出来,他沉默了一下,飞了上去。 他没有去问余子清没出来,是还要干什么,不重要。 因为他也不想跟大兑的事,牵扯太深,甚至有些事,他也不想知道。 他年少时,曾经在大震宫廷里,看到过一本书,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了“大兑神朝”这个名字。 而那个时候,他爹就告诫过他,以他的身份,必须忘记这四个字,更不能去探究,那是取祸之道。 襄王有个最大的优点,心里有逼数,也听人劝。 所以,他才不管余子清有什么没告诉他,他也不想知道,余子清没告诉他,就一定是不适合他知道。 襄王站在地洞的边缘,探查了一番之后,又去看了看洞穴入口处布置的东西,确认都没问题,他便在地洞边缘,静静的等待着。 而那封印之中。 徐杨看着余子清手中的那枚大印,还有向着中间卷来的世界,神情有些复杂。 余子清走到他身前,淡淡的道。 “我不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曾经回答过丁亥城县守牧守常,现在可以再告诉你。 我不是大兑的人没错,但是我已经化解了安史之书上好几个灾难了。 而且你都不在了,也别纠结大兑还在不在了,你该做的都做了。 那颗陨星不是你能拦下的,任何一个九阶炼气修士,都拦不住的。” “炼气修士?”徐杨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他的眼睛里骤然冒出了骇人的光芒:“你不是炼气修士!” “我是炼体修士,我从未炼气。“ “哈哈哈,炼体,炼体……”徐杨笑声阵阵,周围的一切,都坍缩,化作了那一页书。 徐杨看到那一页书上书写着。 “乙丑三百二十年,甲寅城。 有陨星浮于天,亮如白昼,坠甲寅城北十里,一时之间,地龙翻身,尘埃如雾,火光照耀三千里。 甲寅城县守徐杨,借神朝之力,封陨星,命殒当场。” 余子清伸手虚引,指了指那一页。 “应该你来完成最后一笔。” “那我便不客套了。” 徐杨走上前,在下面加了一行字。 “有神人卿子玉,入陨星,使其空虚破碎,陨星坠地,留陨坑数百丈,人畜皆安,无人伤亡。” 他盖上自己的大印,而后便将大印递给余子清。 “我以甲寅城县守之名,授印于你,还请莫要推辞。” 徐杨的眼中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余子清叹了口气,接过大印,徐杨的身躯变慢慢的化作虚影,他对着余子清揖手长拜,身躯缓缓的消散。 余子清拿着俩大印。 “这叫什么啊,再继续搞下去,迟早有一天,大兑县守这四个字,都可以专门指代我了。 你们倒是敬忠职守了,不想大兑的官位传承,断在你们手里,可是这全部都搞到我这里。 真以为我不知道,大兑神朝这四个字,就是个大坑。 看看襄王那走的干脆利落的,问都不问一个字,他都不敢沾手。 还有这本安史之书,也是个大坑。 你让我怎么说你们呢,你们让我担风险,总得给我点大好处,我才能考虑考虑吧。 再这么下去,我直接把这本安史之书,还有大印,都丢进地洞深处算了,一了百了。 让大兑的历史,跟着已经覆灭的大兑神朝,一起埋葬,又有什么不好的。” 余子清独自一人,站在虚空之中,看着那本安史之书,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两句。 然而,下一刻,便见徐杨盖章的那页,变成了白纸黑字之后,竟然自动脱落,飞入到余子清手中。 同时,还有一个信息,传入到余子清的脑海里。 余子清的神情立时有些诡异了。 他盯着那本安史之书看了半晌。 “喂,你这安史之书,不会是已经成精了吧?” 安史之书一动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是余子清拿着那页书,的确有点不舍得将其放回去了。 因为刚才,那页书落入到他手中之后,给他传递了这么一个消息。 已经尘埃落定,化作历史的那一页,落入到余子清手中,他便可以将其当做一件法宝用。 比如他手里的这一页,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催动,便可以化作一模一样的一颗陨星,从天而降。 如同从历史之中召唤出那颗陨星一样。 对炼气修士的压制,也依然存在。 一模一样。 余子清的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 盯着那本安史之书问了一句。 “我是不是只要有力量,能催动,就能不断的得到那颗陨星的材料?要是可以这样的话,那有些风险的话,我觉得倒是勉强可以接受。” 下一刻,他手中的那页书,立刻又传来一些信息。 这页历史,所化的只是神通,威能可以一模一样,可是材料他别想了,那只是神通。 而且,这页书是属于他的,也只有他能用。 “还跟我装你没有意识?你就是成精了!” 安史之书继续装死,装作一个只会自动回答一点问题的书。 余子清看了看那页书,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放了回去,让其继续化作安史之书的一页。 又不能别人用,又只是神通,他要了有什么用? 他哪来的力量,可以祭出那么强的神通? 他压根耗不起,给他,他也用不了。 等到他足以祭出这页书的那一天,那他也用不着这页书所化的神通了。 他一双铁拳,就足够用了。 先放回去算了。 这安史之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怕自己将它丢到地洞深处,想方设法的给他画饼。 真以为自己看不出来,这家伙就想着让他把那一页带出去。 余子清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可以确定。 将安史之书丢到地洞深处,那它就彻底完蛋,谁也别想再把它带出来了。 而自己若是带出去一页,肯定会有什么未知的变化会出现。 “你要是老老实实,坦诚相待,跟我谈合作,那凡事都有的商量。 你要是想坑我,让我发现一丝一毫的迹象,哪怕没有证据,我也会把你丢到地洞深处,让你去跟那里被镇压的家伙作伴。 相信那里被镇压的那位,一定会非常乐意,能有本书看,解解闷。” 第一三七章 篡改史书,不愿转化(12k) 面对余子清的威胁,安史之书一直在装死,就是不愿意承认它其实是有点意识的。 余子清试探了半晌,也没再试探出什么,只能暂时放弃了。 从这本书里的内容,还有内容从前到后的变化,余子清就不信,安史之书不希望有人去化解灾难。 那里的每一条记载,都是尚未尘埃落定的。 如今化解的几条,统统都是余子清出的手。 不管曾经的大兑也好,如今的安史之书也好,他们无论想要干什么,现在最好先别把余子清惹了。 成事很难,但败事,那可太容易了。 余子清翻了翻书页,翻到老羊那一页,老羊还在里面没出来。 他要先去把老羊带出来。 不过进去之前,他先看着安史之书,道。 “你可想好了,现在除了我,可没人能再做什么了,我要是进入其中,一不小心死在里面,你就再也没戏了,你可别指望进入其中的其他人了。 你要是有意识,你肯定知道,之前进去的人,肯定不是为了化解灾难,他们只是想解开封印。” 余子清伸出一只手,按在异火那一页。 霎时之间,他消失在原地。 安史之书上,那些血色的字迹里,血光流转,不断的闪烁,不知道在表达什么意思。 余子清眼前的场景一换,便发现自己已经在数百丈的高空中了。 大地之上,一片焦黑,隐约还能看到有些地方,有尚未彻底熄灭的暗火,放眼望去,根本没有一处地方是没有被火焰光顾过的。 哦,有的,半空中没有火。 余子清呵呵一笑,那安史之书还跟老子装。 只是说了它两句,这一次就直接给送到半空中了,绝对安全的地方,周身数百丈之内,连一颗火星都没。 看来它也知道,自己来到这个封印里,若是碰到那异火,大概率要完蛋。 它这是生怕自己死了啊。 余子清飘在半空中,开始联系老羊。 等到老羊出现在七楼里,看到余子清的身影,看到余子清在挥手的时候,都没有半点卡顿,老羊便道。 “你来异火封印了?” “恩,我来看看你什么情况,不行了我就带你出去,你见到那个异火了么?” “没有见到,银湖坠地,已经将火气强行压灭,异火不见踪影了,不知道藏到那里了,但是按照记载,只要积聚了足够的力量,那个东西肯定还会再次爆发的。” “你现在在哪?” “丁亥城见吧。” 下线之后,余子清辨别了一下方向,直奔丁亥城所在方向而去。 他一路脚不沾地,看着满目疮痍的大地,到处都是焦黑的痕迹,到处都是残留下来,还没被烧成灰烬的骸骨。 这一波大火,就算是最后将其封印了,最终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大兑的这边的人,在雨季的时候,怕是从来没想过会有什么大火。 尤其是大兑南部,银湖那一大片范围,水脉如网,千里泽国,那种空气里都能捏出水的鬼地方,连找个干燥的引火木头,恐怕都没那么容易。 也不知道那异火到底是什么,能引燃数千里范围。 一路前行,余子清一个活人都没见到,城池里也没见到活人,要么是空空荡荡,要么是遍地骸骨。 距离火焰爆发之地越近,那死的人越多,到了外围城池内就一具骸骨也见不到了,只有被烧黑的城池。 想来那个时候,异火已经被封印了。 一路赶到了丁亥城,依然是满目疮痍,满城死寂,依稀还能看到一点点曾经的痕迹。 余子清走到县衙里,里面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尸骸,有用的没用的,统统都被烧毁。 他伸出手,触摸了一下地面上的一些灰烬,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一丝残留的火气,瞬间被吸纳出来,没入他的体内,心脏内的赤猿张开嘴巴,将那一丝火气吞噬掉,瞬间,赤猿的眼睛便红了,一脸暴躁的锤着胸口。 但它脸上的表情越是暴躁,整个人反而愈发平静了下来,它第一次趺迦而坐,开始了静静的修行。 余子清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应着,片刻之后,那个暴躁的赤猿,站起身,红着的眼睛消退,脸上的暴躁表情也慢慢消退了一些,可是它整个人却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一副坐不住的鬼样子。 一直不温不火,静静吐纳的土蛤蟆,给余子清传来一条信息。 赤猿平静下来的时候,会越来越暴躁,脑子也会变得不好,可是若是脸上的表情越暴躁,它反而会越平静,要是还有那种火气的话,给它点,让它平静一点。 省的那家伙,整天跟个疯子似的的不消停,晋升都全靠其他四个人带着。 余子清想了想,走出县衙,双手贴在地面上,当感受到一丝温热之后,立刻感觉到,周围残留的火气,正在源源不断的向着他汇聚而来。 一缕缕微不可查,都无法凝聚的火气,不断的涌入他的心中。 暴躁的赤猿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坐在那里,源源不断的吸纳火气。 随着火气吸纳,赤猿脸上的暴躁和疯狂,越来越盛,可是它整个人却越来越平静。 等到一朵微弱的小火苗,在赤猿胸中点燃的瞬间,它脸上的暴躁和疯狂彻底消散,脸上的血肉变化,固化成了怒目而视的样子,狰狞且威严。 它趺迦而坐,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静静的吸纳火气。 余子清心中骤然生出一丝明悟。 他的赤天魔神气,此刻才算是真正的修成了。 这家伙吸纳丙火丁火之气,更要吸纳他的心气成长,纵然有五气循环,可以成功入门。 可是真正修成,却还需要吸纳他的暴躁之气,吸纳他的怒气。 然而余子清一向是心平气和,很少有暴躁的时候,也很少有怒火冲天的时候,赤猿压根没法跨过那个门槛。 再看了看土蛤蟆,余子清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土蛤蟆成长的最快,而且一直都是那副心平气和,默默卷的样子。 因为这土蛤蟆所代表的法门,天生就跟他契合,胃口好,贪食,就跟他一样,只要闲下来了,那嘴巴就停不下来。 当然,这个是余子清曾经遭受的一切,才留下的后遗症,哪怕好了,毛病也很难彻底改了。 这无形之中,就完美的契合了土蛤蟆,让土蛤蟆吃的饱饱的,自然成长的最快。 而如今五小只,已经是同气连枝,五气循环之下,一个变强了,其他也会被带着变强,不存在差距太大的情况,赤猿偏弱点,也没什么影响,就是整天不消停,整天闹腾。 如今补足了缺陷,点燃了那一缕火焰之后,赤猿脑子恢复了正常,就跟土蛤蟆一样安静了。 余子清默默感应,他觉得这几门原本应该是给人魔修行的法门,到了他这之后,也开始了变化。 在楼槐的传承里,这几个法门,其实就是个普通法门而已。 余子清之前当做辅助修行的秘法用,如今看来,这几个法门,也跟随着五气循环之后,开始了自我演化,在他这变的越来越不一样了。 当余子清将整个丁亥城的火气都吸纳过来,吞噬干净之后,整座焦黑的城池,随着一阵风吹过,便开始了大面积的坍塌。 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城池也随之崩碎坍塌,化作尘埃。 可能过上几十年之后,这里就会被植被覆盖,再也看不到曾经的痕迹。 等到老羊赶到这里的时候,余子清飘在半空中,看着前方的尘埃升腾。 “这是怎么了?遇到活人了?” “没有,我把丁亥城里的火气吸收掉了,丁亥城便坍塌,化作了灰烬。” “你能吸收那些残留的火气?” 老羊眉头一皱。 “那些火气如同暗火,是那异火引燃之后所留,你贸然吸收没什么影响吧?” “暂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的,而且越来越好了。” “……” 老羊打量了一下余子清,完成了每天涨一个见识的目标。 他伸出一只蹄子,搭在余子清身上,细细感应了一下,确认余子清没事之后,才摇了摇头。 “你可真是大胆啊,我已经在这里找了很久了,一直没有找到那异火的痕迹。 按照我的推测,那异火恐怕已经散开在这数千里范围了。 那些暗藏的火气,便是稀释到极致的异火的一部分。 到了这种程度,那异火其实已经没什么危害了。 我估计,是那团异火,在当时银湖坠地时,被正面冲击到了,所以被强行击溃崩散,散落在这数千里大地上。 以至于这里很多地方,暗火常年不熄,却也没法造成更大破坏了。 所以,有些地方其实已经开始恢复生机了,有植被或者是其他东西开始复苏。” “所以,这里其实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余子清有些意外。 “大致上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但按照我的推测,那异火只是被击溃崩散,有朝一日,若是有条件的时候,还是会再次汇聚的,到时候,这数千里之地,必然会再次被付之一炬。 他们将其封印起来,的确也没做错。 若是他们有其他办法,可以控制那团异火,能将其彻底熄灭,也不至于到了这种地步了,依然还要封印。” 听到这话,余子清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赤猿,还有赤猿胸中燃烧的那一朵小火苗,若有所思。 “这里发生的灾难,是在丁卯八十八年,按照安史之书的记载,其实已经到了大兑神朝的后期。 我好像有点猜测,那东西是什么,为什么无法熄灭了。 也知道怎么化解了,成不成都试试吧,反正吸纳点火气,对我也有好处。” “都在这个地方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老羊轻叹一声,余子清都不会学他点好,学他话说一半。 “问题是我也不确定啊,怎么说?” “……” 余子清离开丁亥城,走过一段路程,便双手贴地,吸纳附近的火气,又是一次地毯式搜刮。 随着火气吸纳的越来越多,赤猿胸中那一朵小火苗,也开始慢慢壮大,而赤猿也愈发平静,老神在在如同入定一般。 一晃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余子清的速度很快,慢慢的将沿途所有的火气全部吸纳。 而从高空中俯瞰下去,一片焦黑的大地上,有灰烬覆盖的灰色,以丁亥城为中心,向着四周辐射开来。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丁亥城周围,已经开始有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植被,在大雨过后,冒出了新芽,生机开始萌发。 三个月之后,余子清再次站起身,便感觉到赤猿胸中的火焰,已经化作了一团赤色的火焰熊熊燃烧,赤猿脑袋上的毛发,舞动之间,也开始浮现出火星。 而后呼哧一声,火焰燃起,它的头顶上,赤色的火焰缓缓的燃烧着,赤猿脸上的怒相,也随之消散,化作了一脸平静的样子,静静的坐在那里,如同老僧入定。 余子清闭目感应了片刻,他接触到那些火焰,便感觉胸中仿若有火焰在燃烧,一缕心绪,被其点燃,化作了怒火,在燃烧。 霎时之间,余子清眼前的世界,仿若化作了流光,急速的消退。 他的目光,也仿若看到了封印的最初。 他看到南部泽国,水脉灿烂,妖孽横行,也看到北部,大地干枯,千里赤地。 他看到那一年,流民无数,饿死者无数,也看到有人趁乱,大发横财。 看到那一片混乱之中,有更多的人趁乱搞事。 一团乌烟瘴气之中,他的目光,顺着流光,看到了一个中年人。 看到他的女儿被人抢走,看到他的双亲在逃难路上被活活饿死病死。 直到看到他,终于走到一座城池前的时候,却被当要犯,抓进了大牢里。 他被迫认罪了,然而他不识字,甚至不知道他认的什么罪。 终于,临死的那天,一个狱卒,告诉他。 有个权贵犯了事,而且事不太好遮掩,算他倒霉,跟那个人长的极为相像,就只能让他去替死了。 他满腔怒火,却心若死灰,自知毫无生机。 等到处刑之前一刻,他要吃上最后一碗断头饭的时候,喊了句冤,便被人一脚踢翻了断头饭。 那一刻,他胸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控制,他满腔悲愤,一起化作了怒火,他全身的血液,整个人的一切,都仿若在燃烧。 他留下一句诅咒,一头撞死在石柱上。 “愿天降怒火,烧死你们这些人间鬼魅,烧出一个朗朗乾坤。” 他的身躯,他的神魂,他的骨血,统统在火焰之中消失不见,最后,他胸中的一缕怒火,化作一朵小指甲盖大小,好似风一吹就会熄灭的小火苗。 那朵小火苗,从空中跌落,越来越微弱,落地的时候,便已经只剩下米粒大小的一点点。 而后,无声无息的,摔碎了。 化作了一些细小的火星,四散开来。 只是那点点即将熄灭的火星,却点燃了隔壁牢房的一个囚犯心中的怒火。 火焰,开始燃烧了。 火,大火,无法用水浇灭的大火,以缓慢,却势不可挡的姿态,扩散开了。 他看到火焰如同有意识一般,向着一个方向扩散。 跟着,他在县衙后方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户人家,那火焰如同奔腾的大河,直奔这一家而去,火焰将这里点燃,任何的法门,任何的防护,似乎都已经毫无作用。 他看到有一个长的跟那中年人,长的有七分相像的年轻人,被火焰吞噬,在火焰里熊熊燃烧。 更看到一个跟那年轻人也有几分相像的中年人冲了出来,惊恐不已的想要扑灭大火,可是他手中的法门,毫无作用,那火焰是从年轻的体内燃烧起来的。 余子清知道了他们的名字。 最初的冤屈者,王二牛。 县丞赵林,县丞之子赵斌。 他们父子,在火焰之中,被活活净化掉了。 然而那已经点燃的怒火,是如何能拦得住的。 因为城内城外,早就有无数胸中已经憋着怒火的人。 这里早已经是遍地火药桶了,现在那点点火星,点点怒火,便是彻底点燃这一切的引子。 火焰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快,最后已经化作一道火焰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看到这里,所有的画面都仿若被火焰烧毁,目之所及,只剩下火焰。 余子清闭上眼了,轻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 良久之后,余子清睁开眼睛,语气里包含着怒气。 “我现在确定了,安史之书的记载也靠不住。 说到底,史书也是人书写的,是人书写的,就一定会有偏向。 什么狗屎天降异火,也不知道是哪个瓜皮执笔,在这粉饰太平。 这他娘的压根就是怒火! 是人祸,一个瓜皮县丞,逼着一个普通人,点燃了胸中怒火,而后引燃了数千里范围内,所有人胸中的怒火。 别说银湖泄地了,就算是倾尽四海之水,也不可能浇的灭众生的怒火。 难怪这个封印里,明明已经没有明火了,却还是没有人敢来化解掉。 因为他们都怕引火烧身,将他们也活活烧死!” 丁卯八十八年,按照大兑的纪年法,这只是丁卯时期刚刚开始的那几十年。 他们不是毫无办法,只是无人敢来而已。 余子清的怒火也快被点燃了,他看着周围的世界,开始坍缩,他都有些后悔化解这里的灾难了。 不值得,这里的灾难,不值得化解。 就得让那灾难一直存留在这里。 若是没有那冤屈,没有那王二牛之前的苦难,他胸中的怒火,也不至于被点燃。 再退一万步,若是这一年,整体大环境就跟牧守常所在的那个年代一样,县守宁死不退,敬忠职守,人民安居乐业。 那王二牛那一丝坠地就要熄灭的怒火,连一颗干稻草都不可能引燃。 眼看着周遭的世界如同画卷一样卷起,余子清看了一眼老羊。 “你是跟我一起,还是我先送你出去。” “送我出去吧,我不想看到那本书,也不适合看到。” 余子清将老羊送出去,他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周围的一切,坍缩回书页里。 看着书页上的字迹,余子清盯着安史之书,冷笑一声。 “丁卯八十八年,天降异火,数千里焦土,炙毙者众,无以计数。 异火诡谲,雨浇不灭,风吹不熄,有神人计蒙氏,自南海而来,抛异宝落于河谷。 银河坠地,拦其去路,灭其火气,化银湖一座,存留于世。 火气尽消,异火却不熄,无面人乙三二,引神朝之力,将其封印,以待化解。 什么狗屁。” “你到底算不算是一本史书?” 安史之书毫无反应。 “你这里记录下来的,到底是尚未尘埃落定的史实,还是被人粉饰过的故事?” “你给点反应,你这若是可以任人更改,随意粉饰太平的故事,那我可没有脸去盖这个章,你爱找谁找谁去。” 霎时之间,便见那一页上,已经开始变颜色的书页,忽然停了下来,字迹之中的血色流淌,鲜艳的让人心悸。 余子清冷笑一声走上前,问了句。 “这条记录是谁书写的?书写史书,都不敢留名,还写个屁的史书,你这安史之书,改成大兑演义得了,当个故事看看还行。” 作为一部名字里都带着“史”字的书,余子清接二连三的嘲讽,它也顾不得装不装了,它实在忍不住了。 当即浮现出几个字。 丁卯八十八年,执笔御史方守义。 “呵呵,还有这种职位?敢让御史来写史书?史官呢?活该你被人篡改的面目全非。” 安史之书被喷的实在受不了了,偏偏它还没法反驳。 封印进去的部分,是根本没法篡改的,因为那就是当时的灾难,他们要是有篡改灾难本身的大神通,也不至于要去封印灾难了。 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异火之灾,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是火焰燃烧之后的场景了,因为这样,根本不会让人经历,让人看到前面的部分。 而余子清却直接将火气全部吞掉了,那些部分,就再也不可能瞒得住余子清。 不然的话,这灾难就不算是化解了。 安史之书不断的颤动着,良久之后,一缕缕血光在其上方凝聚,慢慢的化作一支朱笔。 朱笔自动飞到余子清手中,就像是有人硬塞给他一样。 余子清当然明白这啥意思。 笔给你,你来写。 “我来写就我来写!” 余子清手握朱笔,直接在后面写道。 “丁卯八十八年的执笔御史方守义,放你娘的狗屁,粉饰太平还写个屁的史书。 什么天降异火,这就是人祸。 南部化作万里泽国,北部化作赤地,逃荒逃难者难以计数,殒命者难以计数,荒野之中尽是尸骸。 灾民王二牛,本就灾民,全家惨死,人间惨事,却又被屈打成招,顶替要犯。 壬子城县丞赵林,徇私枉法,恣意妄为,为了袒护其子赵斌,冤杀王二牛。 以至于王二牛一腔冤屈,化作星星怒火,引燃牢房之中,其他冤屈者。 一时之间,怒火升腾,呈燎原之势。 一群蠢货,不想着怎么解决问题,只想着封印,怎么撇清关系捂盖子。 封印了却也动手脚,不让人知道那异火来源,阻拦后人化解灾难,实属丧心病狂。 执笔御史方守义,壬子城县丞赵林,县丞之子赵斌,活该你们录入史书,遗臭万年。” 写到这,余子清还是不解气,继续问了句。 “当时还有谁,谁买通的那个执笔御史,来来来,都告诉我,我全给他录入进去,让他们遗臭万年。 你们这封印里,后续要是还能解开一些,肯定是有人能活下来的吧? 让我们后人知道,有什么用,就得让他们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 这几个人,还有后面篡改的人,要是有侥幸在封印里活下来的,老子就先去把他们弄死,不然这心气难平了。 你要是知道,还有谁,就先告诉我,省的以后,万一我不小心化解了一个封印,还把人给救了。 那我的心态肯定爆炸,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 比如把你扔到粪坑泡一泡,或者丢到地洞深处。” 安史之书没什么动静,片刻之后,一点流光飞出,没入到余子清脑袋里。 余子清看了看,里面只是一些处刑的画面。 包括他记录的那个执笔御史,后面还有一堆地位更高,或者更低的人,全部被处以极刑。 这种事,肯定是要记录下来,也没人敢篡改的。 余子清睁开眼睛,看着安史之书,大概明白意思了。 差不多得了,好好的安史之书,被余子清用狗爬叉的字,写了一堆喷人的话,安史之书都捏着鼻子忍了。 再写下去,余子清就得把兑皇也喷一遍了。 “行吧,既然他们都死了,也都记录了,我也懒得浪费笔墨再写了。” 说完,余子清顺手将朱笔揣进自己兜里。 安史之书也没什么表示,也没反应。 余子清瞅了两眼那些字,不得不说,心气难平的时候,写出来的字,都不一样了,虽然还是挺有特色,但已经有点好看的那种特色了。 只是从字迹,大概就能看出来,书写的人,写这些的时候,心中怒火燃烧,以至于手都被气的发抖,更能看出来这记载之中,天怒人怨的大人祸,是何等的令人发指。 相信以后能看到这条记录的人,一定也会这么认为的。 心绪慢慢平复了下来,余子清还是感觉胸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他叹了口气,拿出了丁亥城县守大印,重重的盖在了上面。 霎时之间,那一页便化作了白纸黑字,尘埃落定。 “这一页,也是能化作神通法宝的吧?” 话音刚落,余子清便摇了摇头。 “算了,我就随便问一下而已。” 他胸中已经有一团怒火在燃烧了,用不着这一页的神通了。 就算是能用,余子清也不想用了。 那神通,几乎可以算是底层的平民,与外界的一切,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了。 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发挥出效果。 而效果么,却也只是同归于尽。 还是算了吧。 安史之书缓缓的合拢。 余子清念头一动,转身离开。 回到了地洞里,余子清顺着石壁爬了上来。 老羊和襄王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襄王见到余子清,也没有问任何问题,看到余子清无恙之后,襄王便道。 “你没事便好,我去外面探查一下,我感觉似乎有人来了。” 襄王离开洞穴,去探查事情。 老羊看着襄王远去的背影,咧着嘴笑了笑。 “游震这儿子,可不像外人说的那样,是个莽夫啊。” “他若是真的只是一个莽夫,也不可能安安生生的当了这么多年的襄王,也不可能修行到九阶。”余子清摇了摇头,对那种传言嗤之以鼻。 看襄王这态度,余子清便知道,他肯定是猜到了一些事情。 如今还主动出去探查,主动避开,不介入到接下来的谈话。 谁把他当成个纯粹的莽夫,谁才是真的莽夫。 “处理完了?” “处理完了,顺便如实记录了一下,不记下来,我心气难平。” “你最好小心点,有关那个神朝的信息不多,但是我可以确定,那个东西,就是他们留下的后手之一。 你不是那几个神朝的人,没有沾染丝毫印记,还好说点。 像是襄王,还有我这种,出生在某一个神朝,便会天生带上一丝察觉不到的印记。 尤其是襄王,他是根本不敢触碰,看都不敢看到一眼的。 我也一样,说不定我接触之后,就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要是能做到的话,最好不要让我接触到,最好看都不要让我看到。” “还有这种说法?”余子清有些意外。 “神朝之间的底蕴和气运,归根到底,就是就是最底层的人,作为根基的,任何一个出生在本朝的人。 或者任何一个在本朝任职的人,其实多少都是有一丝印记,有一丝神朝气运的。 而你,是一点点都没有的,我们锦岚山里的人,几乎也都没有,他们都是世代生活在荒原的人。 没有身份,没有印记。 但他们祖上,可能会是神朝的人。 没有一个人,能如同你一样,干干净净,连血脉里都不会有一点点。 所以,有些事,你能做,我们不能做。 你能碰能看,能肆意,我们都不能。 那个神朝的人,包括封印里那些还能保持清醒,有官职的人,他们应该也能感应到这些。 所以他们对你很友好,会愿意相信你,是因为你不是其他神朝的人。 血脉里也没有丝毫其他神朝的印记,那么他们只会认定,你祖上就是那个神朝的人。 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解释你身上一点印记都没有。” 老羊解释完,余子清想起,之前已经有两个人送他大印了。 后面那个还好说,毕竟,已经拿到一枚大印了。 那丁亥城的县守牧守常,肯定是认为他是大兑的后裔。 “所以,我现在其实是那个神朝的人了?” “可以算是,也可以不算是,因为那个神朝已经没了。” “你这说法有漏洞吧,祖上也不是神朝子民的,就不存在吗?”余子清杠了一句。 “呵,听说过一句话么,穷不过三代。” “听说过。” “意思是,穷苦人家,三代之后,要是还没翻身,就留不下血脉了。 这世界很危险的,没有神朝庇护的疆域,普通人根本不太可能,安安稳稳的活过三代人。 而追溯到上古,那个时代,有一个人能留下血脉,而且血脉能延续到今日还未断绝。 那么,那个人就一定是某个神朝的人。 而且那个人还有很大概率,不是平民。” “那……”余子清还想继续杠。 “那什么那,你是想说封印二姓么?你怎么知道,他们在上古的时候,不是神朝的人? 甚至到今日,他们名义上,其实都是某个神朝的子民。” 余子清不跟老羊杠了,虽然他觉得理论上,肯定还是有。 但是想想,从祖上开始,婚丧嫁娶,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不是某个神朝之人的概率,着实有点低的不可思议。 恐怕也就只有他这种凭空蹦跶出来的家伙,血脉里才没有这边任何一个神朝的印记吧。 “算了,先别管这些了,我之前看过了,还有两个封印,是有人进去了,我现在不确定,到底哪个才是封不绝进去的,哪个是印家人进去的。” 余子清将那俩封印的消息,给老羊说了一遍,老羊沉默了片刻。 “我也不太确定,但是我估计,那些带走印家的人,应该不是想要蝗神。 无论那些人是谁,放出蝗神,都是损人不利己。 三神朝若是遇到这种事,必定会第一时间将其镇压。 而且,那些人肯定也不是为了化解灾难。 若只是化解灾难,有印家的高手在,这么久,应该已经出来了。 不然,不至于费这么大劲,绑来印家的人。 只可惜,那个神朝的封印,不是那么好破解的,印家独自一家,很难破解的。 他们应该是为了另外一个。” “那我们先去把封不绝带出来吧,封印二家遇事的时候,站在一起,成功率还是比较高的,问题就是那个蝗神,你有办法解决不?” “那说的是蝗神,其实就是一个大妖,难缠就难缠在,蝗群数量太多了,随便一只都会带毒,那蝗神更是毒中之毒,这事古来有之,既然能被封印,就说明那东西跟一般的不太一样。” “能吃么?会被毒死么?” “不知道。” “我之前遇到了一个县守,发现了一件事,他好像不知道有炼体修士的存在。” “嗯?”老羊的眼睛骤然睁大:“他一个县守,竟然不知道炼体修士?” “很显然,他不知道,知道我是炼体修士之后,他非常震惊,而其非常高兴,你知道炼体修士,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么?” “这……”老羊语塞,他琢磨良久之后,脸上带着一丝震惊:“我不知道,我的印象里,好像一直都有啊。” “不对,肯定不对。” 余子清想到了上古之前,想到了撰写出白阳圣典的起。 白阳圣典里,其实就是一门炼气法门,兼顾了一部分炼神。 此刻再次回想,那炼神的部分,明显就不如炼气的部分成体系,精妙也不如炼气的部分。 那个时候,余子清还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的。 可是如今,得到了新的情报,余子清便觉得,那门白阳圣典,是典型的炼气法门,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起那个年代,可能压根就不存在炼体这俩字。 再回想一下,如今这个时代,体修的整体地位都很低,大震那边还好点,因为此前就有一任震皇都是体修。 到了大乾这边,苦哈哈就是低阶体修的代名词。 历代乾皇,也没有一个是主修炼体的。 整个世界,体修强者的数量,对比炼气修士,连炼气修士的零头都不到。 “所以,我觉得,如果封印里的那个时代,压根就没有体修,自然也不会有人能想到吃掉蝗神的想法。 所以,你觉得以你的肉身,能扛得住蝗神的剧毒么? 他总不至于连你也能毒死吧?” 老羊沉思了一下,他知道余子清的意思,那蝗神能不能把化作龙族形态的他毒死。 “这个我还真不确定。” “不确定就算了,那你先在这等着吧,我去把封不绝带出来得了。” “不,我跟你一起去,化解封印了,再把他带出来。” 老羊很坚持。 余子清知道,老羊是觉得,哪怕是冒点险,也不能让外人知道,他可以随意的进出封印。 那就只能走化解灾难这条路了。 等了一个时辰多点,襄王从外面回来。 “我探查过了,没有人的踪迹,也没有人再来,可能是我感觉错了,不过,还是探查过后,能放心点。” 襄王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故意出去避开的意思在里面。 “走吧,我们先去把封不绝捞出来吧,毕竟,还有一个封印镇压的地方,只有他知道,我们不能让他被困死在里面了。” 三人再次顺着石壁爬下去,来到石壁上的符文前。 余子清第一个伸出手,贴在那符文上,默念蝗神那一页的记载。 下一刻,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老羊和襄王依次触摸符文,跟着消失在原地。 那片安史之书所在的虚空之中,书籍自动翻开,翻到了蝗神那一页。 余子清的身形出现在这里,他看着那一页书,想了想,道。 “把异火那一页给我吧。” 安史之书自动翻到异火那一页,书页脱落,飘入余子清手中。 余子清念头一动,那页书便化作一个火焰印记,印在他的掌心。 被余子清喷了半晌,还被顺走了朱笔的安史之书,现在依然是老老实实的按照余子清的意思来,老羊和襄王,都是直接被送进去了。 余子清伸出一只手,贴在蝗神那一页上,他的身形瞬间消失。 眼前的昏暗微微亮起,而后便再次变得昏暗。 余子清微微眯着眼睛,抬头向着天空望去。 天际昏暗,大日的光辉都被遮掩了。 不是因为有云,而是蝗虫,铺天盖地蝗虫,如同望不到边际黑云,将天光遮掩,大地之上看起来是一片昏暗。 除了天空中汇聚成云的蝗虫群,半空中,大地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蝗虫。 而大地之上,放眼望去,一点绿色都看不到了,只有一株株光秃秃的树木,大批大批枯死。 那些蝗虫荤素不忌,地上的杂草,都全部不放过,所有能吃的,不能吃的,全部都被那些蝗虫吃掉。 甚至余子清还看到一株暗红色的毒草,也被一只只蝗虫啃食。 毒草周围,已经堆厚厚的一层蝗虫的尸体,可是却还有更多的蝗虫,前赴后继,一只啃一口,也要将那毒草啃食干净。 余子清出现了不过十几个呼吸,就见那株毒草已经彻底消失。 毒草周围,留下了数以万计的蝗虫尸体。 “先确定一下我们在哪吧。” 三人一起从高空中飞遁而过,大地上一点生机都没有。 飞了没多久,余子清便看到了,尸骸,大量的尸骸,遍布道边。 除了尸骸,还发现了饿死鬼,大量的饿死鬼。 那些饿死鬼,如同疯了一般,到处扑杀那些蝗虫。 余子清他们飞了没多久,就看到了丁未城所在。 丁未城,此刻就如同一座死城,跟外界的大地一样,不见半点绿色。 “能联系上封不绝么?还是他不在这里?” “已经联系了,我发出了三柄传讯飞剑,都能发出去,他肯定在这里的,我告诉他,我们在丁未城了。”襄王立刻回了一句。 “那我们先进城吧。” 按照记载,出手的便是丁未城的郡守聂双。 直接来这里,自然是最方便的。 城门口已经没人镇守了,进了城池,道旁稀稀拉拉的倒着几个人,看守城门的守卫,都贴着城墙倒在那里了。 老羊在附近检查了一遍,回来之后,摇了摇头。 “城池所有的防护,统统都耗尽了力量,全部都废了。” 老羊稍稍一顿,继续道。 “而且,已经没几个活人了,城内也找不到一丁点能吃的东西了。” 他们正说着话,就见一个倒在道旁的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的身上,一个饿死鬼走了出来,看了余子清等人一眼,便直冲向城外,去扑杀那些蝗虫。 深仇大恨,三江难洗。 余子清去了县衙,里面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这就是蝗神之灾。 那些蝗虫,会吃掉目之所及的一切生机,却不不会直接去伤到一个人,哪怕每一只蝗虫,随便来个小孩子,都能将其一只手捏死,一脚踩死。 可是那太多了,数以亿万,一点都不夸张。 偏偏这些蝗虫,统统都是身带剧毒,吃都没法吃。 没有了食物,家禽鸟类,都饿死了,然后牲畜都死完了,再然后,人全部死完了。 这里的灾难,比余子清经历過的荒原灾難,还要可怕的多。 因为这里的人太多了,多到余子清哪怕有一个神朝来给他供应粮食救助,都不可能救下这里的人了。 餘子清暗叹一声,他最见不得,最能感同身受的,就是人被饿死。 这还只是一座城池,饿死鬼便已经多到数不清楚了,他不知道这个封印里,还有多少人被饿死了。 余子清丢下其他人,自己出城,找到一个饿死鬼群,他落在地上,大喝一声。 “可有还有理智的?” 等了好半晌,才有一个饿死鬼走了过来。 “你是朝廷的人?” “算是半个,你是?” “丁未城的一个小吏,名字不值一提。” “若是给你一个机会,能变成另外一种鬼物,能吃到东西的,你愿意么?” “变了能杀光这些蝗虫么?” “不能。” “那算了。” 小吏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继续去扑杀蝗虫。 余子清沉默不语,他看到,还有一些饿死鬼,明明已经失去理智,却还疯了一样的,不眠不休,不知疲倦的扑杀一个个蝗虫。 好大的执念啊。 执念大到,身为饿死鬼,却连吃到一口东西的希望,都能被压下去,只为了扑杀蝗虫。 余子清看着那远去的小吏,抬起手,再问了一句。 “那若是有方法,让你们扑杀那些蝗虫,但是你们却未必能活下来,你愿意么?” 那饿死鬼小吏的脚步一顿,立刻转身,看向余子清。 而那些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饿死鬼们,也在这一刻,一起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起转头看向了余子清。 “你确定能杀光这些蝗虫么?” “不确定,但是可以一试,但是你们应该会死。” “哈哈哈……”小吏仰头大笑,他指了指自己,指了指其他饿死鬼:“我们已经死了,只恨我们死之前,没能杀尽这些蝗虫,杀了那蝗神。” 余子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是啊,他们已经死了,他们的执念已经大到,只剩下灭杀蝗神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而且,让他们自己去烧死那些蝗虫,可能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第一三八章 各有坚守,吃瓜吃到自己家(12. 余子清没急着动手,他要先等封不绝过来。 而且,若是有其他办法,他也不想动用那种大杀器。 一个弄不好,就会把所有该死的不该死的全部烧死。 他现在倒是不怕被怒火烧死,可是其他人可真未必了。 以如今这个封印里的情况,看看那些饿死鬼,宁愿不吃东西,都要杀光蝗虫。 余子清知道,这里的情况比异火封印里的情况更加极端,已经不需要明火,只需要一点点转瞬即逝的小火星,就能将这个世界点燃。 那熊熊燃烧的众生怒火,会净化掉这个世界的一切。 而且,他也想找到记载之中的聂双,当年的封印执行人。 一日之后,封不绝风尘仆仆,颇有些狼狈的飞了回来。 看到老羊他们之中,立刻拱手见礼。 “这边什么情况?”老羊问了一句。 余子清也有些好奇,说实话,那个安史之书,虽然扭扭捏捏的,想装死却有忍不住冒头,可是那家伙的眼光,却是绝对没问题的。 将封不绝送到这里,可以说是专业对口了。 那些蝗虫只是数量多而已,蝗神也只是一个大妖,连九阶都不到。 而这种数量多,但是个体实力不强的情况下,封不绝一个人其实就应该能解决掉的。 封家的封印跟大兑的封印不一样。 某些方面,大兑的封印更加神奇,更加玄奥。 可是传统的封印,封家明显强的多。 以封不绝的实力,将那个蝗神直接用传统的方法封印了,应该问题不大。 这么做的话,其实也算是化解灾难了,落到封不绝的封印里,基本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了。 封不绝看着众人,先是道谢。 “劳烦诸位来搭救,实在是抱歉。 原本我在知道此地情况之后,我觉得应该问题不大的。 谁想,我将那蝗神封印了之后,却发现他却有在别的地方出现了。 等我重新打开封印看了看,才发现封印里只剩下一具蝗虫的躯壳,那蝗神已经不知所踪。 后来我又试了几次,依然没什么作用。 甚至我尝试着将蝗虫都封印掉,可是,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繁殖的太快了。 多到我可能永远都没法将所有的蝗虫全部封印掉。” 封不绝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 众人一听这话,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老羊这个时候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余子清。 他的声音在余子清脑海中响起。 “你其实已经有想法了对吧?” “对。” “但是你想当做最后的手段,是吧?” “是。” 老羊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 当他看到那大群大群的饿死鬼时,老羊就已经猜到了很多事情。 余子清是肯定不愿意直接让那些饿死鬼去死的。 在锦岚山的时间太久了,老羊已经对锦岚山的人非常了解了,他们最在意的事情是什么,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只要还有别的办法,余子清是肯定不会去点燃那团足以烧穿这个世界的怒火。 众人在这边商讨办法,余子清没有参与,他出了城,想要去询问一下聂双在哪。 然而,所有还有意识的饿死鬼,却都不知道。 直到三天之后,遇到一个看起来挺有章法的饿死鬼群。 “劳烦问一下,丁未城郡守聂双,你们知道他的行踪么?” 领头的一个饿死鬼走出来,上下打量着余子清,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 “你是外面来的?” “不错。”余子清立刻点了点头。 看着这个饿死鬼,余子清有些意外,这个饿死鬼,竟然能知道这里是封印? “聂大人已死。” “死了?”余子清有些震惊。 记载之中,可是聂双封印了蝗神啊。 “不错,聂大人已死。” 余子清想了想,拿出了丁亥城的大印。 “我乃丁亥城县守卿子玉,带着一众高手,其中还有九阶修士,一起来绞杀蝗神,我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饿死鬼沉默了一下,缓缓的摇了摇头。 “九阶强者也没用的,那蝗神不是一般的蝗神,这蝗灾也不是一般的蝗灾,九阶强者也杀不了那蝗神。” 看到余子清不死心,那饿死鬼叹了口气。 “你去丁未城外找吧,我家大人也已经化作了饿死鬼,你想问什么,就去问他吧。” 余子清神情一动,立刻想到最初在丁未城外见到的那个饿死鬼。 那个家伙竟然就是聂双? 余子清看了看饿鬼群,列队行军,都井然有序,生前明显是经过训练的。 “问你们一个问题,若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们转化成另外一种鬼物,但是你们却可以吃东西,你们愿意么?” “能杀光这些蝗虫么?”那个饿死鬼也问了同样一个问题。 “基本没有可能。” “那算了。” “再问你们一个问题,若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将所有的蝗虫全部杀死,你们却也会死,你们愿意么?” “你有这种方法?” “有很大的可能会成功,但是我不能保证。” “哈哈哈,死亦何妨。” 余子清轻吸一口气,拱了拱手。 “好,我先去见一下聂大人,诸位,保重。” 余子清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他能看的出来,那些人生前应该都是修士,而且听其口气,应该是聂双麾下的将士。 他们却全部饿死了。 他们肯定不是最后一批被饿死的人。 而聂双,一介郡守,一方大员,竟然也被饿死了,化作了饿死鬼。 余子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能看到,这个时间段,其实还是有一少部分人,还没有被饿死的。 按理说,聂双更不应该被饿死。 想想最初遇到的那个饿死鬼,余子清忽然有些懂了。 饿死了,化作饿死鬼,便再也不会被饿死了,他就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精力,再去做一些事情。 一个修士之中的强者,竟然被饿死了…… 这种事,放到现今那个时代,谁敢去想啊。 回到了丁未城外,余子清没找到那个饿死鬼群,他绕着丁未城走了一圈,再次看到了那群饿死鬼群。 余子清从天而降,拿出了丁亥城的大印。 “丁亥城县守卿子玉,见过聂大人。” 那个自称是丁未城小吏的饿死鬼,越众而出,一脸郑重。 “丁未城郡守聂双,见过卿大人。” “聂大人上次,就已经知道,我是外面来的人吧?” “知道。”聂双点了点头,随手捏死一个飞到脸前的蝗虫:“知道也没有用,那蝗神是根本杀不死的。” “能先说说么?” “那蝗神跟曾经出现的蝗灾不一样,那个蝗神根本不是大妖。” “那是什么?” “神祇这两个字,你听说过么?” 余子清心中一震,他怎么没听说过。 他甚至还亲眼见过神祇临世的惨状。 只是,上古之时,还有神祇么? 而且听聂双的意思,在那个时候,这两个字,似乎都已经成为了某种禁忌,寻常人根本不会听说。 “我知道。” 聂双有些诧异的看了余子清一眼,似乎在震惊余子清竟然知道。 “那蝗神,便是一种神祇,不然也不可能留下蝗神之名。 他根本没有固定的肉身,哪怕将其杀了,他也可以在任意一只蝗虫身上重新复生,重新恢复原来的实力。 而后便是更加凶猛的报复,哪怕那些蝗虫,吃光了所有的植被,他们也不会全部饿死。 地下还会有无数的蝗虫再次出现,周而复始,永不消失。 除非能将所有的蝗虫一网打尽,灭其根基,否则那蝗神也永远不会真正的死去。 将其封印起来,已经是最后的办法了。 在你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次其他人了,他们都走了。” “我说可以杀光那些蝗虫,你其实是不信的,对吧?” “的确不太信。” “那你是忘了,大兑封印这些灾难的初衷是什么了。” “嗯?”聂双目光一凝,看向了余子清。 “当下无法解决的灾难,或者是无法及时化解,便会有更大危害的灾难,将其封印掉,等到最足了准备,有了办法之后,再去将灾难化解掉。 这的确是个神乎其技的能力,也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我不认同的只是,只管封印,不管化解,以至于灾难越积越多。 但是那初衷,我却还是认同的。 蝗神之灾,发生在丙寅年间。 但是后面的丁卯年间,却有另外一种异火灾难出现。 我去化解了异火之灾,便有了办法,来化解蝗神之灾。 而这也正好符合了先贤的初衷。” “已经到丁卯纪年了啊……”聂双的神情有些恍惚。 在封印之中,不知岁月,他根本不知道过去多久了,甚至也不知道大兑都没了。 余子清没回答这个问题,他还想继续问问。 “如是能烧死那些蝗虫,你们也有机会活下来,但是要变成另外一个种族,你们愿意么?” “若是杀光那些蝗虫之后,我们还有机会活的话,就让那些跟着我一起饿死的人,都活下来吧,我们已经变成饿死鬼了,也不介意再变一次……” 余子清没有再说什么。 他倒是想让这些饿死鬼先变成饿鬼。 那样活下来的机会会大一些。 可是他知道说了也没用的。 他们的执念已经大到,除了剿灭蝗虫,绞杀蝗神之外,心无他物的地步。 不化解这个执念,他们是根本不愿意转化成饿鬼的。 别看聂双还有清醒的意识,余子清却知道,自己已经没法跟他讲道理了。 任何让他退半步的说法,他都不会让步的。 而让他变成饿鬼,再去解决蝗神,在他们看来,便是做出了妥协。 余子清给老羊传了个信,让老羊自己过来。 余子清站在原地,心里越来越复杂,他见不得饿死鬼,只要看到一个饿死鬼,都会感觉身心难受。 会有一种本能驱使着他,将饿死鬼变成饿鬼,让他们摆脱饿死鬼的必然命运。 但此刻,余子清什么都不说了。 活着,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对这些人的想法保持尊重,给他们机会,让他们亲自烧死蝗神,就是最大的成全。 片刻之后,老羊落地。 “你想好了?没别的办法了?” 余子清将聂双刚才说的话,简单转述了一下,老羊也沉默了。 “蝗神……神……” 他叹了口气,再看了看那些饿死鬼,什么劝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需要将封不绝他们先送出去么?” “不需要了,他们不会有事的。” 余子清走到聂双身前,伸出左手,按在聂双的胸口上。 他感受到,那最纯粹的执念,天崩地裂也无法熄灭的怒火,是如此的纯粹。 比余子清心脏里的赤猿胸中,燃烧的怒火,还要纯粹的多。 “你付出了这么多,就由你来做决定,由你来点燃吧。” 余子清左手掌心,那个异火书页所化的印记,忽然飞出一点点细微的小火星。 你一点点小火星,所需要消耗的力量,很少很少,少到余子清都没感觉到这个神通有什么消耗。 然而,那一点点出现之后,便几乎要熄灭的小火星,落入到聂双的胸膛之后,便骤然将聂双胸中的怒火点燃。 赤色的火焰,从聂双的胸膛里燃烧,从他的体内开始了燃烧。 周围的饿死鬼,一个接一个的走上来,以聂双身上燃烧的火焰,点燃了自己胸中的怒火。 熊熊烈焰,如同光,化作一个球形的涟漪,向着四面八方,无死角的扩散开来。 一朵又一朵的火焰,开始了燃烧。 整个死寂的世界,开始充斥着怒意,充斥着不甘,充斥着那庞大的执念。 整个世界,都仿若被点燃了。 一只只蝗虫,燃烧着从半空中坠落,如同下起了火雨。 余子清站在火焰里,静静的承受着火焰的灼烧,可是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老羊沾染了火焰,却仿若那些火焰都是幻觉一般,只能看到,能感觉到,却无法触碰到。 因为他不是蝗虫,不是蝗神,这里众生的庞大执念,舍不得浪费一丝一毫的力量,将那怒火用在无用的地方。 原本无差别燃烧的怒火,此刻却化作了只针对蝗虫和蝗神的专属攻击。 大地在燃烧,天空在燃烧,城池在燃烧,饿死鬼在燃烧,蝗虫在燃烧…… 火焰要燃尽这个世界,烧穿这个世界。 余子清感受着那股最纯粹不过的力量,满心的震撼。 心里难受归难受,可是他却看到,那些饿死鬼脸色都带着笑,他们满心怒火燃烧,却笑的畅快。 他想不想这样,已经不重要了。 至少此刻,余子清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好事。 老羊站在那,除了震撼,还感觉到了恐惧,他感觉到他的神魂都在颤抖。 最普通的生灵,或者说,那些意识连凡人都不如的饿死鬼,那些已经饿到意识模糊,只剩下半口气等着咽下去的凡人。 此刻爆发出的力量,是那些九阶强者,也永远不可能做到的。 在异火封印里,他没有见到的景象,此刻终于亲眼见到了。 见识到了众生的怒火,会可怕到什么地步。 可怕到连那个本质上如同神祇一样的蝗神,都能烧死的地步。 是的,那蝗神死定了。 它死定了,绝无可能还活着。 而在这个封印里,完全封闭的封印里,它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余子清的手心里,攥着一只蝗虫,他想等等,看看那个蝗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保护着手心里的那只蝗虫,不被烧死。 举目远眺,只看到一片接天连地的火焰光辉,向着世界的尽头扩散,相信很快就会点燃整个世界了。 不知不觉,还没商量出什么的封不绝和襄王,也来到了这里,他们身上也燃烧着火焰,但那些火焰对他们没有任何伤害。 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被吓到了。 因为他们也能清晰的感应到,那是众生的怒火,源自于一些他们稍稍泄露一点力量,就能杀死的普通人,或者是饿死鬼,或者是快要饿死,已经没有意识的人。 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是感觉到恐惧,不可抑制的恐惧。 因为他们这个时代,从来没出现过这种东西,这种力量。 他们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应到,若是那些怒火是针对他们的,他们也得死! 他们也挡不住那种根本无法被浇灭的火焰。 唯有余子清,根本没感觉到恐惧,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甚至余子清还觉得,这非常合理,就应该这样。 来自于底层众生的怒火,烧穿世界,烧死那些高高在上为非作歹的妖孽,太符合余子清自己的理念了。 他胸中的怒火,都在与之共鸣。 他的怒火,都在被外面的怒火淬炼,变得越来越纯粹。 那些在异火封印时,吸纳的火气里,所蕴含的杂质,原本是要被剔除掉的。 可是余子清却觉得,没必要,他需要那些杂质。 那每一缕杂质,曾经都是一个人的怒火里,所蕴含的信念和意念。 他不但要,他还要将那些杂质,全部被淬炼的彻底融入到自己的怒火之中。 他不需要如同这里的怒火一样,纯粹到毫无杂质的怒火。 他要的就是众生的怒火,要的就是不纯粹。 伴随着那些不纯粹的杂质,被慢慢的淬炼,与怒火融为一体,那赤色的怒火,颜色开始慢慢的变得暗淡,暗红色之中闪耀着点点光亮,如同群星闪耀。 反而,看起来变弱的怒火,实际上,却越来越强了。 赤猿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平和,慢慢的,他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一刻,他与余子清的契合度,开始直线攀升。 土蛤蟆也暂停了吐纳,抬起头看着赤猿,露出一丝微笑。 五小只同气连枝,从来不会只让一个变强。 而人也是复杂的,余子清不应该只契合他们之中的一个。 余子清站在火焰里,感受着掌中攥着的那只蝗虫,开始了挣扎,他念头一动,便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着封不绝和襄王。 他们俩也没有反抗,任由那股力量将他们送出去。 余子清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老羊。 “行云布雨,你应该会的吧?” 老羊点了点头,这是所有龙族天生就会的东西,根本不算是神通,只能说是本能。 “你想干什么?” “我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救下一些。” “你应该知道,这个封印里的灾难,只是尚未尘埃落定的历史,里面的人不一定都是被封印在这里的。” “我知道,但是我也知道,肯定会有一些的,无论真假,我都想去做一做,起码,做了我不会后悔,心里也不会难受。” “好吧。”老羊点了点头。 他知道,如果余子清不做,以后肯定会后悔,心里肯定也会有一个过不去的坎。 余子清伸手一翻,木碗出现在手中。 木碗里的甘霖,已经是满满一碗了。 他取出一个玉瓶,将木碗之中所有的甘霖,都装进去,递给了老羊。 “随着雨,一起洒落吧。” 老羊接过玉瓶,摇身一晃,冲天而去,在半空中,便见其化作一条千丈长的黑龙,摇曳着身体,冲向天际。 而大片大片的云雾,开始在他的周身汇聚,等到老羊冲上天际的时候,天际之中,已经浮现出了黑云。 黑云开始以老羊为中心,伴随着阵阵龙吟之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龙族?!”聂双有些震惊的抬起头,望着那在黑云里穿梭的黑龙。 他再次看着余子清,惊疑不定。 “你到底是谁?大兑疆域,从来没有龙族,也绝不可能请来龙族帮忙的。”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聂双眉头微蹙,沉思了半晌:“我忘记了,也可能在这里,我想不起来了。” “那现在可以了。” 伴随着黑云扩散,那龙吟之声,骤然化作惊雷炸响。 一滴滴雨水开始洒落。 这个时候,余子清也伸开了手,将那只挣扎的蝗虫放了出来。 那蝗虫飞出之后,迎风见长,化作一个人形怪物,蝗虫腿,四臂,蝗虫嘴和眼,头上还生长着触角。 它出现之后,身上便开始燃烧起了火焰。 雨水降落,与火焰互不干扰,那怪物在火焰之中痛苦的哀嚎,想要扑向聂双的时候,余子清便已经先一步来到他面前。 他的拳头上,燃烧着怒火,一拳轰击在那怪物的腹部。 劲力透体,怒火也被强行轰入了它的体内。 火焰开始自内而外的燃烧,整个世界的火焰,所有的执念,都在此刻,化作了火焰的燃料。 所有的力量一起,将那蝗神死死的束缚在原地,化作一个火人,在火焰之中燃烧,它的触角,它的手脚,都被率先烧成了虚无。 余子清看着蝗神,缓缓道。 “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一只蝗虫,不让其被烧死么? 因为我想让他们,亲眼看到你死去。 同样,我也想确认,你真的被烧死了。 还有一个不重要的点,是我也想见一见,所谓的蝗神,是什么样子,一个类神祇的家伙,是什么样子的。 可惜,一见之下,大失所望,除了很难死掉之外,一无是处。” 那蝗神既然能在每一只蝗虫之间转换,那么,等到外面所有的蝗虫都死绝了之后,它就就再无选择,只能选择余子清手里的那一只。 它必须得来这里。 蝗神惨叫着怒吼着,可惜余子清一个字也听不懂。 连人族的语言都不会的家伙,可真让人失望。 “它说什么,你能听得懂么?”余子清问了一下聂双。 “它说着火焰也烧不死它的。” “笑话,这世上就没有杀不死的人,无论是人是神,只要方法对,只要力量足够,都得死!” 蝗神的身躯,在火焰之中,慢慢的化作了虚无。 最后只剩下一个印记,一个蝗虫印记,依然在火焰之中,被火焰灼烧着,那蝗虫印记不断的挣扎,不断的惨叫,可是就是没有被烧毁的趋势。 看着那只虚幻的蝗虫印记,余子清骤然想到了当初问老羊的那句话。 能吃么? 当这个想法浮现的那一刹那,阴神骤然睁开了眼睛。 余子清迈步走上前,一只手抓住那个蝗虫印记,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霎时之间,便见阴神面前,浮现出一只比阴神还要大一圈的蝗虫。 阴神张开血盆大口,不等那蝗虫挣扎,一口将它的头给咬掉了吞噬了下去。 这一次,那蝗虫印记,叫的更加惨烈,而余子清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的气息,那个家伙在恐惧,在绝望的嘶喊。 然而,阴神吃的却非常开心,眼睛都是红的,他有一种迫不及待,甚至要吃独食的感觉。 将那只蝗虫彻底吞噬干净,连腿都放在嘴里当做脆骨要的嘎嘣作响,却硬是不愿意浪费一点。 阴神吃完之后,便满意了闭上了眼睛,挺着个大肚子陷入了沉睡。 余子清看了看自己的手,满心的震惊。 这事不对,他为什么能吃掉蝗神最后剩下的那个印记,那应该是蝗神最核心的东西。 连怒火都只能烧的它惨叫连连,却怎么都烧不毁。 他为什么能将其吃掉。 他为什么会生出一种,自己能吃掉它的想法。 余子清暂且压下脑海中的纷乱念头,看向了聂双。 “你应该能感应到了吧,蝗神已死,你们的执念也该消散了。 你愿意转化么?” “我感应到了,只要我愿意,就能转化成那个饿鬼,甚至还能再次吃到东西的。 但是只要我点头,我便再也不是大兑的子民了,对吧?” “也不能这么说,我现在起码算是丁亥城的县守,哦,我还是甲寅城的县守,你跟了我,其实算是降级了,但我估计你应该不在意职位高低吧?” “说得对,我的确不在意职位高低,只是,我不能应下这件事,哪怕大兑已经不在了。”聂双笑了笑,直接点破了。 “那你没想过,有朝一日,大兑还会再次出现呢?” “那就是以后的事了,起码我不能在现在,离开大兑,离开了,便再也没脸回来了,我父亲从小就教导我,忠于大兑。 哪怕是死,我也不会脱离大兑的,只要我在,那大兑就在。 我不会去赌会不会有其他人,跟我一样的想法,但我一定要成为最后留下的那个人。” 聂双说的很坦然,说的很很平静。 余子清心里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聂双是怎么猜到大兑不在了,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说心里话,余子清觉得不值,为聂双感到不值,因为仅仅从安史之书的记载看,后期的大兑,已经配不上聂双这种人了。 但这话,他只会在自己心里想想,他不会说出口的,也不会用这个作为理由去劝说聂双。 那是对聂双的不尊重。 对后期的大兑,余子清敢吐一口痰,呸一声,但对于聂双这种人,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尊重点。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谢谢。”聂双行了一礼,郑重的表示感谢,他看了看围在周围的那些饿死鬼,也没有一个愿意转化的:“你们都跟着卿大人走吧。” “大人,我们也不走!” “对,我们也不走,我们只认大人。” 其中一个饿死鬼走出来,对着余子清揖手长拜。 “我等感谢卿大人恩义,我等九死亦难以报答,只是,还请卿大人原谅,我等跟随聂大人一生,出生入死。 聂大人甚至在我等之前饿死,他以身为器,以身化蛊,将蝗神封印,便是化作了饿死鬼,也依然要与我等在此地并肩作战。 我等纵然神形俱灭,亦不能抛弃聂大人而去。 还请卿大人原谅,我等只能感谢卿大人援手,感谢卿大人美意了。” 说着,那饿死鬼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余子清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余子清一惊,连忙走上前,将其浮起。 那饿死鬼却倔的不行,就是不起来。 而后方,密密麻麻的饿死鬼,还有更多赶来的饿死鬼,全部跪伏在地,用这种最能表达谢意的方式,对余子清表示感谢,对余子清表达歉意。 聂双看着身后那密密麻麻的饿死鬼,神情复杂。 “你们……这是何苦呢。” 余子清望着这些人,他觉得自己是有点唐突了。 他对着天空挥了挥手。 “老羊,回来吧,算了……” 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感应到一个饿鬼出现,证明所有真身被封印在此的人,没有一个愿意转化的。 他们不愿意脱离,也不愿意抛弃聂双。 没有一个被怒火烧死的,余子清也不知道,是他的甘霖混在雨中落下,那种转化的机会起了作用,还是那怒火的针对性太强的原因,算了,不重要了。 余子清张了张嘴,想要劝说一下,他们哪怕化作饿鬼,也依然可以跟着聂双。 可是这话到嘴边,却硬是说不出口了。 他觉得没什么问题,别人未必觉得这没问题。 这是他们的坚守。 余子清揖手躬身,回了一礼。 “这里已经尘埃落定,你们若是想,随时都可以去转化,我便不再劝说了。” 聂双拿出一个大印,递给余子清。 “我已经死了,不适合再执掌此印了。” “你快拉倒吧,你们能不能别给我了?怎么一个个的都想着把大印给我?” “就当暂时保管一下吧,我为鬼物,不适合拿着了,你已经有县守之印了,再拿个郡守的,权当升职吧,你以后想用哪个都行,毕竟,你那个丁亥城县守的大印,不是在每个地方都好用的。” “行吧行吧,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大印我若是带出去,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大印了。” “有劳了。”聂双郑重的行了一礼。 这时,整个世界开始倒卷,如同收起的画卷。 “卿兄,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 余子清将返回的老羊送了出去,等到他即将离开的时候,聂双再次喊了一声。 “卿兄,万事小心,以后莫要太随便相信人了,大兑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良善之辈,当出手就出手,莫要手下留情,你活着才最重要!” “多谢。” 画卷彻底缩小,化作一页书。 余子清站在安史之书前,看着书页上的内容,沉默良久之后,拿出了朱笔。 “丁未城郡守聂双,以身点燃怒火,一众将士,紧随其后。 怒火点燃执念,化火光横扫封印,亿万蝗虫,灰飞烟灭。” 到此,余子清便停下了笔。 下一刻,便见安史之书上的字迹,微微闪烁着光芒。 “你什么意思?嘲讽我?” 安史之书又闪烁了一下,表示了肯定。 “我之前还觉得你有意识呢,没想到,你这智商也不怎么高啊。 功劳和荣耀就应该是他们的,也是他们不惜己身,将怒火烧遍了封印之地,这些写也没什么问题。 不贪功,不慕荣,自古以来都是美德,乃是人人赞美之事,而这是我的选择,我也有可以选择的权利,要或者不要那些功劳。 而前面我骂的那些,那些人做的可是人人唾弃之事,将他们录入史书,乃是义务,不容篡改。 这事能一样么?” 安史之书继续闪耀着光芒,表示嘲讽。 余子清想要盖印,都被一股力量拦了下来,就是不让他盖印。 “你就非要跟我杠么? 权利和义务你懂么? 做好事可以不留名,但是做坏事就得追究,这能一眼么?” 安史之书就是不答应,说什么都不让他盖印,让记载尘埃落定。 余子清气的不行,这绝对是报复。 这家伙就是在报复自己! 上次指着鼻子骂了半晌,还在记载里喷人。 安史之书都捏着鼻子忍了,就因为余子清说它一个史书,就得记录史实,容不得粉饰。 现在反过来捏着这条死不撒手,就是不答应余子清隐去自己的功劳。 “简直智障。” “行行行,这次你有理,行了吧?” 余子清拿起朱笔,在前面又加了一句。 “丁亥城县守卿子玉,带来火种。” 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蝗神灰飞烟灭,残留的一丝意识,陨于丁亥城县守卿子玉之手。” “这下没问题了吧?再说有问题,我就要骂人了啊。” 这一次,安史之书没拦着余子清盖上大印。 书页化作白纸黑字,尘埃落定。 余子清摊开手,将异火的那一页书,重新还了回去。 反正他暂时是不准备将任何一页书带出去。 他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带出去任何一页书,都会引来未知的变化,而且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 完成了这些,余子清念头一动,离开了这里。 这一次来,若非老羊说,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他能进去带人出来,他都没打算化解灾难。 进去之前,他也想过,要不要直接将封不绝打晕了,将他带出来拉倒。 可是进去之后,看到那些饿死鬼,看到聂双,他就又没忍住,还是帮忙化解了灾难。 反正余子清是打定主意,等到将印家的人带出去之后,他就再也不去化解安史之书里的灾难了。 余子清不是怕那些灾难被化解,也不是不愿意,他只是觉得,那些历史尘埃落定之后,哪怕他不将书页带出去,也依然会引来一些未知的变化。 他不知道那种变化是好是坏,还是尽量别冒险,弄清楚再说。 没有必要的封印,他是不准备再进了。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进去之后,看情况能不能化解,要不要化解。 反正按照余子清的想法,打晕了印家的人,将他们带出来。 然后那些绑架犯,就想方设法的搞清楚,他们是怎么能进入一个特定封印的。 既然能进入一个特定的封印,说不定他们也能出来。 抢走他们手里的东西,若是能将他们困死在里面,自然是最好的。 等到余子清离开之后,安史之书没有再次合拢,而是自动翻到了另外一页。 “丁卯六百六十年,甲寅城。 城北五百里,有异域坠于地,异力横生,妖邪出笼,其数万千,源源不尽。 甲寅城县守徐航,断其根源,封其神,以身镇压。” 安史之书上微微闪耀着光华,与书页上流淌着血光的字迹,交相呼应。 这个就是目前最后一个,有人进去的封印。 …… 余子清回到了洞穴,大家都在这里,也没有人问,他为什么出来慢了。 该有的默契,大家都有。 所有人都没着急着去搭救印家的人。 他们每个人都进入过一个封印了。 他们知道,那种鬼地方,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弄不好就死在里面了。 先休整一下,做好准备再说。 余子清来到洞穴的边缘,没有去触碰那里的阵法和警戒,悄悄问了楼槐一句。 “你有感觉到什么吗?比如味道?” “没有,没人靠近过这里,也没有陌生气息,大哥,我能出去么?” “不能,没人问你,你就当你已经死,你得先隐藏着,之前一直没有嗅到味道,那么下一个地方,你肯定能嗅到,你若是出来,会被臭吐的。” “那算了,大哥,我待在这挺好的。” 众人休整了一天,恢复了一下状态之后,再次下去。 这一次,不用余子清再提醒,安史之书就已经知道要送到哪一个封印里了。 进去的地方,是一片荒野,方圆数十里内,都没有一个活人。 甚至连兔子都没有一只。 非常的安全。 飞到高空之中,辨别了一下方向,一行人便开始向北而去。 甲寅城就在北边。 余子清还记得,陨星之灾,就是发生在甲寅城附近,出手封印的也是当时的县守徐杨。 他手里现在还有甲寅城县守大印。 那么,徐杨所在的那个乙丑三百二十年的甲寅城,是现在这个丁卯六百六十年的甲寅城么? 他手中的县守大印,还能在这里用么? 而这里的县守徐航,他手里是不是也有一个甲寅城的县守大印? 余子清没有贸然拿出甲寅城的县守大印。 他总觉得拿出来之后,会出现一些变化。 所以,他依然用丁亥城的县守大印。 按照记载,当时的灾难是出现在甲寅城以北五百里的地方,而他们现在在甲寅城之南。 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任何的生灵。 众人收敛气息,慢慢前行,一直暗藏的楼槐,等到快要到甲寅城的时候,忽然给余子清传音。 “大哥,出现了,一丝残留的臭味,很微弱,应该是有人曾经在这里逗留过。” 余子清顺着楼槐的指引,看向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他感应不到任何东西,楼槐却已经嗅到了味道。 余子清盯着大石看了看,封不绝立刻警觉,跟着盯着那块大石。 他眉头微蹙,伸出一只手,触碰到大石头,而后他抬手将那块大石头搬开,立刻察觉到一丝微不可查的力量,被镇压在那大石之下。 当看到那一丝力量,竟然是一个封印的时候,封不绝长出一口气。 “看来他们应该还都活着,这是印家家主印不三留下的。” 化解了封印,一些杂乱无章的信息被封不绝捕捉到。 他闭目感应了片刻,破解那些信息之后,睁开眼睛看向众人。 “这是留给我的,他们被人抓住了,以印家人的性命为威胁,让他们来帮忙破解一个封印。 不,应该说是封印一个东西。” “具体什么情况?” 封不绝沉着脸道。 “印不三说,想要离开这里,就只有化解了此地的灾难,此地的灾难,是一群邪物,还有一个核心最邪的东西。 正常情况,他们只能将其击杀,才能离开这个封印之地。 但是那些人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带出那个邪物。 他们却又破不开封印之地,所以他们只能借助印家人的力量。” 余子清听到这,面色微微一变。 “他们想要借助印家人的力量,封印了那些邪物,便算是化解了灾难,等到离开这里之后,再将其解封么?” “不错,印家有一门禁术,名曰死印。”封不绝的脸色不太好看。 “那死印一经封印,便无从化解,除非能将被封印的东西,一起毁灭掉,封印才能化解。 但都毁灭了,解封了又有什么用。 然而这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情,封印术也是如此。 死印只能由印家的当代家主,拼尽全力,再搭上一条性命,才能化解。 若是别的封印之法,断然不可能将那邪物带出去,可若是死印,便有可能算是化解了灾难。” 听到这话,众人面色齐齐一变。 余子清面色发黑,搁着卡漏洞呢。 偏偏他还觉得,这法子弄不好还真的可以。 说那死印算是化解灾难了,应该是可以的。 不过,既然那些人能逼着印家人来,后面出去之后,自然也能逼着印家的当代家主,用命去化解了死印。 那些人不知道谋划了多久了,抓住一个机会,将印家几乎一网打尽。 而且还在暗中策反了二五仔,仅凭那俩二五仔的年纪,余子清也能判断出来,那俩当二五仔肯定不是十年二十年,肯定是早就已经暗中叛变。 只是之前,要麼没用到他们,没需要他们做什麼事,要么就是他们已经做了不少事,却没人发现。 印家那么容易就被拿下,余子清估计是后者,二五仔一直没被发现而已。 得到了一點消息,众人没有再贸然进去甲寅城,而是绕过了甲寅城,一路向北,他们要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沿途妖邪开始变多,都是一些气息古怪的邪物,非妖魔,非妖族,亦非鬼物。 随手将一个狮头、熊身、牛蹄、无尾的古怪邪物击杀,余子清感受那邪物身上的气息,眉头微蹙。 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邪气,只感觉怪怪的,连体内的五小只,都愿意去吃。 一行人飞入高空,封不绝放出一个法宝,隐匿众人的身形。 一路悄悄的靠近到那邪物出现的地点,余子清心神一震,看了一眼老羊。 老羊的眼中也带着一丝震惊。 那群山,依稀还能看到一点熟悉的感觉,而那不断有邪物进进出出的入口,还有外面大量邪物驻扎的地方。 那个地方,余子清可太熟悉了。 再继续向着四方探查,依稀还能感觉到一点点熟悉的地方,越来越多。 余子清看向老羊,老羊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余子清轻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惊。 因爲这里,绝对就是曾经的锦岚村所在的地方。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余子清便彻底悟了。 游震跟锦岚山当邻居,就是个意外,余子清只是秉持着既然做了就做完的想法,顺便给锦岚山捡来一个九阶体修守大门。 而去救印家,也不是因为有交情,只是因为游震有两个部分,只有印家人知道在哪,知道怎么解封。 万万没想到,最终吃瓜吃到自己家了。 那些绑架犯,想要将那个邪物,带出去,要说一点针对锦岚山的想法都没有,余子清当场把自己的头摘下来当球踢! 而那邪物,余子清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锦岚山里的那个玉化墓。 第一三九章 不会的吧,神秘的拳法(12k) 余子清回忆了一下甲寅城所在的位置,好像的确是在大兑的北部了。 按照老羊曾经说过的大概范围,锦岚山所在的位置,差不多就是在大兑北边境附近,在大兑范围内,或者是在外,误差肯定是有,但大致范围总是对的。 这就让余子清有些震惊了,曾经的半福地锦岚村,已经存在了这么久么? 想想安史之书上的记载,有异域坠于地,异力横生。 也就是说,原本锦岚山的半福地,其实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坠于荒原,不知道怎么的,化作了一个半福地。 如今所在的这个封印,便是锦岚村半福地最初的起始。 而且那个时候,这鬼地方遍地邪物,还有一个最大的邪物,需要甲寅城的县守徐航,将其封印了才能解决掉。 锦岚山内唯一有可能跟邪物扯上关系的,只有那座巨大的玉化墓。 所以,按照记载之上的推测,是那座玉化墓,在坠地的时候,其实已经快到复苏的阶段了么? 最终徐航封了邪物的意识神智,只留下了一座纯粹的玉化墓? 余子清按照记载,和锦岚山的实际情况,做出了推测,目前来看,应该是最合理的推测。 若事情只是如此的话,可能也没什么。 玉化墓已经只是一个玉化墓,但凡有一丝邪气,绝无可能瞒得过村子里的人,村子里的人养身的时候,一直都是白嫖玉化墓的力量。 余子清自己也在白嫖玉化墓的力量养身,养身一段时间之后,就将那些力量再次还回去,只保留纯粹的养身效果。 余子清也没察觉到有一丝一毫的邪气。 再者,真有什么邪气,能瞒得过他们,也不至于能瞒得过老羊这头龙。 所以,那些人应该不是为了玉化墓,而是为了另外一个东西。 老羊曾说,他可以百分之百笃定,三神朝最隐秘的记载,都只会记录下来,饿鬼之王在锦岚山内沉睡,等待着无尽岁月之后,真正的苏醒。 哪怕曾经亲历当时饿鬼之王事件的人,也会认为饿鬼之王就在锦岚山沉睡。 当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的时候,那这件事便就是真理,哪怕这个真理一定程度上,跟事实还是有偏差的。 整体上,外人认定的事,其实也不能说是错,某种程度上,那句话的确是对的,饿鬼之王的确在沉睡,的确在锦岚山。 再想到,按照现有的传说也好,记载也好,无论是哪一种,包括锦岚山内部,都认定的另外一条消息。 当时出现的饿鬼之王,是只有本能,根本没有意识的。 再结合一下安史之书上的记载。 “甲寅城县守徐航,断其根源,封其神,以身镇压。” 余子清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笑呢,还是该笑呢。 那些人,不会是以为当时的饿鬼之王根本不是没睡醒,而是压根就没有“神”,而其“神”,就是被封印在这里吧。 推测到这里,余子清震惊不已。 不会吧…… 但是越想,却越觉得,事情若是这样的话,很多事都说得清楚了。 为什么那些人耗费这么大力气,下了这么大血本。 暴露了深渊裂缝的事,能人为拓展深渊裂缝。 暴露了他们能在灵气里下毒的事,那种毒在外面可能危害不大,可若是在封闭的洞天,或者更小的福地里,危害性可是直线攀升。 然后还暴露了一个没有五官的人。 下了这么大血本,余子清曾经以为是他们的某个邪道前辈,知道一些只有他知道的东西,必须得去救。 亦或者是他们那个组织,所有高层的亲爹,就被封印在里面。 所以,他们不惜血本也要救出来。 若事实真的是他推测的那样,那些人觉得自己能带走那个他们以为是饿鬼之王的“神”,再利用那个“神”,那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毕竟,按照安史之书的记载,当年的甲寅城县守徐航,都能将其“神”封了。 那么,当时的那个“神”,应该并没有多强。 没有了“神”,只剩下身体,化作玉化墓,经历了无数年的沉睡恢复,越来越强,直到有一天,沉睡之地坠入虚空,所以那个家伙的本能让其苏醒了,又回到了沉睡之地,继续沉睡,继续等待着“神”的归来。 这么推测的话,逻辑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锦岚山有一座巨大的玉化墓,应该不是秘密,无数年下来,应该早就被人知道了。 再加上,老羊曾经都能在银湖的记载里,找到有关大兑的情报,而那些情报,在安史之书上也有一模一样的原文,只不过安史之书上的更多一点。 那么,那些人费尽心机,应该也能在别的地方的记载之中,找到有关锦岚山的记载吧。 锦岚山前些年发生的事,应该会让很多人都注意到,会去刻意寻找,刻意留意,也说得通。 那些人,若是掌控了当时还没那么强的“神”,以其为核心,想要召唤、利用那个“身”,应该也不是特别难了。 这么一路顺下来,余子清觉得,可能性很大。 因为风险高,收益也高,一个第一次……不,在那些人看来,应该是第二次露面,就已经十阶的家伙。 若是能利用、掌控这个家伙,那收益简直太高了,再大的风险,都是能承受的。 只是,余子清想着想着,就好想笑啊。 不知道他们怎么找的信息,又是怎么做的各种推断验证。 若事实真的是这样,他们就没想过一个问题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玉化墓其实跟饿鬼之王毛关系都没有? 余子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想了想,便沉默了。 好像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的确是绝无可能。 锦岚山只有那个大的有点不正常的玉化墓,有这个可能,没有别的了。 这么一想,余子清心里就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怎么说了。 希望是他想多了吧。 可别真的是他推测的那样。 而且甭管是哪样,余子清都不能让他们把那个邪物给带出去了。 起码锦岚山里的玉化墓,的确是真的存在的。 他们召唤不来饿鬼之王的身体,万一把玉化墓给唤醒了,搞出来一大堆事情,那首先遭殃的,还是锦岚山的人。 众人隐藏在半空中,看着那里的入口,各自都不知道想什么。 余子清面沉似水,老羊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那双羊眼里,只要他不愿意,谁也别想看出来什么。 襄王跟着划水,他对自己在这个队伍里的定位很清晰,该打架的时候,该出手的时候,他就出手,其他的事,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都不想问。 封不绝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那里,悄悄瞥了一眼余子清和老羊。 襄王没认出来,甚至也不愿意动脑子去想一下。 可是封不绝却从地理位置,大致推算出来,这里似乎就在如今的锦岚山范围。 而如今的锦岚山范围内,曾经存在过的洞天福地,就只有锦岚半福地。 但这话,封不绝没说,也不能他来点破。 可惜,他忘了,老羊的眼睛,可是长在脑袋两边的,视野范围根本不是人能比的。 他悄悄看的那一眼,被老羊收在眼底。 老羊瞥了一眼余子清,缓缓道。 “这里应该就是曾经的锦岚半福地,只是此刻看去,似乎还不是半福地,而是一个洞天。” “什么?”襄王似乎很震惊。 他从未见过以前的锦岚山,他第一次看到锦岚山的时候,那里就已经伫立着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了。 “我们不知道这里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但是这个地方的入口处,邪物遍地,大部分却都很安静,应该没人强行攻入其中,我们想要进去看看,那也不能强行攻进去。” 余子清没理会襄王那浮夸的震惊,自顾自的说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进是肯定要进去的。 封不绝也没理襄王,他点了点头。 “不错。” 众人落到地面,余子清轻轻一跺脚,一缕黑气落入到地下消失不见。 楼槐穿梭在众多邪物中间,轻而易举的来到了入口的地方。 他静静的等候着,等到一个体型庞大的邪物,从外面进入其中的时候,贴着他身下的大地,一起进入到里面。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楼槐再次借助着一个出来的邪物,从里面钻了出来。 悄悄回到了余子清这里。 封不绝和襄王,全部都目不斜视,也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假装没发现,但不重要了。 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不可能再上第二次当,必须要有人先去探查一下,所有人才能一起进去。 “大哥,里面的空间很大,就是一个完整的洞天,而且其内异力也很强,大哥肯定是没事,羊伯肯定也没事,但是那俩家伙,估计会受到影响,在里面无法恢复,无法修行。 进去之后,里面有更多的邪物镇守,而且我也嗅到了臭味,残留的味道很浓郁,他们就在里面。” “做的很好,那俩家伙,发现你了么?” “应该没有吧,这里的邪气太过浓郁,我潜行的时候,没有丝毫力量,除了大哥天赋异禀之外,应该没人能发现我,羊伯也未必能发现。” “恩,做的很好,接下来你不用出现了。” 楼槐出现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弄不好化出人形的瞬间,就被臭的把心肝脾肺肾都吐出来。 “谁来?怎么不惊动那些邪物?我只是个体修,这事我可干不了。”余子清问了句。 “我来吧。”封不绝单手捏着印诀,包裹着众人的那个透明圆球,便不断的缩小,最后化作一颗人头大小的圆球,悄悄的向着入口的地方飘去。 等到一个身高数丈的邪物,单手拎着另一个邪物,大快朵颐着,进入入口,引起波动的瞬间,封不绝便操控着圆球跟着一起飘了进去。 进入其中,立时察觉到庞大的异力笼罩。 连封不绝的秘法都没法隔绝,封不绝眉头微蹙。 “我的反向封印之法,撑不了多久了,这里的异力太强,为了不让气息外泄,消耗会特别大。” “先往前走吧,找到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这里的空间,跟曾经的锦岚村,截然不同。 其内空间极大,山峦叠嶂,阴气森森,异力浓郁到近乎化为实质,邪气浓郁的,与天光碰撞之后,化作各色诡异的光华。 这要是有个正儿八经的邪道修士来到这里,绝对会笑傻了。 对于邪道来说,这里几乎等同于灵气极为浓郁,各种环境都最适合修士的洞天了。 而那种洞天,数量稀少之极,几乎每一个都是被顶尖的大势力捏在手里,很多都是秘而不宣,根本不让外人知道。 这里的邪物,数量庞大,种类繁多,几乎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食物链。 小的邪物,被大的邪物吞噬掉,大的邪物也不贪心,不饿的时候,也不会残杀那些小的邪物。 越弱的数量越多,繁衍能力极强,而最强的那些,数量却很少,而且各自都有各自的领地。 入口这边,以入口进来的地方为分界线,两边就各有一个比较强的邪物,两边泾渭分明,谁也不跨过界限。 众人悄悄的飘走,飞了数十里之后,才进入了山峦之中,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走了出来。 走出了封不绝的秘法,众人收敛气息,封不绝和襄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这里的异力太强了,我们不但没法修行,没法恢复真元,恐怕服用丹药,都会出现问题,尽量节省点力量吧。” 余子清反应不大,他能感觉到,异力压制着他气海的位置,可惜,他压根就没炼气。 老羊反应也不大,身上隐隐有煞气蒸腾,霸道的排开侵蚀的邪气。 余子清能感觉到,刚刚接触到邪气的时候,有种冰凉透体感觉,贴着他身体久了,便会慢慢的有种滑腻的恶心感,而后化作一种灼烧感。 有点像在体表涂抹了一层止痛膏,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 不过还好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侵蚀入体内的部分,却也没法插入到五气循环的过程里,进去了便会被强行挤出来。 其他人也都各有手段,抵御着邪气侵蚀。 “大哥,就在前面,味道越来越浓了,连这里的邪气,都压不住那种臭味。” “我们继续走吧。”余子清迈步向前,老羊紧随其后。 襄王和封不绝也没什么意见,这里是曾经的锦澜半福地的前身,人家锦岚山的人熟悉不是很正常么。 “大哥,再往左拐。” 再次拐过一个山头,打眼一望,立刻见到一个大洞在山脚下出现。 就像是锦岚山曾经的矿洞。 “大哥,就在里面,不行了,越来越臭了。” 楼槐闭麦自闭去了。 余子清指了指远处的大洞。 “走吧。” 那里的邪气已经浓郁到,化作一缕缕墨绿色的烟气,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你们俩最好小心点吧,既然那些人赶来,还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大概率会有体修在。” 只有体修,不会受到那种异力的压制。 老羊走在了最前面,带着众人进入了地洞。 进入的一瞬间,余子清便察觉到邪气里蕴含着另外一种力量。 他太熟悉那种力量了,那是跟玉化墓同根同源的力量。 现在差不多实锤了,就是跟玉化墓有关。 而好巧不巧的,余子清体内现在就还有一部分那种力量。 按照锦岚山一贯的习惯,都是养身一年,再以黄米糕,将那些力量逼出来还给玉化墓。 因为那黄米糕炼制不易,每一次都需要大半年的时间,耗费大量的资源,才能炼制出来一点点而已。 不可能奢侈到每一次养身结束,就立马服用黄米糕逼出玉化墓的力量。 进入这里之后,余子清便察觉到,异力的压制变低了,而邪气的侵蚀也变弱了,甚至在那种跟玉化墓同根同源的力量之下,他的实力似乎都得到了加持。 再看封不绝和襄王,一个个脸色更加凝重,似乎压制更大了,而且消耗也变得更大。 旁边的老羊,对着余子清眨了一下眼睛,肯定了余子清的判断。 他们借助玉化墓炼体的人,只要体内还有玉化墓的力量没有还回去,在这里的确会受到正面的加持。 “最好不要分开走。” 提醒了一声之后,余子清催了楼槐一句,楼槐简短的说了一个字,便再次自闭。 “左。” 余子清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每到一个岔路口,只是稍稍一个停顿,有些甚至都不停顿,便直接选择。 更让人觉得锦岚山内部,也跟这里一样,所以余子清才能如此熟悉。 再次跨过一个岔路口,进入下一条道的瞬间,余子清全身的寒毛,瞬间炸立。 心跳从平静的跳动,到如同擂鼓一般,只在一瞬间。 趺迦而坐,一脸平静修行的赤猿,骤然睁开眼睛,一脸怒目之相。 怒火顺着余子清的心脏泵血,流遍余子清全身,全身的气血也在同一时间被唤醒。 七百二十个窍穴内的气血也在同一时间爆发。 余子清苦心修行多日,挨里长揍近一年,炼就的危机感应,在真正遇到危险的那一刹那,终于完成了爆发。 尚未看到任何东西之前,余子清全身的力量,便已经完成了汇聚,力从地起,一拳轰出。 当余子清那一拳轰出之后,才见到一个人影,伸出一只手,瞬间出现在余子清身前。 他那只手看样子,本来是准备抓住余子清的。 可是遇到这种情况,他有些意外,也只能临时改抓为掌,与余子清的拳头对碰到一起。 嘭的一声惊雷炸响,气浪向着两边的通道轰击而去。 余子清的身体微微一顿,便化作一道残影,倒飞了出去,重重的镶嵌在后方的石壁上。 余子清面色一白,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而对面那人,面色大变,向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他手臂之上的衣衫,尽数炸裂,劲力透体而出,从他的后肩炸裂。 衣衫炸成了齑粉,而其皮表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微裂纹,一丝丝血色隐隐透出。 一瞬间的交手,在余子清倒飞出去的瞬间,老羊也已经挡在了前面。 “八阶体修,小心点。” 余子清挣扎着从石壁里走出来,提醒了老羊一句。 他伸出左手,将脱臼的右臂装回去,调动体内的力量,修复伤势。 余子清咧着嘴,随口吐出一口血痰,忍不住咧着嘴笑。 他的努力,不是没有成果的,如今,仓促之间,终于爆发出了超出往日的力量。 哪怕是那个八阶体修仓促改招,也没有尽全力,可一掌没打死他,只是让他受到一点轻伤,反而被他伤到了。 余子清觉得自己可以稍稍膨胀点了。 长矛灌体,劲力如钻,透体而出,这一拳长矛拳,他算是练成了。 也就是自己境界低了点。 等到里长七阶之后,眼前这个八阶体修,能扛得住里长一拳,还能站着,那余子清就任他杀。 襄王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封不绝在发现异样的一瞬间,便立刻着手,将所有的动静都封禁起来。 “你没事吧?” “没事,我说了,我是个体修,没那么容易死。”余子清呲牙一笑,露出沾染了鲜血的白牙。 “没事,你们不用插手,注意一下四周,别被人偷袭了。” 不远处,老羊人立而起,满身煞气,耷拉着眼皮,满眼的杀机。 他从一开始就跟着炼体,天天跟里长对练,也只是稍稍落入下风,虽然里长没有全力出手,可他也一样没动用全力啊,他一样只用的肉身。 此刻与那位八阶体修近身肉搏,老羊终于全力出手。 一身煞气蒸腾,将附近的邪气尽数逼开,而他跟余子清一样,在这里也会得到力量加持,越战越强。 那羊蹄子不断的以刁钻的角度,轰击到对方的脸上。 双目、咽喉、腋下、裤裆、双肾,统统都是重点招呼的对象。 那人一掌落下,老羊的脑袋一歪,直接以尖角抵在了对方的掌心。 噗嗤一声,便将其掌心刺穿,腰身一扭,那一直被忽略的尾巴,便裹挟着劲力,如同铁鞭,抽在了那人胯下。 只见那个手掌被刺穿,都没皱一下眉头的家伙,眼珠子骤然暴突,身子都不可抑制的微微一颤。 而这一颤,便出现了破绽。 老羊腰身一扭,体内的力量,被裹挟着化作一体,伴随着一个转身,身形一个翻转,后蹄便正中对方喉头。 劲力透体而出,根本不是对方的皮膜能挡得住的。 所有的力量,都从其后颈炸开。 那人后颈皮膜稳固,鼓起了一个大包,伴随着一阵咔嚓声,那大包缓缓消退,他的身体也随之跌倒了下来。 余子清看的眼皮狂跳,老羊悄咪咪进阶七阶之后,加上养身炼体,再加上也跟着开始偷偷修习锦岚秘术,仅凭山羊之身,就能不落下风,余子清倒是有预料。 因为那个八阶体修,本身就有点水。 就算不是锦岚山的体修,就像上一次遇到的那个锦衣卫指挥佥事,那个八阶体修,若是余子清与他对碰一掌,自己起码得重伤,而不是一点点小伤。 老羊能赢很正常,余子清只是震惊,老羊这家伙,是完全不讲武德啊,能用的手段,全部都用上。 他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老羊会这样的。 再一看襄王和封不绝,俩都是一脸严肃,一副看到强者的表情。 老羊击溃对方,手却没停,先是一击透体劲力,震碎对方的血海,又断其四肢,断其颈椎,将其心脏都震碎了之后,才用尾巴拖着那人的一只脚,将其拖了出来。 “学会了么?”老羊认真的看着余子清,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学会了,站着才重要,若是倒下,别的什么都毫无意义了。” 老羊盯着余子清看了半晌,确认余子清不是说说,是真的学会了,他才点了点头。 余子清平静下来,大概也明白,老羊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真正需要生死搏杀的时候,就得不择手段,以杀死敌人为第一目标,而且,这边似乎也从来没有什么讲武德之类的说法。 回忆了一下,余子清也发现,是他大惊小怪了,生死搏杀技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攻击的,越是弱点反而越好。 顶多就是招式的名字给遮掩一下,二龙探珠之类的。 不过,看封不绝和襄王的样子,很显然还是有些不适应,长见识了。 他们绝对没见过一头山羊跟体修肉身搏杀,却阴成这个样子。 “这家伙,有点问题,应该是用了不知道什么邪门手段,强行将境界攀升到八阶的,力量的运用差劲之极,气血也不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留活口么?” 余子清问了一句。 倒在地上那家伙,双目怒瞪,血海被打碎,心脏被震碎,四肢和颈椎都被打断了,竟然还是不死,而且明显距离死亡还有一段距离。 不管是不是水货,起码这生命力,的确是够顽强的。 “先留着吧。”老羊又是一蹄子落下,补了一刀,将其硬生生的踢晕了过去。 “有劳了。”余子清对着封不绝拱了拱手。 封不绝立刻出手,将其封印起来,装入一个储物袋,递给了余子清。 “他们肯定是已经发现这边出事了,我们还要继续么?他们之中,若是还有九阶体修,在这种地方,我们可不是对手。” “走吧,已经到这里了,不能半途而废。” 走在路上,余子清给老羊传音。 “体修还能强行堆出来?” “只要有人想,有人去研究,终归还是有办法的,只是代价的高低而已。” “那个人是什么情况?” “他前路尽断,此生都再也不可能有寸进,可是他的确是八阶体修,应该是耗费了巨大代价,强行拔高到这个境界的。 无论他们用的什么办法,成功的机会都不会高,而且死亡率也不会低。 你可千万不要打这个东西的主意,那是自废前程。” 余子清立刻否认,他还没疯。 “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才有可能做到。 以此来倒推一下,到底是谁有能力去做到这些事情,看看他们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我也不清楚,我对体修的研究不多,几乎一无所知,你别问我。 我只知道,若只是追求境界,七阶无垢,八阶碎神,只要不惜代价,的确可以靠外力来达成。 只是很容易就死掉了而已。 但是哪怕只追求境界,九阶不死境也是绝对不可能靠外力,来强行堆砌出来的。 不,有一种仙草,叫不死曼陀罗,若是有一个自己修成八阶的体修,在不死曼陀罗正好盛开到最盛的那一刻,以正确的方法采摘,正确的方法服用,最后还能扛过去没有死,那么他的确可以强行抵达九阶的境界。 但是,这种方法,是绝对不会有人用的。 无论哪个势力,都没又疯又蠢到,肯将一株仙草这般浪费掉,简直脑子有大病。” “那不死曼陀罗哪有?”余子清抓住了重点。 “你在想屁吃,上一次不死曼陀罗被人发现,是在八千年前,而且还是一株刚刚打上花苞,尚未成熟的,被人发现之后,那不死曼陀罗便跑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之后再无踪迹。 你以为敢叫仙草这个名字的东西,是普通灵药么? 你要是有一株仙草,去找震皇,或者是离皇,换一块领地,让你建国,他们都会愿意。 满朝上下,都未必会有人反对。 我这么说,你明白那个东西的价值了吧?” “懂了,接下来遇到九阶体修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对吧。” 老羊不再理余子清。 余子清暗暗松了口气,若是九阶体修也可能靠外力强行抵达那个境界,哪怕是再水的九阶体修,在这种地下的狭小环境里,大概率将他们团灭。 若是这样,余子清都准备跑路,回去摇人。 再次前行不远,前路变成了一个死胡同。 “大哥,就在前面,臭味到这里越来越浓,我不行了,我继续躲起来了。” 余子清走上前,触摸着死胡同尽头的石壁,他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封不绝走上前,一只手按照特定的方位划过,立刻见到,那石壁上,一枚枚符文浮现了出来。 “印家的封印,是用来屏蔽内外动静的,难怪外面那些邪物,没有冲进来。” 封不绝在上面点了数十下,便见那石壁慢慢变得透明,露出了后面的洞穴通道。 “走吧,这是印不三专门留下的,都是我也会的东西。” 众人跨过了透明的阻碍,越过的瞬间,便听到一声怒吼,庞大的邪气,如同烟雾一般,在这里舞动。 顺着洞穴前行,一路来到一个地洞,这里已经被挖空,里面的空间极大。 最下方如同是一片虚空,一块如同山岳一样巨大的玉化墓,静静的飘在那里,而玉化墓周围,邪气涌动,化作狂风。 最上方,有四个印家的人,站在四方,维持着一座大阵。 那邪气正在源源不断的穿过大阵,邪气之中,所蕴含的一丝丝意识、念头、神智,统统都被留在了大阵之中。 还有四个邪气凛然的家伙,正围绕在玉化墓周围,击溃那些邪气凝聚出来的一个个具象之物,让其始终保持着邪气的状态。 出乎余子清的意料,没有九阶体修是没错,可是却有四个邪道。 四个气息似乎都已经有九阶的邪道炼气修士…… 余子清已经想要跑路了,之前还再说,这鬼地方除了不能修行之外,简直是邪道修士的圣地。 转眼竟然就见到四个邪道高手。 当他们出现的一瞬间,立刻有一个邪道修士,抬头看了一眼,那邪道露出一丝微笑,不慌不忙的道。 “封家家主,你终于来了,等你很久了。” “封不绝,我上当了,这家伙抓我们来,我暗中留下印记,他们都知道,就是为了引你来。 我一个人根本没法封印这邪物,更没办法带出去,他们需要我们两个一起出手。” 高空中,维持着阵法的印不三,立刻喊了一声。 那邪道笑了笑,不以为意,他继续看向封不绝。 “封家主,以你的眼力,必然能看的清楚,若是没有我们配合,印家当代四位,必定要陨落在这里。 我知道印家有死印,可是死印也是未必能将这邪物带出去的,若是错了,我们便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保险起见,自然是封印二姓联手,万无一失。 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毕竟,我们还需要你们联手解开封印。 如此,自然是皆大欢喜。 封家主,你若是不愿,那也没关系,我此次失败,那便要以印家所有人的性命做为代价。 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得手了没有,若是得手,那边再加上封家所有人的性命。 封家主,你考虑好了么? 是宁愿从此再无封印二姓,还是愿意帮我们一个小忙。” 封不绝面色铁青,半晌说不出话来。 封家的实力是不弱,在自己的大本营,也有诸多手段,这是没错。 可是封家的实力,却也不是多强,他们毕竟是以封印秘术见长。 想到这些邪道,还有手段硬生生的拔高境界,弄出来一个水货八阶体修,那就一定会有更多。 印家都有二五仔,那封家未必就没有。 若是他不在,有二五仔跟外人里应外合,的确有很大的机会,将封家人也拿下。 这些人费尽心机,就等着这一刻,不会是毫无准备的。 余子清冷眼看着,他并没有多担心。 他相信,封不绝在知道印家有二五仔的时候,肯定就已经做好准备了,肯定也有所安排。 而印家那边,他走的时候,专门叮嘱过巫双格,印家的人,一个都不准替他们解毒,只要给他们喂点丹药,让他们死不了就行。 也曾暗中吩咐过,印家但凡出现一个解毒的人,不管是谁,立刻拿下,活捉不了的就当场打死。 但这些安排,余子清可是没跟封不绝说的,印家的人也不知道。 余子清看了看那个玉化墓,跟锦岚山如今见到的截然不同,邪气凛然,邪念如同实质。 余子清走上前一步,那个邪道立刻看到了余子清。 “没想到,锦岚山的大少爷,竟然也来了,你应该是最了解,这里是什么的人吧。 劳烦你劝劝封家主,这样大家都好过点。” “阁下如何称呼?” “赵天程。” 听到这个名字,襄王眉头微蹙,立刻道。 “此人乃是臭名昭著的邪道,最早在八百年前便已经出现过,一百多年前,他曾经在大震出现过,只是后来便消失匿迹,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哟,襄王也来了啊,幸会幸会,你是想找印家的人,去救你爹么? 那你劝劝封家主吧,不然的话,从此之后,封印二姓,便会成为历史,你爹便再也没救了。” 襄王面黑如锅底,想当初以庚金之气将其活剖了,可是此刻的情况,他也只能忍着不出手。 老羊看了看余子清,余子清沉着脸看向那邪道。 “你这么做,一定会后悔的,你以后可能会落得求死不能的结局。”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卿少爷,你们快点做决定吧,印家主他们应该还能再撑一个月,若是不能封印,便会被邪念邪气侵蚀,侥幸不死,也会沦为失去理智的邪道,比我等还不如。” 封不绝握着拳头,浑身颤抖。 余子清忽然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先答应他们吧,他们既然舍得死,那我也舍得埋。” “卿少爷说话可真风趣。”赵天程笑了笑,权当余子清在逞口舌之利。 顺利的带走了印家人,又用印家的人,引来了封不绝,一切都很顺利了,难道还不准人家骂两句么。 骂吧骂吧,只要把事办好了就行,其他的,都无所谓的。 都走邪道了,被人骂了几百年了,难道现在还会在乎别人骂么? 在乎别人骂的邪道,早就死完了,根本不可能活这么久,还能活蹦乱跳的。 余子清面无表情的看着封不绝,谁也看不出来什么。 封不绝满心复杂,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若是不动,印家主他们,肯定死定了,可若是帮忙封印了那邪物,更是后患无穷,弄不好还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而那个大麻烦,肯定还是从锦岚山开始的,锦岚山首当其冲。 一旁的襄王,讷讷无言,想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 余子清转身向回走,这里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了。 在封印结束之前,那些邪道,但凡搞出来什么幺蛾子,那就是大家一起死。 他们费这么大劲,来到这里,总不至于是拉着封印二家的家主一起,选了一个地方一起去死吧。 老羊跟着余子清一起离开。 走出了洞穴,回到地面时候,老羊看余子清一眼,闭上了眼睛。 余子清心神一动,警惕的看着四周,给老羊护法。 这洞穴的入口处,邪气喷涌,那些邪物都不会靠近这里,目前倒是安全。 片刻之后,老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余子清,余子清了然,也闭上了眼睛,进入了七楼之中。 进去之后,果然看到了老羊给他留言。 “咱们家里的玉化墓,已经有了一点意识,但是我没察觉到邪气,而且那家伙,很知趣,他需要生机,需要地气,来帮他恢复,而且经历过之前的事情,他不敢做什么的。 我觉得这里的事情不太对劲,这里的邪气和邪念太多了。 而且你应该也能感觉得到,这里的邪气,跟玉化墓的力量,完全是两种力量。 他们根本没有融为一体,就如同我修行最初的时候,妖气和煞气,看似混在一起,其实泾渭分明。 我认为,你看到的那个记载,应该是真的,但是真的不完全。 肯定是有其他东西被故意忽略掉了,没有记载下来。 还有,你答应了那邪道,让封不绝去帮忙,认真的?” 余子清看完之后,立刻明白,老羊果然从一开始就知道,饿鬼之王跟玉化墓,毛关系都没有。 难怪老羊从头到尾在看戏,他让封不绝去帮忙,老羊都没吭声。 原来老羊也觉得,那个邪道,肯定是被一些不完全的消息给坑了。 再加上自家的玉化墓,已经有了一丝意识,而且大概率还是因为饿鬼之王回来的时候,才顺带着帮忙玉化墓一把,所以产生了点意识。 那意识多少不重要,灵智高低也不重要,是不是识趣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 只要有,那么,那个邪道就算是封印了那个邪物,将其带出去,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到时候,首先要反那个邪道的,就是玉化墓本身。 余子清想想,到老羊的留言墙上给他留言。 “印家的人和封家的人,都不能死,我们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就不能半途而废。 不仅仅是因为牵扯到游震,更是两家的大人请,还有,我还有很多有关封印的事情,需要向他们请教,他们不能死。 再者,让他们去封印吧,其实问题不大。 先顺着解决了问题,等到掌握主动权的时候。 再说,你觉得真的直接翻脸,我们能干掉那四个邪道? 尤其是那个赵天程,气息起码是有九阶了吧?其他四个也差不多。 当场翻脸,我们是肯定接不住的,先等等,让他们膨胀点。 而且,我觉得这个封印里的事,不太对劲,跟记载有些对不上。 因为那些邪物,太安静了,从头到尾都太安静了。 这事太不对劲了。 正好这边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我要先去查查,看看甲寅城的县守徐航去哪了。” 留言完毕,余子清离开了七楼。 片刻之后,老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余子清。 “这里邪气遍地,说不得有邪念混杂其中,有什么事,你知道怎么联系我。” “我懂。” “需要我跟你一起去甲寅城么?” “不用,你在这里守着吧,我需要去实验一下一些事情。” 余子清走出了洞穴,向外走去。 走出没几步,他的体表,便浮现出一丝黑色,那是属于玉化墓的力量。 果然,当他调动出玉化墓的力量之後,那些邪物,一个个該干什么就干什么,权当他不存在,亦或者是将其当做了邪物里的一員。 没有必要的话,这些邪物不会随便攻击其他邪物,这是之前就发现的事情。 走出了这座洞天,余子清从邪物群里穿过,几乎没有一个邪物多看他一眼。 直到路过一个身如犀牛,头上长了七个生灵脑袋的怪物时,其中一个脑袋,张开大嘴,牵扯着整个身体,向着余子清咬来。 余子清一拳轰出,就见那怪物的脑袋上,冒出一缕缕黑气。 余子清微微一怔,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再看了看那头逃窜的丑陋邪物,一个念头骤然涌上心头。 他身形一晃,追上那个邪物,一拳又一拳的落下,将那怪物的脑袋打爆一个。 剩下六个脑袋,一起对着余子清嘶吼,估计是觉得,咬人的被打死了,跟他们都没关系了,让余子清收手。 “收什么手,你先招惹我,那就别怪我正好那你做试验。” 余子清下手不停,将那邪物打的全身冒黑气,其他的邪物都远远的避开,不参与这种争斗。 眼看那怪物被揍的只剩下一颗脑袋的时候,余子清才停下手。 他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再次以养身拳法出手,又是一拳轰出。 那怪物身上再次冒出黑气。 换做普通的攻击,那怪物却只是惨叫一声,根本没有黑气涌出来。 试验结束,他可以百分之百肯定。 锦岚山的养身拳法,竟然可以将那怪物身上,属于玉化墓的力量,全部轰出来。 等到他强行将那怪物身上属于玉化墓的力量,全部轰出,再无一丝黑气涌出的时候,便见那怪物身上的邪气大作,忽然失去理智,疯了一样的横冲直撞。 拳法,这看似平平无奇,除了在锦岚山养身之外,再无其他作用的拳法,到底是怎么来的? 余子清想起,当时老羊夸下海口,说帮忙完善一下养身拳法。 可是他完善了个寂寞,越完善效果越差,最后只能承认,小觑了先辈的智慧,彻底放弃了这件事。 如今,那只能在锦岚山养身用的神秘拳法,似乎在这里有了大作用。 第一四零章 新武器立功,送大哥点乐子(12k 那邪物失去理智,横冲直撞,很快就被其他的邪物撕碎吞噬掉。 但是那些邪物却没有一个再理会余子清。 因为余子清身上有玉化墓的力量,被他们视为同类。 同理,余子清觉得那几个邪道也没有引起邪物暴动,估计是因为他们一身邪气,也被视为同类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抵达这里之后,也吸收了弥散在洞天里的玉化墓的力量。 那些邪道没引起邪物的反应,余子清很理解。 余子清有些不理解的是,为什么甲寅城那边没什么动静,而且那些邪物这么安静。 安史之书上的记载,余子清大概猜测,完全的假消息,估计是没法记录上去的。 所以想要篡改,就只能玩春秋笔法,明明记录的都是真的消息,却因为缺失了一部分,结合上下文之后,含义便完全变了。 记录上说邪物无数,这里的邪物虽然多,估计加起来能有个二三十万了不起了。 这么点数,还好意思吹其数万千。 实际的封印跟记录有偏差,余子清倒是早有心理准备。 可偏差太大了,就不太正常了。 余子清穿过邪物群,直奔甲寅城而去,他想去甲寅城看看。 一路赶到了甲寅城北,尚未进城,便听到城门口传来吵闹声。 一个守城门的卫士,忽然提高了声音。 “你说什么意思?进城要交税,不明白么?一个人一钱灵玉,少一分都不行,一个人头算一个。” 随着那个城门卫士开口,立刻见到其他卫士,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对准了城外的人。 那人面色铁青,最后还是拿出来一小块灵玉抛进旁边的木盒里。 守城的卫士看着后面的人神色各异,冷笑一声。 “别看我,城北出现了邪物,我甲寅城首当其冲。 那些邪物的数量越来越多,若是冲击甲寅城,我等便是要拎着脑袋去拼命的。 这么长时间了,朝廷也没有精力来管,我等的俸禄都八个月没有发了,难道我等的妻儿老小都不用吃饭么? 你们别看我,这是县守大人亲自下的命令。 所有进城的人,统统都要交税,你们都不交税,我们活不下去的时候,那以后出什么事,也别怪我等。” 人群继续排着队,交了人头税,依次进城。 余子清也顺手拿出一小块灵玉丢进了木盒里,进了城池。 进了城池,里面看起来还很热闹,可是对于余子清上一次去过的甲寅城,萧条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最直观的就是人少了。 而且余子清也敏锐的看到,城中最宽的那条大道,也跟曾经见到的不同了。 修的路,铺的砖都不一样,中间的大道上,寥寥几个人,全部都是修士。 而其他所有的走卒贩夫,还有所有的凡人,都走在侧面的道上。 凡人和修士之间隔阂,已经明显的出现了。 跟余子清在大兑早期的封印里,见到的场景截然不同。 那个时候,修士跟凡人,一起坐在街边的小摊上,吃着素面的场景,在这里应该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些修士的实力未必有多强,可是其神情,已经有一种明显高人一等的认知了。 那些凡人,行走在侧面的小道上时,也都会尽量靠着边缘走,尽量不去靠近中间的大道。 再继续向前走,位置最好的地方,最高的楼,装修看起来最华丽的,目前看到的,全部都是修士会去的店铺。 各种灵药、丹药、法宝、材料的店铺,唯一一个酒楼,应该也是修士开的,进出的人,明显的非富即贵,而且还有些是修士。 而给凡人开的店铺,却都不靠在主路上,都是在侧面的分支小路上。 最重要的,余子清进来,慢慢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却没有发现卖菜的卖肉的之类的人,主路附近,根本看不到那种小贩。 窥一斑而见全豹,再加上余子清曾经去过乙丑年间的甲寅城。 这有了对比,余子清心里便大概对这个时代的大兑,有了点印象了。 果然,到了大兑后期,各方面都得开始变得乱起来了。 甲寅城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大城了,甲寅城附近出现了众多邪物,朝廷上竟然没有抽出力量来驰援。 要么就是朝局糜烂,扯皮到现在还没做出决定,要么就是他们真的没有精力,没有多余的力量来这里驰援甲寅城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余子清不得而知,但只是看到底层和修士之间,仿若割裂开来的两个世界,连行走的道路这种毫无鸟用的面子,都要如此严格,余子清便知道,大兑迟早要完蛋。 如今的大震、大离、大乾,随便哪个,甭管实际是如何,起码放在明面上的事,却也没敢做到这种地步。 抬高修士的地位,割裂阶层,慢慢发展下去,那二者之间的隔阂便会化作巨大的裂谷,再也无法愈合。 上面做了一,下面就一定会揣摩其意,做到二,层层加码到最底层的凡人这里,终有一天会化作无法承受,无法活下去的负担。 所以有些头是不能开的。 看着这里的凡人,对修士的态度,那种畏惧永远排在第一的情绪。 而那些修士,却基本都是在漠视,看向那些凡人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蝼蚁。 从这里,就足以余子清看出来很多很多问题了。 余子清估摸着,这里的修士,若是杀一个凡人,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大罪了。 甚至这种例子,应该也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只是一座城,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余子清便看到了一个神朝的末期的一部分气象。 到了这个阶段,他们就已经有点烂在根上了。 明明不正常的事,自上到下,却都觉得稀松平常,那就没救了。 就算是权贵权势最大,皇室权柄最强的大乾,也没有出现大兑的这种情况。 人家大乾每年还都会在菜市口,公开砍几个犯事修士的脑袋,让下面的平民出出气,消消积攒的怒火。 大乾都没敢把大道分成修士的道和凡人的道。 就算是大乾帝都那条出名的,名义上只有乾皇出行,才能走的中央大道,平日里也都是谁都能去走,无事的时候,那条宽阔的大道两旁,还允许大量的商贩在那里形成集市。 这种惠而不费,却能很轻易的安抚民心的事,大兑都懒得做了,那就真的活该到末期了。 余子清思绪万千,心里对这个时期的官员,大概也有了点猜想了。 肯定是不能用牧守常那种存在作为参照了。 在神朝的末期,牧守常那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肯定会有,却也不会有那么多了。 真要是这种人足够多,也不至于进入到神朝末期。 不过,鉴于这位县守,最后还是牺牲了自己,去封印了其神,他应该不是那种纯粹的贪官污吏。 按照之前看到的,各城自行收税,来豢养官吏守军,估计到了这个时期,也已经变成了稀松平常的事。 余子清一路来到了县衙,拿出了丁亥城县守大印。 “丁亥城县守卿子玉,请见徐县守。” 余子清的声音传了出去,不稍片刻,便见一人出来,引余子清进入县衙。 一个国字脸,浓眉大眼的中年男人,身穿一身县守官袍,正站在里面静候着余子清到来。 “卿大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快里面请。” 徐航很是热情,见面见礼之后,便带着笑容,引着余子清向里面走。 “徐大人,可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知道,卿大人请坐。” 徐航挥了挥手,让手下的人散去,他叹了口气。 “我已经在此等了很久了,我也不知道多久了。 卿大人可是为了前面那些人而来的?” “既是因为邪物,也是因为前面的人,徐大人见过前面的人了么?” “见过,他们为邪物而来,如今的我,已经阻止不了他们了,也不想阻止了。” 徐航说的很平静,让余子清有些吃惊。 “你牺牲了自己,封印的邪物,他们想要将其带出去,你不想阻止了?” “大兑都已经不在,我苦苦坚守的最后一丝意义,也没有了,再者,我就算是有心,也无力了。” 徐航的脸上满是无奈和无力,他的心气仿佛都已经消失了。 余子清有些沉默。 没法站在高点去说什么了,因为徐航说的的确没错。 他封印邪物是为了大兑,大兑都没了,他也没有力量去阻止,那又何必继续再耗费力气。 “我不是想劝你,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否定曾经的自己,做出的牺牲,做出的努力。” “我不知道,我家世代都为大兑效力,我的先祖也曾经镇守在甲寅城,曾经也牺牲在这里。 自从那些邪道来了之后,他们告诉我,大兑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他们没说谎,邪道能大摇大摆的来到这里,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我也曾经想要阻止他们,可是如今的我,根本做不到了,我只能希望他们能顺利的将那邪物封印,结束这一切吧。” 徐航一副躺平的样子,跟余子清想的截然不同。 他曾想过徐航是宁死不退,也曾想过,徐航曾经可能是贪官污吏,却还有一丝热血难灭,才封印了邪物。 就是没想过,徐航会躺平了。 “你身上还有甲寅城的大印么?” 徐航随手拿出一个大印,然后抛给了余子清。 “大兑都灭了,再要这大印又有何用。” 余子清触碰到那大印的瞬间,便见大印骤然崩碎,化作漫天的齑粉。 余子清微微一怔,徐航也骤然睁开了眼睛。 “你身上也有甲寅城的大印?!” 余子清拿出甲寅城的大印,便见那漫天齑粉,闪烁着荧光,汇聚到余子清手中的大印里。 “这是曾经的甲寅城县守徐杨的大印,他将其传给了我。” 徐航看着那大印,神情骤然变得有些复杂,脸上满是挣扎。 片刻之后,他恢复了平静,缓缓道。 “那是我的先祖,他曾经为了挽救甲寅城而牺牲。” “他的确做到了,等来了人,化解了当时的灾难。” “我的确不如我家的先祖,愧对先祖之名。” 两人一起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余子清道。 “能跟我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吗?你是怎么封印掉那个邪物的。” 徐航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他回忆了良久之后,缓缓道。 “那异域从天外而来,洞穿了世界,坠入到那里。 其内涌出了大量的邪物,我率领甲寅城,还有周围几个小城的兵力,与其交战。 可是那邪物实在是太多了,后面还有一个最大的邪物。 我上报朝廷,可是朝廷当时正与大乾交锋,大战正烈,一边还要防备着南海,防备着大离。 根本没有大军能抽出来,驰援甲寅城。 朝中众位整日争吵不休,也没商讨出来个结果。 我们甲寅城,和周围的几个小城,便只能孤军奋战。 后来有一天,我终于发现了问题,那异域与此界的联系并不是多紧密。 我便设计,攻入其中,以身引诱那邪物,它果然上当了。 可惜,我实力有限,最终我只能将其神封入我体内,与我一起,被彻底封印。 它还想挣扎,我告诉他,我发现了那个异域最大的破绽。 若是它不愿意被封印,那我便带着它一起,与那异域一起,坠入虚空之中。 到时候,它的身,它的神,统统都要与那异域一起,迷失在虚空之中,再无生机。 它犹豫了,最后其神,便任由我封印了,只留了身在那座异域里。 它觉得妥协了才能留下一线生机,不妥协,便再无机会。 如今,那些邪道出现之后,它便觉得它的机会来了。 那里有四个邪道,其中还有一个是九阶,在那种邪气沸腾的地方,你没有任何机会的,放弃吧,离开吧。 大兑已经没了,你没必要,再继续冒险了。 我们为大兑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用再继续死了,不值得了。” 徐航越说,越是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余子清没说话,他只是问了句。 “我也不想有人为大兑而死了,我把我的朋友,全部带走,我就会离开这里。 顺便问一下,这里可还有可以炼器的地方?” “有,城南二十多里的地方,有一个炼器坊,你拿着甲寅城的县守大印去吧,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余子清站起身,拱手告别。 他没继续勉强徐航做什么,也没再多说。 他出了城,找到了续航说的炼器坊,其内火光闪烁,却只有一个看门的人在,一个炼器的师傅都没有。 余子清封了整个炼器坊,屏蔽了外面的一切,借了器炉,开始淬炼东西。 他当时在陨星之灾里,把整颗陨星都挖穿了。 除了最后一小块完全淬炼的材料之外,剩下的全部都是连矿石都不如的东西。 他需要将那些土淬炼一下,炼制出里面能用的材料,做些东西试试。 原本他是没打算用那些东西的,只打算带回锦岚山,悄悄的当做布阵的材料,或者是只是放在那里就行。 这个东西做成法宝或者武器,影响就截然不同了。 只是放在锦岚山,还能甩锅给锦岚山,说那是锦岚山的异力,你只要不靠近锦岚山,那屁事么有。 但做成法宝或者武器,能带出去了。 就没有一个炼气修士,敢无视这种材料。 若是贸然拿出来,再被人带带节奏,弄不好就会成为炼气修士的公敌。 若锦岚山已经强到雄霸一方,那余子清自然不会在意,用不用那种武器,我都能弄死你。 可若是本身实力不够,却握着一种专门克制炼气修士的武器,弄不好还能批量生产,那性质就变了。 本来余子清也没打算用,但现在不用是没办法了。 那些邪道,一个九阶,三个八阶,说不定还有隐藏着没露头的。 在那里庞大邪气的加持下,那三个八阶,竟然都有九阶的气息了。 若是起了冲突,他们这边的人,又被环境压制,是肯定打不过,不用想。 余子清却知道,就算顺利的完成了封印,他们后面也有极大的概率,还是要动手。 他可不信那些邪道,在事情完成之后,会不把他们灭口。 那这个法宝或者武器,就一定要先炼制出来了。 当时那颗陨星,经过淬炼之后,全部汇聚到一起,就能把襄王这种强者,压制到连浮空术都没法用。 分出来的一部分,威能暴跌是肯定的,但效果肯定还会有。 淬炼的越是纯粹,效果越好,数量越多,效果越好。 余子清不断的熔炼那些材料,一个储物袋的原材料,最后经过淬炼,也只剩下小指甲盖大的一点点。 慢慢淬炼,等到一团人头大小的原材料,淬炼好之后,那种压制感便出现了。 余子清都能清晰的感应到压制,那起码能对六阶炼气修士起作用了。 法宝的熔炼,尝试了几次之后,余子清便放弃了。 那种材料,根本没法铭刻符文,亦没法铭刻道纹,留下的力量会被异力绞碎。 但只是熔炼成体修可以用的近身武器,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三日之后,余子清炼成了一双简陋的拳套。 除了坚固之外,就只剩下材料本身所携带的异力了。 想了想,余子清又拿出了游震入魔时的那根腿毛,魔气森森,如同钢柱。 过去这么久了,那跟腿毛依然完好无损,保持着最初的状态。 毕竟是来自于一个入魔之后,近十阶的体修,将其当做武器材料用,绝对没问题。 余子清又继续熔炼,入魔之后,炼化那根腿毛,将其变化大小,化作一根黑色的棍子。 再熔炼了一层淬炼到目前极限的陨星材料覆盖上去。 之后再顺手给老羊也炼制了一套简陋的武器,余子清才离开炼器坊。 这炼器坊的火焰还是太差了点,熔炼到极限了,也不如九天罡风的淬炼。 余子清倒不是不舍得用那块经过九天罡风淬炼的材料,而是这里的火焰压根熔炼不了。 炼制了一大堆武器,余子清也知道,那武器根本没法将九阶修士压制到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能压制一个等级估计都有点勉强。 熔炼的纯度太低,数量太少。 但终归还是得有,余子清也没指望起太大作用,能用来破防就足够了。 走出了炼器坊,余子清向着甲寅城深深的看了一眼,没有再进去,而是一路飞走,重新回到了邪物遍地的洞天里。 见到老羊,余子清便丢给他一个储物袋,而后传音道。 “拿着吧,用那种材料,暂时凑合,做了一点武器,先用着。” 老羊看了一眼储物袋内的东西,不动声色的将其收起。 “差距的确是有点大。” “那也没办法,当时那是多大一块,又经过最好的淬炼,威能自然强的离谱,我们这才多大一点,淬炼也垃圾,但是能用。” “恩,说的不错,能用就行。” 余子清继续传音。 “用上这个,你能解决最大的那个么?” 老羊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五五开吧,正面交锋,三息之内,他死,三息之后,我败,十息之后,我死。” “那我若是对上剩下那几个人,有胜算么?” 老羊瞥了一眼余子清。 “你若入魔,再偷袭,一招之内,他没死,死的就是你。” “懂了。” 余子清沉吟了一下,计算了一下敌我双方的实力。 封印完成之前,肯定是不能动手的,动手了两边谁都接不住接下来的事。 若是封印完成,四个邪道,分摊一下。 老羊对上那个赵天程,有陨星材料制成的武器,以此偷袭,近身肉搏。 老羊有一半胜算。 余子清对上剩下那三个人,近身肉搏,以陨星武器偷袭破防,一击之内,若是能杀一个,那就是他赢了,杀不了,给对方机会反击,那死的大概率就是他。 炼气修士的肉身远远比不上体修,这话是没错,可是炼气修士又不是毫无抵抗之力。 八阶炼气修士,还是邪道,再加上环境加持,近九阶。 在那个洞天之内,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最好等到出来了。 自己偷袭反杀一个的机会会大一点。 而襄王修习的杀伐之法,也是擅长秒杀,让他对付一个邪道,问题应该不大。 剩下的人,再怎么不擅长杀伐,对付一个,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现在问题,就在于,怎么安稳的走出洞天,再成功击杀赵天程,这个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一步,就看你了,老羊。” 老羊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俩再次进入地洞里,来到封印之地。 封不绝和印不三,加上印家其他三个人联手,封印的速度更快了,而且也更顺利。 那邪物蕴藏在邪气里的“神”,被源源不断的纳入到封印之中。 两家联手的封印,互补之后,就是当世最强的封印,理论上,比印家的死印还要彻底。 余子清只是静静的等着,看着。 襄王面沉似水,坐在那闭目养神,宁愿耗费点力量,也不愿意出去。 他们都信不过邪道。 等了半个月之后,便见封印二家主联合的封印大阵里,最后一点亮光被点亮。 外面的邪气,便在骤然间,化作了最普通的灵气一般,自然而然的流动,再无那种暴躁的感觉。 封印大阵慢慢的缩小,大阵之中隐约浮现出一张脸,正在嘶吼咆哮,那是邪物的“神”。 下方的玉化墓,其实只是一个投影,真正的玉化墓,压根就没被封印进来,这里只是残留的力量汇聚而成的东西。 当那封印大阵,缩小到只有拳头大小的时候,封不绝和印不三,各自站在一边,不断的打出一个个印诀,加强封印。 慢慢的,那大阵化作一块幽绿色的宝石,悬在二人之间。 完成的一瞬间,便见赵天程的身体骤然出现在那里,一把抓走了宝石。 另一只手,则从后方,抓住了印不三的后颈。 而其他三个邪道,也在瞬间出手,挟持了印家剩下那三人。 “多谢封家主和印家主,二位联手,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当世最强的封印联合,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如今封印完成,就还请诸位配合一下,我们离开这里,再请二位解开封印。” 余子清转身就往外走。 襄王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跟上。 众人一言不发,以此离开了地洞。 安安稳稳的走出洞天,余子清先行离开,等到襄王走出来的一瞬间,余子清飞速的给传音。 “等下老羊出手之后,你选一个离你最近的八阶出手,力求一击必杀,不用顾忌印家的人,只要那人不死就行。” 襄王的眼睛里,亮起一道光芒,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等到封不绝出来,余子清也再次传音说了一句。 洞天的洞口,光芒闪耀,赵天程将印不三挡在身前,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了看襄王,站的远远的,顿时露出一丝微笑,而后走出来几步,顺手将印不三对着襄王。 光芒闪烁,剩下的邪道也走出来。 等到众人离开洞天入口,不过百丈的距离时。 赵天程脚下的大地,有巨力悍然而出,一种能压制炼气修士的异力,也随之弥漫开来。 老羊头顶的角上,套着两个金属锥子,羊蹄羊尾上,都带着武器。 其尖角轻而易举的刺穿了赵天程的防护,刺入他的体内,陨星武器所蕴含的异力,第一时间发挥作用,压制干扰赵天程体内的力量。 压制的效果很一般,可是那干扰的效果却比预想的好很多。 那一瞬间,赵天程想要做出的闪避,被强行延迟打断。 赵天程狞笑一声,来不及躲避,便当初捏碎了印不三的脖颈,以其身体作为抵挡,想要挡住下方的巨力。 可惜老羊下手可比余子清狠多了,只要出手,就没有半点犹豫的。 一只纤细的蹄子,劲力凝聚,直接洞穿了印不三的右腹,劲力凝而不散,一蹄子轰在了赵天程的会阴之上,这个时候,劲力才在蹄尖,以贯穿的劲力,直冲赵天程内腑。 赵天程丢掉印不三,借力飞起,全身鲜血喷洒,劲力在其腹内炸开,当场让其肠子都挂在了身外一截。 他面色狰狞,这个时候才看到,那个站在不远处的老羊,压根就是个假山羊。 老羊不知道何时,已经藏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老羊这边出手的瞬间,余子清便套上了手套,口中的一颗魔丹入腹,瞬间入魔,身形如同闪烁,骤然出现在离他最近的一个邪道面前。 那邪道以印家的人当挡箭牌,余子清却毫不留手,一击长矛拳,臂如长矛,手入刀,直接刺穿了那印家人的右肺,劲力不减,再将后方那邪道的脖颈当场轰碎。 然而,下一刻,却见那个被他贯穿了右肺的印家人,看着他露出一丝微笑,张口一吐,一团污水,吐了余子清一脸。 霎时之间,便见庞大的邪气侵蚀,与余子清身上的魔气激烈的碰撞在一起。 余子清胸中五小只,同时抬起头,五气之中,立时有魔气混入,化作魔五行逆转开来。 余子清张口一喝,侵蚀的邪气,便被魔气强行排除。 “老子最恨二五仔!” 他手臂一抖,便见那印家人,连同后方的邪道,一起同被剖成两半。 另一边,襄王出手,更是干脆利落,憋了一肚子火的襄王,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张口一吐,凝练了好多天的一道庚金之气,便化作一道刺目的光华。 眨眼间,便贴着一个印家的耳朵,将其身后那个邪道的脑袋洞穿,瞬间灭了其神魂。 而最后一个邪道,则被封不绝连同那印家人,当场镇压在原地,让其动弹不得。 转瞬之间,形势逆转,除了赵天程之外,剩下三个邪道,尽数陨落。 老羊与赵天程交战在一起,余子清抬头看了一眼,默默数了数。 一息多了。 三息很快就要到了,不能犹豫,余子清一跺脚,冲天而起。 襄王并指为剑,再次凝聚出一截庚金之气。 漫天邪气,搅动天地的气息,赵天程根本不给老羊再次近身的机会了。 眼看余子清直直的飞来,赵天程哈哈一笑,避开了老羊。 伸手凌空一抓,便见漫天邪气,凝聚成一只大手,抓住了余子清。 余子清沉着脸,撑住了那只大手,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全身骨骼都仿若在发出痛苦的哀嚎。 几乎一瞬间,他就要被这个大手印捏死。 然而,那邪气大手的力量,便到此为止了,并没有捏死余子清,而是抓着余子清不断的靠近。 余子清沉着脸,他就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也没有失去理智杀了他。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已经到了赵天程身前丈许之地,被赵天程当做挡箭牌,去抵挡老羊近身攻击的瞬间,余子清身前,骤然出现了一块丈许大的原材料。 那是当时那陨星,残留的一部分,经过九天罡风淬炼,坠入大地的那部分。 也是所有材料里,淬炼的最好,最大,异力最强,余子清也熔炼不了的那一块。 如此近的距离,在那材料出现的瞬间,那些邪气凝聚成的大手,便骤然崩碎,那强大的异力,当场绞碎了赵天程身上的防护,直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霎时之间,赵天程头破血流,脑壳都凹陷下去了一部分。 同一时间,余子清腰身一扭,身形一矮,身后骤然出现了老羊的身形。 老羊的两只蹄子,从天而降踏向赵天程的脑袋,而下方,余子清的手中,也出现了一根黑色的棍子,他拼尽全力,挥舞着棍子,自下而上的抽向了赵天程。 那块巨大材料所蕴含的异力,在近距离接触之下,让其法门运转出问题,还是能轻易做到的。 霎时之间,下方的棍子,和其头顶的双蹄,一起落下。 劲力透体,在其体内炸开,当场让其肉身崩碎炸裂。 余子清的身体,则直直的向着地面坠落而去,轰的一声,砸在地面上,再无声息。 赵天程肉身被毁,其邪异的神魂,从肉身之中冲出,一句废话都没有,直直的冲向了洞天里。 其速度极快,可是他却忘了,这边可是还有一个正儿八经的九阶修士呢。 一道金光以更快的速度,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金色的尾痕,那邪异的神魂,骤然崩碎消散。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切便尘埃落定。 其中一个印家人,连忙走到余子清身前,扶起了闭着眼睛,呼吸似乎都停止的余子清。 他从身上拿出一颗丹药,喂给余子清。 两个呼吸之后,余子清一声轻咳,恢复了呼吸,睁开了眼睛。 “咳,多谢了。” “是我们要谢谢你,为了救我们,都入魔了……”那印家的人,面色复杂,将余子清扶起。 另一边,印不三跌倒在地上,脖颈断了,腹部还有一个大洞,整个人也没了生息。 余子清来到印不三身边,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印不三的手。 封不绝站在旁边,低声道。 “印不三其实早已经有所准备了,不怪你们,只怪那些邪道。” 余子清面沉似水,抓住印不三的手不撒手。 余子清已经悄悄服下一小片龙肝恢复,体内还有造化之光恢复,他是肯定死不了的。 但同时,他却感应到,印不三体内似乎还有生机。 别的人不知道,可是余子清最清楚,老羊那一击,穿体而过,威能却根本没在印不三身上爆发,而是全部爆发在赵天程身上了。 对于他们这种修士来说,这个看起来严重的伤势,其实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死的。 余子清的手臂如矛,穿体而过,杀了那个印家人,只是因为那个印家人,明显是个二五仔,想要在最后关头阴死他。 若是一般的体修,一击贯穿其身体,其造成的伤势,的确足以震碎其五脏六腑。 念头疾转,余子清悄悄调动了一丝自己积攒的造化之光,将其没入到印不三体内。 这一次,便更加清晰的察觉到了。 他是靠着造化之光,才察觉到那一丝生机的,别的人肯定是察觉不到的。 而且,好像那一丝生机,是被封印了,这么快就被无声无息的封印了,除了印不三自己,不会有别人了。 一瞬间,余子清便懂了。 印不三这家伙,在钓鱼啊。 他悄悄给印不三的封印里,加了一缕造化之光,不让其死掉。 而后沉着脸,抬起头看向封不绝。 “将印家主的遗体,封印起来吧。” 封不绝微微眯了眯眼,点了点头。 “好。” 他伸手将印不三封印,将其收殓,他亲自带着。 这也没人能说出来什么不对的。 在场也只有封不绝最适合。 另一边,老羊将赵天程遗留下来的东西,全部收集了起来,带了过来。 他将其中一样东西,拿出来丢在地上。 余子清一看,竟然是锦岚山出产的锦岚矿石。 “这就是信标,他们进入这里的信标。”老羊继续察看其他邪道的随身物品,每个人都有一块。 甚至连那个死掉的印家人,身上都有一块。 这是他们的随身物品里,唯一重合的东西。 “这个东西,是他们什么时候给你们的?” 余子清问了问还活着的印家人。 “抵达那个洞穴之后,他们就给了我们这个,让我们拿在手里,才能避开其他的封印,抵达这里。” 余子清将那些矿石收起来,仅凭这个,的确没法断定其来源是哪了。 曾经在锦岚山买过锦岚矿石的人,也不是一两个。 若是在往前推,前面很多年的时间,就更没法确定了。 不过,采购锦岚矿石数量最多的,就是大乾的人。 回去让里长看看那几块矿石,是不是近些年卖出去的。 余子清抬头看了看天际,没有一点显示灾难化解的趋势。 但其他人都是不知道这点的。 按理说,那邪物之“神”,被封印两家一起封印,的确可以算作已经化解了封印的。 可现在没有。 余子清看了看其他人,念头一动,将他们都先送出去。 等到只剩下老羊的时候,老羊张口一吐,将那块绿色的宝石,递给余子清。 “你怎么看?” “不是封印二姓的封印不管用,而是,里面封印的不完整。” 余子清看了看遍地的邪物,道。 “拳法,你还记得吧,用拳法,击杀这些邪物。” 老羊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动手,只是在几十个邪物身上,轰出了玉化墓的力量之后,那些邪物之间,便发生了暴动,开始了自相残杀。 越来越多的邪物似乎感应到这里的变化,汇聚而来,加入到这种自相残杀之中。 慢慢的,邪物的数量越来越少,但是邪物的实力却越来越高。 等了数天时间,尸横遍野之中,已经只剩下十几个邪物了,而每一个邪物都是七阶打底。 老羊穿梭在那些邪物之间,以拳法强行轰出那些邪物身上的玉化墓之力。 残余的几个邪物便彻底失去了理智,只是半个时辰,便一起倒在了地上。 所有的邪物尸骸,也在此刻,飞速的风化,漫天邪气蒸腾而其,那些尸骸,化作一具具正常动物,一个个正常人尸骸碎片。 满地的白骨,随风一吹,便化作了齑粉。 只有那漫天邪气,还飘散在天地之间。 这时,天际之外,终于开始了倒卷,如同画卷收起。 那漫天邪气邪念,被不断的向着中心挤压,而后源源不断的没入到余子清手里的那块绿色宝石之中。 余子清念头一动,将老羊送了出去。 他静静的看着那些邪气邪念,主动没入到封印里,心中闪过很多念头。 为什么会这样? 等到所有的邪气邪念收拢,绿宝石重新安静了下来,封印也完好无损。 余子清看到,徐航从远处飞来。 徐航看了看余子清手中的宝石,神情平静,揖手一礼。 “你要走了吧?” “恩,这个东西,肯定是待带出去了。”说着,余子清将那颗宝石收起。 “带出去也好,就让这里的一切,都尘埃落定吧,我累了,也不想管了。”徐航神情平静,一副躺平等死的架势。 “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你问吧。” 话音刚落,便见余子清骤然出手,以拳法,一拳轰在徐航身上。 霎时之间,就见徐航身上,一缕缕属于玉化墓的黑气涌出。 而徐航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挣扎的表情。 “这就是我的问题了,拳法,到底是怎么来的?” 话音未落,余子清便以拳法,一拳又一拳的轰在了徐航身上。 大量的黑气,从徐航身上喷涌而出。 他脸上的挣扎越来越激烈,可是他却除了最开始躲一下,后面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硬生生的承受了余子清所有的拳头。 等到所有的黑气全部喷涌而出,便见一缕已经感觉不到邪异的邪念飞出,冲向了余子清。 余子清伸手一翻,拿出那颗宝石,接住了那一缕邪念,让其冲入到宝石之中。 下一刻,才见徐航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他对着余子清揖手长拜。 “多谢卿大人。” “不用谢我,因为我见过你的先祖徐杨,我敬他为人为官。 我也不信,他的后人,一个敢于牺牲自己,去封印邪物神意的人。 会在封印里,思想会有这种剧烈的大转变。 而我也见过不止一个以身封印的县守了,他们都死了。 我知道,你肯定也死了,只剩下最后的执念和信念。 而且,那枚大印,碎了。 所以我根本不信你之前说的话。” “幸好卿大人才思敏锐,才没有让那邪念逃掉。”徐航苦笑一声,有些无奈的道。 “其实是我实力有限,当时没办法将那邪物之身和神一起封印掉,只能封印了其神。 而且我也注意到,那玉化墓的力量,跟邪物的邪念,根本不是一回事,相反,那玉化墓的力量,能让我保持神智。 我以身将其镇压封印,那邪念在这封印之中,摒弃了所有的邪气,只留下一缕最纯粹的邪念,藏于我身。 说来卿大人可能不信,那拳法,其实是邪念所创,是为了逼出我身上的玉化墓的力量。 可是后来,他便有了别的想法,他以玉化墓的力量遮掩了他那一缕最核心的邪念,以此来避开封印。 若非卿大人敏锐,他此刻恐怕已经逃出去了。 封印根本没法发现那最後一缕邪念。 若是讓其逃出去,我才是真的有损先祖贤名,死了也无颜见先祖了。” 徐航说着,便又是一礼。 “那邪念是什么来头?” “那我便不知道了,只是那邪念附于我身的时候,隐约窥伺到一点,他似乎是来自于很久远的年代之前,那个时候还没有大兑,在那个时代,他便被放逐虚空,过了无数年之後,他再次归来了。” “再没有了么?” “没有了,再可以肯定的,便是那邪气与玉化墓的力量,不是一种力量,至于那玉化墓是什么,我便不知晓了。” “多谢,你要跟我一起离开这里么?” “算了,我已经死了,能最后恢复自我意识,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执念已消,已经够了。 至于那的封印物,卿大人,请务必将其藏好。” “我懂,我知道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多谢。”徐航揖手一礼,脸上带着一丝微笑,身形随风飘散。 这时,倒卷的世界,缩小成一页书。 余子清站在安史之书前,叹了口气。 “你这记录,错漏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吧,这次差点就功亏一篑。 而且,连想要带出那邪物的邪道,你都放进去,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灵智。” 安史之书继续装死。 余子清叹了口气,拿出朱笔,开始书写。 “甲寅城县守徐航,以身镇压邪念。 丁亥城县守卿子玉,带人诛杀潜入邪道,封印二姓,封印邪物之邪念。” 简单写完,余子清盖上大印,这一次安史之书也没冒头,全程装死。 摇了摇头,余子清念头一动,离开此地。 顺着石壁爬上去,余子清看看其他人,拿出了那枚宝石,随手将其丢向了洞穴深处。 想了想,余子清对着黑暗的地洞深處喊了一声。 “里面的大哥,你待在那估计也寂寞了,给你送个乐子玩玩,玩死了也没关系,要是你喜欢,下次我再给你送点别的。” 第一四一章 巨佬的收音机,名之戒律(12k) 甭管对方是谁,大家没矛盾的前提下,那就尽量保持友善点,再考虑到那位被这片一望无际的山脉镇压,那实力非同小可。 这种镇压,给余子清方法,他都没有力量去帮忙解开封印镇压。 再说了,那邪念邪气凝聚成的宝石,在安史之书上的封印解开之后,就必须拿出来了。 这鬼东西既然能封印,就能解开封印。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个东西跟锦岚山有关,封不绝为了避嫌,肯定是不敢带走的,其他人更不敢,最后还得余子清自己带回锦岚山。 余子清是疯了,敢把这种危险的东西带回去? 按照老羊的说法,那邪念与邪气,完全汇聚到一起之后,可比一个失去肉身的九阶元神境炼神修士还要难缠的多。 那邪念最全盛的时期,绝对是跨过了九阶界限的大佬。 只不过如今经历过岁月侵蚀,各种劫难,留下来的邪念和邪气,衰弱了很多很多而已。 余子清能想到的最保险的方法,自然就是原地解决。 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颗宝石丢到地洞深处,将其丢给这里被封印的那个巨佬。 你这请人帮忙了,难道还不赶紧说两句好话。 那地洞直达封印的最深处,可是里面被封印的巨佬,却还是没法出来,那位的实力恐怕会非常非常强,强到这种小裂口,小洞口,他根本没法跨越。 直接丢下去,一言不发,摆明了要利用人家,人家万一一个不高兴,将那宝石的封印强行毁掉,将那邪念放出来,直接丢了回来怎么办? 还是说两句好话,就当那颗宝石是送给巨佬解闷的小玩具得了。 姿态放低点,客气点,总是没毛病的。 余子清伸长了脖子,向着地洞深处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处望去,宝石不断的下坠,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等了片刻,也没见下方有什么反应。 余子清暗暗松了口气,下面的那位巨佬,没反应最好,没反应就是默认了。 只要他不主动将那颗宝石丢出来就行。 最好的情况,便是那位巨佬,根本不理会那颗宝石,任由那颗宝石就丢在那里。 那么,宝石里被封印的邪念,便再也没有可能脱困了,那里就是目前为止,余子清知道的,最安全的镇压之地。 有人知道那也没鸟用,根本没人能去将其拿出来。 若是有必要的话,余子清回去之后,就会悄咪咪的将这个消息泄露给某些人。 让人知道那颗封印宝石,被丢进了地洞深处。 省的那个赵天程后面的人,以为邪念在自己手里,来找自己麻烦。 对,余子清觉得那赵天程背后肯定还有人。 按照他的推测,若那些邪道,真的是为了利用邪念,唤醒锦岚山玉化墓里沉睡的“饿鬼之王”,那他们图什么? 他一个邪道,而且一直都是隐藏踪迹,能一百多年没有丝毫踪迹,一直暗中行动,一直挺小心的邪道。 他这么做图什么? 只要到时候他公开冒头,那他肯定还是死定了。 三神朝必然,也必须派出顶尖高手,将其强行击杀。 余子清思来想去,只能认为赵天程这么做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他自己,那封印物他也未必会自己拿着。 甚至,说的离开之后,就要封印二家将封印再次解开,放出邪念,余子清都觉得这句话是狗屁,是纯粹用来安抚他们用的。 他八成是压根不会去解开封印,只要安全离开,第一件事就是先灭口。 至于到时候封印怎么解开,他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毕竟,破坏总比建设容易点。 再说了,现在余子清还有很多事没弄明白。 比如赵天程是怎么知道封印内的情况的? 他怎么知道以锦岚山的锦岚矿石为信标,就能进入到那个封印里? 他又是怎么知道,绑架了印家的人八成是不够的,得引来封不绝,让封印两家联手,其封印的力度,才足够让大兑的封印判定灾难已经化解。 他都没进去过,他怎么知道这些的? 除了余子清之外,现在所有人只要进去,正常情况,都会被随机分配到一个大体实力对的上的灾难封印里。 不解决的话,是根本出不来的。 而那本安史之书上,第一个被化解的灾难,也是余子清化解的。 所以,应该是没人进去过的,余子清只能认为是其他地方,可能有详细的记载。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真相是什么,就只能暂且压下了。 他们得离开这里了。 不过离开之前,余子清还有一件事要弄清楚。 他将之前封印的那个,告诉他们顺着石壁下去,就能抵达封印的修士拿了出来。 “封家主,有劳了。” 余子清再瞥了一眼印家剩下的两人。 “劳烦二位稍稍回避一下,别被这个人发现你们俩。” 印家的人立刻拿出一个法宝,丢在地上,霎时之间,一道封印浮现,将他们二人的身影气息全部遮掩。 封不绝解开了封印,那个已经被打个半死的家伙,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他们几个人。 只听余子清道。 “有件事忘了问你了,你先回答我一下在继续睡。” “你说。” “你来的那道深渊裂缝具体的位置,你知道的吧?” “知道。”这人没什么犹豫的,详细描述了一下位置。 余子清瞥了一眼襄王,襄王再看了看其他人。 总不能让老羊去探查吧?封不绝还要忙,余子清要问话,可不就他有空可以去干。 襄王没说话,立刻飞出了洞穴,直奔那个深渊裂缝所在的位置而去。 片刻之后,襄王归来,对余子清点了点头。 余子清继续盘问。 “哦,还有一件事,你确定是顺着那石壁爬下去,就能直接进入封印么?” “我看到的是这样的。” “哦,那我再问详细一点,你有没有看到,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件作为信标的东西。” 这人没有任何犹豫,摇了摇头。 “没有。” “那我再详细点,比如这个东西。” 余子清拿出一块锦岚矿石,这人的眼神微微一颤。 余子清笑了笑,道。 “我以前听说过一句话,真正的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 我现在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一个看起来是猎物的家伙,用一堆真真假假的话,隐藏了最重要的那一句。 却差点把我们都坑死,我觉得这次的教训很深刻。” 那人脸上带着一丝茫然,一丝惊恐。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啊。” “我知道,你说出来的话,基本都是真的,你只是隐藏了一些关键的没说而已。 我见过赵天程了,他在等封家主,那个时候,我就纳闷一件事。 他怎么能这么确定,封家主一定会进入那个封印。 后来我想到了你,忽然懂了。 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告诉来人一些信息,交给封家主一块信标。 只是你看到了其他人,看到了我们,你权衡利弊之后,就没把最关键的信息说出来。 而不说那个信息,就有很大可能,让封家主没法进入到那个邪物的封印里。 你们的谋划,便只能靠印家人了,只靠印家人,就有可能功亏一篑。 直到我进去了,看到那里就是曾经的锦岚山,才想明白,你是在怕我们锦岚山的人进去。 相比之下,你觉得锦岚山的人进去,会更坏事,还不如不说,让封不绝也进不去。 封印二姓的两位家主一起出手,十成十可以成功,只有印姓,最多六七成机会。 而我们锦岚山的人进去,你觉得你们连三成的成功几率都没有了,对吧?” 那人眼中带着一丝茫然,一副冷汗直冒的样子,他似乎被吓到了。 “我真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余子清看着其他人,笑了笑,脸色便慢慢的变冷。 “行了吧,别装了。 如此重要的决定,如此关键的位置。 我想,无论背后谋划这一切的人是谁,都绝对不可能让一个临时招募来,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充满不确定,甚至会退缩,会叛变的人。 来站在这个位置上,去做这件事,去根据实际情况做出重要的决定。 一个看起来不重要的角色,实际上才是最重要的,左右事情发展方向的决策人。 我知道你不怕死,你这个角色,大概率就是一步死棋。 甚至有很大可能,是专门为了死在某个特定人手里的死棋。 不用装了,我不会亲自杀你的,放心。” 听到余子清说出来的这些话,一旁的老羊的眼神都变得凝重,封不绝更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从来都没人觉得这个角色,会是什么重要角色。 若是正常情况,他们可能已经将人杀了。 只是余子清一直要求留下活口。 眼看这人还不死心。 余子清对着藏起来的印家二人挥了挥手。 “印家的两位,出来吧。” 随着印家人走出来,余子清继续道。 “那邪物的确已经封印了,只是印家主不幸遇难了,赵天程也死了。 你是不是想知道,那邪物有没有带出来?” 随着余子清的话,那个人脸上的惊恐,也慢慢的消散,他面色平静的道。 “既然封印了,你肯定带出来了吧?” “不错,带出来了,但是我给丢进地洞深处了。” 霎时之间,那人脸上的平静崩坏,眼中带着浓重的不敢置信。 “你……你……” 余子清咧着嘴哈哈一笑。 “你以为我为什么告诉你?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想去拿么?” 余子清站起身,将其拎起来。 “也好,反正也问不出什么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但是我想,你肯定是有办法,在你死的那一刻,传出去一些消息的。 亦或者,你身后的人,会利用你的死,得到一些消息。 希望你背后的人,能大胆点,敢于去追踪你的死。” 余子清将其拎到地洞旁边,向着下方的黑暗里喊道。 “大哥,还是我,我刚才想到一些事,我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大哥你的年代一定是很久远吧,连大兑那个年代,我都听不懂他们说话。 大哥你肯定也听不懂我说什么吧,没关系,我送来个人,让他给大哥当翻译。” 喊完,余子清便将那人丢向了黑暗之中。 那人的眼中,骤然浮现出一种浓的化不开的绝望。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啊!” 可是他的力量之源被打碎,四肢被打断,全身都已经瘫痪,此刻除了喊两声,再也无能为力,只能不断的坠落,消失在黑暗里。 “还不是你们逼我的,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不管以身后的人是谁,现在,让他去追寻,让他去探查吧。 看看会不会反噬死你们这些瓜皮!” 有句话叫做,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只要有人敢去用神通秘法,追寻那个家伙,就让他知道一下,什么是凝视深渊。 没人去阻止余子清做这些。 印家的人对这些人恨之入骨,余子清做什么,他们都会拍手叫好。 老羊只是眯着眼睛看着,余子清做任何决定,他都不会阻止,他相信余子清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封不绝想说什么,他是怕丢下去个活人,会让下面被镇压的那位,找到一丝机会脱困。 可是再想想,这地洞这么大的洞口,其实谁都能下去。 若是这般容易,就能脱困,也不至于等到今天了。 这里最大的那个封印,其实是镇压大于封印,再加上借助这个最大的封印,蹭其力量的其他封印,一起压着。 他们这些人一起跳进去,拼尽全力,应该都没有丝毫可能,将这里最大的封印解开。 想了想,还是闭上嘴巴,什么都不说了。 襄王则全程装酷划水当打手,做决定的事,他都不插嘴。 跟着一起经历了这些之后,他对自己的认知更加清晰了。 他从头到尾经历了一切,却也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个他以为是喽啰的家伙。 当余子清给他掰开了揉碎了,说的明明白白之后,他的身后,冷汗都冒出来了。 以前他还觉得,他爹说他不适合当太子,不适合去继任震皇之位,说的挺对的。 现在他悟了,他爹那是在照顾他面子,说的非常委婉了,实际情况是,他若是当了震皇,早晚被人玩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被玩死的。 再想想前几年,他的封地里,大量的人,完成了一场自下而上的裹挟,去造反。 襄王现在回想起来,才忽然品出点味道了,那应该不是不可阻拦,而是他的能力,不足以去化解,不足以去阻拦而已。 反而现在这样,他觉得挺好的,什么决定都不做,照着做就行,结果却都比他自己做决定的好。 余子清向着地洞深处看了很久,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应不到任何东西之后,他对着下面拱了拱手。 “我还有要事,下次再来跟大哥聊,走了。” …… 等到余子清走后许久,那无尽的黑暗之中,没有声音,没有光线,一片死寂。 那个被余子清丢进去的人,还在不断的坠落,似乎永远都到不了底。 他已经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如同擂鼓一般,他也听到他体内的血液流动的声音,哗啦啦的如同大江大河,往日里微不可查的呼吸声,都变得呼哧呼哧。 他满心绝望,可是他已经传递不出去任何消息了。 唯一传递出去一个消息的方法,就是他的命,他的死亡,才是最后的消息。 他无法阻止外面的人做任何事了。 不知多久之后,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哗啦啦的声音,那震动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黑暗里,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他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然后看到了一双巨大无比的眼睛,在黑暗里睁开。 那如若惊雷的异响,其实只是那双眼睛睁开了而已。 被那双眼睛照亮的黑暗里,他也看到了一颗宝石,静静的飘在那里。 那双眼睛没有理会的他,而是抬起头看向了头顶。 这片黑暗里,开始出现了一丝笑声,笑的似乎还有些诧异。 “这个时代,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个怪人,完全入魔了却没有化魔的人,一个跟随着人,却走正道的魔头。 还有一个像是妖,却又不是妖,还有点龙族气息的家伙,更怪了。” 那声音就像是魔神的低语,在这片黑暗里回响。 那个还在不断坠落的家伙,他一个字也听不懂,可是只是听着那些低沉的低语,他便开始气血翻腾,神魂几乎要被震碎。 他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生命气息急速消散。 他越来越绝望,这里被镇压的存在,远超他的想象。 只是自言自语的低语,根本没有半点针对他的意思,就已经能将他神形俱灭了。 他已经可以预料到,身后的人,召唤他死后,以生命留下的最后一丝信息时,会有什么结果了。 若是联系不上还好,可若是能联系上,那大概率就是直视眼前这位可怕的存在。 他绝对不能死了,起码现在不能死,他要想办法,将最后一道信息,变成绝对不要去追寻,不要去窥视。 让他身后的人,在追寻的第一时间,就得到这种提示。 “别杀我……” 他艰难的喊了三个字。 那黑暗之中的眼睛,将目光从头顶落下,目光扫过他的瞬间,便见他的半边身子,消失不见了。 瞬间,有一股力量浮现,护住了他,不让他被目光扫死。 同一时间,黑暗之中,余子清的声音,在这里回响。 那些声音,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捕捉,强行保存了下来。 一个念头,浮现在这人的脑海中,他开始不由自主的念起了余子清说的那些话。 随着他念出那些话,那些话里所表达出来的意思,便随着他的念头发散了出来。 那些念头,被黑暗之中的那位捕捉到,让他理解了余子清说的那些话的意思。 “呵,他的胆子,可比以前那些蠢货,大的多了,难怪敢养一个走正道的魔。 罢了,如你所愿吧。” 一股力量将那颗静静的飘在黑暗里的宝石抓了过来,没入黑暗的深处消失不见。 而那个只剩下半边身子,却还是死不了的家伙,连嘴巴都不再是自己的,他不断的说出一些话,说出他知道的事情。 他的语言,伴随着语言一起浮现的念头,被黑暗之中的这位领悟。 慢慢的,黑暗之中的存在,学会了现今的语言,他慢慢的耷拉下眼皮。 黑暗之中,只有那个想死也死不了的家伙,还在源源不断的诉说他知道的所有事情。 如同一个人形的收音机摆在那,自顾自的诉说,而那位巨佬,闭着眼睛倾听。 他觉得挺好的,虽然早已经习惯这里的一切,可他也接受了余子清考虑挺周全的好意,权当解闷了,顺便替余子清解决那颗宝石。 至少,余子清没有像曾经的无数人一样,对他避如蛇蝎,除了惊恐还是惊恐。 而上面的其他人,哪怕隔了很远很远,隔着封印,他都能感觉到他们的恐惧,这就挺没意思的。 所以,他只是当这件事是一个小插曲,挺好的小插曲。 他也从收音机的口中,知道了卿子玉这个名字。 记下了这个名字,没有再次沉睡,而是静静的听着收音机解闷。 恩,解闷这个词挺好的,以前可没有这个词。 …… 襄王在带路,带着众人去察看另外一个深渊裂缝。 距离还是挺远的,众人要么有伤在身,要么实力不够,飞的都挺慢的。 襄王全力之下,片刻就能一个来回的路程,他们硬是飞了半天时间。 裂缝隐藏在一个山坳之中,周围也有遮掩气息的阵法,再加上伪装的阵法。 若是从上空飞过去,根本难以发现。 进入伪装阵法,看到那似曾相识的裂缝,余子清顺手将其记录下来。 “我先来吧。” 襄王越众而出,最危险的探路工作交给他了。 片刻之后,余子清感应到一个玉简破碎,襄王传来信息,那边很安全。 众人穿过裂缝,便发现这裂缝所在的位置,就在大离西部和大乾西北交界的地方,一片鸟不拉屎的荒野。 而且这里距离封家已经不是特别远了。 周围没有人守护,只能隐约找到一点这里曾经有人活动的痕迹。 很显然,赵天程他们死了之后,这边的人都得到消息,全部都撤走了。 只留下了这个裂缝。 封不绝拿出一个传讯的法宝,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诸位,此地距离封家不远,我要先回去看看情况。” “我跟你一起吧,至于印家的二位,还有襄王殿下,你们就先回去吧,印家那边,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印家两人点了点头,再次道谢之后,便跟着襄王一起离开。 赵天程曾说外面也是有后手的,如今家主陨落,他们必须回去稳住印家,说不定印家那边也已经发生异变了。 送走了印家的人和襄王,临走的时候,余子清给了襄王一个玉简。 “要是有什么事,记得捏碎玉简通知我一声。” 襄王接过玉简,刚入手他便察觉到,根本不是余子清之前送他的那些传讯玉简,就是一个记录着一些信息的普通玉简。 他不动声色的将其收起。 “明白。” 一行人跟着封不绝,隐藏了气息,一路遮掩着,潜入到了封家。 一路上都没有人发现,封家表面上看起来,跟往日没什么区别,但却是外松内紧,防守严密之极。 封不绝带着余子清和老羊,一路潜行,却没有触碰到任何警戒。 这个时候,封不绝才暗暗松了口气。 “封家应该没出事,只有我知道所有的防守和警戒,我能潜入进来,就证明没有更改过,也没有出现过大的变化。 若是出现一些变化,便是我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潜入进来。” “所以那个姓赵的,就是在诈我们呗。”余子清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事后虽然是如此说,但按照当时的情况,他们可没人敢去赌内外皆输的局面。 最坏的结果,也必须要保证一边能赢。 如今看来,封家一切还好,起码没有出大事。 封不绝带着人,来到封家中心那座巨大的广场上现身。 霎时之间,便有数十股力量瞬间锁定了众人。 但是跟着,发现是封不绝之后,那些力量便无声无息的消退。 一道遁光闪过,封不同走了出来。 “大哥,事情解决了?” “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只有几个外围的人,想要暗中搞破坏,已经被拿下了。” “恩,你做的很好。”封不绝说完,稍稍一顿:“印家主陨落了,我先去将他入棺。” “印不三这家伙,竟然先死了?”封不同有些震惊。 “哎……” 封不绝带着余子清和老羊,一路来到一处寒气森森的地方。 他随手将这里封闭,然后将被封印的印不三放了出来。 解开封印之后,印不三还保持着当时的样子,生息全无,生机熄灭,心脏也已经停止了跳动。 封不绝伸出一只手,贴在印不三的胸口,细细感应了片刻,他才长出一口气。 “果然没死啊,这家伙,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呵,我出手,我自然清楚,他根本不可能死。”老羊撇了撇嘴。 印不三的伤势看起来严重,其实对于修士来说,这就是外伤,而外伤是最好医治的,甚至都不用去找医师。 以封印二姓的资源,治疗这种伤势,太容易不过了。 印不三这家伙,竟然还顺势诈死,真是心大,他就不怕当时的情况,他真的死了? 不过想想也对,若是外面的体修,那一拳下去,印不三真的是不死也差不多了。 他诈死之后,只要不让印家的人接触到,有时间去细细探查,那就不会有什么破绽。 而当时的情况,很显然也不会有人,有时间去细细探查。 能发现破绽的,也就只有老羊和余子清。 他俩无论是谁,发现了破绽,都不会嚷嚷出来。 “他这么做,是不是能骗过魂灯?”余子清好奇的问了句。 “能。”封不绝肯定的点了点头,他探查着印不三的伤势:“他伤的的确不轻,若是借助当时的力量,再主动让自己的生机陷入低迷,顺势封印掉,的确可以骗过魂灯,让魂灯熄灭。” “这招,方便外传么?”余子清问了句。 “哈哈哈……”封不绝哈哈大笑:“方便,肯定方便,等印不三醒过来了,我让他亲自教你。” 老羊的眼皮跳了跳,忍着什么都没说。 他就知道,余子清肯定对这种法门感兴趣! 封不绝一手贴在印不三的胸口,一枚枚符文和道纹,如同流水一般,从他的手臂上流下,慢慢的化入到印不三体内。 印不三的自我封印,与封不绝的符文不断的重叠,相互融合之后,缓缓的消散。 这家伙,当时自我封印的时候,就防着印家的人。 只有封不绝才能比较容易的发现,比较容易的解封。 片刻之后,印不三的伤口处,开始淌出鲜血,他忽然深吸一口气,心跳也恢复了跳动,生机之火开始再次燃烧。 而一缕微不可查的造化之光,投入到他的生机之火里,瞬间让他的生机暴涨。 他腹部的伤势,开始自动恢复,破损的脏器,率先恢复正常,断裂的颈椎也自动复位。 等到最重的那部分伤势恢复,他那旺盛的生机,才恢复了正常,再也没有那种肉眼可见的恢复效果了。 封不绝有些意外,他拿出一颗丹药喂给印不三,帮助印不三恢复。 只是半个时辰,印不三便从冰床上坐了起来。 他落地之后,立刻一脸肃穆,对着余子清和老羊揖手长拜。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印不三只能先说句谢谢了。” “印家主客气了,你这招骗过魂灯的招数,方不方便教教我?”余子清回了一礼,轻描淡写的略过了那严肃的气氛,直接把气氛拐到了一个古里古怪的地方。 印不三微微一怔,立刻点了点头。 “自然不无不可。” 封不绝拍了拍印不三的肩膀,笑道。 “不用这么严肃,虽然你这次,的确得好好歇歇卿小哥。 要不是他,你们印家全家,包括那几个二五仔,恐怕都的一起完蛋。 笑一笑吧,你这人,就是太严肃了。” 印不三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只是笑的很古怪,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封不绝摇了摇头,对余子清解释道。 “你别在意,这个家伙,一直都是这样,从小都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当了家主之后,就更不会笑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叫不三么?这么怪一个名字。” “这个……方便说?”余子清干笑一声,他好奇很久了。 印家的俩人,一个不三一个不四,好像在这个世界,不三不四也不是什么好词。 “我们都是不字辈的,名字基本都是在定名的时候自己选的,而名字,便是戒律。 我名不绝,戒律便是不把事情做绝。 而他从小就是这幅严肃的无趣模样,恪守规矩,一条戒律,已经不够用了,他身上背着三条戒律。 再加上他的父亲觉得,他这人他太僵化了,不懂变通,弄不好以后会有人利用他的名字,知道他恪守的戒律,来对付他。 所以就给他定下了不三之名,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恪守的三条戒律是什么。” 印不三依然是那副严肃的样子。 但很显然,旁人都觉得印不三不知变通,是过去式了。 他若不知变通,就不会为了族人性命,受人要挟了。 也不会为了钓鱼,竟然诈死。 这个时候,余子清便懂了,难怪印家的人,都没有丝毫怀疑,甚至都没有亲自确认,便信了封不绝的话。 他们都觉得,他们的家主,干不出来这种诈死钓鱼的事。 “你错了,不绝,我不是不知变通,我只是恪守规矩而已,规矩定下了便是要遵守的。 若是朝令夕改,那规矩便再无半点作用。 我的第一条戒律,便是保住印家,只要能不让印家覆灭,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我这便是在遵守我的戒律。” 印不三说的很严肃,铿锵有力,一副在诉说真理的架势。 “行行行,你有理,我不跟你扯……”封不绝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不跟他杠:“你考虑过接下来,你准备如何做么?你知道你们印家的叛徒是谁么?还有,你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叛徒么?” 印不三有些沉默。 印家出现了二五仔,对他的打击很大。 他甚至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反叛。 若只是外围成员,反叛了倒也没什么,可是印姓的核心成员,竟然也有叛徒,他便有些不明白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做的不够好,是不是这些年,他定下的规矩,执行的时候太过僵化了,以至于核心成员的不满,都到了要反叛的地步。 “他们都知道我已经陨落了吧?” “都知道了。” “其他三个人,都活下来了么?” “活下来了两个,其中一个也是叛徒,另外两个,我便不知道了。” 印不三闭上眼睛,眉宇间带着一丝痛苦。 “不绝,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你错了,那也不是那些人勾结外人,坑害全族的理由,他们但凡不蠢,应该就会明白,他们最终也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一切。” 印不三轻叹一声,没了言语。 “你帮我去一趟印家吧。” “你们印家的家事,我不方便插手。” “不,这不是我们家的家事了,而是外人在针对封印二姓,你有理由插手,我也想去亲眼看看,接下来,是谁继任家主之人。” 余子清没有插嘴,这些事,他不方便发表什么意见。 在封家带了一天,众人便再次出发。 而这一次,没有从外面的世界走,而是再次从深渊裂缝,回到了深渊里借道。 从这边借道,不一定会更快,但是会更加隐秘。 再次路过那个洞穴,余子清再次去探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人再来的痕迹,这里隐藏下来的警戒阵法,也依然是完好无损。 他想了想,顺着石壁爬了下去,进入到虚空之中。 安史之书看到他来了,立刻自动翻页。 余子清走上前,将翻开的部分再次合拢。 “不必如此,压榨人也不是你这么压榨的,这里所有尘埃落定的封印,都是我做的,你就不能让我歇几天?” 安史之书没了反应,也不再主动翻开。 “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有点灵智的,起码是可以交流。 我来给你说一声,我要回去修养一段时间,再好好修行一下,你也知道,我的实力,里面大部分灾难,我都是没法化解的。 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待着,要是还有人来,下次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总不至于急于一时吧?” 安史之书,亮光缓缓的闪烁了一下。 “好,你明白就好,那我回去了,我给你留下一枚玉简,有急事的话,你捏碎了通知我。” 余子清取出一枚玉简,放在安史之书上。 “我走了,你安心待着。” 等到余子清出来,便看到石壁上那个符文,缓缓的暗淡了下去,仿若失去了威能。 很显然,是安史之书主动关闭了通道。 余子清暗道,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开始忽悠一本书了…… 可不忽悠也不行啊,他是真怕那安史之书搞出什么幺蛾子。 再次离开,确认这里没变化,地洞深处的黑暗,也没有反应,余子清便安心离去。 借道深渊,从另外一个深渊裂缝出去。 …… 大震东部的半岛,深渊裂缝附近,这里已经驻扎了不少人。 襄王的部下,封家的高手,还有很多没有解毒的印家人。 此刻,一个印家的人,盯着巫双格。 “我们家主都已经陨落了,你还是不愿意帮我们解毒么?” “没有少爷的吩咐,我什么都不会做。”巫双格倔的很,他认定的事情,连余子清都敢怼,更别说其他外人了。 无论其他人怎么说,磨破嘴皮子,好话赖话说尽,巫双格从头到尾就那么一句话。 余子清走之前吩咐的事情,他一定会照做,恻恻说都不敢用。 印家人里,有几个人已经变得焦躁不安。 印不三魂灯熄灭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遍了所有印家人。 焦躁不安的情绪,各种负面的心绪,都开始积累。 而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告诉那些印家人,巫双格能帮他们解毒,那些印家人就更加焦躁不安了。 等那些情绪开始传染,掀起波澜时候,一个印家老人,也没忍住,找到了印不四。 “不四,家主陨落了,你便要担任起主心骨的位置了,你能不能去劝劝那个巫小哥,先给我们大家解毒?” “我?你忘了我是不可能接任家主之位的么?让我去担任主心骨?” 话虽这么说,印不四却还是去找到了巫双格。 见面之后,他只说了一句。 “巫小哥,所有来找你的人,你都记好了,要是有人敢强逼你,直接杀了,无论是谁,你无须担心,一切罪责,我都会一力承担。” 印不四回去之后,躺在那一副躺平的架势。 “你们不用找我了,那小哥倔的很,我说话也不可能有用的,你们谁有本事谁去,我反正没这个本事,你们急什么?那巫小哥都没什么反应,锦岚山的人肯定还活着,等那位卿小哥回来不得了。” 印不四躲在后面,冷眼旁观,看着自家族人丑态,看着那几个上跳下窜的家伙,将所有人都一一记在心里。 入夜之后,印家的人里,走出来一个人,他来到印不四的房间,悄悄取出了一把尖刀。 大家都中着毒,一身修为完全无用,如今顶多如同凡人一样,只是能走动而已。 那人举着尖刀,身上贴着一张噤声符,无声无息的劈向了床上睡着的印不四。 下一刻,便见一只纤纤玉手,凭空伸出来,捏住了尖刀,指尖稍稍发力,便见那尖刀骤然崩碎,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床上的帷幔拉开,印不四面色平静的坐在那里。 他走下来,对着恻恻揖手一礼。 “多谢恻恻姑娘相救。” “无须客气,我家少爷交代过我,他回来之前,印家的人,不能死在其他人手里。” 恻恻说完话,随手一个耳光,将那个前来刺杀的年轻人抽晕了过去,将其拎着走出了印不四的房间,还顺带着帮印不四关上了房门。 看着手里拎着的年轻人,恻恻暗暗摇头。 这是何等的蠢货啊…… 附近驻扎的人里,可是连八阶高手都有的。 这些目前如同凡人一样的家伙,竟然能被人煽动着,来刺杀印不四。 恻恻不出手,他也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她才不管印家人如何,她只需要完成余子清的交代就好。 印家的人可以死,但只能死在他们手里,其他人谁都别想杀。 所有不对劲的家伙,能留活口的,统统都要留活口。 第二日,襄王和印家那两位高手回来了。 印家的焦躁,稍稍好了一点。 襄王坐镇,听着手下说起最近的事情。 的确有人想要来强抢印家的人,但是都被打退了,但是这些天,印家里,也有不少人不安分,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气氛和情绪,已经被煽动起来了。 印家那个最能做主的印不四,现在因为被印家人刺杀,彻底心灰意冷,根本不管事了。 襄王想了想余子清给他的玉简,上面就提到过。 若是印家归来的那两个高手,无论是谁,去找巫双格,无論他们说什麼,直接杀了。 若是叛徒,杀了就杀了。 若不是叛徒,这种时候,敢趁着余子清不在,去找巫双格,那就是蠢的不可救药,这种货色能造成的破坏,可能比叛徒还多,杀了就杀了。 真杀,印家主也得先给他鞠躬道谢。 他们回来了几天,印家那高手,却什麼都没做,只是约束印家的人。 顺便将这些天闹事的,煽动情绪的,先全部抓起来再说。 那俩人来到印不四的房间,印不四闭目养神,根本不理他们。 “你们不用来找我,我名不四,其中有一条,便是不当家主,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们俩,有没有人是背叛了印家。” 那俩人对视了一眼,摇头苦笑,他们俩其实在路上,就已经在相互怀疑了。 “家主不在了,我们总要有一个人出来主持大局的。” “家中诸位族老还在,按照印家的规矩,这个时候,便是诸位族老代任家主之责。” 他们俩劝不动印不四,只能离开。 族内这两天,也有人让他们俩,去劝说锦岚山的人帮忙解毒。 可是他们俩都知道,余子清也已经快回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这个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约束印家。 然后暗中追查出来,到底是谁在印家散布的那些消息,最初的消息是从哪来的。 数日之后,封不绝和余子清也回来了。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印家的人,却少了数十个,都已经被抓起来关了起来。 余子清不慌不忙,他就等着看热闹了,他有预料,那些二五仔肯定不会甘心的,就讓他们闹。 没有力量,看他们能闹出来个什么结果。 只要有人能自己解毒,那更好,先抓起来再说。 抵达之后,听恻恻讲述了一下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余子清大失所望,只是闹腾,竟然没人恢复力量? 难怪那些二五仔急了,他们也知道他们是被放弃了。 “印家主,你是想快点解决呢,还是想再继续钓鱼?” “怎么说?” “很简单啊,让他们立下一个心魔大誓即可,那些家伙,到底是蠢,还是坏,我自有办法分辨出来。” “多谢了。” 印不三面色有些复杂,他没问余子清怎么分辨。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印家会变成这样,他觉得这次的事情结束,他便退位吧,他不太适合当家主了,或者说,他那套不适合如今的印家了。 第一四二章 掘其根基,八步剑魔(12k) 说实话,余子清本来并不是特别想插手印家内部的事情。 将印不三和印家的人救出来,落下一个大人情,以后想做什么的时候,能方便点就足够了。 但看印家现在的情况,明显有点不太对劲了。 因为封家那边就很正常,核心成员一个都没有叛变,也没有被洗脑。 封印二家,有差距,那也不应该差的太远吧。 印家出了二五仔这事倒是还能理解,可是印家的人,这么容易被煽动,余子清就无法理解了。 他们哪来的勇气,哪来的脸,敢来对巫双格说三道四的,这就是典型的不是蠢就是坏。 竟然还有人被洗脑了,去刺杀印不四。 他们杀印不四干什么? 封不绝可是悄悄给他说过,印家的不三不四兄弟,可跟一般家族的不一样的。 若是一般家族,印不三这种家主死了,印不四接任家主之位的概率非常大,而且很顺理成章。 但是在印家,印不四是绝对不可能接任家主之位的。 从印不三作为少主,被定下来以后要接任家主之位的那一刻起,印不四便再无可能,哪怕印不三死了。 这是印家的规矩。 从很早的时候,为了防止兄弟阋墙,就定下的这条规矩,没人可以更改。 这很多很多代下来,又不是没发生过家主陨落的情况,类似的情况,早有了完善的备案。 印不三陨落,那家主之位就会暂时空缺,由族老们来暂掌家主之权,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就让其继任,若是没有,那边培养下一代,选出一个新的家主。 而家中的主要传承,则一直都是有备份的,家主意外陨落了,也不会影响到家中的主要传承,损失也会一直控制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像这种传承久远的家族,几乎都已经不需要提前预想什么备案了,因为时间足够久了,久到绝大部分的情况,他们都已经经历过,早有了对应的应对方式。 但是像这次的,全家绝大部分老弱妇孺,一口气被人端了,还有大部分高手,都被人一口气毒倒了,倒是从来没出现过。 二五仔冒出了一个接一个,也是从来没出现过的。 余子清都能看出来不正常的事情,封不绝和印不三自然也能看出来。 余子清问过楼槐,印家这情况,像不像是被魔头迷惑了心智。 楼槐说挺像的,尤其是印家的人如今全部处于失去力量的中毒状态,若是曾经有人试图影响到他们的心智,曾经种下过种子,那么现在就是最适合那种子生根发芽的时候。 而这种活,阴魔能干,很不巧的,一些强点的人魔也能干。 但阴魔是从小就种下种子,能不能发芽纯看天命,也就是阴魔从来不在乎种子发芽率,不然那低到令人发指的发芽率,就能把阴魔逼疯。 趁着低迷的时期,搅动人的心神,人魔能干,理论上天魔也行。 但天魔数量极为稀少,天魔也看不上那些老弱妇孺,对他们下手掉逼格。 在魔头里,天魔一直都是自忖逼格最高的,其他魔头也都认这点,大部分有传承的魔头,传承的记忆里,也都会留下这些。 就算是有天魔,也绝对不会是天魔干出来的这种事。 因为但凡被其他魔头知道,天魔那从来不降低的逼格,就会在下一次魔头的传承里留下污点。 楼槐说,这种认知的污点,对天魔来说,会在以后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所以,这里的事情,绝对绝对不可能有天魔插手。 “懂了,就是那些人魔干的?或者是阴魔的种子发芽了?” “有可能,但是我也不能确定,得让那些人立下心魔大誓,我才能看出来点问题。” 有了跟楼槐的交流,余子清想了想,说的也对。 就算是楼槐没看出来什么,那些人身上若是生出魔念,那自己去拷问他们的魔念不得了。 这世上难道还有修士不愿意祛除自身的魔念? 事情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那就没道理不送佛送到西。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看印不三那副心灰意冷的狗样子,弄不好他最后也不会露面,悄无声息的卸任家主之位。 到时候万一是个二五仔当家了,那他跟对方就不是有人情,而是有恩怨了。 这种事,余子清当然不能让其发生。 二五仔必须死。 更深层次,更远的原因,其实还有很多,无论从哪看,余子清都不能让这些事发生。 他给印不三提了一个建议,印不三也没有立刻回答。 显然他自己都没有什么信心了。 “听封家主说,印家主一向是规矩的铁杆捍卫者,做事也很是果决,怎么如今,却变得犹犹豫豫了?” “不是我犹豫,而是我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结果。” “我之前听说过一件事,先说给印家主听听,你姑且一听就行。 魔头里面有一种名叫阴魔,这些家伙从来不跟修士之中的高手见面,稍稍强点的修士,甚至都无法发现它们。 它们会在自己地盘里,所有的凡人,所有的小修士的心田里,种下一颗颗种子。 不知疲倦,不问结果,终年不休。 有朝一日,若是出现破绽,条件合适的时候,那些种子便会生根发芽,化作魔念。 比如人心神震荡,意志不稳的时候,是最容易的。” 印不三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他家中的记载里,从来没有过阴魔这俩字。 但是他听明白了余子清的话。 “当然,还有一件很巧的事情,布施饿鬼,可以消除掉心中魔念。” 余子清说完,就不再多说了。 印不三懂了,那个心魔大誓,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危险。 在之前,心魔大誓,一向是修士最忌惮的东西,很多修士,宁愿死也不会轻易立下心魔大誓的。 那东西说直白点,就是主动去培育魔念,养出心魔的自残大招。 这种太过极端的防备手段,哪怕没有违背心魔大誓,时间长了,干每一件事都会去多想一下的话,最终也依然会生出魔念。 所以,这事基本无解。 而对于一些棋子,已经抱着身死道消的想法去做某件事的时候,你让他立下心魔大誓也没有用的。 他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生出心魔? 简直笑话。 所以之前在洞穴里遇到的那个家伙,余子清都不愿再听他多说什么,直接将其丢进了地洞。 听他们将一句真话,掐头去尾的说出来,以后可能还会在无形之中坑了他,索性不听不问。 印不三没有露面,但是封不绝去见了印家的几个族老,还有回来的几个高手。 第二天,印家的人汇聚到一起。 余子清依然没有给他们解毒,他甚至都不知道巫双格的混元金斗能不能化解那些毒。 他现在需要这些人保持如今的状态,最容易生出魔念的状态。 这里除了封不绝和余子清,便再无其他非印家的人在了,襄王都把自己的人调走,离得远远的,不愿意插手印家的家事。 余子清看着印家的人,自顾自的拿出一把椅子坐在那,端起一个茶碗抿了一口。 而后才慢吞吞的放下茶碗,抬起头看向那些印家的人。 “说真的,这里本来没我什么事的,但是封家主来找我,说封印二姓,同气连枝,印家主不在了,他有责任帮印家重新稳定下来。 他想要诸位立下心魔大誓,以此来找出叛徒。 而正好呢,我锦岚山对付魔念很有一手,他想让我来帮忙看着,以防万一。 那我就来了。” “有劳。”印家的一位高手,立刻揖手一礼,很是郑重。 余子清随意了拱了拱手,继续道。 “说真的,我以前跟印家主不熟,我也是个小辈,按理说,我不该说什么的。 但是正因为我是个外人,那我才能托个大,说两句不偏不倚的公道话。 说的不对的,还请诸位见谅。” “卿小哥冒着危险,将我等救出来,又为了救家主,身负重伤,险些身死,我等都知道,卿小哥尽管说,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那位跟着他一起回来的印家高手,率先应下,其他人也都没法再说什么。 余子清笑了笑,淡淡的道。 “要我说,印家出现了这么多二五仔,我看啊,都怪印家主。 印家主为人太过刻板,做事一板一眼,只会按照既定的规矩办事,从来不留情面。 这很多事情呢,根本不是规矩能提前预料到,提前定好,然后又正不偏不倚的对上。 也不是所有事,都能适用于某一条规矩的。 要我说,那些所谓的叛徒,其实呢,不是叛变了印家,只是对印家主的不满,积聚到了一定程度而已。” 余子清的语速越来越慢,每一个字却也都越来越清晰。 他的心田之中,赤猿忽然睁开了眼睛。 赤猿趺迦而坐,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他的头顶,那燃烧的火焰里,分出一丝丝火气,无声无息的飘散了出去。 那些火气分散开,变得微不可查,随着余子清的话,悄无声息的扩散开,慢慢的侵入到每一个印家人的体内。 余子清用语言在撬动他们的心绪,给了那一丝丝微不可查的火气一丝机会,能融入到那些印家人体内。 听到余子清的话,印家人不少都已经有些不满了,甚至生出了一丝怒气。 他们不想听到,有人在诋毁他们的家主。 那一丝怒意,那一丝怒气,根本不是他们能刻意压制的。 一个人最难控制的就是自己的心绪,能控制的只是不让那心绪影响到自己,去做出一些事而已。 越是控制着不想,反而越会去想,那些心绪也只是对一些事做出的本能反应而已。 余子清看着那些或是平静,或是眉头微蹙,或是眼中已经露出怒意的印家人,说的话,越来越过分。 “我之前听封家主说,有一种名为阴魔的魔头,会在每个人小时候,或者是还弱小的时候,给每个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而那种子便是他最惧怕或者是最不愿意接受的东西所化。 若是有朝一日,意志不稳,或者是修为尽失之类的情况出现,那种子就会发芽,化作魔念,无声无息的影响到人的行为。 我猜啊,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不满印家主的人,他们心中的种子,其实就是对印家主的不满? 所以他们才去做了那些事,他们呢,其实只是想印家变得更好。 要是印家主能变通一点,执行某些规矩家法之类的,不要那么呆板,法理不外乎人情嘛。 若是早点,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随着余子清的话,撬动那些人的心绪,那些怒意传染的越来越快,他已经感觉到,这里有人已经想要把他活活打死了。 很好,看来印家主的死忠其实还是有不少的。 没人出声,只是有印家的高手在镇压,有印家的族老在坐镇,这种场合,他们谁都不能乱开口说话。 “当然了,我只是一个纯外人,有些话,你们可能不爱听。 但这句句可都是肺腑之言,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件事的。 不然的话,为什么人家封家的封姓成员,就没有二五仔,印家就不止一个。” 余子清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他只是在煽风点火,留下一点点引子而已,这就足够了。 剩下的事,余子清没管。 封不绝看着印家那些人,面色不变,心里却感觉怪怪的,他总觉得那些人里,有些人身上的怒意有点大了,眼睛里都仿若在燃烧着怒火。 封不绝取出一个牌子,立在那里。 “来吧,一个一个来,立下心魔大誓。 我相信你们也都清楚,若是不挖出叛徒,以后印家便再无团结,整日里只会互相提防,甚至有可能会出现互相陷害的情况。 真到了那天,印家才是真的完蛋了。” 随着封不绝的话落下,就见其中一个面沉似水的族老,率先站起来。 他迈步走上前,斜眼瞥了一眼余子清,声音苍老却有力量。 “我,印小弑,立心魔大誓,从未背叛印家,从未背叛印不三家主,从未做对印家不利的事。” 说完,一股无形的力量一闪而逝,那族老便有重新坐了回去。 余子清静静的感受着,楼槐也静静的感受着。 这个族老肯定不是,这族老有涵养,能忍得住,可是余子清却能感觉到,自己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想跳起来给自己一拐杖。 很好,就喜欢这种暴脾气的老人家。 本来的心魔大誓上的话,只是从未背叛印家,从未背叛印不三家主而已。 这第一个族老是个暴脾气,还主动添加了一句,非常好。 余子清的嘴角挂着笑意,这助攻助的好啊。 后面的人,统统都只能加码,谁立下的心魔大誓,比这位暴脾气老人家的少,那谁就是心虚! 一位位族老,都走上前,立下心魔大誓。 他们的心绪各异,有人不满余子清的话,有人对余子清的话部分认同,却依然有些不满。 起码这些族老都没什么问题,这就行,起码大方向没问题了。 印家的高手依次上前,立下心魔大誓。 尤其是跟着余子清从封印里出来的那俩,立下心魔大誓之后,余子清甚至感觉到,他们反而放松了很多。 互相之间的提防,也随之消散了。 到了后面,印不四也走上来,沉声立下心魔大誓。 余子清眉头微蹙,这家伙的心绪波动很小,但是也有一丝怒意感染到他了,只是他很能压制而已。 “楼槐,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没什么问题,他的心智极为坚定,比那个印家主还要坚定,尤其是那句从未背叛过印不三家主,他说的一丝一毫的动摇都没有,我也没有感觉到魔念。” “你确定,他没问题?我总觉得他这个人总给我一种藏的很深的感觉。” “起码心魔大誓没问题,他和最开始那个想要打你的老头,是最坚定的俩人。” 一个个印家人走上来,终于,余子清发现了有个人生出问题了。 同样的心魔大誓,同样的话,他说出来的时候,余子清感觉到了一丝动摇。 而这个家伙,就是之前最认同他说的话,因为他根本没有被火气侵染,面对余子清煽风点火的挑拨,他竟然一丝一毫的怒意都没有。 只是一个中层,情况比自己想的要好。 再到后面,年轻人也开始依次立下心魔大誓,余子清和楼槐,能感应到的,有问题的人开始变多了。 余子清眉头微蹙,眼神也开始凝重了起来。 只是一个两个,倒还好说。 可是已经出现了十几个认同余子清的话,认同到没有一丝怒气侵染,偏偏他们还敢立下心魔大誓,立誓的时候,还能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为了印家。 这情况,反而更严重了。 他之前猜错了,他以为是印家的高层,有人背叛了。 事实却错了,高层都很支持印不三,哪怕是有人有些不满印不三的有些作为,可还是认同印不三这个家主,认同他作为一个家主,为印家做的一切。 他们起码都觉得,大方向都是没有错的。 而印家的年轻后辈里,出现问题的数量,反而非常多。 这是有人要彻底废掉印家,掘了印家的根啊。 多大仇啊。 只是灭了印家家主,灭了印家那些人,那印家在外面其实还是有人的。 印家不会被灭的,只是传承会出现点问题。 而封印二姓同气连枝,有些传承,他们甚至都会在对方家里备份一些。 只要不是死的一个人都不剩了,印家不是那么容易彻底灭亡的。 但是,若是从印家的后辈下手,从年轻人里下手,天长日久之下,便是要毁掉印家的根基。 让他们彻底消亡。 生死大仇,灭族之恨,也不过如此了。 那些有问题的人里,有些甚至已经是一副中年人的模样。 按照其修为来看,他可能已经有四五百岁了。 也就是说,在几百年前,就有人开始布局,一点一点的渗透,在那些年轻人最容易被洗脑的阶段,给他们洗脑,给他们灌输一些理念。 现在已经发展到认同印家,不认同印家主的阶段。 再过几百年,说不定就会变成,连印家也不认同。 当那些人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占据高位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清楚了。 而到了自上到下,连认同感都没有的时候。 就是印家开始步入无法阻止的消亡的阶段。 那个时候,天降猛男,估计也未必能再让印家重回巅峰了。 一个衰落的印家,面对满世界的豺狼虎豹,会有什么结局? 那个时候,那些人连印家都不认同了,难道还会再认同封印二姓同气连枝这种事? 余子清感觉,他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之前在深渊的时候,他还在庆幸,幸好只是一两个年轻人当了二五仔。 可能其他人也会觉得,只是一两个年轻后辈背叛,还在接受范围。 莫名的,余子清想到了异火之灾里的情况,毁灭的火焰,是从一个最底层的平民身上燃起的,而其余的燃料,也依然是来自于最底层。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余子清思索了一下,若是自己,想要让印家覆灭,应该怎么做? 直接杀了家主,屁用没有,影响都不会很大。 而要断其传承,对于这种最在乎传承的家族来说,那更是难上加难,几乎不太可能。 想要彻底灭了印家,要么就是公开出手,调动大军,调动足够的高手,一口气把封印二家一起灭了,鸡犬不留。 当今世上,三神朝都未必能做到鸡犬不留。 一个神朝出手,另外一个神朝必定会阻拦,终归还是会留下火种,不可能覆灭。 思来想去,不暴露,成功几率比较高的办法,好像就只有从内部攻破印家,让印家自取灭亡这一条路了。 毕竟,就如同现在,很多人都觉得这是印家的家事,外人不好插手。 余子清之前也是这么觉得,这是印家的家事。 等到所有人都立完心魔大誓,余子清依然面带一丝微笑,坐在那一动不动。 他看向印家的那些族老,看向印家的高手,他们好像都觉得自己这些人没问题,事情就不大。 余子清再看了看封不绝,忽然有些懂了。 这是个修仙世界,他们的思维方式早已经定式了。 只有顶尖高手,才是左右大局的定海神针,这种观念,早就深入人心,被人奉若真理。 个人的力量被无限放大之后,放到大世界,便是底层的想法不重要,怎么都翻不了天。 放到一个家族里,便是下面的后辈,有什么想法也都翻不了天。 他们会选择一个通过重重考验,拥有同样理念,另外一个合适的人,来继续当那个定海神针。 但是他们却都忘了另外一件事,那便是他们不选的人,也是有可能成为一个顶尖高手的。 当种子埋下,生根发芽,总有一天,会有一颗种子发出的嫩芽,可以顶开盖在头顶上的石板。 他现在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 印家高层都没问题,反而年轻后辈出问题的很多,这并不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而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余子清拿出纸笔,想写了半晌,最后却一个字也没写。 他只是将纸折叠起来,然后将其轻轻抛向一侧。 一只手从空气之中探出,抓住了那张纸。 一直藏在旁边,观看了全程的印不三,走了出来。 印不三打开那张纸,看了看下面或是惊骇或是惊喜的印家人,将其展开。 “这张纸上,写着很多人的名字,我知道很多人对我不满。 也知道这里肯定有人做出了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现在让你们看看,这张名单上的人都有谁吧。” 印不三将那张纸对着所有人,所有人也都看到了,那只是一张白纸,一个字也没有。 一时之间,众人惊愕不已,包括那些有问题的年轻人。 他们有人庆幸,有人愕然,还有人面色复杂。 余子清只是坐在那,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再也不插嘴说什么了。 现在,怎么处理,那才是印家的事。 印不三将那张纸烧成灰烬,他看了看印家的一众人,眼神里饱含了各种情绪,不解、自责还有些无奈。 “我本来应该已经死了,被封家主和卿小哥救了下来,留下了一丝生机,到今日才恢复。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们的。 我觉得,我的确已经不适合当这个家主了。” “大哥,你错了。”一直沉默的印不四,立刻出声反驳。 “我是错了。” “你不是错在别的地方,你只是错在现在想要逃避,你就是最适合印家家主的人。 印家有些人认为,换一个会更好,其实他们才是错了,换一个别的人,只会更差。 他们以为你严苛,实际上错了,你太仁慈了。 若是我,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 印不四说着话,便忽然抓住旁边的一个年轻人。 “你看看他,这种早已经无药可救的货色,你却还留着,愿意给他们机会,只是略施薄惩。 那你就错了,你的略施薄惩,在他看来,却是极大的羞辱,他就是要反你,哪怕不惜与外地合作。” 说着话,便见印不四骤然发力,当场将那年轻人的脑袋拧断。 “印不四!” 印家的高手一惊,将印不四镇压在原地,但是已经晚了,谁也没想到,印不四哪怕还没解毒,还没恢复,竟然也依然敢当众杀人。 那年轻人的头都能看到自己的后背了,有人给他喂了一颗丹药,却也没什么用了。 他此刻连凡人都不如,体内的力量尽是毒素,除了最基本的有关养身炼体的丹药,可以用之外,其他任何需要真元化开的丹药,服下之后,立时就会被毒素侵染,还不如不吃。 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年轻人,满眼的不敢置信,慢慢的失去了生息。 “他们以为大哥都不在了的时候,想要让我去暂代家主。 可惜,他们都没想过,先不说我不会继任家主之人,若我继位,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着! 我可没有大哥你这般仁慈,说的是要恪守规矩。 可是每一次,按照规矩,其实都是给了机会。 凡事可一二,不可三四。 大哥,你都忘了,这些蠢货,只会觉得大哥凡事都要提到规矩,提到家法。 却忘了,那是大哥仁慈,才给他们机会的说法。” 众人震惊不已的看着印不四,看着印不四满脸杀机,若非他没解毒,此刻他肯定已经大开杀戒了。 “大哥,你退无可退了,你逃无可逃了,你现在退,现在逃,那才是背叛印家!” 印不四嘶声厉喝,被拿下了也依然不停嘴。 余子清站在远处,缓缓的站起身,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想多了。 印不四绝无可能是叛徒。 这家伙可太狠了,他怎么敢的啊。 余子清不想当众说出来结果,一是因为他不想让很多人知道,他有这个能力,二也是在给印家留面子,让他们后面自己关起门来处理。 没想到,印不四看到印不三出现,听到那句不当家主了,当场就炸了,用了最激烈的方式,做出了否定。 而他弄死的那个年轻人,就是余子清名单上,能排在前三,绝对是叛徒的家伙。 认同他说的那些煽风点火的话,甚至在立下心魔大誓,说出那句“从未做过对印家不利的事”这句话的瞬间,就生出了一丝魔念。 这就是百分之百的二五仔。 印不四竟然都看出来了?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余子清稍稍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挑拨的时候,他便开始注意着其他人。 那些人依次来立下心魔大誓的时候,他却没有去看那些人,而是一直在盯着自己,他从自己这得到了反馈。 两相对比,稍稍一结合,便能判断出来好几个最明显的了。 这家伙可真够狠的啊。 余子清没有再看其他,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印不三叫住了他。 “卿兄弟,劳烦你和封家主,做个见证吧。” 印不三走到那个牌子前面,看向其他的印家人。 “我也是印家的人。” 话音落下,便听印不三捏印诀,沉声大喝。 “我印不三,立心魔大誓,从未背叛印家,从未做过对印家不利的事,一切以印家为第一……” 印不三说了好半晌,一句比一句坚定,整个印家,再也没有比他更坚定的人了。 “大哥,这种人就是那种永远都不会被心魔所趁的人,他的心田,已经被一件事填满了,不会有魔念的生存空间的,也是永远都用不上饿鬼的人。 大哥你以后最好小心点这种家伙,这种家伙,若是跟我们锦岚山对上,会非常可怕,我就算是拼尽全力,也影响不到他的,大哥你的能力估计也一样,你影响不到他。” 余子清没理会楼槐,只是看着印不三。 印不三的目光,都如同磐石一般坚定不移,犹如实质。 真是可怕的家伙啊。 以前他还曾想过,除了他之外,真的存在那种,永远都不怕魔念,不怕走火入魔的家伙么? 没想到,竟然还真有,还是印不三这个家伙。 等到印不三立誓完成,余子清便离开了。 半日之后,有人来请余子清过去。 这一次,余子清带上了巫双格。 到了地方,只有三个人,印不三,印不四,还有那位暴脾气的族老。 印不四亲自走出了大门,在大门之外迎接余子清。 看到余子清之后,印不四远远的便揖手长拜,行大礼。 “谢卿兄弟做的一切,印家无以为报。” “无须客气。”余子清回了一礼,想了想,问道:“冒昧问一句,你竟然没被抓起来?” 印不四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印不四么?” “不知。” “我将四条名之戒律,刻入了我的神魂,第一条,便是不背叛印家,不背叛我大哥。” 余子清一惊。 “所以,卿兄弟,你不用怀疑我,整个印家,我是绝对不可能背叛印家,背叛我大哥的人。” “你看出来了?”余子清笑了笑,没有否认。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只是那个时候,我不能说,我要让人以为我是可以拉拢的,我是有取代大哥的想法的。 但现在,不用继续隐瞒了,至少,我不想瞒着你了,我得让你知道,我可信。 但是今天之后,我便会去接受家法的惩罚。 还好,我大哥这人,只会按照规矩办事。 后面确定了那个家伙是叛徒之后,我就会被放出来。” “你现在怎么出来的?”余子清有些好奇,他们都不演一下么? “大族老,亲自召见我,自然没人能拦着。”印不四面带微笑,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位印小弑族老,他觉得我杀得好,看我顺眼,所以要亲自来问我一些事情。” “冒昧问一句,那位老人家,叫这个名字,是不是因为杀气太重?”余子清小声问了一句。 “不错,弑族老年轻时,不喜印家的封印秘法,修的全部都是杀伐之法,定名的时候,便定下了小弑,后来年纪大了,便封剑了,不再出门,你若是喜欢剑修之法,可以像大族老请教,他一定不会吝啬的。” 余子清想了想,外面传说中的剑修,好像没有印家的人。 “你不用猜了,大族老出门在外的时候,从来不用印家之名的,你若是想知道,亲自去问他吧,我作为晚辈,不太好说,大族老的脾气不太好,我不想挨揍。 不过,我猜,你肯定听过他在外面的名字的。” 余子清忽然笑出了声,嘿,出门套马甲,果然是行走天下的日常操作,可不止是他这么干。 余子清想到,外面流传的很多强者,有些都是只有名号,有些也是忽然就销声匿迹了。 那些家伙,若是没有死的话,不会也是出门就套马甲吧? 不想浪了,就脱了马甲,换回原来的身份。 印不四被带入了宅院里,那位印小弑脸上带着笑意,打量着余子清。 “年轻人,下次再用你那点小手段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当着一个剑修的面用啊,你会被发现的。 真正的剑修,剑心纯粹,剑意无暇,任何一丝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无论是什么,都会被发现的。 你那点小火气,自然也是一样,会被发现的,不过我的确有火,就没理你。” “多谢前辈指点。”余子清老老实实的行了一礼,感谢这位大佬的指点。 印小弑脸上依然带着笑意,没有在乎余子清的小手段,他自然知道,那是余子清挖出印家的叛徒,他乐见其成,甚至还主动纳入了那一丝火气,把自己胸中之火也烧了烧。 再憋下去,他都快要忍不住,要拔剑杀几个人了。 印小弑拄着拐杖向里走,余子清看到那一副老人家模样的背影,瞬间就想到了自家里长。 果然啊,能这么装的,装的这么像弱鸡的,肯定都是大佬。 余子清轻车熟路的走上前一步,扶着印小弑。 印小弑瞥了一眼余子清,没说什么,眼中笑意更浓了,他当然能感觉的到,余子清似乎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一看就是一个尊老爱幼的好孩子,便任由余子清扶着走。 印不四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呼吸都便弱了一些,看得出,他的确有点怕印小弑。 “前辈,不四老哥说起过前辈的事迹,说了一半,他就不说了,弄的我心痒痒,前辈能告诉我,前辈在外面用什么名号么?” “哈哈,我哪有什么名号,都是外人乱叫的,有很多个,不过,你可能听过的,应该就一个八步剑魔,不是什么好名字,我不满意也没辙,都是别人传的。” 余子清心神一颤,手都差点一抖。 他怎么没听过,当年炼体之后,他想要选的,其实就是剑修。 一方面叠最厚的甲,先保住命,而要打死人,要是炼气的话,当然是要选最强的几个杀伐之法之中,逼格最高的剑修了。 八步剑魔之名,自然也是听过的。 当年这位大佬,为了杀一个邪道,走出了八步,一剑刺出,将三千八百里之外的邪道,当场斩杀,神形俱灭。 那一剑横跨三千八百里的光彩,时至今日,依然还是人津津乐道的传说。 时至今日,众人也不知道这位大佬当年用的是什么法门,一剑能跨越这么远的距离,精修飞剑之法的剑修,有些的确可以做到。 但是剑气跨越三千八百里,还能精准将人击杀,到现在依然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说实话,余子清也想学。 炼不炼气先不说,以后万一要是炼气了,这种招数,余子清肯定想学的。 印小弑乐呵呵的看着余子清,摇了摇头。 “别想了,你学不了的,你学的东西太杂了,我的剑,需要精诚于剑,才能做到剑心通明,剑意至,则剑气至。 不过,还是看你自己吧。” 印小弑随手拿出一卷竹简,递给余子清。 “印家的人,没人想学我的剑,他们也没有天赋学,这卷剑诀,留在我手里也没用了,就送你吧。” “这……前辈,你给我我也学不了啊。” “你拿着吧,我老了,也不想出门了,以后你要是能遇到有天赋的孩子,心性也不错的话,就替我传下去吧,别到最后失传了。 里面有我三道剑气,可以代替我教授,其内也有剑意蕴藏,可以自行感悟。 拿着吧,这不是我印家的传承,我爱给谁就给谁,谁也别想放出什么多余的屁。” “好,那就多谢前辈了。”余子清乐呵呵的收起竹简。 说真的,他觉得跟印小弑这种老人接触,比跟印不三那家伙接触有意思多了。 扶着印小弑进入了内堂,印不三已经在这里等候着了。 这家伙做事还是一板一眼的,见面就先道谢,先行礼,行礼完了才道。 “卿小哥其实是已经看出来那些人有问题了吧?” 余子清指了指印不四。 “你问他吧,他的眼光比我毒辣的多。” “我看出来了十八个。”印不四道。 余子清一惊,我就随口吹捧你一下,你还真的几乎全部看出来了。 印不四拿出一张纸,上面列出来一个名单。 余子清一看,全部都是他和楼槐一致认为有问题的那些人。 “还有三个。” 余子清将名字一念。 印家的三人,看着那份名单,一起陷入了沉思。 “家主,是时候下狠手了。”印小弑看着那份名单,嘿嘿冷笑,老人家眼中杀气弥漫,目光都化作剑光喷吐不定。 “我来吧,这事不适合大哥来做。”印不四笑着拿走了名单,他准备来当这个恶人。 “不,还是我来吧。”印不三睁开眼睛,拿回了名单。 “不四,有别的事情让你去做,你去查查,他们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印不四离去,留下印不三和印小弑。 印小弑盯着那份名单看了半晌,笑的杀气沸腾。 “不算之前死的,这里就有二十一个人,二十个都是年轻人,是我们印家的蠢货太多呢,还是有人想挖我印家的根?真当我老头子年纪大了,拔不动剑了啊。” 余子清被印小弑身上的气息,刺激的皮肤生疼,他整个人都像是一团剑气,更像是无数把细小的剑汇聚到一起。 那锋锐之气,都可以比肩襄王的庚金之气秘法,但是那锋锐之气里,却还有一股更可怕的锋锐之意,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剑气被印小弑收敛的很好,可是那股意念,没有任何接触,都能让余子清这个体修觉得刺痛。 “家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自己做决定吧。” 印小弑收敛了气息,拄着拐杖离去。 余子清顺势扶着印小弑,一起离开,让印不三在这静静吧。 他知道,印不三的意志坚定之极,肯定不会犹豫的,之前他对自家人心怀仁慈,可若是影响到印家,那下手最狠的,肯定就是这位印家主。 扶着印小弑离开,余子清安抚老爷子。 “前辈消消气,实在不行了,要不我再帮前辈烧些火,帮前辈消消火气?” “不用,留着,留着后面杀人的时候更有劲。” “那就听前辈的,我觉得啊,前辈你以后想要砍人,有的是机会的,先保重好身体,别气坏身子了。” “嘿,你这家伙,才多大点啊,可别不学好,说话不说完。” “这个真没有,我能看出来的,前辈都看的出来,我再说出来那有什么意思啊。” “这意思是你也看出来了?你要是没看出来,你怎么会知道,我以后有的是机会出手?” “前辈,我真没看出来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人要针对印家,悄无声息的布局很久了,等到以后查出来是谁,翻脸的时候,前辈肯定有机会出手的。” “不用怀疑不三,他是印家压力最大的人,最想印家好的人也是他,他只是负担太重,需要有人帮他分担点而已。”印小弑叹了口气,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余子清想要反驳,最后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等到他们走出大院,就看到外面的一座小屋里,一个个面色复杂的印家人,从里面走出来。 还有更多的人在排队,等着解毒……哦错了,是排毒。 感受到那些印家人身上的毒都已经化解,余子清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巫双格的混元金斗,还是一如既往的给力,麻烦了点,也依然能排,那个毒的品阶,应该不是很高,只是麻烦。 同一时间,锦岚山。 刚刚结束了每天的养身训练的里长,从那黑色的巨石之上走下。 却见那里翻腾的黑气,没有再次恢复原样,而是沸腾了一般。 伴随着黑气沸腾,那团黑气开始不断的变大,越来越大,在山中化出一片黑云,黑云之中落下一个龙卷风形状的东西,裹挟着那些不断变大的黑气,没入到玉化墓之中。 整个锦岚山都在微微颤抖。 山峰开始慢慢的拔高,山体也在慢慢的变大。 很快,锦岚山和槐树林中间的空白地带,便开始被侵占,一颗颗槐树,拔出根系,不断的向外扩散。 等到黑云之中所有的黑气,都全部没入锦岚山。 锦岚山所在东西和南北,都扩大了一倍以上的距离。 连同老羊此前布下的很多大阵,都被强行击碎了。 里长震惊的看着这种变化,他也看到,那巨石之上,残留的一丝黑气,化作几个大字,浮现在里长面前。 “历史尘埃落定,邪君出逃了。” 第一四三章 变化开始了,南海计蒙氏(12k) 里长看着那句话,他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却也明白这是玉化墓在给出的提示。 玉化墓有自己的意识了? 里长眉头微微一蹙,将那句话记在心里,眼看这里再次恢复了正常,他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他要去看看村子里的情况。 这种巨大的变化,弄不好会有人受伤,死人倒是不太可能。 村子里的人,最弱的一个,被埋在山腹里,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他身形极快,身前的空气仿若被他不断的破开,身如劲矢,急速冲向村子里。 然而这一次,他默默估算了一下,花费了比往日多一倍的时间。 锦岚山变大了很多。 在村子里巡视了一圈,村子里那些皮糙肉厚的家伙,只是受到了点惊吓,唯一一个受伤的家伙,是被吓到了,乱跑的时候被屠夫砍了一刀,便冷静下来了。 卿青没事,这小家伙反应最快,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时候就从矿洞里冲了出来。 驻扎在村口的小树妖也没事,只是被吓到了。 唯一有点问题的,只是那些来不及带着家一起跑路的饿鬼,有些饿鬼被扩大的锦岚山笼罩住了,那些异力让他们很不舒服,他们人能跑,可是带着家一起跑,有点困难了。 踏空而行,来到半空中,就看到大量的槐树,将根系拔出地面,一个个跟小妖怪似的,以粗壮的根系为脚,迈着小碎步,向着远离锦岚山的方向搬迁点。 幸好当时余子清在锦岚山和槐树林中间,留下了一圈足够大的地带,这才给了这些家伙时间去躲避。 里长围绕着新的锦岚山转了一圈,顺手将那些没来得及带走的槐树,从地下拔出来,将其丢在锦岚山的范围之外。 一路绕到了北部,就见游震已经将自己的宅院整体挖了出来,向北挪了二百多里。 “里长,需要帮忙么?” 游震远远的喊了一声,他没有贸然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一点小问题,没什么大事。” “有事喊一声就行。” 游震远远看向远方,看到大批的槐树,跟数不清的树妖一样,在搬迁,他也看到了锦岚山明显大了好几圈。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能感觉到,锦岚山的异力越来越强了。 刚才还有一股怠惰死寂的力量,隐而不发,只是稍稍泄露了一点点气息,便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锦岚山的水,的确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这就是他为什么从来不进锦岚山的一个原因。 他不想知道锦岚山内部的情况,更不想有人利用他的这部分残肢,去窥伺到锦岚山内部的情况。 里长在锦岚山内外,以最快的速度转了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立刻捏碎了一个玉简,给余子清传个讯。 老羊辛辛苦苦布置的护山大阵,被变大的锦岚山,强行击碎了一部分,老羊肯定会生出感应的。 正常情况下,护山大阵同一时间破碎了很大范围的一部分,必定是有外敌入侵了。 老羊跟余子清出门办事,家里没什么危险,就没必要让他们担心。 另一边,老羊的确感应到了护山大阵破碎,而且是大面积的破碎。 他第一时间找到余子清,说起了这件事。 余子清他们还没准备走呢,便感应到里长的传讯。 按照预设的内容,里长捏碎的玉简,告诉他们家里一切安好,没有什么大事。 话虽如此,余子清还是决定赶紧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好这边暂时应该也没什么事了,余下的首尾工作,也不太需要余子清参与。 带着自己人,余子清乘坐着襄王的飞舟,一路向西疾驰,数天之后,跨过了大震的疆域,进入到荒原的范围。 距离锦岚山越来越近,余子清便感觉到锦岚山附近的气息都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等到远远的看到锦岚山,整座锦岚山体积明显膨胀了数倍,最高的山峰,也已经插入云雾之中。 此刻还能看到,一株株槐树,在饿鬼的控制下,正在慢吞吞的向外扩散。 尚未靠近便先感应到来自锦岚山的压力,此刻的锦岚山,便如同一个巨人,静静的在荒原之上沉睡。 那种来自于名山大川特有的压力感和沉淀感,扑面而来,仿佛锦岚山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充斥着古老的气息。 尚未进入,余子清便明白,来了。 他一直觉得,肯定会有的变化,终于来了。 只不过这个过程,不是立时就有的,而是延迟了一段时间。 当进入安史之书里的封印,看到那些灾难的时候,余子清就知道,只要化解了,就必定会在外面引起变化。 大兑封印的是灾难,这个才是主体。 就如同那陨星之灾,灾难是个事件,而那颗陨星是这个事件的主角。 这就是大兑封印,跟封印两家的封印截然不同的地方。 大兑选择性的将一个历史性的灾难事件封印了,便让一段本应该已经过去的历史,迟迟不能尘埃落定。 偏偏对于外面来说,那件事的确已经过去了,而灾难也已经过去了,被解决了。 但真正解决了,和将其越过,暂时封印的解决了,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就像那个邪念,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已经被封印被镇压了。 其实那邪念被放出来之后,它的力量若是全部汇聚到一起,其实跟当时被封印时的区别并不是很大。 而若是封印二姓的封印,过去这么多年之后,封印的力量可能会在时光的作用下衰弱,而被封印的东西,也会在岁月的冲刷之下,不断的变的衰弱。 理论上,只要时间足够的长,封印二姓去封印的任何东西,最终都会在封印里无声无息的被岁月湮灭。 这就是大兑封印和封印二姓的封印,其中一个最大的区别。 余子清进入过的灾难封印里,真身被封印进去的很少,那颗陨星是真身被封印,还有几个县守是真身被封印进去的。 大部分里面的东西,都只是灾难事件的配角,他看到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当时的投影。 而唯一一个有大量人的真身,被一同封印进去的灾难封印,便是病魔的那个封印。 余子清只要将那一页尘埃落定的记载拿出来,理论上就能将里面的人,里面的东西,全部放出来,让他们回归这个世界。 但余子清是真不敢拿出来。 他怕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的变化,而且大概率还是那种无法掌控,无法阻止的连锁反应。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里,第一块最小的牌子,只要倒下,后面的事情便越来越无法掌控,无法阻止。 而现在,他一页都没拿出来,安史之书也依然被封印在深渊里,可对外界的影响,却依然还是出现了。 而且,还是从锦岚山开始的。 他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出现了变化,后面还得去荒原南部看看,再去银湖附近看看。 让恻恻和巫双格,去指挥那些饿鬼迁徙,老羊和余子清飞进了锦岚山。 原本布置的大阵,基本都得重新布置了,就算没有被毁掉,位置也不对了。 越过槐树林,山内的一切,看起来都还挺正常,人都在锦岚山和槐树林中间的空白地带待着,看起来一个个也都很平静。 片刻之后,里长、余子清、老羊三人坐在一起,里长将这里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也详细探查过了,山内变化不小,但村子里没人伤亡。 矿场坍塌了不少,老羊种的锦岚菇,有些被埋了,别的倒是没什么。 主要就是玉化墓告诉我的那句话,似乎是出大事了。 玉化墓说邪君出逃了,是个大麻烦吧?” “那句话你不用担心,那个没事的。”余子清先安抚了一下里长。 原来那个邪念,其实是叫邪君么? 所以说,那个邪念和邪气,其实跟玉化墓的力量,的确是俩东西么? 历史的确是尘埃落定了,邪君也的确从封印里逃出来了,这话倒是没错。 只不过,逃出来了,又没完全逃出来。 刚出狼窝,又入龙口。 那家伙其实也挺惨的,现在估计正被地洞深处的巨佬当成核桃在手里盘着玩吧。 幸好当时当机立断,就知道自己是肯定拿不住那颗宝石的,拿着必定会有天大的麻烦。 将其拿出来,那家伙指不定在那颗宝石里,依然能搞事情。 那种曾经绝对是大佬,还可能是巨佬的家伙,还是让巨佬去对付吧,自己别参合。 目前余子清见过的,知道的,尊号里敢带“君”字的,就只有落歌天君。 那种哪怕是死了,意识没有复苏,只是一个沉睡的尸体,都能让天魔骂骂咧咧绕道走的巨佬。 这个邪君,最强的时候,估计也会很强很强吧。 只可惜,看他那样子,明显是遭受了不止一两次致命打击,才会沦落到那副鬼样子。 余子清却没小看对方,而是更加忌惮了。 接连打击,加上岁月流逝,到了今日,竟然还能保持着那种力量,依然没有死,一定程度上,其巅峰时,可能比落歌天君还要难缠的多。 余子清安抚完里长,告诉他问题不大,那个邪君不是问题,不用担心。 他和老羊,再次去踏遍锦岚山的每一个角落,再次巡视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 老羊继续去修复大阵,重新布置大阵。 余子清将自己搜集到的陨星原材料,一股脑的全部丢出来,都交给老羊。 “除了最后一块我无法熔炼的,我暂时留着,剩下的原材料都在这了。 你看着弄吧,这个材料,对炼气修士有压制作用,不只是无法修行,还有干扰施展秘法的能力。 那颗陨星经过淬炼,最完整最强的状态时,那异力之强,连襄王都能被压制的连浮空都无法做到。 你看着弄吧,能当做阵法材料最好,不行了就留下,以后给咱们炼制武器用。 要是能布置成大阵,那你给留个地方,到时候那块经过九天罡风和烈火淬炼的材料,当做阵眼。” 想了想,余子清又拿出一个大桶。 “这里面是我在当时敖青出生的地方,顺手带走的,那里的水蕴含生机,我估计有用,就装了不少。 给你一桶,你种锦岚菇的时候,算了你自己看着用吧,你肯定比我懂。” 老羊眯着眼睛,看着余子清拿出的东西。 稍稍感应就知道,那些尚未经过淬炼的材料,蕴含的异力会非常强,淬炼的越好,数量越多越强。 至于那个桶形法宝里装的水,生机盎然,没有打开都能感应到里面的生机。 真龙血脉的出生地,那里的水何止是蕴含生机这么简单,弄不好还会是什么特殊的异水,就如同一元重水那样的东西,有特殊的效用。 仅仅现在隔着法宝的感应,老羊就能确认,炼制疗伤丹药的时候,随便加点,都能提升丹药一部分药力。 “你到底顺手带走了多少东西?” “没多少,就一点点不值钱的东西,要么就是必须要带走的,我也没办法啊。” “……”老羊将那些东西收起,再问了一句:“还有别的么?” “好像没了。” “……” 老羊冷笑一声,收起东西,转身就走。 余子清这家伙,简直就是貔貅在世,还说好像,是顺手搜刮的太多,以至于自己都忘了吧。 不过,这些东西,暂时也足够他耗费不少时间了,懒得再跟余子清继续掰扯。 “你记得去山里,看看那个玉化墓。” “知道了。” 老羊去忙了,余子清转身前往玉化墓所在的地方而去。 到了地方,余子清先站在那块巨大的黑石上打了一套养身拳。 大量的黑气从黑色的巨石里喷涌而出,不断的没入到余子清的体内。 想了想,余子清继续练拳,以拳法开始轰击自己,又有一缕缕黑气从余子清体内喷涌而出,重新没入到玉化墓里。 自己打自己,效果的确差了很多。 远远比不上村子里制作的黄米糕。 但现在问题又来了。 养身拳法,最初的时候既然是邪君所创,最初的目的是为了驱逐出体内的玉化墓力量。 那么,最初的黄米糕,到底又是谁发明的? 这些事暂且压下,余子清练拳完毕,蹲在那块巨大的黑石旁边。 “听说,你本来应该已经有点意识了。 而且那个封印,封印的也根本不是你,只是封印的邪君而已。 我之前在封印里,感受到你的力量,我就在猜,那里的那个玉化墓,肯定不只是单纯的投影,肯定是有力量在的。 没想到封印解除之后,你变大了这么多。 也就是说,你的力量,其实大部分都在封印里,与邪君对抗,对吧? 连封印的人,都以为你是邪君的身,他也以为没有封了你的身,那是你主动留下的大部分力量对吧?” 玉化墓毫无反应,就像是一块真正的大石头一样。 余子清面色一黑,怎么这一个个的,明明有意识,在他面前,却都非要装死狗。 “别装了,你的大部分力量回归了,你的意识肯定会变强了,也知道了更多的事,你可别说,你只是单纯的力量回归,别的什么事都不知道,你要是再这么装,那就没意思了啊。” 玉化墓继续装死。 “你是怕邪君感应到你?你怕他出逃? 那你别怕了,他其实是被封印二姓彻底封印了,才能从那个神朝的封印里逃出来的。 而且刚出来,就被一个更麻烦更可怕的巨大封印套住了,他绝无可能逃出来的。 就是那种你就算知道脱困方法,也解不开的封印,懂了么? 别装死了。 淦,你再装死我翻脸了!” 听到余子清这话,一缕缕黑气涌现,化作几个字。 “邪君没有出逃?” “逃了,但没完全逃,他现在待的地方,还不如原来的封印舒服。” “你就这么怕他?” “不是怕他,是我现在的意识很弱,压不住他了。” “那你放心吧,要是他现在还能逃出来,那我们集体洗干净脖子等死吧,更不用担心了,你先给我说说,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邪君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不起来了,很多事都不记得,我才恢复一点点意识,而且只是恢复了很短的时间而已。 我刚才才想起来邪君,我只记得,要压制他,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也不记得我的名字了,只记得念出我曾经的名字,便会引来劫难。” 那些黑气化作的字,都是这个时代的字,这家伙连这个东西都是现学的,连曾经的文字都不记得了。 余子清暗叹一声,这家伙曾经应该也挺强的。 不过这话有点像废话,不强的人,死后根本没资格化作玉化墓。 “行吧,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我还是那句话,既然你恢复点意识了,有了极为罕见的大机缘,那就好好把握,好好在这待着。 以后终归是有再次归来的那天。 我锦岚山不灭,你就能安心在这恢复,我们互惠互利。 别给我搞事情,什么都好说。 让我发现你要是做出什么对我们锦岚山不利的事,那你可以试试我能不能把你挖出来,送去跟邪君作伴。” “我的确不记得了,恢复一点意识的时间太短了。” 余子清懒得跟玉化墓多说,好话歹话都说了,以后真有什么事了,就别说自己不教而诛。 玉化墓是真不记得了,假不记得,都不重要,爱说不说。 余子清转身走人,玉化墓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从山中走出,余子清去找到里长。 “里长,用养身拳打我试试。” “嗯?”里长有些疑惑,想了想,道:“养身拳还能用来打人?算了,我还是压低点力量吧,放心,打不死你。” “不,就养身拳,你少用点力量,你试试就知道了。” 里长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了。 养身拳法,重在养身,其实按照拳法的路数来战斗,会有些别扭,还不如大开大合直接抡着拳头揍人。 里长身形一动,以养身拳法开练,拳头不断的落在余子清身上。 霎时之间,就见余子清身上黑气喷涌而出,每一拳都会带出来一部分黑气。 那些黑气涌出之后,便自行向着山中奔涌而去,回归玉化墓。 片刻之后,余子清被揍的全身酸疼,体内再无半点黑气。 霎时之间,他便感应到一种通体通透的感觉,有一种养身效果,可以清晰感应到的感觉。 效果比之服用黄米糕,稍稍差了点,过程也不是多么舒服,但结果其实是差不多的。 “养身拳,还能这么用么?”里长有些震惊,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以前不能这么用么?” “没有啊,我记得以前我好像也用养身拳揍过二憨,也没有这种效果,想要逼出玉化墓的力量,只能服用黄米糕。” “嗯?” 余子清微微一怔,心中一凛。 化解了那个灾难之后,无形之中造成的影响,可比自己想的还要大。 按照徐航当时所说,养身拳是邪君所创,那大概率是在被封印之后了。 也就是说,养身拳法其实是徐航在封印里,教给别人的。 可能是曾经的大兑的某个官员,进入过封印,学到了养身拳法。 但是封印里的一切,都是尚未尘埃落定的历史,在封印里创出的东西,大概率也是一样尚未尘埃落定,并没有结结实实的化作真实而客观的存在。 以至于,到了现在,养身拳法才能真正的发挥出全部威能。 “里长,你不用管那些,以后你也不用担心着每年的黄米糕了。 更不用担心你以后实力越来越强,那黄米糕的力量,可能没法逼出你体内的玉化墓力量。 你以后也继续安心养身吧,没坏处的。” “这个我懂,但黄米糕,还是要继续做的,以后卿青养身也需要用的,其他人没必要的话,就不让他们吃了,本来就少。” “里长,那黄米糕,到底是谁创出来的,你知道么?” “不知道,方子和制作方法,一直都在村子里流传的,很久很久了,村子里也没有记载。” 余子清有些遗憾,却并不意外,以前的村子,别说记载了,重要的事情,都是口口相传的,识字的人都没有几个,物资匮乏,吃饱穿暖都是问题,哪来的多余的资源,去读书识字。 跟里长这边交流完,正好看到二憨跟个混子似的,从村子里出来。 余子清不动声色的跟里长告别,他不用想就知道,里长肯定还要再继续试试养身拳法。 果然,片刻之后,余子清回头看了一眼,听到远处二憨那叫的跟杀猪似的,中气十足的惨叫,再看着黑气滚滚而出,飞向山中玉化墓。 这次算是彻底实锤了,养身拳法可以一定程度代替黄米糕的作用。 就是这个过程,不太舒服而已。 以后黄米糕还是留给村子里比较弱的人,或者是愿意走牛马苦修士之路的人吧。 其他人就算了,老子都要去挨打了,其他人还想舒服? 想什么好事呢。 余子清蹲在村口,逗着小树妖,等了好半晌,才见全身都肿的很均匀的二憨,从村子里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二憨哥,你又惹里长爷爷不高兴了?” 菩提树妖伤口上撒盐,二憨面黑如锅底,一声不吭。 余子清乐呵呵的笑着,对二憨挥了挥手。 “来,二憨,过来。” “哥,我阿爷怎么又揍我?现在他都不找借口了。” “里长那是帮你,驱逐体内的玉化墓力量,帮你修行呢,来,让我看看你现在修行怎么样了。” 余子清伸出手,触碰到二憨肿起的皮肤,调动出一丝力量,帮他恢复,顺势再探查了一下他的修行情况。 稍稍一看,余子清就吓了一跳。 二憨的血海庞大无比,全身七百二十个窍穴,也尽数开启。 而且这家伙,所有的窍穴,比自己都要大,而且每个窍穴,似乎都经过淬炼。 他一身气血,比同阶妖兽还要强,纯粹却又庞大的气血力量,比余子清四阶巅峰之时还要强。 而且每一缕气血力量,都被淬炼的凝练到了极致,真正的是血如铅汞,心跳如擂鼓。 这家伙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纯粹体修。 这天赋,这底子,若是尽快进阶,那才是糟蹋了。 不用其他手段,同阶之内,纯粹的力量和肉身,余子清也好,里长也好,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二憨的。 “恩,修行的很好,你继续稳扎稳打,不要心急。” “哥,你能不能给我阿爷说一声,让他揍我的时候找个借口也行啊。”二憨苦着脸,一脸的无奈。 “你阿爷那是帮你修行呢,同阶之内,我们都没有你强,你心态放平,以后你肯定比你阿爷还要强,比我也更强。” 余子清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以后应该都不会用到黄米糕了,里长肯定也不会用的,但是想要驱逐玉化墓的力量,只留下养身的效果,里长肯定也是需要有人用养身拳帮他的,你懂我意思吧?” “啊?” “你好好修行,以后肯定也有你去用养身拳帮里长驱逐玉化墓力量的机会,就像刚才一样,懂了吧?” “嘿……嘿嘿嘿……”二憨不由的咧着嘴笑了起来。 “你要是不好好修行,不稳扎稳打,以后没法进阶到跟里长同阶的境界,那这种机会,可轮不到你。” “我懂,我懂,哥你放心,我一定不着急,稳扎稳打。” “去吧,继续去修行吧。” 看着打了鸡血的二憨,迈着大步离去,余子清摇了摇头。 这家伙,你给他讲道理是没用的,他只觉得自己挨打了,没想过他那一身气血,能被淬炼到这等可怕的地步,根本不是他自己修行能做到的。 直接告诉他,要是稳扎稳打好好修行,以后有的是光明正大的机会,可以去揍里长。 那他就听懂了,现在的所有磨练,他也都能接受。 不给他点盼头,按照里长的教导理念,只要不打死就行,弄不好还真的给二憨整出心理阴影了,以后弄不好会生出逆反心理。 告诉他以后不会挨打,还不如告诉他,以后可以打回去,还不算犯错。 那他恐怕宁愿现在继续挨打。 余子清早就把二憨看透了。 摇了摇头,没理会那个打了鸡血的家伙。 好不容易回来了,家里还出现了变故,他要忙的事不少。 巫双格得去收秽气桶,余子清还得去看望一下游震,还得去重新规划一下槐树林,看情况还得再种出来点。 后面也得抽出时间,去荒原南部逛逛,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还得跟大离那边接触一下,请林福帮忙注意一点别的消息。 比如最近有没有什么高手,明明没有出门,没有跟人交手,却忽然受到重创。 那个被丢进地洞里的家伙,也不知道死了没。 若是死了,那其后背的人,肯定不会不闻不问吧,只要敢探查,敢窥视,他就一定会遭到反噬。 自己只需要查到谁疑似遭到了反噬,有了目标,就能慢慢顺藤摸瓜了。 …… 银湖禁地。 辛金之气与癸水之气,慢慢的增加了一些,银湖水位,也开始无声无息的抬高了一些。 银湖之中的生灵,游曳而出,惊疑不定的看着银湖的变化。 他们都感应到,一直死寂平静的银湖,似乎多了一丝活力,寂静的湖水,似乎也开始了流转。 而这种变化,在无声无息,很缓慢很缓慢的变化着。 他们这些银湖的生灵,也随着银湖的变化,开始了一丝不一样的变化。 银湖禁地所在之地,水汽蒸腾,开始下雨,绵绵细雨落下,给这片大地,带来了一丝不一样的生机。 而往日里,有银湖在,方圆数千里之地,除了一些妖邪之外,几乎很难有其他的生灵存在,现在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就像是这片大地缺失的一部分魂,开始慢慢的恢复了。 银湖再向南,跨过了大地,来到一望无际的南海。 这里常年暴风暴雨,一年之中,风平浪静的时间,顶多只有数十天。 而天空中日头正盛,万里无云,也无大风的天气,那就更少了,顶多只有十来天。 这里绵延数万里的海岸线上,从荒原南部更南,一路延伸到大乾的疆域的万里海岸,都是没有人生活的。 每年汹涌的台风,拔出巨树,裹挟生灵飞天而去,都是寻常时,从海岸线向内数千里,都没有什么人。 今天,南海这数万里海域,依然在下雨。 只是异常罕见的,下着绵绵细雨,也没有大风作怪。 随着那绵绵细雨落下,往日里暴躁的南海,似乎都平静了一些。 南海深处,一处处于深海的巨山,缓缓的崩裂开来,其内一只巨大的光茧暴露了出来。 光茧微微闪烁着光华,一丝微弱的生机,开始在其内复苏,慢慢的,心跳声出现,光茧之上的光晕,伴随着心跳声,一胀一缩。 那心跳的声音,在海底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数日之后,一位蛟龙头,人身,鸟爪,身穿长袍的家伙,来到海底的巨山之下。 他跪伏在地,神情激动。 “不肖子孙计帘,叩见先祖。” 那光茧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 “你便是当代族长么?” “回先祖,正是。”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先祖见谅,自从先祖陷入沉睡,族中至宝流落在外,南海已经失去控制。 我计蒙氏,已经无力掌控南海,加之南海终年暴风暴雨,南海众族,皆怪我计蒙氏。 我等族人为了求生,已经不得不迁徙到南海与东海交界之地。 如今还要仰仗龙族鼻息,才能生存下来,如今先祖召唤,我只能一人前来。 若是南海众族知道,我等再入南海,怕是会群起而攻之。” “哎……”光茧内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封印已经解除,曾经的一切,都尘埃落定,我答应兑皇的事情,也已经做完了,是时候去取回我族中至宝了。 我沉睡太久太久了,如今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 你去深入陆地,取回我族中至宝吧。 不要跟大兑的人联系。“ “先祖,大兑已经没了……”计帘低声道。 “没了?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了,那已经是上古的事情了,如今已经是下一个时代了。” “如此之久了么?”光茧内的人,声音有些飘忽,有些不敢置信:“大兑怎么可能没了?谁灭了大兑?大乾?大离?” “这个……我也不清楚,族中记载也非常少,大兑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只是一个飘渺的传说。” 光茧内的人,沉默了片刻,低声自语。 “如此久了,那是谁化解了灾难? 谁能去灭了那众生的怒火,谁敢去灭了那众生怒火? 时代变了啊,大兑都没了。 我计蒙氏,竟然也要去仰仗龙族鼻息才能存活。 你先去看看吧,看看那里是否还有火气残存。 再追查一下,是谁化解了灾难。” 跪伏在地的计帘,神情有些尴尬,他稍稍思忖,还是觉得别美化了,先祖听说如今计蒙氏的情况,都没有发怒,他最好还是老实点。 “先祖,如今的计蒙氏,怕是没有能力做到这些了。 族中人丁稀少,加之南海从上古以来的混乱天象,都尽数归咎于我计蒙氏。 我计蒙氏承蒙先祖蒙荫,才被龙族认为曾经是亲戚,庇护了我等,不让我计蒙氏覆灭。 如今,也仅此而已了,其他之事,尤其是登上陆地的事,恐怕更难了。 三神朝,是绝对不想看到我计蒙氏之人,登上陆地的。” 听到这话,光茧之上的光晕频繁闪烁了一下,光茧缓缓的裂开一条缝隙。 一个巨大的龙头,从里面探了出来,龙头盯着下面跪伏在地的计帘,终于还是忍不住火气上涌。 “竟到如此地步了么?” “可能更差一点……”计帘老老实实的回了句。 那巨大的龙头闭上了眼睛,喘着粗气,平复了良久,才平复了心绪。 那光茧慢慢的缩小,露出里面一个巨人。 龙头、人身、鸟爪,双臂之上还生着大片的鸟羽。 他缓缓的坐起身,向前走出一步,身形便缩小了一些,走到计帘身前的时候,便已经变成了常人大小。 他看着这个战战兢兢的后人,暗叹一声,没有去怪罪他。 一个时代都过去了,计蒙氏还能没有覆灭,足以说明,他的后人,一代又一代,其实都已经是尽力了。 他最清楚不过,计蒙氏的至宝流落在外,受到大兑封印的影响,至宝几乎失去了威能,而他当时也遭受重创,只能陷入沉睡维持生机。 当年他计蒙氏,欠下兑皇一个天大的人情,不得不去帮忙。 可惜,等到他弄明白,那滔天火焰,其实是众生怒火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以至宝引来的银河坠地,也无法彻底剿灭那些怒火,只能压制其火气,仅此而已。 他答应了兑皇,以至宝,压制那火气,直到封印化解。 而他也需要陷入沉睡,去压制那烧入他神魂的怒火,等着岁月的力量,将其熄灭化解。 谁曾想,这一等,就等到了大兑都没了,封印的灾难才被人化解了。 若不是被人化解掉,至宝开始复苏,他不可能醒来的,他神魂之中的怒火,也不会消散的。 失去了至宝威能,他又在南海沉睡,神魂受到那众生怒火的影响,自然会无意之间影响到南海天象。 南海众族说的其实也没错,南海持续的暴风暴雨,恶劣环境,的确是计蒙氏的责任。 他罪责不小。 如今遥望北方的陆地,他沉默良久。 随着他醒来,至宝也开始恢复威能,南海应该会开始恢复平静了。 但他要不要去拿回至宝,他有点犹豫了。 他的力量在无数年的沉睡之中,衰退的极为严重。 他不太敢去拿回那个至宝了,能化解众生怒火,敢去化解众生怒火的人,放到当年,他都未必敢去招惹。 亲自被那火焰灼烧过,才清楚的知道,那来自于凡人的怒火,究竟有多可怕。 “你回去吧,就当你不知道我醒来了。”计蒙挥了挥手,让计帘回去。 如今的后人,连计蒙这个姓氏,都不敢用全了,他其实已经大概明白他们的处境了。 “先祖……”计帘连忙跪伏在地。 “站起来。”计蒙厉喝一声:“我计蒙氏,何时变成磕头虫了?” “先祖,我……” “滚吧,我不怪你们,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丢下这句话,计蒙迈出一步,走向海面。 他双臂上的鸟羽开始消散,鸟爪慢慢的化作了人手,龙头也慢慢的化作一张饱经沧桑的中年男人的脸。 他套上一身长袍,走出了海面,向着银湖所在的方向而去。 漫天细雨,像是一双双大手,拂过他的身体。 他伸出手,接住一些雨水,承受着雨水的冲刷,露出一丝微笑。 “好久不见,你受到我的影响,也没有好好歇一歇,如今,你也可以平静下来了,是我对不住你。” 伴随着计蒙的话,那漫天细雨,变得更加柔和,微风吹拂,也变得如同情人的手一般,细腻轻柔,想触碰又不敢触碰。 计蒙漫步雨中,承受着雨水冲刷,积累下来的浊气和尘埃,开始被冲刷掉。 他的气息,一路跌落到一阶,而后又从一阶重新攀升到七阶才停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沉睡的太久太久了,力量几乎已经耗尽,恢复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了,慢慢来吧,你不用费力了。” “放心吧,我不会冒险的,我只是去看看,看看那个东西还在不在,恢复的怎么样了,我也不想拿走,你知道的,我其实并不是多在意那件宝物,我只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拿走。” 雨水还在洒落,计蒙行走在雨中,身上的疲惫削减了一些,气色也好了不少。 一路走上陆地,计蒙对着天空挥了挥手。 “你走吧,不要跟我来陆地了,会有人发现我的。” 此话一出,下雨的范围果然没有再次深入,而是停留在了海面上。 计蒙行走在陆地上,感受着这里浓郁的癸水之气,轻轻一叹。 他已经感应到银湖了,曾经从天际之上引下的银河,现在还在这里。 一路前行,看到这里的荒芜,遍地妖邪,计蒙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却还是一脸复杂。 一路来到了银湖边缘,望向那一望无际的银湖,感受着其中若隐若现的生机,他的目光如同洞穿了湖面,看到了银湖之中的生灵。 细细感应了片刻之后,他也感应到了,他的宝物,就在银湖的最深处。 而且那宝物还在恢复之中,也没有人将其取走。 他想了想,顺着银湖的边缘,继续向北走去,他也没有去召唤那个宝物。 他不太想拿走了。 无数年的沉睡,已经是足够深刻的教训,靠着宝物,终归是落了下乘。 他不想再走曾经的路了。 而第一步,就是再也不去触碰那件宝物。 就放在那里吧,也挺好的,估计也没有人会去深入到银湖最深处,在那些银湖生灵的阻拦下,带走那件宝物。 再次向前走了一段路程,天空中的水汽凝聚,化作绵绵细雨落下。 计蒙伸出手,触碰着雨水,眉头微蹙。 “前面有人来了么?我会有危险?” 绵绵细雨将计蒙的气息全部遮掩,将他的身形,也笼罩在细雨之中,他的身形慢慢的消散。 数十里之外,余子清行走在大地上,感受着这里的变化。 他体内的那颗小菩提树,告诉了他感觉,这里开始恢复生机了。 相隔甚远,余子清也能感应到那明显变强的银湖,可是偏偏银湖变强了,这里却恢复生机了。 他总感觉这事怪怪的。 按理说,应该是生机更加灭绝才对。 而且这里还下雨了,还是这种温风细雨,雨水没有混杂着辛金之气,只有生机盎然的癸水之气,源源不断的滋养着大地,滋养出生机。 十数里之外,计蒙悬在半空中,雨水遮掩了他的一切,他看到了余子清。 在看到余子清的第一眼,他便心中一凛,一种莫大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看到那漫天大火,感受着众生怒火灼烧时的那一刻。 无法熄灭的火焰,看似柔弱,却永不熄灭,直到将他彻底烧死为止。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无能为力的大恐惧。 而如今,他只是看到余子清,神魂之中,便已经有灼烧的痛苦浮现,哪怕他的神魂里,其实已经一丝火气都没有了。 “就是他!绝对就是他!肯定就是他化解了众生的怒火,不,不是化解,那众生的怒火,就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 为什么他没有被烧死?” 似是感应到计蒙心中的恐惧,轻柔的雨水,拂过他的身体,轻轻的安抚他,让他重新冷静了下来。 计蒙揉着脑袋,神魂依然在痛,却没没有刚才那么痛了。 他知道,怒火已经消散,也没有在烧他,他只是被烧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他的神魂已经记下了那种痛苦,只是稍稍有一丝一毫的感应,便会传递给他痛苦的感觉。 “你说,他是要找到那件宝物么?” “哦,你也不知道,那你说,我把那个宝物送给他怎么样?” “不不不,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也不想再走老路,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再也不依靠那个宝物。” “好吧,听你的,我继续看看吧。” “不过我觉得,作为一个敢于吸纳众生怒火,还没有被烧死的人,一定是不屑与那件宝物的。” “你不用反驳我,当年你曾经想要帮我带走那些火气,可是你也看到了,那是不可能的,连银湖之水都浇不灭那些火焰。” “不,你不要乱出主意,乱试探就是恶意,我不会召出那件宝物的,就让其待在银湖里沉睡吧。” “不过,你有一点说的不错,我应该去见见他,我想弄明白,为什么他不会被烧死,为什么我还能感觉到灼烧的痛。” 第一四四章 化雨做妻,运势不错(12k) 余子清想让老羊跟着一起来银湖禁地看看的,但老羊说,家里要忙的事太多了。 他种下的锦岚菇林被掩埋了,那些锦岚菇是他下了血本才种出来的,在没法降低成本重新自然生长之前,都不舍得供应给村子里的人。 护山大阵还得重新布置,熔炼陨星材料,实验以陨星材料布置阵法,炼制武器。 乱七八糟一大堆事,都是需要他去做的,村子里一堆脑子里都快长满肌肉的家伙,谁都指望不上。 再加上锦岚山的变化,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他必须尽快布置好护山大阵。 最好是趁机用上陨星材料,将锦岚山布置成正儿八经的炼气修士禁地。 所以,去荒原南部,还有银湖探查的事,就只能让余子清自己去了。 反正以余子清现在的实力,七阶大修士之下的人,纵然是大势力的青年才俊,不动用压箱底的保命手段,基本没可能打死他。 至于遇到更强的,余子清也有手段跑路。 只要死不了,那问题就不大。 余子清本来还想再说个什么,老羊说总不可能以后他次次出门,都要找个老妈子护着。 这话一出口,余子清就再也没法说什么了。 不过来荒原南部探查这事,老羊其实也帮不了什么。 很多地方,很多大兑的东西,都只有余子清亲身感受过,也只有他得到了大兑官印的认可。 他手里的大印都三个了,余子清想给别人一个,都给不了。 这东西现在只认他,压根不是他去主动炼化大印,而是人家大印主动认主,这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一路走过荒原南部,从大概的方位和距离,推算出曾经的大兑城池的位置。 走过了甲寅城的位置,也走过了丁亥城的位置,那片范围内,却也没有什么城池凭空出现,也没有出现跟大兑有关的东西。 历史尘埃落定之后,引来的变化,似乎除了锦岚山的变化特别明显之外,其他的都是一些不注意都发现不了的东西。 比如养身拳法的变化。 以前是没法轰出人身上的玉化墓力量,现在却可以了。 养身拳法,却还是那个养身拳法,从练法到招数,也都跟以前一模一样。 这种变化,以前要是没注意到的人,现在注意到了,也只会觉得是以前忽略了,而不是觉得是其本质改变了。 城池没找到,但是到了银湖禁地附近,周围的变化看不出来什么。 余子清却感觉到了生机的复苏,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就像是岁月沉淀之后,生出的那种厚重感。 跟如今的锦岚山一样。 到了银湖边缘,余子清轻吸一口气,吸纳了一些辛金之气和癸水之气。 嗯,的确变强了。 再看看银湖的水位线,好像也变高了一点点,但不明显。 原本一直都是如同镜面一样平静的银湖,此刻也会掀起了涟漪。 就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天空中飘落的温风细雨,让他也感觉很舒服,淋着雨都有一种生机盎然,春意复苏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以前绝对不可能在银湖禁地附近感受到的。 变化是有,但不大,都是一些无声无息的变化,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在表面上看的出来。 淋着细雨,行走在银湖边,有种静逸安详的感觉,心神都变得平静了不少。 余子清自己都觉得这种感觉,有点离谱,却又很合理。 感觉很怪。 从银湖边走出,向着银湖禁地外面走的时候,那种能让人很安心很平静的感觉依然存在。 余子清的脚步微微一顿,抬头看了一天阴暗的天空。 仰起头,伸出手,静静的感受雨滴。 体内的双头蛇,吸纳着雨中的癸水之气,却跟余子清感觉舒服安静不同。 双头蛇的双目之中,凶光四射,露出了獠牙,似是要择人而噬,越来越暴躁。 余子清掐断了双头蛇吸纳癸水之气的渠道,慢慢的,它才稍稍安静了点,却还是有些焦躁的游走不休。 余子清缓缓的飘起,抬头仰望着天空。 这里的癸水之气不对劲。 不,跟银湖没关系,是这个雨下的不对劲。 雨中让人放松,让人感觉到安宁的感觉,对人没什么危害,反而感觉心神如洗。 可是那些东西,却让双头蛇感觉到焦躁不安,越来越凶狠,似乎要去杀几个人才能平复下来。 余子清想到了心中的赤猿,原来的赤猿,一直很是暴躁。 但是吸纳了众生怒火的火气,吸纳了余子清自身的暴躁和怒火,反而平静了下来。 五小只需要的东西,跟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若只是癸水之气,双头蛇不会有什么反应,可若是蕴含了一些意在里面,那就截然不同了。 另一边。 一直被雨水遮掩的计蒙,神情有些震惊,又有些恍然。 “你说他发现你了?” “没发现?只是感觉到你的意了?” “我就知道,他连众生的怒火都敢吸纳,却不被烧死,肯定有过人之处的,感应到你的意,也并不奇怪。” “你不要跟着我了,我都说了,你跟着我来到陆地上,会非常危险的,会有人可以发现你的。” “听我一声劝吧,陆地上的人族高手实在是太多了,隐藏起来的可能更多,不是每个人都对你没有恶意的。” “我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叫你的,我保证。” 随着计蒙的话,天空中淅淅沥沥的细雨,缓缓的消散,阴云也随之慢慢散去,天光重新洒落在大地上。 失去了雨水的遮掩,当计蒙再次看向余子清的一瞬间,余子清便回过头,向他这边望来。 计蒙没有主动隐匿身形,缓缓的飞来。 按照修士之中的惯例,不隐匿身形,缓缓飞来,到能交流,却又在安全距离之外的地方,就是表示没有恶意。 尤其是在野外,这些惯例,不想干架,那都得遵守。 相隔甚远的时候,计蒙便隔空揖手一礼。 “在下史蒙极,见过道友。” 余子清的眼睛微微一眯,回了一礼。 “卿子玉,见过道友。” 对方的口音,听着很怪,绝对不可能是大震或者大离的人,越是向北,说话的口音,重音越多。 而这个人也不像是大乾的人。 反而,有点像大兑人的口音。 揖手礼,自古有之,但对方的礼节,在细节上却跟现近的不太一样,更像是古礼。 数里之外,被发现的瞬间,便露出身形,到了一百五十丈之外,便停下,先行自报家门,行古礼。 这些全部都是现在没多少人还会遵守的古老礼节,而且非常标准。 在大兑的封印里时,余子清见到了不少人都是这样。 在那个时代,那就是正常的交往礼节。 而现近这个时代,除了一些传承久远的大势力的人,在正式场合,还真没多少人会这般讲究了。 若不是去过大兑的封印,这些细节余子清也不会知道。 计蒙一看余子清的样子,立刻补了一句。 “我从南海而来,族中察觉到此地似乎有变化,此番只是为了前来探查一番,与陆地上的修士并无恶意。” “哦,原来是南海来的道友啊,难怪了……” 余子清一脸恍然,他指了指附近。 “我也是察觉到有一丝变化,特地来看一看,毕竟银湖禁地不容有失,若是出现变化,非同小可,道友请便。” 余子清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跟这个家伙扯淡。 他要是信了那句话他就是棒槌。 南海环境恶劣,海族也好,妖族也罢,对资源的争夺尤为激烈。 若不是逼不得已,根本没有人族的修士,会举族在南海生息繁衍。 能在那个地方扎根的,不说百分之百,起码九成九的都是散修,而且都是修为不弱的散修。 那鬼地方,就没有一个能安安稳稳修行的海岛。 也就是一些需要那种特殊环境去修行的修士,才会在南海常住。 而散修传承,受困于资源等各种原因,收徒几乎都是个位数,一脉单传的更是常事。 再者,纵然是抱团的势力,也绝对不会提到“族中”这俩字。 那边压根就没有人族会说出“族中”这种话。 这家伙要么不是人族,要么就是不怀好意。 无论哪个,余子清都不想跟他掰扯。 眼看余子清只是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就走,计蒙有点懵。 他不知道哪出问题了,但是他感觉得到,他肯定是露出什么破绽,让对方觉得他这人在瞎扯。 稍稍一想,他便暗暗苦笑。 他沉睡了太久太久的时间,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肯定是有什么大的变化,他不知道。 但他头疼欲裂,神魂之中灼烧的痛感,一直没有停下来,他必须得去跟对方接触一下。 他想弄明白,怎么样才能化解那种根本不存在的灼烧。 用强这种想法,他从来都没想过,那必定是毫无作用的。 甚至他也不觉得自己如今的实力,会比对方强,他甚至有种感觉,只要对方愿意,可以轻易的将他彻底烧死。 只是一想到那漫天大火,如同要烧穿整个世界。 那根本不是针对他的火焰,便让他生不如死,差点陨落。 若是那火焰是针对他的,会是什么场景? 只是想想,更痛了,痛的他眉头微蹙,忍不住伸出手揉着脑袋。 余子清尚未走远,感应到身后的变化,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那古里古怪的家伙,一脸痛苦的样子。 下一刻,天空中又有阴云汇聚,绵绵如针的细雨,挥洒而下。 其中蕴含着轻柔的力量,安抚人心的力量,能让人感觉到平静安详。 而在雨水滴落的一瞬间,余子清体内的双头蛇,立刻昂起头,变得焦躁不安,眼中凶光四射。 余子清抬头看了一眼。 又来了。 再看了看那个史蒙极,他脸上的痛苦表情,慢慢的消散。 余子清抬起头,看向天空,静静的感受着雨水之中似有似无的意。 他对着天空,稍稍调整,按照古礼揖手一礼。 “不知哪位前辈驾临,卿子玉,有礼了。” 计蒙看着余子清的动作,暗暗苦笑,他摇了摇头道。 “没事的,我们这种老古董,很难在这个时代伪装下去的,你不用担心。 你说的对,他既然能喜欢细雨安逸,就不是那种杀性大的人。 我不是告诉过你,让你先回南海么,你继续跟着我,会出事的……” 计蒙走上前,正衣冠,面色一肃,重新以古礼行了一礼。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在下计蒙。” 他介绍完,伸出手向着一侧,接住细雨,神情里便多了一丝柔和。 “这位是拙荆,不太方便见人,阁下见谅。” 余子清也立刻在雨水里感应到一股新的意,似是在向他问好。 他听到计蒙这俩字,而且在银湖附近见到他,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当年引下银湖之水,压灭火气的大佬。 而按照记载,计蒙氏就是从南海来的。 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竟然还活着,那不用想了,大概率不是人族了。 而计蒙的妻子,余子清是一点都没感应到她在哪,只能在雨水之中感应到她的意。 似乎也不简单。 只是计蒙的气息,如今似乎只有七阶,所以之前余子清也没往那方面想过。 “原来是来自于南海的二位前辈,是在下失礼了,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其实,是我有事情想要请阁下指点一二,才不得不冒昧叨扰。” 余子清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伸手虚引。 “前辈这边请吧,这里不太像说话的地方。” 带着计蒙一路向北,走出了银湖的范围之后,余子清才稍稍有了点安全感。 他的确没感觉到恶意,所以才愿意跟对方聊聊。 他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更加真实确切的第一手资料。 当然,不是因为对方是俩大佬,他才愿意聊的。 到了一片环境稍好的山脚下,余子清顺手拿出了石凳石桌,取出了茶具碳炉,煮上茶,拿出三个茶杯,斟了三杯茶,这才道。 “前辈请。” 计蒙饮着茶,看了看第三个杯子,暗道这年轻人有心了。 “有些问题,实在是不得不厚颜向你请教一下,还请见谅。” “前辈请说。” “这事说来话长了……” “无妨,方便的话,前辈可以从头慢慢说,若是我力所能及,些许小忙,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余子清很客气,话却不说满。 自从计蒙目标明确的找上他,他其实已经有点猜测了。 计蒙看了看天空,伸出手,感受了一下身旁落下的细雨,轻叹一声。 “好吧,那我就从头开始说吧。” “那年拙荆遇难,身死道消,神形俱灭,我不甘心,也不愿意接受。 因此受了兑皇大恩,耗费了他们一件宝物,留下了拙荆的意识,将其化入雨中。 我欠下兑皇天大的人情,在当年大火燃烧的时候,受邀前来助其灭火。 然而,我将我的宝物留下,引来银河,却也只是压灭了明火,火气永远无法消散。 等到我察觉到,那滔天火焰,只是众生怒火,越压越盛,越压越旺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被怒火灼烧,烧入我的肉身,烧入我的神魂。 其火气根本无法熄灭,我便只能陷入沉睡。 直到最近,察觉到变化,知晓当年的封印已经解除,灾祸尘埃落定,我才苏醒了过来。 我神魂之中的火焰已经消散,可是到了今日,我却依然能感受到神魂在被怒火灼烧。 尤其是看到你的时候,便仿佛让我一瞬间回到了当年。 所以,我想请教一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 计蒙神情坦然,慢慢的诉说着当年的事情。 余子清有些意外,因为他没有从计蒙身上感受到丝毫的怒火火气。 “请恕在下冒昧。” 余子清伸出一只手,抓住计蒙的手臂。 他闭目感应了片刻,计蒙完全放开心神,不做丝毫抵抗,他都没有感应到分毫。 甚至他体内的赤猿,也一样没有感应到分毫火气。 余子清沉吟了一下。 “前辈,我可能要窥视你的神魂,不知……” “请便。”计蒙立刻应下。 余子清的阴神睁开眼睛,目光越过计蒙的肉身,在计蒙毫无抵抗,甚至主动配合的情况下,越过了重重障碍,终于看到了他的神魂。 他的神魂庞大之极,恍如一个巨人。 龙头人身,鸟爪鸟羽,静静的飘在那里,就如同一座飘在虚空之中的巨山。 而余子清的阴神也只是山脚下一个普通人而已。 哪怕在这里,他也没有感觉到火气,但是他却在计蒙的神魂之上,看到了大量火焰灼烧的痕迹,从内而外的灼烧痕迹。 那些痕迹,化作了疮疤,遗留在那里。 他看向那巨人的双目,在其中看到了痛苦。 余子清念头一动,一丝怒火浮现在他的双目之上,他的视野顿时起了变化。 他看到计蒙神魂上的疮疤,每一丝都代表着一丝痛苦,那一丝痛苦和怒火,就来自于一个人。 那些痛苦汇聚最多的地方,就在其神魂的双目之中。 只是看了一眼,余子清便挪开了眼睛,那一瞬间,他便仿佛感同身受的感受到了亿万人,各式各样的痛苦。 只是一个冲击,便让他的意识出现了一丝空白。 一眼,便仿佛经历了很久很久的时间。 他仿佛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当年无数凡人的经历,感同身受的第一视角。 每个人的绝望,每个人的痛苦,最终都化作了怒火,被那一丝小火星点燃,化作了烧穿世界的怒火。 那一瞬间的感受,便让余子清胸中燃起了怒火,火焰被强行点燃。 只是那火焰却对余子清没什么伤害。 但余子清却不知道计蒙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那根本不只是他的痛苦,是无数人的痛苦,他只是在感同身受而已。 重新睁开眼睛,余子清轻叹一声,揉着脑袋。 “前辈,我想我大概明白了,这事不是特别难解决,只是得看你自己了。” “怎么回事?” “火气的确没了,但是当年你帮那个神朝,阻拦亿万凡人的怒火,你也遭到反噬了。 如今那个神朝已经没了,你该还的人情也还完了。 你需要做的,其实非常简单,你只需要再次承受一下火焰的灼烧,真正的灼烧。 需要向那些被你阻拦的凡人,道个歉,仅此而已。 你感受到的,可能只是他们的痛苦而已。 他们想要的,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的,只是你觉得多而已。” 计蒙苦笑一声。 看了一眼旁边不断滴落的雨水。 “你不用劝我,大丈夫生于世,一码归一码却还是分得清楚的,我帮兑皇是帮兑皇,我对付那些凡人,也的确做了。 如今我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承受这么多年的痛苦,才是我要付出的代价。 若是他们觉得不够,那也是我应该承受的,我也不会怪任何人。 当然,也不会怪你,哪怕再来一次,我当时也依然不会放弃你的。” 他看向余子清,站起身,揖手一礼。 “有劳了。” “会很痛苦的,你想好了么?” “想好了,这是我该付出的代价,这天下的好事,不可能全让我占了,哪有去还大人情,却不付出代价的道理。 这里不付,便会从其他地方付出,我倒宁愿我来付出这个代价。” 余子清看了一眼旁边开始变大的雨,暗暗一叹。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该说谁是谁非了。 算来算去,黑锅还是让大兑背起来算了。 要不是他们,计蒙也不用承受无数年的痛苦折磨,那些凡人也不会死去。 余子清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计蒙的眉心。 一缕怒火飞出,没入到计蒙的体内,没有任何阻碍的,落到了他的神魂上。 霎时之间,火焰开始灼烧。 可怕的痛苦,让计蒙再也无法维持人族的模样,化出了原来的样子。 他咬着牙,面色狰狞,痛苦的双目通红,他却第一时间伸出手,向外阻拦。 “你不要过来!” 雨水被他强行阻拦在外,不让雨水淋身,也不让火焰接触到雨水。 他的神魂被灼烧着,能忍着惨叫,却也没法忍着不挣扎。 余子清仿佛看到了无数的人,无数人最后残留的意念。 他看到计蒙痛苦着对他们道歉,那声歉意,其实没什么鸟用,也不会挽回什么了。 但余子清却仿佛看到,那些人最后的一丝丝意念,便投入到火焰之中,化作了火焰的一部分。 火焰越烧越旺,但是余子清知道,这一次烧完,就再也不会有了。 计蒙的神魂被烧的变了模样,可是火焰却开始慢慢的变弱。 慢慢的重新回到了余子清这里。 那怒火变得似有似无,看起来越来越弱,几乎消散。 赤猿身上燃烧的怒火,也是如此,慢慢的消散。 余子清知道,那不是消散了,而是这才是正常的状态。 没有人应该时时刻刻都燃烧着怒火的。 这才是那众生怒火应该有的状态,平日里根本不会出现,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怒火便会一口气爆发,烧穿这个世界,净化这个世界。 这种手段,根本不是平日里应该有的,也不是平日里应该用到的。 天天烧,时时刻刻都在烧,就不会有那种无法熄灭的可怕威能了。 随着火焰消散,计蒙神魂上遍布的疮疤,慢慢的消散,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然而,他却看到,计蒙的心口处,还有一处疮疤,没有消散。 但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火焰,也没有任何痛苦印记残留。 那是计蒙自己的痛苦。 他在为当年引来银湖,压灭明火的事而痛苦。 那也是他心中留下的恐惧。 余子清暗暗一叹,这个他就真没辙了。 火焰慢慢的熄灭,余子清收回了自己的手。 计蒙恢复了原形,一身实力,再次暴跌到五阶,他跌倒在地上,身体还在时不时的抽搐一下。 他的意识都模糊了,却还是抽出了力量,阻拦着外面的雨水落下。 外面淅淅沥沥的细雨,早已经变成了狂风暴雨,充斥着焦躁不安的味道。 “前辈,无需担心,他没事了。” 余子清看向暴雨,安慰了一句。 眼看计蒙身上的火焰慢慢消散,他的意识也开始恢复,暴雨才稍稍停歇,恢复了原来的淋漓细雨。 计蒙站起身,重新坐了下来,面容慢慢变化,恢复了人族的样貌,他揉着脑袋,眼神还有些涣散。 “前辈,最后那一丝,就不是我能解决的了。 那是来自于你自己,只有你自己能解决。” “算了,留下吧,这是一个教训,也是一个伤疤,会让我记住那件事的。” 计蒙感受着依然还有一丝的痛苦,神情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 他既然去做了,就要去承受代价,无论这代价他能不能承受。 他散去了力量,细雨立刻涌入进来,将他笼罩。 他任由雨水冲刷身体,神情平静却温柔。 “没事了,我已经没事了,这一切从来都不怪你的,你不要这么说。” 余子清自顾自的饮着茶。 “其实,我能感受的到,那些人,也从来没怪过你的,没有你,那个神朝也有办法将其封印了。 他们也从来没针对过你,甚至没有针对过任何人。 他们只是想净化那个世界而已,仅此而已。 一句真心实意道歉的话,就足以安抚他们最后的意念。 这要求,可真够低的了……” 余子清的话语,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了含糊不清的呢喃。 他自嘲的笑了笑。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被烧死,还能接引到怒火火气的原因吧。 他能感同身受,能理解那些人。 而偏偏当时大兑的掌权人,无人能感同身受,无人能理解。 只是想着灭火。 真是瓜皮啊,那火是你能用水浇灭的么? 那叫火上浇油。 得用鲜血才能浇的灭。 但凡当时大兑有掌权之人,能感同身受,能做出正确的反应。 把罪魁祸首拉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刮了,用其鲜血去浇灭,哪怕无法彻底浇灭,火也不会烧到需要兑皇请人的地步。 一想到这点,余子清便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感。 之前在安史之书上遇到的几个灾难,有些他愿意去化解,因为那里的县守,尽忠职守,那里的人都愿意同舟共济。 所以,余子清觉得自己能做到的时候,就会去做。 但那些都是大兑的曾经了。 一想到大兑的诡谲封印术,可能到了神朝末期,是将整个神朝都封印了。 那自然可能会有很多神朝末期的权贵,可能也在封印之中,苟延残喘。 他们等待着有朝一日,解开封印,重新回到原来作威作福的状态。 一想到这个,余子清就对继续化解灾难,没有了丝毫兴趣。 要说有没有可能,末期的兑皇,和所有的权贵,都愿意牺牲自己,留下了所有的普通人,留下了有生力量,才封印了整个大兑。 基本毫无可能。 真要有这种可能,就不会到神朝末期了。 余子清坐在那放空,不想听计蒙跟他夫人腻味。 这边回过神,便看到,计蒙走到雨中,雨水在他怀中洒落,隐隐约约可以看做一个人的形状。 细雨之中,充斥着欢快轻盈的感觉。 计蒙在雨中起舞,脸上带着笑容,仿佛在这一刻,他真的再次拥抱了他的夫人。 这风吹拂的声音,这雨滴落大地,敲击石板树叶的声音,便仿佛是他们的舞曲。 这一刻,他们起码是真的很开心。 余子清感受着雨中的意,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笑意。 这也是他化解了一个灾难之后,所造成的影响。 想到了南海,想到了传闻中,南海一直是狂风暴雨不停歇,一天到头都没几天好天气。 余子清觉得,这事恐怕还是计蒙和他夫人的锅。 如今计蒙醒来,想来南海恐怕也会有多几天好天气了。 不说恢复到跟东海差不多的情况。 只要一年之中,有一半的时间,能是好天气,风平浪静。 那么,南海就会成为很多人要去争夺的地方。 毕竟,海洋之中,物产丰富,独有的资源,可远比陆地上那些洞天福地多的多。 就像锦岚山,独有的锦岚矿石,还有以前的锦岚菇,都是跟其他地方不一样的。 而南海独有的资源种类,恐怕仅仅列出一个目录,就足够出一本书了。 再加上银湖禁地附近,也开始恢复了生机。 这里恐怕也会成为争夺的焦点了。 除了大乾南部的海岸线,再往西走,便是荒原南部和银湖禁地附近这片海岸线了。 这里若是可以长期发展,以后说不得就会有人在这里建立宗门,大乾说不定也会想办法将这里纳入疆域里。 不,大乾应该不会。 这里距离银湖禁地太近了,他们不敢冒险。 另外,吃独食,那可太遭人嫉恨了。 大乾已经有很长的海岸线可以出海了,没必要再要这边。 还不如不管这边,让其他人全部凑到一起去争这里。 而且,估计等到南海,还有这里的变化,被人发现的时候,也需要一段时间了,发展起来更是需要时间。 余子清琢磨了一下,他是不准备争了,没必要。 他以后若是想在南海弄什么东西,直接找计蒙这两口子多好。 尤其是计蒙的雨妻,在陆地上就算了,到了南海,谁想发展也好,占地盘也好,都得先看这位大佬的脸色。 别看计蒙现在实力暴跌的厉害,但这种大佬,只要不死,没有伤及根本,以后想要重新回归巅峰,也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这么一算,只是一个异火之灾,化解了之后,引起的蝴蝶效应,便已经影响到一片海域,一大片陆地范围,此后千年,甚至数千年的格局了。 如此,余子清就更有理由,先放了安史之书的鸽子了。 反正自己告诉过它,自己实力太弱,等以后实力强了再说。 至于要多强算强,那就是自己说了算了。 余子清坐在那瞎想八想,就是不想听不想看,那腻味的两口子。 等到计蒙重新坐下,余子清才忽然回神。 “前辈康复了,是要回去了么?” “恩,要回去了,我沉睡太久了,实力暴跌,需要回去恢复一段时间。 本来是想上岸,找找解决办法的,没想到,在这里便遇到了你。 可能是他们觉得惩罚了我这么多年,已经足够了吧。” “冒昧的问一句,南海平静了么?” 计蒙瞥了一眼外面,斟酌了一下语言,道。 “会慢慢平静下来的,此前我在那里沉睡,深受火焰折磨,而拙荆也难以平静下来。 如今的南海,会慢慢平复,恢复到正常情况了。 你可需要一座海岛?我知道一个地方,有一座还不错的海岛,以后应该会挺适合人族的。” “暂时算了吧,我家中人不多,没有精力再去南海了,不知前辈在何处落脚,以后我再去登门拜访二位前辈。” “如今沧海桑田,山河变迁,我熟悉的一切,都跟如今不一样了,我也说不清楚在哪了,你到了南海,呼唤拙荆便是,她会引你前来的。 若是你或者你的家人,在南海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呼唤她,她一定会帮你们的。” 计蒙说到这,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眉头微蹙。 “有人来了,还是个高手,我们必须先走了。” “二位前辈慢走,我家在此地向北,名为锦岚山的地方,你们看到槐树林的时候,便是我家了。” “好,后会有期。” 那细雨变得急促了一些,似乎实在催促着计蒙离开。 计蒙飞出不过数百丈,他的身形便消失在雨中。 余子清再也看不到,也感应不到任何气息了。 余子清站在原地,瞎琢磨了一下,有个这样的媳妇,那真是全天候无死角的盯着你,也不知道计蒙怎么做到甘之如饴的,似乎还觉得挺好。 算了,理解不了,只能祝福了。 应该是计蒙的夫人感应到有高手来了,提前催促他走。 五阶的计蒙,可能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个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吧。 …… “好了,你别说我了,真不是我不舍得,也不是我不想说。 你想啊,那宝物还没恢复呢,我就算说出来,也还得继续放在银湖底恢复。 哪有送人谢礼,却只有空口白话的,说出来却不给人家,岂不是显得我不想给么。 我召唤出来,那宝物也不完全,神韵未恢复,宝物也没什么用,他还得继续丢回去。 可丢回去了,他又拿不出来了。 这不是显得我们毫无诚意么? 放心,我不是不舍得,以后等宝物恢复的时候,我一定去将其召唤出来,亲自送去。 我都说了,我不愿再借助外物,你还不信我啊。” 计蒙飞速的向着南海赶去,一个人在雨中絮絮叨叨。 他夫人觉得萍水相逢,却受人大恩,将他从痛苦之中解救出来,必须要感谢人家。 他们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就只有那件银湖底的宝物了。 而他之前自己也说了,他不想再借助那件宝物的力量,他夫人便非要让他拿出来送出去。 解释了半晌,也说不清楚。 计蒙不厌其烦的解释,他知道,这是因为他当年,将那宝物视若心肝,他夫人根本不信他不想要了。 “你先别管我了,我实力不够,如今太过衰弱,必须要赶回南海,留下也是拖后腿,可能也会引起其他变化。 但是他境界似乎也不高。 有一个高手,正在赶往银湖,你注意一下,那高手离他近不近。 若是离的近了,你帮忙遮掩一下,预防万一。” 转移了话题,计蒙立刻暗暗松了口气。 他夫人一边遮掩着他的身形气息,将他护送回南海,一边还分出了精力,去照看着余子清那边。 余子清行走在大地上,收敛了气息,全靠肉身赶路。 走着走着,便见开始下雨了,他没有感觉到什么意在里面,好似就是寻常的雨。 不过他还是拱了拱手。 “多谢前辈。” 细雨中传来一个意念。 “不用谢,有高手离你很近,快过来了,你小心点。” 传达完之后,那细雨便恢复了正常,再无一点特殊的地方。 余子清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 片刻之后,他看到一道遁光,从东面偏北的方向飞来,向着银湖禁地的方向飞去。 那遁光距离他最近的时候,只有不到十里的距离。 余子清站在原地,遥望着远方,那遁光再次飞出数里,忽然散去遁光,一个一身黑袍,看不到面貌的人,在半空中浮现。 他向着四方窥视了一下,扫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只感觉到,银湖禁地周围,似乎有了一丝变化。 他伸手一指,大地翻滚,地面之下,大量刚刚发芽的草种,还有一些其他植被尚未破土而出的幼苗。 “果然恢复生机了,此地的灾难,竟然被化解了,到底是谁做到的。” 相隔十数里,那人的低声自语,仿佛就在余子清的耳边响起。 余子清就站在一座山的山头上,那人却没有发现余子清。 “前辈,小心一点,不要勉强,那个人似乎,是个九阶强者。” 计蒙夫人没有回话,她也怕生出意的时候,被那个人感应到。 她这种存在,特别吃地利,在陆地上,她的力量会被削弱很多。 也就是在银湖附近还好,再深入向北,计蒙绝对不愿意让她跟着来的。 那黑袍人在银湖附近四处探查,根本没有进入银湖禁地范围的意思,甚至他如今所在的地方,连往日里的外围都算不上。 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除了九阶修士,余子清想不到别的了。 银湖变强了,九阶修士若是进入其中,引来劫难的可能,自然就更高了。 余子清静静的看着,这个时候,会来银湖附近探查,知道荒原南部、到银湖的这一大片范围,可能会出现一些变化。 那就只可能是绑架印家人的那些绑架犯背后的人了。 出现一个九阶强者,余子清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能干出来那些事,其背后的势力里,绝对是有九阶强者坐镇的。 …… 地洞深处,那个人形收音机,已经不眠不休的诉说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知道的事情,他修习的法门,都会随机的诉说出来,当做故事,当做那位巨佬了解外面世界的渠道。 说了这么久,他已经说到了最初的事情。 “我的本尊,将我化出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这些事情……” 忽然,巨佬抬起了一点点眼皮,打量着这个家伙。 “本尊…… 你竟然只是一个化身? 如今这个时代,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这化身之法,妙到巅毫,我也未曾看出来,不错,不错。” 巨佬真心实意的夸赞了两声,便见那只剩下半边身子的家伙,慢慢的靠近他的眼睛。 “我解闷解的还算不错,难得有点不沉睡的日子,那我也帮他解解闷。” 一股力量从黑暗之中涌现,轰击在那个家伙身上。 他满心绝望,却也完全无法阻止。 当他说出他只是一个化身这个秘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完蛋了。 比他想的还要完蛋。 现在不是他死了,他的本尊来追寻,来窥探,收回那最后捕捉到的信息。 而是这位巨佬,来了兴趣,准备主动出手了。 他的意见毫无作用,他甚至都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意见。 他的肉身骤然炸裂,神魂崩散。 神形俱灭。 可是在黑暗之中的力量,抽丝剥茧之下,大量无用的遮掩都被化去,最后只留下一枚符文,被强行控制在那里,不让其消散,也不让其有其他变化。 巨佬在黑暗之中,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缓缓的抬起眼皮,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枚符文上。 …… 余子清还是没敢乱动,有任何不对劲,他都会第一时间撕开虚空大遁卷轴逃走。 如今有计蒙的夫人帮他遮掩,他才敢在这偷窥。 看着看着,便见那黑袍人身形微微一顿,身上的气息便开始涌动,那一瞬间。 余子清便知道。 他猜错了,不是九阶炼气修士,而是九阶元神境的炼神强者! 元神境强者,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有名有姓的。 他从这个黑袍人身上,也辨别不出来对方到底是哪个。 “死了?怎么忽然死了?谁杀了他?” 他落在地面上,手捏印诀,施展秘法,准备窥探。 然而,他施展的瞬间,便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阻碍,似乎有什么强大的力量阻拦他的窥视,阻拦他召唤回那最后一缕印记。 他加大了力量,紧跟着,感觉快要破开阻碍的瞬间,他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感应到另一边,竟然也有一股力量,在试图破开那种阻碍,而且似乎非常非常强。 他想停止,却已经晚了。 那强大的阻碍,以他化身的印记为媒介,再加上他主动去破开阻碍,另一边也在破开阻碍。 有那么一瞬间,阻碍被破开了。 霎时之间,他如坠冰窟,仿若身处无尽的黑暗里,有一双巨大无比的眼睛,正在俯瞰着他。 就那么一瞬间,仅仅只是那一瞬间,那边的力量,便将他的元神,撕成了两半。 而另一边。 余子清的身形骤然一僵。 他眼前的世界,仿佛也变成了无尽的黑暗,一双巨大的眼睛,瞥了他一眼。 那一瞬间,他便本能的知道了对方是谁,余子清身形僵硬,扯着嘴角,无意识的道。 “大……大哥,送你解闷的东西,还满意么?” “不错,那个化身挺有意思的,我都没看出来他是化身。 就是这边的本尊,没什么意思,臭烘烘的。 恩,你最近的运势,似乎很不错。 还有这么个古里古怪的东西,能护着你。 你身边怎么总有这种古里古怪的家伙? 不过,你最好小心点,不属于你的运势,终有一天,会付出代价的。” 听着巨佬明显带有大乾口音的话,等到对方似乎要退去的时候,余子清僵硬的伸出手,行了一礼。 “大哥慢走,玩坏了,我下次再看看,再给你送点解闷的东西。” 霎时之间,所有的幻象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际之中,暴雨倾盆。 那黑袍人,已经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天边。 余子清喘着粗气,全身的寒毛和头发,都炸了起来。 而计蒙的夫人,也传来的意念。 “他发现我了,好可怕的眼神,我夫君全盛时期,都远不是他的对手,那是你家里的人么?” “咳,前辈不用担心,那个是我大哥,没有什么恶意的。” ------题外话------ 双倍月票了,求求月票!这个月够给力了吧? 第一四五章 露出冰山一角,认怂的余子清(1 余子清强装镇定,安抚了一下被吓坏的计蒙夫人。 他都能感觉得到,计蒙夫人之前对他是感激,现在似乎还多了一丝客气。 因为什么,余子清自然知晓。 要是自己知道那巨佬是对方“家里的大哥”,自己肯定会更客气。 原本余子清还想让计蒙夫人赶紧走吧,可她还是说什么都要先把余子清安全送回去再说。 她说那个元神境的大佬,元神被撕成两半了,竟然都没有当场陨落。 那个家伙是逃走了,可是指不定会有别的人感应到这边的问题,会来探查一下情况。 她先替余子清洗刷掉这里残留的气息,残留的一切,再遮掩了余子清的踪迹,将他安全送回去,跟这里彻底撇清关系。 当然,她不是觉得余子清会怕,她只是觉得,能少点麻烦也是好的。 看余子清的样子,应该也不是那种愿意主动招摇,主动去惹麻烦的跋扈子弟。 余子清自然不会拒绝,非常客气的表示感谢。 被送到了锦岚山附近,余子清想了想,取出一桶生机之水。 “我这没什么东西,你们可以用到的,这桶水,就送给嫂子了,还请不要客气。” 余子清打开桶盖,其内浓郁之极,充斥着活力的生机,喷涌而出。 计蒙夫人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的确不需要,可是她的夫君需要。 那庞大的生机,世所罕见,而且跟她记忆之中所有的异水都不一样,她也不知道这种纯净之极,却又充满活力和生机的水是怎么来的。 “无须客气。” “那便多谢了,有空了一定要来南海,我们会给你留一座最好的海岛。” 桶里的生机之水,化作一条水龙,冲天而去,没入云层之中消失不见。 “嫂子慢走,一路平安。” 余子清揖手一礼,送走了计蒙夫人。 计蒙夫人不扩散自己的意时,哪怕是下雨,余子清也感应不到她的存在,若是不下雨,那就更是半点都察觉不到。 她这种无肉身,无神魂,无形无相的存在,已经有点类似天魔了。 余子清也不知道她到底属于什么,反正只是想想南海自上古之时,到现在的景象,大概就知道,在南海那种地方,计蒙夫人先天就处于不败之地。 像是地祇,却又不是,反正挺怪的。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对于他来说,只要是友善势力就行,对方是不是人都不重要。 要说这心思复杂,还得看人,其他种族,大部分时候都得靠后站站。 余子清站在原地没一会,就见老羊从锦岚山飞了出来。 他看到余子清,立刻道。 “你怎么在这?刚才还有谁?” “你发现什么了?” “感觉到一阵怪雨,按理说不应该这么下的怪雨。” “你能感觉到?”余子清随口问了一句,但是一想,又点了点头:“也对,你另外一个形态,的确可以感应到这些,挺正常的,回去再说吧。” 回到了锦岚山,余子清才将这次去荒原南部和银湖禁地探查的事,给老羊讲了讲。 老羊上下打量着余子清。 “就这么点时间,你就遇到了这么多事?” “我哪知道啊,遇到事怪我喽?” “不怪你,但是自从你从封印地回来之后,的确运势很强,做什么似乎都挺顺利的,而且这次更是顺利的不正常了。” “说说。” “计蒙,我倒是看过他的记载,他不是那个神朝的人,在上古的时候,一直都是生活在南海的。 他的来历是什么,我不知晓,也没有最初的记载。 最初的记载,便是他已经在南海了。 如今这么久了,他沉睡至今,却也只是实力大幅度跌落而已,没有半点陨落的意思,的确不简单。 而且记载之中,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计蒙还有一个夫人。 南海的暴风暴雨,持续了这么多年,我也从来没看到过有什么记载说那不是天然的变化。 我也曾经去过南海,待过几年,在那里研究过很多东西。” 说到这,老羊摇了摇头,自嘲的一笑。 “当时我也觉得南海的情况,是有多方面天然因素影响到的,最终到达了那种终年暴风暴雨的状态。 没想到,最关键的原因,却是这样,这谁能想到?” 余子清同情的看了老羊一眼,难怪这个世界没听说过有谁去研究天象变化,地理水文的,这鬼东西怎么研究啊? 鬼知道一个地方出现的天象变化,是不是因为修士,或者是什么其他东西影响到的。 指不定辛苦大半生的研究,最后发现,那压根就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只是有个大佬在那沉睡,不知不觉影响到了天象而已。 那心态不崩才怪。 “你最近还是不要出去了,就待在家里吧,哪怕是用到了你的运势,那也是用到自己家里了。” “我明白。” 他自己其实也有感觉了。 因为出门在外,遇到一个上古的大佬,却正好有求于他,而这个大佬,却正好还不是什么心思古怪的家伙,也没有对他有恶意。 不然的话,那种异族大佬,想要让你做一些事的时候,强迫你去做的概率,可远远大于客气的请你帮忙的概率。 将自己的神魂完全袒露出来,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对方手里,任由最恐惧的怒火加身。 计蒙会这么做,愿意这么做,敢这么做,而计蒙夫人,也敢答应。 你说着里面要是一点他最近运势强的原因都没有,那是不太可能的。 还有后面那个,更是离谱。 余子清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那个元神境大佬,就是最近运势不太好,正好被他的运势压制……不,是碾压。 不然哪有这么多这么巧的事情。 他正好来银湖禁地附近探查,而余子清若是没有计蒙夫人护持,帮他遮掩身形气息等一切,不让他被那元神境强者发现,他指不定连动用虚空大遁卷轴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元神境强者,想要压制住一个五阶体修,让其身体动也动不了,力量也没法动用,的确不是太难。 偏偏余子清就有人护着,全程看戏,都没让那个家伙发现。 而那个元神境强者的化身,正好就是被余子清丢进了地洞里的那个家伙。 而好巧不巧的,那位巨佬之前都没发现那是化身,正好发现那是化身的时候,顺着化身追踪本尊的时候。 他余子清就正好在此。 本来余子清觉得,是巨佬看到这边的时间太短了,那边的封印太强了。 哪怕有化身作为媒介,跨过来的力量也不够强,不足以秒了那个元神境强者。 后来那巨佬告诉他的话,他思忖良久之后,才明白过来。 不是不够强,而是那巨佬的目光,从封印之地落在这里,发现了藏起来的余子清,发现了计蒙夫人之后,临时改了主意。 只是将那元神境强者的元神撕裂,让其遭受重创,却给了他一丝生机。 因为这里的事,本来应该是余子清遭遇的危机。 却被太强的运势抵消了,让余子清先遇到了己方友善势力的计蒙夫妇。 哪怕那巨佬不出手,余子清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事。 那巨佬能看一眼外面,都是借了余子清的运势。 伤了一个元神境强者就算了,哪怕元神再难恢复,终归还是有机会恢复。 可若是将其杀了,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纯靠运势开路,强行坑杀一个元神境强者,一定会大损余子清的运势。 更别说,这运势还不是余子清自身的。 无数年来,难得遇到一个能说得上话,也不恐惧他,看的还算顺眼的古怪家伙,万一运势大跌,就这么死在外面了,以后谁给他解闷啊。 有句话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那巨佬未必知道这句话,但肯定是明白类似的道理。 临时收敛了力量,留了那元神境强者一条命,转而给余子清聊了几句。 而到此,就已经足够了。 一个元神被撕裂的元神境强者,想要找到这么一个人,就容易太多了。 就算找不到是谁,下一次,对方无论伪装成什么样子,只要露面,就能一眼将其认出来。 余子清现在准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老实一段时间。 那不属于他的运势怎么来,如此强,余子清当然知道。 安史之书里被化解的灾难,不是他以一己之力化解的,那也是占据了最关键的那一部分。 再加上手中三个大印,两个县守大印,一个郡守大印。 若是大兑只是消失,却没有彻底灭绝。 那他身上的运势,大概率就是借用的大兑的国运。 而大兑又消失不见了,这国运能加持到的地方,几乎没有。 无论别的地方,是不是还有别的可能。 可大兑的国运加持在个人身上的运势,他如今绝对是最强的那个。 以国运化个人的运势,绝对是降维打击。 强行靠运势坑杀一个元神境强者,都不是什么难事。 同样的事情,那三神朝肯消耗国运,付出巨大的代价去干,都未必能干得了。 他们的国运,哪怕是掌控玉玺的皇帝,也不太有机会将其大幅度加持到其个人身上,化作个人的运势。 因为他们的神朝还在呢,国运是关乎神朝每个人的,不只是皇帝。 顶多借助神朝的力量,暂时化作自身的力量而已。 余子清不知道,自己被加持的运势,是因为自己化解了灾难,还是因为自己得到了大印。 若是因为得到了大印,那自己就被大兑的人坑了。 按巨佬的说法,他现在借的运势,以后可是要付出对应的代价的。 大概率是要用自己的运势,去还借来的运势。 可他一个人的运势,他就算是实力再强,也不足以去填国运的坑。 自己可不想因为运势跌落谷底,霉运缠身而死。 那就只能想办法去还借来的运势。 那能怎么做?自然是帮大兑增强国运啊。 不过,余子清觉得,大印大概率应该只是一个引子,是能借到大兑国运的引子,或者说一个身份。 只有拥有这个身份的人,才能借到大兑的国运。 但拥有了这个身份,也不是谁都能无限度的去借国运化作个人的运势。 能借到国运,大概率还是因为自己去化解了安史之书上的几个灾难。 才能借到如此强的运势。 自己若是想要维持这种强盛的运势,就得继续去化解安史之书上的灾难。 这种举动,必定会增强大兑的国运,自己也能继续借用运势,甚至更强的运势。 这才是一个良性循环,尽最大可能让人发挥主观能动性的方法。 若是靠着我先借给你国运,你后面必须得还我,靠着强行借贷薅羊毛的方法,把人薅秃了,也填不上借出去的本金窟窿。 毕竟,国运这东西,可从来不是靠一个人两个人去填的。 以大兑目前的情况,就算是来个老天爷的亲儿子,其运势也填不满大兑这个无底深渊。 余子清将自己的猜测,给老羊说了说。 老羊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 “应该差不多,封印里的县守也好,郡守也罢,他们其实也只是想延续大兑。 他们给你大印,必定是对你有好处的,不可能专门为了坑你。 坑你有什么好处? 把你逼急了,你把那个东西丢进地洞里,大兑以后也别想在重新冒头了。 你不用太担心了,就凭你做的那些事,你借的这点运势,顶多算是大兑增强的国运里的九牛一毛。 再暴虐昏庸的掌权者,也都知道吃饱的活人,才能替他干活。 你其实不用太过担心,实在不行了,先把那个大印封印了试试。 只要你感应不到大印了,联系暂时断开了,再试试。” “封印啊……”余子清摸着下巴想了想。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当时封印游震残肢的那个金属箱子。 那箱子在银湖里沉了两千多年,依然完好无损,连游震的残肢和天魔都能封印了。 可能会有点作用吧? 他找了找,将当时顺手收起来,丢在库存里当垃圾的金属箱子拿出来。 再将身上的三枚大印拿出来,随意的封印了一下,将其丢进了金属箱子里。 老羊看到那三枚大印,眼皮一跳。 “你都有三枚大印了么?” “恩,两个县守的,一个郡守的。” “好家伙,等你再继续下去,说不定就能得到全部的大印了,到时候整个神朝的国运,加持你一个人身上,连雷劫都劈不死你了。” “快拉倒吧,那我不成登基了?” “倒也不是不可以。”老羊若有所思,神情还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 余子清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老羊掰扯。 盖上金属箱子,再施加了一层封印之后,余子清尝试着去感知大印,果然已经感知不到了,也召唤不来。 封印专用的宝物,还是挺靠谱的。 余子清想了想,拿出一枚金币,闭上眼睛,封闭了感知,随意的抛了出去。 “正面。” “正面。” “正面。” 连续猜了三次,睁开眼睛,看向老羊。 老羊有些无语。 “全部是正面……” “算了,在家待一段时间再说吧。”余子清叹了口气,运势还是有点强。 每天他觉得可能不那么顺的时候,就找老羊,他封闭了自己的感知,连猜三次正反。 次次都猜全部是正面,可是连续一周,金币落地停下来之后,都是正面。 有时候明明应该是反面,在落地的一瞬间,却又正好弹在了一颗小石子上,又变成了正面。 运势太强,愁人啊。 当然,这要是属于他自己的运势,余子清现在已经出去浪了。 他是真怕现在出门,遇到一个九阶的元神境强者来送死。 坑死一个元神境强者,那对运势的损害可太大了,弄不好他还真得再去化解灾难了,把自己真的当成大兑的人。 所以说,这些神朝的家伙,哪怕是到了末期,也肯定不会都是又蠢有坏的家伙,大概率还是有又聪明又坏的家伙的。 这种好处,若是放到别的修士身上,指不定真成了大兑的打工仔了。 帮大兑增强一百的国运,分出来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甚至更少,加持为你的个人运势。 而全程没有保底,没有任何的辅助,全看你个人的奋斗。 资本家看了都得骂黑心。 待在家里,余子清安安心心的修行,磨练锦岚秘法,练习细微掌控。 没事干了,再去逗逗小树妖,蹲在矿洞里,看卿青挖矿,再没事了,去帮村子里的人驱逐一下玉化墓的力量。 日次过的平淡而充实。 …… 南海,计蒙回到了他的临时落脚点,他的夫人也给他带回来了余子清给的礼物。 吸纳了那些蕴含生机的水,计蒙身上的沉暮之气一扫而空,伤势恢复的极快。 “这,又凭白收卿小兄弟的大礼,不太合适吧。 其内的生机之强,是我平生仅见,就算是龙族,孕生的时候,也不需要生机如此之强的异水的。” 计蒙有些不好意思。 “收都收了,你便赶紧恢复吧,我许给了那小兄弟一座最好的岛屿。 我已经看好了一座岛屿,你上心点,别被人抢走了。 最近南海来的人开始变多了,大乾的反应最快,已经有人来了。” “那你还是控制一下吧,别让南海恢复的太快了,已经这么多年的暴风暴雨,若是恢复的太快了,变化太过剧烈,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比你懂,不用你管。”计蒙夫人怼了计蒙一句,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又道:“那个小兄弟家里,恐怕不简单啊,这些日子,我已经在南海听人谈论起锦岚山了。” “谈论什么?” “饿鬼之王就在那里沉睡,就是那些饿鬼的启道者。 但是我这次见到的那个,非常可怕的家伙,那个小兄弟家里的大哥,肯定不是饿鬼。 他比你最强的时候还要强的多,只是一个眼神,便窥视到我了。” “那是挺不简单的。”计蒙点了点头。 “你听清楚了,不是感应到我了,而是直接看到我了!” 计蒙一惊。 “真的能直接看到你?” “绝对错不了,他只是看我在护着那小兄弟,所以没为难我而已。” 计蒙心神大震,他的夫人,没有肉身,没有神魂,是根本不可见的,连他都见不到。 那个人相隔不知多远,只是一个眼神,便能直接锁定到他夫人的意识,那的确远比他强的多。 “人族现在还有这等强者么?不可能吧?”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反正很可怕,幸好我们对那小兄弟没恶意……” 这夫妻俩,心有余悸,计蒙能清晰的感应到,他夫人的确被吓坏了。 自从他夫人化雨之后,便再也无人能锁定他夫人所在,其意识都是分散的,按理说,在不知根底的情况下,是根本没法锁定的。 “你先好好恢复吧,以你现在的力量,什么都做不了的。” “恩,我明白。” …… “我探查什么?总不能什么事,都要靠我锦衣卫吧?” 宋承越抖了抖手中的资料,随手将其丢回抽屉里。 宋承越最近的日子,算是舒坦了不少。 灭了安家,不少人都老实了。 甭管安家是不是犯下大忌讳,归根到底,还是安家这些年一直逮着宋承越咬,跟宋承越不对付。 仗着家大业大,被宋承越咬死几个也损失不了根基,也仗着宋承越肯定不可能一直待在指挥使这个位置,那是真有点肆无忌惮了。 如今被宋承越抓住个大把柄,一举将其灭门,朝中各级官员里,唯一剩下的一个姓安的,跟安家没什么关系,也都悄悄改姓了。 有人问起了,就说以前的安什么,只是他的名,现在为家中做出了贡献,才有资格在外冠上姓氏。 这话大家听听背后笑一笑就得了,其实都理解。 安家现在就是臭狗屎,谁都不想去碰一下。 宋承越这疯狗,自然更没人敢去触碰了。 连监国太子,最近跟宋承越有什么公事需要接触的时候,说话都客气了不少。 这疯狗的确不能对太子做什么,可是想要咬死俩追随太子,支持太子的人或势力,那可太容易了。 太子可不信,他的左臂右膀,他们本人,还有他们家里的人,这些年就没干过违法乱纪的事,也不信宋承越手里没他们的把柄。 宋承越最近很安静,偶尔上朝,也都是耷拉着眼皮摸鱼,这让大家都放心了不少。 至少这家伙还不是疯到失去理智。 就连二皇子,背地里都会暗骂,你说那安家,没事干去招惹那疯狗干什么,那疯狗没追着人咬就不错了,你还没事干了去咬他干什么? 不就以前死了几个嫡系成员么,家大业大的,死个儿子再生十个不得了。 现在好了吧,想生都没得生了。 宋承越瘫在那继续看资料,整个人都跟躺平等死似的。 最近几个月,最大的大事,自然是印家被人绑架了。 那么热闹的事,宋承越都没派锦衣卫的人去参合一脚。 对外的说法呢,是锦衣卫的名声不是太好,这种事去参合一脚,若是成功了,都可能有人说这是锦衣卫自导自演,为了拉拢印家。 若是失败了,那大概率这口黑锅就顺手扣在了锦衣卫头上,也顺手扣在了大乾头上。 宋承越说的理直气壮,别人想要反驳,都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宋承越不但不去参合,甚至还严令锦衣卫的人,绝对不能出现在那些人五百里范围内。 谁在这个时候去参合,谁就是想给大乾招惹事端的叛徒。 这都是对外的说法,实际情况呢,是宋承越看到锦岚山参合进去了,封家的人也在,甚至大震的襄王都去参合了。 襄王参合进去,没人感觉到意外。 襄王为了救他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也没人会觉得这事有大震参合其中。 锦岚山参合进去,宋承越就有些意外了。 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别去给锦岚山的人拖后腿就行。 虽然七号没答应他所求之事,但给他的情报,却也让他现在的位置坐的安稳了很多。 给了他时间,给了他机会,可以去清理掉一些锦衣卫内部的不安分因素。 间接也是给了他一丝生机。 让他的情况好了不少,这些日子,他已经悄无声息,合理合规的坑死了好几个锦衣卫里的钉子,对于他来说,就是钉子的家伙。 顺势也开始顺藤摸瓜,找到了一点点线索。 而那点线索,隐约指向的,就是一个未知的势力,他都不知道的势力。 他的女人全部惨死,血脉后裔死的只剩下两个,对于一个标准的乾南人来说,这就是最标准的血海深仇,倾尽东海之水,也无法洗刷的滔天血恨。 他追查到,有一个一直暗藏的势力,在整合神朝之外的力量。 从一开始,找些弱点的修士,让他们做点事,给他们报酬,表面上看就是一些普通的雇用。 散修之中,这种事非常常见,尤其是在修为低的时候。 慢慢的,互相之间有了信任之后,便开始一点一点的加码,筛选势力的成员。 这些日子,死掉的几个有官身在身的锦衣卫成员,都是因为这件事而死的。 因为大乾有个地方,死了个小小的县丞,他便派了那几个钉子去查这件事。 他们查到了牵扯到那个隐藏起来的势力的冰山一角时,就因为意外而死了。 谁也说不出宋承越什么不对的地方。 宋承越也完成了自己要的小小试探。 但最近,南海出现了变化,暴风暴雨罕见的消失了十来天,整个南海都开始变得平稳了不少。 宋承越派人去追查这件事的时候,发现那个势力的人,好像也在追查这件事。 而且动作比他还要快,那些人还有些焦急的意思。 在大乾的沿岸,有人竟然能比锦衣卫的人,更先知道一个消息,这事就不太正常了。 到了今天,有一条新的情报,出现在宋承越手里,他就知道,这事不对劲了。 有一个元神境强者,遭受重创,从大乾的西面,进入了大乾境内。 那位强者应该是元神遭受的重创,而且似乎还在逃命,以至于连自己的行踪都没法遮掩隐藏的很好了,被锦衣卫的探子发现了。 可是锦衣卫的探子,从大乾西面出去,一路深入到银湖禁地附近了,也依然没有探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只是察觉到,荒原南部和银湖禁地,更南的地方,海岸线附近的南海,比大乾这边还要平静。 而按照锦衣卫的情报,整个大乾境内,所有的元神境强者,没有一个受伤的。 天下有名有姓的元神境强者,最近这段时间,也没有一个元神遭受重创的。 这么多消息汇聚到一起,宋承越能在那繁杂的情报里,找出来之对上的事情,就只剩下那个势力,还有印家被绑架的事了。 兜兜转转,不想去参合,绕了一圈,却又碰上了。 他现在可以非常确定,能让锦衣卫,能让他这个指挥使,都不知道分毫底细。 除了那个不知道隐藏了多久的势力之外,就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了。 他追查的血海深仇,印家被绑架,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元神境强者。 统统都跟那个势力有关。 而他现在也有足够的理由,扩大一下范围,请一下外援,在明面上追查了。 关上抽屉,宋承越摇摇晃晃的离开了锦衣卫衙门,又来到了琅琊院。 看着从天而降的石俑傀儡,宋承越面带微笑,客气的抱了抱拳。 “不用去通报了,锦衣卫刚查到一条消息,为了琅琊院诸位俊杰,和诸位院首的安全,我觉得非常有必要来亲自告知一声。 有一个不明身份的元神境强者,元神遭受重创,从我大乾西部,潜入到我大乾境内。 我锦衣卫的人,很显然无法追踪到这位强者的行踪。 只能大概知晓,他往帝都这个方向来了,请诸位院首,务必保重。” 丢下这句话,宋承越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那石俑傀儡难得也回了一礼,立刻回去通报。 这事可不算是小事了。 体修还好,起码明晃晃的出现,琅琊院最担心的,就是元神境的炼神强者。 尤其是这种没有提前打招呼,还是因为遭受重创,逃入大乾,跟着潜藏起来的元神境修士。 是敌是友未知,那就只能先当做敌人做准备了。 而元神境修士,元神遭受重创之后,能恢复的方法的确不少,可大部分正常的办法,都是需要价值极高,数量极为稀少的天材地宝,还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温养恢复的。 而不正常的,犯忌讳,也不需要天材地宝的办法,也是有的。 其中就有一种效果不逊色与天材地宝进补温养的邪道办法,以修道者的神魂作为引子,以其道行为药,再加上炼神修士的阳神为玉液,炼就宝丹,温养修复元神。 效果可能会更好,需要温养修复的时间,可能也不需要数十年上百年。 因为这种事,曾经真的发生过。 宋承越乐呵呵的回到锦衣卫衙门。 有一说一,借助琅琊院的力量,那是真的好用。 这些家伙,找名义上的理由,实在是一把好手,再加上他们也有力量,那就更容易了。 以那个不明身份的元神境强者为切入点,就让琅琊院的人去做事吧。 因为琅琊院的人真的不敢赌的,他们必然会第一时间,将那个元神境强者找出来。 不明身份,元神遭受重创,这两个理由,就足够了。 宋承越再给加了一条,向着帝都的方向而来。 就不信琅琊院的人不急。 他们一定会去挖出来那个家伙,必要的时候,甚至会动用琅琊院的九阶强者。 哪怕最后证明那人不是邪道,琅琊院也会给补上一份天材地宝,帮助对方恢复。 他们做的事,就成了好意。 明面上不说,但自从上一次出现过类似的事之后,其实大家都默认了,不明身份,元神受创,还藏头露尾的,就是邪道元神境。 宋承越不想管那个人死活,他只想等琅琊院的人,将其挖出来之后,弄清楚他的身份。 以其为切入点,光明正大的追查其后背的势力。 甭管什么势力,藏的有多深,明面上都肯定有东西,或者是一个大商号,或者是一个宗门,反正明面上肯定得有。 不然的话,发展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却还是全部隐藏,根本没法发展,没法壮大了,而且也更加引人注目。 只要明面上有,他宋承越就敢像疯狗一样冲上去咬人。 …… 昏暗的密室里,一个黑袍人静静的坐在那里。 他身上的气息,晦暗不明,时不时的涌现出一丝元神的力量,元神金液不受控制的逸散而出。 而他的对面,一位老者坐在那里,面色冷淡。 “你太大意了,竟然被锦衣卫的人发现了踪迹。 宋承越还大摇大摆的上门,告知了琅琊院。 琅琊院不可能放任一个不明身份,藏头露尾,元神遭受重创的元神境强者,在大乾境内藏着的。 有了曾经的先例,他们一定会不惜代价的把你挖出来。” “我有什么办法?”黑袍人咬着牙,说话的时候,都在强忍着痛苦。 “我的元神,被直接撕裂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化身死了,却莫名其妙的招惹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强者。 只是一瞬,一瞬的时间! 他差点就把我当场碾死,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你懂么? 起码是十阶,不,起码是十阶巅峰的强者! 你们只是告诉过我,那里是大兑的一个封印,你们要去从里面挖出来那个东西被封印的‘神’。 你可别给我说,那已经消失的大兑,竟然有能力,可以将一个一瞬便差点把我碾死的可怕存在给封印了。 你也别告诉我,我的化身就死在那个东西的‘神’手里,我之前遇到的也是祂。” 对面那人沉默不语,眼神里也带着一丝惊悚。 “你说的不错,大兑的确不可能有这种能力。 那个封印里,也绝对不可能有那种存在。 但是有关大兑的记载,实在是太少太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们能找到那个封印地,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你应该想想,是不是你的化身,招惹了什么可怕的家伙,还让他发现了那是化身。” “化身之法,也是你给我的,你曾说过,这化身之法,乃是最完美的,哪怕是死,也绝对不可能被人发现的。”黑袍人沉声道。 “……” 那老者沉着脸,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怎么知道那化身之法能被人看穿的? 他要是知道,自然就会将其改的更加完善,更加完美。 可在他眼里,那化身之法,的确已经改无可改,已经非常完善,毫无缺点了。 无论人窥视也好,探查也罢,哪怕是从其出生开始追查,都是毫无破绽的。 他无法想象,缺陷在什么地方。 “我会派人再去那深渊查探的,但是你现在,不能再继续留在大乾了。” “我不留在大乾,你觉得我能去哪?我再不恢复,我的元神就要崩碎了。” “你绝对不能在大乾露面,更不能在琅琊院面前露面,我会给你找来合适的天材地宝,你去大离也好,去大震也罢,哪怕你出海都可以,就是不能留在大乾。” “嘿,这是要过河拆桥么?”黑袍人冷笑连连。 “不是,是你在大乾露面,你死定了,今年正好出门云游的人少,再加上回来的,琅琊院里还有三位元神境,五位三劫境,你若是想死,你尽管试试,看看他们看到你这张脸之后,会不会第一时间将你击杀,到时候谁都帮不了你。” “行吧,正好南海最近似乎开始平复了,我去南海,再探查一番,另外,你们可别忘了,我要的东西。 这一次你们功亏一篑,全军覆没,东西也不见了。 还暴露了深渊的毒,还有深渊裂缝。 我早就说了,别让赵天程那个废物邪道去,你们却不信,只想着事情有变,好撇清关系。 你撇得清么? 我的吴院首。 一个锦衣卫的疯狗,就让你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了吧? 你以为跟你没什么关系,处理的干干净净。 那琅琊院里的那些人,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对待你?” 黑暗里的老者抬起头,正是琅琊院的那位吴院首,曾经教导过安家修道者的那位院首。 黑袍人说的不错,最近的事,的确让他不太好过了。 因为琅琊院里的其他人,都不是蠢货。 哪怕明面上再怎么查,他其实都只是教导过安家的修道者而已,而他教导过的人多了去了。 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有人查到跟他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怎么看都是干干净净。 可实际上,他没有证据,也能感觉到,琅琊院里,已经有其他院首,在暗中追查他了。 他也发现问题了,他处理的太干净了,反而让人起疑了。 可一直以来的习惯,做完一件事就处理干净一件事,等到出事的时候,再去补救,就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继续保持着干干净净。 “这些事不用你管了,你要的天材地宝,我会差人给你送到南海的,这几天不行,太明显了,会被人察觉到的。” “呵呵……” 黑袍人冷笑一声,起身消失不见。 等到只剩下吴院首一个人的时候,他冷笑一声,暗骂。 真是蠢货,那个赵天程是蠢货。 这个家伙也是个蠢货。 但赵天程就算了,一个邪道,死了就死了,死了正好。 可这个家伙,他却没办法,必须不能让其死掉,因为后面还需要他办事,也只有他能办。 他们暗中找到了线索,一路追查,好不容易追查到,那个“神”,被封印在深渊里,还是大兑封印的。 那就只能请封印二姓出手了,可明面上,再怎么说,封印二姓都绝无可能对这件事出手的。 只能想办法逼他们出手了。 如今他们已经回来,那自然是化解了封印。 但是封印物却不见了。 接下来便是找到那个封印物了。 想到那个家伙的化身死掉了,听其描述,吴院首便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里可不止是大兑的封印,大兑的封印也只是借用了另外一个最大封印的力量而已。 那个家伙的化身,肯定是招惹到那个大封印里的存在了。 被人家借助化身,给他打了个招呼。 幸好当时他从来没告诉这个家伙,那里还有个大封印,也没来得及说。 可自己却告诉他的化身了,目前来看,他也是没在碰到过他的化身,没来得及知道这件事。 现在也没机会知道了,吴院首也不准备再告诉他了。 让他就这么不知情最好,省的他知道了,再加上他元神被撕裂,弄不好还会给那里的可怕存在创造出一个道标。 他们赌不起啊。 甭管再多的谋划,再周全的计划,其实都抵不上那等可怕存在。 他们谁都不敢去招惹那种被镇压了不知道多少年,依然拥有完整的灵智,可怕力量的家伙。 敢去火中取栗,谋划锦岚山沉睡的那个大家伙尚且能被大兑封印的“神”,已经是极限了。 吴院首坐在此地许久,静静的等候。 忽然一个影子出现。 “那个家伙稳住了么?” “稳住了,只是他似乎意见很大。” “无妨,能利用的时候就利用一下,利用不了的时候,就将其抛出去,他那种家伙,永远不可能跟我们站在一起的。” “深渊那边出了点事……”吴院首将刚才的谈话说了一遍。 那影子沉默了一下。 “不要管那里了,需要一整层深渊来镇压的存在,不管是什么,都不是我们现在能去试探的。 先弄清楚封印物在哪,拿到那个‘神’的封印物再说。” 吴院首听到那“一整层”三个字,顿时心中一凛,心生寒意,立刻点了点头。 “我明白,不会去试探的。” …… 时间一晃六个月过去了。 余子清老老实实的宅在家里,手里有一枚捏出来的金币,正在反复跳跃。 每天早中晚,按时抛金币打卡。 永远猜正面,而那金币,无论他怎么捏,怎么调整变形。 按照的记忆里的方法,控制力量,刻意去抛,的确能出现反面。 但只要他封闭自己的感知,不知道正反,那金币落地,就一定是正面。 他不知道,自己借来的运势得多强,才能连续六个月都是正面。 “卿青,别挖了,你看看你,都挖出来一身腱子肉了,来,陪我抛金币。” “哥,别吧,只能猜反面有什么意思……”卿青面色一苦。 “那你来猜正面,让小树妖抛,绝对公平。” 余子清闭上眼睛,将金币丢给看热闹的小树妖。 小树妖抛出之后,金币落地。 “正面。”卿青立刻先猜。 “那我猜反面。” 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反面,余子清和卿青都是一脸无趣。 “小树妖,再来两次。” 第二次结果也是一样,赢的永远是余子清。 然而第三次金币落下,余子清随口猜了正面。 睁开眼睛一看,却见那金币是反面。 余子清一惊,看向小树妖。 “你动了么?” “没有没有。” 余子清自己拿起金币,封闭了感知继续抛。 连抛十次,猜中了六次。 余子清捏着金币,哈哈大笑。 “六个月了,我终于猜错了,哈哈哈……” 余子清迈步大笑着冲出去,小树妖的树干上化出一个惊愕的表情,卿青也是一脸的愕然。 他们不知道余子清这到底是不是有大病。 运气变差了,竟然这么开心。 余子清冲到老羊所在的洞穴里。 “老羊,我今天终于猜错正反面了!” “噢,过去了?” “应该是的,我试了,十次,我猜错了四次。” 余子清眉开眼笑,笑的合不拢嘴。 他自己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运气变差的时候,自己会笑的这么开心。 真刀真枪的干架,他不怕,可这种玄而又玄的事,他是真的有点怂。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借助好运势,达成的事越难,影响越大,那可能要付出的代价自然就会越大。 所以,他最近都没敢让做牛肉干的饿鬼继续做了。 他生怕那饿鬼,借助他的运势,真的把他最初吃到的那种牛肉干做出来,这件事的影响那可就太大了。 每天除了日常修行,余子清就只敢抛金币做实验了。 第一四六章 帝流浆,老熟人(12k) 保险起见,余子清还是继续在村子里待着,每天十次抛金币,连续数天,结果都是不好也不坏。 拉长了时间,增加了数量之后,正反面的总数量,差不多就到了一比一。 总算是回归正常了,余子清长出一口气。 这几个月简直是胆战心惊,说真的,他是真怕他在家中坐着,都不出门,还有想不开的高手,闯到锦岚山送死。 运势强到他连续猜正,金币能连续正几个月,无一例外。 别说余子清被吓到了,老羊都是胆战心惊,重要的事情都不敢做了。 他也生怕因为受到余子清的影响,借了余子清的运势。 他们的确是在猜测这是余子清化解灾难之后,得到了好处,再加上独享大兑国运加持,综合起来的结果。 可他们谁也不敢说,运势强到这种地步,会不需要付出代价。 反正余子清是不信这种强塞给你的好处,不需要付出代价。 他更相信,是先给了应该拿的一份好处,顺手再强塞给你九十九份借贷。 化解安史之书里的灾难这事,以后是可以看着做,有需要的时候就去做,但必须是自己去选择,不能被逼着去做。 这俩性质完全不一样。 几个月没有出门,余子清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襄王这家伙,不知道在哪知道了锦岚山出现了变化,山体变得更大更高。 又送来两次资源,绝大部分都是用来布阵的材料。 那些材料,一次几十车的送,足够老羊重新布置护山大阵两遍,都绰绰有余了。 襄王这家伙,从来没说过他爹的事,可余子清又不傻。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 这当然是想让余子清去帮忙,继续完成收集他爹残肢的计划。 来信里提到外界的情况,也都说了,封家最近很安稳,一直没有出现什么变化。 印家也已经平息内乱,据说死了不少人,不光印姓本家死了不少人,依靠着印家的一些人,死的更多。 这种大家族,总不可能什么事都是本家去干,家族越大,需要的各种配套人员就越多。 像封印二家都算是好的,一些大家族,下面的仆役都已经发展成各种家族,依附在大家族之下。 一个店铺,一套供养的产业,除了关键位置必须是本家人之外,其他的也得是信得过的,那就是下面那些依附的家族。 天长日久之下,早就成了相互交错的利益网络,牵一发而动全身。 也就是封印二家都很克制,没有扩散的很大,只保留了必要的而已。 像大乾的安家,下面有依附的家族,在加上跟其他势力的各种联姻,各种利益纠缠,发展成一个触角扩散极广的庞然大物,这才敢在宋承越那种疯狗面前跳。 一般情况下,只要不造反,这种大家族,再怎么出问题,其实都只会衰弱,而不会那么快灭亡。 真正的灭亡过程,拉长到几百年,其实都算是衰亡比较快的了。 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出现过,一个大家族在短短一年之内被灭门的情况。 这就是为什么最近大乾的人都有些怕了宋承越这条疯狗。 印家孤悬海外,下面依附的各种配套人员,就要比封家多。 再加上本家在海岛上,依附他们生存的却在陆地上,这不在眼皮子底下,天长日久,掌控就自然没有那么完美了。 所谓的不满印家主规矩太过严厉,不得不另谋他路的说法,其实在外人看来,就是扯淡。 也就印家主这种当事人,才会一叶障目,自我反省,觉得是不是真的是他做的不好。 印家最近就清理掉那些依附他们生存的家伙,只留了一些本家的人,坐镇陆地上的各种事情,本家全部都龟缩在海岛上。 几个月的时间下来,印家遭受了波澜,损失不小,却也没伤到根基,如今也算是重新安稳下来了。 正因为如此,襄王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这次可是亲自去冒险了,甭管怎么说,印家都要承他的人情。 再加上有封家在,稍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襄王去把他爹挖出来的事,问题就不大。 当襄王第三次,又送来几十车资源,包括但不限于,炼器材料、布阵材料、高阶的灵药、灵液、各种书籍。 余子清就知道,他也该出门了。 他炼神的部分,沉淀了这么久,差不多也该突破了。 只有突破了,再去挖老震皇残肢的时候,才能好好的吃一顿天魔大餐,最大限度不浪费的完成炼神修行的进补。 他一直没有主动突破,就是为了尽最大可能的沉淀,最好让境界自然而然的突破。 这才是最圆满的。 四阶阴神,五阶出窍。 当阴神成长到跟人一样大小的时候,就算是圆满了,能正常出窍了,便是跨过了瓶颈,进阶五阶了。 正常的炼神修士,这个阶段的修行,都是在每天子时,阴气最盛,阳气最弱的时候修行。 尝试着将阴神暴露在外,接受天地灵气,月之菁华的洗礼。 慢慢适应了,扛得住了,才会尝试着让阴神完全出窍,越过界限。 而出窍境界的修行,其实就是这种水磨工夫,等到什么时候,阴神凝如实体,可以在白日出窍,沐浴大日光辉而不伤的时候,就算是完成了这个阶段的修行。 不过,余子清这边就有点不太一样,他修行的饿鬼道。 想要出窍,其实早就满足条件了。 但是余子清比较贪,他想试试,炼神进阶五阶之后,能不能再觉醒出一个神通。 第一个神通,是正儿八经的大后期,实力越强,神通越强,只是四阶的话,那个报应神通,其实挺一般的。 第一次施展的时候,借助了判定得来的力量,直接判了一元的刑期。 到后面余子清就不太想用了,实在是由奢入俭难。 给弄个百十年的报应,还不如直接把人杀了算了,没什么意思。 所以余子清想再觉醒一个实用点的,最好是可前期,可后期的神通,能成长的那是最好不过。 最好还是杀伐重一点的神通,他叠甲已经算非常不错了,就是杀伐手段少了点。 以后跟人干架的时候,总不可能次次都有机会近身肉搏。 万一遇到那种精修飞剑之术的剑修,人家在几百里,上千里之外放风筝就能把他玩死。 抱着美好而贪婪的愿望,余子清开始了进阶的过程。 过程很简单,只是让已经成长到跟他一般大的阴神,从体内走出来,真正的开始一次独立的修行就可以了。 这一步对他来说非常容易。 入夜,万里无云,正是一年之中,月亮最圆最亮的这一天。 余子清坐在荒野里,念头一动,阴神便睁开眼睛,如同婴儿一般,双臂抱膝,蜷缩成一团,化作一道流光,从他的囟门之上飞出。 悬在他的头顶,慢慢的舒展开身体。 那阴神如同趴在地上,一手竖起中指,横着悬在那里,保持着余子清第一次被饿死时的姿势。 这个姿势便如同正统修士修行时的趺迦而坐,只是看起来怪了点而已,实际上乃是天定的最正统最标准的修行姿势。 月华如水,倾泻而下。 另一边的老羊,也在今夜放弃了其他事情,专心修炼。 老羊告诉余子清,今夜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但是一年之中月亮最远最亮,月华最盛的一天,还正巧是庚申日。 而按照妖族的历法推算,今天又正好是月华可能会生出帝流浆的日子。 今夜万里无云,群星退避,天象又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所以今日,必然会有帝流浆洒落,天下所有的妖族,所有需要借助月华修行的修士、种族,今夜都会抛开其他事情,专心修行。 错过了今夜,下一次三个日子同一天的情况,就要很久之后了。 余子清阴神强盛之极,若是想进阶出窍境,第一次接受月华洗礼,只要能扛得住,那他出窍境的起点就是最强的,对以后的好处,数不胜数。 余子清静静的等着,今夜,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起来。 仿佛整个世界的虫鸣鸟叫都消失不见了。 争斗都少了很多。 各地的兽类也好,虫豸也罢,但凡是有点灵智的,都已经感应到月华异样,他们都在等着了。 过了今天,接下来就是妖类数量,异类数量暴增的日子。 弄不好妖族里也会生出不少天之骄子,数百年上千年后,成为妖族的砥柱中流。 子时过半,月华愈发强盛,余子清没有修行,都能感受到,那种纯净的力量,对一般修士都有极大的好处。 到了子时三刻,便见垂落的月华强盛到极致,便见其凝聚成一条条散发着月光的金线,从天际之上条条垂落。 一颗颗形如橄榄的光芒果子,在那一条条金线上,稀稀拉拉的浮现出来,如同果树上慢慢生长出来的果实。 那一颗颗光芒橄榄,便是大名鼎鼎的帝流浆,妖族视其为天赐的圣物。 当那一颗颗帝流浆从天际之上缓缓飘落,第一颗帝流浆,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阴神之上的时候,阴神将其吸纳,正式开始了修行。 霎时之间,余子清便感觉到,冰冷之中带着火热的力量,在阴神体内无声无息的扩散开。 那种灼热,比之正午的时候,面对烈日暴晒还要强一些。 余子清心中一凛,难怪老羊说扛过去了好处无穷,虽然困难了点,可机会难得,最好不要错过。 他以前以为这个月世界的月亮,压根不是反射的太阳光华,往日里月华也从来没有过灼热的力量在里面。 可今天凝聚的帝流浆,却完全不一样,是罕见外阴内阳,阴阳并济的神物。 只是稍稍感应,余子清便明白,为什么帝流浆是妖族的圣物了。 这东西天生阴阳都有,无残无缺,契合负阴抱阳,从空到幻,从无到有。 这对于妖族来说,乃是天生的化妖的契机,天赐的引子,没有更好的东西了。 对于阴神修行来说,若是能扛得住没死,那阴神之中便天生就有了一丝阳气,而且是阴极生阳,天地之中的那个阳,最是完美不过。 扛过了这一步,就等于为以后进阶阳神境打下了基础,而且是越过了以后最困难最危险的那一步。 以后受罪更多,也更危险,还不如现在先做了。 余子清有些恍然,忍着灼热,不断的吸纳一颗颗帝流浆。 整个锦岚山,今天都很安静,卿青在接受帝流浆洗礼,他却没有趁机修行。 小树妖张开树冠,接住一颗颗帝流浆纳入体内。 就连槐树林里的那些饿鬼,都在张着嘴巴,有机会的话,他们也不会放弃吞噬掉一颗帝流浆。 而山的另一侧,老羊化出龙形,身形一晃,盘成个蛇阵,张开嘴巴,对着天空一吸。 一串串帝流浆,调转了方向,就像是一串串葡萄一样,汇聚成流,源源不断的没入到老羊口中。 远远望去,那一圈槐树林内部,几百里范围内,几乎所有的帝流浆,都被老羊一个人吞噬掉,只漏下来稀稀拉拉的一点点,也足够余子清他们修行用了。 那帝流浆汇聚到一起,如同化作一个数百里大光芒漏斗,尤为壮观。 槐树林以北,游震走出房间,遥望着锦岚山上空,出声感叹。 “锦岚山的底蕴,真的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啊,数百里范围内的帝流浆,竟然都能被其一人独占九成九,他们这还藏着一个大妖么?” 游震伸手一抓,牵引下来数十颗帝流浆,将其吞下之后,立刻察觉到体内阴阳二气流转,靠着他的残躯来消化掉这些,已经有点困难了。 其本质太高,而且这是给底层众生的机会,他要之也没太大作用。 尝个鲜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看戏了。 今夜,其实也是各个势力,展现肌肉的大好机会。 遥望向大离,隐约也能在天际之上,看到光辉汇聚成一穗一穗的落下,那都是有人在强行汇聚帝流浆。 像是向锦岚山这边,一人吞噬数百里范围内帝流浆的情况,还是很少的。 只有正儿八经,靠月华修行的妖神,才敢这么干,不然的话,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要么被撑死,要么被其阴阳二气绞杀。 今天,只要是眼睛不瞎的人,都会知道,锦岚山内还有一个堪比九阶妖神的存在。 事实上,还真有…… 老羊不想浪费掉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自己吞噬掉一些,更是祭出了恶龙的尸身,以其尸身为引,强行将数百里的帝流浆一口气包圆了。 他用不完,也正好用来祭炼一下恶龙尸身。 另一边,余子清的阴神还在苦苦坚持,那如同鬼物的躯体上,已经开始生出一丝阳气了。 这也是在阳神之前,难得的不算杂质,不算不纯粹,可以拥有的阳气。 阴神修行步入正轨,余子清就闲下来了,他看着老羊汇聚的漫天帝流浆,有些眼馋。 可惜,老羊在之前就知道他会问出什么问题,提前就告诉过他,帝流浆这东西,是完全没法储存的,能得到多少,全看个人。 你能吃多少,你尽管吃,反正够是肯定够的。 若是可以保存,那些弱小的妖和精怪,一颗都别想得到了,至于那些连一丝灵智都没有的花花草草,山中野兽,更是不可能有机会了。 量足够大,才能保证雨露均沾。 余子清看了看自己的阴神,没理他,让他自己在那修行,他开始尝试着,能不能储存一些帝流浆。 看着偶尔阴神没有消化掉的帝流浆,就这么落在地上,消失不见,余子清的心都在滴血。 他开始炼体修行,吞噬掉阴神吃不下的帝流浆,让其在体内流转,看看到底哪个窍穴,可以储存这个东西。 他当时连老羊那夸张的化形雷劫的力量,都储存了一点点。 当时青龙虚影给了造化,将雷劫的最后一击,化作了造化之光,他也储存了一点点备用。 没道理,帝流浆这种也算是力量的东西,不能储存吧? 开辟满了七百二十个窍穴,再加上修行圆满,总会有一个窍穴,会生出这种作用的吧。 帝流浆的力量,在他体内七百二十个窍穴之中,流转了一圈,也没有任何一个窍穴,有丝毫可以将其储存的迹象。 余子清眉头微蹙,不应该吧…… 这帝流浆再厉害,也不至于比那天地造化的造化之光还要强吧? 然而,当那力量流转了一圈,越过气海所在的位置时,余子清顿时一怔。 他那尚未用过的气海,竟然有可以存的迹象。 稍稍一想,余子清便懂了,这东西炼气修士用起来自然是最方便的,跟妖族一样。 可是他压根就没炼气过啊。 就这么放弃了,余子清肯定不乐意。 按照老羊的说法,月华最盛的这天,庚申日,数十年到上百年,有一天,但若是再加上妖族历法里帝流浆出现的日子,重合到一天。 上千年都未必有一次。 念头一转,余子清心一横,今天谁来说也没用,别的东西就算了,自己不贪可以不拿,可老天爷给喂到嘴里的东西,都不张开嘴,伸出手,那就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人体乃是一个完整的平衡,不存在什么必须分开的情况。 按照余子清的理解,那所谓的气海,其实把它看成一个窍穴,也没什么毛病。 血海也看成窍穴,那也一样。 血海只是一身气血流转最中心的地方,如同心脏,若只是储存气血力量,他的窍穴里也能储存,而且只要耗费心力去拓展,还真未必比血海差太多。 那他把气海也当成一个窍穴,将其按照自己的理解,稍稍改造一下,炼化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心一横,余子清便调动气血力量,冲击到气海所在的位置。 其内空间狭小,空荡荡,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关闭状态。 余子清强行将其冲开,反正要是出事了,大不了再也不炼气了,反正他也没准备炼气。 炼气修士,不但被环境针对,被各种法门针对,现在还要被锦岚山的简陋武器针对。 有什么好炼气的。 以气血力量冲刷气海,将其拓展稳固,他那从未炼气过的气海,哪里守得住这种折腾。 当场就给他裂开,表示抗议。 余子清调动造化之光,将其恢复,完成改造,在顺势调来一点雷劫的力量,不断淬炼。 三种力量合作之下,那气海裂开了又恢复,恢复了又裂开,不断的壮大,如同余子清的其他窍穴一样。 等到拓展的差不多了,余子清吞下一颗帝流浆,将其完整的运送到气海之中。 果然,那帝流浆还是在这里稳固一点。 在别的窍穴就不行,落入其中便会自然而然的崩碎,化作纯粹的力量,只能消化掉,消化不掉的便会浪费掉。 余子清睁开眼睛,一边调动着三种力量继续拓展强化,一边奔向老羊所在的地方。 他可不能让老羊吃独食了,给那个恶龙有什么意思,还不等于浪费了。 那恶龙就算是吃一年的帝流浆,也绝无可能再活过来,也绝无可能再次进阶。 还不如给自己。 “老羊,分我点。” “……”老羊斜了余子清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肯定放弃不了,你怎么做的?你可别告诉我,你的窍穴连帝流浆都能顺手存一点了?” “那些普通的窍穴的确不行,但是有个叫气海的窍穴,我稍稍强化改造了一下,的确可以。” “什么时候有个叫气海的窍穴了……呃,你把气海改成窍穴了?”老羊的声音骤然拔高。 “名字还不是人叫的?以前人说人体有七百二十个窍穴,我现在非要那血海气海之类的也算进去,说有七百二十三个,怎么?不行么?” “行行行……” 老羊无话可说,这家伙真的是什么都敢做。 为了存下帝流浆,都不怕把气海给搞废了,以后难道真的再也不炼气了么? 炼气终归还是修行正统,最正的一条主干道。 老羊从那个巨大的漏斗里,分出来一部分帝流浆涌向余子清。 余子清站在原地,调动气血力量,伸出双臂,两脚分开,腰身微微一矮,如同怀抱大丹。 大量的橄榄型帝流浆,不断的涌来,在他怀中盘旋不休,最后没入到气海所在的位置。 那盘旋之中,有帝流浆破碎,化作阴阳之力,在余子清怀中缓缓旋转,周而复始,化作一个没有阴阳眼的太极图案。 余子清闭上眼睛,全力收集,不管其他,任由其自然演化。 老羊看了一眼,看到余子清的姿势,还有他身上的气息,微微一怔,立刻加大了力度,将更多的帝流浆供给余子清。 慢慢的,他便看到余子清怀中那个图案,旋转的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到了极致之后,便见那图案仿佛骤然静止了下来。 其两个阴阳鱼上,各自出现了一个阴阳眼。 霎时之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大和谐,在余子清怀中浮现。 飞速涌下的帝流浆,好似都变得平静,落入图案之中便消失不见。 老羊沉吟了一下,除了他自己要吞噬的,原本要给恶龙尸身消化掉,省的浪费的帝流浆,他便不断的加大力度,供给余子清。 余子清的气息却没有什么增长。 仿佛那些数量庞大到,妖神都很难消化掉的帝流浆,全部消失了。 等到老羊将原本供给恶龙尸身的帝流浆,全部给余子清之后,余子清还是没什么反应,老羊便沉默了。 他加大了力量,这么久了,他留给槐树林里那些饿鬼,还有槐树的帝流浆,应该已经足够他们消化了。 他祭出恶龙,骤然加大了牵引力量,方圆千余里地,所有的帝流浆,都在此刻向着锦岚山汇聚。 而那牵引的力量还在不断的扩大,两千里,三千里…… 那盛大的光芒漏斗,在天际之上盛放,相隔数万里,都能被一些高手看到。 可怕的力量,源源不断的汇聚而来。 余子清的阴神,修行完毕,自动回来,从余子清的囟门落入体内的瞬间,余子清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气海里,庞大之极的帝流浆汇聚,加速了气海的扩大,阴阳二气,化作一个太极图的形状,在气海的最中心旋转。 体内的五小只,一个个跟鹌鹑似的,老实的不得了。 余子清的贪婪,在这一刻已经达到了极致,可是那双头蛇,却老老实实的趴在那,眼巴巴的看着,想要吞噬那部分力量,却也不敢动。 五小只里,就土蛤蟆活的最舒坦,余子清天生爱吃,又卷又懒,土蛤蟆从一开始就没缺过营养。 赤猿也吃了一波大餐,点燃了怒火。 按理说,接下来就该双头蛇了,毕竟,余子清的确挺贪心的,双头蛇也不缺营养。 可最大的这一波好不容易来了,双头蛇却不敢动,余子清气海里的力量,着实有点可怕,被卷进去,说不定连复生的机会都没了。 余子清调动力量,控制着那个太极图案的运转,给双头蛇传了个念头,让它赶紧了。 他平时可很少会贪婪到这种地步的,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双头蛇得了余子清的首肯,立刻张开两个嘴巴,大口大口的吞噬余子清那旺盛的贪婪之意。 其腹部飞速的膨胀开来,如同一个大气球,挂着两个小蛇头。 可是它却跟疯了似的,越来越贪婪,贪到撑破了肚皮,将全身都撑的裂开,蜕皮而出,脱胎换骨之后,双头蛇眼中的贪婪才缓缓的消失不见,他趴在那不断的吞噬,眼中却再无半点贪婪。 一个时辰之后,天际之上坠下的帝流浆越来越少,缓缓的消散。 余子清还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他怀抱阴阳,静静的等其平复下来。 等到日头升起,怀中阴阳才只是稍稍平复了一点点。 老羊已经重新化作山羊,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余子清。 靠着余子清的贪心,老羊亲眼目睹了一下阴阳变化,对他的好处极大,尤其是他这种古里古怪的妖怪,更是需要从那种天地自然的极致转化之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没事,我估计再过几天就会好了,你站着别动,我再继续感悟一下,难得有这种机会。” “我本来就想要一点就够了,你给我这么多……”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你自己说的,机会难得嘛。” “……”余子清有些无语。 他真的只是想要储存一点备用就行的。 他哪想到,老羊给他汇聚了三千里的帝流浆。 他此刻的气海,已经远比他的血海还要大的多了。 其内储存着他都数不清楚的帝流浆,而其中心的阴阳二气,还主动汇聚成了一个太极图。 若是把那些力量换成炼气修士的力量,他现在可能都堪比七阶的炼气修士了。 可惜他没炼气,还把气海改成了储存窍穴用,那里的力量,只是他储存的力量而已。 老羊站在余子清身前数丈之外的地方,静静的感悟。 他身上的妖气煞气,原本已经融合到一起了,可是自从化龙之后,却生出了一种新的力量。 那种力量极为霸道,根本没法给你妖煞之气融合。 他一直在想,如何将其融合在一起的。 若是不融合,等到那股新的霸道的力量越来越强之后,必定会反压妖煞一筹。 现在,他觉得,融合还真的未必是唯一的选择,两个极端,未必非要融合。 昨天晚上亲眼目睹了那强大力量的演化,现在他有了新的灵感。 他将妖气和煞气融合的力量,当做阴。 将化龙之后,慢慢生出的一种新的力量,霸道的力量,当做阳。 按照昨天晚上的感悟,让其互相盘旋,慢慢渗透,等到极致之后,若是能化作太极图,相互平衡,互相转化,那其实更好。 这样也不用损失各自的威能,反而可以将其催发到极致。 里长发现这里的变化,亲自过来给二人护法。 数天之后,余子清怀中抱着的阴阳,也随之没入到气海之中,他才恢复了行动。 感受着胸中的力量,余子清叹了口气。 他觉得,那好运气说不定还没消失。 只不过是借来的运势消失了,填补他自身运势的那部分却还在。 余子清尝试着去调动一下气海里的力量,调不动那阴阳之力,只能调出来一枚帝流浆。 只可惜那帝流浆如若幻影,从他的手中穿过,跌落到地上,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拿出来,只是调出来一颗,化入体内,直接消化掉,也只是感觉精神头好了点,阴神稍稍消化了一部分。 默默盘算了一下,他的阴神,消化掉上万颗帝流浆的效果,好像都不如去啃一口天魔…… 所以,这主要的修行还得靠自在天。 帝流浆就是数量够多,当做日常修行用吧,慢是慢了点,但日积月累,其实也挺可观的。 继续察看阴神的修行,阴气极重,却有一点阴极生阳的阳在里面,老羊说的不错,的确是难得的机会,效果很好。 只是神通,好像并没有,好像又有。 阴神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仿佛燃烧着血色的火焰。 但是那火焰却是根本没法使用的。 不像神通报应,能调动出一种黑色的火焰,可以烧,也可以转化,变化极多。 稍稍感应了片刻,余子清便放弃了。 这神通好像还不如报应,报应起码现在还能用,只是效果差了点而已。 而那血色的火焰,连用都用不了,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超级大后期的神通。 除了现在不能用,或者说不知道怎么用之外,其他的好像都挺符合他的期许,能成长,后期也强。 他听恻恻说过,当时饿鬼之王出现的时候,被深渊里的某个瓜皮挑衅,便是从双目之中射出了血色的火焰,将那边点燃了。 那火焰烧到现在还没熄灭。 不出意外的话,他新觉醒的神通,应该是一样的东西。 嗯,以后有机会了,过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深渊里的火焰山,说不定能利用那里的火焰来修行新的神通。 等到余子清修行结束,里长乐呵呵的走过来。 “怎么?这是又坐不住窝了吧?” “里长,你这话就错了,我是为了修行,不是我想要跑出去。”余子清说的义正言辞。 他发现这个传说中的帝流浆,修行效果都没天魔的效果好,那说起话来是一点心虚都没有。 “行了吧,想出去就去吧。” 里长只是顺嘴噎余子清几句,他的确知道余子清要出去修行。 再加上襄王跟疯了似的,几个月的时间,送了三次礼物,一次比一次多。 虽说游震说,让他们收下,只是一些普通东西,算是他借锦岚山压制魔念的谢礼。 这话说的,想不收都不行。 余子清在村子里游走了一圈,给小树妖再撒了一些帝流浆,又去后山转了一圈。 他洒下几颗帝流浆给玉化墓。 “这个东西,对你有用么?” “有用!有大用!” 玉化墓立刻回话。 它昨天就想要,可是老羊那家伙,真的是一颗都不漏给它,它在那干着急,也没有用。 等到老羊一口气搜刮了三千里的帝流浆之后,玉化墓就看淡了,不要就不要吧。 余子清笑了笑,挥手飘洒出大片的帝流浆,一颗一颗的没入到玉化墓里消失不见。 给了玉化墓几万颗,气海里的帝流浆的数量,压根看不出来变少了。 “我要出门一趟,这里不但是我家,也是你家,按理说,你在这里住的时间可比我长。 我不想家里出现什么不好的变化,相信你也不想的。 好好照顾好我们共同的家。” 说完,余子清又给丢了几万颗帝流浆。 玉化墓就给了一个字。 “好。” 它哪怕没有恢复多少意识,也没有恢复多少记忆,却也知道,帝流浆这东西,压根是没法保存的,只能现场吃,能吃多少各凭本事。 它不知道余子清是怎么做到的,差不多也明白,昨天那三千里的帝流浆,都是被余子清吞了。 不过,想想余子清的身份,玉化墓便释然了,想想好像也挺正常的。 它知道余子清要表达什么意思。 好处不会少了它的,但是万一家里出什么事的时候,它就是最后的保险。 最起码是能保住其他人性命的保险。 只要人不死,以后就有的是机会。 余子清不死,那它以后也肯定有机会翻身。 大家现在是利益共同体。 从后山出来,余子清就给里长和老羊叮嘱了一句。 “昨天搜刮三千里帝流浆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都是玉化墓干的。” 里长点了点头,似乎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老羊嘿嘿一笑,欣慰的点了点头。 自家的崽,真是越来越成熟了,他还没给叮嘱,把黑锅甩给玉化墓呢,余子清都先来叮嘱他们了。 很好,非常好。 只要是说出口的口径,说破天了,那也是玉化墓干的。 恶龙的躯体在他手里,他的黑龙之身,暂时都还没暴露呢。 那就只能由玉化墓背锅。 反正他们不说,其他人恐怕也会这么认为的。 准备妥当,这一次余子清自己出门,老羊继续在家修行,他新的感悟很多,需要稳固下来。 余子清则不需要稳固,他的修行已经稳的不能再稳了。 别人生怕进阶太慢,就余子清生怕自己进阶太快,稍稍有点进步,就得沉淀一段时间。 出了门,再次来到封家,已经没人来迎接了。 封家的人,看到余子清之后,连通报都不用了,直接带着余子清进了封家。 这不是怠慢了,而是把余子清看做自己人了。 见到封不绝的时候,余子清暗道,三句话之内,这家伙肯定要问他儿子。 “卿小哥来了啊,你来的太巧了,再过几天我就正好要出门了。” “封家主要出远门么?” “是啊,南海巨变,你知道么?” “不知道,我都半年没出门了,在家潜心修行。” “对了,小菩提在锦岚山待的还好么?” “……”余子清叹了口气:“老哥啊,你要是想你儿子了,你就去看看,锦岚山不是不让外面的人进的。” “哈哈,没事,我就问问。” 封不绝打了个哈哈,反正锦岚山禁地,他是肯定不会进去的。 他也不想成为第一个进入锦岚山禁地的外人,只要他进去了,必定会有人盯着他,想从他这里得到消息。 到时候各种有交情的人,总会有人不管合不合适,都来问他锦岚山的情况。 他不想知道锦岚山的秘密,一点都不想。 “我过几天就要去南海,那里不只是有游震的一部分,还有别的几个封印。 若是南海真的从此之后,恢复了平静,那有两样封印物,我就得转移走了。 曾经是专门借助了那里的狂风骤雨,利用那里的环境来封印的,若是那些环境消失了,能借的力量少了,弄不好会出事。” “嗯,在南海么?”余子清有些意外,想想又觉得挺合理的。 南海很大的,哪怕只是有人族修士曾今活动过的海域,如此划分出的南海,都要比整个荒原还要大。 再加上那里的环境恶劣,生灵稀少,强大的生灵更少,范围又大,用来藏镇压的封印物,的确是挺合适的。 一个镇压在银湖,一个顺路再南下,镇压到南海,也的确省事。 告诉余子清在南海,也没什么用,这种大范围区域的代称,跟没说区别不大。 不过具体在哪,封不绝不能说,只能亲自带着去。 余子清也没有再问,只要不是被封印在深渊,那问题都不大。 而在南海,问题更不大了。 自己之前还告诉计蒙夫人,自己有空了去拜访的,如今正好去拜访一下,认认门。 “印家那边最近还好么?” “印家啊……”封不绝叹了口气。 “印不三那家伙,表面上做事一板一眼的,却还是有点心软了,不过还好还有印不四。 印不四是真的为印家付出很多,他这几个月,举起了屠刀,把印家,还有附属的小家族,杀的血流成河。 甚至还有一位族老,都被顶的退了下去。 他这么干,不但他以后再无一丝机会继任家主,到时候分家之后,他这一脉,都再无机会了。 不过印家整体还好吧,挺平稳的。 襄王要做的事,影响不大。 等我们从南海回来了,就去印家,一口气将游震其他两部分都挖出来。 但我们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剩下的,还得靠襄王去寻找了。” “恩,我明白,相信襄王也明白的。”余子清点了点头,拿出一枚玉简捏碎,给襄王传了个信,让他直接去南海。 数日之后,封不绝离开了封家。 这一次,没什么好隐藏的。 封家在南海可是有好几个封印需要照看的,南海巨变,他们去探查也合情合理。 余子清若是出现在南海,也是合情合理,因为锦岚山距离南海并不是特别远,而且与南海之间,无遮无挡的,中间只有一片荒原。 有人觉得不对劲,其实也无所谓了。 这么久过去了,锦岚山插手了襄王家的事,估计也已经不是什么大秘密了。 那些探子无孔不入,襄王那家伙,接连送礼,外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十来天之后,襄王跟余子清和封不绝,在南海碰头。 封不绝顺着封印的远近前行,先去了一个地方,将一个封印物带走。 南海哪怕偶尔还有暴风暴雨,天气也不怎么好,可比之以前,那可是好太多了。 余子清估计,这还是计蒙夫妇刻意控制的结果。 不然的话,计蒙不被火焰灼烧了,计蒙夫人也平静下来了,看他们俩那腻味的样子,哪来的那么多火气,哪里还会闲的没事干,去控制着南海继续暴风暴雨。 要是他们没有刻意控制,估摸着如今的南海,就真的彻底恢复到自然的样子了。 就像是今日,万里无云,天气爽朗,海平面也非常平静,深入南海三千里了,连个半丈高的浪头都见不到,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入了无风带呢。 余子清和襄王在海面上等候着,等到封不绝从海中出来,理也不理二人,甚至还蒙上了眼睛。 余子清便知道,下一个封印地,就是游震的右手所在的地方了。 封不绝这家伙,装的可是真像…… 襄王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哪怕他想问,也硬憋着,等着看余子清怎么说。 反正他是认准了,出门做事的时候,他听着就行,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亲王的架子,高手的架子,赶紧丢一边。 等到封不绝走远了,余子清落到海面之下,对襄王招了招手。 “我们跟上吧,现在可不是封老哥带我们,是我们偷偷跟着他,记住了。” 襄王点了点头,跟着余子清从海里潜行,跟着封不绝。 跟了足足三天的时间,此刻已经深入南海两三万里了,才见封不绝落入海中,向着下方潜去。 余子清环顾四周,眉头微蹙,阴神也睁开了燃烧着血焰的眼睛,向着四周窥视。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窥视他。 而那种目光,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阴森冷冽,蕴含着一种侵蚀感。 余子清闭上眼睛,静静的回忆。 他不信那是错觉,也不信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是错觉。 片刻之后,余子清回忆到,当时他被计蒙夫人遮掩,那个元神境强者看过来的眼神时,就是这种感觉。 那种明明没有对视,却依然好似被看到,被目光侵蚀的感觉。 余子清睁开眼睛,神情有些古怪。 那家伙不是去大乾了么? 怎么跑到南海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不过,既然能被自己感应到,那就证明那家伙被撕裂的元神,应该还没恢复。 不然的话,哪怕自己曾经见过他,也不可能感应到一位元神境强者的窥视。 余子清和襄王向着深海潜去。 数十里之外,那个黑袍人睁开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 封不绝、襄王,还有锦岚山的卿子玉,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念头一转,他便明白了。 哦,原来老震皇的一部分,被镇压在这里啊。 他向前迈出一步,稍稍一顿,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再看了一眼那被撕裂的元神,沉吟了一下,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虽然是个大好的机会,可是还是先恢复再说吧,他现在的状态,还真的惹不起封不绝加上襄王。 那个姓吴的,都过去半年了,也没把恢复用的天材地宝送来,他得给那位吴院首传个信,催一催了。 ------题外话------ 码字有点晚,到六点了才一万多,想了想,今天月底最后一天了,没道理少吧,就稍微晚了点。 第一四七章 立道,月神(12k) 跟着封不绝一路下潜,到了数千丈海底的时候,封不绝忽然愣在那里。 他的速度骤然加快,在附近探查了片刻之后,一把扯掉了眼睛上的黑布,对余子清和襄王招了招手。 余子清心里一个咯噔,对襄王道。 “肯定出事了。” 等到两人过来,封不绝面沉似水,指着周围的海水。 “出事了,这里本来有一座海底的山峰,这是用来定位的标志性东西,可是那山峰现在忽然不见了。” 众人运转力量,将目力加强到极致,向着下方的黑暗环境望去,再向下数千丈,空空如也,甚至附近都没有什么山峰。 继续下潜两三千丈,才隐约看到海底到处都是碎石,从这里残留的痕迹来看,隐约还能判断出来,这是一座山峰被拦腰折断了。 那断口足有数千丈宽,而且参差不齐,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可怕的巨力,强行掰断的。 断口的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众人顺着空洞落下去,海水中的尘埃和砂石,早已经沉淀了下去,周围的海水非常清澈。 余子清还能看到石壁上,大量的符文残留着,有些还没有失去威能。 可惜,没有失去威能,现在也已经失去作用了。 因为洞内的封印物,不见了。 这才是封不绝敢摘下眼上黑布的原因,他现在不是带人来解开封印,而是需要有人帮忙,帮他找回封印物。 众人观察着洞内残留的痕迹和气息,气息已经几乎全部消失了,被海底的洋流冲刷掉了。 残留的痕迹,大概只能看出来,应该不是人做的,残留的痕迹更像是什么海中的妖兽。 当然,这不能排除是有人驱使妖兽做的。 “出事了,封印物被人带走了,至少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封不绝面色铁青,本来南海出现异变,还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并不是特别在意的。 肯来一趟,也只是责任心使然,他要规避可能会出现的风险,要为南海的几个封印物重新找一个镇压之地。 之前那个封印物就没什么变化,受到天象影响是有,但不带走其实问题也不大的。 按理说,游震的右手,被封印的地方,更深入南海,而且还是被镇压在万丈海底之下的一座山峰里。 双重镇压之下,还是在南海,可比镇压在一座洞天里,还要保险的多了。 仅仅这个深度,就不是一般修士能下得去的。 哪怕是有什么避水秘法,能深入到万丈深的海底,那也是危险重重。 就如同老羊之前施展的气泡,若是那气泡在万丈深的海底被人打碎,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可怕水压,就如同一颗癸水神雷在人身上炸开,七阶炼体修士都未必能扛过一息。 就算是扛过了第一波,在那种深度下,没有了足够强的避水之法,结果也是必死无疑。 可如今,封印物却是被人强行轰断了山峰,强行破开镇压,从里面拿走,那真是谁也没辙。 “能追踪到么?” “追踪不到了,如此深的海底,再加上时间起码已经过去一两个月了,完全没希望了。”封不绝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 襄王黑着脸摇了摇头,他也没辙。 若是在陆地上,相隔一两个月,他们倒是还有希望,能追踪一下。 可万丈海底,算了吧。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只是一个形容词,还是字面意思。 这片足够大,足够宽广,足够深的海洋,每一天都在发生着远超陆地上的变化。 所有的痕迹,所有的气息,都会被这片广袤的海洋包容掉。 而且这里不像陆地上,绝大部分时候,在陆地上寻找就行了,海中却是立体的。 没有足够的痕迹和气息,范围更大,寻找难度也更大,根本不可能追踪了。 余子清想了想,道。 “你们在这等一下。” 余子清上浮,冲出海面,飞到高空中,向着四面八方瞅了瞅,好不容易发现一片云层,立刻飞了上去,对着大片白云拱了拱手。 “卿子玉,请见嫂子,有些事想要请嫂子帮个忙。” 片刻之后,就见那片稀稀拉拉的白云之中,水汽汇聚,天空中的云层慢慢的变得浓密,从白云化作了灰色,淋漓细雨挥洒而下。 “子玉来了啊,怎么都到这里了,也不提前说一下啊,我的夫君可是天天念叨你。” “嫂子见谅,实在是诸事缠身,不得空闲,此次前来南海,也是给人帮忙的。 南海最近变得平静了,封家家主要来巡视封印物,将其转移。 只不过此地的一个很麻烦的封印物,却不见了。 那封印物事关重大,乃是真正的魔物。 可惜,我们推测,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一两个月了,实在是难以追踪了。 我这才不得不厚颜请嫂子来一趟,想问问嫂子知不知道什么事情。” “一两个月么,你稍等一下。”计蒙夫人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开始帮忙。 天际之上,黑云开始汇聚,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便见那如洗的蓝天消失不见,稀稀拉拉的几朵点缀的白云,也已经化作了遮天蔽日的黑云。 轰隆一声雷鸣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全部都被大雨笼罩。 水汽蒸腾,癸水之气、壬水之气,在一瞬间就变得极为活跃,其他的力量尽数被压制下去。 云层之中,雷电的力量窜行汇聚,云层之下,狂风呼啸,卷起万里风浪。 余子清悄悄的向下落了落,落在海面上,他怕被雷劈了。 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人们提到南海的时候,总说南海就跟女人的心情似的,说变就变,毫无规律可言。 这哪里是形容,这就是字面意思。 也难怪老羊那种家伙,都不愿意来南海,他说琅琊院都没人愿意来南海做什么研究。 这鬼地方简直就是研究自然规律的学者们的深渊。 不,这鬼地方还不如深渊,起码深渊绝大部分时候还是有规律可言的。 他现在也切身感受到了,曾经的南海究竟是什么样子,如今的场面,估摸着就是冰山一角。 他也明白了,计蒙夫人,在这种主场地利环境里,究竟能有多强。 改变天象,轻而易举,引动天地之力,如同呼吸一般简单。 那黑云之中的雷霆,未必有多强,但你架不住人家量大啊。 计蒙夫人在南海里,能汇聚水汽,引来雷霆,让那天雷如雨,连续劈个一年,都依旧脸不红心不跳。 哪个炼气修士能扛得住这种消耗? 就算是气脉最绵长的九阶炼气修士,他们要想引出眼前的景象,能维持七天,就算他牛逼冲天了。 有些先天的差距,的确不是后天努力能弥补的。 狂风暴雨,便是计蒙夫人的触角,所到之处,便都在她的感应范围内。 一个时辰之后,暴雨稍稍停歇,雨过天晴,只有稀稀拉拉的小雨还在洒落。 “两个月前,有一头深海巨兽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南海变得平静,这一大片范围内出现了空白地带,有海兽来这里了。 现在它就在东南方向,大概三万里的地方,它在海底休息,你们要是速度快点,它应该也不会走。 要不,你在等一下,我的夫君也接到我的消息……” “别……千万别。”余子清赶忙拒绝:“养伤重要,这边人手也是够的,我主要也是给朋友帮忙的,麻烦一下嫂子,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可别过来了,赶紧好好养伤,等这边的事情做完,我便去登门拜访。” “那……好吧,只要你在南海范围,有任何事情,尽管呼唤我,我的夫君虽然实力跌落的很厉害,我的实力也有损,不过在南海,应该还是能帮上点小忙的。” “多谢嫂子。”余子清行礼道谢。 事情说完了之后,余子清想了想,又问了一个问题。 “嫂子,还有件有关南海的事,先要请教一下。” “只要是在南海的,你尽管问。” “是这样的,南海有没有什么地方,有可以帮助恢复元神损伤的天材地宝?” “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帮你去东海找找,南海的话,应该是没有了。 其他的天材地宝,肯定是有的,不过能帮助恢复元神损伤的天材地宝,无一例外,生长的环境都非常苛刻,而且需要稳定的环境。 你也知道,以前的南海是什么情况,不可能有这种宝物存在的。” “不用不用,嫂子误会了,我家里压根就没有元神境的修士,也没有人受伤,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有事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客气,别的地方倒也罢了,在南海你要是客气了,我可就不高兴了。” “嫂子放心,在南海我肯定不跟你客气。” 告别了计蒙夫人,雨也停了。 不过余子清却发现,天际之上的云层,却都没有全部消散。 一朵一朵的白云,点缀在天际之上,遍布目之所及的所有范围,一路看到天边,天空中随时都有云的存在。 很显然,这是计蒙夫人为了在余子清需要帮忙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 余子清咽了咽口水,暗道,这简直就是理科生的地狱。 来,你告诉我,现在这个是什么云?预测一下接下来半天,这边的天气会如何? 你在试卷上填的任何答案,接下来半天的结果,都能给你保证你的答案是错的。 以后跟人打赌的时候,就赌南海的天气。 想赢就赢,想输就输。 余子清落入海中,封不绝和襄王,还在这里搜寻残留的痕迹,尝试着捕捉残留的气息。 可惜,气息是捕捉点一点点,但也仅仅只有这里有,往外在走了数里,就彻底消失了,现在连方向都找不到。 “别找了,走吧,东南方向,两个月前,有一头海中巨兽,曾经在这里出现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特别的变化了。” 那一座山都被折断了,若是修士出手,这么大动静,计蒙夫人不可能不知道的。 她既然只说了一条,那这里的事,肯定就是那头巨兽干的。 襄王一脸的好奇,他有点纳闷,余子清是怎么知道的? 封不绝当然也好奇。 他也猜到,余子清刚才飞出去,应该就是去做这件事了。 “别猜了,我哪来的这种本事,只是去请教了一下一位南海的前辈,那位前辈告诉我的,错不了。” 襄王没说话,暗道,这路子是真的野,南海都有他认识的高手…… 难怪这次敢孤身一人来南海,锦岚山的那些人也不担心。 有了目标,襄王便拿出一艘小飞舟,载着众人,向着计蒙夫人指引的方向而去。 稍稍偏移一点方向的时候,余子清只需要看看头顶的云,就能把方向调整回来。 坐在飞舟上,余子清闭目养神,实则是进入了七楼戒指。 距离目的地还很远呢,这么久没跟老宋聊了,正好去问问他一些事。 之前感应到那个元神境黑袍人的窥视,余子清就有些纳闷,那家伙来南海干什么。 对于元神境修士来说,南海就是字面意思上的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所有这个境界的炼神修士,能用到的宝物,各种资源,南海几乎都没有,之所以要用几乎这俩字,纯粹是为了严谨点。 炼神修士能用到的资源,顶多只有一些七阶之下的修士能用到的。 七阶之上的都少,九阶要用到的修行资源,不严谨点说,完全没有,一丁点都没有。 不提修行、疗伤之类的资源,连炼器的各种矿物,能适合元神境修士的,都真的没有。 实在是南海保持那种不安定的状态,已经太久太久了,生态环境早就适应了那种状态,不适应的早灭绝了。 所以,余子清才会觉得,那个黑袍人,来南海是纯粹脑子有坑。 或者说,他是逼不得已,不得不离开大乾。 要知道,他需要的资源,大乾肯定是最多的。 而他离开了大乾,依然没有恢复,而且似乎比半年前更严重了点。 所以,余子清总觉得,那家伙的运势,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被碾压的变成负数了。 余子清去问问老宋,老宋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 毕竟,一个元神境强者,元神都被撕裂了,自己都能感应到他的窥视,大乾那边总不可能没人知道他吧? 余子清召唤老宋,远在大乾帝都,瘫在椅子上混日子的宋承越,忽然坐直了身子。 他向着周围窥视了一圈,确认没问题之后,他重新瘫了下来,嘿嘿一笑。 你看,这有来有往,慢慢交流,现在人家又主动联系他了。 有事找他好啊,他就怕七号压根不理他。 只要大家有交流,有交易,总会越来越好的。 他脸上带着一丝笑容,闭上了眼睛,分出一缕意识进入到七楼戒指。 走上七楼,就看到七号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好久不见了啊,近来可好?” 宋承越乐呵呵的见礼,就像是见到了一个老朋友一样。 “还行吧,有个事,想要请教一下你。” “尽管说,尽管问,我还欠你好几条情报呢。”宋承越坐下之后,说的很顺口。 不止现在,哪怕今天七号问他十几条情报,那么下次,他也依然会说,还欠人家好几条情报。 欠钱的人可从来不会急的。 从来都是债主主动去找人要账,哪见过欠债的,天天追着债主,非要给人家还钱的。 他才不怕欠债,他就怕哪天七号再也不鸟他了。 “大乾有什么元神境强者,最近受伤了么?” “没有,绝对没有,近一年内,一个都没有。”宋承越回答的干脆利落。 回答完,他便知道,余子清要问的是谁了。 “只有半年多以前,有一个不明身份的元神境强者,从大乾西部,进入到了大乾境内。 他应该是元神遭受到重创,根本难以隐匿身形,隐匿气息和他的元神之力。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几乎难以遮掩,很快就被锦衣卫的人发现了。 我探查过大乾所有的元神境强者,还有大离的元神境强者,没有一个受伤的。 那个不明身份的家伙,潜入大乾没多久,我便去告知了琅琊院。 因为曾经发生过,元神境强者元神受创之后,猎杀修道者和其他炼神修士,以图恢复的事情。 这事比较敏感,琅琊院出动了强者。 那个家伙,便一路隐匿身形,消失不见了。 残留的一些痕迹,只能大概确定他从大乾南部离开,消失在了南海。 之后再去哪了,我便不知道了。” 宋承越说到这,停了停,若是平日里,说到这,这个情报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既然对面的是七号,他便继续道。 “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 那个家伙,不是任何一个明面上的强者。 按照我现有的情报,可以推测,他来自于一个没有浮出水面的势力。 之前绑架印家的人,在洞天之中下毒,拓展深渊裂缝的事,都跟这个势力有关。 已经覆灭的安家,他们家中的高层,可能就有这个势力的人。 我重新察看了一下当时安家覆灭之后留下的东西和资料,明显缺失了一部分,有人将其抹去了。 而当时出手的,有琅琊院的人,我那个时候就有过怀疑。 这一次的事,一个元神遭受重创,在高手眼里,如同黑夜里的明灯一样显眼的元神境强者。 琅琊院都说了,愿意给他恢复元神的天材地宝,他也不愿意露面。 而且他还能在琅琊院强者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离开大乾疆域。 我就非常确定一件事了。 琅琊院内,有人认识那个家伙,而且还有能力暗中帮他。 不然的话,他不可能从头到尾不露面,还能悄然逃离大乾。 琅琊院内部,最近已经开始审查了。 目前遭受暗中审查的,是那位吴院首,他曾经教导过安家的修道者。 我不知道琅琊院内部的具体情况,但那位吴院首,卸任院首职位了,目前也不带弟子了。 我听琅琊院的一些学子说,他近期也再没有露过面。” 余子清静静的听着,好家伙,老宋这一口气说的东西有点多啊。 信息量有点大啊。 琅琊院内部竟然出问题了。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要是琅琊院内部没问题,老羊当时躲什么?直接回琅琊院多好。 他一个堂堂院首,甚至还是一个尚未入道,就已经是院首的大佬。 如果不是他的老巢里,都出问题了,他用得着躲么? 再想想,当年安家的安悦,来交易锦岚矿石的时候,似乎就是暗戳戳的想找到老羊。 其实那时候余子清还在想,老羊是不是犯什么事了,不然的话,锦衣卫的人为什么找他。 后来才明白,不是锦衣卫安悦在找他,而是安家的安悦在找他。 再这么一套,安悦,安家,安家背后的那个势力。 很多事,这一下子就串在一起了。 尤其是那个姓吴的院首,他现在才被撤职,余子清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若是那个吴院首有问题的话,那有问题的,就不止吴院首了。 难怪老羊谁都不敢信,就敢信他这个凭空蹦跶出来,绝对不可能跟琅琊院有什么牵扯的凡人。 这些事,余子清插不上手,但是他也必须要知道。 不然的话,万一哪天有个什么家伙,出现在他面前,明明是个坏人,他都不知道,那乐子就大了。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说的那个人,现在就在南海,而且伤势没有恢复。” 余子清思忖之后,也回了老宋一个情报。 老宋这家伙,倒是越来越不遮掩了,现在在他面前,说话的都是都不太遮掩了,有什么说什么,就差明说自己是谁了。 他似乎越来越急了。 “多谢。”宋承越拱了拱手。 结束了交谈,余子清下楼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道。 “别死了。” 丢下这三个字,余子清离开了七楼,宋承越一个人站在那,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自言自语。 “我只是一条疯狗,死不死可不是我说了算。 不过若是我死了,那就再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我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呢,暂时还不能死。” 离开七楼,宋承越晃晃悠悠的走出去,不知不觉又晃到了琅琊院附近。 不等他靠近,便见轮值的程院首出现在他面前。 “宋承越,你一个指挥使,天天往我琅琊院跑什么?” “我有个确切的消息,好心好意的来告诉你,你要不要听?你要是不想看到我,那我下次就随便差个人给你送个消息吧。” “说吧。”程院首面色一黑,不重要的消息,你会亲自来? “我已经查清楚了,那个元神受创的元神境强者,不是明面上的任何一家的人,而且他已经悄悄逃走,现在就在南海。”宋承越稍稍一顿,加重了语气:“而且,他的伤势依然没有恢复。” 说完,宋承越转身就走,脸上挂着笑容,心情似乎也不错。 程院首沉着脸,想了想,还是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他当然明白那话里的潜台词是什么。 那人伤势到现在还没恢复,却能悄悄逃走,而且我能查得到,你琅琊院查不到。 要么是你们废物,要么是你们不想查,查到了也不想说,甚至就是你们的人帮忙做的。 等到宋承越跟个混子似的晃走,程院首回头望着琅琊院,暗暗一叹。 近些年,真是多事之秋啊。 前些年,先是陨落了一位若是入道,铁定九阶的院首。 而蜍叶院首,亲自去探查,回来之后,就去闭关了,现在还没出关,听说也是入道出问题了。 修道者之中,最被寄予厚望的两人,都出了问题。 现在内部更是一团糟,他这个轮值院首,已经有些顶不住了。 内部审查,隐隐遭受的阻力,他也感受到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可是他却能明白,琅琊院内,已经有人,不复最初的纯粹了,背弃了最初的自己。 他慢慢的走向琅琊院,如同最初的自己,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他的眼神,开始慢慢的变得坚定。 这里是很多人,很多修道者的载道之地,他决不允许,有人玷污了这里应该有的纯粹,应该有的底线。 不够强势,那就让自己变得强势一点。 不够强,就变强一点。 他一步一步走出,身上开始有一圈圈道纹浮现,化作水波向着周围扩散。 他身上附带的各种法宝,各种东西,都开始被弹了出来。 他的气息也开始直线暴跌,一路跌落,到了彻底化作一个凡人之后,化作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可是他却慢慢的抬起头,意志在眼中化作火焰,坚定的再次迈出一步。 一瞬间,一缕气息在他身上浮现。 那些被弹出去的各种宝物,重新回来,没入他体内。 他站在原地,停留了很久,琅琊院的石俑傀儡,静静的守护在他周围。 而其附近,还有四位院首出现,为其护法。 “恭喜程院首立道。” 程院首环顾四周,揖手一礼。 “从今天开始,我名为净,程净。” 众人不明所以,却也知道,那个“净”字,便是程院首立道信条。 他是一个真正的修道者,苦修道行多年,入道之后,如今又立道。 原本程院首在诸位院首里,其实并不是太出众的人。 可是今天,他却忽然立道,便瞬间将很多院首都甩在了身后。 走完了这一步,他便注定了九阶保底。 在修道者之中,也足以名列前茅了。 他没有动用力量,依旧如同当年的自己一样,一步一步的走进了琅琊院,完成了立道。 他的眼神也在这个时候,完成了变化。 他的眼神,比其他院首,多了一丝锐利。 其他院首心里怎么想的,谁也看不出来,但他们都知道,程院首的变化,肯定跟最近的事情有关。 能跟程院首一样心态的人,自然对那一丝锐利,乐见其成。 但也有人,不太想看到这一幕了…… 可惜,他们不乐意也没有用了。 从今天开始,程净的轮值院首的权利,必然会变大,做起事来,也会自然而然的顺利很多。 这世界,终究还是拳头大的说话有理。 对于修道者来说,入道到立道,便是一个大层次的差距,便是拳头更大了。 …… 余子清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空,确定方向没错之后,便继续修行。 路上没事干,就叠点甲吧,万一遇到炼神高手的时候,还有点反抗之力,不求多强,别拖后腿就行。 飞了几天,抵达一片海域的时候,众人便知道,到地方了。 海面上没有什么大风,海浪却还在剧烈翻腾,隐约还能听到深邃的鸣叫声,从海底传上来。 襄王操控着飞舟,忽然拔高。 下一刻,就见前方的海面骤然炸开。 一条足有上千丈长的尾鳍,露出了海面,周遭的海水,都仿佛骤然空了一大块。 一团团海水冲天而起,如同劲矢,冲击着飞舟的防御。 “飞舟挡不住了。” 襄王收起飞舟,众人不断向上飞升,避开下方如同劲矢的海水。 等到那海水平复了一会儿,就见海面上再次隆起一个绵延上数万丈的巨大水包。 那水包轰然炸开,一头起码七八千丈长的深蓝色巨鲸,从里面冲出,直奔天际而去。 那巨鲸身上,缠绕着一头同样数千丈长的深红色乌贼。 乌贼的两只触手,已经被巨鲸吞入口中,小半边身子,也被巨鲸咬住了。 乌贼不断的挣扎,两只触手覆盖在那巨鲸的双目上,缠绕住他的脑袋,不断的收缩。 而这幅画面转瞬即逝,两个庞然大物,已经冲天而去,短短两三息的时间,便冲入到了云层之上。 众人紧随其后,不断飞升,飞到云层之上。 他们看到那缠斗的巨鲸和大乌贼冲破一层层云层,一路冲到了,罡风层还没有停下来。 罡风不断的冲刷两头巨兽,巨鲸的体表传来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而那巨大的乌贼体表,却是一阵阵皮革被轰击的闷响。 飞升的越来越高,高到余子清都不敢继续飞了。 他就在罡风层之下等待着,等了一小会,才见那伤痕累累的巨鲸,咬着伤势更重的大乌贼,从天而降,不断的加速撞向海面。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那巨大的乌贼似乎也知道,巨鲸要做什么。 它不断的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它被巨鲸咬的死死的。 几个呼吸之后,便见那俩庞然大物,重重的轰击到海面上。 周遭的海面,骤然向下凹陷,那巨大的乌贼,身躯被强行撞扁,体内脏腑,被这巨大的冲击,瞬间化作肉泥。 这么庞大的身形,这么快的速度,撞击到海面,其实跟撞击到一座铁山上也没什么区别了。 海中掀起数千丈高的巨浪,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 两个庞然大物,再次消失在海面之上。 “追,封印物就在他们那里。” 封不绝低喝一声,率先冲了下去。 万丈海底,巨鲸张着嘴巴,一点一点的将瘫软下来的巨大乌贼吞噬掉。 一缕缕魔气,也在这个时候,在那巨大乌贼身上浮现,魔气伴随着巨大乌贼的躯体,一起被巨鲸吞噬。 等到那巨鲸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那明明已经没有意识的巨大乌贼,此刻,却仿佛骤然活了过来,主动松开了吸在巨鲸身上的触手,向着巨鲸的嘴巴里钻。 那柔软的身体,在巨鲸闭上嘴巴之前,便嗖嗖嗖的钻了进去。 等到封不绝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坏了,那封印物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 那个巨型乌贼,可能已经被控制了,现在它落败,封印物便想控制那头巨鲸了。” 巨大乌贼主动被巨鲸吞噬掉,瞬间,那巨鲸的嘴巴里,也开始涌出魔气。 众人想要靠近,都无法靠近,那巨鲸只是稍稍甩一下尾巴,便能掀起巨大的波浪,被抽中的话,绝对不亚于挨了九阶体修一拳。 “南海还能容得下这么大的巨兽?” “不是南海的,是更深的深海的,南海容不下这么庞大的巨兽的,那巨鲸可能是被那头巨大乌贼吸引来的,那头巨大的乌贼,倒是有可能是南海的。” 巨鲸还在挣扎,想要吐出那头巨大的乌贼,可惜,根本毫无作用。 它在那越是挣扎,众人越是没法靠近。 余子清摇身一晃,身形融入到海水之中,顺着洋流,飞速的靠近巨鲸。 他一路来到巨鲸的脑袋上,一只手贴上去,瞬间落了一颗帝流浆到巨鲸的脑袋里。 他的身体也被巨兽的力量震飞。 “别动,我是来帮你的。” 余子清喊了一声,那巨鲸稍稍平静了一下,一只受创严重的眼睛,看向了余子清。 余子清眼看这大家伙安静点了,立刻飞了回去,缓缓的落到他的脑袋上,两只手贴着它的脑袋。 调动气海里存着的帝流浆,给了巨鲸几十颗。 念头一动,给对方传达了一些善意。 “我是来帮你的,那个巨大的乌贼,偷走了一个魔物,可能是被其吞噬了,它落败之后,那魔物便控制着巨大乌贼,让你吞噬掉,那魔物也要控制你。” 随着帝流浆不断的涌入,巨鲸越来越平静,他给余子清传来意念。 “你是月神的使者么?”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就行,明白么?” “明白,我不信人族,但是我信月神的使者。” 余子清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没有任何兽类妖类能拒绝帝流浆。 不说服这个大家伙,那麻烦就大了。 若是封印物,被这个大家伙消化掉了,说不定里面的自在天,也会逃出来。 身为天魔,想要在内部控制这头巨兽,实在是太容易了。 必须加快速度了。 “你张开嘴巴,我要进去,找到那件魔物,另外那两个人,是跟我一起来,处理魔物的人,我需要他们一起跟我进去,你放心,我们都是为了来帮你。” 随着余子清的劝说,加上帝流浆开路,巨鲸安静了下来,缓缓的张大了嘴巴。 余子清先一步跳到巨鲸口中,对着封不绝和襄王招了招手。 “快点来,那封印物被这个大家伙吞了,我们快进去找找。” 俩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余子清是怎么做到的。 无论是襄王从小看的书,还是封不绝在南海的亲身经历,都告诉他们,深海巨兽,好像对人族都挺不待见的。 传说,曾经人族在海域里猎杀巨兽,以至于那些巨兽,都迁徙到了更深更广阔的深海,压根不在有人活动的地界出现了。 南海还有,估摸着也是因为此前很多很多年,人族都没在这边活动。 余子清也不解释,他存了不少帝流浆的事,他不准备告诉别人。 要不然,他也不用贴身来接触巨鲸了。 若是不能贴身,余子清才会考虑离远点丢出去一些帝流浆,试试巨鲸能不能感应到气息。 毕竟,帝流浆现在被调出来,等不到落地,可能就会消散了。 三人落入巨鲸口中,随着巨鲸闭上嘴巴,大量的海水被排出去,还有更多,化作洪流,随着三人一起进入到巨鲸腹中。 顺着长长的通道,伴随着巨量的海水,进入其中之后,才发现巨鲸胃里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大的多。 比一些小福地还要大了。 那头巨大的乌贼,身上弥漫着魔气,静静的飘在海水里。 那些魔气不断的逸散,侵蚀巨鲸的身体。 “襄王殿下,能不能想办法,把那个大乌贼给切开?” “能……”襄王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也算是对余子清比较熟悉了,一听这话,就知道余子清要干什么。 “别误会,不将其收走的话,巨鲸恐怕会被魔气侵蚀,万一化作魔物就麻烦了,再者,封印物可能就在那大乌贼腹中。” “恩,说得对。”封不绝点了点头。 襄王一言不发,掌中凝聚着庚金之气,先将那大乌贼巨大的触手,切成一截一截的。 余子清跟在后面,切下来一截,他便收起一截。 被魔气侵染的东西,对别人无用,对他却有用啊。 这个巨大的乌贼,估计不太好吃,肉比鞣制过的皮革还要硬的多。 但不好吃也可以带回去给饿鬼们吃。 这一只,绝对够所有饿鬼吃好几顿了。 一点一点的切割,数千丈长的身形,只是切割,就切了几个时辰。 等到将那大乌贼的躯体切开,便见恶臭的黑水,喷涌而出,襄王的庚金之气,被那黑水强行压灭。 众人眉头微蹙,连忙躲开。 “那是什么?” “不知道,但是有毒。” 黑水喷涌而出,将一个金属箱子冲了出来,封不绝眼疾手快,立刻手捏印诀,让那金属箱子飞了起来。 黑水很快就将这里的海水染成了黑色,紧跟着,就见巨鲸的胃壁,被那些毒液侵染,立刻分泌出一团团液体,坠入到海中。 粘稠的液体,将那些黑色的毒液中和掉,可是滴落在众人的防护上,也飞速的将他们的防护侵蚀。 余子清看了看溅到自己身上的粘液,如同火烧一般,只是一两个呼吸,皮肤便被腐蚀破了。 “大家伙,你稍稍忍一下,你再分泌点胃液,就把我们给消化掉了。” “别喊了,这件事它根本控制不住的。” 果然,分泌的胃液稍稍减少了一些,却还是在不断的坠落。 “快点走吧,出去再说。” 封不绝控制着箱子,想要往回飞,那箱子便开始了剧烈的挣扎。 余子清立刻飞了过去,他落在那箱子表面上,一只手贴在上面,涌现出一丝黑天妖魔的气息,传递过去一个念头。 “自在天,别乱动,我是来救你的,你要是现在乱动,我可没办法打得过那俩人。” 里面的自在天,稍稍一顿,感应到那十成十绝对是纯正魔物的气息,立刻安静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个魔头是怎么做的,怎么骗过了封家的人,但不重要,只要是魔头,那就肯定是站在他这边的。 最近封印松动,他已经能探出一点力量了。 他好不容易才控制着一个海中小妖,找到了一头巨兽乌贼,控制了那个乌贼之后,来尝试过,却没办法破开镇压之地。 耗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才从深海引来了一头巨鲸,利用那巨鲸,一头撞断了封印地的山峰,强行破开了镇压。 可惜那一丝力量还是太弱了,根本没法控制的很好。 让那巨兽乌贼和巨鲸,一追一逃,又是折腾了两个多月。 将封印物化入到巨兽乌贼的毒囊里,不断的侵蚀之下,封印才慢慢削减到如今这个地步。 但距离脱困,还是不够的。 如今被封家的人找到了,他哪里还不赶紧挣扎一下,再不挣扎,就又被封印了。 “别乱动,我会找机会带你走的。” 余子清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而后将箱子收入自己随身的储物袋里。 完成的瞬间,便将其再次加了几道封印,不让其感应到外面的情况。 襄王远远的看着,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弄不懂了。 他甚至也不知道,余子清是怎么做的,能让里面的魔物安静下来…… 余子清嘿嘿一笑,自在天的每一部分,各都是各的,不然的话,自己也没法用同样的办法,坑他两次,让他两次都老老实实的配合自己。 上一次还有点运气成分,这一次,余子清给自在天透露的可是正儿八经的魔头气息,百分之百的纯正。 只是感应气息,谁也不会说他是个人。 “快走快走。” 还剩下点巨兽乌贼的身体,余子清顺手将其收走。 他倒是想在收集点巨鲸的胃液,可惜,他手里的容器,承受不住那胃液的力量,落进去的瞬间,容器就被腐蚀穿了。 余子清只能赶紧带着人离开巨鲸的腹部。 等到余子清离开,便见巨鲸胃部,大量的胃液,如同泄洪一般倾泻而下,不但将巨兽乌贼的毒液中和了,还将其参与的身体也一起融化了,残留的那点魔气,也在胃液里慢慢消融。 巨鲸张开嘴巴,放余子清出来。 眼看余子清就要走,巨鲸的腹下,一团黑油一样的东西飞出,凝聚成一团。 “谢谢你,我这没有什么东西,只有这个,你可能会用到。” 余子清眉头微蹙,看了看那团东西,想说你就拉个屎给我么? 心里这么想,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将其先收了起来。 回过神,他觉得好像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了。 “谢谢,我还要赶紧去处理魔物,就不跟你多聊了。 最近南海变得平静了,会在南海活动的人也会变多,你还是不要在南海待着了。” “谢谢你,月神的使者,我会遵从你的提醒,离开这里的。” 巨鲸留下这句话,便向着更深的地方潜去,很快就消失在海底。 余子清看着巨兽消失,有些怅然若失。 可惜,他实在是没地方,养得起这种巨兽,还是让它去深海吧。 不过,月神,那是神祇么? 月亮上的神祇? 回头找人问问。 那巨鲸似乎非常笃定他就是什么月神的使者。 这件事以后再说,先去解决游震的右手,解决里面的自在天再说。 拖得久了,万一自在天起疑心,挣扎着破开封印出来了,他们做好准备的话,倒是能拦得住。 若是没有做好准备,可未必能拦得住一个一门心思想要逃的天魔。 找到一座荒岛,封不绝立刻开始做准备,余子清也拿出了老羊给他准备好的封魔大阵。 等到阵法布置好,余子清来到大阵的中央,解开了储物袋的封印,将里面的金属箱子放出来,摆在最中心的位置。 余子清舔了舔嘴唇,他感觉饿了。 在面对一份很久才能来一次的大餐时,口水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分泌了。 解开封印的瞬间,金属箱子便轰然打开,庞大的魔气喷涌而出。 同一时间,封魔大阵也随之启动。 看着那只布满鳞甲的右臂,余子清咧着嘴笑了起来。 真正的修行,就要开始了。 ------题外话------ 这几天也有双倍月票。 昨天晚上算了,上架一个月零五六天吧,更了大概五十万字。 第一四八章 想害我没门,冰棺镇魃(12k) 此时此刻,要让余子清挑选出来一个,他最喜欢的人。 他肯定毫不犹豫的选自在天。 简直是业界良心,天魔翘楚,老震皇被分裂了,他也跟着分裂。 分裂出来的部分,虽然都是自在天,却也是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这种方式好处很直接,谁也别想通过一个自在天,去弄死其他的自在天,哪怕是那个传说中的天魔真名咒也不行。 保底的安全系数非常之高。 对于天魔来说,只要不是一次死的彻彻底底,那问题都不大。 但坏处么,自然也是有的。 每一个老震皇的封印里,自在天对世界的认知,都还保持在两千多年前…… 虽然正常情况下,两千多年,对天魔来说,世界并不会有本质的变化,变的只是人来人往,修士换了一茬又一茬。 但问题是,如今世界的本质出现了变化。 余子清那是越看自在天越是喜欢,自己说不定还能用同样的方法,再骗他两三次。 而每一次,都是一次大餐。 一次难得的进补。 炼神的修行,实在是太难了,余子清确定自己走的主路,不会走岔路,都是慢吞吞的进步,慢慢的沉淀。 他难的是那条笔直主干上的分支,试探起来的时候,需要格外小心。 而其他炼神修士更难,他们难的地方是这条路的主干。 他们首先要保证的不是勇猛精进,而是要先保证不走错路,不把自己玩死。 炼神出错,性质可比炼气修士严重多了。 炼气出岔子了,轻点受伤,重了走火入魔,大部分时候,还是有希望抢救一下。 炼神修士出岔子,轻则神魂受损,重则魂飞魄散,连救都不用救了,直接开席吧。 这就是为什么散修里,几乎都是苦哈哈和炼气修士,很难见到散修里出一个炼神的强者。 几千年来,炼神强者,还是散修的,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而那些人,大部分也都是有大机缘,得到了传承,起码给他们指出一条有人走过的主干道。 像琅琊院内的修道者,转修炼神的修士,数量虽然不多,那比例也依然是普天之下最高的。 就是因为他们有先辈给他们试错,很多地方,他们不用去走,就知道是错的。 这些就是传承,就是底蕴。 非时间沉淀,没办法得来的底蕴。 余子清自然没有这种底蕴,所以他的炼神修行一直很保守。 只要确定主干道不错就行,枝干等到境界高了,再慢慢的拓展就行。 最好是五阶的时候去拓展四阶的枝干,高屋建瓴之下,出错的几率自然会低很多。 此刻,看着被镇压在原地的右臂,余子清咧着嘴笑。 那右臂内魔气涌动,血肉衍生,想要化出一具躯体。 很显然,这个时候,这幅场景,自在天再蠢也发现被坑了。 而放着一个九阶体修的右臂,他不可能不用,就直接抛弃右臂逃走。 多少还是得挣扎一下,弄不好还能反杀两个,再从容逃走。 按照两千多年前的情况来看,自在天的选择没有任何毛病。 镇魔大阵的力量,将其镇压在原地。 余子清的囟门之上,一缕缕阴气浮动,阴神从那里爬了出来,张着嘴巴,流着涎水,目中闪耀着血焰的光芒,死死的盯着自在天。 阴神出窍,去直接完成吞噬的任务。 自在天的身体,尚未凝聚出来,余子清便已经入魔,直接杀入到魔气之中,一拳轰在那还在蠕动的血肉之上。 震动的力道凝而不发,在渗透到那些血肉每一个角落之后,才轰然炸开,力量从后方激射而出。 那只右臂挣扎着想要动,却被死死的镇压在原地,自在天是动也动不了。 他只能先完成血肉衍生,凝聚出肉身之后,才能将力量延伸出来。 阴神蹲在半空中,手里幻化出一个盘子,一手无视魔气,如同虚幻一般,探入到那右臂之中一捞。 便见一只还裹着酱汁的肘子落入到他的盘中,被其用手拿着啃。 “你到底是谁?”自在天惨叫连连,他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吃掉是什么感觉。 “我身份很多,不知道你想知道的是哪一个?” 自在天又气又怒,哇哇大叫。 一个黑天妖魔,竟然会跟人族混在一起,还是俩人族的强者。 封不绝和襄王这俩蠢货,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信任一个黑天妖魔啊。 这是疯了么,区区两千多年,这世界就变得让他完全陌生了。 阴神正吃的开心的时候,动作忽然一顿,向着远方望去。 余子清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又是有一丝一闪而逝,似有似无的窥视感。 又来? 那个家伙是跟我命里犯冲么? 茫茫南海,我们都深入到这么远的地方了,怎么又能碰上那个家伙? 数十里之外,黑袍人比余子清还震惊,他一脸惊悚的环顾四周。 他都深入到南海这么远了,怎么还能碰到那三个人? 而且他们还挖出了老震皇的残肢,还带了一个饿鬼。 这是要吃掉老震皇残肢里的魔物? 这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啊。 当他看到那个正在大快朵颐的饿鬼,回过头看了他这边一眼的时候,他心里便骤然一个咯噔。 坏了,他元神的伤势太重,目光太过锐利,难以隐藏,这是被感应到他的窥视了。 他若是再早到半个时辰,他还可能有想法出手破坏一下。 到时候有魔头控制的老震皇的残肢在,他还有机会浑水摸鱼,说不定能将锦岚山的卿子玉抓走。 可现在,封魔大阵已经启动,那个看起来不弱的饿鬼,已经开吃。 封不绝和襄王,完全可以腾开手了,他再做什么,可能会死的。 他最近也发现了,自从上一次被那个可怕的家伙,隔空瞪了一眼,元神当初被撕裂之后。 他的运势似乎格外的差,干什么都不顺利。 逃往大乾,本来应该没什么事的,只要找到那位吴院首,拿到点修复元神的天材地宝,会很容易的。 可是好死不死的,却在元神力量逸散的瞬间,正好被人发现了。 以至于琅琊院都知道了,有个身份未知的受伤元神境到了大乾。 琅琊院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什么都要将他挖出来。 还公开喊话,让他去琅琊院,愿意给他可以修复元神的天材地宝。 他哪敢去啊,他的身份若是被发现了,他能活着进琅琊院,可没法活着走出来啊。 一路逃遁到南海,等着吴院首给他送天材地宝。 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 前些天他实在忍不了了,觉得姓吴的是不是在耍他。 悄悄靠近了一下大乾的疆域,稍稍探查了一下,才知道一个消息。 吴院首连院首职位都被裁撤了,现在深居浅出,人都没有露过面,每位院首例行的教学任务,都没有吴院首了。 吴院首被彻底拆穿了倒不至于,估计是有什么蛛丝马迹,让他不太好过。 那天材地宝,短时间内是别指望了。 更背的事还有。 从大乾出来,他曾推测过,有三日合一的大日子到了,千载难逢。 到时候帝流浆,普惠天下,他也可以顺势吸纳一些。 那东西乃是月之菁华,阴极生阳的宝物,天生有启慧开智,滋养神魂的功效,用来滋养元神,修复元神,自然也是可以用的。 说其是天材地宝,其实也不能算错。 然而,他本来是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吸纳一波帝流浆,先回口血,止住元神的伤势继续恶化。 谁曾向,那帝流浆刚刚落下,那传说中鸟不拉屎,没什么强者的南海。 就忽然不知道在哪冒出来一个强的离谱的家伙。 在那帝流浆尚未落下的时候,就已经强势的将方圆近万里的帝流浆强行汇聚。 他当场就吓的转身逃出了南海。 他全盛时期,以元神之力,顶多汇聚个千余里帝流浆。 而以他如今的状态,顶多汇聚个三四百里范围的帝流浆就了不起了。 就这,还是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 一路逃出南海,只能北上,右边的大乾是肯定不敢去了。 那就去荒原吧,反正荒原的地盘很大,而且如今也是一个活人都见不到。 好不容易到了荒原,相隔万余里,便看到天际之上,帝流浆汇聚成一个绵延数千里的巨大漏洞,一颗不剩的全部汇聚到锦岚山的方向。 这人当场就麻了。 去什么去,他哪想到,锦岚山也有这么大的气象。 虽然他所在的地方,抢个几百里的帝流浆,也不会影响到锦岚山那边的人。 可想了想,算了。 能低调就低调吧。 他前面所有生命历程里,遇到的他完全惹不起的强者,加起来,都没最近这些天遇到的多。 先被人碾压,拐个歪进南海,又碰上一个完全惹不起的。 转个身进荒原,又来一个大概率可以碾死他的存在。 所以最后,他就绕过了银湖禁地的范围,随便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悄悄收纳个十来里的帝流浆,稍稍稳住一下伤势不恶化,恢复就不指望了。 他的运势差到这种地步。 他觉得这是他的劫难到了。 他再怎么绕开银湖禁地也没有用的那种劫难。 第一次碰上封不绝和襄王,他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趁机抓走锦岚山的卿子玉。 可是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他便吓了一跳。 这是找死啊,他的状态,哪来的勇气去找封不绝和襄王的麻烦? 赶紧走。 这往哪走? 北上,大乾和荒原都是肯定去不了的。 往东去东海?算了吧,东海老龙王这几年脾气大的不得了。 前些年才将大乾的人一网打尽,杀的片甲不留,大乾屁都没敢放一个。 他这种元神受创,也不敢表露身份的家伙,要是去东海,肯定被老龙王宰了下酒。 往西走更算了,当时那万里帝流浆,尚未坠落就被人一窝端的骇人景象,到现在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死也不会去那边。 那就只能继续往南走,继续往深海走。 他哪想到,到了这么远了,还能正巧,碰上了封不绝一行人。 还窥视到了人家的秘密。 一瞬间,“取死之道”四个大字在他的脑海中熠熠生辉,生怕他注意不到。 这就是他的劫难。 另一边,余子清向着黑袍人这边望了一眼。 “有人在窥视我们。” 余子清话音刚落,就见自在天开始疯狂的挣扎。 他没有凝聚肉身,而是强行先凝聚出一颗脑袋,脸上带着一丝惊喜,向着那边一声暴喝。 “快来救我!” 声浪阵阵,伴随着海风传递开来。 黑袍人隐隐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寒毛都炸立了起来,裂开的元神都在微微颤抖,心头警兆大作。 “雷个死扑街,丢雷楼某啊,冚家铲!想害我?” 一声怒喝,黑袍人转身就跑,元神里外溢跌落的力量,都被他用上,化作催动遁术的力量。 眨眼间,黑袍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到一路飞奔,狂奔出万里之外的时候,他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头摇曳的警兆,才随之消散了。 现在他万分确定,就是他的劫难到了。 封不绝和襄王就是他的劫难。 那魔物也是他的劫难。 说不定那个卿子玉,也是他的劫难。 不然的话,绝无可能,连续碰到对方两次,几乎都快横跨整个南海了。 在元神恢复之前,见到他们俩,自己就主动退避到三千里之外,绝对不要跟他们见面。 不然以他如今的状态,再加上运势极差,对方又是他的劫难,他绝对十死无生。 …… “呃……”余子清一脸愕然:“那边发生了什么?我好像看错了。” “你好像并没有看错……”襄王悬在半空,同样一脸愕然:“我看到一个强者,他的遁法极为精妙,瞬息之间便有数十里的距离,几个呼吸,便超出了我的目力极限,只看到一道流光飞驰而过,应该是个九阶强者吧?” “好像是吧,可能是路过的,不小心的向着这边看了一眼吧?” 封不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不太自信。 因为自在天似乎是认识那个人,拼尽全力在封魔大阵里挣扎,也要喊出一声,让那个人来救他。 只是出乎意料的,那个人,跑的好快啊。 好像还骂人了,他听不懂骂了什么,似乎是乾南某地的方言,不过他大概能明白,那个语气说出来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自在天也愣在了原地,被余子清的阴神,拧掉了他的天魔头颅,他都没吭一声。 “自在天,刚才那个是谁了?你认识的吧?” 自在天一声不吭,也放弃了抵抗,躺平了任由阴神啃食。 “自在天,这可不像你啊,往日里,不到最后一刻,你都是拼尽全力挣扎,不放过任何一点希望的。” 余子清大为好奇,这事不太对。 他跟自在天打过不止一次交道了,这家伙是个什么性格,他还是很清楚的。 那种临死了都要吐你一口痰,死也要放两句狠话。 现在竟然躺平了,狠话都不说一句了。 余子清还怪不适应的。 “那个家伙,元神遭受重创,他敢来,他就死定了,他不来,赶紧跑才正常。 你怎么看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让我猜猜,你都在这里两千多年了,相隔数十里,他只是看了一眼这边,你便能将他认出来。 两千多年前,你便认识他了吧。 你还能叫他来救你,那你也是跟他一伙的,对吧?” 自在天却连脑袋都不再凝聚出来了,直接装死,就是不回余子清的话。 “看来那个团伙,时间也非常久远了,一直隐藏着。 你别装死了,那个黑袍人的团伙,早在前几年就已经暴露了。 他们在洞天里下毒,绑架印家的人,拓展深渊裂缝,干的事可不是一般的多。 如今看来,当年老震皇的事情,还有你这个天魔。 都有他们在插手,他们这手伸的可真够长的啊。 不过你现在好像被他们抛弃了啊,自在天,你在这装死,有什么用啊。” 任凭余子清怎么说,自在天却依然在装死,甚至为了不被余子清看出来什么,他甚至都不愿意再凝聚脑袋,连表情都没有了。 一旁的封不绝,面沉似水,封印二姓,同气连枝,有人对付印家,那就跟对付封家没有什么区别。 他也想知道,背后的人都有谁。 一旁的襄王,眼中更是杀机四射。 他强忍着怒气,强忍着质问,一言不发。 他知道,天魔是什么都不怕的,哪怕此刻要死,也是不怕的。 他再怎么做,也不可能从天魔这问出任何消息。 他只能相信余子清,起码余子清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余子清眼看自在天躺平,甚至还一副只求速死的鬼样子,到也遂了余子清的愿。 他的阴神吃太快的话,是没法完全消化完的。 若是封魔大阵的力量消耗太过激烈,哪怕用的材料更好了,三天也就是极限。 三天之后,余子清就只能拔剑,浪费掉没吃掉的部分。 可若是被镇压的魔物,如同现在的自在天这样,直接躺平了,根本不挣扎,那这个时间,起码可以拉长到十天。 那这一次,余子清就再也不用拔剑,可以让阴神慢慢吃,慢慢消化,一点都不浪费了。 余子清没有再逼迫自在天,让阴神慢慢吃。 等到七天过去,感觉吃的差不多了,自在天这个时候再怎么挣扎,封魔大阵也足够用了,余子清才继续道。 “自在天,你要是不想说跟你们团伙有关的事情,那我就不问了。 我想问问你有关你自己的事。 你除了随着老震皇,一起被分裂的这些部分之外,别的地方,你还有你的一部分存在么?” 那只右臂依然很安静,自在天持续性等死。 “不说算了,我给你算一算啊,南海的右臂,银湖的躯干,荒芜洞天的右腿,东海的左腿,大离的左臂,再加上最后剩下的那颗脑袋。 哎呀,我用同样的办法,都骗了你第五次了。 每一次你都单纯的像一个两千多年前,从来没长大过的孩子。 每一次你都是非常配合我,安安静静,生怕弄出什么大动静被人发现了。 直到每一次我们慢慢准备好封魔大阵,打开封印的时候,你才像是个失望的小孩子,只会撒泼,大吼大叫。” 余子清说的很慢,脸上还挂着微笑。 封不绝面沉似水,全程装透明人。 一旁的襄王,倒是有些尴尬,但尴尬的不是觉得余子清在这明目张胆的忽悠人。 而是他觉得,那句单纯的像个两千多年,还没长大的孩子,就像是在说他。 他明知道跟他没关系,可主动代入一下,还是感觉挺尴尬的。 他就做不到余子清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忽悠一个天魔。 他身为一个纯粹的炼气修士,能距离一个天魔这么近,已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那布满鳞甲的右臂上,魔气微微涌动,自在天可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 他快破防了。 “说说呗,自在天,你除了这六部分之外,还有别的部分在么? 看,你好像也不像你想的那般平静。 我想应该是没有了吧? 毕竟你当时要对付的,乃是当时的震皇,九阶体修,又有大震国运加身。 入魔之后,近乎半只脚迈入十阶门槛的体修。 哪怕对天魔的抗性再弱,那也不是一般的九阶修士所能比拟的。 所以,我猜啊,我只是随便猜猜,毫无证据,你别在意。 我猜你当年对付老震皇的时候,也是要拼尽全力的吧。 所以你只分化出了六个部分,对吧?” 余子清眯着眼睛笑着,盯着自在天的反应。 “你已经是我骗到的第五个部分了,现在就差最后的脑袋了。 也就是说,等到第六部分被吃掉,你就会彻底消失。 从此之后,世上再无一个叫自在天的天魔。 想想还怪可惜的。 你稍稍给点反应,来,说句话,我是真心舍不得你死啊。 这世上,只有我,只有我不想你自在天彻底灭绝,你死绝了,就没得吃了。 我吃过阴魔,吃过病魔,都还行,还有连干粮都算不上的妖魔,一群垃圾,看着就反胃。 唯有你,一个人便是一桌子大餐,一个人便囊括了所有的口味。 我是真心舍不得。 要不,你跟我合作吧,我留下你第六部分,我只吃一半。 给你留一半让你继续壮大,你每一年,不,每十年好了。 十年你给我吃一半,我就保你不死,不灭绝,如何?” 随着余子清慢条斯理,满脸真诚的商量,那断臂的断口上,只有一点点隐而不发的魔气,还在小幅度的波动,显示自在天快要气炸的心情。 但余子清却敏锐的察觉到,自在天好像比之前,越来越平静了。 他垂目思忖,回忆着他说话的时候,自在天的反应。 说道骗了自在天五次的时候,自在天都快气炸了,马上就要忍不住了,心态都快崩了。 可是也是从这里开始,他怒气勃发之后,反而越来越平静了。 他胸中的怒气,最强的时候,不用赤猿帮忙,余子清都能清晰的感应到,那是一种想要把余子清千刀万剐,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强大意念。 怒气近乎要燃烧起来了。 只要余子清给一点小火星,自在天就会当场燃烧起来,用怒火烧他。 “你以为你不说话,不凝聚出脑袋,没有脸,我便什么都察觉不出来了么? 你也算是个生灵啊,哪怕没有肉身,没有神魂,但你夺了肉身,你便也是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生灵。 有些事,你想瞒是瞒不住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找到老震皇的头在哪? 所以你根本不怕? 我们的确不知道老震皇的头被封印在什么地方,不过,你给人当狗的那个团伙,最近已经露头了。 我猜,当年老震皇的头,就是你的主子带走封印,对吧? 我知道找谁,那就一定有线索,可以找到老震皇的头。 到时候,自在天,你就死定了,你会死的彻彻底底。” 余子清说到这,那断臂之上,血肉衍生,飞速的凝聚出自在天的脑袋。 他阴着脸,眼中怒火和杀机交织,死死的瞪着余子清。 “你永远也别想骗我第六次了!” “啊对对对。”余子清敷衍的摆了摆手:“我知道啊,你不必主动冒头,来告诉我这种话,没什么意思。” 余子清当然知道啊,因为第一次遇到老震皇右腿的时候,余子清就没骗自在天…… 第一次骗了自在天的时候,就已经是找到老震皇躯干的那次了。 同样的招数,余子清撑破天了,也只能骗五次了。 自然没有第六次之说。 余子清越是敷衍,越是觉得自在天说的对,自在天反而觉得余子清这态度,就是打定主意再用同样的招数骗第六次了。 “你永远别想!别想!发你的梦吧!”自在天阴着脸低吼。 “恩,你说的对。”余子清继续敷衍。 眼看自在天冒头,他指了指一旁的封不绝和襄王。 “很多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再给你介绍一下。 封家主,你认识,因为你背后那个团伙干的事暴露,现在封印二家,都要对付他。 你也是那个团伙养的狗,所以,自然而然的,襄王也要跟你的主子不对付。 而牵扯到老震皇,当今震皇也会不遗余力。 而我,代表着锦岚山,那里有数百万的饿鬼,每一个都是以魔念为食。 而且我不信你背后的主子,这些年来,都没对大离做什么,我也认识大离的太子。 哦,你可能不知道,大离当今太子是个女人,而且年纪轻轻就是九阶修士,她继位是迟早的事情。 很不巧的,我只需要挖出来你们对大离做的事,大离也会跟你们不对付。 更不巧的事,你们之前做的某件事,惹了大乾最大最强的那只疯狗,他现在已经咬人了。 我实话告诉你,天上地下,都无你们容身之所。 逃入深渊就是你们唯一的结局,而你们去深渊,那更好了,我家大哥正愁没乐子呢。 我告诉你,我要做的,只是打着绞杀你的名义,稍稍逼迫一下你的主子。 你来说说,他是会把你这个魔头丢出来,平息众怒,还是为了你死扛到底? 所以,你哪来的自信? 嗯?” 余子清站在那,单手负背,腰杆挺直,冷眼俯瞰着自在天,眼神坚定,满脸的自信,语气不容置疑,一言一行,便仿若将大势大局都掌握在手中。 自在天终于开始闪躲了,他在余子清这个区区五阶修士身上,感觉到了可怕的压迫感。 不亲自动手,也能把他玩死的那种压迫感。 他不知道这两千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很显然,他知道,余子清说的很多事情,他都未必知道。 可从那字里行间,他却明白,余子清不是在诓他的。 余子清伸出手,触摸着那些魔气,身体自然而然的入魔,可是他的面色却毫无变化。 “我说我是这世上,最不舍得你死的人,可不是一句空话。 你要是彻底死了,我去哪再找一个天魔吃啊。” 感应着余子清身上的魔气,自在天是真信了余子清说的话。 入魔到这种程度,还能一丝魔念都没有,一点变化都没有,放到两千多年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同样,两千多年前,也根本没有饿鬼这种古里古怪的鬼东西,竟然可以吃天魔。 事实摆在眼前,比什么都管用。 自在天沉默不语,阴神还在自顾自的吃,慢条斯理的慢慢吃慢慢消化,这顿大餐吃的太爽了。 余子清不再说话,自在天在那一个人沉思,思绪不断的变化。 他当然不想死,余子清一口一个主子,一口一个狗字,他不会在意这种羞辱,却也明白,事实还真的差不多。 除了他自己之外,哪怕同为魔头,其他的魔头也不会在意他的生死。 被逼到绝地的时候,无论是谁,若是能将他抛出来,就能化解危机,那无论是谁都会这么做的。 这的确是大实话。 哪怕他知道余子清只是为了套话,可话都说到这了。 哪怕他其实也知道,余子清说不舍得他死,也是放屁。 他也的确得为自己考虑了 良久之后,自在天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一些事,但是两千多年都过去了。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要杀就杀吧。 你以为我跟人合作的时候,那些会信任我么? 我甚至都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前几天那个人,你一定是认识的吧?” “认识,是没错,我见过他,他元神遭受重创,如同黑夜里的明灯一样。 他只是看过来一眼,我便能认出他了。 可你也看到了,他转身就跑了。” 余子清点了点头,转头给阴神示意,让他吃慢点,话还没问完呢。 “那你知道什么?” “你能给我什么?” “我什么都给不了,我说能给你的,你肯定也不会信。” “这话倒是实话。”自在天点了点头:“那我凭什么告诉你一些事?” “也对,你其实告不告诉我,都一样,你已经告诉我很多事情了。” 余子清笑了笑,获得信息,可未必非要靠盘问才能得到的。 比如,他现在就知道,自在天是跟人合作的,而且互相之间的不信任,也是正常的事情。 那合作的内容,便是双方在不信任的基础上,依然能合作,到了如今这个局面,自在天依然不愿意说很多东西。 宁愿守着秘密去死,这肯定不是损己利人。 而是那合作的内容,是他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说出口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让一个天魔,做到这一步? 那只能是对天魔来说,更大的利益。 “我就最后一个问题,跟其他人无关,只跟你有关的。” “你先说说。” “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这是什么东西?” “就是你做梦都想要得到的,想要做到的事情。” 这话把自在天问住了,他愣在那里,讷讷好半晌,完全没料到余子清会问这种问题。 他思忖了片刻,摇了摇头。 “没有梦想。” “恩,懂了。” 他的梦想,是不能说的,不能告诉他们。 也有很大概率,是自在天跟那些人合作的内容有关。 余子清对阴神点了点头,阴神伸出手,化作虚无一般,探入那布满鳞甲的右臂里,将自在天最后残存的一部分抓出来,一口塞进了嘴巴里。 下一刻,阴神的肚子微微隆起,挺着个大肚子,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余子清的囟门。 而余子清也拿出了魔气桶,开始收拢右臂上逸散出的魔气。 尘埃落定。 以后有机会的话,搞清楚一个天魔,最想要的是什么。 弄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多问题的答案可能就会自然而然的浮现了。 天魔被彻底吞噬,老震皇的右臂,没等他复苏,便将其装入到一个箱子里,襄王将其带着。 这次的收获很大,除了阴神没有一点浪费的吃掉了一个天魔,余子清也从自在天这,获得了很多信息。 尤其是那个黑袍人出现,自在天喊的那一声,最为关键。 当然更关键的,是那个黑袍人跑了……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黑袍人怎么说也是一个元神境强者。 哪怕元神被撕裂,只要肯出手,还是有不小的希望,从这里救出自在天的。 封不绝也好,襄王也好,都不是炼神修士。 在面对一个陌生炼神修士的诡谲手段时,他们还真的未必能扛得住。 他们能扛得住,余子清也扛不住。 就算没有陨落的风险,那家伙只是来捣乱,也有很大的机会,让自在天跑了。 除了封魔大阵,就算是余子清,也未必能让自在天一点都逃不掉。 所谓的天魔解体秘法,人用起来,哪有天魔自己用起来顺手。 本来余子清都打算逼不得已的时候,直接摇人。 他哪想到,那个黑袍人逃的可真是快。 那遁法施展的,比之暗影司的暗影大遁,都毫不逊色。 余子清想要摇人,估计都没有那家伙逃的快。 “接下来要去印家么?”封不绝问了句。 他这次收获颇丰,有了天魔这个把柄在,只要查出来是谁绑架印家人。 那到时候只需要封印二姓摇旗呐喊,就一定会有很多人站出来。 谁跟天魔勾结在一起,谁便是犯了最大的忌讳。 当然,余子清忽悠天魔说的那些屁话不算。 余子清这话,说给谁听,谁都不会信的,甚至天魔都不信,余子清自己也不信。 “还是先休整一下吧。”余子清斟酌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的阴神刚刚吃撑,保持着吃撑状态好几天了,一直都是硬塞。 他需要沉淀一段时间。 当然,这个只是次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大家都没空的。 “封老哥还有一个封印,需要去看一下,也需要重新找一个镇压之地。 这些都是正事,应该都很忙的。 而且印家半年前经历巨变,如今也需要印家主在印家坐镇,肯定是走不开的。 我们要是去,印家主肯定会答应。 那我们就更不能去了,起码在印家彻底稳固下来,恢复元气之前,我们都不能去提这件事。 谁知道印家到底还有没有什么隐患没有拔出来。 再加上印不四大开杀戒,估计对其不满的人也挺多的,印家主若是不在,那……” “卿兄弟说的对,也不急于一时了。”襄王赶紧插了一句话,他作为家属都这么说了。 封不绝便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最近的确不太合适。” 他和印不三,的确都挺忙的。 这一次来南海,也的确是不得不来,顺便一起办了。 要不是一起来,他一个人还真的搞不定老震皇的封印,自在天也肯定逃了。 现在也算是解决了老震皇的封印,还剩下最后一个封印物,他得去检查一下,顺便带走,换个地方镇压。 从深入南海的地方,一路向东,到了南海与东海交界的地方,确定的位置之后,封不绝落入深海之中。 片刻之后,襄王看了看海面之下。 “下面的动静有点大,要不,我们去看看?” “恩。” 两人一起落入海中,一路到了海底,发现一条海底的巨大裂缝里,有大量的气泡正在远远不断的涌上来。 那裂缝之中,还有一丝丝灼热的力量在蒸腾。 两人赶到地方,就见海底岩浆静静的流淌着,封不绝眉头紧蹙,控制着一口不断震动的冰棺,从那岩浆之中拔出来。 “需要我怎么做?”襄王问了一句。 “斩断岩浆的流动,这里的封印也出问题了。” 襄王二话不说,伸出手化作手刀,一击斩出,将那不断汇聚而来的岩浆河流斩断,让其流淌向其他方向。 慢慢的,那个冰棺附近的岩浆,开始慢慢的凝结,化作黑曜石。 一直赖在岩浆里不出来的冰棺,也被封不绝拔了出来,给其重新施加了封印,将其化作一个白色的光球,落入到一个金属盒子里。 “多谢了。”封不绝拱了拱手。 “无须客气。” 两人没有问那冰棺的事,封不绝却主动开口了。 “这个东西,就没什么不能说到了,襄王估计也听说过。” “我听说过?”襄王想了想,没想到到底是什么东西,才需要以那口冰棺为封印,还要镇压在东海和南海洋流交界的地方。 “一千多年前的那头魃。” “哦,有印象了,原来是封家主将其封印的。” “是我封印的,不过,看样子似乎已经有人知道了这个东西被封印在此处了。” 封不绝目光扫过海底裂缝里涌现出的岩浆。 那魃,乃是稀世异类,不知存在了多少年,肉身强横之极,比之九阶妖神的肉身,都不差什么。 这事还跟龙族有点关系,当年有一个龙族,跟魃肉身相搏,交战月余,不分胜负。 最后引天火灼烧,谁想到,却引来大雨磅礴,连下三月,淹了不少地方。 最后不得已,才请来了封家的人,将其封印了镇压。 封不绝当时想要将其镇压在银湖的,那里其实是最适合不过的。 不过,银湖内的生灵,不太高兴,说什么都不让封不绝将魃这种异类镇压在那里。 有这个跟银湖相冲的东西在,说不定会引来不可知的变化。 最后没辙,封不绝只能将其镇压在东海与南海交界的地方。 这里人迹罕至,加之南海暴风暴雨,终年不休,而这里还有一条深海大裂缝,其内寒气极重,不见天日,也挺适合镇压魃。 但现在南海恢复了平静,这种东海和南海交界的地方,必然会变成生机最旺盛的地方。 生机汇聚,生灵自然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挥洒来的生灵鲜血,自然也会更多。 说不定就给了魃脱困而出的机会。 但那个只是以后。 如今,似乎已经有人找到了这里,在这里引出了地底的火山岩浆,将冰棺放入其中。 想要靠着天地之力,靠着堆时间,来慢慢的崩碎封印,融化掉那冰棺。 封不绝在此处探查了片刻,察看残留的痕迹,思索到底是谁,有这种大手笔。 余子清来到那源源不断涌出岩浆的地方,伸出一只手探入岩浆里,细细感应了片刻,也有些震惊。 下面好似一口井,断口平滑,深入地底十数里,显然是有人能在海底,一击击穿了地表,直通地下火脉。 封不绝眉头紧蹙,细细查看。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我十年前,来此处探查的时候,还没有的。 十年前,有人跟着我来到此处,做了这件事。 要不是南海出现异变,我可能要二十年后才会再来一次。 三十年的时间,差不多是足够那魃脱困了。 就是不知道,谁要做这件事,魃脱困了,对大家可都没什么好处吧。” “封老哥,你知道,有谁能做到这些么?”余子清指了指那口岩浆井。 “力量控制的如此之好,很大可能是一个剑修,而剑修之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其实不少的。”封不绝摇了摇头,毫无头绪:“算了,我们先走吧,以后再说。” 封不绝和襄王上浮,余子清的一只手探入到岩浆里,细细的再次感应了一下,记下了那里的痕迹,也跟着上浮。 最近的确是多事之秋,封家的两个封印都出了问题,而出问题的原因,却都跟南海的变化没什么关系。 反而是因为南海的变化,才能让他提前发现问题。 本来余子清还想说,是不是有人想针对封家,是不是也是那个藏头露尾,存在了很多年的势力干的。 毕竟,这魃,若是脱困,最先要对付的,估摸着就是封家。 而且,有人能在封不绝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跟踪他,却不被发现,那距离就不能太近。 后面在封印地动手脚,也不被发现,动静不能大,却要做到这些,实力就不能太弱。 余子清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他觉得,封不绝似乎已经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他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而且这件事,大概率也跟最近的事,没有什么关系。 余子清没问,跟着众人离开了南海。 全程当工具人的襄王,跟二人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而且,他也觉得封不绝有话没说,可能是他在,封不绝不方便说。 跟他爹无关的,襄王就毫不在意了,主动离去。 等到襄王走了,余子清和封不绝向回走的时候,封不绝叹了口气。 “你不用猜了,这件事,肯定跟那些人无关的,我也大概知道是谁做的。” “方便么?” “跟你说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不太方便让襄王知道而已。” “要是跟最近的事,无关,老哥你还是别说了,我觉得,知道的太多不好。” 余子清也不太想听。 他算是看出来,这事肯定很麻烦。 而且不方便让襄王知道,那一定是牵扯到三神朝的事。 第一四九章 神咒再激发,琅琊书库(10.3k) 有的时候,做人好奇心不要太重。 余子清现在就这么觉得,他只是客气一下,封不绝还真敢说啊。 怎么老震皇的残肢,正常的时候就不敢说,不敢带,还只敢在封印物脱困了之后,才敢揭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 到了这边,封印物都没脱困,怎么就什么都不敢说? 一瞬间,余子清就懂了,封不绝这家伙可能是有事需要他帮忙。 他不太想听,封不绝却好似没听到似的,自顾自的叹了口气。 “其实说起来,那魃也并未做什么恶,当时淹了不少地方,那也非其本意。 当时谁也没想到过,龙族里竟然会有个没文化的蠢蛋,竟敢引天火灼烧魃。 天火灼魃,得三月雨。 这种事龙族竟然会有人不知道。” 封不绝说起来这事的时候,还是感觉很不可思议。 余子清闷不吭声,在旁边暗道,我就不知道,这种事难道已经普及成常识了么? 寻常人,谁能引来天火? 谁能在那魃的手下不死,还能引来天火灼烧那魃? 能干出这事的,可都是不是一般人吧。 “后来呢?” “后来啊,事情开了头,就必须要有人去收尾了。 那魃被天火点燃,失去理智,若是不管不问,任由其四处游荡,便会引来倾盆暴雨,数月不停。 到时候引起的灾难,便不是谁能处理的了。 要么将那魃当场击杀,要么就是将其封印。 最后,大乾的一位皇子找到我,暗中请我去封印了魃。 跟着,就有大乾的其他人来找我,请我去封印。 我当时没忍心,就应下了这件事,将那魃封印了镇压在此。” “哦,牵扯到大乾的皇室中人啊……”余子清有点猜测了,难怪不想让襄王知道的很清楚。 “很多事不太好说的太明白,大乾肯定也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太多,而且,他们给的报酬很多。” 余子清咧了咧嘴,想笑出声,硬是忍住了。 什么不忍心,其实就是人家给的太多了,你实在拒绝不了。 大乾皇室出价,那肯定是死死的掐住了封不绝的脉门,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两波人,收两波钱,封不绝这个钱赚的可真不寒碜。 最后钱赚了,指不定还得落下个人情。 “那个魃,是女的。” 封不绝笑了笑,忽然蹦出来一句。 余子清念头一转,眼睛都瞪大了。 “大乾那皇子,不会……不会吧?” 卧槽,难怪那皇子出一波钱,大乾还得再出一波钱。 明明有力量可以将其灭杀,最后却只让封不绝去封印。 这明显是为了压低影响,不然的话,大乾这边派出俩九阶强者,后面那皇子万一再闹腾一波,那可就要要载入正史的丑闻了。 我的个天,那皇子的口味可不是一般的……独特。 先不说外相如何了,仅仅能跟龙族肉搏,却不落下风,就已经足够可怕了。 “所以,你现在懂了吧,这事肯定是不能让襄王那个家伙知道的。 他万一嘴瓢了,将这事说出去,那得罪的可就不是一两个人了。” “襄王虽然跟他爹差的有点远,但也不至于嘴巴不严的。”余子清替襄王辩解了一句。 作为一个工具人,襄王那是相当的称职。 出门办事,从来不多多嘴,不懂也不会多问,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真的,身边跟个九阶修士,很多事那都好办多了,而且安全感也明显更高。 就像之前遇到那个黑袍人,要不是襄王站在这,那黑袍人绝无可能转身就走。 “没说襄王嘴不严,是这事的确不适合他知道。” “那这事适合我知道?” “适合,你不是三神朝的人,无所谓的,而且,现在这件事,也需要你帮帮忙。” “……” 余子清有些无语。 来了,我就知道,肯定是需要我帮忙,而且肯定挺麻烦的。 他能帮上忙的地方,也就那么几样。 先听封不绝怎么说吧,反正他要是能帮上忙,肯定也不会说不行。 大家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就是交情。 没道理只有人家帮你办事,你不帮人家的道理。 “如今那冰棺,还是需要找个地方镇压的,南海既然平复了,而且那个家伙又来偷偷破开封印。 这里是肯定不能用了,必须重新找地方。 必须是阴气足够重,也足够安全的地方。 你将那冰棺,在锦岚山附近,随便找个阴气重的地方埋下就行了,其实很简单。” 封不绝说的很简单。 余子清眉头微蹙。 “你不会认为,大乾的那位皇子,不敢来锦岚山抢人吧? 抢人他未必敢,但若是埋在锦岚山外面,他总不至于来偷偷挖人的勇气都没有吧?” “那是那个家伙静不下来心,忍不住,而且还有点失去理智了。” 说起这个事,封不绝就有点气。 “当时是他请我封印,大乾也请我,那我自然要让两边都满意啊。 既封印了女魃,又能将其身上的天火之气镇压,靠着此地的阴寒之气,加上冰棺。 若是时间足够,就能将其体内的天火之气湮灭。 到时候她再出来的时候,应该也就能恢复了。 大乾得了面子,他和女魃得了里子,皆大欢喜的局面,也就是需要点时间而已。 谁想到,那家伙傻了吧唧的,竟然引出地火,去试图融化冰棺。 他就不怕天火地火勾连,让他的小情人彻底完蛋了。 给他说过了,还是不听,又蠢又不听人劝,活该落得今日的结果。” “那你确定,我将那冰棺埋在槐树林附近没事?”余子清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封不绝,念头一转,余子清立刻道:“呃,你不会是专门让我随便埋个地方,等着他去挖走的吧?” “怎么可能!”封不绝断然否认。 看着余子清那一脸不信任的样子,封不绝干笑一声,道。 “其实现在存放那冰棺最好的地方,还真的就是你锦岚山的槐树林附近,那里的阴气特别浓重。 很难找到一个阴气如此之重,却也很安全的地方了。 别的地方,倒是有几个鬼窟适合,但那些地方气息驳杂,弄不好会起反作用,也不安全。 至于他要是来挖走,你就让他挖走便是,我能做的都做了。” 余子清默默补了一句,不包括给人治恋爱脑是吧? 想想也对,要是他遇到这种甲方,他也不会管什么售后了,该做的都做了。 “行吧,只是在槐树林外面找个地方埋了,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 封不绝将一个储物袋递给余子清,长出一口气。 要是有下次,这种钱他是肯定不愿意赚了,实在是太麻烦了。 还得顾忌着两边的意见,其中一方还挺麻烦。 跟封不绝告别,他还得去例行巡视其他地方,余子清便不跟着了。 一路进入了荒原,就见襄王坐在一棵树下,煮好了茶等着。 “事情办完了?” “恩,办完了,我们走吧,你爹估计也等久了。” 余子清就喜欢襄王这点,不该有的好奇心,从来不多问。 明明有事不想让他听,他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跟着襄王一路北上,到了锦岚山北部,襄王立刻拿出了他爹的右臂。 布满鳞甲的右臂,慢慢的融入到游震的右臂里,表面黑色的鳞甲,哗啦啦的坠落了一地。 余子清眼疾手快,念头一动,便顺手将那些鳞甲都收了起来,留给老羊当做炼器的材料用。 游震的气息,也在这个时候,再次攀升了一些,终于迈过了九阶的门槛。 他活动了一下右手,稍稍握拳,骨骼咔嚓作响,掌中噼里啪啦的爆鸣。 气血涌动之间,如同一座蓄势待发,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平日里一动不动,也没什么特别强的气息,可若是一动,便是山崩地裂。 那种压迫感,的确比不上炼神修士,可动起手来,就未必了。 只是一手一脚加上躯干,就恢复到九阶的实力,这家伙巅峰的时候,估计距离十阶也不是很远了吧。 难怪当年有人要处心积虑的对付老震皇。 若是老震皇自己修行到九阶巅峰,再加上大震的神朝之力加持,能发挥出的实力,铁定到十阶了。 十阶体修,简直无敌。 除了天魔这种家伙,可能还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老震皇了。 再加上那些人估计也清楚老震皇是个什么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是事情不可挽回,必定是以最激烈的方式作出反抗。 有句话叫做,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老震皇的性子,都被人摸透了。 不过现在再看游震的样子,估计这两千多年的时间过去,可能会稍稍变一点了吧。 余子清没多打扰,只是恭喜了一下,便留下游震跟他儿子叙旧。 余子清自己则绕着槐树林,来到了南部。 在槐树林外百丈,余子清挖出一个大坑,将那口冰棺拿出来,放入坑里。 摆了香案,点燃了线香,插入香炉,余子清对着那冰棺揖手一礼。 “前辈,你要是恢复点理智了,就听我一句劝。 我不知道以前的具体情况,不过,我现在做的事情,的确是为了你好。 将你埋入地下,助你吸纳地气,这里阴气也足够强,你应该也能恢复的快一点。 这里的魃,估计跟我理解的魃有些不太一样,但我想,大概其本质都是差不多的。 你在这好生修养,只有养好了,才有未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送给你。” 叨叨了一通,也不知道那女魃能不能听到。 但这不重要,场面话的程序还是得走一下的,万一女魃能听到呢? 埋好了冰棺,余子清还亲自给修了圆墓,立了墓碑,却没写字。 又给移植了一点能在荒原的冷冽环境下不死的花花草草,到墓地周围。 至于那花花草草能活多久,也不重要,场面事得做。 甚至想到可能会有一个剑修高手会来,余子清还在旁边夯平了一块地,叫来一些饿鬼,给修了一个一进的小院子,院子里也给摆了石桌石凳。 那位剑修都能跟着封不绝,而不被封不绝发现。 余子清可不信那家伙会不知道冰棺被转移的事,不知道后面也肯定能追查的到。 场面事情,先给你做完,甭管怎么样,让你什么刺都挑不出来。 等到做完这些,余子清又给上了香,摆了贡品。 “这是我老家的礼节,希望你能喜欢,好生休养吧,我先走了。” 余子清这边离开,暗中吩咐了一下南部槐树林里的饿鬼。 没事干了都别出来,要是有人来,只要不是攻打锦岚山的,都别理,挖走冰棺也全部给我实力装瞎。 全部做完,余子清就晃悠着回到锦岚山。 余子清这边刚走了两炷香的时间,就见空气里浮现出一束微光,那微光缓缓的扩大,化作丈许高,而后缓缓的扩大,一个背上背着两把剑,双鬓微白的中年帅哥从里走了出来。 他望着无字的墓碑,神情有些恍惚。 一步一步的走到墓前,如同一尊石俑,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余子清这边还没走出槐树林,就听到了饿鬼悄悄来汇报,有个背着两把剑的家伙来了,站在那墓前发呆。 余子清笑了笑,让饿鬼们都别露头,什么都不用管。 他就知道,那个家伙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大概率是一直在暗中窥视着。 封不绝那家伙,那些话,也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那个剑修听的。 那剑修若是想要挖走,那就让其挖走吧,无所谓的。 他最好是赶紧滚蛋。 余子清是想找来点高手,替锦岚山守着外面。 那也得是游震那样,好相处,能相处,心里有数的高手。 心里没数的,余子清还真不太欢迎。 到了锦岚山附近,不先来拜个山门,一点礼貌都没有。 还不如跟女魃结个善缘。 余子清暗暗诽谤,而槐树林之外,那剑修站了一会儿之后,转身面向槐树林,单手做剑指,微微颔首。 “在下邗栋,特来拜访,道谢。” 余子清听着饿鬼的传话,暗叹一声,这又得回去。 走出了槐树林,看着那位满脸沧桑,双鬓微白的中年帅哥,余子清便确定,那女魃的审美,起码还跟人是一样的。 “在下邗栋。” “卿子玉。” “有劳阁下,给予内子安身之处,多谢了。”邗栋欠身行礼,一脸的诚恳,神态平和,也不像是跋扈的人。 “呃,你不带走么?”余子清有些愕然。 这家伙看起来似乎还挺有礼貌的。 “不,封家主早已经告诉过我,我也不傻。” 邗栋看着余子清的表情,大概也知道为什么了。 他转头看了一下身上背着的两把剑,静静的道。 “我已经有一千年没有拔过剑了。” “海底勾连地脉的岩浆井,不是你弄出来的?” “不是,我出海多年,察觉到冰棺封印有变化,才第一时间赶回来的。” 余子清眉头微蹙。 不是邗栋干的? 不是他,那是谁?谁会有闲心,专门去那个地方,打出一个深洞,引出地底的地火岩浆。 不过看着邗栋的样子,余子清便觉得他不像是那种谈恋爱谈到没脑子的货色。 “我在那里检查过了,不是剑修出的手,只是看起来像剑修而已,其无剑意剑气残留,应该只是法宝。 无论如何,都要谢谢阁下,还要谢谢封家主。” “无须客气,我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在下有一事,想要求你,还望阁下应允。”邗栋揖手长拜,郑重之极。 “阁下请说。” “我想在此地守候,我已经不敢再出门了,还望阁下应允。” 邗栋说完,便见他肩膀微微一抖,背上的两把尚未出鞘的剑,连同剑鞘一起飞出,落在槐树林的边缘,静静的插在土里。 这是剑修的规矩,在表示没有恶意,而且在求人的时候,就得卸剑,以示诚意。 只不过很多剑修,也有剑不离手,剑毁人亡的规矩。 余子清看了看那两把剑,摇了摇头。 “不必如此,你想守着,就守着吧,只是……” “规矩我懂,不可窥视,不可冒进。”邗栋点了点头,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剑气一动,当场刺瞎自己的双眼。 “……” 余子清吓了一跳,连忙道。 “不至于,真不至于。” 他哪想得到,这家伙这么狠啊。 邗栋拿出一条黑布,蒙在双眼上,面色平静,说话也很是认真。 “非常至于,栋不告而至,闯入贵地,也曾向内窥视了一眼。 阁下肯让内子在此处修养,已是大恩,栋无以为报。 只能先行谢罪,以表歉意,至于恩情,日后再行报答。” 余子清暗暗苦笑,这什么人啊。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封不绝提起邗栋的时候,总是那副复杂的表情。 他也算是见识到了。 还是说,剑修都是这种鬼样子? “行了行了,你想待着你就待着吧,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余子清败退。 说他是个狠人吧,的确挺狠的。 说他像个不知变通,不知刚则易折的神经病吧,也挺像的。 反正……算了,下次说什么都要让封不绝大出血,不然自己就虐待他儿子。 回到了锦岚山,老羊和里长已经在槐树林内等着了。 “没事,一点小问题。” 里长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老羊向外瞟了一眼,有些纳闷的问道。 “你还真准备,找一堆人,来替你守住锦岚山禁地外围么?这次又从哪找来一个剑修?” “他叫邗栋,大乾的人。” “哦,原来是他啊,他离开大乾的时候,我还没开始修行呢,从来没见过。” 余子清想了想,带着老羊进了村子后,才将封不绝给说的事,说了一遍。 “这些你都知道么?” “那还真不知道,这些牵扯到皇家私事的记载,琅琊院是肯定不能留明面上的记录的,留了我也未必会看,不过,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敢将女魃带回来埋在槐树林外面。” 老羊摇了摇头。 “我原本也以为这事风险不大,就是个顺水人情啊。 但我哪想得到,引出地火岩浆的人,压根不是邗栋。 封不绝都没看出来,这明显是有人想趁着女魃尚未恢复,将其放出来。 至于放出来想要干什么,那我就不知道了。” 余子清摊了摊手,表示这事谁能预料的到。 老羊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还能干什么,还不是因为最近南海变得平静了。 之前南海本身就是狂风暴雨不断,就算是再丢进去一个被天火灼烧的女魃。 那引来的大雨,对于原本的南海来说,也不会有什么质的变化。 而现在,有人不想南海变得平静。” 余子清一脸愕然,指了指南海。 “不会吧,不会有人认为南海原来的鬼样子,跟女魃有关系吧?” “有关系是肯定有一点关系的,但关系肯定不大。 可若是南海开始变得平静了,自然就会有人认为,女魃快要恢复了。 这一点才比较重要,有人不想南海变得平静,也不想女魃恢复。 若是地火岩浆,融化了冰棺,亦或者地火之气渗入其中,与天火之气勾连。 哪怕女魃没有从冰棺之中出来,天火地火勾连灼烧,也会很大程度上,让南海的天象再次出现变化。 哪怕不会如同以前一样,整个南海的环境都如此恶劣,那也会让其中一部分区域的环境重新变得恶劣。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没多大意义。 也……” 老羊说到这,忽然卡壳了,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下面的话便忽然说不下去了。 下一刻,便见三道交叉的符箓,骤然浮现,封在老羊的嘴上。 符箓的两侧,各有锁链连接着,延伸到虚空之中。 霎时之间,死一般的安静。 余子清震惊不已,老羊只是顺着说这件事,怎么就牵扯到缄言神咒了。 片刻之后,缄言神咒消失不见,老羊沉着脸。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缺失的那部分东西,为什么会牵扯到南海。 在我的印象里,哪怕我不记得那部分东西,也不应该跟这件事有关系。 而且更不应该密切到可以牵动缄言神咒的地步。” 余子清面沉似水,没有继续追问。 他只是记下了老羊刚才说的话,以后再找机会自己去探查一下,这件事,在老羊这是肯定指望不上了。 有人引出地火岩浆的事,也不是那么简单了。 本来余子清还觉得,可能是有人想要针对邗栋,或者利用邗栋去做什么事。 他也曾想过,是不是大乾皇室,觉得女魃和邗栋的存在,是大乾皇室的污点,所以想要找机会彻底弄死女魃。 可后来一想,这个理由太扯了,都一千多年过去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再说,都这么久了,原本很多人都忘记了,再搞出来点事情,反而会让人想起。 再怎么秋后算账,也不至于秋后到一千多年。 邗栋已经离开大乾很久了,大乾的那些皇子,估摸着都忘了他们还有这么一位兄弟。 邗栋在大乾的存在感,还不如那些不去夺嫡的皇子。 那些皇子肯定也不想去招惹邗栋,凭白增加变数。 现在余子清觉得自己不用想了,能让老羊引动了缄言神咒。 无论是谁做的这件事,那只是引出地火岩浆这种小动作,就属于性价比极高的做法了。 以后没事了,出去跟邗栋聊聊,虽然这家伙看起来似乎很久都没跟人交流过了,有点神经病。 但邗栋以前怎么说也是大乾的皇子,又有女魃的关系在,他肯定还是知道一些事的。 说不定能有点线索。 本来这事跟锦岚山没什么关系,余子清纯粹是当做做好事,帮封不绝的忙。 现在却意外的有了新的收获。 老羊中的缄言神咒,再次被激发了。 这起码又多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从侧面弄清楚老羊被缄言神咒封印的是什么,就能根据线索,继续追查到,到底是谁给老羊下的缄言神咒。 本来不太在意的事,也不由的上了心。 …… 槐树林之外,邗栋面无表情,站在墓前,一站就是一天一夜。 他一言不发,若是他不是高手,那这表情,就叫做呆板。 等到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他仿佛才回过神,面对着坟墓,有些不确定的道。 “我好像吓到他,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做?” 墓没有什么反应,他继续自言自语。 “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跟人说过话了,我在深海磨练,整日都在战斗。 当年的事,我也查清楚了,那个龙族是被人引过去的。 它一生都没有来过陆地,更没有听说过你的存在。 而且是龙族里,少有的几个能引来天火的龙。 我这个人比较笨,你老说我反应慢,我的确是反应有点慢。 不过师尊说过,我的天赋都在剑道上,赤诚于剑道,剑道才会赤诚待我。 师尊也告诉过我,我遇到你,便是劫难。 我是要斩断情丝,还是不放弃你,去放弃剑道,亦或者都不放弃,都看我自己,所有的事都是没有定数的。 我若是度过劫难,那我就能既不放弃你,也不用放弃剑道。 度不过了,我会失去你,我的剑道也会毁掉。” 邗栋站在那,说的很慢,很多话似乎都要想半晌,才想起来怎么说。 “我已经很久没回来了,这次从深海回来,才知道了很多事。 我才知道大离出现了一个很强的太子,才一百多岁,竟然都已经有九阶的境界了。 她真是一个天才,我远不如她,我用了一千年,才进阶九阶。 然后,我才想明白了一些事。 我觉得你可能是受我牵累,可能是我那几个弟兄,那个时候有点怕我。 他们觉得我的剑道天赋太强,总有一天是他们无法忽视的存在。 若是我进阶九阶,无论我愿不愿意,都会被父皇注意到。 在大乾,你应该是知道的,那种情况,我会身不由己的进入到夺嫡的序列里。 所以,我想,是不是我那个几个弟兄怕我,才会想要毁掉我,也毁掉你。 他们的确做到了,我的剑,已经一千年没有出鞘了。 我也如同所有人想的那样,废了一千多年。 这是我的劫难,也是我们的劫难,但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会在这里,等着你醒来。” 他在这自言自语,一个人絮絮叨叨了很久,说的天南海北的事情,分享着他那几乎没什么可分享的枯燥经历。 “你说,我要不要向卿子玉道个歉,我现在觉得,我的确是做的不太妥帖。 也就是他人挺好,没有跟我计较,还帮我安顿好你。 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他的,你说,我要不要送他一把剑? 还是帮他杀个人? 我好像除了这些,别的什么都不会做了。 那年你想吃的桂花糕,我到现在还是不会做……” 数天之后,余子清从槐树林里走出来,端着一些食物。 “邗老哥,来吃点东西吧,你应该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吧?” “哦,是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余子清将托盘放在石桌上,指了指这座小院。 “老哥,你不用每天都站在这守着了,这座小院,是给你休息修行用的。” “给我的?” “恩,给你的,相信里面那位大姐,也不希望你累着。” 余子清放下盘子的食物和几样点心,又取了三个盘子,每个盘子里各放了三个点心,转身走出院子,将盘子摆在墓前,转身问了一句。 “大姐喝酒么?” “喝,她的酒量非常好,我被她灌醉过好多次。” 余子清听到这话,立刻将酒杯收了起来,给摆了三壶烈酒。 做完这些,余子清才进入小院,请邗栋坐下,吃菜喝酒。 邗栋看着墓前的贡品,立刻觉得更过意不去了。 他一招手,插在槐树林前一把通体雪白的剑,飞入邗栋手里。 “之前有些对不住,我想了想,我也没什么可以当做谢礼。 本来我是打算帮你杀个人的,可是我后来想了想,我还要在这里守着。 只能送你一把剑了。 这把剑我温养了三百年,应该还算是不错的剑,里面还有我的一道剑气。 你要是遇到不可敌的敌人,就拔出剑杀了敌人。 你只需要滴血认主即可,平日里随便温养一下就行,不用多管。” 余子清稍稍看了一眼,剑的确算是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 最初的材质,应该不是多好,只是经过一个剑修强者,长时间的温养淬炼,才变得不错。 余子清没有推辞,接过了白剑。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除了剑修这方面很强,其他地方,都挺一般的。 帮人杀人这种话,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来,还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仅此一点,他就比绝大多数的剑修纯粹的多。 大部分剑修,你说让他杀个人,他估摸着都觉得你是在侮辱他,他是剑修,不是杀手什么的。 可剑不就是用来杀人的么? 不想杀人,修什么剑修啊。 这么多种修行之路,剑修普遍命短,不只是因为杀伐之气过重,容易争斗的时候半途陨落。 更是因为,剑修的修行,本来就不是为了养生,同一境界,无灾无难,寿尽而终,那也会比很多修士的寿数短一小半。 若是跟那些长寿的修士比,剑修的寿数更是连他们三分之一都不到。 战力强吧,的确强。 用命换来的。 余子清大大方方的收了白剑,表示感谢。 邗栋看到余子清收下谢礼,明显的松了口气。 余子清现在更加确定,这家伙,估计都快忘了,怎么正常的人际交往了。 一些想要聊的事情,现在也不适合聊了,余子清只能聊聊开心的,随便闲扯了一会便离开了。 …… 回到村子里,余子清拿出了七楼戒指。 可是跟着,他便感觉到怪怪的,自己怎么有什么想问的事情,现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老宋了。 不过转念一想,是跟大乾有关的事情,他不问老宋去问谁啊。 有些过时的情报,去问问老羊倒是还行。 可若是现在的情报,老宋自然是第一人选。 到底还是让老宋这家伙得逞了,再这么下去,余子清还真的不太好拒绝老宋所求之事了。 算了,顺其自然吧。 等老宋死了,就去看看那俩孩子。 要是有危险了,就将他们带走,没有危险的话,就让他们在那生活吧。 进入七楼戒指,等了不一会,老宋就从楼下走了上来。 “有个事,想要请你帮忙查一下。” “嘿,有事直接说,没事,我还欠你好几条情报呢。” 老宋顿时大喜,立刻坐了下来,等着余子清说。 问情报的事简单,很多都是现成的。 可是若是说让他帮忙查一下的事,那肯定是锦衣卫的情报,和档案馆里都可能没有的东西。 这么久了,七号终于来找他办事了。 “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尝试着查一下,十年前,有没有什么高手,带着一把剑,去过南海和东海交界的地方。 那把剑至少要有足够强的威能,可以在海底一击击穿地壳,深入海床之下十数里,引出地火岩浆。 而且还不会引发什么太大的动静。” “唔……”老宋沉思了一下。 这事可不好查啊。 十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标志性的东西,还不是人,只是一把剑。 不过还好,不是剑修,只靠着一把剑,就能发挥出这种威能,也不会有太大动静,似乎比剑修还少点。 就是只是法宝的话,不好查…… 心里这般想着,老宋却立刻点了点头。 “我可以帮忙查,就是不能保证能不能查到。” “没关系,不过,你能不能悄悄查,别让人发现了。” “嗯?”老宋眉头微蹙,神色一凝。 他念头一转,立刻明白,七号肯定是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还会这么提醒一句,那就证明这件事,哪怕是对于锦衣卫指挥使,也依然有点棘手。 余子清想了想,牵扯到老羊的事,是肯定不能告诉老宋的。 而看邗栋那样子,估计他的存在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回来了更不是秘密。 “牵扯到大乾曾经的一位皇室成员,在一千多年前,他是皇子,所以……” “一千多年前……” 老宋念头一转,一千多年前是皇子,现在不是的,那数量的确不止一个。 但是会比较敏感的,应该就只有一个。 当年十八皇子邗栋。 “那是挺棘手的,我会小心的,毕竟,他曾经是皇子,哪怕后来脱离皇室离开了,在皇室的族谱上,也未曾将其除名。” “恩,你小心点,能查到了就查,查不到或者有危险就算了,并不是必须要查的情报。” “放心,我明白,这次这个就算你三条情报吧,剩下的我还欠好几条,你有什么事了,尽管召唤我。” 老宋离开了七楼戒指,睁开眼睛,乐呵呵的拍了拍桌子。 桌面上立刻凝聚出一张脸,盯着老宋。 “宋承越,你是不是疯了,敢查皇室的情报?” “你感应错了,我不是查皇室的情报,我只是查一下一千多年的女魃,其中牵扯到了一位已经脱离皇室的皇子而已。” 宋承越面色不变,再次拍了拍桌子。 桌面上的妖怪,拧着眉头,认真的盯着宋承越看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 “宋承越,你小心点吧,最近大乾的确安生多了,可不代表,你的小命保住了。 你这种家伙,若是太早死了,也怪无趣的。 你最好想想,怎么才能好好活下去吧。” “我明白,你放心吧。” 宋承越再次打开抽屉,里面便多了厚厚一沓子资料。 他仔细看完资料,重新将其放了回去。 余子清没说的太明白,如今看完资料,宋承越也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十年前,还只有一把剑,有点难啊。 难了也好,难了才能体现出价值。 …… 余子清睁开眼睛,老羊已经在这里等候着了。 他递给余子清一张纸。 “上面便是我完全没有印象的东西,你可以先记下来。” 余子清看着那张纸上的内容,眉头微蹙。 “地字阁,第一百八十列,第三十七架,第五层,编号一八零三七五四二。 天字阁,第三十五列,第十七架,第一层,编号三五一七一二二。 呃,这些都是什么?” “再次激发了缄言神咒之后,记得的会更清晰,不记得的会完全不记得。 但是那里的书,我几乎全部都扫过一遍,纵然很多书我都没有精细研读,我也会有印象的。 这些都是琅琊院书库里的编号,而每一个编号都是有规律可言的。 我脑海中构建出的书库,缺失的部分,那些书的编号都在这里。 你要是有机会,认识什么琅琊院的人,可以试着找找。 天子阁和地字阁的就算了,玄字阁和人字阁,都是普通学子也可以进去的。 要是有机会的话,弄到那些书,或者弄清楚书里的内容是什么。” 余子清大为震惊,还能这么干么? “你这么久就是在做这件事?在自己的脑海里,把琅琊院的书库构建出来?” ------题外话------ 一万多字吧,距离一万二还差的一千七,算了算,码完都七点多了,太晚了,今天就一万另三百吧。 顺便,双倍月票的时间快没了,有票的赶紧投吧。 第一五零章 三件待办事,大离帝都(12k) 余子清看着手中的清单,上面密密麻麻的列出来一长列编号。 他不知道老羊到底怎么做到的。 琅琊院的书库,哪怕没有去过,余子清也能猜测,其内藏书,少说也是千万册起步。 哪怕全部不精细研读,全部只是扫一个大概,那需要的时间,也是以百年为基础单位的吧。 老羊又不是那种上古的老古董,他才活了多少年啊,他竟然已经大概扫了一遍了? 说真的,要不是这个人是老羊,余子清都觉得这是牛皮吹破天。 余子清抖了抖手中的清单。 “话说,你都不敢去找个熟人探查一下,我怎么找?我又进不了琅琊院。” 再说了,琅琊院现在的情况,余子清哪敢去啊。 他不但自己不敢去,甚至都不敢信任琅琊院内的任何一个人。 想结交个琅琊院学子,不难。 然后让对方去玄字阁和人字阁,找几本书也不难。 毕竟,这两个地方的书,都是琅琊院内的人随便看,随便借的。 难就难在,怎么不被琅琊院的其他人知道。 会不会有人一直在关注着那些书,都是谁看了,谁借了。 每本书都有编号,好处的确是有,各种方便。 坏处也是方便,谁借走了那本书,也都是有明确的记录。 能被缄言神咒封锁,哪怕有些书表面上看起来并不重要,实际上终归还是有点敏感的。 哪怕能找到这个一个人帮忙去书库里看一眼,找一下,那余子清也不想平白无故把人家给害了。 唔,会帮自己的好人,不想去害人家,这个列表也不算是毫无作用了。 琅琊院内又不是全部都是好货色。 就像那个吴院首,余子清不清楚具体情况,大概也明白,之前的事,他肯定是难辞其咎的。 要么是他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要么就是因为其他原因,没法直接牵连到他。 身为院首,要是没有实锤将其锤死的话,他肯定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麻烦的。 但余子清估计,也不会有实锤了。 若真是他指使安家的人去做的那些事,肯定不会明面上说出来的。 就比如“这个东西很危险,你绝对不要带出去”,这句话用不同的语气说出来,表达的意思就可能会截然相反。 表面上说不要,实际却是给暗示要,类似的东西难道还需要举例子么? 当领导的,当老板的,当上司的,比较敏感的,可能会背锅的东西,哪会给你明确的指使,这不是留下把柄么。 能混到那个位置的人,谁不是一听那话,就明白要怎么做。 听不懂暗示的,那人家也不会给你暗示。 余子清摸着下巴,暗暗琢磨,既然想到了那个吴院首,那自己要不要去拱火,顺便试探一下? “老羊,问你个事,琅琊院的吴院首,你知道么?” “知道,怎么了?”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琅琊院的院首,大部分都是姓名不全的。” “全部把自己的名字藏起来?”余子清一脸问号。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老羊曾经的名字叫什么,搞了半天,这是琅琊院的传统么? “也不是,琅琊院的修道者,没有入道的,只有名。 入道之后,亦或者成为院首了,才会有一个姓,方便称呼。 而真正开始有名有姓的时候,都是在立道之后,那个时候才会定下名。 以道为名,一向是琅琊院的传统。” 老羊看着余子清眉头微蹙,一脸你继续说的表情,他便继续道。 “修道者入道,你是知道的,基本都是以开始炼气或者炼神为标志性起点。 但立道便不一样,每个修道者都有自己的道,到了这一步才算是真正的走出了自己的道。 大概就像是其他修士的七阶和七阶之下,虽然完全不太一样,你这么理解就行。” 余子清点了点头,修士和大修士的区别嘛。 换做修道者,也就是普通修道者和大修道者,反正意思到了,他就明白了。 原本他一直以为修道者就是先攒攒经验,然后最后其实还是炼气或者炼神修士。 现在他觉得是自己想岔了。 修道者一直都是修道者。 难怪可以一直独立出来,还真不是强行独立的。 就像他,实际上修的一直都是饿鬼道,可是表面的表象,却也一直都是炼神。 “哦,我又不是修道者,那条路不适合我,也没那个条件,我了解一下就行。 我想问问你,你对那个吴院首熟悉不?” “不是很熟悉,琅琊院很大的,每个人都很忙的。 修道者入道之前,寿数有限,延续寿数全靠灵药,有限的寿数,自己修行研究都不够用,没人会关注其他旁枝末节的东西。 也就是入道之后,时间才会变得充裕起来,可以去做很多以前不会做的事情。 不过,我对吴院首这个人不熟悉,却知道,他很擅长法宝、阵法、符文相关的东西。 他是那种专精一道的人,在某一方面特别突出。 当年,我也曾看过他的著作,受益匪浅。” “恩,明白了。” 余子清点了点头,大概也习惯了老羊的说法。 法宝、阵法、符文,三样加起来,在他们这叫做专精一道。 不过能被老羊夸,那专业水平,肯定是不容置疑的。 就是人怎么样,不知道。 余子清指了指手里的清单。 “你只给了我编号,那里大概是什么方向的内容,你心里大概也有数吧?” “没有数,摆在一起的两本书,可能内容是牛马不相及,但只是某方面有互补的地方,放在一起,方便看而已。 琅琊书库的里书,的确有很多,是同类型的会摆在一起。 也有一些根本不是同类型的东西,也会摆在一起,这中间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不能一概而论的。 若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就不用去看这些清单上书的内容了,只需要知道一个名字,就能推测出里面的部分内容。” 老羊摇了摇头,直接把路给余子清堵死。 余子清也不失望,指了指清单。 “那不用全部,你给我指出来,哪些你可以大概猜到,是什么方向的内容,给我标注出来。 我就算是想要找人去借书,也不可能直接把清单给人家吧? 总得一本一本来,有个先后顺序吧。 你要是能从旁边的书,推测出大概大概的方向,那我也好选点。” “恩,说的有道理。”老羊点了点头,看着清单,在其中一些编号后面,添加了点东西,标注那本书可能是什么方向什么类型的书。 被添加了标注的不多,只有三分之一左右。 不过,起始阶段是肯定够了。 起码能让余子清知道,哪些书应该不是很敏感的内容,哪些书借阅的人应该会比较多,不会引人注目。 同样,可能会比较敏感的冷门书,也能筛选出来了。 老羊继续去忙自己的事了,余子清抖了抖手中的清单,先重新抄了一份备份,再将其中的内容记在脑袋里。 这个东西会非常重要。 接下来就要看看怎么用了。 去大乾,他是肯定不会轻易去的,他总觉得大乾有点危险。 明面上大乾是最强的,天然的环境最好,物产丰富,而且商业发达,各地出产的资源都能找到,修士数量最多,强者最多。 可是其内,争斗却也是最激烈的。 朝堂里的争斗,宗门的争斗,家族的争斗,以上三者之间的争斗。 各种阴谋诡计,那里统统都有。 还有名闻天下的锦衣卫,触角遍布大乾的每一个角落。 再加上老羊的遭遇,余子清一直觉得,实力不够的时候,出现在大乾地界,弄不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锦岚山南部的槐树林外面,就摆着一个明晃晃的例子。 一位天资卓越的皇子,都沦落到这种地步,要说当年邗栋的事,全部都是顺其自然发展,没有人插手,没有人推波助澜,那余子清觉得,那是在侮辱人的智商。 哦对,说起这件事,得抽空去跟游震聊聊。 先给游震说一声,省的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游震见到了邗栋,万一那个时候互相认出身份了,大家可能都会有点尴尬。 虽然余子清觉得,他俩见面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一个南一个北,中间隔了整座锦岚山,还有包围着锦岚山槐树林,一南一北直线距离,也有好几百里近千里了。 而且就算是见面了,他们也未必认识对方。 一个是两千多年前就被分尸封印了,一个是一千多年前就离开大乾,那个时候,邗栋应该还年轻。 可能游震被封印的时候,邗栋都还没出生。 在名义上,定齿序的时候,邗栋是十八皇子,听起来不算多靠后。 尤其是对于那种活个几千年跟玩似的乾皇来说,有几百上千个儿子都是毛毛雨。 但大乾的竞争激烈,可不只是外面,乾皇的亲生儿子,绝大部分甚至连定齿序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到死都没法进族谱,不能得到皇子的身份。 那种家伙,被圈养在一定范围内,生老病死,就是注定的命运。 就因为他们是乾皇的儿子,他们除了不用担心饿死之外,其他方面,可能还真不如普通人自由。 这个世界可是非常危险的,一些危险歹毒的咒法秘法,可是可以利用血亲来施法的。 乾皇可不会放任那么多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破绽”在外面乱晃。 早些年,乾皇还会多生点孩子,近两三千年,乾皇已经很少生孩子了,近千年,更是一个也没有。 而这已经是三神朝里,生孩子最多的皇了,比其他俩加起来还要多的多。 如今能留下皇子之名的,要么是其母亲娘家比较强,要么就是皇子在某方面比较突出,算是天才。 拼背景和拼天赋实力,你总得有一个才行。 邗栋就是典型拼天赋实力留下来的。 可惜,这家伙除了天赋实力之外,其他方面,明显不适应大乾皇室的节奏,他今日的局面,其实也就是早晚的事。 余子清横穿整个锦岚山向北而去,路过玉化墓的时候,又顺便给了几万颗帝流浆。 让人家看家背锅,总得给好处不是么。 一路穿过槐树林,来到北部槐树林外,游震坐在一棵槐树的树冠下,阴风习习,他却一脸惬意。 “子玉来了啊,需要练练手么?” “来,先连练练手,等下再说事。” 余子清咧嘴一笑,他也想感受一下,九阶体修到底是什么力量。 “来,我不动,你尽全力来试试。”游震笑了笑,不以为意,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不做丝毫防守抵抗。 余子清气血爆发,身形如箭,连续三次加速,一拳轰在了游震的胸口。 一道道气浪从游震的胸前扩散开,游震站在那,一动不动,身形都没有晃一下。 那力道在不断的积聚,不断的震动。 三息之后,余子清的身体化作一道残影,在半空中留下一道白线,倒飞出去十几里的距离,才慢慢的将力道卸去。 落地之后,余子清全身冒着热气,张口一吐,便有滚烫的热气喷涌而出,融化积雪。 身后大地,轰隆隆作响,呈现出一个扇形,碎裂了百余丈之地。 余子清细细感受了一下,心里算是有数了。 九阶体修,站在那让他打,他都杀不了人家。 不做反抗,仅仅一部分没有控制的反震之力,就能将他震飞。 若是游震主动控制,说不定那反震之力,就能让他重伤。 体修到了九阶,的确有开始反超炼气修士的趋势了。 叠甲到这种地步,近乎不死,加上贴身近战无敌,的确对其他修士威胁极大。 同样,也会对九阶之下的体修形成碾压。 以前还老有人说,炼气修士一阶和一阶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但他们那个大,也还是很容易出现以弱胜强,越阶杀人的情况。 放到体修这,只会更难。 以游震现在的实力,躺在那睡一年,余子清也未必能破开他的皮。 他全盛时期,余子清估摸着自己到了八阶,也未必能破开他的防御。 走回来之后,余子清看着游震还站在那,他连忙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你这肉身太强了,跟我练完全没有用,你还是跟里长练练吧。” 听到里长,游震的神情有些古怪,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你们的里长,现在真的才七阶么?” “是啊,才进阶没多久。” 游震看着余子清的样子,想说,你在逗我,还是这是锦岚山秘密,不方便说。 “实话说,在我的右臂回来之前,我已经快压制不住你们里长了,他的十方神通,现在起码已经能爆发出三十倍气血了,我不懂他是怎么做到的,如此强的爆发,却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我知道的,能爆发出这么强力量的体修,每一次爆发,都要修养很久才能恢复的。 他好像每一次都敢这么爆发。 你还是劝劝他,不要太强了,爆发太强,很容易伤身的,越强越容易反伤自己。” “恩,我回去劝劝他,我现在也不敢跟里长对练了,弄不好真的会被打死。”余子清点了点头,也有点心有余悸。 说实话,里长的实力进步,不止是他,老羊都感觉到害怕。 尤其是十方神通的进步速度,有点不可思议了。 余子清总觉得,只要里长能控制得住,他的十方神通,似乎还会一直增强下去。 十方神通,加上锦岚秘术,想不强都不可能。 可惜有些事,的确是锦岚山的秘密,余子清也不好跟游震明说,里长也不会说的。 交战的时候,别人能看出来的,感应到的东西,也完全没用。 锦岚秘术,没有人手把手的教,再加上勤学苦练和天赋,很难学会的。 就像余子清,目前为止,练成的就一门长矛拳。 隔山打牛什么的,只学到一点皮毛,距离真正修成还早着呢。 “对了,这次来主要是给前辈说一下,锦岚山南部,有两个前辈在那里修养。 若是前辈感应到什么,不必在意。” “恩,我明白。”游震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多问。 要是是他认识的人,合适的话,余子清肯定会给安排到锦岚山禁地北部,跟他当邻居。 既然安排在南部,相隔整个锦岚山禁地,那肯定是不认识的人,也不合适见面。 “下一次出门的时候,若是有需要,我陪着你去吧,如今我也大概恢复到九阶的实力了,勉强能用了。” “恩,若是有需要的话,我不会客气的。” 余子清嘴上客气,实际上压根就没打算让游震跟着。 他儿子用起来更顺手,更懂事。 让游震在这守着多好。 九阶体修来镇守锦岚山的目标,勉强算是达成了。 自从上次在深渊里发现,有人想要利用锦岚山搞事情的时候,余子清就再也没打算带游震出门。 若无必要,他都不会拉着老羊一起出门。 家里必须要有人守着。 如今,北有游震,中间有里长和老羊,南部有邗栋,余子清才感觉有了点安全感。 若是有人来找麻烦,那邗栋总不可能抱着手臂在那看戏。 他老婆可是要靠着锦岚山的地利恢复的。 所以,是时候浪起来,不,应该说是去完成自己的修行了。 印家那边近期是不会去了,老震皇收集计划,也得继续等等。 阴神到现在挺着大肚子,到现在还没消化完呢,下一顿得等等。 宋承越去追查的事情,一时半会估计也不会有结果。 现在要做的事情。 一,再去找点东西,丢进地洞里,给那位巨佬解解闷。 上次丢进去的那个家伙,被玩死了。 巨佬还学了一口的乾南口音的官话,估计学的还挺认真的。 最合适的,自然是那个黑袍人,将其丢进去。 但难度太高,还是算了。 给找点书,找点美食美酒丢下去,解闷打发时间总是足够了。 余子清可是知道,有句话叫做由奢入俭难。 有解闷的方式了,习惯了之后,忽然没有了,那会非常难受的。 跟巨佬的关系,必须要上点心,重视点。 二,是去深渊里转转,找找深渊里的血色火焰山。 看看能不能利用那里还未熄灭的血色火焰修行新的神通,让神通加强点。 饿鬼道的神通,每一个似乎都挺强,却也都挺尴尬,都是大后期的神通。 现在用倒是能用,就是没法当做必杀技,一击定乾坤。 能尽快加强了最好,不行了余子清也不勉强。 三,去大离转转。 余子清还没忘了以前的事。 掳走他送到大震,送到白阳圣母手里。 潜入到他在布施镇的小院里窥视。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记下了,肯定忘不了。 顺便去看看苏离在大离混的怎么样了,自己可是给他找了个后台,实力弱是弱了点,但估计应该是站稳脚跟了吧。 综合算算,还是先去大离吧,很久都没去过了。 想要淘书,去大离也更合适点,大震的文化氛围,着实不怎么好。 正好林福之前说,顾天心邀请恻恻去做客好几次了,都一直没去过,正好一起去坐坐。 做出了决定,余子清叫来了恻恻。 “走,我们去一趟大离,家里这边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没有什么问题,都安顿好了,而且,最近积攒了不少魔念,少爷想要的看看么?” “不少魔念?”余子清一怔,稍稍一琢磨:“布施镇那边?” “恩,那些饿鬼现在越来越聪明了,什么魔念都留着,从我这换甘霖。 因为,他们似乎都发现,吞噬魔念,似乎不如甘霖好点。 吞噬魔念虽然增强实力快一点,可是想要化出自己独特的地方,还是得靠甘霖。 除了能吃饱之外,还有很多好处,都是暂时没有完全被挖掘出来的。 在会所里看家的那个看家饿鬼,现在隐藏伪装的能力似乎越来越强了,他若是不主动露面,我也很难察觉到他。 还有深渊里的那个奸商饿鬼,他的耳朵变大了不少,他说他能在裂缝的风里,听说很多事情。” “还有这种事么?”余子清若有所思。 甘霖的确比他想的要重要的多。 “最近来布施镇祛除魔念的人,是不是变少了?” “恩,越来越少,因为外面的甘霖,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如今用到的全部都是稀释过的甘霖,再也没见过甘霖原液。 再加上布施的仪法,那力量就更少了,所以,那里的饿鬼都不太想要,魔念也都留着在我这换甘霖。” “我先看看。” 恻恻展开绝望深渊,将余子清囊括进去。 打眼一看,余子清就有些懵。 绝望深渊里,专门分割出来一块地方,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每一块不过三尺见方的地方里,都有锁链锁着一团魔念。 为了防止搞错,恻恻还专门准备了花名册,标记好每一团魔念属于谁。 大概一扫,全部都是有背景或者有实力的。 这事若是暴露出去,估计不少人都想吧余子清弄死。 “恩,这事除了我,谁也别说,那些饿鬼都没问题吧?” “没问题,现在我已经不出面了,都是那个奸商饿鬼在收,他直接来我这换魔念,就算有人知道我在换魔念,其实也没有什么,因为我真的挺喜欢吃魔念的,每一个味道都不一样,有些不重要的魔念,我已经当着那些饿鬼的面吃掉了。” 恻恻说着,似乎嘴又馋了,随手在旁边的一团魔念里抓了一把,跟棉花糖似的,塞进了嘴里。 “……” 余子清觉得自己的确有点多虑了。 忘了恻恻其实也是饿鬼这件事。 恻恻从来不缺甘霖,余子清可没克扣过她和巫双格的甘霖。 她想换个口味,其实也挺正常的。 “有什么重要的情报么?” “暂时没有,很多都是跟我们没有关系的,不过我也先记录了下来,万一以后可能会用上。”说着,恻恻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递给余子清。 余子清翻开随便扫了扫,的确都是各式各样的破事。 反正能作为生出魔念引子的事件,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除了那些比较重要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些魔念牵扯到的人员,也十分复杂,什么人都有。 暂时看,的确没有什么用。 “这本书不要拿出去,也不要在外面谈论起。” “我明白的,这本书从来没拿出去过。” “恩,这些东西,你自己看着处理,你跟我去一趟大离,办些事,顺便回应一下顾天心的邀请,这么久了,还不去不太好,顺便,外面的甘霖消耗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再放出去一批了。” 带着恻恻离开了锦岚山,一路向东,前往大离。 出发之前,便让恻恻给顾天心传了信,问问他们在哪,方不方便去拜访。 顾家宅院不少,不提前问问,还真不知道要去哪。 之前还听说在北部,后来又搬到了帝都,现在就不知道了。 大离帝都。 顾天心接到了信,立刻找来林福。 “福伯,恻恻姐姐要来看我了,我们需要准备点什么吗?” “不用特意准备什么的,跟平日里一样就行,他们不喜欢张扬的。” “好吧……”顾天心嘴上应下了,却还是自己去准备一些东西。 林福走出来,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余子清也给他传信了,请他帮忙搜集一些书。 从历史到闲书,各种书籍都行,修行法门随便来点烂大街的低阶法门就行。 这些书获取不难,收集比较麻烦而已,问题也不大。 有问题的是,余子清告诉他,楼槐也来了。 他当然知道楼槐是谁,可是每一次想到楼槐,他都会感觉怪怪的。 自己的心魔,化生出魔头,被他斩出之后,便跟着别人跑了,一门心思的去抱大腿,要多嫌弃他有多嫌弃他。 而且,他也不想看见楼槐。 一辈子不见面,他都不会去想。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修士,估计都会拥有这种正常心态。 走出了门,林福暗暗摇头,算了,见就见吧,只是心里感觉怪而已。 余子清走在路上,默默计算着,这一次要放出去多少甘霖才算合适。 幸好恻恻已经做好了大致的统计,余子清这边心里也大概有数。 他以布施的名义送出去的甘霖,最终都是要流落到饿鬼手里的,只是转了一圈而已。 算了算之后,余子清决定,第一批先放出去一百滴原液,加上一千滴稀释过的甘霖。 但这一次,肯定不能让大离太子把持货源。 上一次兜兜转转,货源几乎都把持在大离太子手里,让她明里暗里的,搞到了至少十倍于甘霖的好处。 甚至于,到了后面,她都没有送出去,只是握在手里,待价而沽,就能凭空得来一些其他的利益。 余子清听说了那些事之后,都傻眼了。 真有空手套白狼,还能套的很舒服,并且没有人觉得她在空手套白狼,也没有反感,那她是真的厉害了。 虽说是有大离太子这个身份作为基础,才能玩出来花样,余子清自忖,给他同样的条件,他肯定也玩不来那些花样。 不够奸商是硬伤。 …… 暗影司,一间房间里,昏暗的烛火,微微照亮案台。 一位老者看着新送来的,需要注意的资料,眉头微蹙。 锦岚山卿子玉,进入了大离疆域。 自从当年大震的那座荒芜洞天的事结束,卿子玉这个名字,便很自然了摆在了各个势力的案头。 对于很多势力来说,影响不大。 但对于暗影司之类的机构来说,就格外需要注意了。 数百万饿鬼,随时可能空降,由不得他们不在意。 那数百万饿鬼,实力未必强,可能随便来个九阶强者,就能将数百万饿鬼击溃。 可是就因为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能造成的影响,就不是九阶强者能控制的了。 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尤其是那个作为召唤之人,亦或者是召唤道标的卿子玉,自然要格外注意一下。 不过跟着,看到后面的内容,他便舒展开了眉头。 原来是应顾家大小姐的邀请而来,算了,只要不是麻烦事就行。 顾家千金顾天心,跟当今太子私交不浅,乃是太子少有的闺中密友。 暗影司的人也不想出现在顾天心附近,省的顾天心没觉得怎么样了,太子就会觉得他们在搞事情,看他们不顺眼。 那位太子殿下,别看平日里不温不火的样子,可是她却能不温不火的把离皇都顶出火气了,也没办法说一句重话。 表面上表现,跟那位太子殿下的手段,可完全不搭调的。 真招惹了太子,别看太子不插手暗影司的事,可想要收拾他们谁,那方法可太多了。 他甚至都觉得,太子根本不会暗中做什么,只需要到离皇那,明打明的说一句,暗影司的人最近有点烦,那离皇就会亲自收拾他们暗影司的人。 毕竟,每一次,都能让太子找到理,谁也没辙。 上一次离皇亲自提拔上来一个人,顺便敲打了一下暗影司的其他人,这事大家可都还记着呢。 老者思忖了一下,提笔标注。 让暗影司的人离那个卿子玉远点,别去找不自在。 尤其是最近的其他情报,锦岚山出产的甘霖,越来越少,对甘霖的需求量越来越大。 那个深居浅出的林国公,上一次似乎是伤势又复发,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又露了一次面,似乎又好了点。 这般反反复复,到现在都没死,要说没有甘霖的功劳,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林国公的情况,当时可是请了不少医师的。 那些医师嘴巴虽然都挺严实的,可这么久过去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医师泄露了点信息。 按照当时给林国公查看过的医师的说法,林国公是肯定没救了,就是个早晚的问题。 批注完成,老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坐在那沉默良久,转身步入了后方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 “恻恻,你说,会不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 “不会的,少爷最近的运势虽说不是如日中天,不可直视,但也不算差,没人会来送死的,少爷不要总把人想笨了。” “可惜了……” 余子清叹了口气,他倒是想遇到点来送死的。 他还能顺势抓点人,给巨佬送去解闷。 刚从布施镇走出来,向着大离腹地走的时候,还能隐约察觉到有人窥视。 他的炼神修行,进阶五阶出窍境之后,感知愈发敏锐。 他能不时的感觉到窥视,却找不到人,大概能猜到,是暗影司的人在窥视。 而现在,连个窥视的人都见不到了。 暗影司的人都不理他了,这让余子清有些始料不及。 他觉得自己近两年得罪的人似乎挺多的吧? 而且都是不爱走上台面,做事不择手段的货色。 再加上最近甘霖需求量极大,缺口极大。 想要铤而走险的人,估计也是有的吧? 毕竟,被魔念困扰的人,那是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可惜,一路都很平静,什么麻烦事都没遇到。 这种平静,让余子清有些不适应。 恻恻在一旁暗暗偷笑,大概能明白余子清的心态。 这几年,只要出门就有事,而且一件比一件麻烦,已经让余子清习惯了,现在没事了反而觉得不正常。 一路安安稳稳的抵达了大离都城附近,林福已经备好了马车,在道旁等候了。 上了马车,更没有什么麻烦事了,进城的时候,连最基本的盘查都没有,直接放行。 “福伯,你在找谁?”余子清看着林福的样子,眼中带着笑意。 “没谁。” “放心吧,楼槐不会出现的。” 楼槐要跟着余子清出门,这是一回事,见林福是另外一回事。 这俩颇有点相看两相厌的感觉,偏偏他们有不是那种真的讨厌,更像是嫌弃。 说真的,自从见到了邗栋和女魃之后,余子清才终于明白,他一直觉得楼槐和林福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是怎么来的了。 幸好他俩互相嫌弃,那是真的嫌弃,不然的话,万一楼槐要是变成女的,按照一般的路数,他俩不结婚很难收尾。 现在其实还好。 林福听着余子清的打趣,颇有些尴尬,他却还想再问问楼槐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用犹豫,想问什么就问吧,楼槐一心向正道,如今走的是正的不能再正的道路,比之很多修士都要强的多,你不用太担心。” “我倒是不担心他……” “哈哈哈……” 余子清哈哈大笑,他的靴子里,楼槐已经自闭,根本不想听外面的话,省的生气。 一路到了顾家,恻恻被引到了后宅,去见顾天心叙旧,余子清这边就被引到了会客厅。 顾家家主专门空出来今天的时间,就是为了当面见一下,保持足够的礼节。 这边见了之后,顾家主便自行离去,第一次见面,见一面就行,剩下的事由林福处理比较好,毕竟,余子清名义上只是锦岚山的晚辈。 然而,顾家主不想太过热情,显得不矜持。 却有别的人,根本不管什么矜持不矜持的。 余子清刚进入顾家,一碗茶还没喝到第二泡的时候,门外就有人来传讯,宫天霖派人送来请柬。 余子清看着请柬,颇有些无语。 上面说,林国公于十数日前,情况有些恶化,如今正巧听说余子清来了,就请余子清过府一叙。 随请柬一起送来的,还有几车见面礼。 仅仅礼单就有好几页。 全部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十数日之前,可不就是他开始进入大离的前几天么。 别的人不知道林国公什么情况,余子清还能不知道? 宫天霖这家伙,就是想找个借口,光明正大的请他去林国公府。 一旁的林福暗暗苦笑,他倒是想替顾家主牵线。 可是顾家主却说,甘霖这东西,顾家沾手,是祸非福。 若是交易一点点自用,自然是没有问题。 但绝对不能是第一个交易的。 所以今天礼节到位了,亲自来见余子清,给足脸面,却也不会太过热情。 现在看到宫家的人来了,林福便忽然明白了,是他跟余子清太熟了,所以才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余子清拿着请柬,看了一眼林福。 林福立刻笑道。 “卿少爷,既然宫大人相邀,你便去吧,恻恻姑娘,便留在这好了,我家小姐,念她很久了。” “恩,好,那我便不去叨扰顾小姐了。” 余子清这边走出顾家,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四匹赤焰龙马拉着的玉辇。 走进玉辇,其内空间很大,如同一个房间。 宫天霖坐在里面,煮好了茶等着。 看到余子清,他立刻站起身,揖手一礼。 “宫家宫天霖,见过阁下。” 这是表明身份和态度,他不是以吏部尚书的身份而来,只是一个普通宫家人的身份。 “锦岚山卿子玉,见过阁下。” 余子清放下心,要是宫天霖上来就以身份说话,他转身就走。 相对而坐,先饮了三杯茶,余子清才放下茶杯,忽然道。 “恕我冒昧问一句,老国公的身体,应不应该恢复了?” 宫天霖眼神微微一凝,心里明白,他爹早就恢复的事,瞒得过别人,肯定是瞒不过锦岚山的人。 要不然,余子清也不会问应不应该。 该恢复了,那就是可以出来见人了。 不该恢复,那就是还得继续躲在府里,偶尔出来转一圈,装作恢复了,却又会突发什么事,让其再次回到府里。 同样,应该恢复了,那余子清现在就会跟着去林国公府。 “差不多了,应该恢复了。” “噢,那恭喜了。”余子清拱了拱手。 林国公在这搞出幺蛾子,在这钓鱼,钓了好几年,现在差不多钓到大鱼了,该收网了。 那就应该恢复了。 不然的话,说破天了,老国公都还在床上躺着,就剩一口气吊着。 所以,今天请他去,一方面是为了给林国公一个应该痊愈了,可以露面的理由。 另一方面,也是给余子清打个广告,给点牌面,顺势告诉其他人,新的甘霖到货了。 两人心照不宣。 余子清肯来大离帝都,那就一定是有甘霖了,肯出手了。 而肯接受宫天霖的邀请去林国公府,救治伤情忽然“恶化”的林国公,那就是愿意给宫天霖一些甘霖。 宫天霖见面就送一堆见面礼,其中还藏着一卷虚空大遁卷轴。 就是在表示诚意,在出价。 余子清走上了玉辇,就是觉得这价格还行。 当然,那见面礼就只是见面礼,不算交易的部分。 余子清挺满意的这个价格,也挺满意见面礼。 至于林国公和宫天霖,拿到甘霖之后,能利用甘霖,获得其他的好处,那就是人家的本事。 反正都是奸商,跟谁合作愉快点,就跟谁合作呗。 目前为止,跟林国公合作的还算挺愉快的。 余子清跟宫天霖就聊了几句话,聊的不多,大家却都挺满意。 玉辇一路到了林国公府,他们甚至还给开了正门,面子是给足了,诚意也给足了。 要知道平日里,除了极少的正式登门的贵客,就只有林国公盛装出席大朝会的时候,才会开正门。 娶妻嫁女的时候,都未必会开一次正门。 宫天霖以普通宫家人的身份,亲自引路,将余子清引到一处书房里。 刚进门,就见里面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未语先笑,中气十足。 “哈哈哈,这位便是锦岚山的年轻俊杰卿子玉卿少爷吧。” “国公大人抬举了,我乃晚辈,国公大人叫我名字即可。”余子清行了一礼,非常客气。 “什么晚辈前辈的,我就叫你卿兄弟吧。”林国公行走之间,龙行虎步,看起来比宫天霖还要健康,他伸手虚引:“坐吧,不用客气,也不用管那么多规矩,我是不太喜欢那乱七八糟的规矩。” 宫天霖在一旁,眼皮微微一跳,却依然保持着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他爹这是又开始了。 你跟人家称兄道弟,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咋地,我得叫一句叔么? 宫天霖暗暗叫苦,他太清楚他爹了,他要是也跟着称兄道弟,他爹后面肯定会找茬,说你还想叫我一声哥不成? 所以,幸好他早有准备,今天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宫家人。 “国公大人……” “叫老哥,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太见外了。” “……”余子清砸吧了下嘴,林国公这做派,让他颇有些不适应。 “好吧,老哥这是准备出门活动活动身子骨了么?” “恢复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哦,好,那老哥需要多少?” “你能给多少?” “原液一百滴,甘霖一千滴。” 林国公眼睛一瞪,吓了一跳,这么多么。 不过想到,现在有需要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大部分人都已经用掉了。 这点数量,也只是相比以前多而已,其实真不够看的,当天就能消化完,七天之内,就会用掉过半。 “我能全部吃下去,你想要什么?” “就按照原来的价吧,同等价值的东西,我要挑一挑,要是有破瓦的话,可以直接用破瓦抵。”余子清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涨价。 就维持着原来的价位就行。 再高的话,容易让人铤而走险,不能把走火入魔的人逼急了。 就得卡着他们肉疼,却还能拿得出来的这个度。 有钱有势的,可以多用点,甚至直接用原液。 没钱的,可以少用点,用稀释过的甘霖。 而林国公拿到手之后,肯定也不会抬价。 他们这些人要用这些东西,获取的是其他资源,又不是为了倒卖赚钱,那太低级了。 “没有问题。”林国公也暗暗松了口气,愈发觉得锦岚山的人可太实诚了,他可不信锦岚山的人不知道,甘霖现在缺成什么样了。 他现在还能活着,能钓鱼颇有成效,全靠人家。 所以,交易是交易,报答是报答,他可是费了不小的力气,才追查到一件事。 “除了交易,还有一件事,相信老弟你肯定非常感兴趣。” “什么?” “我这偶然得到一个消息,有关老弟几年前被人掳走的那件事。” ------题外话------ 哈,晚了点啊,主要是今天码到六点,已经快一万一了,就继续码了。 第一五一章 暗影首席,小动作坏大事(10k) “多谢老哥。” 尚未听林国公说什么,余子清便先站起身行礼道谢。 偶然什么的,只是人家的谦辞,余子清可不会认为是偶然。 他这边各种消息汇集,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连苏离这个暗影司的人,也没有找到关键性的线索,林国公却能有,那肯定是下了心血的。 林国公笑了笑,眼神也愈发温和。 “老弟应该知道,无论要做什么,一个人的行踪,总是很难完全遮掩下来的。 老哥我承蒙陛下信任,执掌着北地军权,而且曾经驻扎在布施镇附近的西荒军,也跟老哥我有点交情。 所以,我就让人查了下,老弟被掳走那几天,所有出现在布施镇附近。 或者是有机会出现在布施镇附近的所有高手。 目前能找到的,七阶以上的高手,二十八个,可以完全排除嫌疑的有二十四个。 最后四个,有两个是邪道,被西荒大将带回去两天之后,一不小心将他们弄死了。 他们俩应该也跟老弟的事没有什么关系。 最后只剩下两个人,以老哥我的身份,不太好查了。” 林国公说的很轻描淡写,余子清却知道,这中间要动用的人力物力,还有人情,可不是简单说说就行的。 简单粗暴,却有效的办法。 不用去顺着线索追查,只需要知道,那个时间段内,有能力做那件事的人,有谁有可能出现在那里,就足够了。 列出来一个列表,一个一个的排查。 林国公身为北境大帅,现在可还没卸任呢。 再加上这些年一直风头正盛的西荒大将,随便找个借口,想要在大离西北那块地方做点事,简直太容易了。 光明正大的查,只要借口说得过去,谁也无从指摘。 无论是新北境也好,布施镇周围的深渊裂缝也好,足够合理的理由,随便就能拎出来一条。 “老哥,是跟暗影司有关系吧?” “看来你其实心里有数啊。”林国公点了点头,暗道,果然如此啊,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不错,是跟暗影司有关系,布施镇旁边就有一个大的深渊裂缝,那地方原本是西荒军长期驻扎练兵的地方。 哪怕如今不用继续驻扎大量的兵力,却也是重中之重,不可能完全不管的。 再加上那里距离大离新北境也很近,可一直都是在西荒军的掌控之中。 原来的北境大军也好,如今的西荒军大军也好,都不可能懈怠的。 只要有高手穿过这片范围,只要想查,总会有一点蛛丝马迹的。” 林国公稍稍一顿,加重了语气。 “哪怕对方是暗影司的人。 除非对方全程施展暗影大遁,数万里不露面不歇脚。 不然的话,哪怕他们在做什么任务,在那片依然算作战区的地方,也绝对不可能丝毫不被察觉到。” 余子清没说话,莫名其妙的长了个见识。 布施镇附近,包括深渊裂缝在内的一大片区域,还有大离的新北境,竟然到现在也依然算作战区? 或者说,那里似乎就没有裁撤过,一直都是算作交战区域。 林国公这么一解释,余子清才明白,为什么林国公这么自信了。 交战区域内,自然是大军的权限最高,比暗影司的权限还要高,只是如今的情况,绝大部分时候用不到这种权限而已。 “一个是暗影司的前任暗影使季伯常,一个是当今的暗影首席叶九原。 当时出现,或者是有可能出现在那附近的,最后两个高手,就只剩下他们俩了。” 季伯常,余子清知道,他在那几天的确出现在布施镇那片范围。 可是叶九原,余子清还真不知道。 身为暗影首席,暗影首尊之下第一人,他的行踪,在暗影司内都是秘密,连苏离这种暗影使,都不可能接触的到。 就连叶九原这个名字,余子清也只是第三次听到。 前两次,一次是老羊随口提了一嘴,一次是苏离提了一嘴。 都只是提到叶九原是现任的暗影首席,他是在一百多年前晋升上去的,别的就没有什么了。 余子清琢磨了一下,当时掳走自己的人,哪怕做了伪装。 他其实也能大概判断的出来,当时那个人应该不是季伯常。 他知道季伯常后来的情况,走火入魔,心中魔念已经那般大了,就不是一朝一夕出现的。 而当时掳走自己的人,余子清却未曾在他身上感应到这些。 所以,用最简单粗暴的排除法,大致可以将叶九原列为唯一的嫌疑人了。 但还有一点不对,当时掳走他的人,带着金属面具,实力只有七阶洞虚境,跟如今的暗影首席叶九原也对不上号。 叶九原在数十年前,便已经是八阶了。 自从继任了暗影首席之位,各种资源多了不少,能获得的典籍也变多了,进境很快。 苏离之前也曾说过,暗影司内部其实已经在传,叶九原有希望进阶九阶,等到老首尊卸任之后,继任首尊之位。 余子清回忆了半晌,基本可以确定,当时那个人不是强行压低了实力,也不是做了伪装,是真的只有七阶。 若是叶九原亲自出手,起码不会被恻恻和巫双格逼的要动用玉镜脱身。 心里这么想着,余子清却没说出来,也不影响他把叶九原列为嫌疑人。 “多谢老哥了,这个消息对我很重要。” “咱们之间不用这般客气,要不是老哥实在是没法伸手到暗影司,就帮你把人绑来了。” “没必要,现在就足够了。” 余子清暗暗摇头,林国公跟他想的可不太一样。 将甘霖交给林国公,余子清便不再管了,婉拒了林国公要他留宿的想法,余子清被宫天霖送了出来,也拒绝了代步马车。 他自己走在大离帝都的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里的繁华,的确不是夔侯国之类的小国能比的。 哪怕是普通居民,没有资源炼气的,很多也会炼炼体,只是入门的水平,也足够强身健体了。 整体的精神面貌,还有衣食住行,都明显要好的多。 走出了国公府这片范围之后,那喧闹声,人来车往,立刻攀升到一个新的层次。 主道两旁,店铺林立,偶尔还能看到异族,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这里的居民也都习以为常了。 卖修士用品的店铺,也跟其他店铺没多大区别,还能看到普通人进进出出。 这里多少有点大兑前期的和谐景象了,只是多了异族而已。 走在大道上,余子清抬头看了一眼道旁的建筑,就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只能看到一个残影,飞速的在房顶穿梭,那是一位传递消息的驿马。 也是少数有资格可以在帝都高来高去,却不会被城防司抓的人。 第一次来大离帝都,到了此刻,余子清才有空好好看看这里,感受一下这里。 跟这里一比,荒芜冰冷,没几个活人的荒原的确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不过,余子清还是喜欢锦岚山,自在。 到了主道两侧的支路上,余子清吃着这里的各种美食,放松了心情,随意的瞎晃悠。 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林福才找到余子清。 “卿少爷,回去歇着吧,这些地方,晚上会有宵禁的。” “大离帝都,晚上还有宵禁?” “有些地方会有,有时候则是全城宵禁。” “顾家主在家么?” “家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余子清了然,顾家主这家伙,倒是够谨慎的。 跟顾家主的交易,没什么好说的,有林福在,那基本就等同于跟大离太子交易。 哪怕如此,顾家主也依然不愿意当出头鸟而已,非要让林国公冲在前面。 一样的一百滴原液,一千滴稀释过的甘霖,价格也都是一样。 相信大离太子,肯定不缺这点钱。 同一个神朝,两个渠道商,定好了价,后续再交易,价格有浮动,那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变化,除非外界有了大的变化。 交易完成,余子清没有在顾家留宿。 恻恻留在这里,那是因为她跟顾天心的私交。 余子清留宿,那就是代表跟顾家的交情,不一样。 他跟林福的关系可以,但跟顾家就没什么特别好的交情了,而且看顾家主的样子,明显也不想太冒头。 余子清坚持,林福便只能在外面跟余子清定下了客栈,到了地方,他也没有回去,而是亲自作陪,陪余子清喝酒聊天。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修行是不是顺畅多了?” “顺畅的确是顺畅了,只是依然感觉怪怪的,像是却了点什么。” “哈,你是不是想楼槐了?” “那倒没有,我从未感觉如此好过。” “那你加把劲,我觉得你也不是没希望进阶九阶。” “承你吉言吧……”林福苦笑一声,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他进阶八阶已经很勉强了,九阶肯定是没戏的,前期损伤太严重了。 他看着余子清,犹豫再三,还是道。 “最近大离内部,暗潮涌动,不是特别安稳,你在这个时候来大离,最好还是小心点吧,别被牵连进去。” “跟林国公有关么?” “恩,所以,我担心有人会狗急跳墙,胡乱攀咬到你身上。” “哈,那可……太好了。”余子清咧着嘴笑出了声。 最近的平静日子,让他颇有些不习惯了,他这次出门,就是为了浪起来。 不浪起来,怎么会有人来找茬啊,没人找他麻烦,他总不能大街上随便抓俩人去填地洞吧。 自从上一次,老羊祭出恶龙尸首,强行掠夺了数千里帝流浆之后,震慑效果奇佳。 如今连那些藏头露尾的邪道,路过的时候,都是绕道几千里。 锦岚山禁地,千里范围内,常年没有一个活人路过。 酒足饭饱,送林福离开,余子清自己则住在客栈,结束了日常修行,便开始呼呼大睡。 夜已深。 却有几个地方,还有人没有休息。 顾家,顾家主让林福连夜将甘霖送到了东宫,他只留下了三滴原液,三十滴稀释甘霖。 林国公府,林国公龙行虎步,跟着人连夜离开,准备做戏做全套,去布施镇转一圈再回来。 宫天霖则全程跟随,在玉辇之中,跟林国公商量接下来的事。 而暗影司里,暗影首尊孤身一人坐在大椅上,还在察看大量的资料。 良久之后,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轻声叹道。 “到底还是老了啊……” 另一边,暗影司的地牢里。 一个暗影司的探子,悄无声息的走进其中一间地牢,站得远远的向着角落里行礼。 “叶大人,那个卿子玉先去了林国公府,林国公连夜出城了,而后,他又去了顾家,顾家的林福,也连夜入宫了。 至于那卿子玉,则自己在外面住了客栈,谁家都没留宿。” 黑暗的角落里,光芒慢慢的照耀过去。 那里有一张石床,上面稀稀拉拉的铺了一些稻草,一个男人侧身躺在那里。 听到探子的话,他缓缓的转过身,从石床上坐了起来。 “恩,我知道了,不用管他,去盯着谁去找他就行了。” 叶九原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屈指一弹,便见那石床的后方,被削去了一部分,而后又是屈指一弹,将石床削的更窄。 “就按照这个改吧,床是肯定得有的,这石床够硬够凉,还不平整,倒是还行。 就是太长太宽了,竟然能让人伸得开腿,还能翻得了身。 能进我们暗影司地牢的人,没必要让他们太舒服了,又不是住客栈。 那些炼气的炼神的进来了,就给他们住这里,喜欢暖和的就给他们冷点,喜欢冷的,就给他加点料。” “属下明白。”探子心中一凛,立刻拿出一个本子,将叶九原说的记下来。 “对了,苏离呢?” “回大人,出门做任务了,现在还没回来。” “恩,没事了,你下去吧,我再睡一会。” 叶九原重新躺在那座石床上,又窄又短的石床,让他伸不开腿,也翻不了身,让他感觉到不舒服,却又谈不上痛苦。 随着时间流逝,那种不舒服会不断累积,一直维持下去。 不算痛苦折磨,也不用拷问,却能一点一点磨人心态。 至此,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这么躺在那冰冷的石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牢房对面,另外一个囚犯,捂着自己的耳朵,蹲在最角落里,面色煞白,满心恐惧不断滋生。 能住进暗影司的地牢,怕死的还真不多。 但是,那叶九原简直是疯子,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有时候比邪道还邪道。 今天只是看到有一个囚犯,在石床上呼呼大睡,他便亲自进了一间牢房,亲自去体验石床。 说什么的时候,也从来不避着其他囚犯。 上个月的时候,就有个硬骨头,叶九原就住在他对面,做事办公都在那里。 那硬骨头听了几天,不知道是知道了什么秘密,当场就自戳双耳,想要自缢寻死。 却被地牢里常备的几个医师强行救了回来,顺带着连他失聪的双耳都给治好了。 为了防止其自杀,或者自戳双耳,叶九原砍了对方的双手双脚,废了对方的气海,用一口大缸将其泡在里面,就让他听,让他看。 不到三天,那人什么都招了,只求速死,省的连累亲眷。 今天,叶九原又住进了一个牢房,对面的这个囚犯,就有些受不了了。 他不怕自己死,就怕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到时候,叶九原这心存歹毒的家伙,还会好心的让他的亲眷来探视。 到时候,叶九原根本不用亲自动手,后面就有的是人,会想办法他们全家都灭口。 而明面上,叶九原却是暗影司里,极少数很少杀人的存在。 不知情的人,都会觉得叶九原杀气不够,镇不住场面,以后想要继任首尊之位,有点麻烦。 实际上,暗影司里,谁不知道这家伙简直是个神经病变态,很少杀人,是因为他就喜欢把人逼的生不如死。 尤其是地牢里的这些暗影司成员,哪个见到叶九原的时候,不是后背冒冷汗。 对面的囚犯在那瑟瑟发抖了一晚上,脑补出来了无数东西之后,等到早上,叶九原从石床上坐起来,锤着自己的肩膀后背活动筋骨的时候,那一晚上没休息,眼睛红红的囚犯立刻冲到牢门前。 “叶大人,你要问什么就尽管问吧,我全部都招了!” 叶九原看了对方一眼,对远处的一个狱卒招了招手。 “这家伙谁来着?他说要招了,来个人招待一下。” “回大人,他是弘文苑的书吏,因为……” “算了,我不想听了,我还有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叶九原揉着发酸的肩膀走了出去。 等到叶九原消失,那囚犯才长出一口气,对着狱卒道。 “快点快点,我全部都招了,想问什么我都说。” 狱卒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离去。 另一边,叶九原从侧门走出了暗影司,穿着一身便装,一路走走停停,路过一片卖菜的市场时,还会跟人打招呼。 “小叶啊,这么早起来啊。” “这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么?” 这些人似乎都不知道他是暗影司的人。 叶九原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一一回应,还被人塞了一根黄瓜,他也不嫌弃,拿着随便擦了一下就开始啃了起来。 一路晃过了两条街,来到一条支路的时候,便找了一个早餐的摊位做了下来。 “一碗豆腐脑,卤汁多点,多加点芫荽,多点辣,再来一碟馍头。” 他看了一圈,来到其中一张桌子前。 “兄台,还有人么?” “没了,随便坐吧。” “好嘞。” 叶九原坐下之后,呼呼啦啦的吸溜着滚烫滑嫩的豆腐脑,一手拿着馍头啃了一口,再在豆腐脑里泡了一下,沾满了汁水之后塞进嘴里。 “兄台,你可以尝尝,老赵家的馍头都是现炸的,这个配豆腐脑才比较好吃。” “好,那我也试试。”余子清抬起头,向着老板喊了一声:“老板,给我也来一碟馍头。” 余子清尝试了一下,的确很好吃,似乎比油条还更合适点。 余子清啃着馍头,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眼前这个跟周围小贩似乎都很熟的年轻人,竟然就是暗影首席叶九原。 “不错吧,老赵家的馍头,虽然小了点,可是不像油条那般油大,吃起来不腻,还顶饱,现炸出来的,香味很足,你要是不给老赵提醒,这家伙肯定会那提前炸好的糊弄你。” 听着叶九原的话,周围的顾客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炸馍头的老板,都跟着笑了起来。 “小叶,你可别瞎说,我这提前炸好的也是刚才炸的,可没有太久。” “那味道还是差了点,比不上刚出锅的。” 余子清乐呵呵的听着吃着,吃完一碗之后,的确没有腻的感觉,抿了抿嘴,又喊了一声。 “老板,再来一碗,再加一碟馍头。” 再吃上了之后,对面的叶九原看着胃口极好的余子清,道。 “一次吃太饱了,下顿可就不想吃饭了。” “没事,我这人胃口好。” “我是说,你吃完了一顿,就赶紧走吧,这地方可不太适合你,时间长了,习惯了这里,想走可能都不一定能走得了了。” 余子清吞下一块馍头,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这个家伙。 这话里有话啊。 这个时候,余子清才认真的看了对方一眼。 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住在周围的某个实力不错的修士。 现在,他反应过来了,这家伙就是为了来见他一面。 让他赶紧滚蛋,别在大离帝都待着。 大清早的就敢来给他添堵,还是姓叶的,实力应该挺高。 “叶九原?” “咦,你认识我?”叶九原似是有些意外。 “除了叶首席,这个时候,估计没有什么姓叶的,会这么早专程来见我,让我赶紧滚蛋了。” “卿少爷客气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在这里,你会不安全,而帝都也会不安全,我可不想看到数百万饿鬼出现在帝都,那会大大增加我的工作量。” 叶九原面带微笑,说的很平静,一边说,还一边吃着早餐。 “那你想多了。” “不,不是我想多了,而是已经来了。” 叶九原话音刚落,余子清便感应到身后传来一阵杀机。 余子清面色不变,只当是没有感应到,他低下头,继续吃早餐。 下一刻,便见一支黑色的箭矢,从他的头顶飞过,直奔叶九原而去。 叶九原单手挡在身前,掌心浮现出一缕缕乌光,劲矢没入到乌光之中,无声无息的消融,消失不见。 “看来叶大人,的确想岔了,不是来找我的。”余子清继续端着碗,吃着豆腐脑,权当没有看见。 那杀机又不是锁定在他身上的,如此浓烈的杀机,其内蕴含的恨意,简直跟明灯似的。 这是有人找叶九原寻仇的,而且已经到了不顾一切,失去理智的地步了。 余子清若是出手挡,那便会被牵扯进去。 转瞬之间,周围乱作一团,周围的人都站起身匆忙躲避,余子清也端着一碗豆腐脑,跟着一起避开。 只是余子清不像其他人一样,越跑越远,他在百余丈之外,端着碗站在墙头上看戏。 叶九原转头瞥了一眼余子清,再向着前方望去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 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几个呼吸之后,便拖着一个人走了回来,将那不知生死的家伙丢在地上,在顺手将一张黑色的大弓一起丢在那里,静静的在原地等候着。 余子清呼呼啦啦的吃完早餐,随手一抛,将碗丢回到桌子上。 “叶大人,你这借刀借的可不怎么高明啊,想要逼我离开大离帝都,也不至于放任一个人,拿着魔胎弓在大离帝都晃悠吧?” “卿少爷误会了,这人一直都是暗影司的逃犯,与我有怨而已,只是来刺杀我的,不是针对卿少爷。 我只是经常来这边吃早餐,被人摸透了踪迹而已。 卿少爷莫要误会。” 叶九原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否认了,这种话,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认。 “呵……” 余子清撇了撇嘴,他要信这种话,他就是棒槌。 魔胎弓,本就是大杀器,配合那支破体箭,就是专门针对体修的杀器。 那箭头上附带着材料,穿刺力极强,一般都是用来猎杀凶兽的时候用。 真当他见识少啊,刚才只是一眼,他就认出来了那支箭是什么,箭被毁了,他也能认得出来。 所有体修需要防备的东西,余子清可都会非常上心的。 普通的弓箭,他躲都不会躲,就算能伤到他,也杀不死他。 可那支箭,他若是敢不闪不避的硬抗,他八成就死了。 对付炼气修士,应该用的是破气箭。 可惜现在死无对证了,只有一把魔胎弓,箭矢已经被毁掉了,出手的人也死了,叶九原随便怎么说都行。 后面再怎么追查,那也是叶九原自己追查自己。 说实话,余子清可从来没想过,昨天晚上他才从林国公那知道了叶九原。 今天早上,叶九原就敢晃悠到他面前,跟他一起吃早餐,还顺手借刀杀人。 在感应到杀机的瞬间,余子清就有无数种办法躲避,反正他是肯定不会死的。 但只要他出手了,那性质就变了。 叶九原肯定会将被刺杀的对象,锁死在他身上,而叶九原自己,只是仗义出手。 余子清刚才还有些不明白,这家伙怎么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做这些事,就这么想让自己赶紧离开大离帝都么? 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他越是光明正大越好。 无论是离皇还是太子,亦或者是暗影司,只要是屁股坐在这边的人。 的确没有一个愿意看到一颗随时可以引爆的炸弹,在帝都晃悠。 哪怕他们知道,余子清肯定不会在大离帝都召唤饿鬼,也未必能召唤的来。 没人会明面上说出来,也不会做出来任何会表示不欢迎的事。 大家都没那么小家子气。 但实际上,余子清会不会已经不重要,能不能做到才重要。 要是有人愿意蹦出来,去做点惹人厌的事,那也不会有人拦着。 叶九原就是蹦出来当这个恶人的。 他后面肯定会受到斥责,受到不痛不痒的惩罚,但实际上,他的位子会更稳。 他做了符合他位置的事,屁股坐的非常正。 大概明白为什么叶九原有恃无恐,余子清也跟着笑了起来。 “叶首席,问你点事,你回答我了,我今天就走。” “你说。” “我当时在布施镇,被人掳走的那几天,叶首席在那附近么?” “在。” “那我是叶首席掳走的么?” “不是。” “好了,我问完了,不得不说,叶首席这为离皇分忧之心,可真是够炽烈的,会主动当恶人,把事给办了,看来叶首席的首尊之位,应该是稳了。 行吧,我就不在这惹人嫌了,嘿,我区区一个小体修,竟然能让叶首席亲自出手,啧……” 余子清落在地上,摇了摇头,向着远处走去。 叶九原静静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余子清的背影。 余子清到了顾家,招来恻恻,带着恻恻一起跟林福告别。 “这,怎么这般着急啊?”林福有些不解。 “还能为什么,大离这边不欢迎我呗,竟然都派出了堂堂暗影首席,亲自来让我滚蛋,还安排了一场刺杀戏码,就挺没意思的,行吧,走就走吧。” 这边说完,走到门口的时候,余子清好似想到了什么,对恻恻吩咐了一声。 “回去之后记得通知下去,以后所有大离朝廷……算了,所有暗影司的人,无论是谁,去布施的时候,都不准饿鬼去接魔念。” 说到这,余子清稍稍一顿,拿出一枚玉简,将其捏碎了。 “算了,我自己来通知吧。” 余子清带着恻恻离去,林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余子清带着恻恻出了帝都,一路晃晃悠悠的前行。 “少爷,有人不欢迎我们,我们以后都不来了,请都不来了。” “不,是有人坐不住了。”余子清脸上挂着笑意,心情似乎还挺不错的。 “恩?” “还记得我们来是为了什么吗?” “记得,找到当时掳走少爷的那个人。” “是啊,我才来了一天,竟然就有人坐不住了,叶九原甚至不惜用这种小手段逼我走。 本来我也没出手,那刺杀的事就牵扯不到我。 可我想看看,他为什么非要逼我走,我恼羞成怒,拂袖离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会有人来对少爷出手么?需要找人吗?”恻恻已经拿出了东西,准备摇人。 “不用,我觉得可能跟我们关系不大,可能是因为接下来,大离帝都里要发生的事,我会成为变数,他不想让我待在大离帝都。 本来我还纳闷,我区区一个五阶体修,能有什么影响。 现在倒是有点猜测了,先看看吧。 要是有人对我们出手,那事就比较大,我们可能去做的事情也会更多。 要是没有,那跟我们就没什么关系,只是我们可能会影响到而已。” “是少爷可能会影响到吧?”恻恻摇头,她不觉得他们可能会影响到大离的那些大人物。 “不,就是我们,我们饿鬼,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了,我好像选择的时机,有点好,这个时候放出去一批甘霖,有人不太高兴了,好像无意之中坏了某些人的事。” 说起这个,余子清就有点想笑,叶九原的行为,颇有一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在里面。 那余子清自然也做出了应该有的回应,不然的话,他刚到大离帝都,就被人往外赶,什么都不做,显得他好欺负,恼羞成怒了,禁止了暗影司的人祛除魔念,那也是应该的。 现在这事,肯定也已经传出去了。 先试探一下吧,反正之前外面基本没有甘霖了,那余子清就先小范围的,将其恢复到原来的状态看看。 要是叶九原没有再做什么,那就是他对了,叶九原就想要这种状态。 若是叶九原继续做什么会惹怒他的事情,那就是这个圈定的范围不对。 余子清带着恻恻,刚离开大离帝都不过千里,来到大离西部之后,便见半空中一道神光闪过。 霎时之间,他们周围的环境骤然大变。 周围尽是翻滚的黄沙,八块巨大的石碑,从八方的沙海之下钻出。 一个带着金属面具的家伙,站在一块石碑上,俯瞰着下方的余子清和恻恻。 “卿少爷,劳烦你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你不用费力了,这八方沙海阵,乃是炼化了一个福地进去,最能消融力道。 你出不去的,你也传不出去消息,这里也已经不是你刚才站的地方了。” 余子清看着对方,咧着嘴笑了起来。 “恻恻,你看,这家伙不是来了么?” 余子清看着对方,阴神也随之睁开了眼睛。 看着对方,记下对方的气息和力量波动,补足一下当时缺失的部分。 就是他,绝对不会错。 盯着对方看了几眼之后,余子清忽然道。 “这不是那个自称喜欢当狗,给人家当狗,都觉得是荣幸的家伙么。 怎么?这么久不见,这又是给谁当狗呢? 现在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那是真的不怕死啊。” 听到余子清的话,那面带金属面具的家伙,立刻有些气息波动。 “卿少爷,别逞口舌之力了,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吧。 我不想杀你,你也别逼我。 一年之后,这大阵自然会散去,到时候你便能出去了。” “上次,你把我丢给白阳邪道,可不就是为了杀我么? 现在你说出这种话,不会以为那只是一个误会吧?” “此一时彼一时,告辞。” 那家伙丢下这句话,便准备离去。 余子清立刻补了一句。 “给叶九原这条狗当狗,有意思么?” 那家伙身形微不可查的一顿,消失不见。 余子清屈指一弹,一点力量飞出,没入到那百丈高的石碑上,力量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又从另外一个石碑里飞出来。 而射去石碑之间缝隙的力量,也会从其他方向回到沙海里。 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困阵。 只是为了困住他而已。 余子清没立刻挣扎,就是知道,对方敢出手,肯定是有把握的。 几句话的功夫,大概也确认了不少事。 一,这个家伙,就是上次掳走他的人,而且实力变强了不少。 二,他对骂他当狗这件事,似乎非常敏感,跟上一次一样。 三,他现在不敢杀自己,或者说,现在杀了自己,弊大于利了。 四,他大概率跟叶九原有关系,不然他不会准备的这么快。 余子清见识是不多,可也知道,这座陷阱大阵,布置好之后,很难再移动的。 而且这也不是那种阵盘阵旗组成的,没法快速布阵,起码要一天以上的时间才能布置好。 也就是说,叶九原在来找自己的时候,这里已经开始布阵了。 一座绵延上百里的陷阱大阵,就放在他西去的必经之路上,人家早就准备好了。 “我们就在这先等着吧,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事,不想我去碍事。” 余子清拿出一些之前在大离帝都买的食物,递给了恻恻一些,俩人就坐在沙地上,大口大口的吃着。 余子清撇了撇嘴,还能有什么事,他现在大概都已经猜到范围了。 不想自己去碍事,是因为自己有能力去左右。 又不想杀了自己,是因为弊大于利。 又要困住自己,那肯定是在尘埃落定之前,又能力去左右。 所以,这事肯定跟暗影司有关。 自己让暗影司恢复到,等同于没有甘霖在手的状态,立刻就有人来困住自己。 要说这跟叶九原没关系,余子清肯定是不信的。 可惜,那些瓜皮,想岔了。 自己当时只是让恻恻回去了通知,随手捏碎的玉简,也只是一个普通玉简,压根不是传讯玉简。 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连那个戴着金属面具的人,竟然都冒出来了。 也太沉不住气了吧。 甭管他们要做什么,只要跟魔头沾边,跟饿鬼沾边,那他们八成做不成了…… 第一五二章 破阵之法,黑心老不死(13k) 余子清是真的一点都不慌,那个家伙说这里也联系不到外面,牛皮也不怕吹破了。 他手里的七楼戒指,就算是在安史之书里,也只是变得很卡而已,留言却没什么影响。 这什么破困阵,还能屏蔽了七楼戒指么? 余子清只是看了几眼,就知道这大阵他破不了,两眼一抹黑。 直接找外援吧。 闭上眼睛,开始联系老羊。 片刻之后,老羊从楼梯口走了上来,看到余子清便乐呵呵的道。 “你才出去多久啊,就有事情了?” “有点小麻烦,被人用大阵困住了。” “哈哈哈……”老羊哈哈大笑,笑了好半晌。 余子清一脸无语,看着老羊笑,有求于人,忍了。 等到老羊看笑话笑够了,才道。 “什么大阵?” “据说叫八方沙海阵,其内漫天黄沙,八方还有八面石碑,还有,那个人说这大阵里还炼入了一座福地。” “咦,你怎么招惹人家了,下这么大血本困你?这是要困死你啊。”老羊大惊。 “那个人说,这个大阵,一年之后就会自行消散。” “你第一天出门么?这种鬼话,家里那些蠢蛋饿鬼都不会信。”老羊抓住机会就开始揶揄余子清。 “……” 余子清沉默不语。 虽然他也不信,双方之前就结仇了,人家上次就敢对他下手,将他掳走,送到死地。 现在纵然不敢直接下死手,那也没道理不敢把他活活困死。 他也觉得那个所谓的一年,只是在拖延时间,一年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但刚才那句话说出口,的确显得有点蠢了。 “先说说这个大阵吧。” 余子清念头一动,将脑海中的画面映照出来,给老羊看看。 老羊瞥了几眼之后,点了点头。 “没错,的确是八方沙海阵。 这个大阵,是以前的某位先辈,在沙海禁地,随着沙海沉沉浮浮,足足三百年,才一朝顿悟,创出的大阵。 其内最能消解巨力,对体修或者以兽形修行的妖族、凶兽之类的存在,限制极大。 这里还炼入了一座福地,以你的实力,绝对不可能强行破开的。 要是九阶体修,或者是里长到了八阶,倒是有可能强行破开。 而且,阵成之后,只要催动,便会纳须弥于芥子,如同一个真正的福地一样,只会在外界留下一个入口。 有福地为基础,再勾连地气,这大阵按照如今的运行来看,再保持个几千年都没有问题。 只要对方遮掩了最后一点留在外面的入口,你骨头烂在里面,都未必有人知道。 所以,我说,你到底惹到什么人了,不敢亲自动手杀你,却下这么大血本困死你?” “就是之前把我掳走,送到白阳邪祀的那个家伙。” “一个七阶洞虚境的家伙,能下这么大血本?仅仅炼化一座福地入阵,就不是洞虚境修士能做到的。”老羊自然是不信。 “我当然知道这东西肯定不是他能做到的,现在这里面牵扯到了暗影司,大概率跟暗影首席叶九原有关,我之前去了大离帝都,这家伙已经不遮掩了,哪怕激怒我,也要让我赶紧离开大离帝都。” “你离开大离帝都了?” “恩,我不离开,那家伙肯定也会用其他办法让我不得不离开,他都不遮掩了,后面自然会用更激烈的手段,所以我就走了,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于是乎,就成现在这样了。 我之前还觉得那个戴金属面具的家伙,是叶九原的人,所以,他再怎么样,也不敢在我刚离开大离帝都,就把我困死。 我跟他不熟,但也能看得出来,他做事的手段有些简单粗暴,屁股却坐的非常正,尺度也把握的很好,不会轻易结死仇。 没道理现在却做的这般粗糙,还这般明显。” 余子清若有所思,他觉得是他想岔了。 “哦,说的也是,我也不认识那个叶九原,对他也不熟悉,不过,既然能做到首席的位置,你又是去给大离送好处的,大家明面上又没有恩怨,他的确不应该公开针对你,除了得罪人之外,没有意义。 难怪你之前跟个憨憨似的,觉得人家不想弄死你。” 余子清面色一黑,老羊这家伙,没完没了,好不容易抓住个机会,玩命的黑啊。 “快别提了,先给我说说,我怎么离开这里,最好是不被人发现我离开了这里,也不要毁掉这座大阵的方法。” “别想好事了,你以为什么大阵都是可以靠着技巧走出去的么? 人家炼入了一座小福地,作为大阵之基,便如同一座真正的福地,其内天圆地方,算得上是完整的小世界。 唯一的破绽不在阵内,而是在阵外。 而阵外的破绽,他想要隐藏,那是在是太容易了,随便弄个遮掩气息的伪装阵法,藏在百里范围内,千八百年都未必会有瞎猫撞死耗子撞进去。 就算是我现在过去找,除非我直接施展大范围秘法,将百里之地犁一遍,不然我短时间内也找不到。 你也说了那里距离大离帝都不远,根本没人能安安生生的在那里释放什么大范围秘法。 想要从里面出来,只有强行破开大阵。” “照你这么说,这种大阵不是无敌了么?” “无敌什么啊,对于你这种小角色无敌,可是对于强者来说,顶多拖延一炷香的时间,若是遇到那种杀伐极强的剑修,能拖延一息的时间就了不起了。 平日里,谁对付一个五阶体修,用得着下这么大血本?” “说的也是……” “不过啊……”老羊一个转折,开始思索了起来。 “不过什么?这个时候了,别说话说一半。” “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让你脱困,还不破开大阵,让那个人感应到。” 余子清不说话,静静的等着。 老羊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说的轻描淡写。 “我现在教你大阵的运转,你效仿当年的那位先辈,入沙海沉浮,你从里面,将整个大阵,连同其为基础的小福地,一起吞掉,就算是强行破开大阵了,但是大阵实际上还没有被毁,布阵的人,也不会感应到。” “……” 余子清瞪大了眼睛。 以前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奸商了,后来被人上了一课,奸中还有奸中强。 后来他觉得自己也很贪了,看到什么都想搬回家,就差路过个粪坑都要去琢磨一下,是不是拉回去种田。 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老羊这更夸张。 连困住他的大阵,老羊都想给吞了。 “老羊,我路过粪坑的时候,顶多是想拉点肥水回去种菜,你这是路过粪坑的时候,都要尝尝咸淡啊。 我的确是体修没错,我的窍穴的确能存东西也没错,但是凡事都有极限的啊。 你以为我什么都能吞的掉啊?” “说什么胡话呢。”老羊脸色一黑,指了指外面:“恻恻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吧?” “对,跟我在一起呢。” “她可是掌控着一个域呢,你不会忘了吧?” “让恻恻去啊……”余子清恍然大悟,坐在那若有所思。 欸,好像还真的不一定不行啊。 恻恻的绝望深渊,如今已经扩展到百里大小了,按理说,速度应该算是慢的了。 其他饿鬼吞噬魔念,服用甘霖,有些比较特殊的饿鬼,都能慢慢的生出神异来。 这么一对比的话,恻恻和巫双格,应该更强才对。 只不过他俩起点太高了,一个刚刚转职,便有伴生宝物,几乎大半神异都给了混元金斗,后续的进阶,也都是以晋升混元金斗为核心的。 而恻恻也一样,起点太高,不但转职成功,就有一个域,还是饿鬼之王亲自帮她的。 之前恻恻也说过,绝望深渊晋升特别慢,大部分的力量,其实都供给给了绝望深渊里的那道深渊。 那里在很早的时候,就能坑杀修士的阴神。 而那处深渊的原形,其实就是正儿八经的,妖魔遍地的深渊。 只不过后来化作一个单独的域,悬崖深渊之中的威能暴跌九成九,如今重新开辟。 “能行么?那悬崖深渊,真的能吞的下这个大阵?” “试试呗,估计问题不大,我之前去过恻恻的域,那里的悬崖深渊,的确已经有了真正的深渊一分神韵了,埋葬一座百里大阵,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她也能顺便得到点好处。” “那你先告诉我,怎么顺着运转。” “对你来说很简单,顺着燥土之气,随着沙海沉浮便是,你从边缘或者中心,跟着转一圈就知道了。” “我先去试试,要是不行了再说。” 余子清离开七楼,睁开眼睛,看着恻恻。 “你那的悬崖深渊,应该发展的比较强了吧?百里之地,能吞下去么?” “嗯?”恻恻一怔,然后扫了一眼这里的沙海:“这……怕是吞不下啊。” “没让你一口吞下,先试试,或者,我先进去看看,对了,我进去,是能出来的吧?” “能倒是能,那里我也没进去过,不过我能感觉得到,那里更像是一个地牢,会吞噬力量的地牢,我之前用其他魔念试过,能将他们投入进去,现在也能放出来了,只是出来的时候,魔念会被吞噬很多力量。” “那算了,我还是不去了,你飘在半空中等着,不要影响大阵的运转。” 余子清丢下一句话,便冲到沙海的中心,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到了那里,他便躺平了,任由沙海将他吞噬掉。 体内的土蛤蟆,抬头看了一眼,暂停了卷其他四小只,转而喷出一口戊土之气,流转余子清全身。 此处沙海,是仿照沙海禁地所造,其内多是燥土之气,其实也是以戊土为根,多了燥热之气而已。 余子清胸中五气流转,只是随波逐流,的确会很容易。 最主要的是,这里乃是困阵为主,杀伤力很一般,被流沙吞噬,以余子清的肉身,也不会被憋死,也不会被压死。 他的身体被卷入到沙海底部,重压加上流沙绞杀,也没有什么用,随着时间流逝,他便开始慢慢的融入到沙海里,跟随着流沙在沙海之中沉沉浮浮。 他就像是在一个立体的范围,不断的画着一个个椭圆,直到所有的轨迹慢慢重合,将整座沙海都走过一遍才算完整了走了一遍。 七天之后,余子清的脑袋从中心的位置冒出来,他闭着眼睛,身体如同浮出了水面,飘在沙海上。 走了完整的流动轨迹,他被沙海当做无法磨碎消化的异物,吐了出来。 大阵终归还只是大阵,若是在真正的沙海禁地,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沙海禁地里的流沙,只会将他永远的镇在最底部,将他活活困死在里面,百年不行就一万年、十万年…… 游走了一圈,余子清对着恻恻招了招手。 “来吧,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一口吞不下,就慢慢吞,顺着大阵的节奏来,应该是可以的,毕竟这里只是一座大阵而已。” 恻恻飞了过来,伸出手拉住了余子清。 跟着余子清一起,没入到沙海之中。 “顺着我的力量,将其吞噬。” “恩,明白。” 当新的流转开始,余子清带着恻恻,顺着沙海沉浮,那漫天的流沙,便仿若遇到了一个黑洞,不断的涌入其中消失不见。 但是消失的流沙,表面上看起来却根本没有少,仿佛什么变化都没有。 七天之后,等到整个轮转完成的瞬间,便见外面的八座石碑,也开始下沉,向着中心坍塌。 整个八方沙海大阵,都开始被扭曲成一个漩涡,源源不断的涌入到中心的黑洞里。 而绝望深渊也开始展开,漫天黄沙卷动着那个小福地一起,化作黄色的龙卷,涌入到悬崖深渊之下。 眼前的黄沙世界在折叠扭曲,新的世界将其替代。 慢慢的,八方沙海阵彻底消失不见,两人也出现在了绝望深渊里。 恻恻面色煞白,整个绝望深渊,也在微微颤动。 “少爷,我们快点走。” 念头一动,恻恻和余子清一起消失在绝望深渊,出现在正常世界。 而这里阴暗无光,潮湿阴冷,应该是某处地洞。 飘在半空中,余子清回头看了一眼印在石壁上的出口。 随着两人出来,那出口也没有任何变化,旁边还有用来遮掩气息的伪装阵法。 “那个出口还在,现在不会是直接连通你的绝望深渊吧?” “连通的应该还是那个阵法,因为那个阵法并没有被破掉,依然还存在着,只是存在于悬崖下的深渊里了。” 恻恻似乎压力很大,脸色很难看,已经有些维持不住身形,要化出饿鬼本相了。 余子清拿出一瓶甘霖塞给她。 眼看恻恻的状态似乎还是不怎么好,又多拿出来几瓶。 一口气连续吞了四五瓶甘霖原液,恻恻才稳住了身形,没有化出饿鬼本相。 “怎么样了?” “感觉好多了,域也稳住了,那悬崖深渊,消化不掉那座大阵,似乎拓展了,将那座大阵纳入其中了。” 再次细细感应了片刻,恻恻肯定的点了点头。 “没错,是被纳入其中了,只不过彻底融入,需要耗费一点时间。” “没问题就行,从这个入口进去的人,你能放出来不?” “应该可以。” 余子清迈步而出,从那个入口进去。 进去之后,果然还是八方沙海阵。 下一刻,他的身形便又重新出现在山洞里。 “这个入口能带走不?” “现在不能,等到绝望深渊彻底将大阵纳入其中的时候就可以了,但是现在可以毁掉,那大阵已经有了其他出口,这里废弃了,也不会崩塌的。” “不,别毁掉,也别动,留着。”余子清看着那个出口,咧着嘴笑了起来:“走,我们先走。” 余子清带着恻恻,从山洞里飘了出来。 外面果然什么都没有,任何可能会引起人注意的东西,都不会存在。 周围的景象已经跟进来是完全不一样了。 环顾四周,大概能确定,此地比之他们进来的地方,应该是已经向北挪移了近百里了。 若是有人来地毯式寻找,那要寻找的范围,就不是百里,而是百里半径。 想要找到这个被藏起来的入口,的确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了。 余子清收敛了气息,行走在大地上,不露出丝毫力量。 纯靠肉身,一路向着布施镇的方向而去。 该配合的都配合了,现在等着看戏,等着人主动送上门就行了。 …… 大离帝都,暗影司,一群暗影司的高层在开会。 叶九原随意的坐在那里,一脸无所谓。 因为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喷他。 余子清被叶九原用了一种不怎么光彩的手段,给逼着离开了大离帝都,走之前还给暗影司下了禁令。 以后所有暗影司的人,哪怕手里捏着甘霖,估计也没有饿鬼敢去接他们的魔念了。 自从上次余子清一口气召唤来几百万饿鬼,就没有人不信这种话了。 而偏偏暗影司里的人,又是魔念贡献大户。 这里的人,别管多坦荡,对自己的事业是多么热爱,觉得就是行走在黑暗里,却行的正道之事。 那就是纯粹安慰自己的话,只有正儿八经的真小人,正儿八经的邪道,在这里待久了,也不用太担心自己生出魔念。 偏偏暗影司这个地方,又不能让那种纯粹的坏人,纯粹的反社会邪道来。 没有底线的,反而没法胜任这种工作,就算是偶尔出一个,也是要不了多久就死了,压根等不到升起来的那天。 但有底线的人,到了这里,甭管是谁,底线总会一再被击穿。 以往的时候,暗影司的人,私下里对饿鬼的好感,对锦岚山的先天好感,那是一点都不低。 再加上这次余子清专门来大离帝都,就是送来了一批甘霖。 大家近日无怨,往日无仇的,这些家伙对余子清的观感,哪怕不认识,起码也不会差。 因为的确有暗影司的人,在魔念暗中成长到可以肆虐的时候,去了布施镇祛除了魔念。 稀释过的甘霖,在暗影司内部,也是可以用功劳兑换的宝物。 从上到下,只要功劳够,只要暗影司里还有甘霖,谁都可以去换。 苏离在暗影司里慢慢混开了,除了大家慢慢看出来他除了实力是硬伤之外,办事的能力,做人的能力,都挺好之外,还有就是甘霖立了大功。 当外面的甘霖越来越少,余子清死捏着甘霖不放出来,任谁说都是没有产量了,那苏离手里那点就会尤为珍贵。 用来做人情,救了俩人之后,他这个暗影使的位置就开始慢慢坐稳了。 起码他有任务做了,不再是一些简单的任务。 难点的任务,一个暗影使应该去做的任务,他也能做了,因为有人会去帮着他。 可现在,一切都让叶九原毁了。 余子清只针对暗影司,又没针对别人。 前几天,林国公还去了一趟布施镇,回来之后,林国公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可是神采奕奕,眼中冒着精光,明显是已经恢复了。 还有其他人也去了,都没有任何问题。 暗影司这边倒是想派个人去试试,可是问题来了,他们手里已经没有甘霖了。 林国公那边倒是有,可林国公都明说了,你暗影司又用不上,给你们也没用。 林国公又没疯,为了那些平日里都不打交道,也不敢深交的家伙,去得罪余子清这个唯一的货源? 本来大家就没什么交情,面上更不敢有什么交情,林国公能给暗影司好脸色才怪。 相反,门都不让暗影司的人进,才是最好的。 这样,从离皇到其他所有非暗影司的人,都会放心他。 不然的话,他一个统领一方大军的国公,跟暗影司的人交情不浅,像什么话? 瓜田李下是必须要有的。 顺便呢,怼了暗影司的人,也给外面透漏点信息。 老子这有甘霖,顺便再一说,老子现在彻底恢复了,死不了了。 至于太子那边,倒是也有。 可惜,就像太子不会插手暗影司的事一样,暗影司也不敢往太子身边凑。 还有,余子清离开的当天,太子就跑到离皇那,把暗影司从上到下都阴阳怪气了一遍,离皇气的脸都绿了,可硬是说不出来什么。 人家太子说的句句在理。 大致意思就是锦岚山在外的代表,带着友好来做交易的。 暗影司的首席,当街安排了一场刺杀,真不怕一不小心把人家锦岚山大少爷给弄死了? 再说了,暗影司的首席都亲自出面了,父皇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这事,这事不是你安排的? 你手下的狗,什么时候敢自己去做这种决定了? 父皇你这个举动,会让人看笑话的,堂堂大离神朝,竟然会怕锦岚山的人进帝都,我都觉得丢人。 太子说的委婉,没这么直白,但那阴阳怪气的味道,可是一点都不少。 说完太子就走了。 当天,离皇就召唤了暗影首尊进宫。 据说,许久都没发怒的离皇,一脚将暗影首尊给踢的飞出了宫城。 而今天,暗影司开会的主题,基本就是喷叶九原,再没了,因为解决办法,就是没办法。 人家卿子玉离开大离帝都之后就消失了,摆明了不想见他们。 而他们又不敢去锦岚山,别说进锦岚山了,敢踏足锦岚山禁地的范围,离皇都会第一个砍了他们的双腿。 叶九原没脸没皮的样子,坐在那唾面自干,权当没听见。 等到人喷的差不多了,有稍稍停下的趋势了,叶九原才不咸不淡的道。 “若是诸位觉得我做的不对,可以放任那种危险的家伙,在帝都随意走动,尽可以说出来。” 场面微微安静了一下,谁也不能说这事的目的不对。 只能说方法不对。 连累了大家。 稍稍安静了一两息,又是新一轮的口水战。 坐在上首的老者,面色不太好,他轻咳一声,会议瞬间安静了下来。 “别吵了,差不多得了,这次的事,首席办的的确不太好。” 老者环视一周,看着周围的人。 “今天难得聚集了这么多人,首席次席都在,八个暗影使也来了六个,有件事就顺便一起说吧。” 老者语速很慢,似乎有些中气不足。 “我老了,寿数无多,劫难也快到了,是时候安排一下继任首尊重任的人了。 虽说继任之人,是由陛下亲自拍板的,但我这张老脸,还是可以用一用,给陛下推荐个人选。 我们暗影司里,伤亡极大,能一路活着走到今日,在座的各位,都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 按理说,你们都有资格。 不过,我综合考虑过来,从能力,到功劳,再到为以后考虑。 暗影使里,有两个年纪已经不小了,首尊之位,不能轻易变动,你们便莫要争了,我给你们一个善终。” 听到这话,两个年纪不小的暗影使,立刻站起身道谢。 他们也没打算争,能有个善终,便是最大的期许了。 “至于剩下几个,包括今天没有到场的两位,你们都还年轻,要么是功劳还不够,要么是潜力差点,未来不可知,但近期还是有些挑不起大梁。” 剩下那几位暗影使,也都没有否认。 “所以最后我推荐的人选,就从首席叶九原和次席伏晓这里选一个了。 实在不太好选,我会将名单推荐给陛下,让陛下定夺。” 叶九原站起身,他面色平静,颇有些胜券在握的意思,对着首尊拱了拱手。 “多谢首尊大人。” 而次席伏晓,也站起身,先道谢,然后再看向叶九原。 “叶大人明显比我合适的多,实力比我高,能力也比我强,首尊大人,还是直接选叶大人吧。” “我说了不算,自有陛下定夺。” 老者站起身,转身向着后方走去。 叶九原也在这个时候站起来,面不改色的跟着走了。 等到叶九原离去,才有一个暗影使忍不住道。 “伏大人实力是比叶大人差了点,可是各方面能力,却远比叶大人强吧。” “话不能这么说,只是各有侧重而已。”伏晓立刻摇头。 …… 另一边,暗影首尊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进了密室。 在一个暗格里,拿出一本书册,上书《白阳圣典》四个大字。 他看着这本书,感受着其内的神韵,忽然笑了笑。 “差不多是时候了啊……” 他打开白阳圣典,又从暗格里拿出来一些香火结晶。 这应该就是这世上硕果仅存的香火结晶了。 自从白阳圣母被人抹杀,白阳圣典都被人抹去了一部分内容,从此之后,便再无这种香火结晶了。 因为能凝聚这种香火结晶的人和方法,都被人抹去了。 可若是修行白阳圣典的人,却还是能利用这残存的香火结晶。 他翻看着白阳圣典,越看越是觉得,这法门被抹去了邪异的部分之后,真的正的不能再正了,最正统的炼气法门。 而且有海纳百川之相,哪怕以他此刻的实力,去转修也是可以的。 实际上,他已经兼修很久了,暗影司的暗影大遁,与之相容,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今日变是彻底转修,以此进阶的时候了。 开始修行,他身上的力量,开始转化成白阳圣典的修来的力量,等到快要抵达九阶,卡住的时候,他便拿出来三颗香火结晶,开始助力。 很快,他的境界跌落八阶,又再次恢复到九阶,继续前行,到了中期临近的时候,他便一口气拿出所有的香火结晶,以其神力,强行助力他突破,到了三劫境的第二劫。 这个时候,他已经隐隐察觉到,他的劫难已经开始在酝酿,再也拦不住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 他坐在那,不为所动,神情平静,继续吸纳香火结晶,将所有的香火结晶全部吸收,不断的推高境界。 半个月之后,暗影首尊走出了密室,他身上魔气涌动,眉头紧蹙。 心田之中,魔念趁着他纠结的时候,趁机作乱,让他没有突破到第三劫。 等到他走出来的瞬间,暗影司里便有一道道流光飞来,落在那里,一个个震惊的看着老首尊。 暗影首尊目中隐含戾气。 “我突破失败,劫难提前降临,我现在已经不适合入宫了。” “我去求殿下。”叶九原转身便化作一道遁光消失不见。 老首尊拿出一卷手书,看向了伏晓。 “你拿着我手书,进宫面见陛下吧。” “大人……” “去吧,莫要耽搁,我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等到伏晓走后,老首尊看向其他人。 “我本来就寿数无多,要么寿尽而终,要么突破,再度一次劫难,才能延续寿数,如今心魔劫至。 既是劫难,便远不是一般的魔念能比的,我已经在劫难逃。 我也累了,老了,很多事,之前已经陆陆续续交代过了,我便不再赘述。 你们以后一定要尽心效力陛下。 我一生尽忠职守,如今临死,也不想死在这里了,更不想死在同僚之手。 那便去杀些妖魔,死在那里算了,省的祸害了其他人,你们不必跟来了,我去也。” 老首尊话说完,便化作一道遁光,冲天而去。 他一路飞出都城,直奔深渊裂缝而去。 等到老首尊离开没多久,叶九原也从宫城里出来,追了上去。 …… 深渊裂缝的另一边,余子清坐在悬崖边,喝着茶吃着点心,听着一旁的奸商饿鬼,诉说他最近听到的事情。 深渊里的各种八卦,各种小道消息,都有可能顺着深渊裂缝的风吹来,奸商饿鬼知道的重要的东西不多,但是对余子清了解深渊还是有很大帮助的。 比如,那些妖魔之间,三天两头的干架。 最近黑天妖魔跟白天妖魔之间,打的热火朝天,鲜血将怒江都给染红了。 就因为他们打出了真火,一副非要双方有一方灭族才算结束。 然后下一层深渊来了个更强的妖魔,调停了两波妖魔之间的血战,但要求是黑天魔母把带回去压榨的那个白天妖魔给放了。 黑天魔母没办法,又不想忍下这口气,当场将那个白天妖魔的脑袋给吞了之后,在将其尸体丢了出去,算是放了。 “所以,这深渊其实还算层的么?” “回大人,应该是这样的,这里是第一层。” “哦,难怪了……” 余子清恍然,难怪上一次去的深渊,全部都是山脉,荒芜之极,以襄王的遁法速度和目力,也没有发现不一样的地方,似乎整个世界都是山脉。 原来那一层真的没有魔物,是另外一层,不是他没有找到魔物。 再回想了一下当时感受到的气息,余子清觉得,给巨佬解闷的事,必须再往上提提了。 大概率的,那一层其实就是巨佬的牢房。 他到底是谁,需要被镇压在那里? “你继续说。” 余子清无聊的只能听奸商饿鬼聊八卦解闷。 他现在可是被困着的状态,实在没地方去了,布施镇也没法去,只能悄悄来到这边等着了。 “大人,有人来布施了。” “恩,最近刚放出去一批甘霖,来的人比之前多了很正常。” “不是,是大人吩咐过的,暗影司的人,其他饿鬼察觉到魔念的来源,就将其送回去了。” “来的人是谁?” “听说是暗影首尊。” “嗯?”余子清立刻坐了起来,有些意外:“入魔的人是暗影首尊?” “还有一个叫叶九原的也来了,暗影首尊说,他心魔劫太过凶猛,他快控制不住了,让叶九原杀了他。” “叶九原说,下不去手,哦,他出手了,那个暗影首尊死了,跌下深渊了。” 余子清看着奸商饿鬼伸长了耳朵的样子,叹了口气。 这家伙应该学学说书,这现场直播说的毫无波澜。 “我们避一避。” 余子清跟着奸商饿鬼进入一个洞穴,周围的饿鬼气息弥漫过来,将他和恻恻的气息完全遮掩。 片刻之后,就见一个老者从裂缝之下飞了上来,老者胸口插着一把剑,胸口全部都是鲜血。 周围的饿鬼,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待在各自的洞穴里,只是看了老者一眼,便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 老者似乎是见怪不怪了,他落地之后,拔出胸口的剑,随手拿出一盏油灯,伸出两根手指,在灯芯上轻轻一捏,油灯便随之熄灭。 他落在悬崖边,满身魔气,却神态平静,哪里像是心魔劫顶不住的样子。 余子清躲在洞穴里看到这一幕,人都傻了。 他早有猜测,暗影司里肯定是要有事情发生了,而且这个事,可能是被送去的甘霖搞黄了。 所以叶九原才用那种方式来逼迫他,似乎非常想要激怒他。 余子清想明白了这事,就顺势下了一条禁令,当然,当时是吓人的嘴炮,后来他从大阵里悄悄出来了,来到深渊之后,就成了真的禁令了。 但余子清可没想到过,入魔的人会是当代的暗影首尊。 这老家伙,都活的够久了,一生都在暗影司,也从来没听说过他以前入魔过。 现在忽然压制不住魔念入魔了,谁信啊。 啊,是三劫境的劫难啊,那没事了。 余子清看着老首尊的动作,越看越觉得古怪。 他刚才拿出来的那盏油灯,若是自己眼睛不瞎,那应该是魂灯吧。 要是自己没猜错的话,这老家伙掐灭了这盏魂灯,暗影司内的魂灯恐怕也会跟着一起熄灭。 所以,骗过魂灯的招数,还有这种玩法么? 这一招可以学学,看起来挺好学的。 余子清瞥了一眼奸商饿鬼,这家伙立刻有些委屈。 “大人,我只是听说,又非亲眼所见,我哪知道他其实没死。” “没事,我只是觉得,你得学学说书,顺便学学验证听说的消息的真假,不然总有一天,听说个假消息,会害了你。” “哦,大人说得对。”奸商饿鬼若有所思,记在了心里。 这次听说的消息,打脸有点快,还是当着他顶头上司的面打脸,的确是有点尴尬了。 老首尊拔出胸口的剑,服下一颗丹药,恢复伤势之后,他甚至还有空换了一身衣裳。 怎么看都不像是被逼到了绝地,渡心魔劫的架势,更像是,上台演出,戏演完了,下台之后的样子。 磨磨蹭蹭了半晌,才见他坐在那,借助这里浓郁的饿鬼气息,压制心魔。 只是几个时辰,他身上的魔气便消散了,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他站起身,看着周围数不清楚的饿鬼,客气的揖手一礼。 “可有能说话的饿鬼,老夫有些话,想请诸位日后,转达锦岚山。” 奸商饿鬼爬上了悬崖,黑着脸道。 “说什么?我等跟大离暗影司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老首尊面带微笑,和和气气的拱了拱手。 “有些误会,需要化解一下。” “误会什么误会,我家少爷已经失踪很多天了,识相的就赶紧把我家少爷放出来,不然的话,你们暗影司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失踪?”老首尊眉头微蹙,沉默了一下道:“我可以保证,你家少爷不会有危险。” “你拿什么保证?靠你的诈死来保证么?” 老首尊看着奸商饿鬼,再看了看周围,忽然笑了起来,他拱了拱手,高声道。 “卿少爷,还请出来一叙,之前的事,的确是个误会,老朽无意将卿少爷牵连进来。” 在地洞里躺着的余子清叹了口气。 “走吧,我们出去吧,这奸商饿鬼,演技不太过关啊。” 余子清带着恻恻从下面飞了上来,老首尊面色一正,客气的见礼。 “见过卿少爷。” “见过首尊大人。” 老首尊看着一旁的奸商饿鬼,笑了笑道。 “你家少爷现在还给你们了。” 余子清拍了拍奸商饿鬼的肩膀,道。 “没事,不怪你,你只是知道我安全着而已,你要是不知道我安全,却知道我是因为暗影司出事的。 我相信你肯定也不会怕他,见面就要骂他这个老东西还敢来这边死,也不怕尸体臭在这里,影响你们胃口。 再吐他一脸吐沫,然后当场召集饿鬼,弄不死他,也要用吐沫淹死他。 他只是看你都没吐他一脸,就知道你肯定确认我是安全的,而且就在这里。” “是小人蠢笨……”奸商饿鬼老老实实认错。 而面对余子清指桑骂槐,老首尊唾面自干,面带微笑,心平气和的接住了骂。 等到余子清骂完了,老首尊才道。 “你都不知道在配合谁,都敢去配合,那我自然得来这里,亲自给解释一下,这的确只是一个意外。 是谁都没有料到,你会在这个时候,来到大离帝都,会放出那些甘霖。 的确并非有意将你卷进来的。” “你这又是入魔,又是诈死的,计划了这么久,在这钓鱼,总得告诉我,你要钓什么鱼吧?” “钓很多鱼,其中一条鱼,就是曾经掳走你的那条鱼,等到钓到了,我将他送给你处理,作为你这次配合我的谢礼,如何?” “不用,我已经遇到过他了,他用了炼入了一个福地的八方沙海阵,将我困在里面了,想要将我彻底困死,现在是我在撒网捞鱼。” “嗯?八方沙海阵?”老首尊眉头微蹙,他没问余子清怎么出来的。 他是知晓,这个大阵,暗影司里就有阵图,但是大阵有些鸡肋,强者困不住,弱鸡用不着。 所以这大阵一直都是压在那,暗影司都没有去炼制过这座大阵。 “恩,就是那座大阵,先不说这个了。 你这诈死,就不怕真的死了?而且你不亲自掌控,也不怕局势失去控制?” 余子清有些好奇。 他可是听说过,暗影司里都不是省油的灯。 “死了便死了,我本来就寿数无多,而三劫境的第二劫,我也大概率渡不过去了。 在我死之前,拔除那些隐患,挖出那些暗藏的钉子,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了。 至于我死后,我都死了,剩下的事就得靠其他人了。” 老首尊很坦然,他看着余子清道。 “其实我定下计划,也跟你有关系。 当年你被人掳走,我悄悄追查到了一些事。 掳走你的人,可能跟暗影司有关系,可能是暗影司里的人。 可惜,这么久了,我也一直没挖出来到底是谁。 而后前些日子,印家被人掳走,再加上大乾那边又爆出来,琅琊院内有法宝,可以拓展深渊裂缝的事。 一下子冒出来的那个势力,肯定不是存在了区区百十年而已。 大离内肯定也有他们的人,我很多年前,就跟他们打过一次交道,只是没抓住尾巴而已。 十几年前的时候,我便在暗影司内部透露过,我有退位的意思。 也有了拼死一搏,再次进阶,迎接第二次劫难的意思。 只是区区几年,便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而到了印家的事出现,我便知道,为什么他们等不及了。 后来,你猜我拿到什么了?” “什么?” “我拿到了白阳圣母亲自誊写的白阳圣典全卷和一些香火结晶。” “???” 余子清一脸问号。 有一说一,这个他还真没想到。 “只可惜,那个时候,白阳圣典还不是如今的样子,白阳圣母还在,我自然没有动用。 我知道,这个东西就是个阳谋,我若是用了,有很大希望进阶,提升实力,渡过第二劫的希望大增。 可若是我用了,哪怕我渡过劫难,我这个首尊之位,就一定得下去了。 我觉得时机不成熟,直到出了印家的事。 而且白阳圣典也变了之后,我觉得差不多了。 不用那种表情看我,我现在的确兼修了白阳圣典,现在的白阳圣典乃是真正的圣典。 我若是不进阶,不主动引动第二次劫难,我心中魔念哪来的机会,我怎么入魔,怎么骗得过所有人。” 老首尊倒是爽快,可是余子清越听越是纳闷。 “我还是那句话,你到底要钓多少鱼,你就真不怕失控了?你的白阳圣典和香火结晶哪来的?” “叶九原给我的。” “那叶九原从哪来的,你知道么?” “不知道,叶九原自己也不知道。” “捅了你一剑,把你丢下来的人也是叶九原吧?” “没错。” 看着老首尊这回答,余子清都无语了。 “原来你都知道,逼我走的也是叶九原,我都知道,叶九原大概率继任首尊之位,你肯定也会知道,那你怎么还敢的?你怎么知道,你要钓的鱼里,没有叶九原的?” 老首尊抚须而笑,笑的特别开心。 “你说的都不错,叶九原看起来的确不安好心,手段酷烈,恣意妄为,但是他实力强,该有的能力的确都有。 他继任首尊之位的机会的确非常大,就算是我给陛下推荐的两个人里,都有他的位置。 暗影司里,所有的人,我都不敢信,唯独他我敢信。” “接下来这话,是我能听的?” “都过去这么久了,应该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了。” “那你说说。”余子清是真的好奇,这明显是有人想让老首尊退位或者死。 “我在进入暗影司的时候,就改过名字了,而在那之前,我姓叶,而知道这个的人,很早就全部死完了。” “姓叶……” 余子清一脸愕然,瞪大了眼睛。 “我记得,叶九原好像不大吧……” “是不大,今年不过二百岁出头,以他的实力来说,他还非常年轻。”老首尊似乎对这一点非常得意:“我已经忍了很久很久了,除了陛下,谁都不知道,今天终于敢说出口了,哈哈哈……” 余子清大为震惊,好家伙,二百年前,老首尊的年纪也不算小了,竟然生了个儿子,还悄咪咪的培养在身边。 “他知道么?” “自是知道的。” “好家伙,难怪你这么自信,你就不怕他真的想弄死你么?” “他若是想要继任首尊之位,那我更乐意。” 说到这,老首尊叹了口气。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压根就不想当首尊,觉得这个位置限制太大,特没意思。 只要上任,此生就再无脱身的那一刻,只是想想,他就觉得生不如死。 他费心帮我,就是为了让我多活些日子。 我在,他才能继续做他想做的事,继续恣意妄为,活的自在点。 后面若是能进阶九阶,还能在我的帮助下,顺顺利利的离开暗影司。 可若是我死了,或者他继任了,就再无这种机会。 说真的,我倒是宁愿,他心狠手辣点,用各种阴谋诡计,把我弄死,然后他再击败其他人,成功上位。 我一生效忠大离,自然也希望他接我的位子,可惜啊……” 余子清摆出了石桌石凳,煮着茶听老首尊说故事。 他现在已经有些无法直视这父子俩了。 老首尊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件事,余子清就真的敢信了。 当爹的,又是入魔,又是诈死,十几年前就开始透露要退位的意思,一步一步来。 当儿子的,表面上是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狠角色,实际上却是一个间谍。 或者说,这老家伙为了揪出来那些人,不惜布局二百年,甚至还专门去生了个儿子。 为了保证不出问题,儿子不长歪,还专门将其留在身边,从小一直教导。 现在,老首尊“死”在了叶九原手里。 余子清自忖,他若是那些暗中藏着的人,也不知道叶九原是老首尊的亲儿子。 他现在绝对绝对会非常信任叶九原,那种将其当做核心成员来信任的那种。 就像余子清信任巫双格和恻恻的这种信任。 只是想想,余子清就打了个寒颤,下定决心,以后离眼前这个笑的很开心的老不死远点。 这老家伙,现在告诉他这些,肯定也是不怀好意。 对,肯定是没憋着什么好屁。 第一五三章 我就是在恐吓,里长的练手工具( 听故事,尤其是内容颇有些劲爆的故事,余子清是非常乐意的。 这老家伙费这么大劲,一步一步入局,余子清觉得,他其实已经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甚至也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他也不在意后续的结局如何了。 他现在更像是憋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有机会,把一个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面前站着的是余子清还是卿子玉,甚至是不是个人,区别都不是特别大。 他最满意的似乎只是他生出来一个他很满意的儿子。 余子清很确定,这老家伙在二百年前,肯定不会这么想的。 有了儿子之后,看着儿子在身边一点一点的长大,才慢慢的改变了他的想法。 他现在只是不想这个秘密,以后被彻底埋葬了而已。 别的事情,余子清还真未必信,可他说叶九原是他儿子这件事,余子清却敢信,当然,也只是敢信而已。 一个都不怕死了,还入过魔的九阶修士,只是讲个故事而已,余子清又没疯,跟他杠什么。 余子清只会当好一个合格的听众,这老家伙说什么,余子清都会:啊对对对。 余子清给老首尊斟了茶,一边抿着茶,一边继续听。 他不知道这老家伙到底还想干什么,但不重要。 从这个老家伙,主动露出破绽,给魔念机会,而且突破一劫之后,不管他要干什么,现在都得求着自己。 因为,他之前引动心魔劫算是假劫,让外人以为他开始渡心魔劫了。 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骗过所有人,谁都不会去怀疑。 坏处嘛,自然是等到他第二次劫难真正降临的时候,就一定是心魔劫。 而且是凶猛异常的心魔劫,那心魔比之林福曾经的心魔,还有林国公曾经的心魔,都要强的多。 以劫难形式降临,对于老首尊来说,那心魔阻道坏道的能力,已经堪比一个完整的天魔了。 一般的饿鬼,或者数量不够的饿鬼,亦或者甘霖原液不够的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渡过去的。 到了后面,哪怕没有余子清的禁令在,这老家伙八成也死定了。 因为他压根就没有那么多甘霖,去完成一次超大规模的布施。 这老家伙不怕死,他还有儿子呢,这父子俩联手演双簧,哪怕按照这个老家伙自己的说法,叶九原也不会让他死的。 当然,现在还得看后面的发展,要是叶九原当了新首尊,那余子清就全当老首尊之前在放屁。 要是叶九原没上任,那余子清就知道,甭管这父子俩怎么演,最后收尾的时候,都得求到他这。 这老家伙,鸡贼的很呢,一点都不实诚。 先提起了白阳邪祀,提到了白阳圣典和香火结晶,余子清对这个事是最敏感的,自然会被吸引注意力。 完事了,再爆出一个猛料,叶九原是他儿子,顺便炫耀一下他儿子。 再顺便把秘密保存在一个外人这里,就算后面再出什么意外,起码还有人知道这点。 这个秘密,在关键时候,可能会坑了叶九原,但是同样,也有可能在必要的时候救了叶九原。 除了离皇之外,这个老家伙肯定还在别的地方保存这个秘密,余子清只是顺带着保险而已。 两个连招下来,余子清的注意力都被曾经的仇敌和现在的八卦吸引走了,哪里还顾得上最关键的地方。 就是老家伙要挖出来的那些人,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余子清乐得装糊涂,听故事。 当然,还是因为人家拳头大,说话先天就有理三分。 没什么大恩怨,也没大的利益冲突,那什么都好说。 “你接下来就在这等着么?”余子清拿出点点心,一边吃点心一边喝茶,随口问了一句。 “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事,就跟我没有多大关系了。”老首尊喝着茶,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哦,那您老人家,就在等着吧,你们都开始了,那估计也没人在意我了,我就先走了,回家睡觉去。” 余子清拍拍屁股准备走人,老首尊赶忙拦住他。 “年轻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别急啊。” “您老还有什么要指教的么?”余子清客气的问了句,一副请教的姿态。 老首尊摇了摇头。 “你现在出去,若是被人发现,你会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力的,你没发现,已经有人开始针对你,针对你们锦岚山么?” “发现了,这件事,跟你们似乎没有什么牵连吧?” “你们锦岚山的出现,本身就是近千年,不,是近几千年来最大的变数。 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三神朝都还是三神朝。 哪怕两千多年前,老震皇入魔,被碎尸封印,这种突如其来的大变化,其实也没有改变固有局势。 可是自从锦岚山出现,饿鬼出现,无论你们愿不愿意,你们都已经改变固有局势了。 之前是因为饿鬼之王的出现,三神朝只是怕生出什么巨大的变化,彻底失控,才默契的做了很多事。 现在,所有人对你们锦岚山的了解越来越多,很多事情都会慢慢变的。 就像之前印家被掳走的事情,你可别说你不知道,其实也有针对锦岚山的原因。”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只是恰逢其会,去帮忙了而已,襄王几十车几十车的礼物,往锦岚送,我拉不下脸而已。”余子清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口就来。 “嘿,你这家伙,装倒是挺像的。”老首尊顿时乐了。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陪我在这聊几天。” “我不太想听,我出来很多天没给家里报平安了,我家长辈估计得着急了。” 余子清不想听,这老家伙,又开始了。 看到他想走了,想要多留他几天,等到外面尘埃落定了,再让他露面。 现在不得不扯到锦岚山的危机上了。 以前余子清还怂一点,可是他费尽力气,为锦岚山增加底蕴。 那是早就预料到有一天,有人大概确定饿鬼之王不会苏醒,大概明白,那种抹去白阳圣母的大神通,根本没法轻易动用之后,再慢慢追查到锦岚山内部,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特别强的高手时。 总会有胆大妄为的家伙,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会将目光转移到锦岚山。 余子清可从来没小瞧过三神朝,更没小瞧过其他人。 他有一些特别的手段,那其他人自然也可能会有其他的特别手段。 就像之前那些人,竟然都挖出来锦岚山的玉化墓,只是身,玉化墓的神,早在大兑神朝时期,就被封印了。 余子清自己,到现在都不是很确定,玉化墓和邪君,到底是两个人,还是真的只是身和神的区别。 非常规的,只出现过一次的威慑,终归只是威慑,只是给锦岚山争取了暗中发育的时间而已。 已经有人胆大妄为的做出一些事了,以后再出现更胆大的,余子清也没有什么可意外的。 所以,老羊说他一直很着急,说里长也很着急。 但现在嘛,锦岚山这边,多少已经有点力量自保了。 北边有已经恢复到九阶实力的游震坐镇,锦岚山内有里长和老羊,南边还有邗栋在那守墓。 说是有三个九阶,一点都不过分了。 锦岚山弱的地方,只是底蕴浅,除了九阶之外,几乎没有中间层,剩下的全部都是弱鸡,而且也没有后续新的人才培养。 为了不暴露这点,里长才会在村子里下了命令,六阶体修之下,都得去挖矿,除了余子清之外,谁都不能出村子。 挖矿只是个由头,不挖矿,也会给村子里的人找其他事情做。 反正都给老子蹲在村子里练级。 如今除非三神朝之一,或者琅琊院之内的地方,尽全力攻打,否则村子里,安全问题至少还是能保证的,为以后继续争取了发展时间。 要说威胁到余子清自己的安全,余子清那是该怂就怂了,实力不够,认怂也不丢人。 可要是锦岚山有危险,那余子清是一点都不怂。 他站在那,看着老首尊,语气也很认真。 “老人家,你要是想让我在这陪你聊几天,其实问题不大,我这人一向是尊老爱幼。 但你要是觉得,可以让我产生危机感,让我认为你在拿锦岚山威胁我。 那我也告诉你,你信不信我锦岚山明天就能出来三四个人,去踏平暗影司,干掉你儿子,离皇还得捏着鼻子忍了。 说不定还得让太子出面安抚一下,给些赔礼。” 老首尊的眼神一凝,看得出来,余子清是认真的,不是唬他。 他不太懂,锦岚山的实力这么强了么? 但是他却从中读懂了其他意思。 不算饿鬼,锦岚山现在就能拉出来三四个强者。 他有些心惊,当即觉得这绝对不可能。 锦岚山以前的情况是什么样子,身为暗影司的首尊,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甚至知道余子清在几年前是什么实力。 仅仅余子清晋升这么快,他都有些意外了。 可是想到余子清的身份,有足够的资源,体修前期有足够资源的时候,进阶的确快,这倒是也正常。 但再快,也绝对不可能在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就蹦出来几个九阶强者。 从来没有那个势力,能做到这么快的。 九阶之下还好说,的确有一些特别的方法,透支潜力,透支寿数,可以快速晋升,但九阶就真没有。 老首尊看着余子清的样子,顿时明白,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他因为太过了解锦岚山的底细,知道锦岚山底蕴太浅,反而坏了事。 在他这里,锦岚山只是一个掌握着某种对大家都有利的珍贵资源,而偏偏这种资源想要发挥作用,还得靠着饿鬼。 所以,发展的结果,必然是哪怕锦岚山不强,若无绝对的必要,大家都会跟锦岚山以友好交流为主。 在加上之前,余子清在外的活动,也都是友好交往为主。 他便以为锦岚山定下的发展路线,是类似封印二姓的路子。 实力不是多强,但是无可取代。 这个也是最适合锦岚生存发展下去的路线。 但现在,老首尊觉得他错了,他知道的事情,可能很多都是错了,亦或者是早就过时,已经没有多大意义的情报。 锦岚山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走封印二姓的路子。 自从印家的事情出了之后,锦岚山更不会再走封印二姓的路子。 他用跟封印二姓交流的方式,跟锦岚山的人交流,便是大错特错。 余子清看着老首尊那似乎有些惊愕的样子,忽然露出一丝微笑,客客气气的拱了拱手。 “开个玩笑,小子有些口无遮拦,牛皮吹破天了,还请老人家不要介意。 对了,老人家刚才想说什么?有个什么消息来着?” 老首尊暗暗苦笑,他一时之间,已经没法判断出来,余子清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他非常清楚,那句所谓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也不是玩笑,那种自信,不是真的有能力,没法在他面前说出口的。 “其实我是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有人要针对你们锦岚山。 而且就跟之前掳走印家的那些人有联系。 不过,看你的样子,你肯定是早就知道了。” “那就多谢老人家提醒了,我还有事,就不陪老人家在这赏风景了。” 余子清客客气气的揖手一礼,再也不多说,带着恻恻离去。 老首尊就看着余子清离去,神情有些复杂,他知道自己做出了误判,以至于说错了话,这年轻人不想陪着他聊了。 这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年轻人,跟他遇到的其他年轻人,都完全不一样。 说直白点,就是对于九阶强者,毫无敬畏之心。 哪怕他已经入过魔,人家在面对他的时候,也是一点畏惧感,一点紧张都没有。 要么是笃定了他根本不敢做什么,要么就是有足够的底气。 从刚才的话里来看,这个年轻人平日里见到九阶强者,都是很寻常的事情,在锦岚山的时候,也没有那种敬畏之心。 余子清自然不知道老首尊怎么想的。 他的确笃定老首尊根本不敢碰他一根汗毛。 至于所谓的敬畏之心,说真的,还真没有多少。 余子清见过的九阶强者,的确好几个了,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余子清见过比九阶还要更强的大佬,敬畏之心都给了那些大佬了。 你又不是最强的,又不敢碰我一下,后面还有求于我,我怕你什么? 从这老家伙,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过祛除心魔和心魔劫的事来看,余子清就知道,这老家伙没憋好屁。 明明都到这种地步了,还想着跟以前一样,想要掌握着主动权。 想什么好事呢,不说拉倒,后面的话我还不想听了呢。 余子清干脆利落的离去,留着老首尊在这吹风。 老首尊瞥了一眼奸商饿鬼,感叹了一句。 “你们少爷可真有个性。” “我家少爷凭什么不能有个性?” 奸商饿鬼丢下一句话,便自顾自的爬下了悬崖。 他才不怕这家伙。 也懒得跟这个老家伙多说,多说多错,指不定就一不小心泄露出什么消息。 爬下去的时候,奸商饿鬼还给其他饿鬼吩咐了一声。 “谁都不准理那个老头,别让我知道谁坏了规矩。” 奸商饿鬼也不怕老首尊听到,爬进了悬崖峭壁上的洞穴里便消失不见。 老首尊坐在悬崖边,暗暗一叹,说的对啊,凭什么不能有个性。 他儿子只是有一个暗影司首尊的爹,就能恣意妄为,老在暗影司里干一些不着调的事。 人家锦岚山大少爷,背后可能站着好几个强者,人家比他儿子还有个性,其实也正常。 他现在是没法露头了,剩下的事,就得看其他人了。 …… 余子清离开了深渊,从深渊裂缝里向上飞的时候,叮嘱了恻恻一句。 “你注意点,要是那个带着金属面具的家伙,进入八方沙海阵,记得第一时间,将他困在里面。” “我明白。”恻恻应了一声,向下看了一眼:“少爷,我们就这么走了,不管那个老家伙了么?” “管他干嘛?不用理他,跟我们关系不大。” 余子清想了想,道。 “走,我们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等着鱼上钩,等到什么时候去了,得逼一逼他们。” 入夜之后,余子清待着恻恻飞出了深渊裂缝,向着布施镇而去。 原本他打算看戏的,现在改主意了。 甭管其他人想要干什么,他的目标得明确。 就是抓住那个带着金属面具的家伙,然后挖出来当时针对他的人。 至于会不会坏了其他人的事,关我屁事。 要是那老首尊是个实诚人,或者在他面前实诚点,跟襄王似的,那余子清倒是乐得听听故事,配合他做点事。 现在第一波配合打完,挖出来布局的人是谁,接触过后,余子清就不想管了。 趁着入夜,余子清悄咪咪的回到了布施镇的养生会所里。 他在里面待了两天,没有出门,大门依旧紧缩。 但是他知道,这个地方,肯定是有很多人常年盯着的。 除了每月一次,巫双格来收秽气桶的时候,会接到几个预约的客人,剩下的时候,这里都是没人的。 而每一次接受预约的时间,那就是每月的那一天。 有时候巫双格会来,恻恻也来的时候,也会接受预约。 余子清知道,他悄咪咪回来的事,肯定是有人已经知道了。 只要有人知道,那消息就一定会传到暗影司。 三天之后,余子清再次去了深渊裂缝,在深渊裂缝里大量饿鬼气息的掩盖下,余子清和恻恻,再次进入了八方沙海阵。 飘在沙海之上,余子清躺在那里闭目养神,恻恻在一旁给他泡茶。 他看着恻恻似乎一直保持警惕的样子,顿时乐了。 “不用这么紧张,就算是有人来了,看到我们,也不会吓的转身就跑吧,我们才是被困住的人。 现在就等着吧,等到消息传到那个家伙的耳朵里,看着他坐不坐得住。 他只要坐不住了,就一定会来看看的。 钓鱼多没意思,丢下去个炸弹,把鱼往渔网里赶,那才有意思。 喝点茶,吃点东西,放松点。 对了,你的甘霖还有么?没事了多喝点,多少还有点帮助,让你尽快把这个大阵消化掉。” …… 大离那边,老首尊突破失败,迎来了心魔劫的事,也传开了。 叶九原去太子那讨来的甘霖,送给了老首尊,可惜,也没有什么用了。 有人说,是因为饿鬼也没法化解掉心魔劫,也有人说,是因为叶九原安排的一场可笑的刺杀,把锦岚山的卿子玉逼走,现在彻底把人得罪了,饿鬼是根本不接暗影司的布施。 甭管怎么说,最后的结果,是老首尊在彻底失去控制之前,让叶九原杀了他。 老首尊死了,尸骨无存,魂灯也灭了。 所以,现在表面上吊唁老首尊,做各种场面事,实际上,背地里,一直没有浮出水面的首尊之位争夺,也已经开始了。 叶九原和伏晓,都在争这个位置。 下面的暗影使,明里暗里的也都准备开始站队了。 但再怎么争,那也是内部的问题,真正拍板的人是离皇。 他们争也只是争个众望所归。 离皇再怎么一言堂,为了以后暗影司的任务,不会掉链子,多少也会考虑一下暗影司内部的意见。 然而,所有人都觉得水火不容的俩人,此刻,却坐在暗影司的密室里相对而坐。 叶九原随意斜躺在那里,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端着个小酒杯,小口的抿着杯中烈酒。 而他的对面,伏晓倒是坐的端正,吃着肉,喝着酒。 “火候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离皇不会选我的。”叶九原喝着酒,随意的应了一声。 “离皇的心思,谁能猜得到?”伏晓不太认同。 “想要当暗影首尊,离皇的心思,是一定要懂的猜的,同样,不想当暗影首尊,离皇的心思,那就更得猜得准。” 叶九原坐起身,放下酒杯,伏晓立刻给他斟了一杯。 “我压根不想做这个首尊,做了这个首尊,我想做的一些事情,便会被当做邪道,若是不当这个首尊,顶多算是邪异了点,不守规矩,比较怪异而已。 若只是如此,离皇也未必不选我。 毕竟我实力比你强一些,其他地方虽然差了点,但只要会用人就行了。 老首尊入魔,我连夜入宫去见了太子,从太子那讨来了一些甘霖。 这件事,对于我们来说,便是有点犯忌讳了。 我还真怕离皇选我,我给他一个不选我的理由。” “原来如此……”伏晓点了点头,有些恍然。 暗影司的高层,单独去见太子,的确是犯忌讳,但对于如今的太子来说,其实问题不大。 问题大的是,叶九原为了私情,犯了忌讳。 能第一次为了个人的感情,去犯忌讳,那么以后自然会有第二次。 在这个关键节点上,整出这么一出戏,离皇肯定不会选叶九原了。 “你就这么不想当首尊么?” “不想,一点也不想,当个首席,还能自在点,能做些胆大妄为的事,后面还有首尊在顶着,大家也都能忍受,当了首尊,这些事都没法干。 我以后想要脱离暗影司,那更是绝无可能,还是你来吧。 我只是想想,就觉得生不如死。” 叶九原说的情真意切,没有半点虚假。 伏晓听的直乐,他很熟悉叶九原,自然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只不过这种理由,是绝对不能说出去的。 一个暗影司的首席,天天想着脱离暗影司,像什么话啊,弄不好他以后就没办法活着脱离了。 表面上争还是要争一下的,做做样子。 实际上却是摆烂,揣摩上意,让自己选不上。 “就算如今我们成功了,接下来的事,会好办很多,暗影司的正常运转,也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 老首尊陨落,锦衣卫的人,必定会趁机往大离渗透。 说不得大震的无面人,也会派出来一些。 明面上是绝对不能出问题。” “恩,这个我懂,你放心吧,等你继任之后,你去忙你的事吧。”叶九原随意的应了一声。 “接下来才是真正开始忙的时候,只有继任首尊之位,有些事,才有资格知道,暗影司的档案库,皇室的书库,才有资格去随意察看。 仅靠我一人,想要在里面找到想要的东西,着实是有点大海捞针了。” “所以我才烦当这个首尊,接下来几年,估计都没有一天休息的日子。” “你也别想闲着了,皇室的书库,你只是首席,是没资格去了。 但是暗影司的档案库,我只要批准了,你也是能去的,有些只有首尊能看的部分,你的确没办法看,但其他的,你都可以随便的看。 到时候,你在这边寻找,我在那边寻找,应该很快就会有收获的。” “别找我,我接下来要歇几年,我杀了老首尊,又没争过你,没有继任首尊之位,我遭受了连番打击,一蹶不振,我起码得休息个七八年才会恢复点精神,我不管。” 叶九原断然拒绝,振振有词的想好了摸鱼的理由。 伏晓叹了口气,郑重的道。 “这件事事关重大,可由不得你偷懒了。 你也知道,之前绑走印家的人,引来封家主,最后的结果却是功亏一篑,连封印物都消失不见了。 暴露了很多东西,这个结果,上面的人都接受不了。 没有了那个封印物,很多事都没法做了。 所以,现在只能加快步伐了,时不我待啊。” “那件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做的,失败了也牵连不上我们。”叶九原不以为意。 “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那封印物本来是用来利用锦岚山里那个东西的,现在失败了,整体计划也停不下来,只能从其他方向来考虑了,这种时候,你可不要任性。” “那封印物被人带出来了,让他们去找不得了。” “找了,但是现在封印二姓,严防死守,安插在印家的人,几乎被杀光了,那个印不四下手可真够黑的,宁杀错不放过,连自家人都敢杀的这么干脆利落,我们也没法去寻找。” “有没有可能,在锦岚山?” “绝无可能。”伏晓立刻摇头,非常肯定:“那封印物若是在锦岚山,肯定会有藏不住的大变化,锦岚山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 “行吧行吧,找就找吧……”叶九原叹了口气,无奈的应下。 “你到时候去档案库里,翻看暗影司最古老的记载,找到所有跟那个神朝有关的事情,全部都记录下来。 尤其是有关那个神朝,消失之前,最后时期的事情,这一点尤为关键。 哪怕没有其他的,也要着重找这个。” “你在逗我?”叶九原一脸不可思议:“那个神朝的记载,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暗影司的档案库里,我能查到的地方,会有?” “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总会有的,之前找到的资料和记载,也都是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这是正事,你记好了。 还有,有关锦岚山的记载,从古至今,能找到的也要顺便留意一下。” 酒足饭饱,正事说完,伏晓离去,叶九原自己继续喝酒。 他那副懒到死的样子收敛,眼神沉着,一杯一杯的喝酒,良久之后,笑了笑。 “呵,找吧,让我看看你,费这么大劲,要找的到底是什么。” 数天之后,离皇的旨意下来了。 伏晓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成为了新的首尊。 叶九原一副饱受打击的样子,也不去地牢里祸害那些囚犯了,转而一头扎进了暗影司的档案库里,似乎是眼不见心不烦。 紧跟着,当叶九原在天黑之后,走出档案库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消息。 那个消失的卿子玉,在布施镇出现了。 叶九原一笑而过,没有过多去追究这件事。 他却知道,所谓卿子玉烦了他们,避而不见的事,就是个笑话。 他虽然跟那个卿子玉接触不多,却也明白,那个卿子玉压根不是那种人。 他只会大摇大摆的离开,根本不可能专门躲藏。 肯定是有其他原因。 叶九原没在意这件事,他有很多事要忙,至于去给卿子玉磕头道歉的事,以后再说。 叶九原没在意,却有其他人在意。 这消息又不是什么隐秘的消息,尤其是以暗影司如今的情况,根本藏不住的…… 数日之后,一个面带金属面具的家伙,来到了那阴暗潮湿的山洞里。 他走入到山洞的尽头,越过了伪装阵法,看到那里的入口,依然完好无损,顿时眉头微蹙。 而周围也没有什么痕迹,更没有什么破坏的迹象。 他不知道那个卿子玉,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 可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不能让那个卿子玉出来捣乱的。 再者,困死一个卿子玉,也是对锦岚山的一次试探。 这么久了,锦岚山只有一个卿子玉,两个足以化作常人模样的饿鬼在外面活动。 他们要稍稍试探一下,看看锦岚山内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高手。 这关乎到他们后面要做的事情。 没有直接杀人,只是困死人,也只是留下点回转的余地,省的万一锦岚山真的还有什么大神通可以激发,整出来大麻烦。 他细细的检查了片刻,的确没有发现阵法出现问题。 思来想去,来都来了,还是亲眼看一眼的好。 他迈步从入口处进入。 一进去,就看到半空中飘着一张大摊子,上面摆了桌子,上面从点心到花生瓜子都有。 余子清躺在那里挺尸,而恻恻在一旁给他煮茶。 看起来这俩不像是被困住了,反倒像是在郊游。 “哟,来了啊,这还不到一年呢,怎么?准备放我出去了?” “哼。”金属面具的家伙,冷哼一声,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然而,他一步迈出之后,身形却再次回到了原地,根本没有迈出大阵。 他神色微微一变,立刻明白,他被困住了。 他不知道余子清是怎么做到的,但现在确定了,余子清在布施镇出现的消息,是真的。 余子清还在这里,也是真的。 这家伙竟然能在完全不破开这个困阵的情况下,随意进出?! 这座八方沙海阵,之所以是鸡肋,只是因为强者困不住,弱者用不上而已,但用来困住一个九阶之下的修士,那是绝对好用。 除了强行破开,只有布阵之人能随意进出。 他转过身,伸手一抓,却见余子清对他挥了挥手,和恻恻一起消失在大阵里。 他凝聚出的大手印,只是将余子清留下的桌子等杂物捏成了粉碎。 余子清和恻恻在深渊裂缝里出现,余子清哈哈大笑。 “快走快走,回家。” 一路从深渊裂缝里飞出,余子清隐匿身形,直奔锦岚山而去。 “能困住他多久?” “几天时间应该是没问题的,毕竟,他是布阵之人,而且悬崖深渊尚未将整座大阵完全融入。” “那就行,我们赶紧走。” 余子清在八方沙海阵里,嗑瓜子都快嗑上火了,喝了一肚子水,才有人来。 而且还真是那个带着金属面具的家伙亲自来了。 看来他们的保密观念还是很强的,多没敢差人来察看。 那正好,下了陷阱,终于捞住了这条大鱼。 一路狂奔回到了锦岚山,冲出了槐树林,余子清稍稍感应,便找到了正在训练二憨的里长,赶紧拉住他。 “里长,先放过二憨吧,我给你找了个外面的对手,让你练练手,境界比你稍微高一些,是个炼气修士,应该不是你的对手,你别给打死了,我还有事情要问他。” “什么情况?” 里长一脸懵,老羊也踩着一朵祥云,从远处飞来。 “你带回来人了?” “不算带回来了,你还记得那个八方沙海阵么,我让恻恻的绝望深渊将其吞掉了,现在正在融合,那个布阵,想要困死我的家伙,被用他的大阵给困住了,但是困不了多久。 他应该是七阶洞虚修士,也有可能是八阶,反正肯定不到九阶。 我这不是寻思着,里长这么久了,都没有遇到过外界的对手,正好有个合适的,先给里长练练手,赶紧回来了。” “困死你?什么情况?”里长眉头一拧,捕捉到了关键词。 “这事,后面再说,那八方沙海阵,挺克制体修的,他说不定还能控制一点点大阵的威能,里长你进去了之后小心点。” “我也一起进去看看吧。”老羊补了一句。 余子清给恻恻一个眼神,瞬间,众人便消失在原地。 一起被恻恻拉近了绝望深渊,进入到那八方沙海阵里。 进入的瞬间,便见沙尘如龙,从几个方向卷来。 里长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原地,一拳下去,沙龙崩碎,重新化作了漫天沙子坠落了下去。 而那带着金属面具的家伙,看到来人之后,立刻向着沙底沉去。 里长面沉似水,踏在沙地上,却如履平地,根本不会沉下去。 他的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全身气血骤然开始了燃烧,他一掌拍在沙地上,全身已经在燃烧的气血,瞬间暴涨数十倍。 一掌落下之后,那流动的沙海,骤然一顿,僵在了原地。 一个呼吸之后,便见沙海底部,轰的一声炸开,里长一掌落下的地方,骤然出现一个数百丈的巨大空洞。 那些沙子都被强行震成了齑粉,伴随着沙海底部吹拂出的劲力化作的狂风,不断的向着四周扩散。 而那个面带金属面具的家伙,也被强行炸了出来。 尚在半空中,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 里长站在那里,满脸杀气。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一直憋着一口气,就等着哪天进阶九阶,自家的崽子被欺负的时候,他去帮忙出一口恶气。 如今,余子清直接带回来一个七阶么八阶的修士,还想要困死余子清。 那里长哪还能忍。 远处,余子清、老羊、恻恻,都是一脸惊悚的看着。 这只是七阶的体修么? 恻恻眼巴巴地看着那飘散的齑粉,结结巴巴的道。 “少爷,能不能……能不能让里长稍稍收敛点力量,这大阵恢复的速度,已经跟不上里长爆发的速度了,我感觉再继续下去,最多一炷香,里长就有可能会把这座大阵打穿……” “老家伙,你悠着点,别把大阵打穿了。”老羊赶忙喊了一声。 他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现在他才知道,里长平日里跟他对练的时候,一直都是收着劲的,没敢毫无顾忌的全力出手过。 因为怕把他也打死了。 难怪里长最近都很少找他了,都是去找游震对练。 那俩对练的时候,跟打雷似的。 就在这两句话的功夫。 那面带金属面具的家伙,已经摘下了面具。 张口吐出来一块内脏的碎片。 若不是他有一件自动护身的法宝,他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眼看那全身肌肉虬结,满眼杀机,脸上似乎都长满了肌肉的老头,又消失在他的感知里,速度快到捕捉不到的瞬间。 他便再次祭出一件法宝。 一座小钟悬在他的头顶,垂落层层光幕。 下一瞬,便见里长身形骤然出现在光幕之外,他的拳头跟光幕碰撞。 里长的劲力化形,如同化作一个肉眼可见,不断旋转的尖刺,冲击在光幕上。 劲力与光幕碰撞,激发出无数的荧光,一圈圈涟漪,微微扩散,可是那劲力却凝而不散,一点外泄的趋势都没有。 下一刻,光幕被直接洞穿,防护卸力的速度,已经跟不上里长的爆发了。 里长一拳刺穿光幕,轰击在那口小钟上。 劲力由内而外的爆发,眨眼间,便见那金光灿灿的小钟表面,密密麻麻的龟裂浮现,轰的一声,炸成了齑粉。 而残留的力量,又再次轰在了那家伙的另一重防护上,将其身体轰的倒飞出去,没入到一座巨大的石碑上,又从另一面石碑跌落出来。 一瞬间便化作一道残影,倒飞出去二三十里,也没成功卸掉力道。 最后他身上又有一件法宝崩碎,他才重新稳住了身形。 余子清看的心惊胆战,连忙再喊了一声。 “里长,千万别打死了。” 老羊的双瞳已经化作龙目,疯狂偷师。 里长全力以赴,真正想要杀人的时候,跟平时对练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 那力道,那秘法神通,完全不一样。 忽然,老羊喊了一声。 “击穿他的气海,他要自爆了。” 声音尚未落下,便见里长硬抗了一击大手印,皮都没破,他并指为剑,踏空而行,两指刺穿了对方最后的防护,硬抗了所有的攻击,指头点在了对方的气海之上。 劲力如箭,从对方的前胸刺入,将其气海整个击穿,却也没有丝毫停顿,又击穿了那人的脊柱大龙,从其后背传出,落入到下方的沙海里,才轰然炸开。 里长忍着打死他的念头,一只手轻轻抓住他的肩膀一抖,便卸掉了他全身关节。 将其如同一条死狗一样拎在手里飞了回来。 余子清哪敢让里长过来,赶忙飞了过来。 没有理会那个家伙,余子清先拍里长马屁。 “里长,您老人家辛苦了,我看您老似乎没有过瘾,你放心,我过段时间,就给您老人家再找一个能过把瘾的,保证可以毫不留手的那种,让您老人家打个痛快。” 里长的气息慢慢平复了下来,将那人随手丢给余子清。 他倒是没有觉得不过瘾,打的不过瘾虽然是真的,但余子清找他,他就高兴。 他依旧乐呵呵的道。 “对,就得这样,我听老羊说,外面那些大势力的年轻人,打不过的时候都是找家里长辈的,你都没找过我,我挺不高兴的,以后就得这样。” 说着,他还顺带着夸了恻恻一下。 “恻恻也不错,做的很好,以后他出门,你就跟着吧,打不过的就都给我带回来。” 被丢在那里的家伙,脸上还残留着震惊,他自知必死,看着几人,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这就是锦岚山的底蕴么,七阶体修,什么时候七阶体修能这般离谱了…… 他们全部都猜错了,全部都错了。” 余子清仔细打量着这个家伙的脸,不出意外,不认识。 “你到底是谁?” “你不用费劲了,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情报的,要杀就杀,能死在锦岚山的体修手里,也算是值了。” “放心,我不杀你。” 余子清撇了撇嘴,对恻恻道。 “看住他,别让他死了。” 等到恻恻将里长和老羊都送出去之后,余子清临走的时候,看着那个家伙。 “二号?” 那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做任何回应。 余子清笑了笑道。 “看来你还真的知道,我说的二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用白费心思了。” “你这个人,我说你给人当狗,你都能忍不住,我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对当狗这件事如此敏感,但是我提到二号,你却毫无反应,那你是给那个二号当狗么,还是你就是二号?” 余子清盯着对方仔细看了看,眼看对方毫无反应,了然的点了点头。 “哦,明白了,原来你是只给二号当狗啊。” “卿子玉,你要杀就杀,莫要如此羞辱,没有任何意义,你百般羞辱,我也不会告诉你任何情报。” “哦,看来也不是,算了,无所谓了,看到你这张陌生的脸,我就没有审问你的想法了。” 余子清给对方喂了一颗疗伤丹药,不让其死了,转身离开。 出来之后,余子清再次叮嘱了恻恻一句。 “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少爷你不问么?” “问什么问,那家伙巴不得我杀了他呢,我刚才才想明白,为什么我总感觉那种路数似曾相识,那家伙八成是谁的化身,他是不会说什么的。 我想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 走,我们赶紧出门,去给巨佬送解闷的东西,正好之前还采购了一些书,需要给巨佬配个翻译。” 余子清看不出来,那个人是不是化身。 肯定也是问不出来他是谁的化身,这种独立性极强的化身,也很难针对到本尊。 欸,你说巧不巧,余子清正好知道谁有这本事,能利用这种化身,去针对本尊。 当然,是不是化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抓住个活的,给巨佬解闷的事有着落了。 ------题外话------ 双倍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天就没了,投投票吧…… 第一五四章 巨佬你高估我了,警惕心超重(1 余子清本来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出门的。 但是里长刚刚才说,出门带上恻恻,遇到打不过的,九阶之下,除非是里长这种爆发力极其离谱的体修,或者是炼气修士之中,爆发力极强的剑修之类的货色,否则多少都能困住一段时间。 区别也只是困住的时间长短而已。 余子清不想让恻恻跟着,其实是因为那大阵若是在未被悬崖深渊彻底融入消化之前,被人打碎了,就再也没法恢复了。 好不容易有人下血本,炼入一个福地,用各种好材料整出来的大阵,就这么毁了,有点可惜了。 至少锦岚山现在是拿不出这种资源的,锦岚山的人,目前也没谁有能力去将一个福地炼入一座大阵,化作大阵的空间。 想是这么想的,余子清却没说出来,痛快的带着恻恻一起出门。 余子清可没傻到在里长心情正不错的时候,给找点不痛快。 就在他要走出槐树林的时候,老羊悄咪咪的找到他。 “有点事,给你说一下。” “什么事,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的?”余子清纳闷。 “你以后要是遇到合适的敌人,七阶就算了,八阶吧,唔,八阶体修还可以,八阶的炼气或者炼神就算了。 最好的是,刚刚进阶九阶,三劫境第一劫的九阶强者,你给引到锦岚山附近,给里长找个对手。” 余子清一脸看到瓜皮的表情,看着老羊。 “你在逗我?我有本事,把一个九阶强者引到锦岚山附近? 九阶强者根本不会随意的靠近锦岚山禁地,我想要引来这种人,那必然是死仇,能让对方放下各种顾忌也要杀了我。 这个暂且不说,你觉得我惹到一个九阶强者,能让对方死命追杀我,我还能活着跑回来?” 老羊撇着嘴,脑袋微微后仰,仿佛看到了瓜皮,他斜了余子清一眼。 “我就给你说一声,又没有让你现在就去做,我当然知道你现在做不到了。” “你什么意思?” “里长自从开始炼体,可是一次正儿八经的战斗都没经历过。 之前那个家伙不算,他太弱了,同阶的其他修士,被里长拉近了距离,从一开始就占据了主动,那就不叫战斗,那叫碾压。 里长需要的是一次酣畅淋漓,最好是被压制,还要受到重创,最好是生死之战。 他的积累实在是太过雄厚,可是从来都没有真正释放过。 我算是看出来了,锦岚山的体修,进步速度快的时候,全部都是在战斗中,而且是逆境的战斗中。 领悟东西最多最快的情况,也是如此。 无论是你也好,里长也好,在真正需要决出生死的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东西,跟平日里完全就是俩人。 别看我跟里长现在是同阶,我就算是化出龙身,可只要我不用别的手段,只肉搏,我十成十会被里长活活打死。 若是给我足够的时间,我手段尽出,我有七成胜率,但若是突然遭遇,跟里长死战,我最多只有三成胜率。 我不理解里长为什么越来越强,但我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更强,给他铺平九阶之前的路。 九阶之前,他是一定需要一次拼尽全力的死战的。 不然的话,他不可能进阶九阶了。” 老羊向着村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你说那句欲做诸佛龙象,先做众生牛马,的确非常契合里长的一生……” “这不是我说的,是华严经说的,你别乱讲。”余子清当然不承认。 “华严经是谁?”老羊随口搭了一句。 “算了,谁说的都无所谓了。 里长一生苦难,都在为了生存,为了村子的生存做各种努力。 从你为村子里自给自足的弄出来了足够存放很久,足够填饱肚子的食物时,他便视你为自家孩子。 他一生走到尽头之前,才真正开始了不用担心吃不饱的好日子。 但是他已经习惯了担忧,习惯了未雨绸缪。 随着你出门,便是在担忧你了。 而他一生都习惯的担忧,全部都加身在你身上了,这种担忧,会随着时间流逝,随着他越来越强慢慢加深。 他的心态,我能明白,却无法感同身受,你却能。 所以,你应该能明白,总有一天,他的心态问题,会化作执念。 这跟你出不出门,你安不安全,已经没有关系了,哪怕你有朝一日,进阶九阶,也依然没办法缓解的。 你只有让他一口气,把一生的积累,一生的苦难和磨砺,在赌上性命的死战之中,一口气全部发泄出去。 他才能结束牛马阶段,步入龙象阶段。 而这场战斗,最好的情况,便是因为你被人追杀,濒临陨落,才能彻底激发他的斗志,让他彻底完成释放,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控制,一丝一毫的顾忌,心念与意志达到完美的统一。” “里长是不是有危险?”余子清听出来潜台词了。 “是,他进阶太快了,哪怕拼尽全力压制,也依然太快了,可是他进阶如此之快,积累却还如此雄厚,我完全不理解。 但是我却知道,太过雄厚的积累,再加上太快的进阶速度,终有一天,反而会成为他最大的拖累。 到时候的结果,便是不进阶,不完成一次释放,不完成从牛马到龙象的本质跨越,他恐怕会很危险。” “我懂了,你放心吧,我会对这件事上心的。 别的不说,但想找个想要弄死我的九阶修士,应该不是多难。” 关于这个,余子清倒是信心满满。 因为他现在就能拉出来一两个,难的是怎么让九阶修士真的出手来追杀他。 当然,余子清也不担心这个。 他现在做的事情,结的仇,已经足够了,就差合适的机会了。 等实力再强点了,有足够的力量,能在追杀之下不被打死的时候,再说这件事。 “你得罪的九阶强者好像很多?你好像还很骄傲?”老羊忍不住骂了一句。 “倒也没有很多,只是你要做一些事的时候,跟一边关系好了,自然而然的会得罪另外一边,甚至你的存在就是在拦着人家的路,那我也没有办法啊。” “你还是小心点吧,别真的死在外面了。” “我懂,不行了我就跑路,这次我又换来了一卷虚空大遁卷轴,一片破瓦,这还只是第一批给的,后续还有。” “……” 老羊张了张嘴,硬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想说你要那么多跑路的宝物干什么,可是想想,实力弱,先保命,也没毛病。 老羊一口老槽吐不出来,拉长着羊脸,直接转身走了。 余子清一脸纳闷,看了一眼一旁的恻恻。 “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少爷说的没错,老羊前辈才不想理少爷的。” “哈哈哈,我们走吧,赶紧去给巨佬送翻译,那些书可不少,文字也跟上古的时候不一样,这翻译若是死了可不好了。” 离开了锦岚山,余子清全程都收敛力量,只用身体的力量,在地面上赶路。 这样没遮掩,其实被人发现的概率反而最小。 绝大多数的探查法门,其实都是追寻的力量残留的痕迹,动用各种力量时的波动。 而追体修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其实都不用追踪,速度越快,动静越大…… 高阶体修大佬,短时间内的爆发,破开音障什么的,都是常规操作,那动静能小了才怪。 当然这个只限于纯肉神力量,不算体修神通,也不算体修的秘法秘术。 余子清带着恻恻一路前行,没有着急赶路,一路从荒郊野岭前进,没有去大震最东边的那个深渊裂缝,而是到了大离西部和大乾西北部交界的地方。 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依然跟以前一样荒凉。 周围跟上次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连野兽活动的痕迹都没有。 余子清探查了一圈,确认没什么陷阱之后,带着恻恻进入了深渊裂缝。 到了那片全部都是各种光秃秃山脉的深渊里,一切也跟以前没什么变化,余子清的阴神睁开眼睛,悬在那里窥视了一圈。 也只发现了伪装阵法,别的什么都没有。 重新飞回那座山洞,余子清终于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被几个人联手布置的阵法,当时都是没有拆掉的,如今这些阵法,多了一丝闯入的痕迹。 很显然是后来又有人来过这里探查,估计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这种地方,估计暗影司的暗影大鉴都不怎么好用,曾经这里待了很久的人也多,再加上还有那种毒素的气息残留,还有这里的几个封印,能探查出来东西才见鬼了。 余子清来到那黑暗的地洞边缘,先顺着石壁爬了下去,看了一眼石壁上的那个符文。 依然保持着暗淡的状态,应该是再也没人进去过。 重新爬到地洞的边缘,余子清拿出一本本各种书籍,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从历史记载,再到一些地方的县志,还有各地的故事传说。 零零总总的,加起来也有几万本了,估计足够那巨佬慢慢看,看很长一段时间了。 当然,余子清给的只是在外面很轻易就能弄到的书籍,对于修士来说,都属于闲书的范围。 功法典籍,秘法秘术,神通阵法,所有修士的技艺和修行相关的典籍,余子清手里的确有一些低阶的典籍,但余子清没打算给那巨佬。 跟巨佬打好关系是得有,但是呢,在余子清知道那巨佬到底是谁之前,现在这个时代,所有修行相关的典籍,余子清都不打算给他。 估计那巨佬也不稀罕那些典籍,对于一个脱离时代的巨佬来说,他最感兴趣的应该也不是修行方面的东西。 余子清将一本本书丢向下黑暗的地洞之中。 “大哥,我来给你送点书,你闷的时候就看看,解解闷。 都是我这个时代的一些书,历史记载,再到各种传说故事,没事的时候看看,挺有意思的。 修行方面的典籍,实在是太过珍贵,我家小门小户,实在是搞不到。 而且我估计大哥你也看不上那些低级的货色。 至于其他的,很多典籍,都是从上古就传下来的,估计大哥你也看过了,说不定还有一些是大哥你留下的。” 将那数万本书丢下去,余子清给恻恻一个眼神。 那个带着金属面具的家伙,被恻恻丢了出来。 这家伙胸口的伤势恢复了一些,但也只是表面上恢复了而已,他的脊柱被里长一击轰断了,哪是那么容易彻底恢复的。 气海被击穿,全身关节被卸掉,如今苟延残喘,求死不能,就是为了这一刻。 从上次那巨佬一口的乾南口音里,余子清就知道,上次给巨佬配的翻译,还是起了大作用的,要是没给翻译,那巨佬指不定会认为他是在骂人。 余子清盯着对方看了几眼,有些遗憾的道。 “看来你是没有来过这里了。” “你想要干什么?”那家伙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从余子清不问不杀,他就知道,肯定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在后面。 “这里是深渊,而且不是第一层深渊,你们抓走印家的人,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话音一落,便见那人眼神一颤。 “哦,看来你也是知道这里的,你也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抓走印家的人,你还真的是他们的人啊。 再最后问一句,你到底是不是谁的化身? 你们这些人的化身之术,到底是怎么做到,不让人看出来的?” 对方闭上眼睛,不说话,不表态,就怕再被余子清看出来什么。 “不说算了,无所谓了,你害我,我便坑你,很正常的事。” 余子清一脚踹在那人身上,将其踹的落入地洞深处。 看着对方消失在黑暗里,余子清再对着下面喊了一声。 “大哥,上次那个翻译没了,我再给你配个翻译。 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字,跟大哥那个时代的可能不太一样。 我再给大哥一枚玉简,要是这个翻译也没了,大哥你就捏碎玉简,通知我一声,我再弄来个。 顺便,我还准备了一些食物,各种点心,还有美酒茶叶,大哥你看着尝尝。” 余子清又丢出了大量的各种点心零食,全部都是可以直接吃的。 还有保存完好的新鲜水果,干果,再加上十几种茶叶,还有好几套煮茶的工具,一桶最好的山泉水,其内的山泉水,少说也够正常人喝个几年时间了。 反正是应有尽有。 这些东西,在外面都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在这里,对于下面的那个巨佬来说,就是跨越时代的独一份。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看大哥似乎对那个化身很感兴趣。 我费了很大劲,才抓到一个可能是化身的家伙,他正好是我的仇人,以前害过我。 我实力有限,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化身,大哥你别见怪。” 余子清蹲在地洞边缘,向里面喊了半天的话。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只要不面对那巨佬,他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地洞的无尽黑暗里,余子清的话,如同那些飘落的书籍,包好的点心一起,飘落了下去。 他的话,被黑暗之中的巨佬捕捉到,如今他学会了乾南口音的官话,自然明白余子清说的是什么。 他睁开眼睛,听到余子清说这个家伙是他的仇人,而且还可能是个化身之后,巨佬的眼中便带着一丝笑意。 余子清明摆着说,就是为了处理这个化身,他反而觉得有意思了。 他也的确对这个时代的化身之术很有兴趣,因为上次,若不是那个家伙自己说出口的,巨佬也没看出来那个人是化身。 其肉身神魂,各方面都俱全,根本不像是一般的化身。 怎么做到的,尚未看出来,但亲自剖开了一个化身,怎么判断,他已经有办法了。 炼气修士,八阶化身境,这个化身,正常的时候,其实只是一种护道和修行的手段而已。 绝大多数时候,化身其实都是用的各种宝物,天材地宝最佳。 就比如一个专精南明离火,修行的功法,也是纯粹的火行功法的修士,八阶之后,以拥有一丝灵性的一元重水或者是万载玄冰,作为炼就化身的原材料。 如此炼就的化身,便可以修行水行的法门,化身的修行过程,便可以与本尊互相映证,等到化身也八阶之后,也因为同根同源,可以重新融入本尊,便可能会抵达水火共济的境界,大大提高进阶九阶的机会。 但若是只有本尊,其到了八阶之后,便绝无可能再修行水行的法门,根本没法入门,入门了便会被火气强行蒸发掉。 想要达到水火共济的境界,那就只有从最初一阶的时候,就开始同时修行。 但同时修行又有问题,想要修行的下去,不被自己搞死,又要在前期就达到水火共济的境界。 就算真的能在前期就达到,那修行速度也会被强行拉慢,能不能活着修行到八阶,都是个大问题。 所以,就是因为诸多问题,化身境的化身,一般情况,是可炼就化身,也可以不炼就化身,全看个人。 化身从一开始,到现在,最重要的用途,其实都不是让人拿来搞事情的。 毕竟,化身本身,就可以算是一个大破绽,有的是法子,利用化身针对本尊,这就是很多修士,化身境压根不练化身的原因。 巨佬对这个化身之术感兴趣,只是因为他看不出来人是化身而已。 利用化身,直接锁定本尊,他依然可以用他知道的方法做到。 看着坠落下来那个人,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其锁定,固定在那里。 那个家伙的眼中满是绝望和恐惧,他现在知道余子清为什么不杀他了,但已经无能为力了。 若是还有的选择,他倒是宁愿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余子清。 起码告诉余子清一些事情,余子清也没有能力去做到什么。 可是现在,只是看到那双巨大的眼瞳,他便感觉到一种来自于血脉,来自于神魂的天然压制,仿若一只普通的野兽,遇到了真龙血脉。 他想要说什么,现在都没法说出口,他除了意识之外,全身上下,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他只是看着那些书籍,被无形的力量左右着,一本一本的叠好,那些落下所有的东西,都仿若放在了一个无形的架子上。 按照余子清归类好的顺序,从时间最久远的一本开始看起,那巨佬看的很认真。 然而,看了两眼之后,便停了下来。 翻译还是很有必要的,那些文字,他不认识。 跟曾经相比,有些字的变化不是特别大,但有些已经面目全非。 那人的身体飘了过来,他看到书上的内容,便开始自动念了起来,一边念,还根据他现有的知识,去对一些词,一些典故做出解释。 巨佬很满意,他想了想,拿来余子清留下的那枚玉简,细细感受了一下其内的东西。 那里是余子清留下的一个印记,破碎之后,余子清就会生出感应,很简单,但是却很实用。 思来想去,他的目光落在那枚玉简上,那仿若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低语,在黑暗之中响起。 那个翻译器,只是听了一个字,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低语在黑暗中回响,最后化作一个个扭曲的纹路,落入到余子清的那枚玉简里。 下一刻,尚在地洞边缘的余子清,眼神微微一凝,仿若听到了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陌生低语。 那些低语微弱,却又清晰,只是片刻,他听到的低语,便化作一些信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些低语分开来,他一个字也听不懂,可是全部挺全了之后,却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这是那巨佬在告诉他,怎么分辨一个人是不是化身的办法。 办法很简单,按照那信息的指点,剖开对方的肉身,挖出对方的神魂,再一层一层的将其神魂也剖开之后,只要在里面看到一枚符文,就可以确定了。 当然,要是余子清有实力,直接看穿人的神魂最深处,不剖开其实也行。 巨佬这是已经考虑到,余子清似乎是没有这种实力,才教给他一个相对简单的办法。 余子清的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巨佬属实是高估他了。 他不仅没能力看穿,更没能力把人给剖开了…… 至于神魂剖开这种说法,余子清都从未听说过。 他只知道神形俱灭。 不过终归也算是一个办法,他没能力,可以带回去让里长和老羊来操作。 而且巨佬告诉了他那枚符文是什么,余子清觉得,这个倒是可以做做文章。 他没法分辨谁是化身,说不定却能利用这枚符文,反过来去分辨一下,谁用这种方法,炼就了化身。 回头好好研究一下。 丢给巨佬的那枚玉简,也随着信息传来,破碎掉了。 余子清当机立断,立刻再拿出来一储物袋做好编号的玉简,准备投入地洞里。 想了想,还是冷静点,做人不能太过分,最后只拿出来十枚玉简,重新丢了下去。 “大哥,我给你留个十个备用,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招呼我,不用客气。” 说完,余子清乐呵呵的转身走人。 地洞的黑暗深处,那巨佬眼带笑意,自言自语。 “小家伙挺有意思的,饿鬼,你可要快快成长起来吧……” 唤醒了翻译器,巨佬一边看着书,一边听着翻译器的现场解说,很长一段时间,他应该都不需要考虑解闷的事了。 …… 回去的路,一路平稳,钻出深渊裂缝之前,余子清又多布置了一些东西,有人进出的时候,他会生出感应。 他这边刚离开深渊裂缝没多久。 十数里之外,黑袍人的身形,忽然出现。 他没有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余子清身上,全程忽略掉了余子清的存在,他看到的只是跟着余子清的恻恻而已。 他不知道余子清为什么能感应到他的窥视,但不重要,他不会冒险了。 他最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南海不敢待了,大乾不敢进,东海和南海交界的地方,也不敢待,东海更不敢去。 等吴院首的天材地宝也等不到,最后只能自己想办法恢复,一路顺着大离和大乾交界的地方,借道那些小国,来到了这里。 他要利用小国的一些东西,先稍稍恢复一下,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 而他之前也去过那个深渊裂缝,可是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有。 如今再次见到这个卿子玉,哪怕其身边没有襄王和封不绝,他也谨慎的没有出手。 他的劫难还没有过去,落入低谷的运势,最近稍稍好了一点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点而已。 伤势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点,最好还是别节外生枝了。 就算是要做什么,他也不准备亲自去做。 他看着余子清和恻恻远去,等到彻底消失在他的感应之中,他才传出去一个信息,而后继续缩了回去,悄悄来到夔侯国,在夔侯国内最混乱的地方,猎杀一些炼神修士或者修道者,用来恢复伤势。 要是这次伤势恢复之前,依然被发现,他便准备一路北上,去深渊里待着好了,那个地方,遍地妖魔,也总比这边好点。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见到那个卿子玉,就没好事,只要生出一点别的想法,他就感觉心头生出警兆,劫难即将降临。 …… 暗影司,刚刚从档案库里走出来的伏晓,眉头微蹙,他感应到了特殊的传讯。 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下,伸手一抓,掌中一枚玉简出现,看完里面的内容,他随手捏碎了玉简,直接将其忽略掉。 锦岚山的卿子玉去了那片山脉深渊,那关他什么事? 他现在已经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了,追查封印物的事,又跟他没关系。 他是疯了么,这个时候去抓住卿子玉,盘问封印物的事? 该谁去谁就去吧,反正他是肯定不会管的。 他也不可能让叶九原去。 他们都不能暴露。 另一边,余子清还不知道,他又去了一趟山脉深渊的事,被很多人知道了。 其实知道了,也不会特别在意。 他并没有非要隐藏行踪。 他被困住事,肯定有人知道,他出来了,也肯定有人知道。 那个金属面具男,失踪了,也肯定有人知道。 大家结仇都结到这种程度,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实在的,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找他,盘问被封印的邪君被带出来之后藏在哪了,余子清都感觉挺不可思议的。 那些人哪怕知道,这东西肯定不是他带回锦岚山了,应该也会知道,他这里肯定有些线索吧。 其余的知情人,全部都是高手,最好下手的,就是他余子清啊。 余子清都准备很久了,就是为了告诉那些人,封印物被他丢进地洞深处了。 但就是没人来找他问,你们倒是来问问啊。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说啊。 转了一圈,回到锦岚山,余子清将巨佬告诉他的方法,告诉了老羊,老羊也是一脸无语。 不过看到余子清给他的符文,以符文来判断谁练过那种化身之术,老羊倒是觉得,有搞头。 “这种符文,乃是最核心的东西,你说的倒也不是不可以,你稍等,我试试。” 老羊稍稍鼓捣了片刻,塞给余子清一个罗盘。 “你拿出去试试,百丈之内,应该是可以的,我模拟了其核心,将其当做化身,百丈之内,若是有人有同样的符文,应该会生出感应。 但是坏处么,对方可能也会对你生出感应,你小心点用,别见到谁了就试试,弄不好就被打死了。” “放心,我懂,我不会随便用的,里长这些天怎么样?” “还是那样,但是自从上次战斗之后,他的进境更快了,五年之内,他应该就能进阶八阶,你最好三十年内,给他找个合适的对手。” “嗯,懂了。” 余子清没在家里待,去了布施镇,住在会所里,等着人上门。 …… 夔侯国,黑袍人看着眼前这个人,眉头大皱。 “这是条件?” “对,大人,这的确是条件。” “姓吴的呢?” “那位大人最近什么都不方便做,答应大人的天材地宝,会晚些年才能给大人,作为补偿,那位大人说,可以给你更好的。 但是这次这个天材地宝,是我家大人给的,条件便是你去盘查一下卿子玉,弄清楚封印物藏在什么地方了。 另外,我家大人说,你最近在夔侯国猎杀,已经被人追踪到蛛丝马迹了。 我家大人让我转告你,让你赶紧恢复伤势,省的你如今的状态,简直太过明显,会坏了大事。 恢复之后,立刻去盘问卿子玉。” 来人面带微笑,说话却并不是很客气。 黑袍人冷笑一声。 “为什么去问卿子玉?谁都知道,他们绝对不敢让卿子玉将封印物带回锦岚山的。 封家的人呢,印家的人呢?” “安插进去的人,基本死完了,而残留的,却也没有核心成员了,目前卿子玉是最好的突破口了。” “但是也是最麻烦的,我没事干去招惹锦岚山的人做什么。” “我家大人说,你若是不答应,那合作便到此为止,这次的天材地宝,便是送你的,因为你元神遭受重创,已经暴露了很多事情了,不能让你继续下去了,但是自此之后,望你好自为之。” 来人刚说到这,黑袍人便一掌拍在他的脑门上,当场将其击毙。 然而,来人死后,全身崩裂,其体内却无半点血肉,只是一个傀儡。 黑袍人阴着脸,拿着天材地宝去恢复。 一个月之后,他走出了临时闭关的地方,被撕裂的元神,基本上恢复了,起码不至于的力量不断的外泄,想要彻底恢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慢慢养。 这个时候,其实也已经足够了,起码不会在轻易暴露了。 当裂开的元神,重新愈合的这一刻起,他才长出一口气。 觉得去盘问一下的事情,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也仅仅只是盘问一下,其他的,他也不准备干了。 他已经察觉到,跟他合作的那些人,现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按照给的信息,他悄悄来到布施镇。 轻而易举的越过了养生会所的大阵,向内还没走几步呢,便听到中间的院子里,传来余子清的声音。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黑袍人心里一个咯噔,他怎么发现自己进来的? 隐藏着身形,他无声无息的向着中间的院子飘去。 一过去就看到余子清坐在那里,桌子上摆着两个茶杯,里面已经斟好了茶。 余子清面带微笑,沉着冷静,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既然来了,就坐下喝杯茶吧。” 黑袍人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哪出问题了,不过,想到此行目的,他现出身形,一步一步的走来,坐在了那里。 余子清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慌得一批,连心跳都是赤猿帮忙控制着,才能如此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实际上,他知道个锤子有人来了,更不可能真的来人的时候,来人是谁。 他已经在这里喊了一个月的有朋自远方来了。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封印物,弄不好会有人来找他,那个消失的金属面具男,弄不好也会有人来找他。 正好他又想给里长找个对手,他在这等了一个多月了。 只要遍布此地每一寸空间,浓郁之极的饿鬼气息,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都会喊一声诈一下。 诈了一个多月,在这虚空装逼装了一个多月,终于来人了。 来的还真的是条大鱼,就是那个跑的贼快,遁法极其精妙的黑袍人。 “晚辈卿子玉,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余子清客客气气的见礼,不慌不忙,脸不红心不跳,眼神里带着尊敬和客气。 这反倒是把黑袍人给整不会了。 他沉默了一下,笑道。 “还是别问了,知道我的名号,对你没有好处,坐下吧。” “前辈客气了。”余子清从善如流,不让问就不问了。 “我来是问你点事情,你老实回答我了,我便转身就走,也省的面上不好看,我也无意与你锦岚山为敌。” 黑袍人坐在这里,距离余子清越近,他越是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应,仿佛他的劫难就要降临。 很多年,他都没有这么好说话过了。 可现在,他却觉得,要是对方能顺从点,他也不想动手,就这么喝喝茶,把事情问了也挺好的。 “前辈尽管问,晚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来问你,当初在深渊里,封印二姓封印的那个封印物,被带出来之后,谁带走了?” “谁也没有带走,依然还在深渊里。” “嗯?”黑袍人大为意外,但是这么一想,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反倒是对方藏的高明。 “当时那邪物被封印之后,化作一颗绿色的宝石,被丢进了那里的黑暗地洞里,据说,那下面也是一个封印,而且是那里最大的封印,因为那邪物,谁也不敢拿着,谁也不敢带走。” “丢进那个地洞了?”黑袍人一惊,看着余子清那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便明白,这事应该是真的。 “正是如此,晚辈其实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没想到,封印二姓竟然没有告诉你们这个消息。” 黑袍人一时无语,是他们压根就没去问过。 所以这次才让他当出头鸟,来挑个软柿子捏。 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却是这样。 “前辈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算了,既然不在你手里,便到此为止。” 黑袍人站起身,余子清也跟着站起身。 霎时之间,黑袍人元神从冥冥之中感应到的警兆,再次攀升。 他这个时候若是对余子清出手,死的肯定是他。 “你家长辈,对你挺好的啊。” “是啊,我家长辈有什么好东西,都给我。”余子清依然面带微笑,略带好奇的看着黑袍人:“前辈是要走了么?那我送送前辈。” “不用了。”黑袍人觉得全身不适,元神感应到的警兆,越来越强烈,他不明白是什么,为什么,他只想赶紧走。 如此顺利的得到情报,他该做的已经做完了。 很明显,对方早就等着他们来问了,压根就没想隐瞒。 黑袍人一步迈出,身形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余子清细细感应着会所里的一切,饿鬼的气息已经平复,藏在井里的看家饿鬼也传来信息,人已经走了,余子清才长出一口气。 他都做好准备,有任何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他便一键打开那几枚大兑官印的封印,借来运势。 再拿出邗栋送他的剑,给对方一剑,顺便让恻恻将其暂时困起来,立刻往家里跑。 对方是一个元神遭受了重创,运势也不怎么好的元神境,那大阵再怎么拉胯,应该也还能稍稍拖延一点时间的。 到时候再摇人过来活活打死他,毕竟此处距离锦岚山并不是很远,老羊也好,其他人也好,想要赶到这里,并不需要太久的时间。 可惜,那家伙面对他这种弱鸡,竟然都全程保持着警惕。 还是那种余子清都能感应到,似乎一有风吹草动就跑路的警惕。 就这还是元神境呢,这警惕心已经重到变成病了吧? 第一五五章 墓鬼洞天,仙葩之家(10k) 余子清有些遗憾,没拉到怪,这就是他之前觉得会出问题的地方。 想找个想要弄死他的强者真不难,难点就在于人家未必会出手,未必敢出手。 就像那个黑袍人,九阶元神境,而且元神遭受重创,很多法门,他肯定都没法施展了。 纵然强行施展,那也是得需要玩命的时候,以损耗元神本源为代价,而这个换句话说,就是降低境界了。 若是损耗太大,超过了极限,说不定还会跌落九阶。 这种家伙,若是拼命的时候,的确非常危险,可他也正好就是余子清想要找的目标,给里长找的对手。 能够压制里长,让里长超限度爆发,才有可能赢,却又大概率不能将里长碾死的对手。 可惜,那家伙目的明确,竟然只是为了弄清楚一个情报而已。 而那个情报,也是余子清为了避免很多麻烦,早就准备告诉他们的。 谁想到,那家伙问完就走,也没打算顺手把他绑了。 看来那个金属面具人,应该跟黑袍人没有什么关系。 而按照余子清的盘问和推测,那金属面具人,跟二号有关系。 而且,金属面具人和黑袍人,全部都跟绑走印家的那些人有关系。 之前余子清以为他们都是同属于同一个势力,如今看来,背后那个势力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 亦或者,那个黑袍人,其实只是跟他们合作的而已。 不然的话,他们为了拿下暗影首尊的位置,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事,尘埃落定之前,是肯定要确保余子清不会去碍事。 余子清出来了,金属面具人却失踪了,若是那黑袍人知道,没道理他一个字都不问。 亦或者,他们觉得老首尊已死,而竞争新首尊的俩备选者,全部都是他们的人,事情已经没有悬念,现在余子清在干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甚至也有可能,压根没觉得金属面具人的失踪,跟余子清有什么关系。 推断到这,余子清有些哑然失笑。 好像,还真有那么点可能啊。 那金属面具人实力其实挺强的,只不过他遇到了一个开挂都追不上脚步的里长,老羊这种见多识广的家伙,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离谱了。 多少也算是个高手了,却连当面自爆都做不到,这碾压的有点厉害了。 活捉一个人,还要保证对方连自杀都做不到,这可比弄死一个人的难度大太多了。 所以那个本来就一直藏头露尾的家伙,一段时间不露头,也没死。 大概率是怀疑不到他身上了。 他区区一个五阶体修而已,哪来的这种能力啊。 最想钓的其实是那金属面具男身后的人,这是有仇的,却没钓来。 钓来了另外一个人。 余子清越想越觉得这事有点怪。 不过想想也对,甭管哪个势力,除了锦岚山这种从一开始就挺古里古怪的存在,剩下的哪个势力不都是山头林立。 就算是封家这种,封不绝也得考虑到大多数族人的诉求,不能肆意妄为,连他亲儿子都得送走。 像暗影司这种,表面上看,都是为了同一件事在努力,都是在效忠离皇,可实际上,暗影司内部的成员,心思也都是个顶个的复杂,各有追求,各有想法。 余子清之前总觉得,那个背后的势力的人,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在努力,是把事情想的有点简单了。 就像暗影司的老首尊,他效忠离皇,但也不影响他去做一些明显不太合规矩的事情。 类似的还有锦衣卫的宋承越,老宋这家伙,估计比老首尊更夸张,他背着乾皇干的事,估计不是一件两件了。 所以老宋早就知道,他后面不得善终。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老宋先背着乾皇做事,还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才去背着乾皇做了一些事,这俩性质可不太一样。 一个是取死有道,一个是被迫求生。 这么一想,余子清便觉得,他现在看到的东西,知道的东西,可能压根跟那些人的最终目的不一样。 越想越是头大,算了,不想了。 还是简单点,谁来找自己麻烦,那就弄死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不想去牵连那些麻烦事,可是人家已经来牵连到他了。 “少爷,那个地方的入口,还要留着么?” “暂时留着吧,看看还有没有人来,能去那里的高手,来一个就送给里长一个练手,被打死了活该。 那鬼地方,除了那个面具人身后的人,不会有人去的,也不会有办法进去的。 等到后面了,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那个入口给保存下来,最好是能换个地方,或者是炼成一个法宝随身带着。 到时候,你在家的时候,要是外面遇到什么人了,就通过那入口回家。 亦或者把打不过的全部带回家。” 余子清在这畅想美事,恻恻在一旁笑着。 想的真美。 别的不说,起码那个入口,带走什么的,是根本别想了。 等到八方沙海阵被悬崖深渊彻底消化了之后,那个入口便成为了破绽,不是被消化吞噬掉了,就是被强行斩断了那个入口与八方沙海阵的联系。 那悬崖深渊霸道之极,哪里容得下这种东西的存在。 若是能直接将那炼入了一座福地的八方沙海阵彻底吞噬掉,悬崖深渊根本不会退一步,选择了融合掉。 那个以深渊为原型的悬崖深渊,其实已经可以算作第二重域了。 以恻恻的实力,本来掌控绝望深渊,就已经很勉强了,全靠大佬强行帮她炼化掌控,化作她的能力。 掌控悬崖深渊到随心如意的地步,现在是想也别想了。 之所以还能保留着那个入口,纯粹只是因为悬崖深渊还未彻底完成融合。 “少爷,你想的这个好事,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等到融合完成,那个入口就会消失掉的。” “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回去找老羊,让老羊帮忙想想办法,那悬崖深渊既然能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也不是没可能的嘛。” 哪怕不能随身带着一个回城传送门,那么在大离帝都千里之外的地方,设立一个固定的回家传送门,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以重复使用这一点,就吊打了虚空大遁卷轴。 余子清哪里会放弃。 “要是在悬崖深渊消化完之前,老羊也没办法,那也没事,我回头再想想办法,我们再自己搞出来一个类似八方沙海阵的东西,到时候再试一次,总会有机会的。” 从几年前,开始借道深渊,就能省却大量时间大量路程的时候,余子清就想过类似的事情了。 以前余子清还问过老羊,有没有传送门传送阵之类的东西,最好是在家里布置一个,再随身带一个阵盘,有事了立刻跑路回家。 老羊当时看余子清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瓜皮,余子清现在都还记得。 当时老羊就告诉他,类似的东西,就是虚空大遁卷轴。 而虚空大遁卷轴制作难度极高,只有专精此道的一些九阶强者,耗费心力,耗费资源,一年才能制作个位数,还不保证成功率。 就算是虚空大遁卷轴,也只能模糊的选择一个大概的方向,根本没法控制具体的位置。 就这,已经是非常厉害了。 跨越空间这种能力,本身就需要极强的实力,还有极强的技艺,所需要的各种条件,有一个短板都不行。 能让弱鸡,也拥有这种能力,制作出虚空大遁卷轴,这已经是琅琊院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了。 而传送阵之类的东西,有么,的确有。 但是没有那种长距离,而且特别稳定的传送阵,从来都没有过。 大乾在帝都和琅琊院之间,设立了一座可以传送玉简等小玩意的传送阵。 然而那个也只是实验性质的,重要的消息,贵重的东西,压根也不敢用。 因为但凡是破开空间的传送,都有出问题的概率。 东西顶多是丢了,而人,那可就直接没了,要么尸骨无存,要么迷失在虚空,在那里等死。 就算只是东西,若是情报,丢了之后,也有可能在其他地方跌落出来。 以前就发生过这种事,所以大乾重要的情报和信件,用鲲游或者是人力去送的比较多。 余子清想要的那种,想都不用想。 就算是真的有,真的能布置的出来,所要消耗的资源,也只有三神朝这种狗大户,才有可能出得起。 哪怕不考虑布阵的天价开支,仅仅只是用,余子清也用不起,破开空间,再构建出一个稳定且安全,勾连两座传送阵的通道,距离每翻一倍,所需要的消耗就要翻数倍。 就算只是一次数万里的长距离传送,那所需要消耗的力量,就能让余子清破产几百次了。 像大离有驿马官,大乾有鲲游,速度不慢,性价比极高,还安全,人家为什么不用这个,非要去赌上神朝的财力去研究传送阵? 再说,顶尖的高手,也压根用不上传送阵。 人家自己破开空间,遁走虚空多好,多安全,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安全交给一座大阵。 至此之后,余子清知道的越来越多,很多问题就再也没敢问出口。 但心心念念的回城传送门,他却一直惦记着。 好不容易有点机会,看到点曙光,哪能放弃了。 这次不行,也给他提示了一个路线,以后继续试,早晚要搞出来这个东西。 手段一定要多,只是虚空大遁卷轴和破瓦,这明显是不够的,尤其是虚空大遁卷轴,出来的时间久了,太出名了,早就有人想出了各种针对的办法。 让恻恻回去了,余子清一个人留在养生会所,对着周围喊了一声。 “你在家好好看门,有人来的话,不必管他,该记下的都记下就行了,以后要是有机会,也给你一个转职证明。” “多谢少爷。” 余子清一回头,才看到看门饿鬼一直走站在那里候着。 这家伙的隐藏能力越来越高了,就是酷爱穿衣服,戴面具,看得出来,他也很想跟巫双格和恻恻一样,可以完成化形,化作人身。 他不说话,余子清都没注意到他一直站在那里。 现在看来,似乎还不只是隐藏气息的能力,更像是存在感不断的削弱。 这些饿鬼,哪怕没有转职证明,在吞噬了足够的魔念,尤其是那些带有天魔气息的魔头之后,再加上甘霖的供养,进化的时候,那叫一个乱七八糟,真的是什么都有。 本来余子清还想整理出来一个饿鬼的修行法门的,后来想了想算了。 他才几阶啊,整理出来基础,万一出问题了,反倒不好。 还不如全部都让他们自己按照本能修行积累,慢是慢了点,但应该都不会出错。 至于牛肉干,余子清暂时已经不急了,最近的情况,不太适合让那种关键性的东西出来。 余子清一个人又在养生会所待了几天,再也钓不到鱼了。 他有些失望,一个多月了,看来那些人可能真的以为,金属面具男的失踪,跟他关系不大。 钓鱼钓不到就算了,安心修行吧。 一个月之后。 正在修行的余子清,感应到七楼戒指的呼唤。 他连忙进入了七楼戒指,就是不知道是谁。 万一是老羊的话,那说不定是又抓到人了,也有可能他有重大突破。 也有可能是老宋,这家伙给了几次情报了,总不能不搭理他吧。 然而,进去之后,才发现是消失很久的四号。 扫了一眼留言墙上的内容,一看,好家伙,四号已经给他留言了三条了。 “有急事,需要救命。” “这次真的是需要救命了。” “大哥,有急事啊。” 余子清走上七楼,便看到四号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有急事,需要你救命啊。” “什么事?你留言了也不说什么事,现在怎么还有空联系我?” “真有急事,我被人绑架了,想请阁下帮忙送个口信。” “嗯?绑架?知道是谁么?在哪?”余子清现在听到绑架这俩字就过敏。 “我哪知道是谁啊,但是我知道,他们把我绑到哪里去,他们搜刮了我身上所有的传讯法宝,就剩这七楼戒指,我藏在气海深处温养着,才没被他们发现。” “去哪?顺便说说,我去给谁报信?” “大哥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墓鬼么?” “哦,这个当然不会忘了。”余子清露出笑意。 被一个八阶墓鬼,追杀了八万里,这家伙恐怕承包修士之中,近十年的笑话了。 现在想想,当时那墓鬼,追四号,竟然只是为了追回一缕魔念,余子清就忍不住想笑。 四号语速极快,飞速的说起现在的事情。 “大哥,你快别笑了,那些人抓住我,就是为了去那座洞天。 当时那墓鬼走的时候,可是放出狠话了,下次再见到我,就把我活活打死。 那些人抓我,就是为了让我带路,去那座洞天。 我不用猜就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肯定是为了让我去引开那个墓鬼。 我要是不想被墓鬼打死,就只能跑。 等到墓鬼发现,他们进去之后拿了什么东西,那墓鬼更不会放过我。 到时候我要么是被打死,要么是弄死那墓鬼之后被诅咒死。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联系到你了。 想请你帮忙去我家里,给送个信,告诉我家里的人,我要被带到哪里。 我带那些人绕了两天了,快绕不下去了,我尽量拖延点时间,大哥你快点。” “行,你家在哪,我帮你去传个信。” “夔侯国东部的晓林城北二百里的地方,有一片鬼林,其内部有一座墓穴,里面有一个福地,那里就是我家。 我在家叫夏一星,你就说是我的朋友,告诉他们我被人绑去哪了就行。” “你在家叫夏一星?那你在外面叫什么?” “咳,在外面叫席扬,你可别提这个名字,要是你提到这个名字,又找到我家了,我家里人可能会把你当场打死的。” “……” 余子清有些愕然。 好家伙,学了一招。 以后他也给家里人交代一声。 要是有外人去锦岚山,不认识的,说是卿子玉的朋友,那就统统先打个半死再说。 要是说是余子清的朋友,那对方说什么,就是可以相信的。 万一遇到什么时候,连七楼戒指也不方便用的时候,就用这招。 “大哥,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在哪吧?” “记得,大离东南部的青州,距离四衢城不远,有一座被当地人称之为婆婆山的地方,婆婆山北面,面向河流的一个急弯,水下十数丈的地方,就是入口,没记错吧?” “对对,大哥你可快点啊,真等待那些人把我带进去,我可就死定了,只要这次我能活下来,我帮你找三个无主的福地或者一座洞天!” 四号说到这,立刻道。 “没时间了,再说一会儿,那些人可能会发现我了。” 四号匆匆离去,余子清走到一楼,看着墙上的留言。 基本都是四号,这家伙隔三差五的就留言问一下,有没有甘霖可以交易,他要留点防身,不然没安全感。 公共论坛墙上的内容,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大家最近都在潜水,有事的时候,基本也都是私聊了。 余子清想了想,没急着走,顺手联系了一下老羊。 等到老羊进来,余子清将刚才四号的事情一说。 “传个信倒是无伤大雅的事情,还能落下一个人情,不过,有人要去那个墓鬼的洞天做什么?” “那我就不清楚了,四号说的很匆忙,我想问下,你知道四号他家说的那个地方么?” “嘿,知道,怎么不知道,平日里从来不冒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们席家,最擅长的就是寻找洞天福地,探索各种洞天和禁地。 你一说我就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个四号,每一次不是在禁地,就是在洞天里。 这就是他们家的修行之道,他能出门,应该是已经出师了。 白捡一个人情,不要白不要,你去送个信就行,你就不要去那个地方了。” “我觉得,我弄不好也得去。”余子清摇了摇头。 “嗯?” “上一次四号被墓鬼追杀的时候,有饿鬼在他身上嗅到了一点别的气息,就跟曾经的哀思洞天的气息一样。 那个时候,我就猜,游震的一部分,是不是就在那个墓鬼的洞天里。 你都说了,席家在少数人比较厉害的人那里,其实是挺出名的,但是现在还有人敢绑架四号,让他去送死,引走墓鬼。 如此毫无顾忌,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干的? 这操作有没有挺眼熟的?” “还有这种事?”老羊有些皱眉。 送个信很简单,顺水人情。 但若是牵扯到绑架印家的人,又牵扯到游震的封印。 那就不是简单的做顺水人情了。 “那墓鬼的洞天,在什么地方?” “大离东南,青州四衢城附近。” “行,你先去送信吧,剩下的到时候再说。” “好。”余子清应了一声,又问了点其他的:“恻恻回去了吧?” “别问了,你想要的东西,没戏,顺便,也没有人再来了。” 丢下这句话,老羊转身就走。 “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余子清嘟囔了一句,跟着离开了七楼。 睁开眼睛,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丢下一句好好看家,余子清便离开了养生会所,直奔夔侯国而去。 要是简单点,有光明正大的门户,余子清就懒得自己去一趟了。 请驿马官帮帮忙,应该会快很多。 但很显然,四号的家里,安在那种鬼地方,叫错了名字,都可能先把人打死再说。 他们估计也都不是什么特别正派的人物。 让驿马官这种身份敏感的人去,估计会适得其反,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数日之后,余子清抵达夔侯国中部。 数次来这个小国,都是匆匆忙忙的,也没去夔侯国最出名的地方转转。 这一次也一样,匆匆忙忙。 不过走在路上,余子清心里大概已经有了预期。 夔侯国的国主,对夔侯国的掌控应该不是很高,除了城池,外面都乱的一塌糊涂。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夔侯国。 野外打家劫舍,杀人夺宝,都是很常见的事。 余子清来到四号说的晓林城附近时,已经打死了四五个觉得他一个四五阶体修,肯定好欺负的劫道之人。 一路来到四号说的那片鬼林,那林子阴森恐怖,向着山中绵延数百里,青天白日之下,林子里都是既阴暗又森然。 厚厚的落叶层里,隐约可见各种生灵的骸骨,挂着几片叶子的树上,密密麻麻的站着大群大群红眼睛的乌鸦,远远望去的时候,还以为那是黑色的树叶,枝繁叶茂,近了才发现,全部都是乌鸦。 那些乌鸦看到余子清,齐刷刷的睁开眼睛,静静的盯着他看,似乎在等着他死在这里之后,去吞噬他的血肉。 余子清轻吸一口气,阴气浓重,他非常适应,就是寒气轻了点,其他乱七杂八的其他气息多了点。 按照四号的指引,余子清一路深入鬼林,感受着这里数量不少的鬼物,却没有一个敢来招惹他的。 他那一身隐而不发的气血,强横之极,寻常鬼物被当面冲一下,不死也残。 一路前行,深入林中百余里之后,才见一个五大三粗,青面獠牙的鬼物从地下钻了出来,瞪着余子清。 余子清面色不变,直接道。 “我要去前面的墓穴,劳驾带个路。” “那里只剩下一座空墓,除了鬼王,什么都没有。” “我不是找鬼王的,受人之托,来给席家传个信。” 那鬼物面色一变,一言不发,转身就在前面带路。 绕过那些长势乱糟糟的树林,余子清隐约察觉到,这里似乎是一座迷阵,不走正确的道路,是根本走不到他想去的地方的。 而飞过去更是别想。 他现在已经走在了前往那座福地的道路上了。 席家的人,似乎非常谨慎,没有留下明显的入口,而是不知道怎么做的,将入口拉长化入到鬼林的迷阵里,化作迷阵的一部分。 不知道路的人,就算是把这片鬼林夷为平地,恐怕也找不到进入那福地的路。 一路走了十数里,那种古里古怪的感觉慢慢消失,余子清知道,他已经进入福地了。 然而,周围的树林跟刚才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过渡的非常自然。 抬眼望去,也没察觉到有什么别的变化。 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消失不见了,余子清却能感觉到,他若是想出去,只要顺着树林往出走,就能很轻易的走出去。 看来席家的人,考虑的也很周全,出门容易,进来难,要是有什么问题,他们也不会被人困死在这里。 再顺着树林走了数里,走出树林的瞬间,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大片墓地。 远处,一座数百丈高的巨大墓碑,屹立在大地上,不断的吞吐这里的死气,天际昏暗,不见日光,天上阴气浓重,而地面上却有有灼热之气不断蒸腾。 这鬼地方的确是挺古怪的。 最显眼的标志性东西是墓碑,天地阴阳仿若调转。 气息也变得极为古怪,他胸中流转的五气,到了这里,运转的时候,都仿若受到了压制。 念头一转,余子清便明白,这又是一种异力压制。 只不过不只是压制炼气修士,而是影响到所有人的。 他让五气逆转运行,有些难受的五小只,立刻舒服多了。 那种回到正常世界的感觉,也再次出现。 仿佛天上阴气重,地面阳气重,甚至地下的阳气更重,反而变得很正常了。 带余子清来的那个鬼物,遥遥对着远处的墓碑行了一礼,便悄悄退去。 余子清举目望去,看不到任何人,他揖手一礼,高声道。 “在下卿子玉,受夏一星所托,前来送个口信。” 话音刚落,就见远处的墓地里,有一座坟墓的墓碑拔地而起,化作一道残影,向着余子清飞来。 余子清抬了抬眼皮,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一只手接住那墓碑的瞬间,手腕一抖,贴着墓碑的表面划过,而后将其转了个圈,重新将其丢了回去。 数丈高的墓碑,重重的砸回了原位,坟墓轰然炸开,一道黑影,从中冲出,瞬间冲到了余子清面前。 感应到那黑影里蕴含的力量,余子清腰身微微一矮,一拳轰出。 霎时之间,便见一声闷响,大片的气浪,以余子清的拳头为中心扩散开,那黑影嗷了一声倒飞了回去。 黑影速度极快,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又出现在余子清侧面。 余子清笑了笑,伸出一只手,硬抗了黑影一击,手臂上一阵剁剁剁的闷响传来,他手腕一抖,将那黑影抓住。 一只通体漆黑,眼睛瞪的浑圆的黑猫,被余子清捏住了后颈皮,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爪子会挥舞出一片残影了,顶多也只是在余子清的皮肤上留下一点点白痕。 “喵?” 那黑猫一愣,张大嘴巴,露出尖牙,对着余子清哈了一声。 “哈……” 余子清也学着它,张大嘴巴,露出牙齿回了一句。 “哈!” 黑猫被整不会了,愣了愣之后,张牙舞爪的口吐人言。 “放我下来,有本事你放我下来!” 余子清从善如流,将其放下来。 黑猫的身形立刻消失不见,又从背后袭来。 余子清握拳发力,腰身一扭,劲力破体而出,如同掷出一支长矛,贴着黑猫的脑袋飞出,劲力凝而不散,贯穿数十丈之后,才骤然炸开,将周围数十丈范围的树木都绞成了粉碎。 黑猫的耳朵倒趴,仿若瞬间没有了耳朵,夹着尾巴,被余子清拎在手里,撸着它那油光水滑的黑毛。 眼看黑猫认怂,余子清将其抱在怀里,一边撸猫一边问道。 “没人在么?夏一星快完蛋了,托我来送个信。” “都在睡觉。”黑猫趴着耳朵,小声嘀咕了一句。 “恩,劳烦你叫下人,夏一星被人抓走了,再不去救他,他死定了。” “哦……”黑猫蠕动了一下身子,让余子清撸完左半边身子,又撸了几下右半边身子之后,它才跳下来,一巴掌拍在了其中一座墓的墓碑上。 “起床了,夏一星要死了。” 那坟墓缓缓的裂开,一个闭着眼睛,满身阴气的女人,从里面直挺挺的飘了起来。 落地之后,她才缓缓的睁开眼睛,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黑猫和余子清。 “在下卿子玉,是夏一星的朋友,他被人绑走,托我来送个信,绑走他的人,带他去了有墓鬼的洞天。” “嗯?” 那女人上下打量着余子清,忽然露出一丝笑容。 “原来是一星的朋友啊,我叫夏霜,你有拜师了么?” “恩?”余子清一头的问号,四号家里就没个正常人么?他都快完蛋了,他家里人不想着赶紧去救人,怎么还问这种问题? “来到我们这,能这么快就适应了,你不拜我为师,简直是可惜了。” “前辈见谅,我已经有师父了。” “没事,我不介意你多拜几个师父。” “夏一星快死了,那墓鬼有八阶了,而且还有令符在身,有诅咒在身,他已经去过一次,再去第二次,他肯定死定了。” “没事,他没那么容易死掉的,要是死了,正好替他收尸,他的墓都替他留着呢。”夏霜似乎不是很在意,依旧盯着余子清。 余子清一眨眼,夏霜便消失不见了。 她一只手搭在余子清的肩膀上,感受着余子清本能的抖动肩膀,体内的巨力爆发,她的脸上反而露出了惊喜之色。 “还是个体修,我要是不收你为徒,把我一身本事都传授给你,绝对会遭天谴的。” “前辈,要不,还是先去救夏一星?”余子清感受着那只纤细手掌里所蕴含的力量,干笑一声,放弃抵抗。 好家伙,还是个体修? 起码是八阶体修,但是感觉又不太对劲,不太像。 可那力量,和可怕的肉身,又是做不得假的。 夏霜一只手搭在余子清的肩膀上,只是稍稍感应,便越看越开心,越看越是喜欢。 不但是个体修,肉身根基极为强横,而且来到他们的福地里,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全适应了福地里的逆转。 他们家里,可从来没人能这么快就适应的,最天才的一个,也是从小就出生在这里,才能适应的非常好。 可是问题又出来了,那个小天才,出去之后却会非常不适应外面了,在外面都适应了十几年。 这种天生就能适应逆转的家伙,不赶紧收入门下,她家里的老头若是醒来之后,知道这件事,绝对会让她遭天谴。 “要不,我代师收徒,你当我师弟也行?” “前辈……” 夏霜微微蹙眉,似乎在做挣扎,她一咬牙。 “实在不行,我代我师公收徒,让你占个便宜,你当我小师叔也行。” “……” 余子清服了。 他看出来了,对方还真不是开玩笑的,似乎非常认真。 “前辈,这事我得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吧,我出门在外,只是来报个信而已,要是我随便就拜师了,我回去会被打死的。” “能打得过我么?” “你估计扛不住一拳……” “恩,你说的对,那是得问问家里人的意见。”夏霜神态自然,拍了拍余子清的衣衫,将余子清的衣服抹平。 “走吧,先去看看夏一星死了没,死了就把他的尸体抢回来。” 余子清满口老槽不知道怎么吐。 难怪之前四号都被墓鬼追杀成那样了,竟然是向他求助。 现在看到夏霜,余子清多少有点理解了。 这家人似乎根本不在乎夏一星死不死。 夏霜带着余子清向外走,似是看出来余子清的不解,她轻笑一声。 “我们家的修行,可是从死了才算真正开始的。” “……”余子清一脸惊悚。 “放心吧,不死也能修行的。 正常的修行,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只是多了一个选择而已。 没死之前,实力越强,死之后的潜力就越大,能不死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死了之后,将尸体带回来,在墓穴之中养着,也能化作僵尸重新醒来。 从小就在这里修行长大,化作僵尸了,也不会失去意识。 若是能化作特殊点的僵尸,会比生前还要强的多。” “比如魃?” “有点像,但是跟我们不一样的,怎么样?你心动了么? 你该怎么修行还怎么修行,但是你却会在死后,多了一次继续活着的机会,只是换个修行方式而已。 我们家很开明的,你想做什么都行,你考虑考虑呗,小师叔。” “以后再说吧,我先回家禀告一下家中长辈。” “恩,那应该的,应该的……”夏霜连连点头。 能一拳将她打死的大佬,那的确得多考虑一下大佬的意见。 她只是想把余子清拉到他们这边,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可不能把关系弄僵了。 走出了树林,余子清问了句。 “前辈知道夏一星在哪吧?” “知道,那个墓鬼洞天么,上次他被追杀,我看了好久的笑话,他要是被诅咒咒死了,那前途可远比我大的多了,弄不好会有望九阶巅峰了。 我倒是想这么死,都没有机会,可惜,我们都不能自己随意选择死法,不然的话,哪轮得到他。” 夏霜一脸羡慕,怎么看都是真心实意的。 余子清皱着脸,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前辈快去吧,我先回家告诉一下家里长辈。” “好的,那小师叔你快去快回啊。”夏霜挥了挥手,目送着余子清夺路狂奔,消失不见。 等到余子清消失,夏霜才有些感叹的瞥了一眼跟着出来的黑猫。 “你觉得他怎么样?” “手法非常好……啊呸,天赋异禀,他进来几个呼吸,就彻底适应了我们那里的逆转,完全如同外界一样,他简直就是天生适合我们家里的传承。 而且我看他的根基雄厚无比,九阶也不是没希望。 等到他九阶之后,再死掉的话,以后肯定是有望十阶的。” “说的对啊,夏一星可真是有福气又有眼光,竟然会认识我小师叔,走吧走吧,我们去把夏一星救一下吧,他一直不想死,行吧,这次就看在我小师叔的份上,破例顺他的意一次。” ------题外话------ 去医院打针,回来晚了。 第一五六章 快成一锅粥了,让你见识一下(1 余子清遇到九阶强者的时候,都没这么慌过,也没跑的这么快过。 四号家里的人,简直让他毛骨悚然。 他还从来没想过,有谁一边似乎是真心实意的跟他套近乎,非要拉他成那边的人,自降一辈都行,一边还想着让他赶紧转修,期待着他以后会怎么死,死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让你去死,这几个字,什么时候还能出现两重含义了。 莫名的,余子清对四号就颇有些感同身受了。 相信四号肯定是不怎么想死的,不然的话,按照夏霜说的,四号现在若是死于墓鬼的诅咒,那他可谓是前途无量。 老羊估计都不知道这些。 难怪说席家的人,特别擅长探索洞天禁地,这话就是说的好听点。 说直白点,那些洞天,全部都是某个曾经的大佬的陵寝,说这些人特别擅长挖坟掘墓,倒斗挖宝,倒也不算错。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大家都不这么说而已。 硬要这么说,那某某的洞府出世,一群人蜂拥而至,争取机缘,也可以说是去挖坟掘墓,倒斗挖宝。 只不过,这种事情,你活人再专业,技艺再强,哪能比得过躺在棺材里的家伙,揭棺而起,亲自出手。 寻常人去干这种事,还会怕死,人家压根不怕死,不是在寻死,就是在寻死的路上。 死了正好转职。 你外人能比得了么? 比不了的。 这群家伙恐怕也是知道身份敏感,所以对外一直都没有自称姓夏,可能那些尚未死……不,尚未转职的夏家人,才会整天在外面浪,死了的都会回去老老实实的修行,没事了别瞎逛。 以至于只有少数人知道这群人,也只知道他们是席家。 四号这是有多怕死啊,才敢告诉他这个真名是夏一星。 余子清现在是越来越理解四号了,不想死,又不想在家待着,才会整天跟个混子似的在外面浪吧。 余子清很快就出了夔侯国,直奔封家而去。 让封不绝给印家传个信问问,大离东南青州的那个墓鬼洞天,到底是不是镇压老震皇一部分残肢的地方。 要是不是,余子清就不准备去了。 反正四号的基础肯定已经打牢,死了就是转职,问题不大。 自己也去亲自送口信了,该做的都做了。 要是那个鬼地方,万一……啊呸呸呸。 一路飞速赶到封家,余子清轻车熟路,跟回自己家似的。 封家镇守在入口的人看到余子清之后,也只是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都没站起身客气一下。 一路走进去,压根没人拦着余子清,上次还有人来引个路,稍稍接待一下,这一次,遇到的一些看起来挺面熟的家伙,也只是远远的打了个招呼,便去做自己的事了。 余子清挠了挠头,封家人的心可真够大的,就不怕来的人不是卿子玉么。 万一有人装成卿子玉的模样,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那封家这不是露出一个大破绽么。 所以,余子清一路畅行无阻,来到内部,见到封不绝的时候,立刻道。 “老封啊,你们这不行啊,我进来的时候,都没人拦着我一下,也没人确认一下我的身份,万一有人伪装成我进来,那多不好,我还得背个黑锅。” “没事,能伪装成你,自然也能伪装成封家其他人。” “那你更得小心点了,我这人,说好的不灵坏的灵。” 封不绝斜了余子清一眼,忍不住道。 “除了你,我封家的人,进进出出都没你这么大摇大摆,肆无忌惮的。” “……” 余子清有些愕然:“没有吧……” “行了,先不说这些,我有个急事,想要问问你。” “你说。” “你能不能问一下印家主,游震的其他部分,有没有一个,是镇压在大离东南青州,四衢城附近的。” “嗯?” “我有个朋友,是席家的人,席家你知道吧?” “听说过,我家很多年前,跟席家打过一次交道,他们不但实力很强,能力也很强,尤其是探索洞天的时候,很多东西,我都没听说过,但是席家的人却如数家珍,信手拈来。” “你还记得几年前,那个被一只八阶墓鬼追杀了八万里的那个家伙么,他就是席家的人,他被人抓走了,要去那个墓鬼所在的洞天,而上一次,他从那个墓鬼洞天出来的时候,带着一点气息,跟游震之前是一模一样。” “你等等,我问问印家主。”封不绝面色一凝,立刻应下。 他快步来到自家祠堂,在祠堂的侧面,那里挂着一幅幅画像,画像前方还摆着牌位和香炉。 封不绝在一个刻着印不三名字的牌位下,以黄表纸书写出一段内容,点燃了线香,将纸丢入铜盆之中烧掉。 袅袅轻烟在牌位前盘旋,慢慢的凝聚成一列字。 “大离东南,青州,四衢城,洞天,是否有必要前往。” 烟气化作的字迹崩散,没入到那副画像之中。 “能收到,那印不三这家伙,应该还没死,等一会吧。”封不绝念叨了一声,俩人就在这等着。 “绑架席家人的匪徒,跟之前那些人有关系么?” 封不绝第一个想到的,自然也是这个。 自从上次印家出事之后,这才过去没多久的时间,还敢如此胆大妄为,肆无忌惮的做出这种事,肯定不是一般人。 席家虽然不出名,但也不是谁都随意捏的软柿子。 当年封不绝在一个洞天之中,遇到过席家的一个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是战斗起来,那叫一个彪悍。 当时那洞天之中,暗藏的某个强者,意识神魂早已经湮灭,只留下肉身不腐,历经多年之后,已经化作了僵尸。 在加上那洞天之中,死气冲霄,阴气如雨,各种尸毒汇聚,他们本来压过了那僵尸,看到那僵尸逃走的时候,封不绝都准备离开了。 谁想到,当时那席家的女子,丢下一句,找了麻烦还想跑,就硬生生的追入到墓穴深处。 在死气阴气最浓郁,尸毒遍布每一寸空气的墓穴最深处,硬生生将那僵尸活活打死了。 而其出来之后,却是毫发无伤,发型都没有乱。 这给当时的封不绝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纵然类似的事,肯定会很少发生,可天长日久之下,只要会在外活动,那总会留下点记载的,一些传承久远的势力,在遇到席家人的时候,没道理不记录下来。 有实力敢去做这些事的人,没道理不知道席家。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总觉得有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自从上次的事之后,我总觉得他们似乎很着急,行动起来的时候,留下的马脚也越来越多了。” “那先看看情况吧。” 两人正说着呢,便见那画像之中的印不三忽然动了起来,他转过头,面向封不绝,鼻孔里喷出一缕缕烟气,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列字。 “有封印物,有必要去。” 余子清面色一黑,就知道好的不灵坏的灵。 印不三没法明说那是什么,可封不绝专门问了,他自然知道是什么。 “你去不去?”封不绝问了句。 “去,不想去也得去,你去么?” “我也得去,保险点。” “好,那我再找点人。” 余子清总觉得,这次的事,好像没那么简单,不止是四号被抓,让他去引走墓鬼这么简单。 余子清都知道,做完一件事之后,必须得沉淀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之后再说。 包括修炼也是如此,完成了一次勇猛精进之后,就必须沉淀一段时间,固本培元,才能为以后的大幅度提升打下基础。 若真的是那些人做的,那他们也太着急了点吧。 甭管怎么样,先摇人做好准备再说。 …… 暗影司内,叶九原看着眼前的一大堆文献,笑的有点开心。 这些所有的文献,都是他和伏晓,一起从皇室书库和暗影司档案库里翻出来的。 很多文献存在的时间,已经有数万年时间了,非常久远。 上面记录的文字,都跟现在截然不同,哪怕看到了这些东西,破译不出来也是白搭。 叶九原以前自然是不懂破译的,伏晓为了让他知道要找什么,还专门给了他几枚玉简,其内记载了大量古时文字和现在的区别,包括一些古意和今意截然不同的用法。 仅仅那几枚玉简,就不是一般人能整理总结的出来的。 必然是有大佬,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去研究,才能破译的出来。 而这种大佬,肯定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无名之辈。 没有足够的实力,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去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有这种能力的人,起码九成以上,不是在离火院就是在琅琊院。 大震那边就算了,那边的氛围还是差了点。 只要知道这几枚玉简里的内容,是谁整理出来的,是谁的成果,自然就能顺藤摸瓜,摸到别的地方了。 但叶九原现在不太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里面的内容。 寻找内容,已经有了初步成果,想要的一些东西,已经找到了线索和目标。 第一波消息,已经送出去了。 最重要的一个消息是有关一个上古强者的陵寝,而且就在大离境内。 叶九原倒是想去,可惜,有了收获之后,他就能不能离开这里了,他必须追寻现有的线索,继续追查。 伏晓最近也是忙的不可开交,不但要将暗影司管理好,还要抽空去皇室的书库,偏偏还不能去的太勤,不能耽误别的事情。 刚刚成为首尊,可以放开了看皇室书库的内容典籍,这是首尊福利是没错,但若是不知把握一个度,就会让人看轻。 数天之后,暗影司得到新的消息,封家封不绝出门了,而且印家家主印不三,也进入大离疆域了。 密室之中,伏晓眉头紧蹙,看着对面的叶九原。 “封印二姓在这个时候同时出动,而且印不三的目标,似乎就是那座洞天,你不是一直想出去么,那你就去吧。” “去拦着印不三?你觉得我合适么?” “不是,印不三有另外的人去拦着,不会让他过去的,但是也只能拦着一段时间,这个时间,不少人都盯着呢,没人敢对印不三做什么,顶多安排一场巧合而已。” “去那座洞天?” “行吧,走一趟就走一趟吧,天天埋在故纸堆里挖掘东西,我都快烦死了。” 眼看叶九原起身,伏晓沉默了一下,补充了一句。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先保证你的性命,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不可替代的,其他的终归都是可以比人来替代的。” “放心,不对劲我就先走了,我可不想死。” 叶九原背着伏晓,挥了挥手,走出了密室。 等到叶九原离开暗影司,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后,同一时间,大离皇宫内,离皇站在楼台边,遥望着东南方向很久。 老首尊要做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也是他首肯的。 大离内部,被安插了各路人马,离皇当然知道。 只是往日里,这种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只要没有被挖出来,没有做什么事被抓到,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多消息,想要传出去,就是要靠那些人的。 可惜,有人将人安插进了暗影司,那便是触犯了离皇的逆鳞了。 就连太子,都从来不插手暗影司的事,甚至也没有安插什么人进去。 曾经离皇也觉得苏离,是太子看上的人,后来才觉得,是他想多了,就算是太子要做这些事,那也会当着他的面,明打明的去做,不会暗中做。 他最满意太子的地方,就是这一点,怼人都是当面来怼他,不会背后搞什么小动作。 哪怕每次被怼,他都挺不高兴的,可是不高兴的劲儿过去之后,他便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到了今日,每一个伏晓要找到的东西,都会同步出现在离皇的面前。 而离皇要做什么,那可比伏晓一个人在那找容易太多了。 离皇此刻就知道,有人抓走了席家的那个挺会整乐子的年轻人,也知道了墓鬼洞天,甚至都已经知道具体位置了。 也知道了那墓鬼洞天内安葬着一个上古的强者,那位强者很有可能是大兑的某个强者,却不知为何,会埋葬在了大兑疆域之外的地方。 他现在就是在看着,看看他们还想找什么。 暗影司的档案库也好,皇室的书库也好,其内的内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多到离皇明知道那些人要在里面找什么东西,也没法确认他们到底要找什么。 里面的绝大部分记载,是离皇都从未听说过的,从未看过的。 没有人能将里面所有的记载看完,哪怕是粗看百分之一,所需要的时间也不是一般强者能接受的。 就让他们去挖掘吧,顺便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等到没用的时候,再一网打尽。 离皇向着西南方向看了一眼,暗暗一叹。 大兑啊,难道真的是有人想要让消失的大兑回来么。 曾经的大兑消失,曾经的惨痛教训难道还不够么。 …… 四衢城附近的江河里,一艘二层小船正在顺流而下。 四号坐在船舱里,愁眉苦脸的低着头。 他的对面,还有外面,头顶,到处都有人看守,他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逃脱。 “席扬,你拖延了好几天时间了,继续拖延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的。 我们都知道,那洞天的入口,肯定就在这一片范围内,找你也只是为了确认在哪而已。 等到我们找到入口之后,便会放你走,绝不动你一根毫毛。” 坐在四号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慢声慢语,只是那语调之中,似乎已经多了一丝不耐烦。 “大家都不是三岁小孩子,不用这般糊弄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了让我引走那墓鬼。 我都说了,进去之后,那墓鬼也不会随便出现的,只要不拿走东西,离开洞天,什么事都没有。 等你们找到你们要找的东西了,随便找个人引走那墓鬼不好么。” “你可太小看那墓鬼了,能在那墓鬼的追击下,逃了近十万里,依然没有死在墓鬼手中,最后还全身而退,除了你,一般人的确做不到,而其他能做到的,却都不可能去做这件事的。” “比如你?” “不错。”中年男人笑了笑,很坦诚的应下。 实力低的做不到,争取不到时间,实力强的,又不敢杀墓鬼。 只有他席扬最合适,死了,他们也不会觉得可惜。 “你就不怕,我宁愿死在那墓鬼手中,也不杀墓鬼么?我死了,那墓鬼自然会去追击你们。” “不,你不会宁愿死,也不杀那墓鬼的,你们席家也不会,托你的福,上次你搞出来的事情,让我们知道了一点点你们席家的秘密。” “你知道什么了?”席扬面色微微一沉。 那中年男人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再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时间到了之后,你若是还不愿意引路,那我便只能杀了你了,我们多花费点时间,慢慢找,终归还是能找到那入口在哪的。” 一个时辰之后,中年男人站起身,走到席扬面前,眼神冷冽,多了丝杀气。 就在他要抬手的时候,席扬叹了口气,道。 “行吧,我是为了你们好,不想你们死的凄惨,既然你们愿意死,我也拦不住你们,那就去吧,反正你肯定会后悔的。” “有劳指路。” “之前路过的那个水湾,入口就在水下。” 中年男人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者,你也未必会死在那墓鬼手中。” 听到这句话,席扬立刻明白,这家伙根本不知道席家的秘密,只是在诈他。 席家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人怕死。 他都可以想象的到,其他席家人面对这种情况,一个个恐怕是巴不得快死。 一个八阶墓鬼的诅咒,这世上恐怕都再也找不到第二次同样的机会了。 死后转修,必定会极为强大。 可是,他真的不想死,也不想转修。 只希望七号的消息传回去了,让他家里的人明白,他现在的局面,可能不只是死,而且可能会尸骨无存,神形俱灭,肯来救他一下。 半个时辰之后,小船来到了目的地,立刻有人下水去探查,片刻之后,有人从水下上来。 “找到了,入口被人遮掩了。”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席扬,自然知道这是他干的,没有人带路,他们就只能地毯式搜索,全靠人去碰运气硬碰了。 而且入口还在水下,那想要碰上,可能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长到他们的动作都会被人发现的那种。 一行人落入水中,带着席扬一起,进入到洞天之中。 天地转换,昏暗的洞天内,阴气浓郁,死气蒸腾,看起来极为荒芜。 众人进入之后,等了半晌,也没有见墓鬼出现。 席扬长出一口气,试探性的道。 “已经到地方了,可以把我放了吧?” “好。” 来人还真的给席扬解绑,让他出去了。 席扬离开洞天,这边刚飞走里许,便见那中年男人再次出现,将他拎着拎了回去。 “你们这些人,连基本的信誉都没有么?” “已经将你放了啊,现在重新抓你回来,只是为了另外一件事,你都说了用你去引开墓鬼,那我等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办法。” “……” 席扬黑着脸,算是明白了,这些人就是耍他的。 他从一开始就没猜错。 放弃了抵抗,席扬阴着脸,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你们可别后悔。” 中年男人笑了笑,不以为意,带着席扬一起进入洞天。 一天之后,月色正浓,夏霜出现在附近,她嗅了嗅鼻子,来到那个水湾附近,看着那里停靠的一艘小舟,看了一眼肩膀上的黑猫。 “我若是出手,他们肯定全死了,还是你来吧。” 黑猫舔了舔爪子,洗了洗脸,再次睁开眼睛之后,它那圆滚滚的瞳孔便开始缩小。 只是缩小着,那瞳孔却没有化作细细的竖瞳,而是化作了一边上弦月,一边下弦月。 伴随着黑猫双目出现的变化,那些洒落的月光,便开始多了一层迷蒙,如梦似幻。 夏霜带着黑猫走过,那些人却仿佛没有看到,甚至还有一个人,主动撤走了封锁在水面之下的阵法。 黑猫看着一个人,刚张开嘴巴,夏霜便忽然伸出手,捏住了它的嘴巴。 “不要问,这些人都是死士,你什么都问不出来的,问出来关键的东西,他们便会死,会打草惊蛇的。” 黑猫不满的拍了夏霜一巴掌。 “不要捏我嘴,会咬到舌头的。” “我们进去吧,先救出席扬再说,既然打算顺了他的意,那就不能让他死了。” 一人一猫消失不见,而那些人,却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到了天亮之后,他们才无声无息的恢复了过来,而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发生过什么。 夏霜被黑猫遮掩了身形,行走在荒芜的洞天之中,她轻吸一口气,皱眉琢磨了半晌。 “好重的死气啊,这里埋葬的人,尸体应该还在的。 咦,不对,好像不止陵寝,还有别的东西在。 席扬的胆子可真够大的,之前竟然敢独自来这种地方,竟然还没死。 他的运气有这么好么? 还有几个活人,这事情有点麻烦了啊。 我说错了,是席扬的运气真够差的,抓他竟然还需要出动一个九阶强者。 现在外面的九阶这么不值钱了么?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你小心点吧,那九阶你可能打不过的,带着席扬,想要走,估计也有点难度,一不小心,席扬就会死了。” “死了就死了,要是我没能力将他活着带走,那合该是他的时辰到了,谁也无能为力。”夏霜不以为意,顺其自然的死了,谁也拦不住。 “那你下次见你小师叔的时候,你怎么说?” “这倒是个麻烦……” 夏霜眉头微蹙,有点头疼,总不能说,我去救席扬了,但是一不小心没救到,他死了。 以他们家的作风,这个没救到,到底是故意没救到,还是真的没救到,那就得打个问号了。 万一她小师叔认为,她故意的,那她以后还怎么拉人回去啊。 本来就挺抗拒的,以后可不就更抗拒了么。 听说那小师叔家里还有九阶体修,想要劝说其家里人,估计是没戏了,只能让她小师叔自己愿意才有一丝希望。 “算了,先悄悄看看吧,看到机会了就出手,带着席扬就赶紧走,但是要是那墓鬼已经开始追他了,那谁来都没辙了。” …… 两天之后,余子清和封不绝抵达了目的地。 而印不三传来消息,他暂时来不了,出了点意外,被卷入到其他人的争斗里,还死人了,要先处理一下。 这是有人想要拦着他,给他找点麻烦,估计不会太久的时间,但肯定没法按时赶来了,让封不绝按照他知道的方法去处理就行。 听到这个消息,印不三自己都看出来是故意拖着他,余子清就知道,这事有点麻烦了。 墓鬼、席家的人、老震皇残肢、天魔,再加上抵达这里之后,发现守在外面的人都有七阶,那里面的人肯定实力更强,这全部都凑到一起了。 只是想想,余子清就有点头大。 “我们等着!” “不进去么?” “不进!”余子清很坚决。 若只有老震皇的残肢,那他肯定不怵,再骗自在天一次而已,多大点事。 可加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之后,余子清就不想去了。 没有己方九阶的强者到场,余子清才不会进去。 入夜之后,月光挥洒而下,余子清便看到,月光之中,蕴含着一种迷蒙的力量,让那一片范围变得如梦似幻,不似真切。 再细细一看,那些家伙,全部都愣在了那里,如同看什么东西入神了似的,对于外界的反应,几乎没有。 余子清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有人已经潜入进去了。 先一步进去,说不定就是席家的夏霜,之所以不一定,是因为余子清总觉得夏霜巴不得席扬早点完蛋,能收个尸就行。 余子清跟封不绝,在这硬生生等了三天,才见老羊一个人来。 “就你一个?”余子清有些失望。 “你好像很失望?就我一个来了还不够么?” “游震和襄王呢?这可是他们家的事,我只是吃个天魔而已,只是顺带的。” “襄王暂时来不了,他劫难快到了,至于游震,我没让他来,他露面了会坏了后面的事情,而且,也需要他在那里镇守,不然我总觉得不安全。” “你也发觉了?” 自从上一次在深渊的事之后,余子清出门的时候,偶尔会感应到有人窥视,乍一看距离锦岚山禁地还很远呢,只是路过的。 可余子清知道,那肯定是有人在盯着锦岚山了。 他们家那个地方,想要盯着,太容易了,方圆数千里内,除了锦岚山都没有活人,想要盯着压根不用去家门口盯梢。 相隔一千里盯着就足够了。 “家里有里长,北面有游震,南面那个邗栋也挺靠得住的,那家伙实力肯定是没什么问题,有人来了,他肯定也敢出手,他一身杀气,已经浓到修养这么久还消退不掉的地步了,鬼知道他之前在深海杀了多少东西。 除了我之外,我也不敢随意带人出来了,不安全。 游震已经告诉过我,几个月前,曾经有人在北方窥视过一次,但是相隔特别远。 似乎是察觉到有游震这种强者在那镇守,窥视的人悄悄退走了。 这次有我亲自来,已经足够了,放心吧。” “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放心。” 话虽如此说,余子清还是跟老羊和封不绝,趁着夜色,那些人神思不属的时候,悄悄进入了洞天之中。 这边刚进去,便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远处天边炸响。 夏霜立于地面,身形暴涨到上千丈高,全身阴气、尸气、死气、寒气交织,化作冲天狼烟,滚滚而上。 举手投足之间,便见大片大片的冰霜坠落,一举一动,都会牵引着此处洞天不断震荡。 轰鸣阵阵,不是雷鸣,而是她每一次出手,都会爆发出可怕的爆鸣声。 而与夏霜交战在一起的,则是一个全身都被神光笼罩的强者,只是感受气息,感受到那汹涌澎湃的力量波动,便知道那是九阶的炼气强者。 神光灼灼,仿若大日凌空,无尽的光和热,两人一路交战,打的天崩地裂。 夏霜明面上看起来是落日下风了,可是其越战越勇,借助此地庞大的阴气、死气,她的气息还在不断攀升。 “那个女的是席家的人。” 余子清连忙先给老羊说一声,省的老羊认错人了。 只是遥遥观看,余子清都感觉如同一叶扁舟,落入到狂风暴雨之中。 夏霜化作巨人,每一次出手都裹挟伟力,而且速度好似也没有减慢多少。 每一击都给余子清一种里长在全力出手的感觉,只不过,夏霜出手的时候,势大力沉,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 但是她的肉身,却强横无比,硬抗九阶强者的攻击,竟然只能留下一些并不严重的伤口,正面硬抗冲击,退后几步竟然就能化解掉了。 余子清觉得自己应该收回之前的评价。 七阶的里长,一拳应该打不死她,她比余子清见到过的八阶体修要强一些。 也有可能是因为活人有的很多弱点,她都没有了。 “好强的肉身,同阶的情况下,纯粹的肉身强度,里长都未必比得了她。” “能打得过么?” “里长八阶的时候,她应该能扛两三击不死。” “那她的确是很厉害了。” 按照里长的进阶曲线,里长八阶的时候,十方神通爆发的时候,应该会达到六十倍到八十倍的爆发。 纯粹的肉身,同阶情况下,村子里最强的应该是二憨。 但同阶战力,最强的毫无悬念的是里长,压低实力到二憨同阶,里长能一只手把二憨按在地上摩擦。 等到以后,二憨的境界追上来之后,估计才能多扛一段时间不死。 里长的实力,几乎全部都往实战战力上发展了,同阶的时候,余子清也比不了。 “你能认得出跟席家人对战的那个家伙是谁么?” “大日神光修到如此境界,我大概知道是谁,一个东海的岛主,但是也未必,能藏的人太多了。 你最好别过去,那大日神光,至阳至刚,灼热无比,对于肉身强横的存在来说,杀伤力很大,海中巨兽,亦或者是体修都囊括在内。 以你的实力,他一击就能将你的肉身融掉。 若非有大日神光加身,这么近的距离,他也不可能压制得住席家的那个高手。” 正打着呢,忽然看到夏霜硬抗了一击,退出十数里,随手在脑后一抓,向着余子清这边抛来。 待那黑影飞近了些,才看到那是一个全身都被灼烧出一个个水泡,面目全非的家伙。 等到飞近了,才见一道柔和的光芒浮现,将那个家伙拖着,落在了余子清不远处。 “席扬?” “是啊……”席扬跌落在地上,痛苦的哼唧着,一瓶丹药不断的往嘴巴里塞。 他的怀里,一个胡子都没了,毛发都烧的焦一块秃一块的黑猫,钻出来之后,立刻飞向了余子清这边。 余子清看着那黑猫可怜巴巴的样子,伸出手将其接住。 “喵,你咋被烧的这么惨?” 黑猫抱着余子清的手臂不撒手,也不说话,只是蛄蛹了一下身子,让余子清很自然的伸出另外一只手,摸在了它的身上。 余子清拿出一颗丹药,递到黑猫嘴边。 “你能吃么?” 黑猫不张嘴,依然是那副虚弱不堪的样子。 余子清摸了摸黑猫的毛,它似乎就痛苦的抽搐了一下身子,却还是抱着余子清的手臂不撒手。 “它吃不了普通的丹药的。” 席扬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满脸被烫出来的泡泡,头发都快烧没了。 走过来之后,席扬赶紧拿走了那颗丹药一口吞了下去。 “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那墓鬼也出来了,我小姑快要落败了。” “不管么?” “管不了,放心吧,她落败了也死不了,我家的人,哪那么容易死。” “怕是没那么容易走了。”老羊回头看着入口的方向。 又有两个人进来了。 两个人全部都是一身黑袍,气息晦涩。 “俩九阶……”老羊的语气有些沉重。 余子清也是沉着脸,一头的问号,他都懵了。 什么时候,九阶不要钱么?哪来这么多九阶?都来这种破地方?大离的人死完了么?什么强者都能随便来? 这什么鬼啊,这个地方有那么重要么? 抓席扬进入这个洞天,就出动了一个九阶,现在有人来阻拦,他们竟然又出动俩。 他们哪来这么多强者?不用留着守家么? 然而,只是看了一眼,余子清便看到其中一个黑袍人对他的同伴道。 “这里你足够处理了,我还有要事,先走了。” 只是丢下一句话,便见那人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行走之间,都有遁术在身的感觉。 听着那个声音,还有那个动作。 余子清立刻认出来了,就是那个元神受创的黑袍人。 这家伙,竟然又跑了。 余子清都懵了,这次他跑什么? 余子清这边,可是一个九阶都没有的啊,他们俩九阶,他竟然还跑? 不只是余子清懵了,包括另外那个一身黑袍的家伙,都是懵的。 “你认识那个人?” “见过,是个元神境强者……” “难怪感知这么强,他肯定能活很久。”只剩下一个九阶,老羊的语气都没那么凝重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进阶之后的样子么,还怀疑我自己来,实力不太够,那今天就正好让你见识一下。” 老羊轻笑一声,踏空而起,周身祥云汇聚,而后仰天一声嘶吼,羊身里发出的却是震耳欲聋的龙吟。 他摇身一晃,便化作一头上千丈长的黑色神龙,伴随着祥云,出现在半空中。 属于龙特有的威压,伴随着一声龙吟,骤然降临。 ------题外话------ 听说15号有个抽奖活动,我看了下奖品挺好的,作者更新五千字,读者就有一次机会,我的更新肯定能让你们抽两次,我争取让你们抽三次。 第一五七章 禁忌之器,曾经的无面人(10k) 余子清敢摸着左边的良心说心里话,他真没小看过老羊。 哪怕是面对九阶,余子清也从来没觉得老羊挡不住。 一个古里古怪的黑龙,身上还背着一头九阶恶龙的尸身,哪怕弄不死一些九阶强者,起码也能保证己方不会死。 只是面对两个九阶,还要护住他,那肯定是难度不小,弄不好会损失惨重。 往日里,老羊并不喜欢这种战斗,可真遇到事了,老羊还是真上。 老羊化作黑龙之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面,上千丈的黑龙,祥云伴身,哪怕境界只有七阶,可是那压迫感却是一点都不虚。 对面那个家伙,明显是吓了一跳,犹豫着没有立刻出手。 余子清回头看了一眼跟夏霜交战的那个人,老羊猜测对方是来自东海。 而现在这个新来的家伙,看到老羊的龙族形态之后,也犹豫着没有立刻出手。 余子清便猜测,这个家伙弄不好也是东海的。 只有东海的修士,看到龙族的时候,才会有这种本能的忌惮。 龙族在东海强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就连三神朝,在很多问题上,都是要跟龙族商量着定下约定,而不能直接做什么。 龙族轻易不会来到陆地,而三神朝的人,也不会轻易去龙族的地盘。 双方互相忌惮,定下约定,陆地上的人,只要不去东海,还真的不怕遇到龙族会怎么样,只有老巢就在东海的修士,才会如同这个修士一样。 当余子清看到那修士犹豫之后,立刻爆发出气势,余子清便基本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在东海,他真不敢对龙族出手,可是在神朝的地盘,还是在一座洞天里,他恐怕就会觉得,今天唯一的结局便是杀光这里所有人。 顺便还能宰了一个龙族,获得一些珍贵之极的资源。 九阶炼气修士,气势全开,掀起的灵力浪潮,就如同真实存在的海浪,一浪接一浪的向着周围冲击开。 余子清抱着黑猫,顶了三波浪潮之后,眼看那黑猫吐着舌头,呼吸都变得急促,便不再强行顶了,任由那浪潮将他卷起,倒飞了出去。 飞出去二三十里,余子清才重新站定了身体。 他眉头微蹙,看着前方的那个高手,竟然只能看到一团神光将其笼罩,汹涌澎湃的力量,一浪接一浪,越来越强。 他的阴神睁开眼睛,才隐约能在神光之中看到一个人影,一手捏了不知道什么印诀,身前有一个贝壳形状的法宝,正在缓缓的旋转着。 再想强行看的清楚点,眼睛便一阵酸涩感袭来,余子清赶忙闭上眼睛缓解一下。 难怪那些强者都是高来高去,平日里偶尔看到一个飞过的,也都是只能看到一团神光,什么都看不清楚。 现在实力强点的,才能稍稍看到一点点。 看不到纯粹是因为他弱鸡。 恐怕还真不是人家故意弄成那种样子的。 吐着舌头一副快不行样子的黑猫,歪着脑袋,向着远处的黑龙看了一眼,继续死死的抱住余子清的手臂不撒手。 之前就觉得夏霜虽然死皮赖脸了点,可是眼光那是一等一的好,如今更是确定。 夏霜他小师叔家里,连龙竟然都有,出个门都还有龙跟着护身,简直好家伙。 黑猫蛄蛹了一下身子,喘着粗气低声问了句。 “你家里那个能打死夏霜的,肯定不是这位黑龙吧?” “你说哪个?哦,对,不是,这也是我家里的长辈,老羊。” “你家里还不止一个能打死夏霜的体修?” “恩。” “那夏霜高攀了。”黑猫说的无比笃定。 要是这位肯应下小师叔的称呼,夏霜这便宜占大了。 “你好点了么?” “我不行,我受伤很严重,那家伙的神光,对我伤害特别大。” 余子清想了想,一只手摸着黑猫的脑袋,掌心里一颗帝流浆落下,落入到黑猫体内。 黑猫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帝流浆那冰冰凉凉的力量流转全身,吸纳走那些灼热的神光力量,将其转化平衡,化作阴凉。 黑猫皮肤上斑斑点点都开始了恢复,余子清摸着黑猫的脑袋,一连给了十几颗,黑猫的皮毛,便又恢复了那油光水滑的样子,摸起来顺手多了。 黑猫忍不住喵了一声,往余子清怀里钻了钻。 余子清为什么能给它帝流浆,已经不重要了。 它回头就要跟席家的人说,它要叛变……啊呸,它要遵循月神的指引,踏上注定的命运之路了,这是天命,它也没办法反抗,没办法改变。 “好点了么?” “好了一点点,死不了而已,恢复还差很多。” “死不了就行。” 余子清直接无视了黑猫的小贪心,猫这种东西,一次喂馋了,以后就没法喂了,就得控制着点。 虽然这个黑猫,明显不是普通的猫,那会哈人,会挠人,那就还是猫。 “我觉得,最好还是再退后一点……”黑猫瞥了一眼远处,小声逼逼。 余子清从善如流,立刻又往后飞了二三十里。 封不绝和席扬,他都不用管,席扬跑的比他还快,封不绝原本还想看看能不能帮忙。 只是当他看到一头黑龙,和一个九阶强者开始战斗,他就默不作声的跟着余子清一起退。 本来他看到又出现俩九阶,后脑勺都是凉的,已经想好了,怎么把封家的传承留下来,怎么留下点信息。 谁想到,其中一个九阶,似乎是觉得这里的情况完全在掌握之中,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而那个他一直认为只是学识积累很强的山羊妖,竟然是一头黑龙。 现在他忽然有觉得,好像没以前那么离谱了,一个龙族,若是活得足够久,又愿意去不断学习积累,那懂的多其实也正常。 毕竟,龙族活的可比人族久多了。 远方,双方尚未真正的大大出手,可是气势对碰,却已经开始了。 一边是祥云阵阵,无数的力量波动,在半空中传播开的时候,化作一道道龙纹、道纹,此起彼伏,方圆二三十里内,全部都是这种力量。 黑龙尾巴垂落,身体微微蜷缩,龙首俯瞰,充斥着威严肃杀。 而对面潮声阵阵,一浪接一浪,如同将这里化作了海洋,奔腾之中,气势磅礴。 二者对碰到一起,却见那浪潮涌动,似是压过了老羊的气势,可是老羊却仿若在海中沉浮,如鱼得水,明明被压过了,却丝毫不受那气势的影响。 一道浪潮涌来,逸散的气势,骤然化作了实质化的海浪,浪起数千丈,裹挟万钧之力,以一力降十会的姿态落下。 老羊游走不断,那逸散融入到对方气势之中,不断消散,又不断浮现的道纹和龙纹,骤然变得清晰可见。 不知不觉之间,随着力量波动散开的龙纹和道纹,已经覆盖了方圆百里之地。 此刻,那些东西骤然全部浮现,老羊压根没理会那道拍来的浪潮,只是伸出两只龙爪,扭动着爪子,结合在一起,化作一枚符文,一声低喝,化作龙吟扩散开。 “呼风。” 大风凭空起,卷起千层浪。 对手掀起的浪潮,在大风的吹拂之下,骤然拔地而起,化作万丈高,力量越来越强。 而那人感应到这种情况,自然毫不犹豫的继续施加力量,力求能尽快将老羊击倒。 老羊神情不变,耳中一个黑点飞出,盘旋在他周身,无形的力量浮现,护住他的身体。 他两只前爪组合到一起,化作一个龙族的符文,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去,却又像是一个人族的手印。 他的两只后爪也组合到一起,骨骼咔嚓一声崩断,强行组成一个龙族符文的同时,又在另外一个角度,化作另外一个人族手印。 “起浪。” 漫天祥云消失不见,肃杀之气涌动,漫天黑云凝聚,水汽凝结,凭空在这片恍惚的洞天里,凝聚成一片大海,浪潮翻滚,狂暴之气喷涌而出。 一时之间,那万丈巨浪,再次拔高,而其周围,一道道千丈到数千丈的巨浪,也都在凭空出现,越来越强。 到了此时,对面那位九阶强者,感觉到不对劲了。 黑龙非但没有急着防御,反而接他的浪头之势,不断的催动,不断的加强,让此地变得越来越适合他的发挥。 但是这就有另外一个问题了。 这种地方,也越来越适合对面那头黑龙发挥。 可是不断攀升增强到这种地步,那黑龙还不过七阶,是如何控制得住的? 下一刻,他知道了。 因为老羊压根没打算掌控。 万丈巨浪落在老羊身上,便见他身前,一个小黑点冲入巨浪之中,一声低沉的龙吟之声响起,便见那裹挟了万钧之力的巨浪,骤然从中间分开,向着两侧滑开,与周围的浪头碰撞到一起。 老羊一口气捏双重印,每一个印诀都是龙族秘法与人族印诀相结合,此刻风吹浪涌。 他喉头里发出一声低吼,再次一声低喝。 “万重浪。” 已经不断喷涌而出的狂暴之气,骤然与狂风大浪融合到一起,搅动的百里范围内,如同一片失去掌控的海洋。 对面那人,手捏印诀,手却不断的颤抖,他身前悬着的那个贝壳形状的法宝,也在不断的颤抖。 他快掌控不住了。 若是正常百里海域,他当然可以。 可是如今,呼风起浪,交迭之后,化作万重浪,能让他的力量发挥到极致是没错。 但却也让他没法掌控了,若是放到东海,出现这种情况,便相当于强行掌控万里海域。 他一个人族,借法宝之力,也很难做到这一步。 他已经骑虎难下,现在敢放手,就得先受到反噬。 偏偏他的力量,根本没法靠近到那黑龙身前,他不知道那黑龙区区七阶,是如何挡得住,如何能控制得住的。 老羊周身,一个小黑点不断的游走,那是恶龙之躯所化,天生就有平复浪潮的能力,只是稍稍引动一下,毫无难度。 当那个家伙,以适合东海战斗的法宝出手时,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往前数两三千年,唯一一次七阶之上的龙族,在单打独斗里,被人打死在东海的事,就只有扒皮大佬那一次。 再加上在锦岚山待的久了,天天看到里长那种离谱的家伙,老羊的很多观念早就变了。 他现在根本不追求气脉绵长,神威如海,他更希望像里长那样,力道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以最小的力量,做到最大的战果,哪怕用最强的力量,那也要凝为一股。 他自知肯定是没法做到像里长那样,但理念却是能借鉴的。 以他的学识,以七阶的龙族之力,便撬动了一个九阶强者力量,让其对自身的法宝,快要失去掌控了。 眼看那人就快要失去掌控,老羊游曳身姿,游走在浪潮之中,以天生的神通,搅动浪潮。 短短十几息的时间,便见百里浪潮,彻底到了失去掌控的极限。 那九阶强者身前的贝壳法宝上,裂开一道道裂纹,他强行将其合拢,放弃了掌控以法宝引动出的力量,立刻遭到反噬,法宝崩碎成两半,变得黯淡无光,而其身体微微一颤,面上金白二色不断变幻。 远方,余子清看的不甚明白,他倒是认得出那好像是龙族的秘法,又不像是龙族的秘法,感觉怪怪的,而且龙族的秘法好像也不能这么用吧。 “老羊前辈在人族生活了很多年了吧,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封不绝长叹一声。 “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可以将龙族秘法与人族秘法结合,以一印同时施展两门秘法,算下来,他已经同时施展了四门,不,五门,也不对。 应该是一种新的秘法,可以直接作用于别人秘法里的秘法。 这倒是从未听说过。 七阶啊,若非亲眼所见,我是肯定不信的。 那个家伙被老羊前辈克死了,他要败了。” 听封不绝一说,余子清便忽然明白,是哪不对了。 老羊这家伙,施展的秘法,压根不是针对那修士,而是针对对方施展的秘法,他竟然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将秘法融入到对方的秘法里。 也就是说,老羊这家伙,其实是打算以微小的代价,撬动剥夺对方对秘法的掌控,将其化作自己的力量。 只是因为他现在境界太低,剥夺不了,只能强行催动,让其变强,让对手失去掌控,遭到反噬。 龙族秘法里绝对没有这种路子的招数。 坏了,他瞎吹出来的锦岚山体修秘法,让老羊活学活用了。 当时余子清给瞎吹的,除了隔山打牛这种已经算是比较靠谱的东西之外,实在是凑不齐那稍微靠谱点的百门秘法,就在后面瞎吹了一些其他东西。 什么斗转星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类,只有理念,压根没有一丁半点实际操作的东西。 此刻越看越觉得像了。 那漫天浪潮,在失去掌控之后,就如同一片彻底失去控制的狂暴大海,浪潮一浪接一浪,狂风海浪,呼啸着倒卷而去。 而施展秘法,以老羊此刻的实力,肯定是没法轻易做到这种力量的。 这又是借力打力的理念,对,又只是理念,实操余子清操作不来,顶多玩玩反震,这如何运力,如何实操,他只负责开课题,具体去实操的就不是他了。 浪潮奔涌而去,对面那刚遭到反噬的家伙,转身就跑。 因为他也挡不住,也没必要挡。 他化作一道遁光,冲天而去,以防御法宝,挡下了浪头的一部分力道,而后伸手一翻,掌中便出现了一把足有丈许长巨弩,弩箭之上,泛着幽蓝色的光芒。 在出现的一瞬间,便见杀气凝为实质的黑气,缭绕其上。 乌光乍现,天空中便有一道黑线,骤然贯穿百里范围,击中在老羊身上。 庞大的杀气,化作奔涌的黑色漩涡,裹挟着老羊的身体,向着远方飞去。 “弑神弩,杀神箭,现在怎么还有这种东西!”封不绝惊呼出声。 余子清眉头微蹙。 这个大名鼎鼎的东西,他当然知道,是少数对体修来说是大杀器的东西。 当然,这个东西,对所有修士都是大杀器。 但是老羊说,这个东西的炼制之法,早在上古时期结束,这个时代开启之后,就已经失传了。 后人炼制出来的,全部都是仿制品,最强的那种,还叫这个名字,可是威力却天差地别。 余子清能感受得到,那支箭上的冲天杀气,那把巨弩可能是仿制品,但那支箭,绝对是正品。 然而,就在他担心的时候,听到了老羊的惨叫声传来,他骤然提起的心,也放了回去。 叫的这么惨,那一定问题不大。 远方,老羊庞大的身躯,弓在了一起,被巨力裹挟着落到地面,一路在地面上冲出了数十里的距离。 落地之后,他似乎挣扎着想要重新起来,却依然有些无济于事。 而在他那蜷成一团的身体中心,恶龙躯体,化出了数丈长大小,一脸狰狞以嘴巴咬住了一支杀气冲霄的黑色箭矢,两只爪子抓住了箭矢的后半部分。 老羊耷拉着眼皮,倒在地上静静的等着。 箭矢是真的杀神箭是没错,只可惜那巨弩,却是个赝品。 不然的话,哪怕有恶龙躯体强行接下,他也必定会遭受重创。 真品的杀神箭都冒出来了,看来那个家伙急了,下定决心要将所有人都埋葬在这里了。 老羊耷拉着眼皮,看着那人飞来,一颗心也放下了大半。 他还真怕那个家伙能平心静气下来,直接去找余子清了…… 而另一边,夏霜跟那人的战斗还在继续,老羊还躺在那等着阴人。 余子清这边,也开始遇到了威胁。 几个七阶加上一个八阶修士,向着他们这边飞来。 还有那一脸苦大仇深,满身死气阴气的墓鬼,也向着这边,迈出了坚定不移的脚步。 眼见于此,那些人便没有飞过来,只是远远的看着。 那墓鬼赶来,嘴里呜哩哇啦的一顿低吼。 席扬苦着脸,迈出一步。 “实在躲不过了,死就死吧……” 余子清的阴神听到墓鬼的那些话,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好像听懂了墓鬼的意思。 上次说再见到席扬就打死他,这次说什么都要打死他。 余子清看着走来的墓鬼,看着对方手臂上的令符,念头一动,走上前,来到那墓鬼面前,客气的行了一个从大兑封印里学来的古礼。 那墓鬼看到这礼节,微微一怔,立刻回了一礼,呜哩哇啦的一顿说。 “放心,我不拦着你,你想打死他,等我说完,你随便打死他。” 说着余子清对封不绝道。 “封老哥,劳烦你绑住他手脚。” 封不绝不明所以,却依然伸手一指,一点流光飞出,席扬的手脚就被绑住了,跌倒在地上。 那墓鬼一看这种情况,立刻停了下来,听余子清怎么说。 “先说,做人不能这么执拗,你说要打死他,你打死他有什么用啊? 你上次没杀他,他是感恩涕零,这次是听说有人想来这里,还想挖了这里的陵寝。 这才冒着生命危险,赶来阻止他们的,可惜实力有限,阻止不了,只能跟着进来,希望能引起你的注意,让你苏醒过来,去阻止他们。 你看,现在你也阻止不了那些人,对吧? 那你总不能怪他来这里帮忙吧?” 墓鬼死心眼,摇了摇头,非要先打死席扬,再去打死其他人,要是打不过陨落了,那也能靠着诅咒咒死他们。 余子清眼看墓鬼就要再动了,余子清没辙,立刻手捏一个印诀,给对方传音。 “我乃丁未城郡守卿子玉,你是何人护卫?” 墓鬼的脚步一顿,豁然抬起头,看向了余子清,他那一直仇大苦深的表情,都在一瞬间变得郑重了起来。 他盯着余子清,呜哩哇啦的问余子清的印信何在,余子清面色一沉,斥责了一句。 “你想让我在这里拿出来大印?你家主人就是这么教你的?” 那固执的墓鬼一听这话,赶忙行礼,再也不敢多问,而是指了指远处,告诉余子清,可以带余子清去见他的主人。 余子清指了指席扬。 “他的确是来报信的,不是他想来的。” 墓鬼不再理会席扬,有了更重要的事情,他已经顾不上席扬了。 余子清又指了指远处那些人。 “他们都是要来挖掘陵寝的,先把他们解决掉,我陪你去见你家主人。” 听到这话,墓鬼转身就向着那些人走去。 “封老哥,我们去帮个忙吧。” 那墓鬼面色肃穆,速度越来越快,眼中的灵光,都开始苏醒,他化作一道残影,一只手抓住一个修士,双手捏着对方的脑袋,面对面一吸,便见那人的神魂被强行撕扯出体外,被墓鬼吞入腹中,以后只能跟随墓鬼在这里守墓。 再加上封不绝,接下来的事,就不需要余子清出手了。 席扬跟个鹌鹑似的,紧紧的跟在余子清身后。 他才不管余子清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劝住了那个死心眼的墓鬼,他只需要知道,自己跟紧了余子清,有机会活下来就行。 亲眼看到墓鬼身上的令符,余子清就觉得有些眼熟。 他曾经在一个安史之书的一页里,见到过一具尸体,手臂上就带着这种令符,而那人身上穿的衣服,显示其明显是大兑官方的人。 只是试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死心眼墓鬼,立刻就忽略了席扬。 也就是说,这里安葬的那位强者,曾经是大兑官府的人。 一个官府的人,为什么会安葬在这里? 片刻之后,除了封不绝封印了一个活口之外,剩下的全部让墓鬼杀掉,将其神魂吞入腹中,跟着一起在这里镇守。 余子清看了看远方,夏霜的战斗正酣,短时间内估计是死不了。 而另一边,老羊跟那修士的战斗,消停了片刻之后,似乎又开启了。 “你们保护好自己,我跟他去一趟。” 余子清跟着墓鬼前往陵寝。 而另一边,老羊蜷缩成一团,佯装遭受重创,瘫在地上,那人过来之后,施展秘法试探,他都是以肉身硬抗了两击。 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却也只是抽搐了两下,似乎想要挣扎着飞起来,却没飞起来。 那人沉着脸,面若金纸,显然受伤也不轻。 他飞近了之后,便见老羊的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龙尾倒卷而上,抽向了对方。 那人反应极快,头顶立时飞出一座小鼎,垂落神光阵阵,防护全身。 然而,却见老羊那一击,抽在神光之上,神光只是微微一颤的瞬间,老羊的龙尾飞走,有一条足有上千丈的龙尾,紧随其后,轰的一声抽在了那神光之上。 霎时之间,神光崩碎,老羊仰头一喝,全身的力量,化作一口凝而不散的乌光,包裹着那支杀神箭,爆射而出,在对方防护炸裂的瞬间,命中了对方的胸口。 乌光溃散,杀神箭却插在了对方的胸口。 那人看着杀神箭,眼中满是震惊和绝望。 不等他做什么,便见那杀神箭之上,无数符文游走,恐怖的杀气在其体内爆发开来,那专门用来灭杀生灵,剿灭生灵生机的力量,转瞬之间,便将其生机压制。 他的力量已经无用,根本无法阻止。 他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眼中的神光,慢慢的熄灭。 短短几个呼吸,他的肉身便崩碎成漫天齑粉,灰飞烟灭,只有一些残留的宝物留了下来。 老羊喘了口粗气,将恶龙之躯化作一个小黑点,藏在了耳朵里,他顺手收走了那些东西。 又取出一个盒子,将那支杀神箭装起来。 落在地上,重新化作山羊形态,感受着腹部传来的剧痛,他悄悄的吞下十几瓶丹药恢复伤势,一边暗叹一声。 还是差了些啊,到底还是不太适应战斗,战斗经验差太多了…… 那个家伙,好死不死的,竟然以适合东海的战斗方式,来跟他交锋。 按理说,以七阶龙族之身,再加上龙族秘法,人族秘法,再加上,那人抬手,他就知道对方要施展什么秘法,还有恶龙之躯护身,他应该在不受伤的情况下赢得战斗。 不,应该全程牵着对方的鼻子走,把对方玩死才对。 可惜还是有点大意了,差点被对方的杀神箭射中。 若是里长那种先天战斗意识就强的家伙,同样的条件,恐怕那个家伙已经被活活打死了吧。 老羊落在地上,忍着疼痛,假装没有受伤。 这要是被余子清知道,在条件最有利他的情况下,他还受伤,恐怕真得笑话他了。 …… 余子清跟着墓鬼一路前行,进入了地下的陵寝,只是走了一段之后,余子清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墓鬼。 “前面还有外人进来了么?” 墓鬼向着周围看了看,伸出一只手,感应陵寝之中的死气流动,忽然变得仇大苦深,眼神也恢复到最初的样子,他的脚步极快,转瞬便消失不见。 余子清收敛了全身气息,一步一步的向内走去。 陵寝深处,那个应该也来了这座洞天,却一直没有露过面的叶九原,正站在一口黑石棺椁前。 “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要不要跟我们合作。 你想要大兑归来,目前就只有跟我们合作这一条路可走。 若是你不愿意,那我们就只能找其他人了,没有随着大兑,一起被埋葬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棺椁之中,如同黑水一样的死气,不断的溢出,火焰在死气之中燃烧,慢慢的向着叶九原这边扩散。 叶九原退后几步,摆了摆手。 “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来劝说一下你,你不愿意,我也拦不住你,但其他人我也同样拦不住。” 正说着呢,就见一个一脸苦大仇深的墓鬼,从外面冲了进来,叶九原面色一黑,他也惹不起这八阶墓鬼,没有丝毫犹豫,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余子清蹲在一处房梁上,感受着陵寝深处传来的力量波动,立刻收敛全身的力量,甚至还吸纳了一些死气笼罩在体表。 不多时,就见叶九原出现在陵寝中间的大道上,他迈步向着陵寝之外走去,身形如同在闪烁,速度极快,转瞬便消失不见。 余子清耷拉着眼皮,余光捕捉到这一切,心头了然。 看来真是那些人做的这些事,算是实锤了。 不过,叶九原来这里做什么?他以什么身份来的? 说真的,余子清自从知道叶九原是老首尊的亲儿子之后,再次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叶九原的时候,就觉得这家伙有些假了。 而且是假的有些真的那种。 余子清是纯粹的喜欢吃,他去吃早餐,是为了填饱肚子,获得饱腹感,而叶九原去,更像是为了放下身段,融入到尘世里,以此来掩盖其他的东西。 相比之下,余子清压根就没有什么身段不身段的问题。 如今在这里又看到叶九原,那大概率是以另一边的身份,来为那些人做事的。 余子清现在觉得,老首尊的计划,恐怕有翻车的可能了。 余子清蹲在那等了好半晌,就见叶九原的身形又忽然出现,他环顾四周,笑着道。 “这是那位朋友在这等着呢?” 他站在原地,身上浮起一圈涟漪,如同一个不断扩大的圆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而后他抬起头,看向余子清所在的地方。 余子清叹了口气,伸出脑袋跟他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 “是好巧啊,没想到你也在这。”叶九原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而后慢慢压了下去:“你最好只当没看到过我。” “你想杀我?”余子清眉头微蹙。 “不,你想多了,我不会杀你的,我只是想到知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一个朋友被人抓了,我来救他,你在这做什么?” “我出现在大离疆域,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应该的。” 叶九原话音落下,身形便如若幻影,缓缓的消散。 余子清背靠这里的大梁,一拳轰出,身形不断后退,叶九原手执一把长剑,立在余子清刚才所在的地方。 余子清笑了笑,道。 “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墓鬼的气息,已经从陵寝深处传来。 叶九原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他不能把墓鬼引出去,所以这里的任何东西,他都没有碰过。 等到叶九原匆匆忙忙消失,余子清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收敛。 这家伙不对劲。 他爹“挂”了,哪怕没有余子清的禁令,他爹依然救不了,他也应该迁怒自己的。 他见到自己的第一时间,没有出手,是对的,因为对所有人,包括叶九原来说,都只是死了一个老首尊。 可是后面他却又出手,这就不是走程序了。 这家伙,绝对不对劲,绝对不只是一个老首尊的间谍这么简单。 正当余子清瞎琢磨的时候,墓鬼追了出来,看到余子清之后,墓鬼立刻又从那仇大苦深的样子,恢复了一脸肃穆,眼神都多了几分灵智的样子。 “我家主人有请。” 跟着墓鬼一路来到了陵寝深处,这里所有的防护,都已经被岁月侵蚀,化为乌有,只有浓郁的死气阴气弥漫每一个角落。 到了最深处,一个圆厅里,中间的石台上,摆着一口黑石棺椁。 棺椁缓缓的打开,大量的死气化作黑水溢出,黑石棺椁之内,还有一口铜绿色的金属棺椁,棺盖缓缓的飞起,其内一个干尸直挺挺的飘了起来。 大量的死气凝聚,在其双目的位置,化作一双漆黑的眼睛。 他落地之后,看着余子清,声音嘶哑。 “事关重大,请验印。” 余子清取出一个金属箱子,道。 “你若是大兑的人,应该能感应到了吧?” 干尸盯着那个金属箱子,沉默不语。 “我不想随意借大兑的力量,只会凭白消耗,你若是坚持,我可以打开。 顺便一说,我不但是丁未城的郡守,还是两座城的县守。” 干尸没有坚持让余子清打开金属箱子,而是问了一个其他问题。 “你去过封印之地了?” “去过,也已经化解了几个封印。” “都有什么?” “比如,异火之灾……” 余子清只是说出了第一个被化解的灾难,顺带着伸出一指,在指尖浮现出一丝怒火的时候,便见那干尸后退几步,单膝跪地。 “大兑无面人乙三二,拜谢郡守大人。” 余子清的瞳孔微微放大,大为震惊。 这就是当初引动神朝之力,封印了异火之灾的那位无面人乙三二? 当时看这个名字,余子清还以为可能只是一个不是多强的无面人。 没想到,竟然是个九阶打底的强者? “你为何会在这里?我在封印之中,未曾见到你,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的确已经死了,众生怒火,怎会容我轻而易举的封印,我受怒火灼烧,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 那众生不容我轻易死去,也不想我解脱,我能存在到今日,便是因为这个。 我不想在大兑安葬,怕勾连到大兑国运,再次燃烧起来,便离开了大兑。 但是到了前几年,怒火却无以为继,自己熄灭了,我便知道,被封印的灾难,已经被人化解,尘埃落定。 我一直苟延残喘,便是在等待大人。 一方面是亲自给大人道声谢,另一方面,有些事要告诉大人。” “道谢就算了,你想告诉我什么?” “有人想要大兑归来,也有人发现了封印之地,他们想要借我身份,进入封印之地,让我助其开路。 大人务必小心,千万不能泄露了身份,不然恐有危险。 而另一方面,大人,也务必不要随意化解封印,不能让大兑归来。” “你不想大兑归来?”余子清大为惊奇。 一个大兑无面人,算是最忠于大兑的家伙,竟然会不想大兑归来。 “我忠于的是曾经的大兑,并非最终的大兑。 我所在的大兑,很早就没有了。 而后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了,那个消失的大兑,还是永远的消失吧。”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乙三二身上溢出的死气已经不断攀升到了极致。 他再次对着余子清行了一礼。 “谢大人让我解脱,也请大人务必保重,不要再让最后的大兑出现了。” “我效忠的大兑已经没了,我的时间也到了。” 第一五八章 劫难明灯,连环套娃(10k) 乙三二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墓鬼,眼中带着一丝歉意。 “这么多年了,还是只有你一直为我守墓,最终却化作了墓鬼,我已经无以为报,能做的只能为你解脱,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再守着这里了。 我以无面人乙三二的名义,赐予你自由。” 墓鬼神情肃穆,眼中里带着光,他行了一礼。 “大人,我追随于你,乃是自愿,我愿意为你守墓,也是自愿,我从来就没有失去过自由。” 听到这话,乙三二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痛苦。 越是看到这种忠义之人,他如今便越是痛苦。 他早就想死的彻彻底底,跟他心中的大兑一起灭亡,可惜那怒火在他的胸中燃烧,生生不息,他的生机之火早就熄灭了,却依然没法安息。 如今更是有一些余孽,想要借他的力量,去做他最不想做的事情。 只是想起大兑末期的那些人,他就觉得恶心,简直生不如死,哪怕被怒火灼烧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这种感觉,被怒火灼烧,他认了,也觉得自己活该。 痛苦也只是源自于内心的痛苦,在弄清楚那怒火是什么之后,不封印那怒火,便是不忠,封印了那怒火,便是不义,忠义难两全,对于他这种宁愿去做无面人,也要继承先辈理想的人来说,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他愿意相信余子清,只是因为他知道能给余子清大印的人,必定都是跟他一样人,有些甚至可能是他要追随其理想的先辈。 不止一个人愿意相信余子清,他便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了。 他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很多很多的话要问,可是没有时间了。 怒火熄灭之后,他就要死了,他一直在死撑着。 见到余子清之后,这口气便泄了大半,再也撑不下去了。 余子清看了看一旁的墓鬼,抓紧时间问了句。 “以前是不是有人将一个魔物镇压在这里?” “是。” 墓鬼转身就走,片刻之后,拖来一个被符箓贴满的金属箱子。 “这魔物乃是个天魔,继续留在这,恐怕也镇压不住了,还是我来处理掉吧。” 墓鬼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仿佛上次为了一缕魔念,追杀了席扬八万里的人不是他。 余子清拿到金属箱子,一只手贴上去,忍不住道。 “自在天,你不想死的话,就最好老实点,这里的俩人,随便一个都能让你生不如死,我已经把好几个你,从封印里解救出来了,你可别给我惹事。” 金属箱子毫无反应。 余子清这话说的是情真意切,可是半点假话都没有。 他的确把好几个部分的自在天,都从封印里放出来了,只不过放出来之后,都被吃掉了而已。 这个自在天也不知道是信了这话,还是被一旁的乙三二和墓鬼震慑了。 余子清检查了一下封印,没有什么问题,完好无损,比之前的几个封印的还要完美。 将其收入一个储物袋,再将储物袋彻底封印之后,余子清才对墓鬼拱了拱手。 “多谢了。” 余子清看乙三二什么都没问,却还是贴心的解释了一句。 “我已经追了这天魔好久了,他分化成了几部分,我已经解决掉大半,这一次来,其实最主要的就是解决这个天魔,不让其活着逃出去,顺便说一句,这个时代,魔头已经不是无法解决的问题了。” “大人功在千秋。”乙三二肃然起敬,立刻行了一礼。 说着话,乙三二身上逸散出来的死气,便开始了倒卷,重新向着体内涌去。 他那一副干尸的样子,也在飞速的变化,慢慢的化作一个长相普通,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样貌。 “我的时间到了,我走了,大人保重。” 而后拍了拍墓鬼的肩膀。 “大郎,你也保重。” 乙三二迈步走出,向着陵寝之外走去,所过之处,陵寝之中的死气,都在向着他的体内蜂拥而去。 余子清跟在乙三二身后,心里特别不好受。 他知道,乙三二的状态,就相当于人濒死的时候,出现了回光返照。 他状态越好,距离真正的死亡就越近。 而这种永恒的死亡,便是虚无,从此之后彻底消失。 跟着乙三二走出了陵寝,乙三二的气息,已经攀升到了比之前跟老羊交战的那个九阶强者还要强的地步。 等到他迈出陵寝的第一步,他的气息便再次攀升一个层次,整个洞天内的死气,都在向着这里汇聚,无尽的死气全部纳入他的身体之中。 天际之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死气漩涡,所有的死气,化作一柱粗大的狼烟,凝聚成黑水瀑布,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体内。 远处,正在交战的夏霜和那个擅长大日神光的强者,立刻停手,向着这边望来。 余子清遥遥对夏霜挥了挥手,让她过来。 满身伤痕,血流如注的夏霜,立刻散去了真身,飞到余子清这边,低眉顺眼的站在余子清身后。 她看了一眼乙三二,哪怕已经死了,可其气息,却已经攀升到了第三劫的地步了。 普天之下,能与之敌对的高手,掰着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旁边还有一个满身诅咒气息的八阶墓鬼。 再加上刚才她可是看到了,还有一头黑龙,以区区七阶的境界,在对方都拿出弑神弩和杀神箭的情况下,竟然还把一个九阶给反杀了。 而那个传说中,可能可以一拳打死她的强者,却压根都没出现。 她觉得自己必须对眼前的亡者,保持足够的尊重。 “我想问个问题,你们家的法门,他可以用么?” 夏霜看了一眼乙三二,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 “不方便外传是么?若是你传给他,我可以去你家拜师。” 余子清是真不想再看着这么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了。 在安史之书的封印里,那是没有办法,那几个人早已经死了,他看到的甚至都未必是其本人。 “小师叔,真不是我不愿意,也不是我家不愿意,而是那传承,需要活着的时候就开始修行,死了之后,要回到我们家里,借助那里的环境,来完成那种变化的。” 夏霜没直接说,余子清却听明白了,那种死了才算真正开始修行的方法,乙三二这种人根本没法用的。 席家的转化,也并非那么容易就能完成的。 余子清明白,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若是简单,席家到现在也不至于就那么点人了。 他只是想要试一试,万一呢…… “不必为我担心了,我死不足惜,也不遗憾。”乙三二笑的很洒脱。 他踏空而去,一步之下,便见半空中,划过一道死气残留的虹桥,他的身体,没入到那片耀眼的大日神光之中。 短短一息,便见大日圣光,便如一面巨大的琉璃,骤然崩碎成漫天晶莹的光辉。 乙三二凌空而立,单手虚握,一只死气凝结,纤毫毕现,栩栩如生的大手,已经将那个跟夏霜交战的强者捏在手里。 乙三二下手狠辣,一个字都没听那人说,便直接将其当场捏死,让其神形俱灭。 “与大人为敌,想来不是那些心怀叵测之辈,便是末期的余孽,死不足惜。” 到了此刻,乙三二已经将整个洞天的死气,全部纳入体内,他的气息也从第三劫继续攀升,但是再强,余子清就已经无法判断了。 “诸位,你们保重,我去也。” 乙三二临走的时候,顺手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他走出了洞天,余子清也跟着走了出去。 “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你不适合送我,我只想最后,死在曾经的土地上,再回去看一眼。” 乙三二丢下这句话,脚下便化作一道黑色的长桥,冲天而去。 他踏空而行,一路向西而去,一路俯瞰大地,看着下面的一切。 他一身死气浓郁之极,此刻已经到了曾经的巅峰,近乎逼近九阶巅峰的状态。 他一路极为高调的横穿大离,斜着向着荒原南部的方向而去。 又从夔侯国的上空路过,借道大乾西北的疆域。 一路上,无数的目光注视到他身上,却没有一个出来了,更没有人敢阻拦他。 一个曾经的强者,一个死人,已经到了灰飞烟灭之前的最后阶段,而且实力还有九阶巅峰的状态,没有谁脑残的要去撩拨一下他。 哪怕从头顶路过,一个个也都捏着鼻子忍了。 乙三二感受着那些目光,大概知道,这个时代的强者,数量还是不少的。 但不重要了,他无视了那些人,那些人也无视他的存在。 一路进入到荒原的范围,乙三二看着脚下的土地,心绪开始剧烈的波动,眼神也颇为复杂。 他一路走到快要靠近银湖禁地的时候,看着脚下这片曾经被怒火灼烧过的土地,他缓缓的落到地面,伸出一只手,抓起一把泥土,两只手捧着泥土,缓缓的闭上眼睛。 “我对也好,错也好,都已经尘埃落定了,我做错过什么,我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了,不过,我的坚守却从未动摇过……” 他的手慢慢崩碎,化作齑粉,被他捧在手心的泥土缓缓的洒落。 而后他的身体,也站在曾经的故土上,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那汹涌澎湃的可怕死气,此刻却仿佛跟着他一起随风消散了。 一阵风吹过,世间便再无乙三二。 洞天之外,余子清站在山顶,遥望着远方,看着天空中乙三二走过的痕迹,慢慢的消散,冥冥中生出一种感应时,他便知道,乙三二彻底化为虚无了。 他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他知道,乙三二不让他送,是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自己认识他,也不想让自己跟他扯上关系。 他用最后的力量,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哪怕最后去了大兑故土,想死在那里,其实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去再看一眼,也是为了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有人想要利用乙三二的身份,利用乙三二这个人去做很多事。 所以乙三二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横跨天际而去,死在了故土,让那些人彻底死了这条心。 这家伙,哪怕到了这种境地,其实也依然是什么都懂的。 余子清估计乙三二其实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却什么都没问。 余子清看了一眼后方的墓鬼,他神情有些恍惚,一直目视着西方。 等到乙三二的气息彻底消散,他的神情才有了些变化。 “要不,你跟我回去吧,我家在荒原,向南就能看到荒原南部,曾经的故土。” 墓鬼遥望着西方,喃喃道。 “不了,大人走了,他的陵寝还在,我要为大人守墓,对,我要守墓,大人的身不在了,他的名还在……” 说着,他眼中的光彩便慢慢的散去,表情也恢复到了苦大仇深的样子,一步一步的走向洞天。 余子清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他是想将墓鬼拐回去,可是此刻,他却觉得这个时候再继续说什么,就成了冒犯。 算了,等到什么时候牛肉干搞出来了,再送给墓鬼一个吧,要怎么选择,全看他自己吧。 今天他觉得人家的坚守是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那明日,别人也能否定他的坚守。 还是保持着最起码的尊重吧。 等到墓鬼重新步入了洞天,余子清对老羊道。 “我们也赶紧走吧,这地方,说不定马上就有人来了。” 老羊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装高手。 其实是哪怕没有正面被杀神箭击中,那一下也不太好受,没那么容易恢复,严重倒也不严重,只是骨头断了几根,现在已经接好了,但那种力量的影响下,疼的厉害而已。 而这种疼痛,也不是一般的灵药能治好的,恐怕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若是那支杀神箭,没这么麻烦,也不会被称之为禁忌之器了。 得亏弑神弩是赝品,恶龙之躯才能接得住…… 这次的事,有惊无险,解决的算是特别顺利了,可惜余子清还是有点高兴不起来。 夏霜一直想说什么,可是她还是挺会看人脸色的,忍着什么都没说。 等到余子清快走的时候,她才瞪了席扬一眼,疯狂给席扬使眼色。 席扬干笑一声,凑了过来。 “卿兄,这次真要好好谢谢你了,不但帮我送了口信,还亲自来救我。 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要是有空的时候,记得一定来我家里坐坐。” “恩,下次一定。” 没跟席扬多聊,余子清便跟老羊走了,封不绝来打了个酱油,看了几场戏,也跟着走了。 最后只留下席扬的时候,夏霜才狞笑着一巴掌拍在席扬的脑袋上。 “你想让我也叫你小师叔么?没大没小的,你得叫小师公。” “那不是还没……” “你懂个屁,没拜师那也要先叫人,叫着叫着就定下名分了,就你这脑子,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席扬挨喷,也不反驳,主要是反驳了容易挨打。 万一被打死了,那他家里人保准的欢天喜地的准备开席。 正在夏霜教训席扬的时候,夏霜的衣服,滋啦一声裂开,一只黑猫头钻了出来。 “臭女人,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遵循月神的指引,这是我的命,我已经认命了,你不要拦着我!” 夏霜将黑猫的脑袋按了回去。 “瞎说什么胡话呢,你是被死气冲了脸吧?” “你放开我,我要死了,没有小师叔救我,我要死了!” 黑猫后悔了,之前就应该死也不撒手。 它就是想要表现的乖巧一点,人家办正事的时候,别去添乱,也别乱听。 哪想到后面就再也没机会叛变了。 它都没开口,夏霜就知道它要干什么,先把它给按住了。 眼看余子清都走了,它就急了。 可惜夏霜这臭女人,看穿了它的小心思,说什么都不让它跑。 “我们也赶紧走吧,马上就会来人了……” 等到夏霜等人也离开,洞天这边就变得空空荡荡。 数十里之外,一颗巨树的树冠里,黑袍人盘膝坐在粗大的枝条上,长出一口气,可是他的拳头却捏的紧紧的,冷汗唰唰唰的不断的往外冒。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感应从来没有错过!” 本来这次的事,就跟他没什么关系。 自从他从卿子玉那问到了消息,传出去之后,那边就再也没让他再问什么,似乎也是信了那种说法,直接放弃了寻找那封印物的事情。 这次有了个巨大进展,找到了一个曾经大兑强者,而且是官府成员的陵寝。 不算他,这次请出了两位九阶强者,他只是来这边商谈,顺便跟着来看看。 这次出手的事,本来就跟他没多大关系。 当看到余子清的第一眼,他就生出一种感应,他头顶的劫难,似乎化作了利刃,随时就要落下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洞天之中,包括他,足足三个九阶,全部都是他这边的,而对面却连一个九阶都没有。 凭什么会输? 但不重要,相比他眼睛看到的优势在我,他更相信那种让他活到今天的危机感应。 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然后蹲在几十里之外窥视着情况。 然后,他刚刚得到消息,有人在问他,为什么进入洞天的九阶死了一个。 他这边刚回复了一句,他压根就没有去,伤势复发,正找了个地方疗伤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没过一会,有得到消息,另外一个九阶,也忽然死了。 俩人死的一个比一个惨,统统都是神形俱灭。 甚至死的时候,俩人连最后的消息竟然都没办法传出来。 听到这个事之后,他就在这手脚冰凉,呆立良久,压根不敢走,也不敢动。 等到那个死人走出洞天,他就更不敢动了。 生怕被顺手带走,被一个即将消散的死人带走,那真的是死了也就白死了,而且还是蠢死的。 他不知道那俩家伙到底怎么死的,不重要,他也不想知道,知道的太多没好处。 甚至在余子清走出洞天之后,他就闭上了眼睛,压根不想看到余子清,看到余子清就准没好事。 之前看到余子清,就遇到了襄王和封不绝。 这次看到余子清,又冒出来一个九阶巅峰的死人。 甚至他都怀疑,当初那位大佬,利用他的化身,差点隔空将他干掉的时候,他是不是也看到余子清了。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那时情况太过危机,他没有注意到而已。 而上次去问余子清事情的时候,周围肯定也藏着什么巨大的危险。 两个东海的九阶,用命给他提了个醒,以后看到余子清,就离远点。 这家伙简直就是他的劫难明灯。 只要离他远点,那他的劫难八成就不会降临了。 眼看余子清向西走了,他转身向东走。 这边向东走出数十里,他便立刻感觉到,头顶悬着的利剑,无声无息之间消散了。 “我就知道我不会错的!” …… 走在回去的路上,余子清问老羊。 “老羊,你说,这些人在这搞事,到底是图什么?好像连那个神朝的余孽都蹦出来了。” “无利可图的事情,没人会干的。” “你这话绝对了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算是乙三二那种人,他追求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便是利。 只不过绝大多数的人,这个利比较俗,都是为了己身而已。” “恩,说的也对,不过,让那个神朝归来,对他们来说,能有什么利?对那些余孽来说,我倒是还能理解,可对于其他人来说呢?” “这你就别问我了,这利是什么的可能性太多了,就像是之前那个邪物,类似的东西也有可能,谁知道他们到底为了什么,反正提高自己的实力,就是最好的应对之法。” 余子清没说话,提高实力,只是增加容错率,最简单的一种办法而已。 提高实力是肯定要做的,但自从那些人耗费如此大的代价,找到了乙三二,余子清便知道,那些人总有一天,也会找到他的头上。 出动三个九阶,恐怕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劝说不行,就用强。 可惜,那些瓜皮,完全低估了乙三二的实力和决心。 他躺在棺椁之中的时候,的确没有多强,当他走出来,濒临彻底死去的时候,回光返照的那一刻,那些一劫的九阶,乙三二一只手就能捏死一个。 余子清已经看过一点乙三二给的黑石板上的内容了。 乙三二,在大兑不是那种喽啰的编号。 甲便是无面人之中最强之人,无面人的首领,后面的编号,只是继承这个名号的第多少代而已。 到了乙,就不是一个人了,而是无面人第二梯队,那个编号,也仅仅只是第三十二个获得乙字名号的人而已。 他们没有了名字,只有一个代号。 放到如今这个时代,乙三二,便相当于暗影司的首席次席,亦或者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 那个时代,他们的命名规则,可不像现在这么花里胡哨。 虽然看起来,的确像是如今这个时代,对一些死士或者喽啰的命名习惯。 坐在祥云上,向着锦岚山飞去。 一路飞到了看到锦岚山的影子,也能看到那大片槐树林的时候,余子清感觉到,那个储物袋里的封印物,不太老实了。 “他是不是能感应到这里的饿鬼了?” “不是,应该是他感应到游震了,可能是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游震身上可是连魔念都没有了。” “不会跑出来吧?” “不会,你随便将他镇压在槐树林下就行,这里数百万饿鬼的气息,加上封印完好无损,足够压制他了,到时候他也感应不到外面的东西了。” 进入了槐树林,封印物的异动,便彻底消失,余子清将金属箱子丢在落叶层里,那些槐树的树根便将其包裹着,拉进了地底。 “看着他,有任何异动,立刻通知我。” 上次的还没消化完呢,暂时先放自在天一马。 本来余子清压根没想这么快再去完成老震皇搜集的,事情到了这了,他也没办法。 又不想浪费了自在天,毕竟,这自在天是吃一顿少一顿了,余子清真不舍得浪费。 还是先继续镇压着吧。 回到了家里,余子清便放松多了。 “席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么?” “他们家的修行,是从死的时候,才算是正儿八经的开始,你知道么?” “……” 老羊拉长了脸,这种离谱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个夏霜,说要代她师公收徒,非要拉我去拜师,觉得我天生就适合他们家的传承,连那只黑猫,都想在我这捞好处,哦对了,你看到过那只黑猫么?我差点忘了。” “被夏霜收起来了。” “算了,你觉得这事靠谱吗?死后还能再多一次机会,虽然不是人了,起码还算活着。” “这事你自己看,你别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敢随便乱给建议。” 老羊转身离去,余子清看着老羊的背影,挠了挠头,老羊这气性可真不小。 老羊进了村子,钻进地下的私人空间里,立刻翻出来一片用来做实验的龙肝服了下去,他躺在那,用蹄子揉着腹部,长叹一声。 “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地面上,余子清拿出乙三二给的黑石板看了起来。 上面记载的内容不少,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但基本都是有关大兑的。 这里应该就是当今世上,直接针对大兑的记载之中,最详细的一部分了。 上面甚至还有无面人的法门。 他要多看看,然后早点做准备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在进入安史之书的封印时,余子清已经做了各种准备,做了隐藏,应该没有外人知道他有大兑的大印。 但自从看到那些人,为达目的,肯耗费的力量。 余子清便明白,侥幸心理是肯定要不得了。 他这个曾经去过封印,还化解过封印的人。 必定会被人盯上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有些事必须早做准备了。 …… 墓鬼洞天里,一个面上带着一张白色嬉笑面具的人,行走其中,直奔陵寝而去。 他行走在陵寝之中,看着那些早已经因为死气侵蚀,时间风化,变得破败的建筑。 他一步一步来到深处,在一处斑驳的石壁面前停下了脚步,他的掌中浮现出一枚玉镜,光辉从玉镜之中浮现,照耀在石壁上。 霎时之间,便见玉镜之中的倒影,仿若时光在不断的倒流。 紧跟着,便是无尽的黑气弥漫,玉镜也失去了光泽。 一脸仇大苦深的墓鬼,无声无息的出现,他看着来人。 “我家大人已经走了,这里什么都没有了,你们要的东西也没有了,你什么也拿不走了。” “我只是试试,我也不准备拿走什么。” 丢下这句话,来人转身离去。 他也不准备跟一个诅咒缠身的墓鬼说什么,哪怕他知道,那墓鬼可能知道一些什么。 可惜,谁都不会觉得,能从一个诅咒缠身的死心眼墓鬼身上,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那死人已经没了,墓鬼还在这守着,可真不是一般的死心眼。 来人离开,墓鬼站在陵寝的门口,遥望着对方的背影,眼神深邃。 他来到来人曾经站在那里的石壁前,那苦大仇深的表情,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他轻吸一口气,一缕微不可查的痕迹,和一缕伴随着呼吸逸散出来的气息,便被其吞入腹中。 “我家大人是不在了,可是他要做的很多事情,却还没有做完呢。 我乃自由之身,无拘无束,我想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 我现在想要毁掉你们这些魑魅魍魉,那也是我的自由。 大人,你肯定不会说我做的不对吧,你也没法管我了……” 墓鬼喃喃自语,他眼中的灵光,慢慢暗淡了下去,重新化作那个一脸苦大仇深的死心眼墓鬼。 没有人会怀疑,这么一个墓鬼。 …… 那带着白色嬉笑面具的人,来到洞天之外,手握玉镜,想要继续探查什么,可惜,干扰还是特别大,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 他只看到了一副画面,余子清留下一个背影,还有一头黑山羊,遥望着远方的一片黑气笼罩的地方。 然而不等他看清楚,那副画面只是稍稍闪烁了一下,便重新化作一片黑暗。 他手中的玉镜,也随之崩碎,化为齑粉。 来人第一时间松开了玉镜,断开了联系,没有牵连到自己。 “他怎么也在这里?” 再模糊不清,再一闪而逝,来人却还是认出来了。 那就是锦岚山的卿子玉和那头黑山羊妖。 只不过他们身上可能有异宝,根本没法回溯。 他伸手一招,将所有的玉镜碎片收起,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已经是仿制出来,最好的那种了,看来想要回溯到有价值的信息,就只有让那位首尊大人,动用暗影大鉴了。 以前这种想法,是痴心妄想,绝无可能。 现在,倒也未必不可能了,只要很有必要,相信那位现任的首尊大人,肯定是不介意耗费点代价,去动用暗影大鉴。 带着白色嬉笑面具的家伙,悄无声息的融入到阴影里,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一处树木的阴影之下,仿佛又出现了新的阴影,老首尊从中无声无息的升了上来。 他站在阴影里,轻轻一招手,残留的一些玉镜化作的齑粉,出现在他手中。 他轻轻一挥手,一个一模一样的玉镜悬在他面前,其内倒映出来,刚才的一切。 他看不出来那个带着白色嬉笑面具的人是谁,但是他却看到了,那个家伙手中拿着的玉镜,上面有一个编号:三。 而老首尊手中的玉镜,也有一个编号:二。 二号玉镜,早在一百多年前那场损失惨重的事件里,便被报备损毁了。 而三号玉镜,则更早,数百年前,就报备损毁了。 一直没有冒泡的老首尊,回想了一下有关三号玉镜损毁的信息,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你这还是露出了马脚啊,以前动用玉镜之后,哪怕暴露,也要污染了这里的信息。 没想到,伏晓才刚上任没多久,你便失去了应该有的警惕心。” 暗影司的规矩,动用玉镜,完成之后,必须要以特有的方法,污染此地的痕迹。 便如同此前那死人出现一样,玉镜根本没法回溯,只能看到一团黑气。 但若是动用了特殊的方法,便同样会留下痕迹,暗影司的人,会知道,有人在这里动用了玉镜。 可若是不污染此地的痕迹与信息,便不会有人知道,有人在此地动用了玉镜。 但坏处则如同现在,老首尊可以轻而易举的知道刚才的人在做什么。 他若是还在暗影司,还在位,这种小破绽,他是永远也抓不到的。 有叶九原在,他一直都知道,伏晓是奸细。 甚至还知道,暗影司内,其他几个小探子也是奸细。 可是,他却不知道伏晓身后的人是谁,叶九原也不知道。 自从叶九原给他了白阳圣典和香火结晶,但是叶九原也不知道伏晓是从哪弄来的之后,老首尊就定下了两条路。 叶九原跟着去挖掘,看看他们是想在暗影司找到什么。 老首尊则去挖掘出背后的人。 自从上次跟余子清详谈不是很愉快之后,老首尊就知道,他想让余子清撤销禁令,怕是没那么容易了,而他的心魔劫,终有一天一定会到来。 很多事,都需要他亲自去做,重拾已经撂下的探子技能,去追寻背后的事情。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不但又挖出来一个暗影司内部的家伙,还能从那两个九阶的死之中,找到突破口。 老首尊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情况,三个月之内,回到深渊裂缝,借助那里的饿鬼气息,继续压制魔念,那问题就不大。 老首尊重新没入阴影里消失不见,那树下的阴影,也仿若变淡了一点。 洞天不远处,山峦叠嶂,云雾缭绕在山腰。 一个愁眉苦脸的女人,一只手支着脑袋,坐在一朵白云上,她的面前,凝聚出一片水镜,透过天空中的白云,映照出洞天附近的一切。 “我都不出门,不下山了,怎么还有事情找上门。 这一波一波的,我数数,算上那个死人,都有五个九阶出现在我家门口了。 这还不算那头装成山羊的黑龙,你好好一个黑龙,怎么这么坏呢,竟然还装成山羊。 要不是我一不小心看到了,我都没有发现…… 坏了坏了,这肯定是我的第二次劫难要到了。 不然怎么这么多事。 我就知道,上次就不应该去大震。 封不绝也来了,那弄不好老震皇的一部分,就镇压在这里。 印家的人怎么这么坏呢,把魔物镇压在我家门口,早晚要去讨个说法! 还有襄王那坏小子,他要渡劫,还想请我帮点小忙,渡劫的事,能是小忙么? 我这真是欠你们一家子的,当初我就不该让老震皇救我。 烦死了烦死了,这要是出门,准没好事。” 她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一边伸手招来各种材料收起来,然后坐在一朵白云上,被白云包裹着飞出了山峰,一路向北而去。 很多人都知道,她被称为眉山妖婆,跟眉山有很大关系。 但是,那个眉山,却不是大家认为的那些眉山,哪怕叫眉山的地方多不胜数。 她所在的这座山,早在很久很久之前,被称之为眉山。 只不过时光荏苒,时至今日,这座山,已经被当地的人称之为婆婆山,就算在大离本地的县志记载里,这里也依然叫婆婆山。 这里就是眉山妖婆潜修的道场,她留在外面的那座眉山,只是一个常年都不会去的摆设。 但根本没有外人知道这点,她也从来没告诉过外人。 自家门口,出现了一堆强者,还死了俩,要是包括那死人,就是死了三。 她这压力不大才怪,她就怕那些人打着打着,打到外面了,到时候必然会波及到她,她想躲都躲不了。 如今她也不敢在这待了,正好襄王有事求她,那就去看看。 “老震皇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还是去看看吧,别死了我都没见他最后一面。 哎,算了算了,谁让老震皇当年救了我好几次……” ------题外话------ 我看有人提到黑石板,我瞅了瞅,不是你看错了,应该是昨天码字的时候软件闪退了两次,把那部分内容吞了,我说昨天感觉哪怪怪的(作者号发本章说秒没两条也是离谱) 第一五九章 自我封印,闹翻天吧(11k) 墓鬼洞天的事,发生的悄无声息,很多很多人,都只知道乙三二从陵寝之中走出,而后灰飞烟灭。 还有两个九阶死在了里面,除了当时在里面的人,和那些搞事情的家伙之外,剩下的,还知道这件事的,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若是那俩人知道,自己死的这般无声无息,不知会不会后悔。 往日里,九阶强者陨落,向来都是大场面,出了大事。 哪怕当时的老首尊假死,都是在大离引起了轰动,引得各方都开始有了新的动作,想要趁着暗影司出现变动的时候,做点之前不敢做,没法做的事情。 这种余波,现在表面上看不到了,可是实际上,交锋却全部都转移到暗中了。 如今,那俩死了,所有地方都是静悄悄的。 东海的一片荒滩,封不绝和印不三相对而坐。 “你怎么脱身的?” “那些难缠的家伙,本来是在撒泼打滚,污我印姓名声,忽然间却好说话起来了,很快就走了,一定是你那边的事情结束了吧?” “是,结束了,代价却是陨落了两位九阶强者,全部都是东海的人。” “两位?东海的?”印不三震惊不已。 他念头一转,立刻道。 “肯定不是为了你之前问我那件事吧?” 老震皇的一个残肢,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也不可能出现这种大的变化。 “不是,是为了那里沉眠的一位曾经的强者,他也到了灰飞烟灭的阶段,最后一次出手,一击便将其中一人打的神形俱灭。” “另外一个呢?” “另外一个,你不应该问出这种问题。” “是我唐突了。”印不三心里忽然一个咯噔,封不绝都不愿意说,那就一定是不能随便乱说。 “你们家都搬回东海了么?” “尚未搬回去,还在那座洞天附近驻扎。” “不用急着搬回去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你们都可以待在那座洞天了,也不必顾忌封印二姓的禁忌了。”封不绝的神情有些凝重。 印不三面色一沉,一颗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封印二姓,不能离得太近,二姓之人,在封印这件事上,合则当世无敌。 祖训流传至今,只要是封印二姓在无事的时候,离得太近,都不会有好结果。 封不绝如今说出这种话,就证明事态已经很严重了。 严重要印家都可以跟封家在同一片陆地上定居,也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地步。 “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之前一直以为,绑走你们印家的人,逼你去破开封印,引我过去,只是为了上次那个邪物的事情。 现在我才彻底明白,可能根本不止那一件事。 上次的事情,仅仅只是想要让你们做的第一件事而已。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对你们家下手。 因为现在有人,想要让那个神朝归来。 无论是谁想这么做,你们家,都是他们绝无可能绕过去的阻碍。 只是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未必清楚而已。” 封不绝面沉似水,他说出这些话之后,印不三的脸已经黑的快滴出黑水了。 因为大兑的玉玺,是被印家封印的。 除了封印二姓的当代家主之外,封印两家内部加起来,知道这种事的,都只有两个人。 而那两人,也只是用来备份重要消息而已,他们知道的情报也是不全的。 只有新的家主上任,根据那不全的情报,才能得到全部的情报。 甚至有些重要的情报,具体的内容,当代家主都不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为知道了,就有可能泄露。 很多情报,他们只需要知道,在必要的关键时刻,怎么去弄清楚具体内容就行了。 而大兑玉玺这种事,就是如此。 封不绝只知道大兑玉玺,是印家封印了。 而印不三,此刻知道的,也并不比封不绝多太多。 这种封印的具体内容,正常情况下,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 正因为如此,封不绝才猜测,那些人可能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不然的话,以那些人一次就能拿出来三个九阶的力量来看,印家绝无可能像现在这样安稳。 哪怕他们现在不知道这事,以后也不知道,但只要他们想要大兑归来,封印二姓就是他们永远不可能绕过的坎。 “你肯定是想好了。”印不三沉声道。 “这么多事情出现,已经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了,而是我们必须做了,没有足够的实力,接下来的日子,封印二姓是没有办法渡过了。 你我两姓,素来不求圆满,月盈则亏之理,也是祖训。 除了不可相合,便是这不入九阶。 九乃数之极,入则劫难重重,不入才有长盛不衰,传承无断绝风险。 我们要的稳,不是强,所以一直以来,我们两家之中,纵然有人突破到九阶,但家主,却一直都是八阶巅峰。 如今我们已经安稳的足够久了,劫难终究还是要来,来了便是关乎到封印二姓是否还能继续传承下去。 我要突破了,我觉得不能等了。” “你修了几重?”印不三沉默半晌之后,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第八重。” 封不绝身上,额头、后脑、前胸、腹部、后背、后腰、双肩,各有一枚符文浮现,总计八枚。 印不三看着封不绝的样子,有些吃惊,他摇头苦笑。 “我才修炼了第六重,难怪当年封家的老家主,说让你继任家主之位,是害了你,让你背负太多了,你若是不继任家主,如今怕是已经开始准备第三次劫难了吧。” “没有什么害不害的,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逼我当这个家主。”封不绝笑了笑,没有觉得可惜。 所谓的“重”,便是封印二家的说法。 他们俩哪怕是死,只要不会影响到封印二姓的传承,不会让封印二姓从此消亡,他们也绝对不会突破到九阶。 一是圆满,便代表着要开始从盈到亏的过程了,二是因为怕自身劫难考验影响到家族。 他们要的是绝对的稳,只是能延续下去而已,从来就没想过要变成最强。 八阶巅峰,便是最合适的状态。 但是当其修行到八阶巅峰,很多事就没法以人的想法为转移。 他们开始封印了自我的力量,重修一次,再次抵达八阶巅峰,便再次封印一次。 封不绝身上的八枚符文,便代表着他已经自我封印了足足八次,而他现在的实力,却依然还是八阶巅峰。 这代表着,他已经足足九次,从零开始,修行到八阶巅峰。 而封印八次,对于封不绝来说,其实也已经是极限了。 当印不三看到那八枚符文的时候,就知道为什么封不绝不想等了。 而是等不了。 外因内因,全部凑到一起,这便是祖训之中说的逼不得已,不得不突破,主动应劫,求得生机。 印不三没有再劝说,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月亮。 今日,圆月当空,明亮如盘。 “再怎么阻拦,再怎么费尽心机的拖延,也终归无法阻拦满月的到来啊。” “是啊,潮起潮落,月盈月亏,都是天地至理,非人力可以更改。” 封不绝轻叹一声,道。 “如今除了我等,就只有锦岚山知道这个消息了。 我上一次就觉得,事情变得麻烦了,没想到比我想的还要麻烦。” “你告诉那边了?” “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目前除了三神朝,不属于三神朝,而且还有潜力的,算得上巨大变化的,就只有锦岚山了。 你可别说你不知道,天下各门各派,各大家族,但凡是发展壮大到一定程度的,哪个不跟三神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包括你我两家,也都是如此,而跟三神朝没有什么关联的,就一定是发展壮大的不够。 上次深渊的事情,也证明了我的猜测,最终还是跟锦岚山有了直接的关联。 如今的局面,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能独善其身的,要么是孤家寡人闭门潜修,要么就是太弱。 我们避不开,锦岚山也避不开,已经有人盯上他们了,后续自然也不会放弃了,就跟你我两家一样。” “你这是在押宝么?”印不三沉声问了句。 “虽然不算押宝,但你就当我是吧。” “你没想过退路么?” “不三,有些地方,你的确比不过不四,起码不四知道,哪怕我们最关注的只是家族传承,一切要稳,但有些时候,也是退无可退,必须勇往直前,才能有退路,而不是从一开始就想着退路,因为一开始,是根本没有退路的。” 封不绝抬了抬眼皮,目光里带着一丝凌厉,他这话,已经算是教训印不三了。 印不三闻言,立刻站起身行了一礼。 “多谢教诲,我懂了。” “我准备近期就找个合适的机会突破,你也可以自己选择时机,不过我建议你,最好是尽快突破,而且,尽量多准备点护道手段,默契已经开始被打破了。” “我明白,我也会尽快突破的。” “我们走吧。” 封不绝站起身,虚空一抓,便见周遭的风景,还有这里残留的一切痕迹,统统都被其抓住手中,纳入到一枚玉简之中封印掉。 做完这些,谁也别想知道他们俩在这里聊了什么。 …… 锦岚山,余子清从八方沙海阵里走出来,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恻恻的绝望深渊,已经快要将八方沙海阵彻底融入了,他留在大离帝都千里之外当做地笼的入口,却也依然没有人再来。 钓不到鱼,心情自然不太好了。 从悬崖深渊里上来,余子清搬了把椅子,坐在那喝着茶,恻恻将囚禁的一个魔念拉出来,以锁链束缚着,将其摆在旁边,让那魔念自己交代事情。 自从余子清玩饥饿营销,又放出去一点点甘霖之后,那布施镇来来往往的人,便越来越多,不只是来祛除魔念的人,更多的还是来找机会的人。 大病初愈,悬在头顶的利剑消失,看到不少修行用的东西之后,指不定就会下血本买点。 哪怕平日里没有用的东西,在布施镇可能都会有人买,谁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用到。 而同样的,恻恻的绝望深渊里,分割出来的一个个囚笼里,困着的魔念也开始越来越多了。 而且每一个魔念的主人,都不是什么小喽啰,要么实力挺强,要么身份不简单。 每一份魔念,对于余子清来说,都是获取情报最好的渠道。 而强点的魔念,盘问它们的时候,更是几乎等同于直接盘问其主人,全部都是第一手的情报。 那魔念飘在那里,下方拴着一条锁链,就跟个黑气球飘在那里似的,絮絮叨叨的诉说它知道的一切。 托那些阴魔干的好事,孜孜不倦的在每个人还小的时候,就开始种下种子。 有些魔念知道的事,可能比人还要多。 它们一直在旁观,很多人会忽略的事情,忽略的人,它们都不会忽略掉,因为那都是它们日后搞事情的本钱。 若是魔念化作心魔,那几乎就可以说,心魔比人本身还要了解他自己,人不愿意面对的,认不清的事情,心魔都能给你挖出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干这种事,没人比这种魔头更专业。 没有人! 至于盘问那些魔念、魔头,你还能指望那些家伙,在面对饿鬼的时候,当什么宁死不屈的勇士么。 笑死,魔头的观念里,压根没有宁死不屈这个词。 当个魔头收音机,在旁边诉说宿主的生平,它们反而很喜欢干这种事,只要自己能不死,那怕让其他魔头都去死,死绝了,那它们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有了这些魔念,余子清才懒得去搞什么情报组织,曾经七楼留下的一个渗透到底层的情报网,余子清都不想要。 一方面因为那些家伙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一个手比一个脏。 二是因为容易暴露,弊大于利。 三不是太重要,余子清没钱,养不起。 还是靠甘霖划算点,能赚钱,能让人替他去布施饿鬼,顺便还能让他们主动将魔念(情报)送上门。 如今听的这个魔念,被恻恻挑挑拣拣,让其变聪明了些,这家伙正在一天一天的说起,捡着重要的不重要的都说,异常详细的说起那个人的生平。 如今已经说到,它的宿主,借着大离赈灾的时候,顺手捞到多少钱,多少宝物,疏通了什么关系,给多少人办了事。 这魔念,生怕它的宿主有什么黑点,它给隐瞒了,有什么前后对不上的东西,被恻恻吃掉了。 这些天被恻恻吃掉的魔念,已经有十几个了,全部都是耍心眼的蠢蛋。 再加上有楼槐这个弃暗投明,步入光明大道,亮瞎一众魔念的典型,明晃晃的杵在这,给这些家伙指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要怎么选,全看这些家伙自己了。 余子清权当听收音机了,听着没意思的,就换个魔念,当做换台。 情报什么的,余子清并不是特别在意。 余子清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安全感。 他的锈剑已经很久没有拔出来过了。 再加上遇到的强者越来越多,搞事情的人早晚会盯上他。 余子清不知道谁会对他出手,那没辙,只能撒出去甘霖,让他们送心魔、送魔念来,然后再盘问魔念,获得信息。 指不定这里面就有一些人,以后会对他下手。 那到时候,就给他们一个惊喜。 至于什么时候会安全感爆棚,那就是所有要针对他的人,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可以拔剑砍死对方。 跟着老羊一起看书学习,获取知识,那也是必须的。 不求能跟老羊一样,看到对方出手,就能知道对方施展的是什么法门,修习的是什么功法,推测对方的来历,进而知晓对方的身份。 起码以后也要做到老羊水平的一半。 所以,很多法门,余子清不修炼,那也要看,要了解。 必要的时候,这些就是能补全信息,加大拔剑成功几率的东西。 一个月之后,饿鬼传来信息,游震有请。 余子清走出了槐树林,游震站在小院外面,遥望着东北的方向。 “他的劫难要到了。” “襄王么?” “是啊,算算时间,他也进阶九阶有一些年头了,第一劫也应该到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渡过。” 游震说的平静,可还是难掩担忧。 修士一路修行,披荆斩棘,进阶到九阶,炼气修士,三劫境,便有三重劫难。 每一次劫难降临的时间都是不一定的,有些人进阶九阶没多久就会应劫,有些则会晚些。 唯一确定的就是,渡劫之后,实力会迎来一段时间飞速提升的阶段。 而炼神修士和体修,却跟炼气修士不一样,虽然也会有,却不像炼气修士这般,雷打不动的三劫。 甚至大多数炼神和炼体,要去渡劫也是因为兼修了炼气。 炼气一直都是正统,不只是因为数量最多,最常见,也是因为那灿若繁星的无数法门,几乎全部都是炼气修士的法门。 体修几乎都是靠神通和肉身,炼神修士的法门多一些,也跟炼气修士的法门,差了不是一两个量级。 所有有记载,前景最广的,上限最高,逼近上限人数最多的,也都是炼气修士。 所以别看有三劫境这个大坑在,那些修士也照样会用脚做出选择。 “你想去帮忙么?” “我只是一个体修,帮不了什么的,就算帮忙,也只是帮忙炼制法宝,做各种准备而已,真正渡劫的时候,还得靠他自己。” “那你想让我去帮帮忙?” “你们也都帮不了他的,渡劫的事我倒是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有人会趁机搞破坏。 三劫境修士的劫难,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渡过的。 就算是普通的雷劫,若是有人去破坏,那其实也算是劫难的一部分。 他近些年因为我的事,得罪的人不算少了……” 游震说起这个,就有些忧虑。 “那我请老羊去帮忙布个阵吧。” “有劳了。” “有个事我还是给你说一下,我以我儿的名义,请了俩我觉得非常靠得住的人去帮忙,这件事你别告诉他,也别让我请去的人知道,最好也别让他们知道我已经苏醒。” “行,我不是多嘴的人。” 余子清应下这件事,游震心疼自己儿子,也没什么不对的。 至于襄王渡劫的事,余子清也不准备管,他也管不了。 让老羊去帮忙布置个大阵就行了。 老羊曾经告诉过他,所谓的劫,其实并不是纯粹的阻碍。 就像是之前的化形雷劫,就是最温和的一种,化形淬炼的效果,远大于摧毁的效果。 三劫境修士的劫难,更偏向于阻碍,但也并非没有好处的。 靠自己去渡劫,那好处反而是最多的。 投机取巧,就算是渡过了劫难,那收获的好处也会小很多。 九阶强者之间的强弱,以一二三劫来划分,也只是笼统的而已。 实力强弱,潜力强弱,也跟怎么渡的劫,渡的什么劫有直接关系。 余子清自然想让襄王强一点,这种组队的时候,不多逼逼,不擅自做什么,实力还强的人,他是最喜欢了。 余子清也知道游震担心什么,但他不认为那些人在刚刚经历过损失惨重之后,还有精力去搞襄王。 搞襄王有什么意思? 襄王在余子清这的定位,就是专职战斗的人员。 再说,襄王渡劫,那些九阶是有多大的病,才敢去靠近襄王,真不怕连累到他们。 给老羊说了一声之后,余子清就没在多关注。 这边例行去布施镇收取秽气桶的巫双格回来,给余子清带来一个消息。 深渊裂缝里的饿鬼,告诉他,老首尊已经出去一些日子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余子清不以为意,他就从来没想着把那个心思深处的老家伙摆在游震,或者是襄王的位置上。 因为余子清也看不明白他的目的。 游震也好,襄王也好,跟老首尊有本质的区别。 相比之下,余子清就喜欢襄王这种,亦或者是邗栋那种人,让人一眼就能看的明明白白,有什么目的,也不遮遮掩掩。 跟他们的交往,省心,不累,还能深交。 老羊收了襄王那么多礼,也抹不开面,离开锦岚山,去了大震。 到了大震,襄王这边,已经有俩九阶前来帮忙了。 眉山妖婆,替襄王炼制出一朵白云形状的法宝,丁幕山也送给襄王一副纵横十九道的棋盘。 再加上老羊给布置了一个大阵,剩下的就得靠襄王自己去渡劫了。 渡劫的过程有惊无险,只是雷劫,看起来凶猛,襄王有法宝在身,再加上阵法防护,还算顺利的渡过了。 襄王渡劫完成,去养伤恢复,要闭关一段时间。 众人各自离开之后,问题才来了。 老羊这边刚飞出大震的疆域进入荒原的范围没有多远,他便停在了半空中,一双羊目骤然化作龙瞳。 在他的眼中,前方百里范围,都有一丝偶尔一闪而逝的扭曲。 而这一片,便是他回锦岚山的必经之路,再怎么偏移路线,正常走的话,都必定会经过这片区域。 随着老羊停下脚步,他的身后,一个一袭青衫的男人踏空而来。 另一边,也有一个全身都笼罩着一层迷蒙雾气的人影出现。 那一身青衫的男人一挥手,便见那拦在前方的大阵,骤然扩大了范围,将这里所有人都笼罩在内。 那青衫男人俯瞰着老羊。 “不用挣扎,山河阵图,便是两劫的九阶,也能镇压住很长一段时间,以你往日里表现出来的学识,肯定不会不知道吧。” 老羊看着俩人,耷拉着眼皮,心里一沉。 能困得住两劫的三劫境修士的山河阵图,就只有琅琊院的山河阵图。 他也没想到,襄王渡劫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人来阻碍。 因为那些人目标,根本不是襄王。 想想也对,就襄王那样子,除了实力强点,根本不会有什么大的威胁。 老羊也从来没想过,有人会针对他。 他才出来多久,竟然就被人盯上了,甚至这些人还知道他的学识积累很强。 “你们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 “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跟我们去一趟深渊。” 老羊评估了一下敌我差距,两个九阶,一个实力起码两劫,一个实力未知,却也是九阶。 他不擅长战斗,打是肯定是打不过的,打得过估计一时半刻,也没办法冲出山河阵图。 能拿得出山河阵图,肯定是琅琊院的人,只是他现在不确定对方到底是谁。 他认出来也不能点破对方的身份,他的身份比对方更敏感。 老羊沉默不语,一言不发,思索着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那些人现在是为了让大兑归来,但抓他有什么用? 还去深渊,那就只可能是之前去过的那片深渊。 到底因为什么事,让这些人现在越来越急,甚至会专门在这种时候出手,还敢抓他。 老羊不理解。 眼看老羊不说话,也没做出什么激烈的反抗,那俩人对视了一眼,离开了山河阵图。 那个一袭青衫的男人伸手一挥,便见半空中一阵扭曲,一副描绘出壮丽山河的画卷浮现,画卷自动卷起,落入他的手中。 “我带他去深渊。” 青衫男人丢下一句话,一步跨出,身形消失不见。 那一身迷雾遮掩的人,站在原地,向着锦岚山的方向看了一眼,也随之消失不见。 锦岚山内,余子清一边抱着本书看,一边听着魔念收音机诉说。 也就是这书里的内容,只需要了解,不需要修行,他才敢这么一心二用。 正看着呢,忽然感应到七楼戒指的呼唤。 进入七楼戒指,上去之后,就见老羊的身形有些卡顿。 他伸手一指,打出来一行字。 “从大震回来的路上,有人手执琅琊院的山河阵图,将我困住,说是要带我去一趟深渊,当时出现了两个九阶,一个绝对是琅琊院的某位院首,我没认出来他是谁,因为他没动手,另外一个,被黑雾笼罩,我也看不穿,只能知道也是九阶。” “带你去深渊做什么?” 余子清大为震惊。 “你没什么危险吧?这些人现在已经懒得遮掩了么?琅琊院的人竟然都直接出现了?” “我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我刚才想了想,可能还是因为安史之书的事,我觉得,他们认为是我上次带着你们,从封印里出来了。” 余子清面色一黑,念头一转,立刻有了猜测。 可能是因为他们再次去的时候,已经进不去安史之书的封印了。 而他们觉得,这中间出现的变化,老羊肯定是知道的,亦或者,老羊是有办法进去的。 他们为什么现在会这么觉得,为什么忽然有这种动作了? 为什么忽然之间,就连续动用九阶强者? 上次的墓鬼洞天,这次抓个老羊,竟然也要出动俩。 余子清理解,第一次开始动用那种放在明面上的东海强者之时,就可能快要摊牌了。 可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余子清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们又知道了什么新消息。 暗影司,对,就是暗影司的新首尊上位了。 他们可能是获取到了关键信息。 “我马上找人,去路上拦截。” “不用了,你明面上能找来的强者,就只有襄王,而襄王刚刚渡劫结束,也受了伤,现在已经在闭关了,他也根本没法动手,那些人在这个时候动手,已经是考虑很多了。 你不用管我,他们要我去,我便跟他们去便是,他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持着俩九阶。 我会自己找机会脱身的,若是进了封印,我再联系你。” “你进不去了,自从我出来,安史之书已经合拢,除了我再也没有人能进去了。” “……” 老羊心里一沉。 “那他们肯定会知道,当时从封印里出来,关键的人不是我。 只需要稍稍排除一下,就会知道,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在我回来之前,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离开锦岚山。” “你先保证你死不了,那些人越来越肆无忌惮,开始走上前台,他们未必会有顾忌。” “我死不了的,你别乱来。” 余子清阴着脸,沉默了良久之后,道。 “那你最好别死了。” 余子清走出了七楼戒指,抬头看着天空,站在那良久。 里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旁,看着面色阴沉,眼里杀机沸腾的余子清,里长淡淡的道。 “出事了?” “老羊被抓了。” “什么人你知道么?” “不清楚具体是谁?” “那他们为了什么,你知道么? “大概知道。” “那他们想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最后谁拿了,就先记下,以后再砍了他就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里长,之前就有人开始针对我们锦岚山了。” “谁伸手就打死谁,打不死的就先记下,能打死的时候再去打死他。” “里长说的对,我懂了。” 里长拍了拍余子清的肩膀。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村子,但是你也记住一点,我们村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是怕死。” 里长转身离去,留下余子清一个人站在那。 余子清站了良久,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 “行,你们既然想让大兑归来,那就让大兑归来吧。 归根到底,大兑归不归来,我真的不在乎。 既然有人牵连到我们,那就闹吧,闹他个天翻地覆。 我现在是不知道,背后是谁主导的这一切。 但不重要了,老羊要是出什么事,大兑归来之后,谁去获得好处,那我就杀了谁。 谁拦着我,我就让谁去死。” 余子清来到槐树林,挖出了那金属箱子。 他走出了槐树林,来到游震的小院,随手解开了金属箱子上的符箓。 “老哥,老羊被人抓走了,本来这个是要等段时间,我才能再次消化掉的,不浪费。 现在我不想等了,我要闹他娘个天翻地覆,有什么后果,关我屁事。 不想我好过,那就都他娘的别好过了。” 游震震惊不已,可是他已经来不及多想了。 那金属箱子打开,喷涌而出的魔气,被余子清直接吞噬掉。 其内的一只左臂,从里面飞了出来,被游震死死的控制住。 自在天的气息,刚刚浮现,便被这里庞大的饿鬼气息强行压制。 余子清的面上浮现出饿鬼之相,一脸狰狞,伸手一抓,便抓出来一团自在天吞噬掉。 这一次他都懒得跟自在天废话,硬生生的将其强行吞噬掉,吃的阴神好似挺着一个三百斤的大肚子,撑的要死,余子清脸上的饿鬼之相才缓缓消散。 那左臂与游震的左臂重合,恢复到一起,他的气息也再次攀升了一个档次。 “我跟你去。” “不必了,就劳烦老哥你帮我守着锦岚山就行。” 余子清转身离去,游震遥望着余子清一身魔气的背影,隐约之间,仿佛还能看到五个魔物的虚影,在那魔气之中狂舞,他的眼中满是担忧。 完了…… 那些瓜皮捅了马蜂窝了。 里长来找他对练完毕,有时候会跟他聊聊。 里长曾告诉过他,当年余子清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饿的皮包骨头,都快饿死了,依然跟老羊相依为命,有吃的都要分老羊一口。 老羊到了现在,都依然在教导余子清,哪怕没有师徒之名,那也算是有师徒之实了。 游震想要跟着去,但是却也明白,余子清更在乎的是锦岚山,都亲自开口了,他自然要护着锦岚山,也代表着,必要的时候,他的身份暴露不暴露都不重要了。 余子清一路来到锦岚山的南面,找到邗栋之后,先是一礼。 “兄台,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我要出一趟门,我想请你在有外敌来的时候,必要的情况,请你帮忙护住锦岚山。” “应有之义,何来请字。” “好,好一个应有之义。” 余子清走到他内人的坟前,行了一礼。 “嫂子,请恕我放肆了。” 余子清伸出手一拍坟头,便见其坟头裂开,露出里面的冰棺。 余子清一只手贴在冰棺之上,体内库存的帝流浆,化作一道洪流,从他的掌心喷涌而出,穿过了冰棺落入到棺内。 “栋哥厚道,那我也不能不厚道,这多少肯定有些作用的,希望嫂子你快点好起来。 我说句实话,要是嫂子你现在也在,我肯定会更加放心锦岚山的安全。”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给玉化墓才几万颗十几万颗,余子清这一次直接给冰棺内丢了几十万颗。 随着帝流浆的涌入,余子清便感应到,那死气沉沉的冰棺内,似乎已经多出来一点别的气息,邗栋的内人,已经开始在复苏了。 而帝流浆的作用,也到此为止了。 若是能一口气让其复苏,余子清也不会舍不得更多。 “这……”邗栋有些震惊。 “不要说谢字,我们以诚相交,就不要再说谢了,我不谢你,你也别谢我,回头我再找人个专业的医师来看看,他们可能会对嫂子这种情况比较了解。” 余子清跟邗栋聊完,直奔布施镇而去。 到了布施镇,找到奸商饿鬼。 “通知下去,从今天开始,对暗影司的禁令取消,余下之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大人,我懂。”奸商饿鬼秒懂,立刻应下。 “好好做事,你的能力,以后有大用,若有转职名额,必定有你一个。” 余子清走出了深渊裂缝,毫无遮掩的去了那个小的深渊裂缝。 行,你们想去封印,那就让你们去。 你们想做什么,就让你们做,我都懒得管那些事,你们还给我找事,那就看这个后果,你们谁扛得住。 一路进入群山深渊,余子清再次来到封印地。 却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踪迹,顺着石壁爬下去,石壁上的符文依然暗淡。 余子清触摸着符文,传递过去一个念头。 “打开吧,我让你送人去哪个,你就送人去哪个。” 重新爬上去,余子清蹲在地洞的边缘,静静的等着,等了好久也没人来,他坐在地洞的边缘,对着地洞自言自语。 “大哥,我又来了。 当然,这次没什么新的东西给大哥解闷。 是我遇到麻烦事了。 我想大哥你曾经存在的年头,一定很久远吧,也不知道我送给大哥的那些书籍里,有关历史的记载,大哥你看到哪了。 我说实话,之前我是真想把那本封印了很多灾难的安史之书,丢给大哥算了。 现在,我改主意了,大兑归来就归来吧,其实关我屁事啊。 我从最开始,其实都只是想要别饿死,安安稳稳的,也别被人打死,继续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就行。 我野心真不大,或者说,我那就不叫野心,我就是个小民,没那种高高在上的强者心态。 但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把老羊抓走了。 就为了他们的野心。 把我逼急了,我真敢掀桌子。 现在,这事已经不是他们要做什么了,而是我要做什么,我想把那些不安生的家伙,一个接一个,统统活活打死。” 地洞的黑暗深处。 巨佬看着书,暂停了翻译器的解说,他听着余子清的自言自语落下。 眼中慢慢的带着笑意,尤其是听到那句统统活活打死,那笑意就更浓了。 他先看的历史记载,当然知道余子清再说什么。 他拿出一枚玉简,借助玉简,给余子清传了一句话。 “想做什么就做,百无禁忌,不必担心其他,这天,塌不了。” 余子清感受着那句话,忽然笑了起来。 他站起身,向着地洞深处行了一礼。 “大哥说的对,我何必畏首畏尾,我的传承告诉我,就算是天塌了,那也要将其撑起来,不让他塌,他就不能塌。” 巨佬听着余子清的话,眼中的光亮骤然亮起。 黑暗之中,骤然浮现出一阵狂笑声,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回荡,掀起阵阵波澜,恐怖的力量,仿佛要掀翻这片黑暗的世界。 “说得好。” 余子清拿出了封印着官印的箱子。 揭开了其中的封印。 那些人不是想要大兑归来么? 那他们肯定也想要这些大印吧。 之前不想要这些大印,也不想借大兑的国运,只是余子清不想为大兑打工而已,并非是抗拒让大兑归来,这是两码事。 说难听的,大兑归不归来,是死是活,关余子清屁事啊。 如果以大兑归来为前提,那余子清便不怕借其国运还不起了。 因为余子清的贡献,是必定远远超过借的那点国运的。 余子清拿出丁未城郡守的大印,将其他的收了起来。 随手拿出六个骰子,随意的抛出去。 “六个六。” 骰子落地,六个六。 余子清重新收起骰子。 既然如此,余子清决定,让那些有野心的也好,大兑余孽也好,让他们一个大印也别想拿到手。 大兑不是想给自己放贷么,那自己就先放贷给大兑,化解安史之书里所有的灾难,再加上重新归来,到时候除了让自己登基之外,看大兑拿什么还给他。 让你们争,让你们搞事情,别说锅了,老子连灶台都给你端了。 第一六零章 末期小灾速通,小坑栽大跟头(1 那些人没有来,速度还没有余子清快,有些出乎余子清的意料。 不过按照老羊的说法,那些人甚至动用了琅琊院的山河阵图,还有九阶强者出动,那他们自然是不急的。 他们最近的整体行动,的确有些焦急的意思在里面,可是具体到一件事,看来他们还是知道,急则出乱,乱则出错。 但这也正好给了余子清机会。 等不到人来,余子清便顺着石壁爬了下去,来到那个符文旁边,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 瞬间,那暗淡的符文便再次亮起。 余子清一只手贴上去,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进入那片只有一本安史之书的虚空之中。 安史之书静静的悬在那里,看到余子清之后,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的翻动了起来。 “不用激动,我如今实力虽然还是很弱,但是有些被封印掉的灾难,却也不是没办法化解。 我可以请人来帮忙,也可以引人来帮忙,多得是法子。 时代已经变了,里面很多灾难,在那个时代,是几乎无解,或者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在现在这个时代,有些可能就会非常简单了。 至于丁卯纪年的某些灾难,在我看来,就是用来凑数的。 丁卯前期还好点,有些灾难的确很麻烦,但是后期,简直烂成一坨臭狗屎,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要动用神朝之力将其封印。” 安史之书微微闪烁着光芒。 余子清冷笑一声。 “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要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封印加进去,简直让安史之书的格调都跌了好几个层次。 前半部分,很多灾难那是真的没办法,将其封印掉,可以避免巨大的损失。 也有先烈面对灾难,挺身而出,不退半步,身死道消,也要将其拦住。 我若是有幸从这些先辈手中接过大印,那我只会感觉到,那是我的荣幸,而非重担。 可是后面,你看看这条。” 余子清哗啦啦的翻动安史之书,翻到其中一页。 “丁卯两千一百年,癸丑城。 城中丁家大少丁三秋,修邪道,祸未出阁少女八十八人,入七阶,能迷神。 县守丁俀,力不能逮,引神朝之力将其封印。” “看看这都是什么臭鱼烂虾,县守还跟那邪道是同姓,还已经出现家族了。 恐怕这记载,都是在粉饰吧,是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没有将其收拾掉。 到了完全遮掩不住了,失去控制了,才不得不出手,还不敢将其击杀。 这丁卯两千一百年,大兑到底得烂成什么样子,才能连一个七阶邪道,竟然都需要引神朝之力将其封印? 神朝之力照这种用法,最后是不是都撑不住了?” 安史之书开始传统艺能,说不过余子清就开始装死。 余子清冷笑一声,不再喷安史之书,继续向前翻。 翻到了前期,一条一条的筛选其中的内容,寻找一条合适的内容。 先救下老羊,才是第一要务,能不能弄死几个人出出气,那都是次要的。 老羊若是死了,他就算是把人全部杀完了又有什么用。 他们不是想要来么,就看看安史之书的大坑,那就遂了他们的愿,看看这安史之书的大坑,到底能埋葬多少人。 很快,余子清找到一条合适的。 “甲子一千八百年,甲子城。 魔镜被污,以至心魔肆虐,入魔者一万三千八百众。 甲子城郡守康向宇,引万魔入己身,入十阶之时,自废道途,封万魔。” 就是这条,最合适不过。 能坑死来人,余子清却有机会兜得住底,实在兜不住了,就先跑路,后面找机会再继续去。 余子清看着安史之书,指了指这一页。 “等下你把我送到刚才那个邪道那一页里,我现在火气有点大,要先打死个邪道冷静一下。 后面来的人,要是有上次跟我一起的那个黑山羊,你就送到我这一页。 其他人,不管是谁,统统送到这一页里。” 安史之书闪烁了一下,表示明白。 只要余子清这个被好几位县守和郡守认可,也能得到大印认可的人,愿意继续去化解封印。 其他的统统都是旁枝末节,余子清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哪怕不考虑这些,余子清如今有两个县守和一个郡守之位在身。 余子清便是当世大兑职位最高的人,他发号施令,那它就做什么,也一点毛病都没有。 余子清一只手在那丁卯年的那一页,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睁开眼睛,出现在癸丑城之外。 按照大兑的规划,癸丑城便是典型的小城。 说的是小城,其实能被称之为城,按照余子清的理解,起码都是地级市级别。 还有很多更小的,不是以这种命名规则命名的城池,便相当于县级市,或者是县。 尚未入城,便见到城门口十几个守卫,挨个盘查,收缴城门税。 有些人身上带的其他东西,稍稍有点不合规的,便直接将其收缴。 虽然余子清也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带着一株应该很普通的炼气灵药,都成了不合规了。 看了几眼,余子清看到那些人将收缴的东西,揣进自己兜里,便明白为什么了。 他一路来到城池,立刻见到那个收缴人财货的家伙举着长戈,拦住了余子清。 “你身上带着什么?拿出来!” 余子清眉头一竖,一掌拍出,将其拍倒在地,当场让其毙命。 余子清看了看周围,守城的小吏,齐齐后退,而周围的人,也默契的走远了些,预想之中,会有人大喊一声,立刻冲出来一堆人围着他的场景,根本没有出现。 还有个小吏恬着脸拱了拱手。 “误会,误会,大人这种高手,都是不用检查的……” 余子清有些失望,丁卯纪年末期,真是烂透了。 周围的人似乎也是见怪不怪,也没有人觉得那污吏死了有什么问题。 看周围人的样子,似乎并不是觉得那污吏死于贪,而是觉得那家伙死于没有眼力劲,死了也活该。 余子清迈步进入城池,懒得再慢慢做什么了。 问清楚那个所谓的丁家在哪之后,便直接杀上门去。 余子清收敛了气息,直接翻墙而入,轻而易举的绕过那些简单的阵法,阴神睁开眼睛,去窥视这里的邪气变化。 只是一眼,便看到有一个地方,邪气凝而不散。 如此明显,随便来个有点实力的炼神修士,就能一眼看穿。 可是那家伙却能安安稳稳这么久,要说没有问题,那才是见了鬼。 等到余子清悄悄的抵达那个地方附近,耳朵微微一动,便听到有谈话的声音传来。 “你最好还是管好秋儿吧,最近事情闹的有点大了,癸丑城附近,便已经有一百多个未出阁的少女失踪了。 他就算是要做什么,那也不能在自家附近做吧,这是糊涂啊。 秋儿这是自寻死路,把我害了,你们还能好过了不成?” “我也管不住他了,他现在实力已经比我强了,还有家中母亲与内人,护着他,我想管也管不了。 我只要想动手,母亲便挡在前面,要我先打死她再说。 你说我能怎么办?要不你去劝住母亲吧。” “哼,我只是来告诉你,他现在愈发肆无忌惮,若是事发,那可别怪我大义灭亲。 我若是丢了这县守的位置,你觉得我们丁家还有机会好过不成? 你觉得其他人不会趁机落井下石?真是天真。” “舅舅,你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能当上这个县守,而且近些年,也供给你各种宝物,让你进阶七阶,可都是家里人出力的。” 余子清只是听到这,就不想听下去了,跟他想的一样,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而且,真实的遇害人数,远比记载之中多得多。 余子清落在屋外,迈步向内走去,看着对方开着大门谈话,半点遮掩都没有,余子清更明白,不用跟他们废话了。 “来人!” 看到余子清的一瞬间,便见那个一脸邪气的年轻人,一声暴喝。 余子清脚步骤然加速,脚下砖石崩碎,身形骤然出现在对方面前。 他力从地起,腰身如弓,拳如长矛,一拳轰出,便见对方身上的防御法宝,尚未崩散,便被戳出一个大洞。 余子清的拳头,一拳轰在了对方的心口,劲力破体而出,从其身后炸开,将其整个后背都炸开了花。 只是一击,便见其奄奄一息,进入濒死的阶段。 余子清收回拳头,看了一眼身旁身穿官服的家伙,冷笑一声。 “助纣为虐,死不足惜,你这种货色,竟然能当大兑的县守。 若是在前面几个纪年,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是谁?” “丁未城郡守卿子玉。” 听到余子清自报家门,那癸丑城县守丁俀,神情微微一个恍惚,忽然道。 “这里是封印?!” “原来是真身进来的,那可太好了,我还以为此地,只有一个邪道是真身被封印进来的。” 余子清大笑一声,龙行虎步,迈步而来,在那丁俀拿出县守大印的瞬间,便左手托着丁未城郡守的大印,右手如刀,探出之后,按在了那癸丑城县守大印上,沉声一喝。 “癸丑城县守丁俀,玩忽职守,庇护邪魔,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今日,我便以丁未城郡守之名,褫夺你官位!” “你丁未城郡守,无权判我!”丁俀又惊又怒,厉喝一声,死死的抓住大印不撒手。 余子清面色一冷。 “如今神朝不在,我便是神朝职位最高之人,废你官位,也名正言顺,合情合理。” 随着余子清话音落下,便见那癸丑城县守的大印上,光华浮动,自动将丁俀的手弹开,落入到余子清手中。 “不,不可能……” 那大印落入余子清手中,便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是跟丁未城郡守大印一个共鸣,便自动认主。 余子清瞥了对方一眼,收起大印,力量骤然间爆发,一拳轰在对方身上,让其当场毙命。 “先杀了你,我照样能拿走官印,只不过,我就想先褫夺你官职,再杀你。” 听到这话,那家伙还没习惯官职被褫夺,力量加持消散的丁俀,便脑袋一歪,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鼻之中涌出,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 再杀了旁边其他人之后,余子清就坐在那,看着那个还剩下一口气的邪道。 “不用挣扎了,你应该听到我说的话了,你自然也会想起,这里乃是封印。 除了你那个舅舅之外,其他人全部不过是一段尚未尘埃落定的历史,在这里的投影而已。 你谁也指望不上了。 在我走到你们十丈之内,你们竟然还毫无警惕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死了。 我现在不杀你,只是我要等人而已,杀了你,历史尘埃落定,我也得出去了。” “我……”那邪道年轻人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便戛然而止。 余子清一个耳光抽过去,将其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再说一个字,发出一点声音,立马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邪道一脸邪异,张开嘴巴,最后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然而,余子清的身形出现在他头顶,一脚将其踩死。 “说了再发出一点声音,就弄死你,当我是言而无信之人么?” 将其踩死,余子清屈指一弹,一点火星落在其身上,将其烧成灰烬,让其神形俱灭,连邪气都给烧成了虚无。 而后便见世界开始向着中心倒卷。 余子清面无表情,看着封印重新化作了一页书,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因为让他生气的封印还有很多。 拿出朱笔,余子清在那一页上补充道。 “丁俀明知子侄害人,修行邪道,依然包庇邪道,其玩忽职守,与邪道沆瀣一气,死不足惜。 丁未城郡守卿子玉,褫夺其官印,将其就地正法。” 写完,盖上大印,尘埃落定,书页也化作了白纸黑字。 余子清翻了翻安史之书,发现没有一页是闪烁着光亮,证明没有人进去。 “我刚才书写的,你也看到了吧。 你这安史之书,终归还是人写的,是人写的,很多时候,就注定了跟事实会有偏差。 就像刚才那个丁俀,在你这的记载里,他乍一看,还算是一个殉职的好官。 实际上,他是个什么货色,你应该也清楚。” 安史之书闪烁了一下,难得认同了一下余子清说的不太好听的话。 “所以,你存在的意义,到底是承载那些灾难,还是承载尚未尘埃落定的历史,亦或者是为了化解灾难,也是为了还原历史,才让其尘埃落定?” 安史之书沉默了一会儿,闪烁了一下,算是认同。 余子清叹了口气,也没了喷安史之书的欲望,说到底,它也只是一本书而已。 等不到人来,余子清便开始一页一页的翻看安史之书。 之前都是粗略的翻看,现在他既然要给大兑放贷,那给的就得远远超过大兑给他的。 拿到所有的官印,是必须的。 化解所有的灾难,也是必须的。 按照大兑的命名规则,天干地支六十城,县守六十,郡守十二。 怎么去拿,先后顺序,是要先考虑好的。 而去丁卯纪年拿官印,应该是最容易的。 那个时候,乱成一锅粥,烂成一桶泔水,整体实力,也在明显的下滑。 而根据之前的经验,一座城的官印,可能会不止一颗,但是只要余子清同时接触到不同时代的两颗官印,其中一颗便可能会崩碎,等到化解了那一页的灾难之后,官印之中所蕴含的力量,也会合二为一。 余子清翻看完正本安史之书。 看到的就是一个神朝,从兴盛到灭亡的历史,从君明臣贤,义士横空,到昏君污吏共处一世,邪魔当道。 细细看书的时候,余子清不止一次生出了一种,这神朝还是赶紧毁灭吧的念头。 可是每一次,都会又看到先烈义士,又不忍他们丢了命也要为止努力争取的神朝,就此彻底消亡。 这种矛盾的感觉,一直盘踞在他心头。 看完之后,余子清几乎都可以确定。 如今这个时代,还有的大兑余孽,称之为余孽,一点都不会误伤。 忠臣义士,为国为民者,早就在一场场灾难,一场场变故之中殉国了,哪里还能活着留下来血脉。 举家殉国者,都数不胜数。 苟延残喘活下来的,还能让血脉传承至今的,不说百分之百,起码百分之九九以上,都是垃圾。 站在后人的角度去看,余子清也曾想过,为什么那些人都牺牲了,就没想过,他们死了,岂不是把神朝留给瓜皮了么? 可是代入进去想了想,余子清便明白,他们哪来的时间,哪来的机会,去想这些,他们也不会去想。 努力让神朝变得更好的人,是不会去想他们死后,会不会把神朝留给瓜皮,然后再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看完一遍,大概整理了一下进入的顺序。 余子清再拿出乙三二给的黑石板,看着上面记录的东西。 乙三二怕余子清不了解很多事情,基础的东西就有不少。 大兑的官职构成,疆域划分等等。 还有一些记录里,记录着一部分被封印的灾难,哪些人是可以信任的,那些人不是。 还有如何去获得无面人的信任等等…… 结合这个,将安史之书里的诸多灾难,都可以列出来进入的先后顺序,由易到难。 像甲子城的万魔之灾,对于曾经的大兑来说,是特别难的。 对于余子清来说,就有可能属于普通难度。 等到看完了,还没解决,余子清便继续挑选简单的先去闯。 “记住我之前给你说的,当回事,要是老羊因为你搞错了死了,那咱们就一拍两散,爱谁谁去。” 余子清又选了一个丁卯纪年末期的小灾难进去。 不到半个时辰,就见他重新出来,补上了记录,继续从最简单的来。 进去,杀人,遇到贪官污吏,便褫夺官印,赶紧出来,一路速通。 七天之后,余子清飘在安史之书前面,揉着脑袋。 七天之间,速通了丁卯纪年后期,九十八个封印。 县守大印,竟然都能再凑出来了十三个,算上他手里的,已经有十六个县守大印,一个郡守大印。 “我得休息一下了,再继续下去,我都快忍不住那种赶紧毁灭的念头了。 都是些什么垃圾啊,贪官污吏,欺男霸女,邪道魔头,妖魔横行,民不聊生。 到了末期,有些区区县守,竟然都有裂土为王的做派了。 话说,大兑真的是因为一个大灾难,才彻底消失的么? 真不是积重难返,最后被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弊病彻底压垮的?” 安史之书在装死,没有一点反应。 余子清叹了口气,赶紧翻到安史之书的前半部分,看看那些记载,平复一下心情。 同一时间,群山深渊里,一个一袭青衫的人影,从深渊裂缝里飞出来。 他一路飞到洞穴所在,一挥手便破去了堵在门口的各种阻碍,来到了地洞边缘。 他拿出一副画卷,将其抛出之后,画卷自动在其身前展开,露出里面的万里山河。 山河图上光辉一闪,老羊的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从中跌落出来。 老羊看了看周围的景象,再看了看头顶选择的山河阵图。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九阶强者,手里还握着山河图,那是需要硬实力来对抗的。 自从上次的事,老羊就彻底认清了自己的确是不擅长战斗这件事。 如今想要以七阶之身,再加上恶龙之躯,对上人家也是白搭。 先看看情况,多弄点情报,多拖延点时间。 “都把我带着这里了,你还是不说到底想要干什么吗?” “我不知道你一身学识从哪来的,阵道实力,并非一朝一夕能积累下来的。 不过,我却有些疑惑,你待在锦岚山有什么意思,那地方,根本没有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你想要更进一步,跟着我回琅琊院,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里典籍无数,你想要看任何典籍,那里都会有。 终有一日,会让你化形而出,走上正道。” 青衫人带着老羊也有一些时日了,此前了解的情报,再加上这些时日,不时的交谈。 他便生出了惜才之心,哪怕是妖物,若是能将其收入门下,也是大有可为的。 因此,甚至不惜自曝,他来自于琅琊院。 他修行多年,在琅琊院也多年,从未见过有哪个妖物,能有超越琅琊院大多数人的学识。 哪怕聊的不多,可是学识这种东西,是根本藏不住的。 字里行间,三言两语,他便能大概判断出来,这黑山羊妖,若是在琅琊院,说不定能比得上一位院首。 这让他大为震惊,这种妖怪,还是出自锦岚山。 可是细细想想,别的地方,都有些不可思议,可若是出自那个古里古怪,到现在还是一团迷雾的锦岚山禁地。 其实多少还有那么点可能,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他没急着来,一方面是要办别的事情,另一方面,是真心想要将老羊拉入门下。 可惜,老羊油盐不进,他也没法拖延下去了,只能带着老羊来了。 而老羊听到他说到正道俩字,顿时忍不住嗤笑一声。 “都到这里了,你还不死心,难怪你入道之后,到了今日也无法立道。 你持心不正,心志不坚,没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大毅力大决心,你此生怕是都再难立道了。 身为修道者,你不立道,你此生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猜,你炼气的第二次劫难,应该也快到了吧? 而你却避之如蛇蝎,从你生出退避之心开始,你第二次劫难,便再也无法渡过了。 相信你自己也非常清楚,所以你最近这么急,急着想要找到化解之法。 哦对了,你不会是想要大兑的封印之法吧?” 老羊话音落下,便见那看不清面容的青衫男人的气息都变得阴沉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 “我诛你的心,你竟然不杀我?” 不等老羊再说什么,他便忽然伸手一点,将老羊的嘴巴封了起来。 他的气息从阴沉到飘渺,不断的变换。 老羊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他是不擅长战斗,他认清了,但是呢,要杀人,什么时候必须亲自动手了? 这瓜娃子,真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妖物了。 露出一点学识,他便上钩,区区十数日的时间,便能让其对他的学识深信不疑。 因为那都是真的。 每一点学识,都是他一点一点积累,自己一点一点研究出来的,容不得半点虚假。 以学识折服这个不知道是谁的院首,短时间内有点难,可是短时间内,让其信服,却一点都不难。 只要他信了,便诛他的心,毁他的道。 老羊说的诛心之语,之前是不是真的,不重要。 因为这青衫男人,身为一个琅琊院首,开始做这些事的时候,便自然而然的有了破绽。 身为曾经的院首,老羊太清楚了,琅琊院首,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做了纵然自己觉得再怎么觉得那是正道,其实心也依然是虚了。 人最难的是骗自己。 有了信服,老羊再撬动他的破绽,诛他的心,甚至点名了老子就是在诛心。 那无论他之前怎么想的,怎么骗自己的,现在,老羊说的就一定会让其信服,让其内心认定其是对的。 对于一个尚未立道的修道者来说,因为那诛心带来的一丝内心的破绽,便注定了是日后身死道消的开端。 那青衫男人的气息剧烈变化,最后彻底化作了阴沉,他脸上的遮掩也随之消散,露出了那张满是阴沉的脸。 老羊认出来了,琅琊院的吴院首。 这一下,老羊就彻底明白了。 这家伙被卸去了院首之职,竟然还敢偷偷跑出来搞事情。 看来他的诛心之语,都是对的,他本来就有破绽,自己才能如此轻松的做到。 他是急了,他急需其他的方法,其他的东西,来挽回。 吴院首露出了面容,阴沉着脸,对老羊指了指下面的地洞。 “封印之地被封锁,是你搞的手段吧? 现在,要么去解开,要么我将你封入山河阵图,丢入到地洞深处。” “好,既然你想去,那便去吧。”老羊从善如流,从地洞的边缘飘了下去,落入到黑暗之中。 吴院首看不到老羊的身影,也失去了感应,立刻紧随其后追了进去。 老羊落到石壁上的符文前,看到那本应该暗淡的符文,已经再次亮起。 他立刻明白,余子清来了。 老羊一时之间,满心复杂。 他知道余子清来到这里,不仅仅是要面对危险。 要重新开启这里的封印,必定是要承受代价的。 好不容易跳出大兑这个大坑,现在却主动跳了回来。 “都说了,你不要乱来,我死不了的……” 老羊喃喃低语,心里回想起余子清的样子,还有曾经的一切。 若是余子清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以余子清的性子,肯定会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只是想想,老羊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中带泪。 他们锦岚山的人,怎么可能不来。 两三个呼吸之后,吴院首也跟着落下来。 “我再劝你最后一次,若是进去,不化解封印的灾难,是没有办法再出来的,你迈出这一步,便再无退步了。”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吴院首看着再次亮起的符文,他一挥手,将老羊收入到山河阵图里。 而他自己,则拿出一个失去威能的青铜符文,一只手贴在了那枚符文上。 霎时之间,他的身形消失不见。 虚空之中,安史之书无风自动,翻到了其中一页,但是紧跟着,那一页只是微微一个停顿,便继续翻动到余子清定好的那一页。 那一页上,光芒流转,代表着有人进去了。 还在看书的余子清抬了抬眼皮。 “进去了几个人?一个人你就闪一下。” 安史之书闪了一下。 “老羊来了么?” 安史之书继续闪一下。 “他也被带进去了?” 安史之书表示确定。 余子清看着那亮起的一页,就是余子清选好的那一页。 “他们本来应该进入哪一页?” 余子清看到安史之书翻动的时候,在其中一页停顿了一下。 余子清明白,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必定是手拿可以进入特定一页的信物。 按照规矩,安史之书应该是将对方送入特定的一页。 然而,自从被余子清喷的多了,安史之书也没那么死板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天,余子清速通了足足九十九个灾难。 哪怕都是丁卯纪年的小灾难,都是余子清可以处理的。 那安史之书也知道该向着谁。 目前为止,安史之书上所有已化解的灾难,统统都是余子清来完成的。 些许小规矩而已,也不算坏规矩,因为余子清的权限最大,可以给出名正言顺的解释。 安史之书翻动,翻到其中一页。 “丁卯两千三百五十四年,丁酉城。 大乾十万大军围城,其有白羽军精锐三千,九阶三人。 丁酉城郡守司岚,死战不退,拼尽最后一人,燃尽气血、真元、寿数,引神朝之力,将其尽数封印。” 余子清看着上面记载的内容。 这是余子清排序之中,排在后期才准备进去化解的灾难。 当时看到这个也算灾难,余子清其实是有些诧异的。 不过想想,对于大兑来说,好像还真的算是灾难。 但向前数,前面还真的没有出现过如此拉胯的情况。 丁卯两千三百五十四年,已经快到安史之书结尾的部分了。 他不知道来人,为什么要去这个封印。 只是暂且记下这件事,后面再说。 他现在要去,先把老羊救出来再说。 翻到那闪烁着光亮的那一页,余子清伸出手,身形消失在原地。 睁开眼睛,便来到了封印里。 甲子一千八百年,甲子城。 此处,秋高气爽,余子清落在荒野里,没有感受到任何九阶的气息,也没有感受到老羊的气息。 很显然是安史之书很懂事,给他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落地。 安史之书上的记载,都是不能全信的。 比如,余子清就不知道,甲子城的郡守康向宇,到底是怎么做到,引万魔入体的。 哪怕是现今时代,余子清都不知道,有什么除了饿鬼布施之外的办法,可以将魔念、心魔,引出或者逼出宿主的身体。 这个方法,肯定是不能常用的,亦或者是别人没法用的。 不然的话,安史之书上也不至于那么多魔头为祸的记载。 余子清辨别了一下方向,甲子城在大兑正北,他现在应该是在甲子城西面。 不出意外的话,前面来的人,应该是在甲子城东面。 他要先入甲子城。 而在这之前,可以先试着联系一下老羊。 安史之书说,进来的只有一人,那老羊就一定是被封在山河阵图里带进来的。 进入七楼戒指,就发现老羊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时间不多,废话少说。 我被困在山河阵图里了,被他一起带进来了。 带我进来的是琅琊院的吴院首,只有他一个人来。 你要是进来了,不要跟他照面,他肯定能认得出你。 也不要出手,你肯定会死。 也不要冒险救我。” “你们根本没有进入他想进的那个封印,我稍稍动了一点点手脚。” “嗯?”老羊微微一怔,直呼好家伙。 “我会在甲子城东门附近,入城之后,能看到的第一座客栈等你们。” “他要把我放出去了。” 老羊匆匆离去。 余子清也出了七楼戒指,睁开眼睛,看着远处的甲子城,如今的甲子城,还一片平静。 一路来到甲子城西门,余子清进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城门洞上的镜子。 念头一动,调动出一丝黑天妖魔的气息。 可是那镜子,却毫无动静。 余子清知道,这个时候,映照魔物的法宝,其实就已经出问题了。 在之前的封印里,余子清进城的时候,可从来都是将五小只化作秘法形态,来躲避审查的。 其魔物形态,有很大概率,会被映照出来。 进入城中,一切都很平稳,居民安居乐业,修士和普通人相处,也是非常和谐。 修士坐在路边摊,跟凡人拼桌,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余子清一路横穿甲子城到东城,在东门附近,找了一间能看到东城门的客栈住下。 他学来的大兑古语口音,跟这里的人没有什么区别,融入起来也很简单。 等了半天之后,余子清终于在三楼的窗边,看到了走进城池的吴院首。 而老羊,被其用绳子牵在手里。 看到吴院首在用蹩脚的大兑语言,跟那些人艰难的交流,还引来了官府的人。 要不是吴院首一身九阶气息泄露出来,他肯定就被带走了。 很快,吴院首被人引着,来到他所在的这座客栈。 余子清面色平静,继续跟坐在对面的一个本地土著,用本地话聊。 官府不可能将一个身份不明的九阶修士引入官府内休息。 而大兑早期,这个年代,也根本不会对修士有多大的优待,什么专门接待强者的地方,是根本没有的。 所有人一视同仁,普通人住客栈,强者也住客栈,而且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余子清没有露面,也不怕这么近的距离,那吴院首察觉到他。 见面能认得出来,可气息就不会了。 慢慢等着,有的是机会。 客栈的房间里,吴院首放开了牵着的绳子,面色愈发阴沉。 “是你搞的鬼吧?” “我可以对天起誓,跟我毫无关系。” 听到这话,吴院首也没有罢休,死死的盯着老羊。 老羊无所谓的道。 “我老羊,对天起誓,若是我动手脚,让我们进入这里,便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立下道誓,就见符文浮现,没入老羊眉心,而后转瞬便自行消散,再无一丝一毫的变化。 眼见于此,吴院首那张阴沉的脸上,便黑的快要滴出黑水了。 “我曾告诉过你,这不是我等可以操控的,若是进来,不化解灾难,便再也无法离开。 相信你肯定也是知道这些的。 如今,你最好还是想想怎么办,这里是什么灾难吧。 若是不然,我们俩只能一起被困死在这里。” 说完,老羊便趴在那,闭目养神,没了动静。 吴院首没有说什么,打开门离开。 他要先去城内转转,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而老羊则又开始联系余子清。 俩人坐在七楼戒指的一楼。 “他放松警惕了么?” “他出门了,不再看着我了,他也知道,我跑不掉的。” “你暂时没事就行,他可有什么恶毒的手段控制你?” “没有。” 余子清长出一口气。 安全就好,这就代表着随时可以带老羊走。 “我本来是打算找到你之后,立刻带你走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不只是将其困在这里,我还要弄死他。” 第一六一章 拔剑杀不死,完全胡扯的记载(1 听到余子清这么弱鸡,说要弄死一个九阶强者。 要是在外面,老羊肯定都笑出声了。 但现在,他是笑不出来了。 自己只是拖延了几天时间,余子清就能趁着这几天时间,来到这里,挖了个坑,把一个九阶强者给坑了。 而且,余子清这个时候还有些不慌不忙的感觉,那肯定还花了点时间,把家里一切都安顿好才出的门。 老羊不知道这个封印里是什么情况,但既然余子清能稍稍动了点手脚,把人引到这里。 那这里的灾难,肯定能弄死一个九阶强者。 大兑的封印,神妙比之封印二姓,还要更强一些。 九阶强者,还真的没办法强行破开这里的封印出去,唯有化解灾难这一条路可走。 而这些,余子清肯定都已经考虑到了。 余子清其实已经把吴院首坑死了。 哪怕不管他,他其实已经被困死在这里了。 而这个的确是余子清最初的打算。 把吴院首困死在这里,等到日后实力强的时候,再进来看看吴院首死了没,没死的话就将其打死。 而这些天,余子清在丁卯纪年速通了近百个小灾难,见多了黑暗,实在是有点影响心情。 看到吴院首,就快抑制不住心中的恶意了。 再加上那灾难,终归还是要化解的。 索性就试试吧,成了最好,成不了,还能将吴院首困在这里,有了兜底,余子清就敢放开手去做。 余子清感受着挺着大肚子的阴神,无法想象,甲子城的郡守康向宇,到底是怎么将万魔融于一身的。 纯粹的魔念,或者是心魔,对于余子清来说,就是一些味道特别一般的干粮。 就算是恻恻,一次顶多吃几个,再吃就撑到了。 哪怕饿鬼不存在撑死这种情况,可结果也必然是胖成球,需要消化很长一段时间。 若是太弱,吃的太多,那需要消化的时间就更长了。 布施镇的深渊裂缝里,到现在还有一些当时特别弱的饿鬼,还挺着个大肚子,好几年前吃掉的东西,到现在还没有消化完。 所以,若是可以,余子清想要试试,就让这里的郡守解脱吧。 见多了那些余子清都不愿想起的黑暗,就越是不想看到光明中的人,连一个解脱都得不到。 “你没事就行,那你就暂时安抚住他吧。” “在这种地方,他需要我放下戒心,跟他一起合作,才有离开的机会,他这种人,我太了解了,他更怕我死了,怕我死了之后,他再也没有离开这里的可能。” 老羊说的很平静,在让吴院首对他的学识信服了之后,吴院首就不可能让他死在这里。 甚至还要尽一切可能,让老羊不会生出,我死了也要拉你陪葬的念头。 没有人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的。 在面对未知的时候,一个合格的院首,会怎么做,老羊最是清楚不过。 “好,我这次的目标,是化解这里的灾难。” “灾难是什么,不要告诉我,知道和不知道,有时候很难隐藏的。” “好,那你一切小心,我要去郡守府了,有任何问题,你来这里找我。” “放心吧,他不会管我去哪的。” 从七楼走出来,余子清睁开了眼睛。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那吴院首,明面上可是琅琊院的人,要怎么让他死的跟自己毫无关系。 他有七楼戒指在身,纵然是安史之书,都没办法完全将其屏蔽掉,卡的要死是没错,可多少还是有联系的。 有了先例,余子清就知道,安史之书是没办法彻底屏蔽信息的传递。 除了七楼戒指,还有一样东西,安史之书应该屏蔽不了。 魂灯。 单论传递信息的能力来看,魂灯其实是最强的。 正常情况下,一次熄灭便是一次变化,同样是传递出去信息,而代价则是生死。 而托这些修士废寝忘食研究钻空子的福,骗过魂灯的方法,似乎也不止一两个。 哪怕那些方法,可能都非常麻烦,看起来好用的,都需要提前准备。 那也终归算是有。 余子清就要考虑到这个问题。 老羊能骗得过所有人,骗得过魂灯,让人再也认不出他的身份。 那吴院首到底还是一个院首,哪怕不是最强的,那也是院首级别的人物。 他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在这被封印的灾难里,也还能传递出重要的信息。 他是不是也有类似七楼戒指的宝物,没有被安史之书完全屏蔽掉。 越是想要弄死他,余子清就越是要考虑到后续的问题。 在不确定有没有的时候,就先预设他有。 所以,现在想要达成余子清的目的,最完美的结果便是,化解这里的灾难,顺带着弄死吴院首,还不能让吴院首知道,是谁弄死的他。 当然,还有一个附加题,顺带着弄清楚吴院首身后的人是谁。 余子清列出来这这些,只是看了看,自己都笑了。 简直是痴心妄想。 亲自出手,是绝无可能的。 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而拔剑更是别想。 真名、身份来历、修习法门、重要的人生经历等等要素,每一个都是要有的。 仅仅第一项真名,确认目标,余子清都没办法做到。 他根本不知道吴院首叫什么,按照琅琊院的规矩,余子清没有对琅琊院首拔过剑,也大概能推测出来,对于他来说,吴院首根本没有真名。 他的真名,他自己都还没有拿到。 老羊也是一样,老羊到现在,都还没有拿到他的真名。 这种规矩,最初的时候,就是为了保护修道者,因为修道者入道之前,甚至是入道之后一段时间,自身护道手段,都是一个极大的短板。 他们是可以借助外物,但外物终归都是外物,自身的强大,才是最好的护道手段。 古往今来,只是因为一个真名,就被害死的人,可不算少。 就像人族能研究出来天魔真名咒这种东西,那也不是凭空创造出来,终归都是有其他的东西,甚至是异族的东西作为基础参考的。 余子清暂且忽略掉这些,他目标很清楚。 说句自大点的话,弄死一个琅琊院首,在余子清这,哪怕此时此刻,都排不到第一。 他的第一目标,依然是化解灾难,完成自己的事情,这是个长期要做的事情。 那吴院首离开了客栈,亲自去收集信息了,余子清也走出了客栈,前往郡守府。 想要化解此地的灾难,靠余子清自己是肯定没戏,主力输出选手,必然还是郡守康向宇。 到了郡守府门口,余子清看向门口的守卫。 “劳烦通报一声,丁未城郡守卿子玉来访。” 只是片刻,便见守卫引着余子清步入了府衙。 到了后堂院子里,就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金刀大马的坐在那里,身前一团篝火,周围坐着一圈人,有的在烤肉,有的在烤饼。 “来的正好,快来一起吃。” 大汉哈哈一笑,只是看了一眼手托大印的余子清,什么都没说,就先招呼着余子清坐下吃饭。 余子清有些发愣,他还真没想到过,郡守府里会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笑了笑,也没再客套,旁人向着旁边挤了挤,给他腾出来一个位置,他便坐在那开吃。 大块的烤肉,大块的烤饼,再加上品质挺一般的烈酒,把余子清给呛了一口,他不喜欢喝酒,也没喝过品质这么差的烈酒,除了烈,什么都没有,也是绝了。 酒足饭饱,众人默契的退去,留下了余子清和那大汉。 “阁下知道我从哪来么?” “知道,从听到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你从哪来了,我知道的,丁未城的郡守,可不叫卿子玉,你是来化解封印的吧? 不过,恕我直言,你这实力……嗯?” 康向宇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他盯着余子清看了半晌,一只手凭空按在余子清的肩膀上,咧着嘴笑了起来。 “你的肉身好强啊,比之妖兽还要强,外面有新的法门了?” “恩,炼体,我没有炼气。” “好,好啊,哈哈哈……”康向宇哈哈大笑,笑完了才后退一步,一脸郑重的行了大礼:“能否教教我?” “不必如此,只是一些简单的炼体法门而已。” 余子清看着满脸欣喜的康向宇,忽然问了句。 “你没见到我,你就能知道这里是封印么?”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也不敢忘记,魔物肆虐,随时随地都在寻找机会,我不能给他们机会,我也不能在封印里沉沦。” 听到这话,余子清大为震惊。 这家伙,竟然从头到尾都维持着清醒的意识,清楚的知道,他是在封印里?! 别的封印里,哪怕是真身被封印进来的人,其实也都是保持着沉沦状态,只有在见到外人进来的时候,表明身份之后,才会回想起来,他们是在封印里。 因为这封印里的无尽循环,永无休止,若是不将自我最清醒的意识沉沦,随波逐流,早晚会被折磨到意识崩溃。 世人皆醉我独醒,很多时候,带来的可是痛苦。 明知道这里是灾难,明知道灾难会降临,却永远无法叫醒其他人,这个时候最痛苦的永远是清醒的那个人。 “你知道你在这里多少年了么?” “忘了,也不敢记,我怕我记了,有一天会扛不住。”康向宇说的很洒脱,说起这个时候,还自嘲的笑了笑,他不在乎表露自己的恐惧。 “当年万魔齐出,我若是不管,很快就会有十万,百万,等到他们出了甲子城,便可能会有亿万。 虽然麻烦,但我也不得不管。 只是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依然没有找到化解的办法。 而你也是第一个来的人。 你别误会,我不是抱怨,没人来才是对的,我其实很怕来的人若是解决不了,又会将麻烦带出去。 你知道的,那些魔物一向是非常麻烦,特别麻烦。” “到了我这个时代,便不是没办法解决的巨大麻烦了。” “看出来了,如若不然,以你的实力,也不会敢来这里了,你这炼体,你算几阶?” “五阶炼体,只不过我在五阶里算是比较强的而已,整体算起来的话,我在炼体修士里,算弱鸡,起码七阶才算得上是高手。” “看来后世人才辈出,你这般强的肉身,竟然才五阶,真是可怕啊,我修行到九阶,真元不断温养肉身,到了今日,肉身强度也不如你。” “道不同而已,炼体也只是肉身强横,若论玄妙,还是得炼气,炼气依然是正统。” “再过几日,便是魔物爆发的时候了,你还是早点离开吧,莫要在这里害了性命。” “我说了,我这个时代,魔物并非不能解决的。”余子清加重语气,再说了一遍。 说完,他拿出一颗魔丹,随口丢到嘴巴里。 他体表浮现出大量的魔纹,然而他的眼神却依然平静,一身魔气,却也只是实力提高了,什么副作用都没有。 康向宇细细打量着余子清,看了半晌,才惊叹道。 “后世竟然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么?入魔却无魔念,无心魔?”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的,你想多了。” “那也不错了,魔物的力量,的确很强,只是入魔如同饮鸩止渴,不可妄用。”康向宇看着余子清的模样,很是高兴,忍不住连灌三口烈酒。 “不过,你还是走吧,我纵然不懂你的炼体,也不懂你为何可以随意入魔。 但我也知道,凡事都有极限的。 你也解决不了那万魔的。” “详细说说?” “城门的魔镜,不知为何忽然坏掉了,我亲自检查过,明明没有任何问题,却再也映照不出魔物。 等到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日之间,城中一万三千八百心魔,一起爆发。 魔念魔气肆虐,纵然我痛下下手,击毙那一万三千八百修士,也已无济于事。 后面只会有更多的魔物。” 余子清沉默以对,他曾经以为,这心魔爆发,是像当初的病魔之灾一样,一点一点传染。 谁想到,是那些魔物有组织有纪律,一起积攒着力量,全部压制着不爆发。 到了一万多之后,才忽然一起爆发。 康向宇说的不错,这种情况,谁也拦不住的。 只要有一个入魔,但是暂时却没爆发的修士在,那就会一直爆发下去。 这一次一万多不够,那下一次就是十万,到那个时候,谁也拦不住。 面对那种情况,余子清想要拦住,也只能找个目标拔剑,召唤数百万饿鬼,以数量优势,将其碾压。 “我知道那些魔物就是为了祸乱我大兑。 那我便以郡守之身为引,以郡守大印为引,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有机会以群魔之力,接触到大兑国运。 他们果然受不了这种诱惑,主动脱离所有人,所有的魔念,所有的心魔,所有的魔气,尽数加之我身。 只有这样,我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几天之后会爆发?” “三天之后。” “能带我先去看看么?三天之后爆发,那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有魔念了。” 康向宇对着不远处的一个侍卫招了招手。 “你看吧。” 余子清看向那侍卫,轻轻一跺脚。 只要他出门,便会一直藏在他靴子里的楼槐,便立刻道。 “大哥,没有,他身上一点魔念也没有。” 余子清眉头微蹙,这事不正常。 从魔念,发展到心魔,从来都是循序渐进的,如今一丝魔念都没有,三天之后,如何做到魔念化作心魔的? 就算是主动入魔,那魔念壮大的速度也不会这么快。 只可能是,那所谓的魔念,所谓的心魔,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是心魔了。 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分化给了那一万多人。 但余子清也有点纳闷了。 “楼槐,心魔还会传染么?” “不会,每个人的心魔都是不一样的,独一无二的。” “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那我就不知道了,大哥,我只是个走正道的小魔头,传承也不是很多,我不太清楚,有什么心魔能做到这一步。” 康向宇看向余子清的靴子,目光一凝。 “不用担心,我这个时代,已经有魔头开始走正道了。 之前我去化解的其他魔物之灾,他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毕竟,没有人会比魔头还要了解魔头。” “真是……大开眼界,后世已经如此开放了么?” “大人,时代变了啊。” 康向宇微微一怔,苦笑着摇了摇头。 余子清看着康向宇,忽然继续问了楼槐一句。 “他身上有魔念么?” “没有,一丝都没有,其心如明镜,心田之中,正大浩然,明若骄阳,他是不可能被魔物所趁的。 而且,大哥,他很强很强,是你目前见过的活人里最强的一个,应该已经九阶巅峰。 不,已经一只脚迈入到十阶门槛了。” 余子清听到这话,再想想之前那诡异的心魔爆发,忽然就有了一个猜测。 “我看过了,他们身上一点魔念都没有,我进入甲子城之后,也从未感应到魔念。 你有想过一个可能么,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针对你。” “可不可能,也没有什么用了,因为我知道了,也会去做的。” 余子清懂了,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这就不是阴谋,就是个光明正大摆在康向宇面前的阳谋。 让康向宇去选吧。 要么你继续走你的康庄大道,以后安安稳稳的进入十阶,成为镇压一方的超级大佬。 要么你就去解决那魔物之灾。 康向宇选择了后者,自断前程。 甲子纪年,是大兑最早期的一个年代。 在上古时期,应该也算是早期了。 上古早期,纵然顶尖强者更多一些,那十阶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存在,必定是屈指可数的顶尖大佬。 八阶到九阶,都是一个质的飞跃,而九阶到十阶,那质的差距只会更大更远。 若是有人想要害康向宇,阻止他进阶十阶,这就是最简单的办法,让康向宇自毁前程。 余子清看着没有恼怒,没有抱怨的康向宇,自忖他自己是肯定做不到这样的。 “放弃十阶,值得么?” “我的理想并非修行,我只是为了我的理想才去修行,实力只是手段,却并非最重要的。” 余子清懂了,难怪他保持清醒意识,从灾难被封印至今,却从来没有被那些心魔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跟当今的修士,是截然不同的。 他们只把修行当成手段,如今的很多修士,把修行当成了目标。 “我若是有一种办法,可以将你和魔物全部杀掉,你愿意么?” “我已经在此地不知多久了,你不该问出这种问题。” “好,我要你所有的记忆。” “好。” 康向宇伸出一只手,抓向自己的脑袋,一缕缕白色的烟气飘出,在其掌中汇聚,慢慢的凝聚,化作一颗如同白玉一样的宝石,递给了余子清。 “时间太久了,有些乱,你可能不太好察看。” 余子清没有去接那颗宝石,而是拿出一个盒子,让康向宇放进去,他全程都没碰一下。 “还是听你说说吧,聊聊你这一生。” 余子清拿出了一些食物和酒。 “尝尝吧,我带来的美食和美酒,我不太喜欢喝酒,这酒好不好,我也不太懂。” 两人坐在一起大吃大喝,余子清给对方斟了一杯酒。 “还有一件事,有一个大乾的九阶也进来了,他抓了我家里的人,我想弄死他。” “是那个话都不怎么会说的家伙吧,他进城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他了,只不过,他明显不是我大兑子民,只要不捣乱,我也懒得理他。” “恩,就是他,你到时候要是顺手的话,就把他打死算了,我不方便让他知道我在这。” “行。” “顺便送你个东西,你没事了最好看看。” 说着,余子清丢给康向宇一个玉简。 两人在这吃吃喝喝,便将吴院首的命运定下了。 另一边,吴院首还在费劲吧唧的搜集情报,他到现在连灾难是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客栈之后,看到老羊还趴在那里,动也不动,吴院首面色一黑。 “你不出去么?” “我现在是俘虏。” “若是不化解这里的封印,我们俩谁也别想出去。” 吴院首拿出那枚布满铜锈的印记,眉头微蹙,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问题。 亦或者是这个印记,其实也会指向到这里。 但这枚印记,乃是大乾白羽军的徽章印记,而且还是他专门从白羽军那找到的,是很多年前留下来的正品。 跟那封印之中那批白羽军乃是同一批人的徽章,按理说不会出错的。 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怎么出去才是重点。 “你不要想着拖后腿了,这个时候,不是怄气的时机,先出去再说。” “出去之后,你便会杀了我,对吧?”老羊撇了撇嘴,又开始了。 吴院首满脸阴沉,火气上涌,他轻吸一口气。 “只要能出去,我保证不杀你。” “放我完好无损的离开?” “对!放你完好无损的离开!” “好。” 老羊站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出了房间。 吴院首气的要死,可是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答应了。 他连那些人说话都听的不太明白,而且他一看就是个外乡人,探查情报太难了。 他可不擅长探查情报,那是锦衣卫擅长的活,他只是一个最擅长器道的传统琅琊院修道者。 本来这次的事,他亲自来做,也不需要探查情报,只需要表明身份,直接开诚布公的谈就足够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三天之后。 烈日当空,余子清忽然睁开眼睛,他感应到魔气出现了。 当他感应到第一缕魔气浮现,便仿佛掀起了连锁反应,整个甲子城内,各个方向,都开始有零零星星的魔气浮现。 “大哥,出现了,忽然就出现了,很多,特别多,我也不知道它们怎么出现的,忽然就出现在我感知里了。” “不关你的事,这本身就是一个针对康郡守的阳谋,恐怕不止是魔头不希望看到一个十阶出现,还有一些人,也不想看到他成为十阶,或者是大兑的人,或者是大兑之外的人,具体如何,我们已经无从知晓了。” 出现的这么迅速,只是一炷香的时间,甲子城内,就有数百上千的心魔浮现。 余子清坐在那没动,他动了也没有用了。 他尝试过召唤饿鬼,可惜,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法在封印里,召唤出饿鬼。 他坐在郡守府里,看着康向宇飞了出去。 无论多少次,他都想再次试试。 可惜,时代的局限性,让他根本没法解决那些问题。 当黑夜降临,甲子城内,魔物已经上万,星星点点,遍布整个甲子城,混乱也开始了。 康向宇忙活了一天,结果依然跟曾经的每一次一样,没办法阻止。 他悬在半空中,一手托着大印,身上爆发出耀眼的神光。 他的身后,仿若有一座光明神国的虚影浮现出来,古铜色的大门,轰然洞开,露出其内无尽的光明。 “大哥,他的心田打开了……” “我看到了。” 下一刻,便见城中一缕缕黑气,冲天而起,无数已经化作人形的心魔,呼嚎着冲向了那神国的大门。 所有的魔念、心魔、魔气,在这一刻,全部向着康向宇的体内涌去。 康向宇的脸颊上,开始浮现出魔纹,而他的气息,也开始直线攀升。 他本来就一只脚迈入十阶门槛了,如今万魔加身,直接入魔,另外一只脚,也开始迈过十阶的门槛。 一个被魔头控制的十阶,其价值,可比一万,甚至十万百万普通修士的价值还要大的多。 那些魔头哪怕明知道,会是个大坑,他们也不可能忍得住的。 一步登天的机会。 祸乱大兑的机会。 所有要做的事情,都可以一步做到。 余子清仰望着天空中的康向宇,轻轻一叹。 这一幕,康向宇恐怕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遍了。 他害怕记住时间,记住岁月,恐怕就是因为这个,他怕自己扛不住了,会真的被这些魔头得逞。 康向宇一脸厉色,眼神却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意识,那恐怖的威压和气息,镇压整个甲子城,余子清都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他马上就要彻底越过十阶门槛了。 甲子城的另一边,老羊还在外面探查情报,感受着康向宇的气息,他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被那可怕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来。 客栈里,吴院首站在原地,面色铁青,眼珠子微微颤抖着。 现在,他知道这个封印里的灾难是什么了。 但问题来了,他拿什么去化解这灾难? 一个入魔的,马上就要跨过十阶门槛的超级大佬,他拿脸去化解! 下一刻,康向宇彻底迈过十阶的门槛,汹涌的魔气里,喷涌而出的神光,化作一道光柱,冲霄而去。 光柱开始慢慢的被黑色污染,魔气汇聚成万里黑云,仿若有什么绝世大魔出世。 那神光与黑云之中,幻化出无数的魔头,向着康向宇行礼,恭贺大魔。 康向宇谨守心念,向着客栈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要杀人的念头刚刚浮现,力量便骤然再次暴涨了一些。 不用康向宇动手,汹涌澎湃,如同浪潮奔涌的魔气,便化作一道瀑布,从天而降,当场轰碎了客栈。 吴院首悬在半空,头顶悬在山河阵图,接住那澎湃的魔气。 然而,仅仅三个呼吸,便见那大好风光的万里山河,仿若被墨迹晕染,被黑色飞速的侵染了全部。 嘭的一声,山河阵图彻底崩碎,化作齑粉,其内困住的魔气再次涌出轰在了吴院首身上。 他身上各种法宝的神光不断闪耀,一道流光从魔气之中飞出,向着远处飞遁而去。 “我是来助你化解封印之人,你莫要失了自我意识!” 吴院首又惊又怒,一边逃遁,一边怒喝。 可是,却见一道乌光闪过,将那吴院首包裹在内,其内神光极速闪烁,大量的法宝,不断的崩碎。 那一息便有十数件法宝崩碎,化为废铁。 只是三息,便见神光骤然熄灭,漫天魔气崩碎,吴院首已经不见了踪迹。 其气息都随着魔气卷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堂堂琅琊院首,就这么被一个十阶大佬碾压,死的不明不白。 余子清坐在郡守府衙,喝着茶,看着这一幕,不禁暗暗赞叹。 这下手可真够狠的,出手就是神形俱灭。 越是有理想的人,对于拦路的人,下手就越是狠啊。 从进来之后,余子清就没把吴院首当回事,因为他进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 在这里,余子清有的是法子弄死他。 现在只是最保险的一种方式而已。 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用再强的神通探查,哪怕能看到吴院首死的画面,那吴院首也是死于入魔的康郡守之手。 余子清放下茶杯,身上的气息开始攀升,他的面容,也开始浮现出饿鬼之相。 他一步一步向着天空中走去。 而甲子城里,趴在地上的老羊,在感应到饿鬼气息浮现的一瞬间,老羊便伸出一只蹄子,给了自己脑门一蹄子,那可怕的巨力,把他自己的头骨都敲裂了,硬生生将自己给打晕了过去。 余子清拾阶而上,一步气息便攀升一些。 等到走到能直视康向宇的时候,他的气息便已经攀升到了九阶巅峰。 他也化作了一个枯瘦如柴,头顶燃烧着黑色火焰,眼睛里燃烧着血焰的饿鬼。 一滴滴黑油一样的东西,不断的从余子清脚下滴落,诡异的气息,开始与康向宇对抗。 余子清感受着自己的力量,心里平静了下来。 难得有一次实验的机会,他自然不想放过。 康向宇给他的一生的记忆凝聚成的无暇白玉,余子清根本没有去触碰,那只是兜底而已。 如今得来的信息,只是听康向宇自己去说的而已。 等到康向宇亲自向他诉说的情报,抵达了拔剑的最低要求,锈迹开始脱落的瞬间,余子清便停了下来。 因为他一点都不想杀了康向宇,他也想试试,完成判定最低要求的信息量,在拔剑之后,所获得的力量,极限在哪。 现在知道了,九阶巅峰。 而九阶巅峰的力量,很显然是杀不掉如今已经入魔,万魔加身,迈入十阶的康向宇。 饿鬼的气息,与魔头的气息对抗,在半空中掀起阵阵波澜,黑色的雷霆在二人之间不断的浮现,又不断的湮灭。 余子清看着有些震惊的康向宇,笑着道。 “很意外么,我都说了,如今这个时代,魔物并不是不能解决的,康大人,你可一定要保持本心,多坚持一会儿。” 余子清一挥手,一只利爪凝聚出来,划破天际,轰在了康向宇身上。 然而,那些力量,只是带走了大量的魔气,根本没有什么作用,康向宇身上的伤势,转瞬便恢复如初。 好了,已经出手了,完成了规则。 力量不足以打死对手,那就跟余子清没关系了。 “杀了我。”康向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反抗,强行镇压着魔物。 “不必如此,我不想杀你,我也不想再让一个大兑的义士,再死在我手里了,那种感觉不太好。 我已经拔剑,但是一击杀不掉你,那我只能被迫,选择另外一种方法了。 我给你的那枚玉简,你看了么?” 余子清咧着嘴笑,笑的很开心。 上一次,拔剑一击,对方便承受不住,只能将其也一起杀掉了。 但这一次,很显然,康向宇太强了,一击杀不掉,那就有了其他选择。 “看了。” “那我给你的东西,你做准备了么?” “准备了。” “那好,来吧,顺便说一句,我有一个身份,其实就是玉简里记载的饿鬼。”余子清静静的凌空而立,等着康向宇。 康向宇一挥手,布置出了法坛,上面已经摆好了各种东西。 他压制着众魔,走到法坛前,取出上面的一瓶甘霖原液,倒入那一碗饭里,点燃线香。 他手捏布施印,口诵布施咒。 布施仪法,开始了。 余子清从来没当过被布施的角色,因为他用不上,也看不上那些魔念,更不想跟众饿鬼抢。 但他其实也是饿鬼啊。 随着康向宇的布施,他身上的魔念,化作一缕缕黑气,被强行驱逐出来。 伴随着布施咒的声音越来越洪亮浩大,余子清身上的饿鬼气息也开始随之浮动,借余子清身上的力量,去驱逐魔念。 片刻之后,他身上的魔气涌动的愈发激烈,那些魔物开始反抗,可惜,没用的。 余子清亲自担任被布施的角色,除非那些魔念心魔能压的过余子清,否则都是白搭。 足够的甘霖,足够强的饿鬼,足够完成的布施仪法,这件事便毫无悬念了。 片刻之后,便见康向宇体内的魔念、心魔、魔气喷涌而出,在其体外汇聚,凝聚为一,化作一个全身漆黑,魔气如同火焰在燃烧的魔物。 看到那魔物之后,余子清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俩字。 人魔。 魔念最基础,进而化心魔,这是正常的路子。 心魔其实就是人魔,只是名字不一样而已。 但是最初的人魔,却都不是从人的心田孕育而来,而是其天生就是人魔。 看到那人魔,余子清咧着嘴笑了笑,身形瞬间消失不见,掐着对方的脖子,将其捏在手里。 “原来是个天生的人魔,难怪那心魔爆发如此诡异,不合常理。 你能拿捏康郡守,那是康郡守坦荡,我就不一样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那人魔惊骇不已,可是一身力量被完全压制,脱离了康向宇,他并没有多强。 “以魔为食的饿鬼。” 余子清张开嘴巴,那嘴巴骤然变得比人头还大,一口将那人魔的脑袋吞了下去。 余子清眉头微蹙,张口将其吐了出来。 简直比普通的魔念还要难吃。 就像是用废纸打碎了之后,做成的假压缩饼干,而且还发霉了,其内乱七八糟的难吃难闻的味道都有。 “垃圾,比天魔差太远了,不,连妖魔都不如!” 余子清眼中射出两道血色的火焰,将那人魔点燃。 余子清就这么拎着他,任由其在手中燃烧惨叫,直到其越烧越小,最后彻底化为虚无。 随着人魔被活活烧成虚无,康向宇身上的魔气也随之消散,他的气息也从十阶跌落回了九阶巅峰。 “一定不是后世太强,而是你太特殊了。” 康向宇看着余子清的样子,叹了口气,得出一个结论。 若是后世这么有这么强,他就不会在这里待到现在了。 他有些遗憾,他很想后世的人,都如同余子清这般。 可惜,他明白,这是个妄想,有余子清一个,已经是走了大运。 余子清笑了笑,不置可否。 “魔物之灾,算是化解了,你的心愿也算是完成了。” “是啊,化解了。” “帮个忙,行么?” “什么事尽管说。” 余子清对着远处一挥手,吴院首死后,还残留下来的一些遗物,被余子清拿到手里。 他拿着其中的一枚戒指,递给康向宇。 “帮忙抹去上面的印记,要是有别的东西,全部抹去了最好,我没有炼气过,不太擅长这些。” 康向宇莞尔一笑,拿过戒指,随意一抹,将其递给余子清。 余子清看了看储物戒指里的东西,空间很大,宝物不少,还有一株天材地宝。 余子清没理会那些宝物,而是将其内的书籍玉简、金箔玉册,全部拿出来检查了一下,确认没问题之后,将其收起。 还有那株散发着灵光的天材地宝,也将其收起,至于其他的法宝,他是看也不看。 法宝是最容易做手脚的。 尤其是其中有一枚令牌,琅琊院的令牌,余子清更是碰也没碰,都没拿出来。 世界开始倒卷,余子清卷起昏迷的老羊,将其随意的塞到一个储物袋里。 他当然知道老羊为什么这么做,他不想看到这一幕,心里有猜测,终归只是一个不确定,没有亲眼看到,亲自确认之前,那猜测永远都是薛定谔的猫,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 若是亲眼看着余子清化作一个极强的饿鬼,和平日里看到余子清的阴神,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所以,老羊说他心底的猜测是真的,对于他来说是对的,他说他的猜测是假的,那也是对的。 余子清的秘密,永远不会从他这里泄露出去。 无论什么方法,都不可能。 因为他也不知道,不确定,只是猜测。 世界倒卷,化作一页书,余子清将朱笔递给康向宇。 “你来吧。” 康向宇看着安史之书上的记载,手握朱笔,神情有些恍惚。 “甲子一千八百年,甲子城。 魔镜被污,以至心魔肆虐,入魔者一万三千八百众。 甲子城郡守康向宇,引万魔入己身,入十阶之时,自废道途,封万魔。”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在其下补充。 “万魔为人魔,处心积虑,祸乱大兑,丁未城郡守卿子玉,诛人魔。” 书写完成,盖上大印,看着那也血色的字迹,慢慢的化作白纸黑字,尘埃落定。 他将朱笔还给余子清,又递出了甲子城郡守的大印。 “这是你的了,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多谢。” “不,是我要谢谢你。” “我能做的,只是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我救不了你。”余子清摇了摇头。 随着余子清的话音,还有那历史尘埃落定,康向宇的身体,也开始慢慢崩碎,化作虚无。 “足够了,已经足够了……” 他笑的很开心,笑的很灿烂,但他的身体,却随风崩碎,化作虚无。 余子清站在那,看着那些记载,他身上的力量也随之慢慢消散,恢复了正常。 康向宇到最后,也不愿意居功,无数年的坚守,就只是那么短短一句,甚至都没有他自己的名字。 余子清其实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因为当时康向宇便已经自废道途,他在进入封印的时候,其实已经是修为尽失了。 只不过在封印里,封印的是那一段灾难,他才能在里面继续保持着曾经的实力。 但若是封印化解,历史尘埃落定,那所带来的冲击,他肯定死定了,谁也救不了他。 余子清能做的,就是化解封印的时候,给他一个他自己去选择死法的机会。 收起朱笔,余子清看着安史之书。 “你说,为什么康郡守这种人,最后却都是死呢,就不能有一个是好结果的么?” “若是有朝一日大兑归来,康郡守这种人,全部都死了,那你说那大兑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我若是费劲吧唧的化解了所有灾难,把大兑拉回来了,活下来的却全部都是瓜皮,难道我还能把他们全部杀光么?” 安史之书没有反应,这种问题,已经超出它能表达的极限。 “算了,我歇一会吧,后面说什么,我都要留下点有能力的忠臣义士,不然那烂摊子,难道指望我去管么……” 余子清转身离开,顺着石壁爬了上来。 他将老羊放了出来,老羊还在昏迷,他伸出一指,用一点点气血,刺激了一下老羊的身体,老羊瞬间从地上蹦了起来。 “结束了?” “结束了。”余子清摇了摇头,将那些从吴院首那得到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先看看哪些能留,那些不能吧。” 老羊检查了一遍,跟余子清的选择一样,只留下了一些书籍记载之类的东西,法宝是一样没拿,包括琅琊院的令牌在内,那些东西他是碰也没有碰一下。 “那家伙最擅长器道,所有的法宝,包括这枚戒指,你都不要留下来。” “恩,我懂。” 不能要的,余子清便随手丢进了地洞深处。 本来他是打算带出去,看谁不顺眼了,送给谁,可是后来想想,算了,还是稳妥点吧。 那吴院首只是被卸去了院首职位,别的便没有了,也没有被驱逐出琅琊院。 他死了,这件事可比那些东海的家伙敏感太多了。 东海的那些家伙,死了估计也就死了,他们的地盘,他们经营的一切,都会被人无声无息的吞并掉。 说不定他们的门人,都会被那些人悄无声息的灭口,无论他们知道不知道一些机密。 闹吧闹吧,看看琅琊院会有什么反应吧。 反正都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 不管他们要做什么,要大兑归来图什么,想要完成这件事,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想要针对我锦岚山搞事情,那也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这个大坑里,填上十几个九阶强者的命,不过分吧? 现在才到哪啊,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从那些人针对锦岚山开始,再到抓走老羊,这事就不可能善了。 他们想善了,余子清都不答应了。 余子清是下了狠心,准备把这里化作一个大坑,先坑死三四个九阶,让他们肉疼再说。 这群瓜皮,真以为锦岚山里除了那个醒不过来的饿鬼之王,就再也没有什么手段了么。 余子清这边刚跟老羊收拾完战利品,老羊向着山洞外面看了一眼。 “有人来了。” 老羊和余子清立刻默契的顺着石壁爬了下去,藏在黑暗里,他们的气息都被黑暗遮掩掉。 片刻之后,两个陌生人出现在山洞里。 其中一个老者,环顾四周,眉头微蹙。 “姓吴的人呢?” “爹,他可能是没有等我们,先进去了吧。”旁边一个一身华服的中年人,做出了猜测。 “他也太心急了吧。” “爹,我们也进去吧。” “走。” 两人各自拿出一枚布满铜绿的印记,来到那地洞边缘。 “爹,你可别记错了,是从右边的石壁下去,拿着信物就行了,对吧?” “错不了,这印记是我们家祖传下来的,就是来自于当时的那支白羽军精锐。” 余子清听着上面的对话,一只手贴在老羊身上,给老羊传音。 “你认识么?” “我又看不见,只听声音,我怎么辨别出来,不过其中一个老的是九阶,九阶就那么多,见一面应该就能认出来了,至于那年轻点的,应该是八阶,他们既然认识吴院首,那我见了,肯定就能认出来是谁。” “那不用管他们。” “你不动点什么手脚?” “不用,我早就动过了。” “……” 余子清没理会那俩人,任由那俩人进入封印。 老的那个手持印记,一只手贴在石壁上的符文上,身形消失在原地。 安史之书又翻到了末期那一页,稍稍一顿,立刻继续向前翻,翻到余子清提前定好的二号灾难,将其送了进去。 至于一号灾难,就是刚才化解的万魔之灾。 而这一切,外面的那个中年人却都不知道。 他的手贴到符文上之后,跟着步了后尘。 而那一页上,书写者。 “丁卯一千九百年,丁酉城。 天大旱,焦土三千里,饿死者众,鬼物率群鬼肆虐,数千里无生机。 丁酉城失守,县守殉职,郡守司祝,封群鬼。” 等到那俩人消失,余子清再次来到安史之书这里,眉头微蹙。 “显示他们想进的那一页。” 安史之书自动翻动,果然又是吴院首想要进去的那一页。 “丁卯两千三百五十四年,丁酉城。 大乾十万大军围城,其有白羽军精锐三千,九阶三人。 丁酉城郡守司岚,死战不退,拼尽最后一人,燃尽气血、真元、寿数,引神朝之力,将其尽数封印。” 他们想进那一页干什么? 是想带出来那十万大军,还是想要带出来那白羽军的精锐三千人,亦或者是想带出来那三个九阶? 不对吧,这些对于大兑来说,都是被封印的灾难。 不将他们解决掉,怎么算化解灾难? 亦或者是,那三个九阶,身上带着什么宝物,是他们想要的么? 余子清不明所以,反正肯定是不能让他们进去的。 后面余子清先去先去看看,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再次翻到前面一些页,余子清伸出手,闪身进入其中。 片刻之后,老羊也跟着被送了进来,直接出现在余子清身旁。 “我们先去看看,来的那俩人是谁。” 这个封印里,千里不见半点绿植,大地龟裂,道旁到处都是骸骨。 饿死鬼也偶尔能看到。 现在不是急着化解封印的,余子清跟老羊,来到了丁酉城。 此刻城中,已经有了些大灾来临时的气氛了,街道上行人匆匆,修士高来高去。 余子清带着老羊,就在东门附近等候着,来人若是想来丁酉城,在安史之书的安排下,他们必然是从东门进入的。 等了一天,便见到了一个老者,带着一个华服中年人,进入了丁酉城。 余子清看了一眼老羊,老羊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等到那俩人走远了,老羊才道。 “大乾施家的人,老的那个,曾经是官至户部侍郎,后来退下去,专心修行。 这老家伙不知是得到什么大机缘,亦或者是本身天赋积累不错,寿数将尽之前,进阶了九阶。 后面那个是他的二儿子,专心修行,曾经来过琅琊院求学,没有入朝为官。” “知道他们俩为什么想去那个封印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说实话,在这里看到他们俩,我挺惊讶的。 施家一直都是太子的拥趸,而且是站在明面上支持太子。 我不知道,他们跟吴院首搞到一起,参合这里的浑水,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先不理他们,让他们在这困着先,我们先去看看他们要去的那一个封印。” 老羊主动缩小身形,钻进一个储物袋里,被余子清带着离开这里。 余子清翻到那一页,进入其中。 进入其中之后,将老羊放出来,余子清没有急着进城。 就在城外等着,先看看这里是情况。 这就是余子清之前去那些丁卯纪年的小灾难时得到的教训。 丁卯纪年后期,记载跟实际的偏差,有些是偏差一点点,有些是偏差的极为离谱。 就像之前的癸丑城县守,为了掩盖罪责,竟然把自己也封起来的事,都有好几起了。 等了一天时间,就见丁酉城东面,大军自虚空之中出现。 领头的便是头戴白色翎羽,全副武装的大乾白羽军,每一个都是百战老兵,实力强悍。 但是三千白羽军后方,跟着的所谓十万大军,水分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那十万大军里,有不少都是衣衫褴褛,压根就是普通人。 余子清带着老羊,进了丁酉城。 一个时辰之后,丁酉城关闭所有城门,开启了防护大阵,包括那些还没来得及进城的人,都全部挡在城外。 看到这一幕,余子清就知道,这条记载,跟他预想的一样,肯定有偏差。 丁酉城郡守,下了命令,不准开城门,也不准放外面的人进来。 岁间流逝,一天之后,被大乾大军裹挟来的数万普通人,汇聚到丁酉城下,丁酉城郡守依然是下了死命令,不准开城门,不准放被裹挟的灾民进来。 余子清多少能理解,这种情况下,开了城门,肯定就败了。 丁酉城内的力量,根本挡不住大乾的三千白羽军。 而且,按照记载,白羽军内,坐镇了三个九阶。 然而,一天之后,却开始跟记载完全不一样了。 丁酉城西面,一支大兑的军队出现了。 一万大兑精锐,对战三千白羽军。 而所谓的三个九阶,也变成了大兑这边一个,白羽军那边两个。 战事打的极为惨烈,神光奔涌,血煞之气冲天。 余子清站在丁酉城的城头,看着远处的战斗,而丁酉城郡守,却依旧下了死命令,不准开城门,不准出战。 大兑的战士前来求援,不开。 大兑的一个九阶,以战阵加持,力战大乾两个九阶,都是死战不退。 最后拼尽最后一人,那九阶修士,燃烧寿数,燃尽气血,硬生生的一个人拼死两个人。 那丁酉城郡守,竟然还是不开城门。 甚至城中有修士想要去出战,他都不愿意稍稍放开一点大阵,放人出去,反而是将人当场击杀。 余子清看着这些,手都气的发抖。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力量,就能胜了。 可是那郡守竟然就是不愿意去冒险,不愿意去参战。 他已经失去了胆气,被大乾的白羽军吓破了胆。 等到他发现,大兑全军覆没,大乾那边两个九阶陨落,白羽军也损失惨重的时候。 他竟然还是不敢出战,为了逃避罪责,将这一切真相随着封印掩盖掉。 甚至直接抹去了那支驰援的大兑大军的存在。 余子清跟着老羊,飘在半空中,隐匿了身形,眼睁睁的看着,丁酉城郡守自己,写下了安史之书上的那条记载。 然后,这个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开城门开阵法去参战的家伙,悄悄在南面开了点阵法,将他的亲眷都送了出去。 这个时候,听着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余子清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施家的人会来了。 “如今与大乾交战,若是我之罪责被查清楚,你们全部都得死,还不如我一人背下,将其全部封印掉。 你们一路南下之后,去大乾吧,从此之后,你们便不再是司家的人。 从我消失之后,你们便改姓施。 大兑已经是强弩之末,危在旦夕,总有一天会覆灭的。 到了那日,你们再来进入封印,化解封印,拿回我们家的姓氏。 拿回这里留下的东西,快走吧!” 随着其家眷远去,这个封印也到此为止,重新开始。 余子清一脸不敢置信,震惊的良久说不出来什么,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艹!” ------题外话------ 早知道昨天请假,今天更两万五了…… 第一六二章 迎接报应,留下个饵(12k) 余子清愣在原地,心绪久久不能平复,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之前见过,记载上的东西,跟封印里的真实情况,有偏差的,也见过偏差多的。 但是最多最多,就是癸丑城县守,为了袒护修行邪道的子侄,最后不得不将其子侄封印,以此来逃脱死罪。 发生的事情,主要情况,还是跟记载差不多的。 也没有出现过,明明记载着将其子侄封印,实际上却没有封印的情况。 顶多也就是为其罪责和行径,做了一番粉饰。 现在这里,余子清长见识了。 见识到真实情况,跟记载,完全不一样,说其毫无关系,颠倒黑白,也没什么问题。 他曾经还曾幻想过,丁卯纪年末期,起码还是有一些硬骨头的。 如今…… 余子清自嘲的笑了笑,烂透了,烂到骨子里了。 这里是丁卯两千三百五十四年的丁酉城。 而前面那个群鬼肆虐的灾难,是在丁卯一千九百年,也是丁酉城。 二者相隔区区四百多年,还都是姓司。 余子清已经可以想象到,那个封印里的郡守恐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这种颠倒黑白的手段,恐怕是传统艺能了。 老羊还说他坏,他算什么坏啊,跟这些人比,他简直就是人间圣母,浑身都散发着圣光的那种。 跟这些心黑到发臭的家伙比,余子清觉得自己真是单纯的像只雏鸟,不识人间险恶,不识人心恶毒。 “就因为这种破事,竟然还自己编个功劳,设下封印,我要把那个家伙,活活打死,对,活活打死!” “你先消消气。”老羊安抚了一下余子清:“先想想为什么,施家的人来,倒是正常,吴院首也来就不正常了。” 老羊眼神深沉,盯着暴怒的余子清看了几眼,看着余子清冷静了下来之后,老羊才沉声道。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但是我感觉到了,你受到大兑影响,越来越深了。” 余子清微微一怔,想要反驳,却有立刻陷入了沉思。 “你先别说话,我知道哪怕作为无关者,遇到这种情况,也会看的火气上涌。 我都想去打死那家伙,就图一个念头通达。 但,生而为人,有些事做不得,会火气上涌,和受到大兑影响,哪怕是同样一件事,性质也不一样的。” “这个我懂。” “你现在拿到多少大印了?” “两个郡守大印,十六个县守大印。” “这么快?”老羊大为震惊,他拖延了那么几天时间,余子清就闲得没事干,拿到这么多了么? “难怪了,难怪我感觉你受到大兑影响很深了,站在大兑的立场上,你去打死那些家伙,便是天经地义,正的不能再正的正道。” “我想了想,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哪怕有大兑的影响在,但我自省问心,所做所行,皆自本心。 我的意志也没有动摇,哪怕没有大兑,我也要去打死那家伙。 就图一个念头通达。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担心我如今手持大印太多,会被大兑国运推着走。 若是遇到我不想做的,大兑敢推着我走,我便让其万劫不复。 我从来没想过,一个目标,只有一种做法,还必须要一条道走到黑。 如今化解那些灾难,只是手段,不是我的目标。 若是有什么问题,我会果断放弃,将所有大印,包括安史之书都丢入地洞里。” 老羊盯着余子清看了半晌,暗暗松了口气。 国运、运势,一向是玄之又玄,只可意会,不可触摸。 很多宗门修士,很多家族,都只愿意闭门潜修,不愿意牵扯到神朝,就有其中的原因。 尤其是神朝国运,众生气运纠缠,红尘八千丈,最是能牵动人心弦,被其拖入其中,最终前路迷蒙,走火入魔者,那可不在少数。 走火入魔,也分很多情况的,若是魔念还好说。 可若是那种自己都看不到前路在哪,失去方向的家伙,可比入魔还要凄惨的多。 入魔,若是不严重的话,哪怕在饿鬼出现之前,虽然特别麻烦,起码还是有控制的办法,只要控制住,也有人最终战胜的魔念,将其驱逐灭杀。 虽然这数量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只要是做到这一点的,每一个都是能在历史之中留名的狠角色。 而这种全靠自己的方法,在饿鬼出现之前,就是最好的方法,只是致死率高到可以约等于百分之百而已。 老羊不怕余子清入魔,入魔对余子清来说,是家常便饭,爆发的一种常规手段而已。 他怕的是余子清,迷失了方向,那才是真正的走火入魔,谁也救不了他。 如今看到余子清的认知还非常清醒,手握十几个大印,还能说出让大兑万劫不复这种话,那就一定没问题了,还是原来的余子清。 “施家暂时不用管,可以通过他们,来追寻一下其身后的人。 我曾经猜测过,吴院首来这里,是为了获得大兑的封印之法。 因为那家伙的劫难快到了,我认为他渡不过。 当时我其实没有什么证据,只是为了诛他的心,乱其分寸。 那时候我也纳闷,他进入这里,难道是为了带走这里的九阶,亦或者是拿走什么宝物。 如今看来,我信口胡诌,恐怕正中他死穴了。 他进入这里,若是跟这里的郡守交谈,以这个郡守的德行,只要能离开这里,他必定敢借大兑的神朝之力,帮吴院首做一件事。” “未必就是助其渡劫。”余子清立刻摇了摇头。 “怎么说?”老羊心神一跳。 “安史之书里,是封印的灾难不错,可是随着我在丁卯纪年末期,见得多了,我便知道,那并非只能封印灾难。 只不过是因为大兑强盛时期,法度森严,这封印的灾难,就必须得是灾难。 如果不然,只需进去看一眼,真相如何,一目了然。 到时候,施展封印的人,不但会死的凄惨,连身后名都会遗臭万年。 你看看脚下这个封印,还觉得他是在封印灾难么?” 老羊心里一沉,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是大兑的神朝封印,不只是能封印对大兑来说,是灾难的东西。 这种东西,必定会被滥用,而且到了丁卯纪年末期,其实就已经被滥用了。 你猜这里的这个郡守,若是脱离了封印,手执郡守大印,又是官定的郡守之职,还会大兑的封印术。 在大兑已经消失的情况下,他就算是出去了,也只能投靠吴院首。 到时候让他帮忙渡劫,他就得帮。 再让他做别的什么,他也得做。 纵然是做了,有什么代价,消耗的也是大兑的国运,对其他人来说,并无损失。 一些关键的地方,大兑的封印,的确好用,可以有一丝喘息之机,有慢慢思索,做足准备的时间。 大兑归来不归来,他们都已经得到了一部分他们想要的东西了。 而代价,却需要大兑去承受。 这种好事,你说,谁不愿意干? 之前在墓鬼洞天,出动了三个九阶,我觉得一点都不夸张了。 这里只来了一个吴院首,还有施家父子俩,我觉得都少了。 若我是背后的人,这里的这个丁酉城郡守司岚,就足够我尽全力将其救出去。 只要救出去,我就能利用他,获得十倍百倍的回报,却不用付出代价。 如此,你觉得呢?” “还是先把他打死吧。”老羊认同了余子清的话。 “要打死的可不止他一个。” 余子清带着老羊,向着丁酉城的郡守府走去。 甲子纪年的时候,郡守之中的强者,都有如同康向宇那般,都是一只脚迈入到了十阶门槛的大佬。 到了丁卯纪年末期,区区一个连八阶都不到的家伙,竟然都能执掌郡守之职了。 这差距真的可以说是直线暴跌了。 但凡这里的郡守司岚,稍稍再强一点点,也不至于能让老羊带着余子清,隐藏在暗中,安安稳稳的看了一个全程直播。 所以,余子清早就预料到,这个家伙出去之后的命运如何。 他还想等着他的后人,在大兑覆灭之后,将其救出去,想的真美。 真出去了,他也是如坐囚笼,难有自主的权利。 余子清来到郡守府外,单手拖着甲子城郡守大印,站在郡守府外,厉声暴喝。 “司岚何在,滚出来见我!” 镇守的卫士,看到那枚甲子城郡守的大印,一个个噤若寒蝉,非但没人敢上来问一句话,反而全部齐齐后退,生恐被波及到。 片刻之后,司岚怒气冲冲的从里面冲了出来。 当看到余子清,还有余子清手中托着的大印,顿时无数念头涌上心头,从沉沦之中苏醒,知晓了此处乃是封印。 他知道,他是不可能跑得掉的,但是稍稍感应了一下余子清的气息,再手托大印,向着四方感应,也没有再感应到第二个人之后,顿时笑了起来。 “什么时候区区一个五阶体修,也能继任甲子城郡守之位了,大兑如今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了么?” 司岚哈哈大笑,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变得张狂无比。 大兑越弱,他就越是感觉自己安全了。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甲子城郡守卿子玉。” “好,大乾十万大军围困,甲子城郡守卿子玉,前来化解灾难,陨落在此,朝廷肯定会记下你的功劳的。” 司岚面带笑意,光明正大的念出了接下来要记录的东西。 话音落下,便见一道乌光,贴着地面,从余子清身后飞起,直奔余子清的后脑而去。 余子清掌中的甲子城大印,顿时化作一道流光,自动飞起,悬在余子清头顶,垂落的光辉,融入到余子清的肉身之中。 那乌光冲击到余子清的后脑,便发出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化作一根死气秽气尸气交融的棺材钉,落在了地上。 余子清看了一眼那棺材钉,摇了摇头。 “堂堂一个郡守,竟然还用这种邪道的阴损法宝,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余子清吞下一颗魔丹,体表浮现出魔纹,气息直线攀升到六阶。 他盯着司岚,沉声道。 “我说过,我要活活把你打死,就得靠着一双铁拳,把你活活打死!” 脚下砖石崩裂,余子清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对方头顶、周身,同时浮现出三件法宝,护住其身体。 余子清的身形被强行拦在了三丈之外的地方。 长矛拳出手,劲力透体,轰在了其中一件法宝的防护上。 一丝丝裂纹不断浮现,其后的力量也在不断涌来,挡住余子清的一拳。 而一拳出手,余子清的身形再次消失不见,周遭浮现出一道道余子清的残影。 巨力轰击,不断的落下,消磨对方的劲力。 三息之后,吓了一跳的司岚,冷笑一声。 “什么时候,大兑需要体修作威作福了?” 他一手捏印诀,身旁一柄黄铜大锏浮现,他一手一指,便见那黄铜大锏骤然消失。 只是瞬间,便见那黄铜大锏浮现在余子清的头顶,当头落下。 碰的一声,大锏跟余子清的拳头碰撞到一起,黄铜大锏之上,道道符文浮现,一刹那,那黄铜大锏便似重若山岳,轰的余子清倒退一步。 劲力卸去,余子清脚下,便有劲力冲击而去,身后里许范围内,所有建筑、阵法防护,统统都在瞬间崩碎成齑粉,大地崩裂,一个扇形范围内,所有一切都灰飞烟灭。 司岚眉头微蹙。 若是寻常体修,哪怕是六阶,在他一锏之下,也应该当场血肉崩碎,横死当场了。 可是余子清却只是后退一步,皮都没有破。 余子清轻轻吐出一口气,身上的气血开始燃烧。 他不闪不避,硬扛着黄铜大锏,身形化作一片残影,拳头落下,如同阵阵连绵不绝的雷鸣。 十几息之后,余子清的气息越来越强,出拳的时候,力道也越来越大。 再次硬抗了一击,那纯粹的巨力,哪怕卸掉了一些,余子清也是忍不住感觉胸腹之中一阵翻腾。 他死死的盯着司岚,胸中翻腾的劲力,仿若要炸开一般。 他怒喝一声,身如弓,拳如矢,裹挟着全身劲力,还有胸中一口不如不快的恶气,尽数化作一拳。 嘭的一声巨响,如同雷鸣炸裂。 余子清的拳头,与司岚的法宝对轰到一起。 然而这一次,却见那法宝之上的灵光,只是微微闪烁了一下,绵绵劲力,仿若清风吹拂而过,穿透了法宝的阻碍,在法宝之后,骤然爆发。 劲力凝聚,仿若化作一个燃烧着火焰的拳印,骤然轰在了司岚身上。 霎时之间,司岚脖子上挂着的法宝崩碎成齑粉,他的身体也倒飞了出去,全身血雾喷涌。 他拿出一瓶丹药往嘴里塞,眼神微微颤动,惊骇不已。 余子清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练了这么久的锦岚秘术,终于把隔山打牛给练成了。 自第一门长矛拳之后,第二门炼成的锦岚秘法。 他现在心念、意志、肉身,完成了统一,前所未有的专注,就是为了活活打死司岚。 司岚倒飞出去的身形,尚未稳下,余子清的身形便后发先至,一拳又一拳的落下。 长矛拳,隔山打牛,轮番上阵,司岚身上的防御法宝,化作一道流光,笼罩其肉身,可是那光芒之内,司岚却已经鼻青脸肿,全身到处都是崩裂的伤口。 一直飘在半空中,隐匿了身形的老羊,微微松了口气。 现在用不到他出手了。 他看着状若癫狂,越战越强的余子清,暗叹一声。 锦岚山的这些体修,还真是越战越勇,死战之中,才能变强。 余子清学了那么久的隔山打牛,都只是稍稍掌握一点技巧而已,一直没法真正学会,真正入门。 如今,却看起来很简单的就真正学会了。 这一招可真是够离谱的。 防护法宝尚未击破,人却已经快被余子清打死了…… 幸好他也早就开始炼体了,不然的话,以后跟里长练手的时候,恐怕一个弄不好,他就被一拳打死了。 老羊没出面,也没阻拦,就任由余子清去发泄。 余子清需要有个家伙,让其出出心中恶气,散散胸中阴郁。 法宝防护之中,司岚已经面目全非,不成人形。 余子清的隔山打牛才刚入门,劲力也不够强。 不然的话,最初那愤恨一击,他就已经死了。 但就是还不够强,没法如同第一击那般,几乎让所有劲力都穿透了法宝防护。 司岚才会更惨,想死的痛快都不可能了。 殴打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那个法宝化作的灵光,竟然还没有碎。 可是其内部保护着的司岚,却已经意识模糊,连站都站不稳了。 余子清心中的怒火,也开始慢慢消散,全神贯注,忘却所有,去做一件事的状态,也开始散去。 他看着那摇摇晃晃,眼神都恍惚,不成人形的司岚,站在原地轻吸一口气,怒声大喝。 “丁酉城郡守司岚,玩忽职守,避而不战,以至于害死大兑援军将士过万。 篡改史书记载,粉饰罪责,编撰功劳,罪大恶极,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今,甲子城郡守卿子玉,褫夺其郡守之职,将其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暴喝完毕,余子清头顶悬着的甲子城郡守大印,骤然散发出一道光芒。 司岚身上,丁酉城郡守的大印,自动飞出,落入余子清掌中。 看到那大印飞走,司岚那有些意识不清的眼中,满是绝望。 下一刻,余子清的身形化作一道利刃,再次一拳轰出。 便见那法宝未破,其内的司岚,却骤然爆开,化作一团血雾。 他就这么被活活打死了。 余子清站在原地,平息了怒火,看着那法宝的光辉慢慢暗淡,却还未消散。 血雾燃烧,化作虚无,其内司岚的神魂却随之显化。 余子清眉头微蹙,继续出手。 硬生生将那失去力量来源的法宝,打的光辉暗淡,跌落到地上,才伸出一只手,直接插入到司岚的神魂之中。 一团黑色的火焰,在余子清的指尖浮现,将其神魂点燃。 “还想挣扎,那就遂了你的愿。” 黑色的火焰,点燃司岚的神魂,他挣扎着,却被余子清按着头,让其跪在地上。 慢慢的,他的神魂化作了黑色,变成了一尊满脸痛苦绝望,仰天哀嚎的黑色跪像。 “丁酉城里,如此多人,却被你一笔抹杀,全部成了战死之人,成了你的功劳,你怎么敢啊。 跪在这里受折磨吧,等到有朝一日,我将封印带出去了,再过三百年,你就能彻底死掉解脱了。 你该庆幸,如今我实力不够,不然我非让你跪够一元,遗臭万年。” 余子清飞起,向着城门的方向望去。 老羊在余子清身边出现,看着大开的城门,还有冲出去帮助援军的人。 “在你跟那个家伙交战开始,就有人去打死了司岚的狗腿子,打开了城门,去帮助援军了。” 余子清跟老羊一起,飞到城头看了一眼。 曾经的惨烈死战,如今依然惨烈,但是,这一次,却有些不一样了。 胜了。 大乾白羽军被全歼。 有一个郡守府的将士,拿着三件法宝,两个储物袋,和一枚虎符,交给余子清。 “大人,这是最后剩下的东西。” 余子清拿起虎符,那虎符便如同活了过来一般,化作一只白虎,仰天咆哮了一声,看了余子清一眼,重新化作虎符的样子,静静的落在余子清手中。 余子清看了看储物袋,都是那俩大乾九阶的。 其内从灵玉,到各种丹药,材料,典籍,法门,应有尽有。 三件法宝,就是那三位九阶性命交修的护身法宝。 这是他们日日祭炼的主要法宝,如同剑修手里的剑一样。 纵然他们陨落了,法宝也有很大概率会存留下来。 一阔剑,一葫芦,一大旗。 “老羊,你认识么?” 老羊接过法宝研究了一下。 “阔剑是大兑典型的法宝,军中用的很多,能祭炼到这种地步的,却是从未见过。 而且他还有虎符在手,想来应该是统帅。 那红葫芦,其内是祭炼红砂三千钧,是可以磨灭人血肉,用在两军交战之中,乃是大杀器。 如今只是略有损耗,还能用。 至于这杆大旗,其实是魔道法宝万魂幡,应该是那个家伙,来阵前,用来搜刮战魂,壮大法宝。 只可惜,其内战魂都消失了,只是一个空壳子,法宝空有品阶,却没有什么威能。 先收起来吧。” 余子清将法宝收起,又翻了翻储物袋,将里面的典籍,都翻出来收走。 让老羊挑了些材料,剩下的丹药灵玉之类的东西,余子清将其丢给一个将士。 “拿给出战的人,分了吧。” 那将士手捧着储物袋,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惊慌。 “我不是司岚,拿去分了吧,谁该拿多少就拿多少,乱伸手的,我会让他们去跟司岚作伴,去吧。” “赶紧去吧,别耽搁时间。”老羊好心再说了一句。 至此,那将士立刻跪在地上,双目含泪,对着余子清磕了个头。 余子清眼疾手快,将其拉了起来。 “不用如此,我受不起。” “大人,其实,我们已经八年,没有发军饷了,我们……我们其实并……”那将士有些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去吧,谁该拿多少就拿多少,要是有多的,就按照功劳分了。”余子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离开。 余子清其实想问,八年没有发饷,他们为什么还在死战。 可是这话,他觉得问出口了,是羞辱人家。 只是看着那些将士,让余子清知道,到了末期,烂透了,还是有一些人在努力挽天倾。 是啊,什么时代,总会有那么一些人的。 只可惜,丁卯纪年末期,这些掌权的家伙,却是真的烂透了。 全杀了肯定有冤枉的,隔一个杀一个,那肯定又会漏掉很多该死的。 站在城头,听着下面的欢呼声,余子清咧着嘴笑了起来。 当看到天边开始倒卷,预示着封印化解了,余子清知道,他喷人的时候又到了。 余子清看了一眼老羊,老羊立刻道。 “别让我看到。” 说着,老羊就自己钻进个储物袋里,顺便还从里面把储物袋封印了。 封印化解,化作一页书。 余子清拿出了朱笔,看着装死的安史之书。 “你别装死了,我知道,喷你也没用,我说话难听,你别介意。 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玩弄、羞辱的婊子,但你这本书肯定是。 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可以反驳我,我听着。” 安史之书装死,动也不动,躺平了任喷。 余子清叹了口气,也懒得说安史之书了,说它也没用。 他手握朱笔,看着那一页上司岚写的内容,愈发觉得刺眼。 最后直接用朱笔在上面画了个叉。 本来余子清是想直接将其涂掉的,但是想想算了,留着,留着让其遗臭万年。 他在下面写新的。 “丁酉城郡守司岚,玩忽职守,避而不战。 以至于害得大兑援军上万,死于城外。 为掩罪责,其封万民,言其战死。 放其家眷改施姓,叛入大乾。 其篡改史书,粉饰罪责,编撰功劳,罪大恶极。 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今,甲子城郡守卿子玉,褫夺其郡守之职,将其就地正法。 立其魂为跪像,立于郡守府,以儆效尤。” 写完之后,余子清盖上大印,让其尘埃落定,化作白纸黑字,再也无从更改。 他继续向前翻了几页,翻到有流光闪耀的那一页。 “既然杀了,那就多杀点,之前还以为是什么好人,现在看来,八成又是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货色。” 余子清一手贴上去,进入到封印之中。 他出现在荒野里,敲了敲储物袋,老羊从里面钻了出来。 看着这片荒野,如同看到了曾经的荒原。 饿殍满地,道旁的骸骨众多,连鬼物都见不到了。 老羊看向远方,那里黑云汇聚,阴气冲霄,隐约还有交战的波动传来。 老羊带着余子清,一路飞遁,相隔百里的时候,已经能看到那边的具体情况了。 数不尽的饿死鬼,只是大概扫一眼,余子清就知道,数量比锦岚山的饿鬼还要多。 而那无尽的饿死鬼汇聚,带来的庞大鬼气阴气。 施家的老者,正与一个大鬼在天上交战,而他儿子,正跟一个身穿大兑官服的人,对战那数不清的鬼物。 鬼物汇聚到如此庞大的地步,就已经不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蝼蚁。 就如同人族的战阵,汇聚到一定数量之后,气息融合,如若一体,便有了以弱胜强的机会。 进来之前,余子清觉得,自己不能被情绪左右,就非要觉得他们都是坏人,这里的郡守也是坏人。 老子英雄,儿子混账的事情,也是常有的事。 进来封印的人,帮着化解封印,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只是看到这里,才过去没多少天时间,就已经出现如此多的饿死鬼,余子清就觉得不需要看了,也不需要查了。 但凡这里的郡守司祝,没有那般混账,哪怕他只是昏聩无能,也不至于如此。 “我们怎么打死他们,却不让他们知道,是我们打死他们的?” “你太高看他们了。”老羊摇了摇头。 “吴院首可能会有什么手段,在临死的时候传出去消息。 但是施家,不是我小看他们,一个连进阶九阶,都不知道取了什么巧的货色。 我当着他们的面,打死他们,都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出的手。” “我们出手打死他们,我觉得太便宜他们了。” “你想做什么?” “就让他们死在群鬼手里吧,这才是应得的报应。” 老羊看了一眼余子清,暗暗点了点头。 要是余子清控制不住自己,非要去亲手打死那些人,这个劫难结束之后,老羊便准备带余子清回去。 “别看我,我只是觉得,死在我手里,太便宜他们了。” 余子清向着远方望了一眼,丁酉城化作一个小黑点,若隐若现。 “我们去丁酉城吧,若是我所料不差,两个相隔几百年的灾难,这郡守之位,都成了他们家世袭的了。 我看他们似乎也僵持很久了,我就去添一把火吧。” 余子清以甲子城郡守的身份,进了丁酉城。 亲眼看着城中也是饿殍满地,还有人在收拢尸首,而仅仅半城之隔的另外一边,却依然是繁华依旧。 不但富户里,大鱼大肉,街上甚至还有在逛商铺。 余子清击杀了两个拦路的衙役,直奔粮仓而去。 打开粮仓,看到里面空空荡荡,老鼠进去了都得落泪,再看看郡守府内,还有人大鱼大肉。 余子清轻吸一口气,看着看守粮仓的小官。 “我不杀你,我知道你也没本事做到这一点。 你实话告诉我,粮都去哪了? 你可别说你不知道,所有粮食进出,不可能绕过你的。 你能活着,就证明你肯定参与了。” “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官,我顶多敢小贪一点,我哪敢饿死这么多人啊。 是司大人,联合城里的粮商,将种的玉稻都卖到其他地方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忽然之间,大灾来临。 那粮商之前答应了运粮来赈灾,可是,他们却言而无信,直接跑了。 以至于这么短的时间,便饿死了这么多人。” 小官瑟瑟发抖,知道事发,哪敢去背锅。 “你是说,这粮仓里全部都是玉稻?哪来的那么多灵田?” “丁酉城周围,原本的环境就好,不需要灵田,就能种下玉稻。 有灵雨洒落就行,只是亩产少了点而已。 那些农户种下玉稻之后,虽然产量少,但可以拿到这边换普通的粮食,比正常收成还要多。 他们自然都是愿意的。 只是……只是……” “只是今年,忽然出现大灾,他们连换普通粮食的机会都没有了,也没有余粮,府内也没有存粮,是吧?” “是……” 余子清也不为难他,知道这个小官,其实只是封印里的一个投影,当时司祝封印万鬼,根本就不会带上他,他的结局只会是被灭口杀掉。 司祝做好了封印,就不会让外面有一个活口留下来。 到时候,封印化解,他只要做好打点,哪怕有人在封印内看到这一切,最终尘埃落定,真相也会被掩盖。 也就是到了丁卯纪年末期,这些人才敢这么干。 不需要灵田,就能种出玉稻,虽然亩产少,可是田多啊。 若是丁酉城附近的农户,全部种玉稻,那加起来的产量,就足以碾压灵田种出来玉稻。 那都是资源,都是钱,可以换成修士资源的钱。 余子清懂了。 所谓的大灾,恐怕也跟这里大范围种植灵植有关,那玉稻哪怕是最低级的灵植,那也是灵植啊。 如此大范围的种植,补给却跟不上,抽取的便是本地的灵气和生机。 最终结果就是收成没有了,环境也毁了,最后农户却连果腹的余粮也没有了。 整个丁酉城附近,所有的粮食加起来,恐怕都不足以不让这里饿死人了。 余子清站在原地,拿出丁未城郡守、甲子城郡守、丁酉城郡守大印,将其一字排开。 其下还有十六县守大印,一字排开。 “大兑啊,你要是还想存在下去,那便听好了。 以三郡守,十六县守之名,以我之名,褫夺丁酉城郡守司祝职位。” 霎时之间,所有的大印,齐齐亮起。 一道光柱冲天而去。 远方的战场,一道光柱轰然落下。 轰在了司祝手中的大印上。 他手中的大印,轰然崩碎,化为虚无,其内所代表的一切,都被那光柱裹挟着消失不见。 而另一边,余子清手中的丁酉城郡守大印上,光芒流转,将其吸纳。 余子清收起所有的大印。 遥望着天边。 战场上,司祝的力量骤然暴跌,他口吐鲜血,整个人如同瞬间老了二十岁。 谁……大兑都不在了,谁能褫夺我的职位? 可惜,他不会明白了。 他与施家那中年人,鏖战群鬼,可是他这边出现了破绽,立刻被漫天鬼气淹没,无穷无尽的鬼物,扑上去。 他的肉身被一丝一丝的撕碎,碎尸万段都算是低估了。 他的血肉被拆解,骨骼也被碾碎咬碎,甚至在这个过程中,他还有意识存在。 等到他的身体被彻底撕碎到再也不能撕碎的时候。 漫天阴气鬼气,将其神魂淹没,在撕扯出来,继续撕碎咬碎。 凄厉绝望的惨叫声,被群鬼的怒吼声淹没。 一时之间,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 余子清的阴神睁开眼睛,看着战场的情况。 看着施家的中年人,越来越处于下风,看着群鬼围着他,一点一点的将他的力量耗尽。 施家老者,正与那大鬼交锋,他看到自己的儿子快要落败身死,立刻想要回援。 “果然是取巧上来的,他竟然都看不出来,战况到如今,他和那大鬼,谁退后一步,谁气势落一步,便是一步退,步步退的结果,他死定了。” 老羊一脸平静的说出这些话。 余子清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不需要鲜血来洗刷冤仇,那些鬼物需要。 他见过无数的饿死鬼,知道饿死鬼若是寻常时候,都会很平静,也不会害人,甚至有些时候,饿死鬼还有意识的话,还会帮助那些没饿死的人,不让他们饿死。 必定是有余子清还不清楚的,更多的人祸,才会让这些饿死鬼怨气冲天。 甚至于,还能汇聚群鬼的信念与力量,硬生生的催生出来一个九阶的鬼物。 能让这些饿死鬼,如此同仇敌忾,万众一心。 那究竟是什么祸事,余子清觉得自己已经没法想象出来了。 战况果然跟老羊说的一样,气势开始被压倒,结局就注定了。 施家的中年人尚未死去,那施家老者便已经被大鬼压制,毫无章法,全凭本能的战斗,却压过了对方的各种法宝。 因为一方怕死,一方不怕死。 那老者节节败退,也顾不上去救他儿子了。 只是一个时辰,便见其力量开始衰退,被那不知疲倦的大鬼强行碾压,毁其肉身,将其神魂放入掌中,一点一点的碾碎。 战局到了这里,就已经结束了。 余子清不知道施家的人,除了要将他们的先祖带出去之外,还想得到什么东西。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想要的,都拿不到。 看着那漫天鬼气包裹着那中年人的身体,那个九阶大鬼,就要过去彻底结果他的时候。 余子清悬在丁酉城的上空,对着那大鬼招了招手。 那身高数千丈的大鬼,迈步走来,眼中戾气横生,似乎还想出手。 “你若是失去理智,对我出手,你便再无解脱的一天了。” 大鬼压制住了心中的暴戾,身形慢慢的缩小,化作一个中年男人的形象,走向余子清。 “你是谁?是你帮了我们?” “是我帮了你们,因为我也想看着他们去死,我觉得由你们出手,可能会更好一点。 但是你有想过,报仇之后么? 这里是一个封印,你知道么?”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是封印,也没想过报仇之后,我只想着报仇。”大鬼沉声说道。 “我刚才探查过了,我知道是因为种玉稻,也知道城里已经没有存粮了,但我还有一些不清楚。” “你想问为什么他们如此怨气冲天么?”大鬼指了指远处的群鬼,哈哈大笑。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大灾来临之前,郡守派人去收缴刚收成的一部分玉稻,却借口粮食会分别发放,数量太多,会晚几天。 然后,大灾来临,他们手里,不但没有了那一点点玉稻,连粮食也没有。 只是半个月,便有大批大批的人饿死了。 你说为什么他们为什么怨气冲天?” “就这么杀了他,便宜他了。” “便宜,我们才不会让他这么容易死了,他的血肉,他的神魂,会保存在每一个饿死鬼那里,不让其湮灭,直到有一天,所有的饿死鬼全部都死了,他才能死!” “如此甚好,不然我都觉得便宜他了。” 余子清露出一丝笑容,看来催生出来的大鬼还是有本事的,而那些饿死鬼对司祝的怨念,会不让司祝彻底解脱,怨念不消,司祝永远也别想解脱。 “若是报仇结束,你们愿意化作饿鬼么?可以再次吃到东西,也可以离开这里。” 余子清的阴神出窍,对大鬼发出了邀请。 只是普通的饿鬼,余子清如今可以给所有饿死鬼选择的机会。 像巫双格和恻恻那样的,暂时是没机会了。 大鬼感应着选择出现,他回头看了看群鬼。 余子清看着对方,再次发出邀请。 “我曾经也饿死过,我知道,没人想当饿死鬼的,也没人想饿死,我希望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也希望你们愿意转化。” “报了仇,我也不想他们跟我一起,在这里沉沦,永无解脱之日,只是,死了一个司祝,还有其他人,都还逃了。” “这大兑的封印还有很多呢,还有很多,如同司祝这样在封印里逃避罪责,想要糊弄过去的家伙,你们若是愿意,我带你们去杀人,哪怕你们不愿意转化都可以。” “我能感觉得到,我若是转化,我便会失去如今的力量,我的力量都来自于他们,我不想转化,我只想报仇,只要你能带我报仇,我们就跟着你。” “除了司祝,那些商人,还有其他人,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他们说不定就是藏在某个封印里,等待着归来,我带你们一起,去杀光他们。” 余子清拿出了那面万魂幡,插在地上。 “怎么选择,看你们自己了,还有剩下那个家伙,记得留下一点生机,只要不死就行,我有用。” 大鬼离去之后,老羊看着余子清。 “你真的要带上这里起码上千万怨气冲天的饿死鬼?” “他们想杀光那些人,消解怨气,我也想净化一下安史之书的封印,为什么不带?” “你不怕失控么?” “这封印里,已经这么多年了,他依然没有失控,没有滥杀无辜,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至于群鬼,若是他们能忍得住,能掌握分寸,折磨完之后,却不杀了那个施家的人。 能的话,那我就带,全看他们自己。” “你又打什么主意?你可别玩火。” “我得为长远考虑,那九阶死就死了,可若是来一个死一个,以后还会有人来么?” “这……” “当风险太高,他们觉得收益,不足以去冒险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再来了。 这里已经死了两个了,包括一个院首。 而我,就要将这里化作一个大坑,要让他们陨落十个以上的九阶。 不然我心有不甘,我们家,不能白白被人针对了,我也不能白白背上风险。 我要留下鱼饵,让他们看到点希望,顺便,对其身后的人做一点点试探。” 十几天之后。 大鬼迈步行来,将一个昏死过去,不成人形的人形东西丢在地上,看着余子清。 “我留了他一命,但是他也废了。” “刚刚好。” 余子清拿出一页纸,一缕微弱的怒火点燃,伴随着一缕黑色的火焰没入其中,余子清伸出一指,将那一缕黑红的火苗,没入到施家那中年人的体内。 这本来是余子清拿来备用的,他能用到的安史之书,能用得了的,屈指可数,目前就这一页最好用,可以随意的调整力量的消耗。 留下那一点点种子,余子清对大鬼点了点头。 大鬼拎着人飞走。 片刻之后,群鬼化作洪流,伴随着大鬼一起,没入万魂幡之中消失不见。 余子清向着远方看了一眼。 远方,施家的中年人,艰难的睁开一丝眼睛,他再也看不到群鬼了,只有一些鬼气和怨气残留,却也在急速消散。 同一时间,他感应到了一股力量加持在他身上,似乎要带他出去。 他艰难的站起身,顺从那股力量,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余子清拿出大印,将万魂幡收入到大印之中。 “这所谓的灾难,该结束了。” 世界开始倒卷,老羊心领神会,自己钻进了储物袋,还顺手在里面封印了起来。 回到了虚空,余子清站在那一动不动,静静的等着。 而外面的石壁上,施家的中年人,死死的扣住了石壁,一点一点的爬了上去。 他坐在地洞边缘,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步履蹒跚的向外走去。 “我还没死,我也不能死,早知道,让先祖去死了,能消弭那些鬼物怨气,让其消散,我爹也不会死了。 我得回去,就差这么一点点,就差一点了……” ------题外话------ 到六点刚好一万,但是家里没人回来,我感觉还能再码点,就又码了点。 第一六三章 种子发芽了,死道友不死贫道(1 琅琊院。 原来的程院首,如今的程净,立于上首,眼神锐利,环顾一周。 “吴院首陨落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光晕与烛火,似乎都在微微摇曳,而后变得更加明亮。 此刻还在琅琊院,能出席会议的院首,面色齐齐一沉。 程净看了看众人的面色,自顾自的道。 “他何时离开琅琊院的,无人知晓,他在哪陨落的,亦无人知晓。 我去看过他的魂灯,已经熄灭了,没有一点残魂留下来。 也曾亲自主持了招魂仪法,没有半点作用,他已经神形俱灭。”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位院首,脸色更加难看了。 十年之内,已经有两位院首陨落了。 哪怕吴院首的成分很有问题,程净作为轮值院首,又是立道的修道者,召开了会议之后,褫夺了他院首之职。 那吴院首此刻,其实还算是琅琊院的一员。 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吴院首背弃了琅琊院。 若只是研究法宝,那其实是在琅琊院的掌控和允许的范围之内的,法宝遗失在外,现在能查到的,也只是安家的人在搞鬼。 而安家已经彻底覆灭了。 墙倒众人推,从安家大本营,被灭门之后,余下的三瓜俩枣,会有无数的豺狼虎豹盯上他们,让他们跟随着安家一起去。 到了今日,已经无从查起。 程净立志净化琅琊院,还琅琊院曾经的纯粹,将其掰回到曾经正确的道路上。 哪怕明知道吴院首问题特别大,甚至一定程度上,死不足惜,可此刻,他也必须坚守他自己的立场,先对外。 先弄清楚吴院首到底怎么死的,然后再说其他。 一个没有确凿证据,也没有明确叛出琅琊院的曾经的院首,那就必须不能死在外人手上。 查是肯定要查的,自从前些年,一位院首之中的佼佼者,死的不明不白,他们甚至都查不到怎么死的。 这一次又来一次,他们就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最起码的表态是必须要有的。 程净看向其中一个脸上布满老年斑的老者。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在上一位院首陨落之后,尚在研究阶段的命牌,就已经开始尝试着使用了是吧?” 老者点了点头,道。 “是这样的,除了院中的一些修道者之外,已经有几位院首愿意亲自尝试了,其中就包括吴院首。” 话音落下,便见他一挥手,身后便仿佛浮现出一座殿堂。 里面如同一座祠堂,密密麻麻的摆着大量的白玉牌位。 而几乎所有的牌位上,都罩着一块红布,唯有一块牌位上的红布消失不见了。 老者一挥手,便见那块白玉牌位飞了出来,落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 上面只有一个“吴”字,白玉牌位内部,沁染了一丝黑色,还有一道血痕,贯穿整个白玉牌位。 这便是琅琊院一直在研究的东西,命牌。 魂灯传承久远,炼制的难度也不大,若是用最差的材料,一般四阶的修士,都能买得起材料。 这个东西本质上就是为了普惠所有修士,低级材料有低级材料的用法,高级材料有高级材料的玩法。 但就是因为传承太过久远,先辈其实已经研究的非常透彻。 在先辈的基础上,再怎么玩出花样,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其核心都是一样的。 也正因为如此,随着时间流逝,骗过魂灯的花样,就越来越多了。 起码琅琊院就掌握着数种。 而琅琊院研究这些的初衷,其实也只是为了找到反制的办法。 就如同现在,琅琊院掌握的那几种办法,全部都能确认,到底是真的死了,还是骗过了魂灯。 但缺陷终归还是缺陷,魂灯正常用,的确没问题。 再加上无数年来,以魂灯为基础,研究出来的一系列配套的秘法、仪法、咒法。 在魂灯熄灭之后,以仪法招魂引路,招回残魂残念,就有可能知道到底怎么死的,这都是最基础的用法。 只可惜,这些琅琊院的修道者也好,院首也好,他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他们能忍得了那种缺陷? 所以,重新研究一种跟魂灯的核心逻辑不一样,用法却一样的东西,其实已经研究了很多年了。 只是一直没有推出,尚且不完善而已。 而这个不完善,其实也不是指的命牌本身,而是配套的秘法、仪法、咒法等等。 这些院首骗经费的本事,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强,永远都是经费不够,永远都有研究不完的课题。 但能当院首的,哪个都是有真本事的,是真的能在自己的研究方向上,研究出来成果的。 命牌的配套东西尚未完善,在数年前就已经开始尝试着使用了。 毕竟这个东西,也没什么害处,多一份保险而已。 那位脸上布满老人斑,看起来已经非常老的院首,伸出一指,点在吴院首的白玉命牌上。 “他是横死的,还有魔气存在。” “还能再查出来点什么吗?”程净再问了一句。 “可以试试,就看他临死之时,有没有做出指引了。” 老者拿出一些祭器,做好了仪法准备,口诵咒法,手捏印诀。 伴随着仪法进行,那白玉牌位上流淌的鲜血与其内沁入的黑色,便从白玉牌位里飞出,以其为引,召唤接引。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便见白玉牌位之上,血雾迷蒙之中,有一些不甚清晰,还有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浮现了出来。 漫天黑云之下,一个满身魔气涌动,气势骇人的汉子,悬在半空中,目光凌厉的向着这边望来。 那魔气奔涌,似是无边无际,如同天倾,以势压人,强行将画面淹没。 最后关头,还能看到吴院首伸出手,掌中以鲜血书写着。 “十阶,甲子。” 那血字散发这刺目的光亮,是画面中唯一比较清晰的东西。 下一刻,便见所有的迷蒙画面崩碎,可怕的气息降临。 在场所有的院首,面色齐齐一变,而那满脸老人斑的老者,屈指一弹,击中了白玉牌位,将其击成齑粉。 霎时之间,那可怕的气息才慢慢的消散。 “十阶,绝对是十阶!”那老者的面色忽青忽白,平复了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众人神情凝重,更多的却是疑惑。 十阶,哪来的十阶? 那等万千气象,那等绝世大魔,只要是出现,纵然是洞天福地,都不太可能将其气息完全遮掩。 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有丝毫察觉,这些天,也没有任何一个强者察觉到,丝毫信息,丝毫线索都没有。 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们之前就在纳闷,吴院首好歹是个院首,甭管琅琊院的院首,几乎都很少与人战斗,战斗经验都不丰富。 可是其实力、手段、积累,各方面,都能对外面的同阶大部分修士碾压。 不擅战斗只是不重要的旁枝末节。 谁能让吴院首死的如此无声无息,还让其神形俱灭。 现在懂了,一个十阶大佬,还是个大魔。 但他们就更懵了,哪来的十阶。 那大佬甚至都懒得遮掩自身形貌,就这么看过来,让他们看。 只是透过他们的接引秘法,顺带着接引过来的一点点气势,就让他们感觉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众人一起沉默了良久。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看向了程净。 “你们看我也没用,我等都没察觉到有大魔出世,那便必定不在我们这个世界。 无论是在深渊也好,其他地方也罢,都不是我等可以左右的。 此前他便有诸多嫌疑加身,如今隐遁离开琅琊院,本就触犯了规矩。 先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离开琅琊院,再弄清楚他到底去干什么吧。” 众人默然,的确,还是实际点吧。 十阶的大魔,甭管是在哪的,他们都惹不起。 而吴院首此前基本上算是被软禁在琅琊院的,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他是不能离开琅琊院的。 然而,他却只是借着闭关研究之名,留下了一个傀儡假身,真身却悄然离去。 琅琊院的诸多手段,都没有察觉到,这种漏洞,才是他们要解决的首要目标。 吴院首能悄无声息的离去,外人自然也能如法炮制,悄无声息的进来。 一个九阶,若是能如此悄无声息的潜入,琅琊院内所有人,都有危险。 琅琊院内,没有入道的修道者,数量可不算少。 若是被一锅端了,琅琊院不废,也得几千年缓不过这口气。 这个才是关乎所有人利益的事情。 那个不知道在哪的十阶大魔,太遥远了。 众人默认了这件事,各自离去。 最后只剩下那个满脸老人斑的老者和程净还留了下来。 临走之前,那老者看向程净,叹了口气。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你我都清楚,琅琊院的破绽,只可能是琅琊院内部的人,人为去制造。 本来我不确定,除了吴之外,是不是还有别人。 现在我确定了,肯定还有人。 甚至有可能,就在刚才在座的人当中。 他们肯定想知道,吴是怎么死的,那就让他们知道。 知道了便会做出反应,以后再有什么动作,便能将他们挖出来。” “你就不怕我跟吴也是一伙的?”老者露出一口豁豁牙,笑了起来。 “那我也不怕你知道,哪怕以前跟吴是一伙的,只要别让我发现,以后别冒头,那我也愿意给一次机会。” 程净看着老者,也笑了起来。 两人一起笑了笑,老者行了一礼。 “我此前还曾担心,你立名为净,立道之后,行事会太过极端。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会助你去完成你的目标的。” 程净微微回了一礼,表示感谢,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语气却愈发坚定。 “不是我的目标,而是我们所有人的目标。 我并不想以杀止乱,我只是想琅琊院恢复本来的样子。 若是事不可为,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制止,那就别怪我提起屠刀了。 我不介意用最后的手段,当一个刽子手。” “那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要面对的压力,会非常大。” 老者再次微微颔首,佝偻着身躯,慢吞吞的离去。 程净一人,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喃喃自语。 “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们可别说我没有给过你们机会啊……” …… 未知的密室里。 一道微弱的烛光,照亮桌子,却也化作一个隔断,分割开周围的一切。 几个人坐在桌子周围,每个人的气息,都被光晕隔断。 “吴院首死了,施家的老家伙也死了,已经死了四个人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一人道。 “你们没有发现,我们做的事,其实已经卓有成效了么?” “如何?” “撬动大兑,已经带来了结果。 哀思洞天里的落歌天君,虽然是死人,却也是九阶之上。 上一次,那人化身被灭,却遭遇到一个九阶之上的隔空出手,差点陨落。 而南海异变之后,上次帝流浆降下,南海亦有一个强者,汇聚万里帝流浆。 我曾窥视,却不得其果,应该也是曾经的一个十阶。 这一次,在大兑的封印里,又遇到了一个十阶大魔。 你们不觉得,这才区区十数年的时间,九阶之上出现的次数,已经超出此前近万年了吗? 而最近一次,逼近九阶之上,还是在两千多年前。 曾经的震皇入魔之后,也仅仅只是半只脚迈入十阶而已。” 黑暗之中,众人默然。 客观上说,的确如此。 “大兑的封印,的确难以把握,出现意外,也是情理之中。 信物也仅仅只是信物,并不能保证,一定可以进入选择的那个。 而且,你们都忽略了一点,施家去了两个人。 施家的老家伙死了,可是他儿子的魂灯却没有灭。” “你将他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修为尽废,但是却也知道出什么事了。” 众人不说话,等着那人继续说。 “他们没有进入记载之中的那个封印,进入的乃是再往前数百年的那个封印。 而那个封印里,郡守之位,依然是施家的先祖之一。 施家的老家伙,死于一尊大鬼,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那封印也只是施家的那位先祖造的孽而已,大鬼报仇完了,怨气执念消散,所谓的灾难便结束了。 我推断,所谓的信物,不过只是一个引子而已,并非是真正的信物,血脉才是真正的信物。 他们没有进入目标封印,也并没有什么可意外的。 我们谁也不会想到,区区数百年间隔,就还有施家的一个先祖。 不过,正是因为施家那位先祖所在的封印,也让我确定了一件事。 大兑的封印,并非只能封印所谓的灾难。 真正施展的时候,还是要人来施展的。” 众人了然,一件事需要人来办,甭管规矩如何,那都是有商量的余地,有钻空子的余地。 他们要撬动大兑,就需要一个基点。 寻找墓鬼洞天里的人,是为了这个。 后来又找到了新的东西,施家是目前找到的最容易的一个基点。 不但有血脉联系,其血脉后裔,还是大乾的人。 若是能化解封印,将其带出来,一位大兑的郡守,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 其中的好处多不胜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被施家的另外一位先祖给害了。 他们谁能想到,几百年内,施家会出现两位不干人事的先祖。 而且出了这种事,施家的先祖,竟然还能继续把持丁酉城郡守职位。 大兑末期的烂,超出他们的想象。 败在这种事上,谁也无话可说。 “我记得,大乾西部,有不少疆域,是曾经的大兑。 也有不少人,其祖上都是大兑的人,其祖上曾经在大兑为官的,应该也有一些。” 有人发表了意见。 既然血脉联系这么强烈,以后裔血脉作为信物,比普通的引子好,自然是要去用更好的。 “锦岚山那边,放弃不管了么?”又有人发问。 “大乾钦天监的监正一年前退了下去,你们知道吧?” “听说是年事已高,准其退了下去,新的监正还没选出来。” “他是年事已高,但不是退下去了,而是死了。 他本意是最后一次动用浑天仪,映照群星,为大乾做出占卜。 然后,也顺带着窥视了一下锦岚山,却被当场反噬死了。 但是他临死之前,留下了一句话,锦岚山里沉睡之物,这一世都无法出世了。 那邪物之神,也被锦岚山的人丢入了地洞深处。 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与其将目光关注着锦岚山,不如关注一下老震皇。” “怎么又牵扯到老震皇了?” “我有确切的消息,老震皇的封印,已经化解了四处了,但是外面却无半点消息。 大震也无半点消息,这事就不太对劲了。 你们也不想看到一个九阶巅峰,甚至有可能进阶十阶的体修出现吧?” “他回不来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嘶哑阴冷的声音,是之前一直没说话的人。 听到这人发声,众人立刻放弃了讨论老震皇。 “接下来如何?” “撬动已经有了成效,便继续吧,关注着大兑封印化解之后,会出现的变化。” 密室之中的人,一个个无声无息的消失,最后主持会议的人,留了下来。 还有那个一直坐在角落里,只说了的一句话的家伙也留了下来。 “老震皇为何回不来了?” “呵呵……”角落里的人乐呵呵的笑了笑:“因为,他们找不到老震皇的头了,也不可能找到镇压之地了。” “当时,是你去镇压的老震皇的头?” “不是我。” “那你如何知道,老震皇的封印,被人带走了四个?” “按照规矩,你不该问这个问题。” “好,那我不问,第五个在哪,你总该知道吧?”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去盯着封印两家。” “锦岚山那边呢?” “派人盯着就好,若是那个山羊妖出现,亦或者卿子玉出现,抓来问问便是。 大兑的事,锦岚山一直参合其中,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 角落里的人影,无声无息的消失。 主持会议的人,眉头微蹙,看着角落。 “这些家伙,可真是让人不舒服……” …… 施家,已经废掉的那个施家老二,正躺在床上修养。 他感觉全身都不舒服,却已经无法察觉到,一缕黑红交接的火焰,已经无声无息的融入到他全身血脉之中,静候着时间,等待着壮大,彻底爆发。 一个一身黑袍遮面的家伙,再次来到施老二面前,继续询问他一些事情。 顺带着度了一丝力量,游走施老二全身,替他梳理身体,为他以后恢复,打下点基础。 然而,等到他收回那些力量的时候,一丝没有任何力量波动的微弱黑红色火焰,便已经沁染了他的力量,被其带回体内微不可查的一丝。 按理说,微弱到如此地步的力量,在面对一个九阶的力量时,会在瞬间就被湮灭掉的。 可惜,那一丝黑红色的火焰,却已经无声无息的融入到他的力量之中,顺着他的力量游走全身的时候,在其气海的最深处扎根了下来。 如同一片海域里,一朵连光亮都没有多少的小火苗。 那是浇不灭的火焰。 余子清只是想稍稍试探一下,却未曾想过。 施老二废掉之后,世态炎凉,太过不受重视。 也没想到,施家九阶死了之后,过了好几天,才有人来探查一下,看看是否能找到施老二。 以至于给了那一点点种子足够的时间,彻底融入施老二的身体。 怒火与黑火融合,已经发生了异变。 如同不存在一样,可是却能以怒火的意作为引导,开始侵染其他人。 施家死了一个九阶,顶梁柱,现在却还只能秘而不宣,发丧都不敢。 一方面,有人来不让他们发丧,另一方面,他们也怕失去了顶梁柱,会引来觊觎。 他们都不敢请外面的好医师,来看看施老二。 等到众人退去,施老二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睛怒睁。 他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拼尽全力,一点点的从那群山之中爬回来,会落得如今的待遇。 他心中满是悲凉,愤怒在源源不断的涌起。 然而,他自己却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愤怒,化作薪柴,正在源源不断的添加到他身中的火焰里,让其不断的壮大。 短短数天,那化为无形,融入其全身的火焰,便没入到他的心田里。 噗嗤一声,化作一个小火苗,静静的燃烧着。 他的心田内,尚未成型的魔念,被逼的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只是看了一眼,魔念便似乎感受到千万人的愤怒,怒火在燃烧。 而那怒火的中心,有双紧闭的眼睛,带给魔念的压力,却比那怒火还要大。 施老二满腔怒火,也不知是那个种子发挥了效果,还是此前那强者亲自替他梳理气脉起了作用。 他那空荡荡的气脉里,开始有新的力量浮现,一点一点修复其气脉的损伤。 此刻,他终于感受到了这些,也感受到那新出现的力量。 然而,他心中的怒火,却烧的更加旺盛了,怨念如同毒素一样,源源不断的扩散。 他没有乱喊乱叫,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 不是他不想告诉别人,而是连那个侍奉他的侍女,都已经一整天没有进来过了。 他现在也只有一个侍女来侍奉了。 等到他再次见到其他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也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祸根,从来不只是一件事,就能埋下,就能深种的。 …… 余子清再也没有出去过,他不知道外面是不是有人在。 他也从怒火中烧的状态,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现在定下了一个小目标,先全部化解掉丁卯纪年的灾难。 或者说,杀穿丁卯纪年。 有老羊,加上万魂幡内上千万的饿死鬼,还有一个大鬼,足够他做到这些了。 那些饿死鬼不愿意轻易转化,大鬼也不愿意。 因为他们万众一心,所有的力量汇聚,成就了大鬼。 转化之后,便只是饿鬼了,而那大鬼也会失去力量。 他们的怨气还没有化解掉。 站在城头山,余子清跟老羊站在一起,他的身旁,竖立着一杆流动着黑光,鬼气森森的幡旗,其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饿”字。 而城中,鬼物如洪流,绞杀而过,县守府已经被夷为平地,负隅顽抗的人,也快完蛋了。 “老羊,你觉不觉得,我现在像是一个肆无忌惮的魔道中人?” 老羊向着县守府衙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是挺像的,而且大多数走偏的魔道,还有邪道,都没你现在这般肆无忌惮,你真的准备杀穿丁卯纪年么?” “不是我想杀穿,而是该死的人太多了。 我之前只是随口说说,我以为那些粮商,早就去大乾或者大离了。 我哪想得到,他们之前,已经有人去了大乾,却被吃干抹净。 他们担心被其他人将他们吞掉,走投无路时,真的借助封印躲避了。 活该他们被绞杀。” “等你化解掉丁卯纪年的所有灾难,必定会在外面引发变化的,哪怕你不把安史之书带出去也一样。” “所以,我准备剩下几个难点的,不全部化解掉。” 正说着呢,余子清的心中微微一跳,赤猿的胸口,燃起了一丝小火苗,有一丝微弱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入到赤猿的头顶的火焰里。 咦? 余子清微微一怔,细细感应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有些愕然。 他之前随手种下的种子,到现在竟然都没有被驱逐掉。 而且,竟然生根发芽了? 怎么可能啊。 一时之间,余子清颇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那颗种子发芽,可是需要很严苛的条件的,因为他给的力量不够,非常弱。 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才能让那颗种子生根发芽。 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才能让施老二满腔怒火。 不过,这倒是意外之喜。 起码可以验证一下,他想出来的新用法,到底会有什么效果。 体内五个魔头秘法,凝聚出的五小只,一直只是在辅助修行的,余子清还很少将其当做秘法用。 现在看来,似乎真的是魔头手段。 也对,那本来就是魔头的秘法。 只不过这秘法,早已经跟最初的样子没什么关系了,借助怒火之后,更是截然不同了。 “接下来,你考虑过么?”老羊继续问道。 “吴院首死了,他把我掳走,当时可是还有一个人在的,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的。 而他死了,我却没死,等到我出去之后,必定会引来其他人的目光。” “要么,你就诈死吧,这方面你还是挺专业的,肯定能骗得过所有人。” “……” 老羊一脸无语。 “这么就算了,没用的,我死了,不是还有你么?” “那有人来问了,就实话实说吧。” “你的实话,的确能拖延一段时间,但是不可能一直拖延下去的,他们肯定还会注意到你。” “等他们有功夫注意到我,也能腾出手来抓我再说吧。” 三个月之后。 余子清站在安史之书面前。 其内的灾难已经化解掉三分之一了。 而这三分之一里,几乎全部都是丁卯纪年的。 丁卯纪年里残余的几个灾难,余子清吸取了前面的教训,全部进去看了一眼,确认了一遍。 的确都是真正的天灾。 而那几个,余子清也给安史之书交代了,外面再来人,无论是谁,都给他们先丢进那几个灾难里。 按照他们的力量和实力,越是不适合哪个灾难,就给他们丢进哪个里。 安史之书之前既然能按照合适的灾难来选择,不合适的自然也能选择。 余子清顺着石壁爬上来,外面依然安静,察看四周的痕迹,的确有人来过,却又走了。 “大哥,我暂时回去了,过段时间,再搜集点东西,再来给大哥补充点。” 临走之前,例行告别,巨佬没有理他,也可能是觉得,这点屁事,不值得浪费一颗玉简专门回一句。 余子清孤身一人,向着外面走去。 坑人,也要撇清关系。 哪有天天蹲在陷阱旁边盯着,看有没有人落入陷阱的猎手。 走出了深渊裂缝,周围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人盯着。 只是余子清这边刚走出来没多远,就见前方半山腰,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凉亭。 一个黑袍人坐在里面,自顾自的饮茶。 余子清面沉似水,迈步向着凉亭走去。 看到那人,哪怕那身黑袍毫无特色,也感应不到气息,仅凭细微的动作,余子清也能分辨出来,是老熟人了。 余子清想要笑出来,就等他了。 他不来,余子清也要想方设法的引他来。 他不来,有些消息,自己怎么传递出去? 总不能又把老宋拉出来溜溜吧。 好吧,老宋这边的确是备选。 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硬生生借助五小只的力量忍住了笑。 “你在忍什么?” 黑袍人问了一句。 “我若不是打不过你,我现在就会出手杀了你。” “那你最好忍住了,你若是出手,我便没有留你一命的借口。” 黑袍人端着茶杯,语气很平静。 实际上,看到余子清,他就想转身就走。 可惜,上一次他在余子清这问话,问的特别顺利。 哪怕明知道,上一次是余子清故意告诉他们那些消息,就是为了避免麻烦。 但其他人,依然觉得他到底是个元神境强者,肯定是有什么不能说的手段,才会让余子清如此配合。 再者,一事不烦二主,他都来过一次了,再来一次也好问话点。 他压根就不想看到余子清,甚至都不想出现在余子清千里之内。 每一次看到余子清,他都会感觉到,头顶悬着一把利剑,随时都可能落下,要了他的命。 如今感觉到余子清似乎在压制着什么,甚至都明说了要是力量足够,就要弄死他。 黑袍人也依然不敢出手…… 只是这个念头浮现,他就感觉到,头顶悬着的利剑,向下落了几分。 “你不用对我有什么敌意,我说句实话,我也不想看到你。 只是,我有不得不来见见你的理由而已。” 比如,一件可以让他恢复速度加快的天材地宝。 他元神的伤势太重,上次那一件天材地宝,只是愈合了元神,相当于缝好了伤口,实际上恢复,还早着呢。 最近的情势,他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能有一件天材地宝拿到手,先恢复伤势,才是正经要紧的事。 “我跟你们锦岚山,其实并无什么恩怨,你的怨气,也不应该针对我。” 黑袍人难得好说话的时候,都是在余子清这。 “你和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同?” “算了,我知道你去了深渊,那只山羊妖呢?我只想问一些事,你们老实回答了,我立刻就走。” “死了。” 余子清一挥手,一口黑漆漆的棺材落在了地上。 棺材之中,浓郁的死气,正在源源不断的向外逸散。 不等黑袍人再说什么,余子清便直接打开了棺材盖。 里面的死气喷涌而出,老羊横躺在里面,身上的死气不断的溢出。 “你想问他什么,你自己问吧。” 黑袍人有些意外,看着余子清阴沉着脸,一副想要出手,却又无力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的问话,最好加快点,头顶悬着的利剑,感觉又落下了一点点。 这让他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他已经有些后悔,当时应该再强硬点,管住自己的手,拒绝这种看起来简单的任务。 黑袍人一挥手,贴心的将棺材盖盖上。 “你不要把我跟那些人混作一谈,我跟他们并无多大关系。 我只是来问问,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进入封印,全死了。” “能具体点么?” “具体点?封印里有个九阶巅峰的大佬入魔,全部杀完了,仅此而已。” “你怎么活下来的?” “呵呵,你说我怎么活下来的,当然不是因为我强,只是因为我运气好,因为那大佬不愿为祸,用最后一点意识,自废道行。” 黑袍人懂了。 难怪没有再问“那大佬自废道行之后,你怎么出来的”,这种废话不需要再问了。 余子清再怎么说,都是个修士,面对一个修为尽废的家伙,一只手就足够了。 看着余子清这次的态度,跟上次截然不同。 黑袍人觉得,他还是要好说话点为好,不能平白无故的替人背锅。 “再说一次,我对你们锦岚山并无恶意,也跟你们锦岚山没有恩怨,我只是不得不来,问你几句话而已。 你若是想要为他报仇,你应该去找别人。” 黑袍人细细感应了一下,好像那危机感应稍稍减弱了一点。 “我要是问这个别人是谁,你会说么?” “我要说,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你会不会信?” “信,你堂堂元神境强者,何必用言语诓骗我这种小角色。” “有一个人,气息非常特别,虽然也是九阶,但你只要见到,就一定能有印象,阴冷渗人,让人感觉极为不舒服。” 黑袍人说出这句话,立刻感觉到,头顶悬着的利刃,抬高了一大截。 他就更加放心了。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他连那人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那人死不死,他是真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劫难,似乎在远去。 黑袍人这般好说话,把余子清都整不会了。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都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这黑袍人,就这么把队友卖了? 黑袍人心中松了口气,他不懂为什么,但不重要,只要能把自己的劫难栽到别人头上,那是谁,他都不在意。 “好了,我问完了。” 黑袍人转身就走,本来还打算问问施家的人,但算了,施家那人,不配他在这里冒险多问一句。 黑袍人不要那装逼用的凉亭,茶具也不要了。 就这么飞走了。 余子清愣在原地,好半晌没想明白为什么。 思来想去,只能认为是那些人内部,也是面和心不和,互相之间说不定还有仇怨。 那黑袍人说了好几次,他跟锦岚山没有恩怨,也没恶意。 他好像,特别怕跟锦岚山牵扯上什么。 上一次,他就是极为谨慎,这一次好像更夸张了。 你一个元神境强者,面对我这个弱鸡,至于么? 还是他是借自己之口,告诉锦岚山里的他认为有的强者? 这些强者,可真是难以琢磨。 第一六四章 天字第一号债主,顺水推舟(10k “别瞎想了,我都看出来不对劲了。” 等到余子清回到了锦岚山,满身死气的老羊,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抖了抖身子,将身上的死气抖落。 余子清拿出一个专门盛放死气的大桶,将那些死气赶紧全部收起来。 这东西,说珍贵吧,不珍贵,哪都有。 可若是能显现出强者气息的死气,那可真不多,无主的更不好弄。 当做辅助道具,让老羊诈死,以老羊的专业水平,肯定没问题。 想要将己方完全隐藏起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引得他们挪开目光,转移注意力,倒是还有点搞头。 那就只能选择性的实话实说,透漏出去一些消息,当一个真真实实的受害者就行。 当然,也就是现在,余子清才敢适当性的稍稍示弱。 以前他非但不敢随便示弱,还得装作一不小心,或者是逼不得已,泄露点信息,将锦岚山打造成深不见底,实力底细不明,偏偏还有强力手段的势力。 那个时候,他是真不敢赌,不被人捏死,是不是只是因为人家今天不想捏死他而已。 现在,真有什么强者,忽然兴起,想要去捏死锦岚山的时候,起码锦岚山已经有了点自保之力了。 但也仅仅只是一点点而已。 接触外界越多,余子清越觉得,还差得远。 自从看着康向宇,一击捏死了吴院首,吴院首身上的诸多宝物,都如同纸糊的一般,只是三息,便神形俱灭。 余子清的目标,就稍稍向上提了一点点。 最理想的目标,让里长进阶到十阶,或者,给锦岚山整出来十个九阶。 实际一点的目标,让里长进阶到九阶巅峰,亦或者,给锦岚山四方,各找一个九阶镇守。 至于自己,余子清的目标一直非常清晰。 谁也打不死自己就行。 一边收集死气,一边畅想未来,保持着每天积极向上,有美好的憧憬。 等到死气收集完了,余子清看了看老羊。 “你发现什么不对劲了?” “我感觉,那个人我好像见过,不,我绝对见过他,他的气息我感觉非常熟悉。” “咦,你认识他?” “我肯定不认识他,要是能叫得出来名字,见到他第一眼,我就能认出来。” “这些信息被封印了?” “也没有,我只是一时想不到了。 我总感觉他的行为怪怪的,我感觉他好像特别紧张。 只是面对你,他都有一种过分谨慎的感觉,似乎随时都要逃走。 本来我只是觉得,他可能是一个散修,一路走来,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太过艰辛,谨慎一点倒是正常。 可他毫不犹豫的卖了他的同伙,脸不红心不跳,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对,似乎还有些高兴。 这种不择手段,偏偏又过分谨慎的做派。 哦,我想起来在哪见过他了。” 老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是谁?” “你还记得,去年的时候,琅琊院公开喊话么? 说让那个元神受创,身份不明的强者去琅琊院,琅琊院愿意赠送一株天材地宝,助其恢复。” “记得,就是他,他不愿意冒头,最后逃到了南海,最近看起来似乎是恢复了。” “你知道琅琊院为什么宁愿拿出一株天材地宝,也要让他露面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呗。” “那你知道这个蛇,是谁么?” “不会吧……”余子清有些愕然。 老羊话都说到这了,余子清哪里还不明白。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当年敢胆大妄为的对琅琊院的修道者下手的邪道,竟然就是那个一直紧绷着的黑袍人? “他的气息虽然变了点,不太一样了,可其元神本质却不会变得。 还有那种古里古怪的做派,却也不会变得。 肯定就是他。 这就是为什么,哪怕琅琊院愿意白送一株恢复元神的天材地宝,他也不敢露面,只能逃走的原因。 要知道,能修复元神的天材地宝,哪怕是在天材地宝里,也是极为稀少的一部分,极其珍贵,培育极难。 绝大部分,甚至根本没法人为培育,只能天生天养,很多还会自己逃跑。 有人白送,没道理不要。” “我以为当年那位敢如此胆大妄为的邪道,肯定早死了,琅琊院竟然能容忍他还活着?” “你以为琅琊院不想杀他么?当年有足足四位院首亲自出手,最后依然让他的元神逃了。 这家伙警惕心极高,做事的时候,明明是胆大包天,却又谨慎的不得了。 当时,甚至有一位尚未入道的院首,愿意当做诱饵。 然而他即将靠近的时候,却忽然逃走,四位院首一起出手,都没法将其彻底灭杀。 这家伙别的不说,保命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强。 自那之后,他便彻底消失了,我们都以为他死了。 毕竟当时他只剩一个元神,还遭受到重创。 后来严防死守,也没再出现过修道者被抓,亦或者炼神修士失踪的情况。” “当时,那个吴院首,是不是也是出手的人之一?” “不是,当时吴院首并不在琅琊院,不过,我也觉得,那家伙能活下来,还能隐匿行踪,肯定是有人相助,而且大概率是琅琊院的人。” “我还是感觉怪怪的,如此胆大包天的人,竟然是怂的要死?” “你撒泡尿照照镜子,就知道,这一点都不怪。” “……” 余子清呲了呲牙,气的够呛。 好吧,他觉得挺正常了,胆大包天和怂的要死,不冲突。 想想,好像两次见到那黑袍人,那家伙都像是被狗追似的,全程紧绷,说完就走,一点要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余子清想了想,上一次倒是还能理解。 本来就是想要坑死他,一个元神遭受重创的元神境强者,实在是太适合当里长的对手了。 这家伙修行到元神境了,冥冥之中的危机感应敏锐倒也正常。 这一次他依然还是如此,怕什么? 余子清思来想去,觉得有俩可能。 要么就是上一次大哥给他了一击狠的,没弄死他,也让他对自己没什么威胁了。 要么就是因为带着万鬼,几乎将丁卯纪年杀穿,如今身负三个郡守大印,三十二个县守大印,不主动借大兑国运,仅仅官印本身,加持在他身上的一点点,也足够碾压黑袍人的运势。 那大兑末期再怎么烂,那也是个神朝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如今无人分摊,冥冥之中的国运,哪怕只是从指头缝里漏出来微不可查的一点点,加持在余子清一个人身上,那也足够可怕了。 这跟全国人每人给他一块钱的儿时美梦,倒是颇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 例行拿出来六个骰子掷出,余子清默念。 “六个六。” 果然,是六个六。 再次掷出,默念。 “别多管闲事。” 一看,一一二四五五。 余子清露出笑容,舒服了。 这是他最新测试出来的办法。 他不是大兑的子民,没有任何义务,帮大兑做任何事。 化解封印也好,澄清玉宇也罢,其实余子清都没有丝毫必要的义务。 偏偏他根本不是任何一个神朝的人,祖上八百代,都没有吃大兑一粒米。 真的是毫无破绽的,不欠大兑一丁点。 但也就是不是其他神朝子民这个身份,他才能掌握大印。 这才有了给大兑放贷的前提。 几乎杀穿最烂的丁卯纪年,化解了安史之书上三分之一的灾难。 现在,他终于占据主动了。 这也代表着,现在是他给大兑放贷,而不是大兑强行对他放贷。 以大兑如今的鬼样子,让其破产清算,都还不起余子清放的贷,哪来的余力强行给余子清放贷。 余子清收起了骰子,以后每天实验一下就行。 下一次实验,就不用借力了。 老羊看余子清不理他,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嘿嘿一笑。 “那家伙虽然是邪道出身,但在你面前,说出口的话,应该都是真的。 他应该真的没针对锦岚山,也没针对你做过什么。 应该就是他告诉你的那个人做的这些事情。 包括曾经你被掳走,再加上进入封印,找邪君之类的事情。” “你难道觉得我会追着他咬不成?以后有机会了另说,但你觉得以那家伙的性子,我们哪来的机会。” “说的也是。”老羊自顾自的向着村里走去。 “我已经死了,最近我就不出去了,若是逼不得已出去,那我也只能用龙身了。 还有,你带出来了几十个大兑的大印,再加上化解了丁卯纪年那么多封印。 还有你带出来的那些饿死鬼,肯定会引起未知的变化的。 你最好小心点。” 老羊钻进村子的矿洞里,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余子清来到槐树林里,一挥手,拿出了万魂幡。 这万魂幡本就只剩个空壳子,当做个器胚也没错,其内鬼物越多,法宝的威能就越强。 如今其内有上千万的饿死鬼,再加上一个主魂大鬼,这件万魂幡,其实就足够当做一个大势力里,镇压底蕴的宝物。 属于不可轻易妄动的禁器,想要真正发挥法宝的威能,那消耗也是极其大的,余子清是肯定催动不了。 用起来,其实也只是让那大鬼带着饿死鬼们去冲锋陷阵。 这般用法,纯属浪费。 余子清一抖万魂幡,将那大鬼放了出来。 大鬼环顾四周,感应着这里密密麻麻的饿鬼,那种感觉再次浮现。 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完成转化。 “这里就是我家了,只是这里,便生活着数百万的饿鬼,他们都可以再次吃到东西。 而且有遮风避雨,不受烈日的居所。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若是愿意,随时都可以转化。 我知道,饿死鬼存在的时间越久,其神智便会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彻底失去自我。” 大鬼亲眼所见,听着余子清再次提起这件事。 而且再感应着旁边那万魂幡的威能,他也不禁有些动容。 “你真的愿意放弃这件法宝?愿意放弃一个九阶的主魂?” 余子清笑了笑,看着那些饿鬼,淡淡的道。 “我不想失去自我,也不想为了力量,放弃自我。 若是我愿意为了力量放弃这些,十阶的力量对我来说,也是唾手可得。 我只是不稀罕,我若是想要,我会睁大着眼睛,去努力去争取。 你太小看我了,相比一件禁器,我倒是宁愿你们都转化了,起码是个解脱。 我说我饿死过,所以我能感同身受,不是在忽悠你。” 大鬼默然。 他追随着余子清,几乎杀穿了丁卯纪年,也报了仇。 大部分都是他带着万鬼一起动的手。 他们的怨气早就应该消散了,只是曾经的经历,造成的结果,便是难以信任他人。 尤其是一个手持大兑官印的人。 这种隔阂,也在杀穿丁卯纪年的过程中,慢慢的消散。 他看的很清楚,击杀那些恶官污吏,借封印隐遁的家伙时,余子清似乎比他们还解气。 面对有些封印里藏着的宝物,余子清有时候很贪,恨不得全部揣兜里。 有时候余子清更是看也不看那些东西一眼,随手就让人将其分掉。 这跟他曾经见过的大兑之人,都不一样。 在那种风气本身就败坏的时代里,他看到的很多东西,他觉得都习以为常的,余子清却会莫名暴怒。 然后,他才会后知后觉,那竟然是不对的。 这个时候,他才惊出一身冷汗,惊觉他似乎早已经被那个时代裹挟,他就是那个风气败坏时代的一份子,他也从来不曾真的醒来过。 顶多算是在那个时代里,偶尔梦呓两句实话,起来梦游了一番。 大鬼站在那里呆呆的发愣,他看到槐树里,有个胆大的小饿鬼,都敢出来,从余子清那讨要一些吃的东西。 余子清抱着那枯瘦的小饿鬼,喂给他一些食物,还训斥了贪心的小饿鬼几句,再塞给他一些吃的,让其赶紧滚蛋。 他也看到,槐树里的其他饿鬼,对其尊重,却并不是害怕。 这种场景,在他所在的时代,是根本不敢想的事情。 有饿鬼来询问,最近没活干了,想找点事。 也有饿鬼来问,牛肉干还做不做了。 气氛非常的好,好的让他有些羡慕。 良久之后,饿鬼们退去,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槐树里,余子清才看向一直站在那发呆的大鬼。 “你考虑的如何了?” 大鬼回过神,问了句。 “大人,你是想要大兑归来么?” “不,让大兑归来只是手段,化解封印也只是手段,都不是我的目标。 甚至为了完成我的目标,后面不让大兑再次归来,也是有可能的。” 大鬼一脸认真的发问。 “那大人可否告知,大人的目标是什么?” “你可能把我想的有点好了,我实话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圣人。 我做的一切,归根到底,其实都是因为私心。 因为有人针对我家里,我要把他们挖出来,然后弄死他们。 我宁愿你失去力量,也希望你们转化,这件事倒是没什么私心,但是也不勉强,全看你自己。” 大鬼有些愕然,但是跟着便露出了笑容,他后退一步,单膝跪地,语气异常坚定。 “大人,我等愿效犬马之劳,也愿意转化。 但不是现在,现在,我觉得大人可能会用到我们的力量。 等到大人做完大人要做的事了,不需要我等的力量,我等再转化。” “你这是何必呢?我这也不需要犬马。” “请大人应允。” “好吧,什么时候,你们自己选择,我这里地方倒是足够大,再来个千八百万饿鬼,也能住得下。” “属下程述江,拜见大人。”大鬼一板一眼的见礼,这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见礼。 余子清回了一礼,大鬼便当做护卫,就站在一旁。 余子清没明白程述江内心的变化,却也不重要了。 他的确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利用他们的力量,从第一次见面,余子清便给了他们选择,只是他们不愿意而已。 程述江站在那里,一颗一直悬着的心,也重新落了回来。 他最初,的确不太信任余子清。 只是慢慢的变了,再到余子清刚才的话,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更怕的是余子清是真的如同愚忠的大兑人一样,一门心思为了大兑,就为了让大兑归来。 他更怕余子清真的是个大公无私的圣人。 相反,余子清明说了是为了私心,为了自己的家,为了自己,他反而觉得真实了点。 哪怕是为了私心,可是跟着走过那么多封印,他眼睛又不瞎,自己会看,看的出余子清是个什么人。 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坏人,有好有坏,刚刚好的那种。 “现在在我家里,这里用不着护卫,你歇着吧。” “好的,大人,有任何事情,大人尽管吩咐。” 程述江回到万魂幡,余子清摇了摇头。 他不是亲历者,的确有些无法感同身受,为什么这些家伙,就是不愿意转化。 但理解还是能理解的。 在那个鬼时代里,哪怕不是清醒过来,只是睁开了一只眼睛,看到的些许,内心恐怕就已经是非常痛苦。 能压的过饿死鬼的痛苦,自然只有内心的痛苦了。 所以,余子清对于杀穿丁卯纪年这件事,是一点都不后悔。 会在外界引起什么变化,随便吧。 …… 荒野里。 一个全身笼罩在迷雾里的家伙,将一株不断蠕动挣扎的灵草,丢给了黑袍人。 “你要的天材地宝,这一株还神草,足够你恢复了。” 黑袍人检查了一下灵草,将其收起,淡淡的道。 “姓吴的,死在封印里了,被一个入魔之后,抵达十阶的强者击杀。 那位郡守,不愿为祸,自废修为,才给了卿子玉机会逃出来。” “那只山羊妖呢?” “也死了。” “你亲眼所见么?” 黑袍人身上的气息,顿时有了一丝戾气。 “我亲眼所见,我眼睛不瞎,我的元神也只是受创,还没泯灭呢,还有么?” 感应到黑袍人身上的气息浮动,迷雾人稍稍后退了几步。 “不必动怒,我只是想问的详细一点而已。” “哼,我做事,自有我的手段,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感受着黑袍人身上的气息浮动,迷雾人谨慎的后退了一些。 一个元神境修士,想要在一个低阶体修那里问话,的确可能有很多手段,问完话了对方都不知道问话这件事。 对方也很难在一个元神境修士面前撒谎。 这就是为什么要让黑袍人去的原因。 当然,他们肯定也没想到过,黑袍人其实就是当面问而已,压根没什么技术含量。 但出动了一个元神境修士,这件事本身,就成了有技术含量的事。 黑袍人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内情。 “最近还有件事,需要你去跑一趟,很简单的事情。” “什么事?” “去盯着封印二姓的家主。” “盯着他们做什么?你们又想对封印二姓下手?” “你这话就错了,我们从来没想过对他们下手,我们只是借了一下封印二姓的力量而已。 如今正好,需要一个强者,去亲自盯着他们。” “没有别人了么?”黑袍人很显然不想去做这种事,他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恢复元神的伤势。 “别的人做不来,因为最近一些地方,已经因为大兑的封印,出现了一些变化。 而封印二姓也受到了影响,前几日,封家隐隐有九阶的气息一闪而逝。 我们原先盯着的人,全部被发现了。 只传回来一个消息,那些人便全部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魂灯也没有灭。 其中就有一个八阶化身境的修士,我猜,他们是被封家的人封印了。” “封不绝进阶了?”黑袍人倒吸一口冷气,大为震惊。 封印二姓,已经很多很多年,再也没出现过家主进阶九阶的情况了。 他活的足够久,才隐约知道一点,封印二姓的历代家主,似乎都没有一个进阶九阶的。 进阶九阶的,全部都是非家主。 而封印二姓的家主,只要进阶九阶,就一定是出大事了。 “现在还不清楚,也有可能是封家暗藏的底蕴,某个不出门不露面的老不死。” “这种情况,我的化身也没了,你让我一个人去盯着封印二姓?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再加一株天材地宝。”迷雾人果断加码。 “那我只盯着印家,封家你们自己再重新找人吧。” 迷雾人沉默了一下,看着黑袍人态度坚决,勉强点了点头。 “好。” 等到迷雾人离开,拿到了两株天材地宝的黑袍人,冷笑一声,暗道。 什么玩意。 这一代的封家,本来就比印家强。 若是封家其他人进阶,倒还好说,可若是封不绝进阶,他宁愿不要那株天材地宝也不会去封家盯梢。 这些人,早晚玩火自焚。 封印二姓,从来不广收门徒,仅靠自家血脉,便能从上古传承至今,传承未断,甚至都没多少缺损。 岂是那么简单的。 趁着印家长期安稳,没有敌人,警惕心缺失,阴了印家一手而已,他们便以为封印二姓好招惹了。 这种传承久远的家族,黑袍人是向来不愿意去招惹的。 盯梢封家,他是肯定不会去的,盯梢印家倒还行。 但也仅仅只是盯梢,顺带着恢复伤势,别的事,那就是另外的价了。 …… 密室里,迷雾人看向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 “他越来越过分了。” “呵呵……”角落里那人,笑声怪异,如同夜枭低鸣,一股子阴测测的味道:“拿钱办事,古来真理,有什么可过分的,陨落了数位九阶的情况下,办事的价自然也要水涨船高,回头我会补给你。” “好,这个不提,仅仅这些日子,出现的变化,我觉得事情不太对,你应该是比我清楚。 我们的确在寻找各种有关大兑的记载。 但是近期,能找到的有关大兑的记载,越来越多了。 甚至已经不是在别的记载里出现大兑,还有直接以大兑的某些地方为主的记载。 我们撬动大兑,引起震荡,却也不应该有如此大范围的影响,影响的这么快。” “都有什么影响?比如?” “比如,大乾西南的付家,其祖宗牌位崩裂。 大乾西,某个地方被人挖出来了大兑时期的灵玉。 甚至还在某个地方的书库里,找到了一本大兑的县志。 还有……” “就这?”角落里那人嗤笑一声。 “很多事,看来你都不知道,这些旁枝末节的影响出现,才是最正常的。 这些小事情,才是撬动大兑之后,发生震荡时,最先表现出来的东西。 相反,银湖禁地附近,开始恢复生机,这种大范围的影响,才是不正常的。 你若是想查,从这里入手为好。 我还有要事,先走了,以后若是没有要事,不要轻易找我。” 角落里的人,化作一缕烟雾消散。 迷雾人一个人站在那,冷笑一声。 “真够傲慢的,难怪你跟其他人都不合。” 迷雾人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伸手一番,拿出一本册子,翻到其中一页。 上面记录着银湖禁地的异常。 而后面一页,还记录着南海的异常。 他看着银湖禁地那一页,陷入了沉思。 黑袍人曾经就是在银湖禁地,遭受重创,险些陨落的。 …… 三月之后,一队人马进入了深渊裂缝,来到了群山深渊。 其中一人,手持信物,手里抓着一个只剩下半口气的人,来到地洞边缘。 这人身后,有人提醒了一句。 “记住了,若是进入的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立刻将其斩杀。” 虚空中,安史之书不断的翻动,上面的光芒频繁闪烁。 然后,安史之书将进来的两人,分别投入到两个封印里。 而外面,有人手捧一盏魂灯,静静的看着魂灯的火焰燃烧。 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见魂灯熄灭,大队人马,便以此手持信物,进入了封印。 安史之书闪耀着光芒,隐约还有一丝笑声浮现了出来。 …… 大离帝都。 风尘仆仆,脸上还挂着伤痕的苏离,出现在了城门口。 他身上的衣衫变得破烂,头发也乱了,面容也满是风尘,可眼睛却变得异常的亮。 “走,我们进城,这次旗开得胜,能顺利完成任务,全靠诸位相助,我会亲自向首尊大人为你们报功。” “是大人的功劳,若非大人敏锐,遇事果决,我们怕是都很难再活着回来了。”身后有探子乐呵呵的恭维。 出门一趟,做了一次艰难的任务,亲自跟着苏离一起,苏离有没有能力,大家都看的清楚。 除了实力弱了点,别的倒是不算不符暗影使之名。 数日之后,苏离在季伯常家里,吃着家常菜,饮着酒。 “老师,我只是出门才几年的功夫吧,怎么感觉过去几百年似的,发生了这么多事,首尊大人陨落,伏晓大人继任,还有叶大人得罪了卿兄,这……” 苏离饮着酒,苦笑不断。 “是你回来之后,就有人来请你去帮忙了吧?” “是有人来找过我。” “首尊大人还是叶大人?” “都不是,是其他暗影使,还有下面的人,甚至还有一个这次跟我一起去出生入死的弟兄,这样,我才感觉更为难了。” “暗影司里,明里暗里,都知道你跟锦岚山的卿子玉有交情。 他们倒是想请别人去说情,可惜,没人会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 他们没法去请太子帮忙,而能说上话的,林国公更是言明了,根本不见暗影司的人,说是要避讳。 那老国公,如今连上朝,见到了首尊大人,都是避的远远的。 如今你回来了,他们自然是要来求你了。 起码在你这,效果可能更好,而且也能说得上话。” “可是,这我怎么去说情啊,纵然我愿意厚着脸皮去,可是,可是……”苏离叹了口气,继续饮酒。 他哪想得到,发生了这么多事,一回来就有个麻烦事找上门。 暗影司里不少人,都想请他去找卿子玉说情。 别的倒还好说,可是这次,有个跟他一起去做任务的,还替他挡了一击,救他一命的弟兄,也来请他帮忙。 他便愈发为难了。 事实上,他也觉得人家卿子玉做的没毛病,只针对暗影司。 他回来之后,短短几天,就听说了不止一两次,有的是人暗中为人锦岚山卿子玉叫好。 “老师,你觉得我该如何?” “你去不去,都是你自己做决定,但是你去了,人家卖不卖你薄面,那便不是你做决定的了。 你如今刚在暗影司站稳脚跟,便不管下属死活了,的确不太好。 只要你去了,暗影司上下,都得承你人情,无论成与不成。 成了自然最好,不成了你也尽力了。” “道理我都懂,我只是实在没法在这件事上开口。” “我只是在为你考虑,至于如何做决定,便要你自己来了。”季伯常笑了笑,不做勉强。 数日之后,苏离这不断有暗影司的人来悄悄送点礼物。 美其名曰,接风洗尘的,乔迁之喜的,什么理由都有。 这些探子,张口就来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强。 又过了两天,叶九原直接送来一个储物戒指,其内大量的灵玉还有各种资源,言明了,他死要面子,而且他出面可能只会有反效果,请苏离出一趟门。 隔了一天,新任首尊伏晓,在例行表彰苏离做任务的功劳之后,也提了一句。 “我们暗影司内,出问题的人,可远比外面多……” 这自上到下,没一个人说重话,全部都是好言相求,加上送礼,苏离实在扛不住了,答应去一趟,但是成不成就不敢保证了。 数日之后,一封信送到了锦岚山。 余子清看着书信,笑出了声。 苏离在信里说,实在扛不住暗影司同僚,还有救他一命的弟兄的好言相求,只能来帮忙求情了。 如今想见一见余子清。 余子清看着恻恻,忍不住笑道。 “话说,我都取消禁令这么久了,不会还有没有暗影司的人去试过吧?” “没有。”恻恻跟着一起笑,她拿出一个玉瓶晃了晃:“少爷,你怕是忽略了甘霖的珍贵,第一次有一个人试过一次,不行了之后,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他们是没有人愿意浪费甘霖去试的。” 余子清颇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所以,那个老首尊,到现在都还没驱逐魔念么? 这老家伙倒是挺能忍的。 亦或者,他根本没有足够的甘霖,能让他祸祸两次。 布施的甘霖,用了也就用了,饿鬼不接收,那甘霖也没法收回去继续用了。 他放出去的甘霖,经不起这么往外扔。 也没人舍得这么扔。 “行吧,我去见见苏离,正好有个借口。” 数天之后,布施镇里,余子清跟苏离相对而坐。 “苏兄,这次的任务耗费的时间,可不算短啊,可还算顺利?” “劳卿兄挂念,有惊无险。”苏离拱了拱手,客气完,他拿出一枚储物戒指,还有两个储物袋,放在桌子上。 “卿兄,我本不该来的,我不想卿兄为难,又不想看着与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不管,最后只能厚着脸皮来一趟了。 这些都是暗影司里,其他人送的礼物,我已经每一样都检查过了,都没问题。 还请卿兄收下,至于卿兄如何做,我是无权左右的。” 说着,苏离站起身,揖手长拜。 “别的人,我都可以不管,只是,有一个人,我实在是不能不管,还请卿兄高抬贵手,哪怕只放一个人都行,要我做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 余子清拍了拍苏离的肩膀,笑道。 “苏兄坐下吧,礼物我收了,事我也可以答应。 暗影司里除了叶九原之外,我都可以不牵连他们。” “多谢卿兄大度。”苏离再次躬身道谢,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我让卿兄为难了,这……” “没事,我可以答应这件事,解除所有人身上的禁令,包括叶九原。 但我想暗影司替我查一件事。” “卿兄请说。” “我家一位长辈,之前被人掳走,如今已经陨落。 我想请暗影司,帮忙查一下,当时掳走我家长辈的两个人,到底是谁。 只要查清楚是谁,不用暗影司帮忙出手做什么,那我便解除暗影司所有人的禁令,包括叶九原在内的所有人。 甚至可以再额外加一百滴甘霖原液。” “好,我会替卿兄转达的。” “好了,不聊这些了,我们好久不见了,喝茶,喝茶吧。” 半日之后,送走了苏离,余子清遥望着苏离远去的背影。 老羊可是“死”了,他没点反应可不行。 上一次,黑袍人卖同伙卖的毫不犹豫。 现在看看那位新上任的首尊大人,会不会也会卖了他们的同伙。 毕竟,他新上任不久,不但他自己需要甘霖护身,他也需要树立威信,招揽人心。 以余子清对那些人的了解。 他们压根不是什么团结的组织,组织结构应该还比较松散,只是为了共同的利益,才一起做的一些事。 指不定他们之中的某些人,相互之间都还有仇。 吴院首已经死了,他们卖起来,肯定不会有什么犹豫的。 顺带着还能把祸水引到琅琊院。 至于另外一个人,就看那位新首尊,肯不肯卖了。 解除禁令,再加一百滴原液。 要是那个新首尊肯卖,那就证明,另外那个人,跟这位新首尊没什么关系,出卖点信息而已,卖起来毫无压力。 若是他说难以追查到,不肯卖了那个人,那就证明,那个人跟这位新首尊关系匪浅。 到时候,自己只需要从这位新首尊这里查起,查遍所有跟他有过交集的九阶修士,总会确认是谁的。 至于怎么查这个交集,那也简单,一百滴甘霖,请老宋查一下。 这个价格,足够老宋从一些强者那里,买到信息了。 余子清最亲近的长辈可是“陨落”了啊,他主动去做一些不太理智,看起来像是以卵击石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对的吧。 至于那位新首尊把人卖了,余子清怎么知道消息是真是假。 那也简单,请已经“陨落”的老羊,亲眼去看一眼,就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了。 7017k 第一六五章 验证实锤的方法,分化胁迫利诱( 暗影司内,新任首尊伏晓,听着苏离说完,露出一丝笑容,勉励了两句。 “你辛苦了,刚回来还没歇两天,又出门了一趟,你去休息吧,能谈到这种地步,已经不容易了。” 苏离离去,侧面的一张椅子上,叶九原的身形缓缓浮现。 “你现在要怎么做?” 伏晓面色平静,淡淡的道。 “其他人做的事情,总不能我们替他们背黑锅吧?” 叶九原看着伏晓,乐呵呵的直笑。 “看来你是准备给卿子玉两个名字了?” 加入这些人的组织之后,哪怕核心的某些地方,叶九原不清楚,可是一些不甚重要的,如今却都已经知晓。 外人看来,他们是一个组织,其实压根不是。 绝大部分时候,大家只是在合作而已。 叶九原很清楚,伏晓真的这么做了,其实都算不上出卖。 伏晓把他叶九原卖了,那才叫出卖。 看着叶九原幸灾乐祸的样子,伏晓没什么反应,只是道。 “之前就已经定下基调,大事为重,那锦岚山跟曾经的记载,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他们跟我们要做的事,唯一的交集,也就是曾经的那个邪物之神。 在那邪物的神被封印了带出来,又被丢入地洞之后。 不管他们是不是坏了我们的大事,我们之间便已经没有什么交集了。 他们出现的时间,跟曾经的大兑,也不会有什么古老的联系。 姓吴的,私心太重,野心太大,竟然抓了锦岚山的人,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这个时候去招惹那个不知深浅,莫名其妙的锦岚山,简直是有病。 如今锦岚山死了一个人,把卿子玉惹急了。 凭什么我们来背这个锅? 我们身处暗影司,接下来很多年,都是没有办法脱离的。 我们和暗影司内所有人,都需要祛除魔念。 再说,卿子玉明说了,只要查到是谁,不需要我们出手。 那这事便与我们无关了。 他想要两个名字,那便给他两个名字便是。” “你真的打算给么?”叶九原笑的更开心了,就差把看戏俩字写在脸上了。 他当然也希望伏晓给了那俩名字。 解除了禁令之后,他以后也能去祛除魔念。 身在暗影司,谁敢说自己身上没有魔念的? 任何一个心里还有属于自己的底线的人,来到这里,时间长了,都会有魔念,无一例外。 区别也仅仅只是有的人内心的挣扎多,魔念便强,有朝一日会化作心魔而已。 有的人,能把自己劝住了,魔念会弱一点,甚至有可能,到其寿终正寝,那魔念都还在掌控范围。 而暗影司,却是从来不收纯粹的邪道、恶人,没有属于自己底线的人,是不会进入这里的。 而只要你有底线,不管这个下限多低,总有一天,这里都会将其下限击穿。 而且,除了他自己,他也得为他爹考虑。 他自己只是以后需要,他爹可是现在就需要。 叶九原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他哪怕去求人,也只会带来反效果,还不如不去露面,省的惹人厌。 伏晓若是愿意给名字,他自然乐见其成。 “给就给吧,其实我也想知道,锦岚山要怎么做。” 伏晓说着,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看热闹不嫌事大,人之常情。 当这事跟自己没多大关系,自身还有好处,甚至还能顺带着试探一下锦岚山的时候,那他就更乐意了。 他的确很想知道,锦岚山要怎么报仇? 出动一两个九阶去杀人么? 还是动用什么特别的手段? 入夜,荒野里,伏晓靠着一棵树站在那里,不多时,一个被迷雾笼罩的人,无声无息从深夜的雾气里走出。 “上次是你跟姓吴的,抓走了锦岚山的那头山羊妖吧?” “你专程找我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当然不是,是锦岚山死了个人,以解除禁令,加一百滴甘霖原液为代价,让暗影司帮忙查一下。 现在我查清楚是谁了,我也顺带着告诉你一声,我要跟锦岚山做交易了。” 迷雾人身上的气息,微微浮现出一丝波动,又惊又怒。 “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只是查清楚而已,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做,我为什么不做? 我来告诉你,是想问问你,你是否能付得起我帮你隐藏消息的代价。 若是你能付得起,那我自然会说查不清楚。 若是你付不起,那我做交易,你也无权掣肘。 我只是来免费通知你一声,让你注意一点,锦岚山的人要来找你报仇了。” 伏晓说着说着,就轻笑出声。 显然,他觉得以锦岚的硬实力,就算是知道是谁,也无力去报仇的。 卖队友卖的理直气壮,甚至还想借助这个消息,再从队友这两头吃。 最终卖不卖消息,都能获得巨大的利益。 迷雾人冷笑一声。 “你这般肆无忌惮,真不怕有朝一日遭报应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要是我得罪了人,有人想买我的情报,你尽管卖。 或者,你来找我要封口费,也是没有问题。 我卖的情报,又不会牵扯到我们要做的事情,我为什么不敢卖?” “好,那就多谢首尊大人亲自来给我送情报了。” “无须客气。”伏晓笑了笑,转身离去。 等到剩下迷雾人自己,他遥望着大离帝都,目光阴沉。 之前他便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不是很正常。 只可惜,他认为的不正常,却被其他大人物,认为是大局之外的旁枝末节。 偏偏他就是觉得,那些旁枝末节才不正常。 大兑消失不见,连记载都随之消失。 以往能找到的有关大兑的记载,全部都是罗列在其他记载之下,不经意间提到的那种。 而如今,大离皇室的书库里,甚至还翻出来一本大兑某个县的县志。 这种最直接的,甚至还是官方的记载,以前可是根本找不到的。 哪怕那本书可能,一直埋藏在大离皇室的书库之中。 但没有他们都不知道,没有察觉到的未知变化,伏晓找一辈子,都不可能从那庞大无比的故纸堆里,翻出来这本书。 可惜,他觉得他们如今撬动大兑所造成的影响,不足以让伏晓挖出来一本县志,却也只是他无凭无据的猜测而已。 众人一起做了很多事,多年之后,在好不容易出现变化,证明他们做的事不是徒劳无功的时候。 他在这毫无根据的唱反调,在其他人听来,那便是说那些变化跟你们无关,那他能招人待见才是怪事。 别说那些人里强者不少,有些还都是大人物。 就算是普通人,努力多年,好不容易看到点成果,你却蹦出来说,这成果跟你无关,却又拿不出一丝一毫的证据。 那不被人打死,都算是人家心慈手软了。 迷雾人站在那里,叹了口气。 伏晓自从继任首尊之位,也明显有自己的想法,也敢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人都是会变得,古人诚不欺我。 …… “少爷,你不回家,又在这钓鱼么?”恻恻一边给余子清沏好茶,一边有些好奇的问了句。 “也不是,我想看看,是消息先送来,还是要等的人先到。” “会有危险的。” “你都站在这里了,有危险那也在掌控范围内。” 等了几天的时间,这一次苏离没有来,而是一个暗影司的探子,悄悄将一枚玉简送到了余子清这里。 余子清拿着玉简,有些乐了。 那位新首尊大人,难道都不稍稍演一下么,这才几天时间,竟然就把消息送来了。 难道不先佯装追查一下,过上几个月才送来。 拿着玉简一看,排在第一的果然是已经死了的吴院首。 里面不但说了人是吴院首,甚至还生怕余子清不知道吴院首是谁,贴心的给准备了很多吴院首的资料。 吴院首的身份来历,一清二楚。 最后还标明了,吴院首已经死了,不知道怎么死的,死在哪里。 乍一看这消息,好像真的是暗影司手眼通天,作为一个不相关的第三方,追查到的这些消息。 而第二个人,毫无意外,余子清压根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大乾西北,无量宗的现任宗主崔常甁。 下面附带了比较详细的信息。 无量宗传承也比较久远了,实力一直不算拔尖,也不算特别差。 最早的时候,据说能延续到这个时代前期,上古时期结束没多久。 创始人无从考证,只能确定最初的时候只是一个小门派。 慢慢壮大,一点一点的,变成如今有九阶坐镇的大派。 本来他们所在的位置,就不是特别好,大乾西北,距离夔侯国不远,距离荒原也不远。 如今荒原几乎真的成为了字面意思上的荒原,无量宗受到影响也很大。 他们门下,本来是培育灵植的好手,自从荒原气候大变,无量宗露天种植的不少灵植都损毁,静心养护的灵田,不少也受到影响。 除了宗主这个九阶之外,就再无第二个九阶,存在感并不强。 宗主崔常甁,修习无量宗的无量四海诀,除了气脉绵长之外,并无特别拔尖的地方。 这一代无量宗,若非有现任宗主,成功进阶九阶,他们就要沦落到没有九阶坐镇,从大派吊车尾跌落下去。 只是稍稍看了看,余子清就将玉简收了起来。 伏晓给的情报是真是假,都不一定呢,等老羊亲眼确认过了再说。 他让苏离带回去的消息,不可能瞒得住。 若真的是这个崔常甁,那他肯定也会知道。 进入七楼,余子清呼叫老羊。 “消息送来了,一个是吴院首,我们都知道,另外一个是大乾西北无量宗的宗主崔常甁。 是真是假,暂且不说,得等你亲眼确认了才能知道。 你对这个崔常甁有什么印象么? 他曾经有去过琅琊院求学么?” “没有去过琅琊院。 我也只是在这个崔常甁,进阶九阶之后,听说过而已。 听说他是无量宗近千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 从开始修行,无量宗就对他寄予了厚望,最终,他也不负众望,真的进阶九阶了。 我知道的仅此而已。” “我有个事,想要问问你。” “你说。” “你不觉得现在牵连进来的九阶越来越多了么? 若真是这个崔常甁,他好歹是个大派宗主,竟然也要亲自来做一些事。 何必呢? 还有之前东海那俩人,我找人问过了。 东海有两个岛屿覆灭了,他们的宗主据说已经陨落。 而传闻是他们两人,在东海发现了什么宝物,交战之后同归于尽。 搞的最近去东海寻找所谓宝物的人都变多了。 以他们的地位,做事的时候,真的需要亲力亲为么? 就像是抓你,至于两个九阶亲自出面么? 你好好想想,姓吴的抓你都问了你什么?” 老羊陷入了沉思,回忆了片刻之后,道。 “他只是想知道在封印里的诸多细节,问过我很多有关大兑的事情。 但是太过关键的,似乎并没有,我也挺纳闷的。” “既然不知道,那就想想,有什么事,是需要这么多强者,都参与其中的。” 这话刚落下,余子清神情一动,继续道。 “我能想到的共同利益,只有他们的劫难,还有他们的修行了,你呢?” “我也是,只有这种事情,才能让一堆面和心不和的家伙,共同去为了一件事努力。” “劫难我觉得不太可能了。 炼气修士三劫境,有三次劫难,每一次在即将降临之前,都是很难知晓的。 纯粹的炼神修士和炼体修士,却未必会有劫难,或者只有一次。 那就是修行相关了,这方面,你肯定比我懂得多。” 老羊在那沉思,久久不语,余子清继续道。 “还有,自从这次从封印里回来,我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大兑甲子纪年的时候,一个郡守,竟然都有机会进阶十阶。 为什么如今,这么久了,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谁进阶十阶了,哪个势力有十阶的大佬在。 甚至连第三劫的修士,都非常稀少。 我知道的,最接近十阶的,就是当年的老震皇。 可是他却遭遇凄惨,被分尸之后,被镇压了两千多年。 再加上最近我都有种九阶满地走的感觉了,十阶却一个都没见到,没听说过。 我这些天就一直在想,为什么? 然后这一次,那位新首尊毫不犹豫的卖了队友。 我更加确定,他们都是面和心不和,只是为了利益才凑到一起的。 我忽然就生出一个念头,到底是什么利益,才能让他们一起去做。 思来想去,我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说说。”老羊神色有些复杂,他也猜到了。 “你先说说,多少年没有出现过十阶强者了?” “据我所知,少说也有几万年了,最接近的,的确是老震皇。” “我只是猜,你看有没有可能。 这几万年来,有一种莫名的限制,压制着所有人,让所有人都不能进阶十阶。 纵然真有那种人,抬起脚要迈入十阶的时候,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原因阻止他。 而这个限制,可能跟消失的大兑有关。 所有人强者,都想打破这个限制,不管是一劫的还是三劫的。 我能想到的,只有这种类似的理由,才能让那些肯随意卖队友的家伙,一起去做一件事。 这是大家共同的利益。 所以,那些我怎么看,他们都跟大兑没关系的家伙,却想着大兑归来。 没有利益的事,没人会去费心做。” 老羊神情复杂,他觉得正常的事情,对余子清来说,从来不会习以为常。 他觉得今天很多东西,都比上古的时候强,却也没法否认,今天的强者,的确不如上古时期。 至少,上古时期,十阶不会稀少到一个都找不出来的地步。 老羊没看过安史之书,余子清却看过。 甲子纪年,好几个灾难,都跟十阶有关。 乙丑纪年也有一两个,到了丙寅纪年,就一个都没有了。 至于最后的丁卯纪年,连七阶都能担任某些地方的郡守之职了。 明明白白的衰落之路。 老羊思来想去,也没找到还有什么共同的大利益,能让这么多九阶,汇聚到一起。 但是他也不明白,二劫三劫的三劫境修士,会着急挺正常。 一劫的九阶,去凑什么热闹,纵然高阶修士,对于很多事,都会提前很多很多年准备,也不至于这么早。 打开了思路之后,老羊就想了更多。 他基本确定,余子清的推测,大概率是真的,实质细节有些偏差,却也不影响大局。 那些人肯定是很早很早就开始做了。 但是他们现在越来越急,甚至积极性都越来越高,那必然是已经有看得见的好处了,那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思来想去,回溯过往,老羊忽然停了下来。 他想起来了。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从他进入锦岚山之后,有些事就忽然开始加速了。 他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近几万年来,最接近十阶的,是老震皇没错。 却还有一个明晃晃的,已经迈入十阶的存在,曾经真的出现过。 哪怕是没有意识,哪怕是不完整的,但曾经出现过的饿鬼之王,却是实实在在的十阶。 哪怕那个饿鬼之王并不是在这个世界进入的十阶,但当祂迈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性质就变了。 这个世界的天花板,已经被打破了。 如果真的有那种所有人都感应不到的限制,那么,那个限制,其实也已经被顶穿了一个大洞。 所以,很多事,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加速了。 只是当他们感觉到加速的时候,已经过去好些年了。 以一个猜测为基础,老羊疯狂的给其填补细节。 从来龙去脉,到过程结果,如同一颗大树的主干、枝干、枝叶,根系,都在飞速的补全。 当他发现,最后只是缺失了部分根系,缺失了一部分不甚重要的东西之后,他便知道,好像是真的。 当他继续深挖的时候,虚空中浮现出三道符箓,贴在了他的嘴巴上。 让其再次深挖下去的时候,变成了一片空白。 这一次,缄言神咒的影响,比前两次还要大的多。 片刻之后,缄言神咒具象的符箓消散,老羊平静的道。 “这一次,我直接触碰到一部分,被封印的内容了,所以,反应才会如此激烈。” “给你下咒的人,会感应到么?” “不会,能感应到神咒激发,其实就是留下了破绽,缄言神咒,为了保证效果,没有这种破绽。” 这个余子清懂,其实就是后门。 就像他种下的种子,他还能感应到,就是有后门。 特定条件下,这种植入的后门,的确会变成破绽。 余子清不在意,是因为他当时压根就没打算种成功。 而缄言神咒本身,就没有这种破绽。 估计给老羊下咒的人,就算有能力留下后门,他也不敢留下后门,这么做那是真的在小看老羊。 “所以,有缄言神咒验证,基本算是确定了?” “基本确定了。” “那我们也要做准备了。” “你想做什么?” “你说,游震以后若是完全恢复了,他会回大震么?” “不会,游震不是正常退位的,若是出现双皇在世的场景,是大凶之局,他此生连自己的本名,都不会再拿回来了,更别说曾经的身份。” “我觉得,还是尽快把游震的残肢全部找回来,纵然真有什么情况。 他有极大的机会,可以进阶十阶。 我们这先有个十阶坐镇,我感觉才有点安全。 有什么情况了,也足以应对。” “你想好了?让大兑归来么?” “现在我觉得,归来了,但是没有完全归来,估计才是最好的情况。” 老羊一听这话,就觉得余子清又开始了。 “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没什么,还没想好,不过,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泄露出去一些消息,但是我却不知道我泄露了呢?” “故意泄露消息简单,但是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泄露了,那就难了,别想了。”老羊直接否决了余子清的异想天开。 “那算了,你先走吧,我还要找老宋聊聊。” 听到这话,老羊神色一动,道。 “你倒是可以问问老宋,他说不定真的知道。 锦衣卫里,很多情报的搜集,一直是一个秘密,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得到的情报。 甚至有时候,有人笃定自己从未泄露给任何人情报,锦衣卫却能拿到。 他若是连这种事,都敢告诉你,那他的确可以信任了。 不过,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神神秘秘的……”老羊叨咕了两声,转身离去。 余子清呼叫了老宋,等了一个时辰,老宋才匆匆赶了上来。 “见谅,刚才实在是不方便。” “无妨,我有事请你帮忙,等一等也是应有之义。” “何事,尽管说。”老宋咧着嘴笑了起来,帮忙啊,他就等着了。 “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不过,想要先请教一下你另外一个问题。” “尽管问,只要我知道。” “有没有一种办法,明明泄露了消息,泄露消息的人,自己却都不知道何时泄露的。” 老宋眼睛微微一眯,沉默了好半晌。 他听懂了。 这是要故意泄露出去什么消息,但是本人还不能知道是怎么泄露的。 沉吟了好半晌之后,老宋缓缓道。 “大乾崇文之风,一直极盛,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对于书房的要求,一直是最高的。” 说到这,老宋便闭口不言,再也不说什么了。 余子清听不明白,还是拱手道谢。 他要的就是不明白,不知道。 “我想请你帮忙搜集一个人的信息,越详尽越好。” “你说。” “无量宗宗主崔常甁。” “没有问题。”老宋满口答应了下来。 只要不是大乾皇室重要成员,亦或者朝中大员,问题都不是很大。 这种明面上的人物,还不是大乾朝廷的人,那就更没问题了。 类似这种人物,锦衣卫里,本来就有搜集其信息,常年储备着备用。 包括锦岚山里在外露面的几人,也全部都有单独的档案,事无巨细的全部记录下来。 那些信息可能一辈子都没有用到的时候,但用到的时候,就不能没有。 “麻烦你了。” “不麻烦,小事而已。” “你保重,别死了,我可以答应你,必要的时候,将他们带走。” 老宋立刻站起身,躬身道谢。 “不必如此。” 离开了七楼,余子清跟恻恻交代了一声。 “问问那些饿鬼,有没有人,做过大乾风格的书房装修。 有的话,搞出来一间,要是没有,就去采购也行。” “好的,少爷,这种事很简单。” 短短数天时间,养生会所里,就多出来一间新的书房。 从装饰风格,再到家具,文房四宝,摆放的藏书,全部都来于大乾。 看起来古香古色,余子清也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但老宋既然这么说了,复刻一遍,当做正常书房的用法来,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再详细,老宋估计也不敢说了。 余子清不知道,这种书房,怎么会泄露出去一些秘密的,他完全察觉不出来一点不正常。 但不知道最好。 这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情报,会在这里聊。 余子清只是在这里练练字。 十来天之后,余子清在书桌上摊开了纸,提笔开始书写。 “里长尊前。 近期难以得空回去请安,望谅解。 我已查到掳掠老羊之凶人,一人已死,一人乃是大乾无量宗宗主崔常甁。 另,大兑封印之中,偶得一大兑宝物……” 余子清扬扬洒洒的写完一封信,问安之类的话略去不提,重要的信息,却已经给了。 写完之后,余子清署名卿子玉三个字。 吹干墨迹,将其装入信封之中,交给了恻恻。 恻恻带着信离开书房,余子清坐在那看了半晌,依然什么异常都没有。 没有就好,看来锦衣卫的手段,还是挺了不起的。 他也无法发现,消息怎么泄露,有没有泄露,统统都无从察觉,无从知晓。 …… 锦衣卫衙门,宋承越抱着一卷卷宗正察看的时候。 他的桌子上,浮现出一张面孔。 “宋承越,有个消息,你要不要看?” “哪来的?”宋承越先问出处。 “我的渠道得来的情报,提及到了‘大兑’二字,我便将其留下了。” 宋承越眉头微蹙,思索了片刻。 他若是看了,这情报就得归档,他若是不看,这情报,便不会归档到锦衣卫的情报库里。 想到前些天,跟七号的交谈,还有近期外面发生的事,宋承越点了点头。 “拿来看看。” 他打开抽屉,里面有一张纸。 正是余子清是书写的那封信的内容。 宋承越看完之后,重新将那张纸放回到抽屉里。 他坐在那沉思了一下。 原来是要报仇啊。 但是故意泄露出来,干什么? 宋承越不解,却也没打算刨根问底。 他看着搜集好的情报,没急着给送出去,而是打算再完善点。 既然七号说,越详细越好,是为了报仇,那他搜集到的这点情报就不足以表示他的诚意和能力了。 除此之外,他还准备将那个崔常甁的行踪、他修习的功法、掌握的法宝、擅长什么,最近见了什么人,能查到的统统都要查到。 必要的时候,宋承越甚至打算暗中阴那个崔常甁一手,暗中帮点忙。 他的确不知道锦岚山要怎么报仇,但不重要。 他现在只需要顺水推舟就行。 只要那封信,归档到了锦衣卫的情报档案馆里,中间有不止一个人会经手,他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这个消息,就一定不会深埋了。 七号的确挺有想法的。 的确没有什么比锦衣卫更合适的,向外丢情报的地方了。 没人会问锦衣卫的情报哪来的。 在宋承越故意放水,还带着俩高层,出门了几天的情况下。 那封信的内容,不出意外的,被人记录了下来,流传了出去。 兜兜转转了七日之后,出现在了很多人的手上。 包括无量宗的宗主崔常甁。 他手握情报,眉头紧蹙,身旁那人,沉声道。 “不用怀疑,情报是从锦衣卫里出来的,原本应该被归档到大兑相关。 正好有事情,把宋承越引走了。 才有人敢看了一眼,其上内容,一字不差。” 来人说完,转身就走。 崔常甁眉头紧锁,看着纸上的内容,翻来覆去的看,却也依然再也看不出来什么。 只有他的名字,和一件大兑宝物的信息,再也没有重要的东西了。 …… 密室之中,七八人,各自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而黑袍人这一次也在。 “我们想请你再去一次,去盘问一些事情,一株天材地宝,亦或者一件护身的法宝。” 黑袍人战绩显赫,两次盘问,锦岚山都没有丝毫反应。 很明显,黑袍人盘问的时候,那卿子玉自己都不知道。 而且这家伙,遇到危险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他愿意去两次都没事。 别的人自问是没有这种本事。 黑袍人看了看信上的内容,细细感应了一下,没什么变化。 天人感应结束,黑袍人顿时信心满满。 他现在见那个卿子玉,已经见出经验了,甚至可以根据自身感应危险的能力,来判断出来一些事。 比如,这一次,他便没感觉到有什么危险。 就如同他第一次去见卿子玉的时候一样。 以他的经验来看,危险性不大,这代表着那卿子玉可能是有事情会主动告诉他。 而上一次,他见到卿子玉的时候,就感觉距离死亡不远了。 这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 心里有谱之后,立刻狮子大开口。 “两件我都要。” “可以先给你一样,若是消息价值足够,可以给你两样。” “好。” 黑袍人拿着一株天材地宝离开,本来是想先拿法宝的,对渡劫有帮助。 后来一想,若是成了,两样都拿了,不成的话,他还是选择天材地宝算了。 数日之后,黑袍人再次来到布施镇。 这一次,他客客气气的敲门,算作登门拜访。 余子清看到他之后,似乎有些失望。 “你又想问什么?” “我受人之托,来问你点事,你从大兑封印里,带出来的宝物是什么?” 余子清没有回答,只是在沏茶。 他要钓的鱼,是那个崔常甁,可惜那家伙没来,余子清都跟里长通气了。 不过来的是黑袍人,倒也可以办另外一件事,也更好办点。 “你们这些人汇聚到一起,是为了让大兑归来吧?” 余子清一边倒茶,一边随口问了句。 黑袍人点了点头,人家都问出这种问题了,他也没必要隐瞒。 “不错。” “是为了十阶吧?” 黑袍人一怔,看着余子清随口说出的话,差点以为这是什么烂大街的消息了。 “你竟然知道?” “我说句实话,我根本不在意你们要做的事情。 只是有人要针对我和我家里人,那我就不能忍了。 我托大说一句,现在只要我锦岚山不点头,你们永远也都别想让大兑归来。 你们谁也别想再做十阶的美梦,不管你们都是谁。” “你想做什么?”黑袍人眉头微蹙,他不知道对方何来的信心,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感应,这话不是假话。 “当初掳走我的人,只是一个化身,我要他本尊的人头。 掳走老羊的人,姓吴的已经死了,活该,我要另外那个人的人头。 只要你们把他们俩的人头,摆在我面前,我们报了仇。 那我说直白点,大兑归不归来,关我屁事。” “你能付出什么?” “付出什么?在大兑归来这件事上,我锦岚山不拖你们后腿,甚至可以给你们一枚大兑县守的大印。” “你有县守大印?!”黑袍人一惊,这东西怎么带出来的? 不是大兑的人,怎么得到这东西的? 没有被里面的大兑死心眼认可,怎么可能得到? “不错,你们要是答应了,我甚至可以全力帮你们去化解封印。 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化解了好几个封印了。 我现在就想报仇,就想他们死。 你们若是不答应,那枚大印,便会落入到地洞深处,再无重见天日的一天。 我们的仇人,再想做什么十阶的春秋大梦,便是妄想。 也别想用强,哪怕我们锦岚山有一只狗出事,那枚大印便会立刻落入到地洞深处。 我干得出来一次,将那封印物丢下去,就干得出来第二次。 要怎么选,全看你们自己。” 余子清面对一个九阶,威胁起来,依然是毫不畏惧,目光坚定,语落铿锵。 黑袍人有些麻了。 心里把吴院首他们骂了好几遍。 你说你们这些人,闲的没事干,你去招惹人家锦岚山干什么啊。 自从那封印物没了,他们之间哪还有起冲突的必要。 他现在可以感应的很清楚。 成事的本事,人家未必有,但坏事的本事,那绝对是有的。 “我们之间,可没有什么恩怨吧?”余子清收敛了怒气,给黑袍人斟了杯茶。 “没有。” “那我锦岚山,跟你们大部分人,应该都没什么恩怨吧?” “应该也没有。” “所以,我们恩怨分明,无关的人,不想牵连,你们想做什么,也不关我锦岚山的事。 我甚至可以帮你们,去化解那里的封印,这都没有问题。 但是我总不能看着我们的仇人,前程似锦,有朝一日,还有机会进阶十阶吧。 我要做的,其实都跟你们无关,你们要做的,也跟我无关。”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好,我会替你转达的。” “我只要他们俩本尊和化身的命,只要你们送来一个,我便会给予一部分回报,会让你们看到值得。 两个人,本尊和化身的命,全部送来,那么,那枚大兑县守大印,我双手奉上。 少一个,这交易就不算。” 余子清说的非常清楚了,不针对其他人,只针对仇人。 黑袍人转身离去,其实若是只有他,他都想直接答应下来了。 毕竟,那俩家伙,损失的只是命,其他人损失的可是前途。 人家甚至都愿意,在结束之后,帮他们去化解封印。 大家本来可以一起做事的,全让人给破坏了。 黑袍人离去,余子清继续坐在那喝茶。 去互相猜忌,互相忌惮,互相残杀去吧。 两相害取其轻,有的是人会愿意去做的。 就不信他们愿意为了那俩人付出巨大的代价。 余子清做过一次,就真敢做第二次。 再者,余子清可是说了,交易的内容,本尊化身少一个都不行。 他们永远也别想凑齐了。 有本事,去巨佬那里,把那个化身抢回来。 他们要是真有这本事,那余子清也认了。 “恻恻,走,我们回家。” “不钓鱼了么?” “不了,回去做好万全准备,必要的时候,让他们知道,哪个才是两相害里的轻,说不定里长还会有架可打,他老人家估计想了很久了吧。” 第一六六章 给你指条生路,神通半步多(11. “初一要吃鸡,十五要吃鸭,还没选得好呢,他们打起来啦……” 行走在回家的大道上,余子清哼着歪曲乱调。 “他们为什么打起来了?”恻恻很给面子,问了一句。 余子清继续哼唱。 “为什么打呢,因为那十五啊,是个好日子啊。” 余子清哼哼唧唧,没腔没调的乱哼。 从布施镇出来,余子清晃晃悠悠的向家走,没着急赶路,就像是在阳光明媚的日子,带着侍女外出踏青的纨绔子弟。 虽然荒原上,压根看不到什么青色。 尤其是荒原的北边这一半,如今常年都是被冰雪覆盖,就算是到了短暂的夏天,也只有靠近锦岚山的一小部分的地方,冰雪会稍稍融化一些,汇聚成一条蜿蜒的河流,流淌出个一两千里,便会再次消失在大地上。 荒原南部那一半,倒是稍稍好点。 气候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巨变,夏天从一年八九个月,变成了两个月左右。 但是托了银湖禁地附近那一大片范围,开始恢复生机的福,那边在夏天来临的时候,还是能看到青草树木,也能看到一些生命力顽强的野花,在夏天盛开。 整体上而言,荒原如今的确是不适合绝大部分生命生存了。 锦岚山所在的地方,算是南部和北部交界的这一大片范围,还算好点。 余子清在每年想起来的时候,巡查那绵延数千里的槐树林时,曾经去过锦岚山西北的那片地方,越是向西北越冷。 锦岚山禁地西北,冬天最冷的时候,余子清按照自己的经验来估算,大概也有零下四十度往下了。 所以,围着锦岚山禁地的那一圈槐树林,对于饿鬼们来说,也是有好坏之分了。 西北角最外围,就是最次的地方,南部靠近槐树林内圈的地方,是最好的地方。 本来余子清曾经还想介入一下,大家都是饿鬼,就别搞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大堆阶层,也别整出来一条长长的鄙视链。 后来随着时间流逝,余子清就放弃这个想法了。 因为饿鬼们的适应能力,实在是太强了,这才十来年的时间。 他便感觉到,西北角的饿鬼,跟东南角的饿鬼,气息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有些饿鬼,就是喜寒,有些就是喜热。 有些就喜欢西面和西北,因为不喧闹,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也有一些,就是喜欢热闹,喜欢找点事做,恢复点意识之后,闲下来了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余子清给他们找点事做,他们反而觉得舒服。 所以,余子清就悟了,他觉得的好与坏,关人家饿鬼屁事。 他只需要偶尔巡视一下,将积攒下来的甘霖,撒出去一些就行了。 他积攒的大部分甘霖,都是给了饿鬼。 至于卖出去的,数量可以忽略不计。 他闲庭信步,游走在冰雪上,而另一边的人,可没有余子清这般兴致了。 黑袍人带着信息回去,他自然不可能说他只是直接去拜访,正儿八经的正常问的,甚至还客气的不得了。 真这么说了,哪还有冤种,每一次都给他一株天材地宝。 这话么,说出来之后,自然是要稍稍润色一下。 “这次问出来了很多信息,都非常重要,我觉得,你可以直接将法宝给我了。” 黑袍人信心满满,还没开始说,便先拿好处。 一件法宝,不是自己常年温养炼化的法宝,就算是用,也很难发挥出超越极限的威能。 其中一人没有犹豫,直接丢出一团光团,丢给黑袍人。 黑袍人拿到法宝,稍稍探查了一下,满意的将其收起。 若是遇到雷劫,这件法宝,起码能挡两波,对他的帮助不小。 他可不像那些大门大派大势力里的人,门徒众多,财大气粗,有人渡个雷劫,竟然都能拿出来七八件顶尖的宝器来辅助。 他就不行了,实在是耗不起。 黑袍人收起了法宝,看着周围的人。 “可以先确认一件事,大兑的封印,已经被锦岚山化解了好几个了。 而你们之前,却一个都没有搞定。 之前某人说的的确不错,我们撬动大兑带来的影响,的确不应该这么大。 因为那的确不是我们撬动大兑的结果,是锦岚山化解封印,带来的影响。 在这件事上,锦岚山的人,的确比你们厉害的多。 你们别看我,我说的就是实话,就算是琅琊院的院首,都是各有所长,这没什么不对的。 所以,之前那人将锦岚山那位学识很高的老山羊妖害死,简直是愚蠢之极。 我说的就是实话,因为人家锦岚山的人,根本不在意大兑是不是归来。 他们甚至都知道十阶的事。 别看我,这消息就是来自于那老山羊妖,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以其学识,推测出来也很正常。 而且,还有一件事,他们甚至还得到了一枚大兑县守的大印。 若是我在晚去一些天,他们便会将那大印丢入地洞深处,彻底断绝了大兑归来的可能。 就是为了断绝某人日后进阶十阶的可能,他们宁愿自己日后也不进阶十阶,这就是报复。 于此同时呢,我们所求之事,便再无达成的一天。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人现在还在针对锦岚山。 我好不容易,才将其说服,可是那仇怨,我可没有能力化解。 也没有能力冲到锦岚山里,说服锦岚山所有人。 现在,摆在诸位面前的两条路。 一,把某两个人,还有他们化身的人头,送过去。 一个是当时跟着姓吴的抓走那个老山羊的人,一个是曾经掳走卿子玉的人。 只要做到这个,从此之后,我们与锦岚山一笑泯恩仇,他们不但会直接将那枚县守大印交出来,还会尽全力帮我们去化解大兑的封印。 二,赌上所有人的前路,保下某两人。 就看诸位,有没有把握,在那大印落入地洞之前,将锦岚山灭了,顺带着把大印抢回来。 然后还有把握,你们做的,能比锦岚山做的更好更擅长。 顺便一提,那大印如今在哪,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有把握,锦岚山一只狗出事,那大印都会在同时落入地洞之中。 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结果,如何做,便不关我的事了,尔等随意。” 黑袍人说完,拍拍屁股走人。 问话的事,他可以去干,但是接下来,他们要如何做,不管选哪个,黑袍人都不想出手,听都不想听。 黑袍人走了,余下之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因为今天开会之前,那个嘴上说着不关我事,你们爱怎么选怎么选的黑袍人,就已经提前告诉过组织者,不要叫某个有直接关系的家伙来。 众人沉默良久,有人缓缓的开口。 “姓吴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老山羊,可能是当今世上,最了解大兑封印的人了,却被其害死了。” 有人先拿已经死的吴院首开刀,立刻就有人点了点头。 “不错,本来可以进行的非常顺利,如今却横生波折,有可能前路尽断,姓吴的果真是该死。” 声讨一个已经死的人,大家心里都没什么压力。 所谓的联盟也好,组织也罢,因利而聚,自然也会因利而散。 众人一个接一个的点头,确认了吴院首该死,死了活该。 众人一起看向坐在角落里的那人。 角落里的黑影,笑的如同夜枭,阴森渗人,他也跟着点了点头。 “姓吴的,的确该死,让大兑归来,乃是为了所有人的利益。 纵然尔等之中,有人还不到三劫,可劫难难渡,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诸位应当都有体验。 若是十阶路开,尔等渡过劫难的机会也会大增。 这件事上,没的商量,谁拦我们的路,便让谁去死。 锦岚山不行,姓吴的也不行。 只不过,如今锦岚山乃是大助力,而姓吴的却已经坏了我们的大事,害死最了解封印的人。 姓吴的着实该死。” 角落里那人也点头,众人便再无什么压力。 明面上在声讨一个死人,其实就是在表态。 你把那“姓吴的”三个字,换成什么姓崔的,其实也没什么毛病。 定下了基调,后面实施,就没什么悬念了。 这里坐着七八个九阶,要对付的只是一个一劫的九阶,而那个无量宗,也不是什么有钱有底蕴的门派,这难度是真不高。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走完。 到了第二天。 崔常甁的身形,在其中一个座位上浮现,而角落里那张椅子上,消失的人也再次浮现。 “我给你传讯,你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 “需要你去死,你有什么意见么?” “你们都商量好了,我还有什么选择么?” “有,你去锦岚山吧。” “嗯?”崔常甁大感意外。 “你既然要死,那也要达到最大的价值,用你的命,去探一探锦岚山吧。” “为什么要横生波澜?” “为什么?哈……”角落里的人笑了好半晌,才阴恻恻的道。 “因为我不喜欢被人拿捏,尤其是在这件事上被人拿捏。 他既然能拿捏一次,以后自然能拿捏第二次。 这件事,不允许出现掌控之外的意外情况,哪怕时机会延后,会出问题,那也要先确认一下。 那些元神邪道,的确有本事,可是我不信任他,他说的话,我也只信三成。 我的人,已经在群山深渊里,扫了三遍,洞穴周遭万里之内,都没有任何问题。 便是那地洞的石壁上,都扫了三遍。 纵然他有大印,我也不信他有机会丢下去。 除了那个地洞之外,他藏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有找到的一天。 而且,也是时候,去探一探锦岚山的底细了。 他们若是弱,你便将其灭了,留下几个活口带回来,我有的是法子让他开口。 他们若是能杀了你,你也正好死在他们手里。 这件事我想做很久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合适的人去做,如今,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去做这件事了。 生机我给你了,结果如何,就全看你自己了。” “若是我死了呢?” “那便再去挖出来曾经掳走卿子玉的人,将其人头送到锦岚山。 他若是有力量,又有能力,可以来拿捏我,那为了大事,被其拿捏我也认了。 纵然是让我去负荆请罪,磕头认错,那我也认了。 只是空口无凭,便要让我信了那个邪道,我不可能信。 哪怕冒险,我也不能信。 今日我信了,明日呢?后日呢?” 崔常甁沉默不语,他没得选择了。 被拿捏的人,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人,其实是他。 当他接到传讯,就知道他死定了。 他最是清楚不过,这间密室里的十几把椅子,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九阶强者。 而他们大半人,都有置他于死地的能力,他的力量,在这里其实都是偏弱的。 正因为如此,才会要亲自去做很多事。 像黑袍人那种拿钱办事的邪道,是例外情况。 …… 余子清进入七楼,老宋已经坐在那等着了。 一见面,老宋便屈指凌空一指,大篇大篇的记载,便投射了出来。 “你要的情报,有点多。 但是这个情报,我也不放心差人送给你,只能如此了。” “无妨,这样最好。” 余子清看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一眼便是一大页。 看得出来,老宋是真上心了,给的情报详尽无比。 甚至连崔常甁修习的法门原文,都给搞到手了。 虽然这种原文,对于修行来说,作用很小,很容易走岔路子。 正儿八经的典籍,永远是原本最好,这种原本,都是各门各派压箱底保存的,估计也只有宗主之流可以观摩感悟。 最初的原本里,蕴含的作者的心血和感悟,其内蕴含着意也是最强,最完美,最正确的。 除了原本之外,修行这个法门的顶尖强者,亲手花费心血的手抄本,便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这个比不上原本,却也异常珍贵了。 老羊就说过,琅琊书阁里的典籍,几乎全部都是这种。 有些同一种法门,甚至有好几本,看起来一样,其实内里还是有区别的。 这种没有任何意,没有心血和感悟的原文,就是最次的,能修行成什么样,真就全靠个人感悟了。 实力不高,积累不够,底蕴不足的修士,看这种原文,可能看都看不懂。 余子清就看的不太懂,那原文的前三个境界,他倒是能看得懂,后面就越来越难,到了七八九阶,便如同看天书,根本不知其意。 但不重要,他也不需要看懂。 他只是在积累信息,虽然能看懂了,的确更好,切身修行领悟了更好,只是不需要而已。 余子清一目一页,一页一页的扫过,跟量子阅读似的,都扫了大半个时辰。 这些信息的积累,余子清觉得,应该已经抵达最低的判定限度了。 明面上的人物,成长有迹可循,本身就有详细记录的,对于锦衣卫来说,还真是毫无隐私可言了。 可能也就只有一些机密的事情,锦衣卫搞不到手。 但正常情况下,判定的最低要求,是不太需要知道很多机密事情的。 达成最低要求的判定,获得的力量的极限,九阶巅峰,也足够余子清用了。 余子清忽然觉得,后面要是得空,得想想办法,怎么奶老宋几口,让他别死了。 有老宋在,很多明面上的强者,余子清想要搞到他们的信息,就容易太多了。 虽然有很多强者,可能是如同黑袍人那样的情况,余子清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老宋应该也搞不到黑袍人的详细情报。 只要老宋不死,那起码就有一部分强者,可以排除在威胁范围之外了。 思来想去,余子清道。 “我有个情报,我觉得你应该有兴趣。” “哦?”老宋立刻提起精神。 “有人在暗中活跃,那个势力里,有很多强者。 我现在大概查清楚了,那是一个松散的联盟。 是为了让大兑归来,而让大兑归来的目的,是为了开十阶之路。 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这件事你知道么?” 宋承越心里忽然一沉,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的。” “我知道。” 一时之间,宋承越满心复杂。 他当然明白余子清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身份,在余子清这就跟不设防似的,人家肯定早就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若是别的事情,他丝毫都不知情,倒也罢了。 可是这种事,他只是一听,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大乾插手的。 也绝无可能完全绕过大乾神朝,完全绕过琅琊院。 他这些天得到消息,琅琊院的吴院首死了,怎么死的,不知道。 再结合余子清现在说的事,宋承越忍不住转头,向着大乾宫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是绝对不信,这事乾皇不知道。 也绝对不信,这事没有大乾的人参与。 更不信皇室没有参与其中。 他是谁啊,锦衣卫指挥使。 大乾鹰犬之中的扛把子。 大乾黑暗之中的眼睛,所有发生在黑暗之中的事情,不说全部,起码大半,他都看得到。 宋承越忽然懂了,很多事都懂了。 为什么他快死了。 发现自己对这些事,丝毫不知情的时候,他就快死了。 不是因为时间到了,大乾需要宰一只恶犬,来平息矛盾。 而是因为,重要的事情,没有让他参与。 这才是代表着,他快死了的证明。 这件事,那个桌子妖怪,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但是桌子妖怪能告诉他的,只是问了的问题,亦或者是提前就预设好的问题,有些事是没法主动告诉他,可能也不能告诉他。 最后看在多年的交情上,只能告诉他,他快死了。 宋承越看着七号,也懂了。 七号是投桃报李,给他找了一条生路。 别的人参合进这件事,那是自找麻烦,自寻死路。 但是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若是参合进来了,那便是有了生路。 只要他掺一脚,起到一点点重要的作用,那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前,他都绝不可能死。 乾皇不允许他死,那他就死不了。 “接下来,外面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我锦岚山可能也会遇到情况。 所以,我觉得,你想要让我做的事情,你还是自己做比较好。” 听到这话,宋承越站起身,躬身一礼。 “多谢。” “无须客气,七楼的存在,本意便是让我等互帮互助,我觉得这一号,换个人,可能会不如你熟络,也是麻烦,你可千万别死了,我也不想带小孩,太麻烦了。” 宋承越哈哈一笑,再次拱了拱手。 余子清跟着笑了笑,方向已经给了,老宋当了这么多年指挥使,他自然会知道如何踏上这条麻烦,却是生机的路。 余子清离开七楼,睁开眼睛。 继续向着锦岚山方向走去。 几个时辰之后,距离锦岚山已经不是很远了。 今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无风无雾,这个距离,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点锦岚山的影子了。 余子清暗叹一声。 看来那些人竟然真的准备去宰了崔常甁了。 被他逼迫,那些人竟然就这么认了? 不应该吧? 按照余子清的理解,还有老羊口中说过的那些强者,黑袍人这种过分谨慎的家伙,其实才是少数。 很多强者,小时候,就是门中天才,长大了,也是甩下同龄人几个身位的天之骄子,后面历练修行,进阶九阶,几乎算是顺风顺水。 不顺的有么,有,早死了。 大器晚成的有么,也有,数量极少。 能到九阶的,谁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个天才了。 余子清一直觉得,起码会有人再来试探一下,不能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再者,一个崔常甁,算是冒出来了。 但是另外一个人,余子清还不知道他是谁呢,当时掳走他的人,只是一个化身,那化身也被余子清丢到地洞里陪巨佬解闷。 黑袍人传回去的消息,那俩人大概率也会知道的。 那俩被逼到这种地步,难道不做点什么吗? 比如,先宰了余子清,替其他人做出选择。 易地而处,要是余子清是那边的人,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正琢磨着呢,余子清的阴神骤然睁开眼睛,燃烧着血焰的眼睛里,映照出一个人影,正在不断的变得清晰。 心头警铃,也在这时,骤然大作。 念头一闪,余子清心头,便浮现出俩字。 九阶。 好大杀意,这是要杀人了。 “快走!” 余子清一手拉着恻恻,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冰原之上,只有一道残影,向着锦岚山急速靠近。 可怕的威压,骤然落下,庞大的力量,弥散开来,万里无云的情况下,却在骤然间,下起了漂泊大雨。 方圆数百里之地,都被其力量笼罩。 余子清只感觉身上的压力倍增,幸好他不炼气,若是炼气,此刻他全身的真元,恐怕都会陷入停滞,再也无法运转。 九阶要杀人的时候,这压力可太大了,那差距,便如同深不见底的鸿沟,根本不可能逾越。 瓢泼大雨里,一个一袭藏蓝色长衫的男人,脚踏灰蒙蒙的长桥,一步步走来,他一步便是十数里的距离,速度极快。 余子清吞下一枚魔丹,直接入魔,沉声一喝,全身血肉便凝若精铁,化作一支劲矢,在大雨之中飞速的穿梭。 那人面沉似水,眼带杀机,距离尚有上百里,便手捏印诀。 那弥散数百里,化作飘落大雨的力量,便在半空中,凝练出一只十数里大的巨掌,向着余子清拍来。 余子清再怎么蛇皮走位,也没法完全避开这种力量。 巫双格在地下露出个脑袋,等到余子清过来的瞬间,便抓住余子清和恻恻的脚,将他俩带入到地下遁走。 巨掌落地,一时之间,地动山摇,大地震颤,方圆上千里地,都有震感。 锦岚山的北面,游震站在自己的小院里,向着东南的方向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我家仁儿,倒是有这般孝心,可惜,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种本事……” 话虽这么说,游震却还是准备好了随时出手。 很早之前,余子清就给他说过了,后面会找机会,引来一个强者,让里长泄一泄心中之气,让他别出手。 但游震哪想得到,余子清胆子大到这种地步。 能逼的一个气脉如此绵长的九阶强者,追杀到锦岚山附近。 他到底怎么把人逼到这种地步的? 相隔上千里之外的槐树林南面,邗栋站在墓前,单手负背,一只手捏剑印。 插在地上的黑色长剑,微微颤抖着。 他做好了准备,若是余子清要死了,他便出手,将来人斩于剑下。 哪怕余子清告诉过他,这种情况不用出手,他也顾不得了。 锦岚山内,一道爆鸣声炸响,一个人影,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人便已经裹挟着可怕的音爆云,消失不见了。 巫双格带着余子清避开了一击,余子清的阴神向着锦岚山的方向看了一眼,拍了拍巫双格的脑袋。 “等下你记得带着恻恻先走。” 崔常甁似乎也察觉到锦岚山方向有强者气息传来,他迈步疾走,几个呼吸,便将距离拉近到数十里了。 恻恻沉声一喝,绝望深渊展开,强行将崔常甁包裹入内。 无数的锁链从悬崖深渊之中飞出,缠绕在崔常甁身上,画面一转,便见其出现在了八方沙海阵里。 然而只是短短几个呼吸,八方沙海阵便被撕裂,绝望深渊也被强行撕开。 恻恻张口喷出一口黑血,气息萎靡,瘫在余子清身上。 “都说了,你别管,你困不住九阶的。” “少爷,不尽全力可不行啊……”恻恻扯了扯嘴角,无力的念叨了一句:“再说,我怎么可能不管……” 而在崔常甁出现的一瞬间,巫双格便将混元金斗引爆,无尽秽气毒气,爆裂开来,直接污染了崔常甁逸散出来,化作瓢泼大雨的力量。 巫双格被一指凌空击中,腹部出现一个大洞。 可是这家伙却闷不吭声,落地之后,依旧强撑着想要将余子清和恻恻一起带走。 余子清将恻恻丢给巫双格,瞪着眼睛。 “这是命令!别倔!” 巫双格抿着嘴唇,根本不管余子清说什么,直接将余子清拖着遁走。 又是几个呼吸之后,大地开裂,三人被强行炸了出来。 眼看崔常甁凌空一指,余子清将巫双格和恻恻一起丢向远处。 “这是命令,快走,不听话就把你逐出家门。” 恻恻拍了巫双格的脑袋一下,无力的道。 “听话。” 巫双格认死理,他可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就是觉得,余子清有危险,要救余子清。 眼看锦岚山的方向,一道白气,滚滚而来,浓郁的气血,化作熊熊燃烧的烈焰。 巫双格才拖着恻恻遁地而走。 而另一边,余子清瞥那道力量飞来,化作一根粗大的手指。 他伸手一挥,掷出了游震腿毛所化的大棍。 嘭的一声,那大棍被崩飞了出去,其上覆盖的陨星材料,却还是影响到了那凝聚成的巨大手指。 可惜这也没有什么用了,那力量速度极快,还会自己调整方向。 余子清如何闪躲,也只能看着那根手指直接点在了他的胸口,让其胸口直接被洞穿了一个大洞。 残余的力量,裹挟着余子清的身躯,化作一道残影,向后飞去的时候。 锦岚山内飞出来的那个人影,在半空中将余子清接住。 里长全身肌肉虬结,看着余子清胸口的大洞,哪怕入魔了,也没法恢复,生机在飞速的消退,还张着嘴,对他道。 “里长,别去,九阶,你打不过,他们马上就来了……” 话没说完,余子清就这么瞪大着眼睛,没了意识。 霎时之间,里长的眼睛都红了,身上燃烧的气血,化作了暗红色,心跳之声,如同雷鸣阵阵,震的他耳朵都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看着巫双格带着恻恻从地下出现,里长听不到巫双格和恻恻说什么了,只是将余子清小心的递给他们俩。 “快带他回去,一定还有救的,一定还有救的……” 里长转过身,看着逼来崔常甁,他一步一步的向其走去。 里长双目通红,头发狂舞,身形开始直线拔高了一尺,身上的气血力量,直线攀升,太过庞大的气血力量,逸散出来一些,都已经化作了红的发黑的火焰。 灼热的气息,每走出一步,地面上都会多一个焦黑的脚印。 哪怕相隔甚远了,恻恻和巫双格,依然会感觉浑身难受,快要被那可怕的气血力量活活烧死了。 俩人看着余子清的样子,吓坏了,赶紧带着余子清往锦岚山赶。 老羊那有宝物,肯定不会死的。 一路冲回了槐树林,老羊已经悄咪咪的在这里等着了,看到余子清的样子,也吓了一跳,连忙给余子清塞了四五片龙肝。 那失去意识的余子清,却伸出手,拦住了老羊。 “大可不必如此浪费,我还没死呢……” 说着,余子清挑出来一小片最小最薄的,吞服了进去。 庞大的生机流转,余子清胸口的大洞,血肉正在飞速的构建,以庞大的生机,强行让其恢复。 “不至于搞这么凶险吧?” “你以为我故意的?”余子清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老羊。 “难道不是?” “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那可是个货真价实,而且真想杀了我的九阶! 我拼尽全力,才能仅仅重伤,再借着卸去的力道,飞到锦岚山这边。 你以为我区区一个五阶体修,能在一个九阶手里,玩出什么花样么? 一力降十会,什么花样都是屁用没有的。” 余子清倒是想故意,可是他真的尽力了。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老宋搜集到了那么多信息,在他看到崔常甁的时候,锈剑也毫无反应。 幸好余子清本身就没有去赌这种事,也没有把希望放在判定上。 他只需要不死就足够了。 现在有巫双格去污染了崔常甁那浩如烟海的力量,再加上陨星材料干扰,腿毛抵挡,再加上入魔入六阶,卸力,体内五小只化解侵蚀的力量等一系列举措,也依然遭受重创。 也算是让他明白,他正常时的力量,跟九阶的差距有多大。 差距过大的时候,便是一力降十会,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统统都没太大作用。 不过也行了,这种情况虽然冒险了点,却也刚刚好,显得真实点。 余子清拿出俩玉瓶,给巫双格和恻恻一人一个。 三人就靠着一颗槐树,躺在那各自恢复。 而另一边,里长已经炸了。 从他开始修行,就再也没有动用过一次全力,再加上他心中郁结,由来已久,进阶速度太快,各方面原因加在一起,便成了如今的局面。 他要么以后出大问题,不会走火入魔,也大概率会死。 要么找个机会,让他能拼尽全力,没有丝毫顾忌,赌上性命的去战一次,向死而生。 如今,其他人根本不用再想了。 里长的耳朵里,已经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眼前总是浮现余子清胸口炸开一个大洞,眼神空洞的画面。 他全神贯注,全心全意,没有丝毫顾忌,不再理会其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件事。 把眼前这个人,活活打死。 可怕的气血在急速燃烧,直线攀升之下,他的身形,直接破开了空气,踏空而行,直奔对方本体而去。 崔常甁眉头微蹙,七阶,不对,七阶没这么强,八阶,好像也不是…… 他脚踏灰蒙蒙的长桥,速度极快,双手也化作一片残影,印诀一个接一个的施展。 他抛弃了逸散到体外化作瓢泼大雨的力量,转而动用体内的力量。 秘法施展,化作大手印,不断的落下,火雨天雷,冰霜雨雪,各种秘法不断施展。 却见里长双目冒着血光,凌空踏步,一拳轰出,崩拳出手。 十方神通加持,六十倍气血爆发,一击轰出,便见那十数里大的大手印,骤然一顿。 而后便见那大手印内部,无数的龟裂浮现,转瞬便以里长的拳头为中心,扩散到十数里的范围,轰隆一声,大手印崩碎。 二人悬在半空中,交手不断,里长却怎么都无法靠近到崔常甁十里范围内,哪怕他的速度已经快到看不清楚人影了,仅凭肉身,踏空而行,速度也已经堪比施展遁法。 那崔常甁的真元,却是绵绵长长,好似无穷无尽。 他修习的法门,最大的优点便是这个。 爆发力不强,但寻常时候,九阶修士斗法,很少会出现秒杀的情况,谁气脉更长,其实很大程度上,就左右了战局了。 余子清躲在槐树林里,阴神瞪大了眼睛,目力运转到极致,学着一旁睁开龙目的老羊,一起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去学习一下。 “里长无法近身,而且那人修习的法门,气脉绵长,里长只有七阶,未必能耗得过他,怎么办?” “先别急,里长还没进入状态呢,他的第一次拼尽全力的生死之战,他的厮杀经验其实还不如我。 只是他天生的战斗天赋远比我强而已。 先看着,等到里长有陨落之危的时候,再插手。 再者这家伙,气脉虽然绵长,但是似乎也没什么极强的爆发杀招。 正合适里长,还有,你别把里长当七阶的体修。” 远处,纠缠了一炷香的时间,里长脸不红心不跳,消耗似乎也能扛得住。 而崔常甁更是似乎没有多大消耗。 两人似乎要继续耗下去了。 里长出手的速度越来越快,可是对方的秘法施展速度极快,他怎么都找不到突进十里之内的机会。 一股气,憋在胸口,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他越来越焦急,眼睛越来越红,最后一声低喝,张口一吐,一口魔气喷涌而出。 看到这一幕,老羊的眼睛一亮,立刻对余子清道。 “你告诉那些饿鬼,都收敛气息,别管里长,他这口气吐出来了,入魔对于外人,乃是九死一生的大凶之局,对于咱们反而是最合适的。” 里长一口魔气喷出,便见其体内魔气翻滚,不断涌出,他的气息,再次直线攀升。 转瞬便化作身高丈许,全身肌肉如青石,皮肤上布满龟裂,化作一枚枚血色符文的形象。 气血在一瞬间,暴涨十数倍,那魔气之中,有凶厉的面孔浮现,却被里长一巴掌捏在手里,直接将其捏成了粉碎。 他站在那里,凌空而立,眼神深沉,入魔之后,人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要把你用拳头,活活打死。” 一息,里长便轰碎了一个大手印,身形突进到距离崔常甁三里的范围。 里长凌空一拳,最纯粹的肉身力量,其劲力却骤然化作一个飞速旋转的巨大长矛,一瞬间便跨越了三里的范围。 崔常甁头顶悬着的防御法宝,咔嚓一声,浮现出一道贯穿上下的裂纹。 那残余的力量,甚至还穿透了他的防护,轰在了他的护体神光上。 崔常甁闷哼一声,后退一步,便爆退数里,他眉头微蹙。 只是一击,他便知道,他打不过对方了。 入魔之后,力量暴涨十数倍,速度暴涨数倍,已经快到他都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了。 他自知必死,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前,主动放开了心神,当场入魔。 他的力量也攀升了一倍,似乎一瞬间,就扳回点劣势,能将里长阻拦在六七里之外。 不被这种体修近身,他便大有胜算。 但是里长只是看着他入魔,满眼杀机。 “负隅顽抗而已。” 他抬起脚,双脚之上,有一枚符文浮现,其力量迅速流转里长全身。 只是瞬间,便见里长的身形,便已经出现在距离崔常甁三里远的地方。 里长一步一步迈出,半空中只留下一个个脚印的痕迹。 他距离崔常甁越来越近。 他却没有出手,一直到近身到崔常甁一丈之内,才见里长挥拳出拳。 十方,崩拳。 一拳轰出,巨大的拳印,浮现之后,便飞速凝聚到里长的拳头上,一拳崩出。 便见崔常甁头顶悬着的法宝,崩碎成齑粉,神光当初崩灭。 崔常甁施展各种秘法,身形化作一道遁光,可是里长的身形,却始终保持在他一丈之内。 砰砰砰的闷响,如同惊雷,在天际之上炸响。 只见一道神光瞬息数十里,在天际之上乱窜。 老羊散去了龙目,叹了口气。 “简直离谱……” “发生什么了?” “里长又觉醒神通了,神通半步。” “什么意思?” “因为他很难近身,他却只是一个纯粹的体修,被逼急了,竟然就觉醒了半步,这么容易,找谁说理去。 而半步神通,是有好几种选择的,里长的选择,便是体修狂人最喜欢的一种,叫半步多。 你看到了么?哪怕那个家伙速度再快,只要挨了一拳,被近身一次,他便再也没机会摆脱了。 里长施展半步多的时候,可以一直保持着近身状态。 不用再看了,那家伙已经死了。” 老羊话音刚落,便见半空中,遁光由内而外的崩散。 崔常甁周身,四件布满裂纹的法宝,崩碎成齑粉。 里长没有在动用十方神通,甚至没动用锦岚秘术。 只是最普通的拳头,一拳一拳的落在崔常甁的护体神光上。 他的身体从天空中直线落下,里长头下脚上,双拳出动,死死的维持着近身状态。 当二人从天空中落下,轰的一声,在大地上炸开一个大洞。 片刻之后,崔常甁全身都如同软面条一样,全身骨骼碎裂,口中血污不断涌出,脑壳都变了形状,人已经意识模糊,气海被强行打碎,可是却还有半口气。 全身燃烧着黑红色火焰,如同神魔降世的里长,拖着崔常甁的一只脚,如同拖一条死狗一样,将其从大坑里拖了出来,向着锦岚山走去。 “老羊,你觉得够不够?我感觉,好像里长变得更强了?以后还要找么?” 老羊看了一眼里长那副神魔降世的姿态,咽了咽口水。 “我觉得,以后你遇到惹不起的,还是回来找里长吧……” ------题外话------ 哈,晚了一点,但你们也不想一个小剧情看一半吧? 第一六七章 化身是为修行,发现一个漏洞(1 看到战斗结束,余子清赶紧躺回去,跟恻恻和巫双格躺在一起。 低头看了看胸口的伤势,龙肝所蕴含的生机,实在是太强,他的缺失的血肉和骨骼,表面上看都已经恢复了。 只是新衍生出的血肉,想要恢复到正常时的强度,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余子清默默的调动那些生机,找了个窍穴,将其暂时储存起来。 哪怕这种东西,如同无根之水,只要在人体内,终归还是会慢慢的发挥作用,也总好过立刻让他恢复到活蹦乱跳的样子。 他重伤了,而且是极其严重的内伤加外伤,哪那么容易恢复。 别说里长了,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他都必须重伤难愈,这件事就是个突发事件。 我余子清从来没钓鱼,我就是差点被一个忽然蹦出来的九阶强者,差点打死了。 老羊看着余子清的狗样子,一只眼睛向着槐树林外瞥了一眼,立刻冲到余子清身边。 “放心,你的小命是保住了,有我在你肯定死不了,就是可能伤到根基了,内伤严重,需要一段时间好好休养。” 老羊装作长出一口气的样子,顺带着还看了看恻恻和巫双格。 这俩一个看起来伤势比余子清还重,一个更是域受损。 不过对于饿鬼来说,这都是小问题,后面稍稍休养一下,就能恢复正常,就是看起来凄惨了点而已。 里长拎着已经昏死过去,没了意识,却还残存着一点点呼吸的崔常甁来到槐树林边缘,将其随手丢在地上。 快步来到余子清身边,看着余子清胸口的大洞虽然恢复了,可是气息低迷,面色苍白如纸,虽然眼神还有些飘忽,像是意识难以凝聚的样子,情况终归还是稳定了下来。 到了这一步,对于一个体修来说,只要没有被废掉,那就不会死了。 里长长出一口气。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里长这一口气泄掉了,余子清才看到,里长体表遍布的龟裂,到了战斗结束,都还没有消失,血肉之中仿若有无数的裂纹浮现,只是鲜血没有溢出,全被里长强行控制住了。 哪怕体修强横的恢复力,再加上入魔之后带来的强大恢复能力,也没法让其恢复。 老羊立刻拿出一小片龙肝,交给里长。 “赶紧吃了,你爆发的力量太强,已经超出你掌控的极限了。 短时间内,你用十方神通也太过频繁,等到退出入魔的状态,你的肉身就要崩溃了。 放心,有我在,他们没人能死,你可也千万别死了。” 里长吞下一小片龙肝,庞大的生机流转全身,体表能看到的龟裂,没有恢复,但其体内那些看不到的龟裂,却在飞速的恢复。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见其体表的龟裂慢慢的消失。 余子清被几个饿鬼抬着,穿过槐树林,里长却非要自己走。 余子清暗暗松了口气,那场战斗表面上看起来僵持了一会,最后崔常甁被里长近身之后,很快就结束的战斗。 但里长的确已经拼尽全力了,入魔爆发,再加上十方神通爆发,若是寻常的体修,肉身早就崩溃了。 也就是里长对力量的掌控,一直在进步,越来越离谱,才能掌控的住。 那十方神通,强则强矣,但在觉醒十方神通的当天,就爆体而亡的体修,就不在少数。 像里长这样,十方神通爆发到六十倍气血的时候,依然还能掌控的住的体修,古往今来,屈指可数。 更别说,他压根不是将十方神通当做正常的大招用,而是将十方神通当普攻了。 再加上入魔,力量继续翻倍,终于超出了掌控的极限。 这让余子清长出一口气,起码这次不是徒劳无功,也不用再着急着给里长找个更强的对手。 简直太离谱了,这让外人看到,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锦岚山北,游震站在小院外面,挠了挠头。 “还真让他给干掉了,哪怕最后还是入魔了,可这也太……” 游震想了想自己跟里长对练时的样子,忽然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离谱。 哪怕平日里对练,只是对练,不算生死交锋。 里长也曾说过,若是拼尽全力,他怕控制不住,一直不敢尽全力。 游震还没想过,这个控制不住到底是指什么,现在懂了。 是没法完美的掌控力量,怕收不住手。 在他之前身上只有两个残肢的时候,里长若是收不住力道,还真的有可能把他打死了。 如今身上四个残肢,实力也早已经恢复到九阶,盘算了一下,以里长刚才的状态,应该还不是他的对手。 但肯定也能伤到他了。 同为体修,境界差距,便代表着肉身差距,这个是根本的差距。 里长的气血爆发极强,那也没法弥补这种差距。 战到最后,应该是以里长肉身崩溃为结局。 想到这,游震本来还松了口气,但是一想到里长现在真实境界,才七阶…… “真尼玛离谱。” 槐树林之南,邗栋放下了手,转身看着墓碑,有些茫然。 “你说,是不是我们离开陆地太久了,如今的变化太大,我觉得我可能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我刚才算了算,若是他与我同阶,我不拔剑,肯定不是他对手。 我本想帮忙的,现在也没有帮忙的借口了。” 他看着墓碑良久,感受着其内已经出现的一丝变化,细细感受着只有他才能感受到的心绪变化,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卿兄弟也不是为了图我报答。 锦岚山只是出来一个真实境界只有七阶的体修,就化解了危机。 他们自然是有能力应对大部分事情的。 那小兄弟上次说是找我帮忙,其实也只是找个借口而已,我也没帮到什么。 恩,你放心,我知道有好几个人窥视着这里。 只要有人敢出手,我便拔剑,斩杀三个,应当不是问题。” 荒原与大离的交界处,荒原与大乾的交界处,每个地方,暗中都藏着一个人,在暗中窥视。 他们的确商量好了,要解决了崔常甁。 可是当崔常甁疯了似的,冲向锦岚山的时候,所有人便很默契的没有立刻出手。 无论他们要做什么,雪中送炭才是最好的。 习惯了以利益为先的时候,做出这种选择也就很正常了。 然而,等不到他们出手了。 他们都看到了。 哪怕崔常甁的大部分逸散出来的力量,都被秽气所污,哪怕那个人是入魔了,哪怕那个人是临阵觉醒了神通半步多。 但整件事的结果,依然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除了卿子玉之外,一直无人走出的锦岚山内,走出一个七阶体修,活活打死了崔常甁。 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有人曾经猜测过,锦岚山内,可能有九阶强者,哪怕这个猜测,有些毫无根据。 锦岚山才出现多久啊? 然而这次,锦岚山只是出动了一个七阶体修。 数天之后,开会的密室里。 有人叹了口气。 “有人给崔常甁传讯了,我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何冒险。 我只说一点,当时我在大乾和荒原交界的地方。 我本意是准备在锦岚山那人要落败的时候,出手相助,拦住崔常甁。 然而,我只是向着荒原跨出了一步,我便感觉到,数千里之外的锦岚山,有隐而不发的锋锐之气,将我锁定。 我甚至可以感应到,对方隐而不发,却传来一个信息,我只要敢出手,我便会死。” “说来你肯定不信,我也被锁定了……” “我也是……” 一连三人开口,大家面面相觑,心中隐隐发寒。 锦岚山内,竟然隐藏着一个绝世剑修? 到底是谁?敢以一人之力,锁定三人,甚至三人全部都感觉到有陨落之危。 这三人说完,还有一人叹了口气。 “我从一开始,就不赞成火中取栗,招惹那神秘的锦岚山。 我也说一句,我当时在大离西北,察觉到锦岚山禁地,绝对有一个九阶体修。 那人倒是没有逼迫,却也隐隐露出一丝气势,让我感应到。 锦岚山的一个七阶体修,便如此让人瞠目结舌,我哪敢去招惹锦岚山的九阶体修。 本来我跟锦岚山便无冤无仇,还曾祛除魔念,算是受了饿鬼恩惠。 我只能表示无恶意,转身离开。 以后你们要针对锦岚山做什么,就别让我知道了。 我顶多两不相帮,再做什么,道心有损。” 坐在后面看戏的黑袍人,抱着手臂呵呵直乐。 心道你们这些人,倒是虚伪的很,还不如我,就是拿钱办事,一码归一码。 以前怎么不见你们说什么道心有损。 不就是知道锦岚山内,暗藏的力量很强,锦岚山的体修战力极强,一个个都怕了。 怂就是怂了,还不敢认,呸,伪君子。 黑袍人以前倒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一个正儿八经的邪道,竟然还能在别人身上找到道德优越感。 这让黑袍人颇有些新奇,乐不可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方面算是交换情报,另一方面则是缓解下惊悸。 毕竟,那崔常甁,虽不是比较强的九阶,那也是九阶啊,却被一个七阶体修,近身之后活活打死。 七阶都强到这种地步了,那锦岚山的九阶体修,得强到什么地步? 他们不明白锦岚山哪来的强者。 但这已经不重要,人家就是有。 崔常甁死了,便死了吧。 除了崔常甁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呢。 这个人跟锦岚山的恩怨,那便是纯粹的个人恩怨,毫无争议。 当年锦岚山的卿子玉,被人掳走,送到了白阳邪祀之手,之后引来了锦岚山内发动大神通,抹去了白阳邪祀。 当年发生这种大事,前因后果,众人肯定都是要查,查不到的也会问别人。 这事大家都知道。 但这事是谁干的,他们却都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能跟白阳邪祀混在一起的人,他们要杀起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而他们肯定也跟那人,没有什么交集。 这邪道和邪道,也是有区别的。 就像黑袍人这种,拿钱办事的邪道,起码不会闲的没事干,去祸害普通人。 白阳邪祀那种邪道,祸害起普通人来,那便是几百万人起步。 这就是为什么,每一次白阳邪祀露头,稍稍壮大点,就会有神朝出面,不惜代价将其按死。 也是为什么,黑袍人能坐在这里,还能稍稍合作一下。 若是没有恩怨,黑袍人这种家伙,走在外面,遇到他们都会绕道走,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黑袍人跟谁有恩怨,那也跟他们无关。 众人交谈了一会,黑袍人向着角落里坐着,全程隐藏在黑暗里的那人道。 “你们想问的,不如问问他吧。” 感受着角落里那人抬起头,阴冷的恶意袭来,黑袍人抱着手臂,不以为意。 “你看我干什么?这事跟我又没有关系。 我替大家说句大实话,你要是还想针对锦岚山做什么,这联盟趁早解散了吧。 你可别说你不知道,当年的事,是谁做的。 痛快点把人宰了,人头送过去,或者你们还想试探什么的,让人自己去锦岚送死也行。” 黑袍人说完,场面顿时变得有些安静。 有些事,不能明着说,哪怕大家都知道,那也要装糊涂。 这黑袍人,就这么明打明的点破,场面就有点尴尬了。 黑袍人站起身,一抖衣袖,颇有些不屑的道。 “我走了,听你们在这装糊涂,着实有些让人不适,都说我是邪道,某些人还不如个邪道。” 黑袍人转身离去。 其余的人,沉默不语,一起转头看向了角落里那人。 那人沉默良久。 花费了许久的时间,才汇聚一堂的众人,终归还是在内部出问题了。 毕竟,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往日里的矛盾,在一个共同利益的驱使下,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如今,有人能以共同利益将其召集到一起。 自然也能有人,利用这个共同利益,将其分化。 这是无解的事情。 他不想让崔常甁死在众人手里,就是不想出现这种情况。 一个成员,被其他人成员针对,死在其他成员手里。 这种事只要开了一个头,这所谓的联盟,便名存实亡,再无真正凝聚的一天。 “给句痛快话,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谁?”有人不耐烦了,直接发问。 “知道。”角落里那人点了点头。 “他是不是我们之中的成员?” “不是。” “好了,我没问题了,该怎么办,相信你一定心里有数了。” 问问题的人消失不见。 其他人也都跟着消失不见。 不是组织的成员,那大家就更没压力了。 只留下角落里那人,坐在那里,气息愈发阴沉。 正因为他知道旁人不知道的事,所以此刻才会有些进退维谷。 杀与不杀,都是大麻烦。 …… “你好好养伤,不要管其他。” 里长拄着拐杖,身形消瘦,面容苍老,看起来弱不禁风,但一只枯瘦的手,却轻轻的按住了余子清,将余子清死死的按在榻上。 看着余子清乖乖的躺在那修养,每天都服用丹药疗伤,里长微微佝偻着身躯,转头看向旁边的两张床,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道。 “你们俩也辛苦了,好好修养。” “有劳里长关心。”巫双格立刻坐起身,一脸郑重的站起来行礼。 “回去,躺好。” “哦,好。”倔强的巫双格,这个时候才发现,好像哪不对,他受伤了,不应该站起来,他立刻从善如流,乖乖的躺了回去。 “都是好孩子,好好养伤。” “好的,里长,我会看住少爷,让他好好休养的。”恻恻面色惨白,有声无力的,很是乖巧的应了一句。 “恩,好。”里长露出了笑容,满意的离去。 打死过一个九阶强者,说话都变得更有道理了。 等到里长走了之后,二憨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 “哥,你好好休养,我阿爷都好几天没揍我了。” 余子清看着二憨,感觉这家伙的眼神都变了。 “二憨啊……” “哥,我懂,阿爷这么久了,竟然都没打死我,阿爷一定是在乎我的,一定是为了我好。 这几天没揍我,是怕对力量的控制,没那么好了,万一失手把我打死了,羊伯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余子清听到这话,满怀欣慰。 自家的二傻子,终于有渡过二傻子叛逆期了。 看来这次给里长找个对手……啊呸,看来这次的意外事件,好处还是不少的。 拿出个九阶震慑外面算什么本事,我们这随便出去个七阶,就能把人打死了,这才叫震慑。 “你好好修行,沉下心来。” “恩,我明白,阿爷给我定了个小目标,等到我七阶的时候,能打死一个八阶,就随意我出门,我想干什么都行。” 看着二憨那副斗志昂扬,憧憬未来的样子,余子清扯了扯嘴角。 算了,刚才还以为自家二傻子度过中二期了,没想到,还是个傻子。 真以为人人都是里长么? 也不看看,里长觉醒的俩神通,一个十方,一个半步多,全部都是为了战斗而生。 而里长那近乎天生的可怕战斗意识、战斗天赋,还有那对力量的离谱掌控,这些却都是跟境界关系不大的东西。 偏偏这些,才是达成战绩最重要的部分。 而这些,二憨都差的太远。 余子清拍了拍二憨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 “务实一点,不要想着能跟里长一样,你学不来的,你应该学学我,定个小目标,别被人打死就行,而不是打死别人。” “咳咳……”一旁躺着养伤的恻恻,轻咳一声。 余子清撇了撇嘴,重新躺了回去,继续有气无力的哼唧两声。 等到二憨离开,一堆来看望的人,都陆续走完之后,余子清问了句。 “那个谁,是不是到现在还没死?” “还没,老羊前辈,将其封印了起来,留了他一丝生机,没让他死。” “恩,没死就好,有一说一,这些九阶,别的不说,生命力是真的强,被里长打崩了气海,打碎了全身骨头,内脏崩碎,却硬是还能一口气拖到现在。” 七八天之后,余子清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就招来几个饿鬼,抬着他,去看了看的崔常甁。 这家伙意识紧闭,呼吸若有若无,全身瘫软着,跟没骨头似的,可就是没死。 余子清想要弄清楚一件事。 为什么没有完成判定。 这一点非常重要。 正儿八经的算起来,崔常甁可以算是,余子清第一个准备以判定来对付他的九阶。 若是低阶修士,老宋给他的详细信息,其实是绝对足够达成判定的最低标准了。 但就是没法判定崔常甁。 这几天,他回忆了好几遍老宋给的情报。 可谓是详尽至今。 从崔常甁的出身,再到何时,被谁带入了无量宗,主修的功法是什么,有什么重要的战绩。 再加上在无量宗的升级之路,是何时进阶,何时继任宗主之位等等…… 这些明面上的信息,特别详实,有些甚至都有现场的详细记载。 真名、身份、来历、主修法门、重要经历、擅长什么秘法,有什么底牌。 按理说,应该是足够判断的最低标准了。 没达成判定,余子清觉得,要么是对于九阶强者来说,这些信息是不够最低标准的。 要么就是,重要的信息,有错漏的。 之前在封印里,触发对象,主动告诉他信息之类的,参考价值不大。 有一个,他甚至都没有去看,对方只是将一生经历凝聚,送给了他,就能完成判断。 所以,余子清一直觉得,主动和被动的判断标准是不一样的。 像崔常甁这种,余子清主动去对付的敌人,走正常的路子去完成判断,才真正的有参考价值。 拿出老羊给的罗盘,催动之后,罗盘便开始转动。 指向了有化身这一项,这一点余子清到没什么可意外的,很多炼气强者,都有化身,只不过,有一种化身比较特别,外人根本难以辨别出来而已。 罗盘能辨别的,便是这种特殊的化身。 查不出来什么,余子清便准备将崔常甁丢到地洞里去拉倒。 这家伙生命力如此旺盛,求生意志这么强,不将其拉去陪巨佬解闷,简直对不起他。 之前送给巨佬的,都是化身,这一次给巨佬送来一个本尊,估计巨佬会感兴趣的。 想到这的时候,余子清微微一怔,脑海中那化身二字,不断的闪耀,他看了看手中的罗盘。 也顾不得装不装了,立刻奔向老羊的矿洞里。 “老羊,问你个事,急事。” “什么事?你都不装了?里长出事了?” “不是,我是想问问你,你这个法宝,是只能分辨出来这个人有那种特殊化身,亦或者他就是那种特殊化身,还是能分辨出来化身和本尊?” “这法宝的本质,只是根据那枚核心符文,来产生共鸣而已,化身和本尊都一样……”老羊的话微微一顿,看向余子清:“咦,你到底想问什么?” “这种特殊的化身,有没有可能,修行到九阶。” 老羊的眼神一凝,看向外面。 “你不会是觉得,崔常甁其实只是一个化身吧?” 面对余子清的异想天开,老羊去没反驳,他沉思了片刻,道。 “正常的化身凝练,一般都是天材地宝,灵性极高的宝物,亦或者是性命交修的法宝,都是可以当做化身之基。 这种化身,其本身的基础,就决定了上限。 大部分都是辅助修行之用。 要说化身也是九阶,的确有可能,曾经出现过很多次。 天生九窍的上古神石,有灵却无智的顶尖天材地宝。 孕生出灵性,而且灵性极高,却没有化生灵智的禁器。 这都是真正出现过的。 但绝大多数化身,绝无可能进阶九阶。 然而,这只是以前,如今这种特殊的化身之法,用一般手段,根本看不出其是化身。 其神魂意识,肉身俱全,要说起来的话,的确有可能进阶九阶,并非全无机会。” “有机会有可能就行。”余子清将手中罗盘,丢给老羊:“你这法宝有缺陷,缺陷很大,可能会造成误导,我觉得你最好尝试着改进一下,起码能辨别出来化身和本尊。” 余子清匆匆离去。 再次来到了崔常甁这里,他将崔常甁的资料在脑海中罗列出来。 在身份那一条上,补上了一个身份。 化身。 霎时之间,锈剑之上的锈迹,开始脱落。 余子清面色一凝,看着崔常甁,心里多了一丝凝重。 余子清不知道他是谁的化身,但不重要了,补上了化身这个身份,补足了其中一个条件的短板之后,立刻就达成了最低要求。 按照余子清的估算,现在就是六十分,刚刚及格。 若是知道他是谁的化身,以这种重要信息的权重,结果估计会有七十分。 正在他琢磨的时候,老羊来到这里。 “你匆匆忙忙的,到底发现什么了?” “我很确定,他只是一个化身。” 老羊看着崔常甁,神情凝重。 “这是有人想冲击十阶啊。” “嗯?” “你想什么呢?你以为这人修化身只是为了搅风搅雨? 我告诉过你,类似化身的法门,无论多么完美,天生就有大破绽。 化身本身,就是其本尊最大的破绽。 哪怕这种特殊的化身之法,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 可若是看出来了,那依然是巨大的破绽。 化身之法,本质上都是用来修行的。 这是有人想将化身也修行到九阶巅峰,最后再将化身收回,合化身与本尊,以超出九阶极限的力量,强行冲击十阶。 崔常甁主修的法门,除了气脉绵长,真元浩瀚如烟海之外,便再无特长,爆发力甚至还不如寻常九阶。 如若不然,这般庞大的力量,何至于被里长活活打死。 如今我算是明白了,他若是化身,修行这种法门,便再适合不过了。 到时化身被收回,这浩瀚的力量,与其本尊擅长的力量相互互补,合二为一,还真的有希望强行突破十阶。 这人野心真不是一般的大。” 余子清眉头微蹙。 “所以,这是已经有人提前准备了很久很久,就等着十阶路开,第一个冲击到十阶么?” “肯定是这样,你就记住一点,没有一个强者凝练化身,最根本的目标,不是为了修行的。” “那黑袍人肯定就不是。” “……” 老羊飞起来一蹄子将余子清踹飞。 “他肯定也是为了修行!” “行吧,但是问题又来了,以我的了解,崔常甁的出身来历,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难道是有人中间把他炼成了化身?” “绝不可能! 若是有人在半途,将他炼成化身,那破绽就更大了,根本不可能难以察觉。 他甚至也因为先天有缺,也不可能顺风顺水的进阶九阶。 若想达成他如今的成就,却没有任何人能发现他是化身。 那就必须从最初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是化身了。” “你意思是,他娘怀上的就是个化身?”余子清眉头紧锁,感觉这些人可真是为了修行,不择手段。 老羊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不错,肯定是这样的,只有先种下化身的种子,再借天地造化的伟力,自然孕生。 才能成就这种,神魂肉身意识,各方面都毫无破绽,却依然是化身的情况。 我之前想岔了,那符文不是后来种进去的,而是借助造化之力,孕生的生魂将那枚符文包裹进去,符文便是化身神魂的一部分。 生灵繁衍,乃是天地大造化,孕妇腹中,有天地之间最强的生灵造化之力。 修士是无法掌控的,纵然有邪道,不择手段,掠夺紫河车,也难利用其中残存的一丝造化之力,而且早晚遭报应。 可若是顺其自然,顺应天地至理,倒也不是没法利用。” “你们这些人,整天就是在研究这些?让人赌上性命,满怀憧憬,又受怀胎十月之苦,就怀一个化身,你们真不怕遭报应。” 余子清看着老羊那仿佛解开一个谜题的鬼样子,面色发黑。 他可是非常清楚,这个世界,普通凡人生孩子,那真的是赌上了性命。 老羊看着余子清的样子,苦笑一声。 “你骂我也没用啊,我可从来没研究过这些,这些东西,在琅琊院内,都是禁忌。” “你可别说你不知道,普天之下,能研究出这些的人,除了琅琊院,还有别的地方么? 你也应该知道,理论上可行的方法,真正实践成功,需要耗费多大的代价,走多少弯路。” “的确,这至少是上千年时间,不,应该不止。 从最初的实验,到最终一个化身,能成就九阶。 这中间至少也要三千年的时间,才反复验证。 离火院也不会耗费这么久,去研究这种事的,他们那也没人擅长这些,必然只有琅琊院。” “所以,崔常甁,到底是谁的化身,你有猜测么?” “没有,无从猜测。” “能不能让他一直维持着这幅样子,不死,但是却再也没法醒来,也没法恢复。”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是他自己撑着的,跟我关系不大,如今,我觉得可能是那枚化身符文,硬撑着不让他生机断绝的。” 老羊将崔常甁冰封起来,再将其彻底封印。 余子清将其放入一口棺材里,随身放在了一个储物袋里,在储物袋外面又加了一些封印和屏蔽的禁制。 余子清改主意了。 都给巨佬那送了俩化身了,再送化身多没意思。 本来还以为崔常甁是本尊,送过去还有点诚意。 现在再送个化身,岂不是显得他专门去巨佬那处理化身了。 随身带着吧。 一手握着储物袋,稍稍一感应,锈剑上的锈迹,依然维持着脱落的状态。 余子清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还要多感谢一下里长,也要多感谢一下崔常甁。 里长的确要打死他,可惜崔常甁求生意志太强,生命力太旺盛,最后竟然没死,里长估计也冷静了下来,觉得一个活口可能更有用点,给崔常甁留了半口气。 余子清现在要找个机会试试。 若是他拔剑,到底是针对九阶的崔常甁拔剑,还是针对已经废掉的崔常甁拔剑。 这两者获得的力量,应该是截然不同,天差地别。 亦或者,是以他跟崔常甁交手的时候,当时的崔常甁为判定目标。 这一点很重要。 按照余子清以前的经验,针对的都是当前的情况。 若是到时候,针对这只剩下半口气的崔常甁拔剑,能得到出九阶的力量。 那余子清唯一能想到的区别,就是他跟九阶的崔常甁交过手,理论上,只要崔常甁没有脱离他身边一定范围,他就一直处于跟崔常甁的交战状态。 若是推测是正确的。 余子清笑出了声。 他拿出来一些精美的糕点,还把卿青拐了过来,带着一起去见里长。 “里长,你伤势如何了?” “你怎么出来了?赶紧去好好休养。”里长眉头一蹙,呵斥了一声。 “有老羊帮我疗伤,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老羊说,我现在的状态,下床走走,活动下筋骨,反而更利于恢复,只要不跟人交战就行。” 一听是专家说的,里长便舒展开了眉头。 “那还是听老羊的吧,你没事了活动活动身体,我也觉得我们体修,活动活动筋骨,恢复的更快一点。” “里长,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我听老羊说,你之前肉身险些崩溃。” “没事了,恢复了,只是近些天,进境特别快,我有些压制不住,力量掌控没那么好了。” “没事,我相信里长,肯定能很快重新掌控的。” 余子清心中了然,必定是拼尽全力战斗了一场,现在来收获了。 这种进境极快,就是正常的突破之后的结果,跟以前不一样。 但很显然,里长已经习惯了压制进境。 他对理论上的事也不感兴趣,就对实战感兴趣。 余子清没说,只是扯上老羊,吹了几句,让里长先歇歇。 若是他之前的推测是真的,那以后他出门在外,护身的宝物,可就全靠里长了。 老羊出手,大开大合,那种战斗方式,肯定是要分生死的。 只有里长这种对力量掌控极强的人,不舍得浪费一丝一毫的力量,才有可能在战斗之中,把对方活活打到剩下一口气,却没要对方命。 锦岚山穷的叮当响,也没底蕴,可以拿出来什么好的法宝给余子清护身。 但若是余子清的理论推测成功,钻到了一个漏洞。 那以后遇到高手,余子清先去开怪,进入战斗状态。 然后里长将人打到剩下一口气,老羊再来将其封印,做成挂件。 那每一个挂件,就是一次拔剑的机会。 约等于,里长可以空手套白狼,可以弄到各式各样的护身宝物给余子清护身。 锦岚山还真的只有靠里长,才有可能做到这些。 包括游震和邗栋。 游震是传统体修,肉身极强,可是出手也很难掌握到那极微妙的分寸。 至于邗栋,他那一身杀气,很显然也是一个出手就分生死,从不留情的剑修。 算来算去,还是自家大腿香一点。 一整天,余子清都是眉开眼笑的。 钻空子可太有乐趣了。 要不是他还得在家里待几个月,假装好好休养,他现在都想出去炸鱼了。 三个多月之后。 余子清跟里长对练,哄老人家开心,顺便让里长确认,他伤势恢复了。 落地之后,卸去劲力,身后大片的山石,接连崩碎。 “里长,别打了,再强我就卸不掉力道了。” 里长从半空中落下,拍了拍余子清的肩膀。 “不错,长进很快,卸力这一点,进步尤其快。 你这伤势好了,又要坐不住窝了吧?” “里长,之前的事,我可没忘呢,有人都杀到我们锦岚山了,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我得去查清楚,后面有谁,然后再想方设法,将其引到荒原,让里长将其活活打死。” 听到这话,里长也没了阻拦的理由。 “那你小心点,我听巫双格说,你那还有一卷虚空大遁卷轴……” 余子清面色一僵,这傻格格怎么什么都敢说? 万一里长以为他之前就有,就是不用,那不是玩砸了。 不过,他不是有一卷,而是有三卷。 这么一想,余子清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他面不改色的道。 “恩,前俩月大离那边给结账,才弄来了一卷,遇到危险我会用的。” “好,你去吧,记得有事往家里跑。” 第一六八章 剑莲绽放,鹰犬最强(10.7k)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余子清被人追杀,还差点死了。 那余子清要是不做点什么,锦岚山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让人觉得他们好欺负。 再加上,崔常甁其实还没死呢。 无量宗内,崔常甁的魂灯,肯定是还未熄灭,而崔常甁的本尊,肯定也知道他未死。 一个气脉绵长,真元总量如渊似海,耗费许久,才终于抵达九阶的化身。 余子清就不信对方肯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种下化身符文,从尚未成型的胚胎就开始炼就的化身,哪怕目前暂时不知道,对方可以种下多少符文。 但肯定是有极限的。 这种如同一个正常凡人一样,历经磨难,一步一步走上来,终于成就九阶,哪怕不是化身,是正常的天才,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九阶强者,寿数绵长,积累了这么多年,也只有有数的大门大派里必然有九阶强者。 别看余子清见过好几个了,也见证了好几个九阶的陨落。 但那些底蕴不足,只有一个九阶的势力,九阶强者陨落,就注定了其势力也会衰落,而且有很大概率直接覆灭。 不是每个势力,都如同封印二姓一样,一直以来都是本家人,而且子嗣也从来没有多过,一个人生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孩子的情况,从来没有过。 一般情况下,一个势力,正常的发展过程,就是不断的向着周围扩散,不断的吸纳门徒。 足够的基础,才能向上供给,给门派的顶尖强者,在勇猛精进时,提供更多的资源。 这就需要跟其他人争,挤压其他势力的生存空间,门派的顶尖强者,晋升到九阶的过程,就必定是一条布满艰险和鲜血的路。 所以,这九阶强者陨落,昔日仇敌,便会立刻露出獠牙,绝对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他们跟那些传承久远的势力不一样的,人家活的足够久,传承的足够久,势力范围早就固定,底蕴深厚,再加上早年草创阶段的仇敌,基本都湮灭在时光里。 就算有一个九阶强者陨落,那也顶多算是伤筋动骨,不是一下子整棵树就倒了。 易地而处,余子清自己肯定是舍不得的,只要有一丝机会,总要试试。 而且,他敢确定,以崔常甁的经历轨迹来看,知道他是化身的人,顶多也就一两个人。 甚至大概率,只有其本尊知道这个秘密。 余子清这次出门,除了一直藏在他靴子里的楼槐之外,谁也没带。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楼槐非要说,跟着他修行快很多,也能帮上忙。 还有,余子清时常都忘记了楼槐的存在…… 走出了锦岚山,余子清一路进入大离境内,直奔大离西南的那个深渊裂缝而去。 因为到现在为止,严格说,余子清给那些人开出来的条件,他们一个也没有完成。 两个人,包括其本尊与化身,所有的命。 本来余子清还留了一手,现在看来,留不留都一样,因为崔常甁本身就是化身。 所以这事,就成了崔常甁的本尊。 还剩下的一个,余子清现在也一样不知道是谁,当初掳走自己那个家伙的本尊。 余子清直奔深渊裂缝而去。 前路必然会有各种阻碍。 他之前就点出过地洞深处,那些人必然提前去探查过了,知晓余子清就是吹牛逼。 如今余子清亲自去。 就是再次逼他们出手。 我孤身一人亲自来了,你们要么来杀了我,抢走大兑的大印,不然我就将大印丢进地洞里。 要么你们把那俩人的头给我送来。 敢铤而走险,来找余子清的,肯定会有的。 那个所谓的组织里,要是真能做到全票通过,老老实实的去弄死崔常甁,崔常甁就不会出现在锦岚山附近了。 有人愿意妥协,自然也有人不愿意。 这个时候,敢去深渊阻拦自己的,必定是不愿意妥协的家伙。 那刚刚好。 “大哥,有人在窥视。” “不用理会,爱看就让他看。” 余子清光明正大的来到那深渊裂缝附近,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但是那道深渊裂缝附近,却被大阵封锁。 余子清眯了眯眼睛,这是不让自己进去啊。 可惜,那些家伙,又想隐藏这里,不引人注意,又想阻拦人进去,这又当又立的做派,自然是两头都顾不上了。 隐藏也隐藏不好,威能也不够高。 余子清拿出一个秽气桶,直接丢了出去,炸开的秽气,不断的侵蚀大阵,很快就侵蚀出一个大洞。 余子清收起秽气桶,将秽气回收,继续迈步走了进去。 到了那裂缝边缘,黑袍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余子清,长叹一声。 “别误会,这次没人请我来,我只是自己来劝劝你,顺便告诉你一点消息。 那些人商量过了,之前便已经定下了,准备先把崔常甁的人头,给你送过去。 可惜,崔常甁却不顾一切的冲向了锦岚山,自寻死路。 至于另外一个,我不知道是谁,我也确定其他人,大部分也不知道是谁。 那些人可虚伪着呢,他们连我都不愿意多交流,怎么可能跟白阳邪祀那种名声臭不可闻的家伙交往。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还是冷静点,给点时间。 不要这样子逼迫了。 不是谁都像我一样,懂得审时度势,有些人可是忍不下这种气的。” 余子清有些意外,这个家伙,今天竟然会来当好人? 虽然没有明说,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余子清却明白。 这是告诉自己,有人可不会为了顾全大局、审时度势这种理由,能忍得下这口气。 这是前面有人要杀自己。 “几个九阶?” 余子清忽然问了句。 “哈哈哈……”黑袍人哈哈大笑:“你以为要从你那拿走什么东西,还需要出动九阶强者么?” “没有九阶?” 黑袍人收敛笑容,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有,一个。” “一个九阶,也敢来从我这抢东西?他是弃子吧?” “呃……”黑袍人被余子清的口气,吹的有点站不稳。 但是他细细一琢磨,想到之前感应到的事情。 竟然莫名的觉得,余子清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这个时候,会来当出头鸟的家伙,未来可不就是一颗弃子么? 但九阶,怎么会被当成弃子? 这个问题,他以前还真没想过。 但一想到,之前的崔常甁,可不就是一颗弃子,他就愈发觉得,余子清说的好像也没毛病。 这个时候,他开始反思,今天没有人请他来。 他为什么会自己来到这里了? 按理说,这种事他向来都是唯恐避之不及,怎么会主动参与进来了? “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你,完了我会给你一个情报。” “嘿,请教我?这倒是新鲜,你请教吧。” “你修行过化身之法么?” “自是修行过的。” “你修行化身之法,乃是为了修行么?” “正经修士修行化身之法,自然都是为了修行。”黑袍人回答的很干脆,但是他跟着又摇了摇头:“但是我就不是,我就是为了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方便点,我的修行之路,压根用不上化身之法辅助。” “多谢。”余子清心满意足了。 说真的,他开始发现这个黑袍人身上的优点了,起码说自己不正经,自己是邪道,都说的理直气壮,不会遮遮掩掩。 “你要告诉我什么?” “告诉你一个大秘密,崔常甁只是一个化身。” “不可……”黑袍人断然否认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自己修行过那种特殊的化身之法,知晓其中的秘密。 诸多信息在脑海中一过,他便明白,那种化身,还真有可能修行到九阶。 但是跟着,便感觉到心神颤抖,被惊到了。 他现在已经无法再直视其他的九阶强者了,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化身。 是不是有一个野心勃勃之辈,插入在其中,搅弄风云。 他们是不是都是被利用的。 想到这,黑袍人失声笑了起来,关我屁事啊,我拿钱办事,管他是谁。 他对着余子清拱了拱手。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大秘密,不是所有人都忌惮锦岚山的,有人就不在意,也有人敢肆无忌惮的出手。” 余子清笑了笑,拱了拱手。 转身走向了深渊裂缝。 等到余子清一跃而起,跃入那深渊裂缝的时候,黑袍人笑了起来。 “你这次要是不死,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那我可真不能死了,哈哈哈……”余子清的笑声在深渊裂缝之中传出。 黑袍人站在那,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小家伙可真有意思,锦岚山的人,都挺有意思的,他不知道我是个邪道么?” 黑袍人没有跟着去,他转身离开。 看到这里的阻拦阵法已经恢复,他一挥手,狂风大作,神光四射开来,当场从内部摧毁了这阵法。 “真是碍事。” 黑袍人消失,大阵也消失不见。 这一次,那深渊裂缝,连遮掩都没有了,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那里。 谁想来,都可以来。 没有了阻碍,也不存在找不到的情况。 …… 进入了群山深渊,余子清琢磨着黑袍人的那句大秘密。 如今还敢肆无忌惮,也不太忌惮锦岚山的人,有么,有,其实不少。 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散修强者,肯定就不是太在乎,惹急了,老子报复完就走,大不了出海几百年。 天大地大,有本事你们来追我。 还有的,自然就是三神朝了。 底蕴深厚,强者众多,正面开战,都不会怕了锦岚山。 这个三神朝,指的不是整体,而是三神朝内的个体。 有的是人,自恃甚高,行事肆无忌惮。 而后果,只要不落在个人的头上,他们才不怕呢。 余子清摸了摸身上的挂件,又摸了摸另外一个储物袋,飞入高空,向着山洞的方向飞去。 前行不久,便见高空中,一朵白云飘在那里。 其上站着两排身着甲胄,面带狰狞头盔,遮住整张脸的将士。 其上一张大桌子,一个一头白发,面色阴柔,眼神如毒蛇般冰冷阴毒的家伙,坐在其后,冷眼看着飞来的余子清。 他们拦在余子清的必经之路上,余子清装作没看见,自顾自的飞高了一些,继续向着地洞的方向飞去。 霎时之间,便见那战列的两排将士,拔出了腰间长刀。 煞气与刀罡,冲天而起,将余子清的去路拦住。 “诸位拦我去路,为何?” “因为你从我头上飞过,我觉得你该死了。” 那眼神阴冷的家伙,皮笑肉不笑的念叨了一句。 便见队列里飞出两人,直奔余子清而来。 “七阶的高手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余子清服下一颗魔丹,当场入魔,与二人那执刀的两人交战在一起。 那两人虽然是炼气为主,却也兼修了炼体,而且走的是大开大合的刀道,刀法简单,却是刀刀奔着杀人来的。 杀气煞气,与刀罡熔炼,必定是在厮杀之中磨练出来的高手。 刀剑双绝,都是正儿八经的为战而生的法门。 大部分刀道的修行者,杀气比之剑道的还要强,一个重势,一个重意。 真正交战起来,哪怕同样的境界,也远不是那些厮杀经验少的正统修士能比。 余子清与其拳脚相交,那刀锋势大力沉,劈的他皮肤生疼,对方已经可以破开他的防护了。 这才是同阶之中,战斗力强的高手。 余子清完全入魔的状态,也只是六阶体修而已,被七阶刀道的高手压制一头,这其实才是正常情况。 余子清与其鏖战在一起,也不焦躁,老老实实的趁着难得的机会,也不动用其他手段,就用纯体修手段,权当磨练自己的战斗经验。 这种略微能压他一头,而且战斗经验丰富的高手,他可是很少遇到。 余子清一人对战两个,身上开始慢慢的出现了一些伤口,但转瞬之间,那伤口便恢复了。 越战越勇,越战他越是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了。 跟里长交战的时候,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里长能收得住手,肯定不会打死他。 但这种真正的战斗,对手就是抱着砍死他的念头来的,完全不一样。 交战两炷香之后,那一直观战的家伙,眉头微蹙。 队列之中,立刻又有两人走了出来,加入战团之中。 余子清继续落入下风,又是半个时辰,余子清全身冒着热气,眼睛愈发明亮,入魔之后所带来的恢复力提升,隐约已经跟不上他身上伤口出现的速度了。 但不重要,他已经再次慢慢的从下风之中,将战局扭转到平分秋色的地步。 余子清享受着真正战斗中,带来的快速进步,人家还好心的,一点一点的增加难度,他还想怎么样? 下一刻,那人一挥手,剩下的十八个人,一起出手,二十四个人到齐,气势顿时一变,如同气势融为一体,化作战阵,相互配合之间,将所有的破绽和缺陷都给弥补。 二十四把长刀,连绵不绝的刀罡落下,只是三个呼吸,余子清身上便了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余子清调动上次储存下来的龙肝生机,伤势飞速的恢复,气血逼迫之下,将侵蚀体内的力量驱逐掉。 这样子,恢复速度才跟上了受伤的速度。 他只要不受到致命伤,那就死不掉。 坐在桌子后面看戏的那人,眉头舒展,缓缓道。 “卿子玉,我不要你的命,你把大印交出来,我便放你走。” “这话你自己信不信?”余子清抽空回了一句。 “呵呵……”那人笑了起来。 “好,我要大印,再加上崔常甁,我便留你一命,说到做到。” 余子清又挨了几刀,刀罡与他的骨骼对碰,发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他却咧着嘴笑了起来。 看来崔常甁对那人,的确很重要,但没有大印重要。 好歹也是个九阶化身,要是能顺手捞回来,自然是最好的。 而有人在崔常甁已经扑街的情况下,依然要对他下手。 那余子清就只能认为,崔常甁其实是可以当做弃子的,但是余子清要的另外一个人,对于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重要到他们不愿意妥协,或者说,起码不能直接妥协。 “阁下如何称呼?” “你没资格知道。” “行吧,那我也不演了。” 余子清叹了口气,阴神骤然睁开眼睛,几拳轰出之后,脱离了包围。 磨练不下去了,单凭纯粹的炼体力量,他不是那二十四个刀道高手的对手。 若非已经动用了炼体之外的力量,恢复力变得极为惊人,他早就被砍死了。 面对再次逼来的二十四人,余子清看着刀罡飞来,摘下腰间的一个储物袋丢了出去。 储物袋在刀罡之下,瞬间崩裂,里面的棺材,也随之崩碎,露出了被冰封的崔常甁。 那一直看戏的家伙,眼神一凝,伸手凌空一抓,力量后发先至,捏碎了刀罡,将被冰封的崔常甁抓了回去。 余子清在怀里一抓,锈迹脱落的锈剑,便出现在他手中。 若是拔剑获得的力量,是以九阶状态的崔常甁为判定对象,那最好。 若是以如今已经成废人,只留下半口气的崔常甁为判定对象。 那余子清就只能把邗栋给他的剑拿出来了。 一剑之后,不管能不能杀得了,余子清起码都有机会跑路。 锈剑出鞘,霎时之间,剑气纵横,向着四面八方,无差别的绞杀开来。 那二十四个刀道高手,合力之下,化作战阵,却依然被四射开来的剑气击伤,一群人抵挡着剑气,不断后退。 余子清的气势,也随之直线攀升,整个人站在那里,便如同一柄冲天的出鞘利剑,锋锐剑气,层层叠叠,凝聚到了极致,化作一朵青色的剑莲,缓缓盛开。 锈剑化作一把三尺三寸的青锋,长剑之上,剑气喷吐,周遭嘶嘶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不断的撕裂开来。 余子清剑尖遥指对方,露出一丝笑容。 崔常甁胜在气脉绵长,力量逸散出来,足够将方圆数百里内,都化作雨落阵阵。 与之拼消耗,同阶估计没人能拼得过他。 想要杀他,自然不能同样是庞而不凝的力量,反而力量凝聚到极致,可以轻松破开崔常甁优势,让其优势发挥不出来的剑修,是最合适的。 余子清细细感应,他此刻的境界,应该算是九阶二劫,气脉远不如崔常甁绵长,但剑气凝聚却已经到了极致。 所有的战法、剑法、秘法,他统统都不知道怎么说,却也都如同本能一般,知道怎么做。 他轻轻挥动长剑,周身凝聚成青色剑莲的剑气,便在一瞬间,凝聚到长剑之上,一剑挥出,剑气骤然间化作一道青色的剑气长河,凭空横在天地之间。 那一头白发的家伙,惊骇不已,他想避开也没法避开了。 太快了,在余子清挥出那一剑的瞬间,青色的剑气长河,便已经骤然出现,贯穿天地上百里的距离。 他一手带着崔常甁,一边不断后退,身前浮现出一幅画卷,其上一条青江贯穿下半部分,有一人,负手而立,仰头望着画卷之上孤悬的明月。 画卷被剑气激发,其内那人,缓缓的转过身,一声振聋发聩的暴喝。 “浩气长河。” 随着一声暴喝,便见那画卷里的内容,仿佛在瞬间显化出来。 一个一脸正气,目光炯炯有神的中年男人,头顶明月,身下一条青江,奔袭而上,与剑气长河对撞到一起。 凝练到极致的剑气,却没法轻易的刺穿青江,剑气在青江之中窜行,随着波涛奔涌,不断的消弭。 三息之后,具象出来的青江缓缓消散,剑气长河也随之湮灭。 那巨响出来的中年男人,打量着余子清,露出一丝笑容。 “后生可畏啊。”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头白发的家伙,摇了摇头。 “我已替你挡下致命一击,当年我与这墨宝原主人的约定,已经完成。 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副墨宝会落入到这种腌臜之人手中,当真是晦气。” 说完,那中年人凌空一指,当场将具象出来的明月击碎,他的身形,包括具象出来的所有东西,都随之消散。 最后那副画卷重新浮现的时候,其上便已经化作了空白,再无任何内容。 余子清拎着剑,直接笑出了声。 他还真没见过这种事。 交战之中,对手用来护身的宝物,竟然直接自毁了。 那白发之人的眼神愈发阴冷。 他自然也没想到这一点。 余子清手握长剑,按照规则,第一击,他必须是针对崔常甁,必须是全力一击。 若是一击秒不掉崔常甁,那他便可以自行掌控。 他右手握长剑,左手捏剑指,再次一击。 一道青色剑气,如同射出的光线,瞬间刺穿了那人的防护,击中了崔常甁。 所有的剑气都消失在崔常甁体内,而后瞬间,便炸裂开来,化作一朵巨大的青色剑莲,在半空盛开。 爆射而出的剑气,如同青色的瀑布,那白发之人,身形不断爆退,防护法宝,一件接一件的被剑气击碎。 二十四个刀道高手,被那如同漫天箭矢一般的剑气,刺穿而过,一个接一个的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白发之人,且战且退,又惊又怒。 这种情况,他的确从未想到过。 他怎么也没想到,锦岚山的卿子玉,怎么就忽然变成了一个二劫的剑修了。 他区区一劫,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打得过一个二劫剑修。 锦岚山的人,当真是坏的不可思议。 明明是个二劫剑修,平日里,却一直只显露出五阶体修的实力。 难怪这家伙,整天在外面孤身一人的晃荡,锦岚山却很少有人跟着一起。 余子清掌控着力道,试了几次就放弃了。 这种凭空得来的力量,他再怎么如臂使指,战斗之中如同本能,其细微掌控力,也肯定远不如里长那般自身苦修得来的掌控力。 看着那白发之人前去的方向,余子清笑了笑,没在意。 等到一路追击到洞穴附近的时候,余子清身形化作一道青光,先一步进入了洞穴,站在了地洞边缘。 “你想进封印里躲?” 余子清翻手拿出了庚子城县守的大印。 “你想要这个?” 余子清随手将其丢入地洞的黑暗里。 白发人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枚大印坠入黑暗,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想要,就去拿啊。” 他双手颤抖着,看着余子清那笑的开心的样子,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怎么敢啊,怎么敢啊。 这家伙是个疯子。 “你不去拿,那就死吧,当了来试探的弃子,就要有当弃子的觉悟。” 余子清一剑挥出,一道青色剑气,从洞穴深处飞出,贯穿了洞穴,向着天际之上飞出。 半空中,白发人全身破破烂烂,胸口气海,被剑气直接洞穿,如同破抹布一样,从天空中跌落下来。 余子清飞出来,看着倒在山脊之上的白发人。 他还有一口气在,余子清眯着眼睛笑的开心。 还有一口气,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挂件难道还有自给自足,不断套娃的可能么? 余子清走到白发人身前,翻手拿出了庚辰城县守大印。 只要看不到大印下面的字迹,庚子城和庚辰城的县守大印,其实长的一模一样,连气息都是一脉相承,一模一样。 “其实我刚才只是乱你心神而已,那个是我做着玩的赝品,这个才是真的,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我哪舍得丢。” 余子清甚至还真的拿出来一个赝品。 材料是从大兑封印里搞到的,正儿八经的真品材料,再加上篆刻字迹,除了没有大兑官方承认,这跟真品还真是一样的。 白发人听到这话,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枚被余子清托着的大印,一口气没上来,生机之火当场熄灭。 余子清一惊,连忙收起大印,拿出一颗疗伤的丹药,塞进对方口中,想要尝试着挽救一下, 可是,毫无反应。 这家伙真的死了。 余子清又惊又气,同样是九阶,这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崔常甁被里长近身,活活打碎了全身骨头,五脏六腑都化为肉糜,都没死。 这个家伙的气量怎么这么小,怎么就被气死了? 我的挂件啊。 余子清细细检查了一下,叹了口气。 剑修的破坏力还是太强了,这家伙气海被绞碎之后,体内全部都是剑气,根本没法抵抗,生机被强行绞灭了。 余子清想留手都留不了。 随手一道剑气,将对方尸身,化为飞灰。 余子清来到地洞边缘,向着里面喊了一声。 “大哥,东西你先替我保管一下,有人要杀我,我要去杀点人。” 扔下去的那颗大印,自然是真的。 他专门来一趟,就要说到做到,说扔下去就真扔下去。 但是余子清却又想要让他们认为是假的。 这是两码事。 又付出一个九阶作为代价,不知道他们满意不。 刚才,那白发人周身衣衫破碎,余子清一不小心就看到了,那白发人身上缺了个部件。 一个太监。 他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那副画卷里走出的人,说其是腌臜之人,只是完成了约定,便立刻自毁。 那人只是当年作画之人,残留在画卷之中的意。 却也对太监如此厌恶,想来那人本尊,对太监是更为厌恶。 发现了这个,基本上就等同于明牌了。 除了三神朝,哪来的条件和资源,足够一个阉人修行到九阶。 那家伙的确是个弃子,但余子清估计,他是之后才会放弃的弃子。 而不是来送死的那种弃子。 按理说这种事,余子清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一般同阶高手,都没本事,能脱了一个九阶太监的裤子去看一眼。 只是想想这事,余子清就觉得好怪,又不那么怪了。 但,太监,好像没听说过三神朝有什么太监是在外活动的。 九阶的太监是有,大离有,大乾也有,大震没有。 但那都是常年在宫城之中,拱卫皇城的强者,这种是从未听说过的。 余子清没去再多想,他坐在那,趁着力量还未消散,先细细感悟一番,能记录下多少是多少。 他最早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就是剑修的力量,杀伐的确强。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力量随风消散,三尺青峰也重新化作了一柄锈死的短剑。 余子清向着远处看了一眼,刚才感应到,有人进来了,但力量不强,威胁不大,他便没有在意。 等到他重新赶过去,那二十四个刀道高手的尸体,全部消失不见了,周围还残留着一些痕迹,证明来的人有好几个。 “能追踪到么?” “能。”楼槐回了一句。 余子清走出深渊裂缝,在楼槐的指引下,在夔侯国边境的一座小城里,见到了那几个人。 楼槐无声无息的消失,片刻之后便重新回来。 “大哥,是锦衣卫的人。” “锦衣卫啊……” 余子清闭上眼睛,进入了七楼,召唤宋承越。 片刻之后,宋承越从楼梯走了上来。 “问你个事,大离西南,有一个深渊裂缝,你的人,有没有进去。” “你等一下。” 老宋直接离开,片刻之后回来。 “有,有三个人,都是我的人。” “哦,那没事了,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 有一个九阶太监,要去杀我锦岚山的人,现在被我们宰了。” 宋承越面色一沉,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情报。 大乾宫中的九阶太监,没有一个出宫的。 但是他却敢肯定,那个太监,肯定是大乾的。 大离东宫跟锦岚山的关系处的还算不错,关系不算多好,但也肯定不会交恶。 以大离如今的局势,离皇不可能在明面上跟锦岚山交恶,给大离太子埋下大坑。 尤其是如今,那深藏不露的锦岚山,开始越来越深不可测的时候,更不可能。 “多谢。”宋承越拱了拱手。 “无妨。” 离开了七楼戒指,余子清对楼槐招了招手。 “我们走吧,不用理他们。” 他能顺势帮老宋的地方,已经帮了,老宋这要是还死,那就真没辙了。 该泄露出去的情报,也泄露了,该给的表态也给了,差不多了。 实验也做了,就是可惜,没留下个活口当挂件。 …… 宋承越得到了指引,眼神闪烁,第一时间亲自出马。 去接应了一下那几个他派出去的探子。 等到他接应到人,看着那些尸体的装扮,从未见过,他的面色顿时一沉。 大乾,果然有他都不知道的力量。 解开其中一具尸体的铠甲,向下一看,果然是一个太监。 “大人,有一个活口。” “救下他,全部带回去。” 回到了锦衣卫衙门,宋承越第一时间,将其亲自记录下来,纳入到锦衣卫的档案库里。 然后盘问了一下那个怎么看都是故意留下来的活口,得到了一些消息之后,直接向着宫城而去。 偏殿之内,宋承越面沉似水,微微躬身,一口气诉说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 “陛下,事情就是这样的,属下追寻此前出现在大乾的邪道,将其逼的离开大乾,意外查到了这些事。 这一次,更是追查到,大离出动了一位九阶,和二十四个精通战阵和刀道的高手,围杀锦岚山卿子玉。 而那位九阶,却被锦岚山的强者击杀,二十四个高手,却有一人,在那强者交战的时候,侥幸保住了一命。 臣已经连夜审讯过了。” 帷幔之后,乾皇背对着外面,看着身前的资料。 缓缓的转过身,有侍从揭开帷幔,乾皇看着宋承越,眼神里带着一丝意外。 他也没想到,宋承越竟然能查到这么多事情。 甚至这一次,动作极快,在他都还没知道的时候,宋承越便已经知道了。 他审视着这位老臣子,大乾最大的鹰犬。 忽然觉得,有时候,他的确是小觑宋承越了。 乾皇沉吟良久之后,对宋承越道。 “你随朕来。” 乾皇带着宋承越,一路来到宫城深处。 进入其中一间大殿,这里已经准备好大阵,大阵的中心,摆着一盏已经熄灭的魂灯。 见到乾皇抵达,立刻有一人开始进行准备好的仪法。 借大乾之力,仪法的威能,远超正常水准。 那熄灭的魂灯,忽然再次点燃。 火光之中,映照出一幅幅不甚清晰,而且残缺不全的画面。 余子清拿出锈剑,拔出锈剑的瞬间,气息暴涨,一剑斩出,化作青色的剑气长河。 余子清将一枚大印丢入地洞。 余子清手托一枚大印,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赝品,笑着道我故意的那个画面。 乾皇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残缺不全的画面,再跟宋承越报上来的信息一对,大概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承越的眼中,适时的浮现出一丝震惊,而后又立刻低下头。 片刻之后,一个老太监疾步行来,噗通一声,跪伏在三丈之外。 “陛下恕罪,老奴御下不严,以至于让其贸然行动,险些坏了大事,请陛下降罪。” 乾皇看也没看那老太监一眼,便见那老太监的一条手臂,骤然脱落身体,化为齑粉。 老太监跪伏在地,眉头也不皱一下,连连叩首。 “老奴叩谢陛下责罚。” 乾皇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转身离去,带着宋承越在宫城里走了一圈。 这凡事就怕对比。 他没有用宋承越,他觉得宋承越有私心,但是用了太监,近些年出的事情,简单的事情,他们倒是办的不错,可是重要的事情,桩桩件件都给办砸了。 这区区数年时间,便损失惨重。 他不在意损失,在意的是正事却无关键性的进展。 而这一次,又是擅自行动,还给搞砸了。 以往他是觉得,这些太监没有私心,对皇室绝对的忠诚。 可如今看来,放出去时间长了,倒也未必。 这些阉人,心性扭曲,若是放在外面,失去了掌控,怕是会更坏事。 这么一对比,宋承越反而更好了。 乾皇丢出一个玉简。 “你先看看,再说说你的看法。” 宋承越面色郑重,双手捧着玉简,仔细研读了三遍。 其内很多情报,都是他也不知道的。 但是托福,他可以跟很多事一一对上。 尤其是最近牵扯到锦岚山的事,他都能对的上。 这个时候,宋承越便彻底明白,七号给他的是什么生路了,这人情欠的有点大了,怕是几十条情报都换不清了…… 欠的好啊。 看完之后,宋承越微微欠身。 “陛下,请恕臣斗胆,臣以为,可以跟锦岚山的人合作。” “哦?详细说说。” “臣以为,大事为重,旁枝末节,不甚重要。” 宋承越先定下基调,而后再面不改色,顺带塞一些私货。 “臣以为,不能以自己跟人的恩怨,来左右大局选择,此非为臣之本。 其个人恩怨,生死无怨。 更重要的,是其背着陛下,勾连邪道,便是要坏陛下圣明,坏我大乾名声。 此乃不忠之举,死不足惜。” 宋承越面色郑重,任凭乾皇怎么看,都是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 能力归能力,但是乾皇身边,出现了其他人用,职能有冲突的时候,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就必须要咬两口。 还得向着对方不忠的地方咬。 这个鹰犬怎么当,才是最符合陛下之意的,宋承越自忖整个大乾,没有人比他更懂。 乾皇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带着宋承越在宫城里走动。 今天过去,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乾皇入夜不眠,与宋承越一起,夜游宫城。 走了一圈,走到寝宫的时候,乾皇向内走去,宋承越在外躬身送别。 乾皇走出两步,回头看着躬身长拜的宋承越。 “承越啊,你担任这个指挥使,有八百年了吧?” “回陛下,八百四十七年三个月零五天。” “恩,你好好干吧,再干八百年,朕给你封个爵位。” “多谢陛下厚爱,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宋承越噗通一声跪伏在地,猛磕一个响头。 乾皇笑了笑,向内走去,声音也缓缓的飘了过来。 “那件事,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吧。” 第一六九章 捅出去消息,把你逼到绝境(10k 在神朝之中,能活得久的人,未必是清正廉明,刚正不阿。 活得久的人,都是嗅觉敏锐,懂得趋吉避祸,不乱得罪人。 这太阳刚刚升起,例行的小朝会尚未开始。 有人见到宋承越出现,便很自然的打了个招呼,而后道。 “宋大人,有个案子,已经拖了好些时日,今年的任务,已经受到影响了,劳烦宋大人给下面的人吩咐一声,尽量快点吧。” 这说的一板一眼,乍一听还像是来找茬。 宋承越拱了拱手,面带微笑,应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这人说的那个案子是怎么回事,之前办不下去,是锦衣卫的锅么? 还不是这些人用各种方式,明目张胆的拖后腿,偏偏人家都在规则内办事,各种理由,你还真不能说人家是故意拖后腿的,那些理由,就算是扯皮扯到乾皇这,也依然管用。 什么信息传递不畅,人手不够,手头的事情太多,这是关乎自家身家性命的第一要事,给你弄资料走程序之类的事情,又不是说不给你办,慢一点而已。 这些老油子,各种可以摆在台面上说,你都不能说他不对的理由,信手拈来。 今天却主动来配合,不算示好,那也算是缓解下矛盾了。 乾皇什么都没对外说,就是带着他在宫城里转了转,聊了聊,宋承越的日子就一下子好过了不少。 前面这几年,没事喷宋承越,给锦衣卫挑刺,有什么事没人甩锅了,就甩给锦衣卫,都快成政治正确了。 宋承越依旧跟往日一样,站在角落里,谦卑而恭敬,面对其他人,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只是默默感叹,这风向真是说变就变。 乾皇让这个风向哪吹,风就得向哪吹。 乾皇说让他再干八百年的锦衣卫指挥使,那他暂时就不会死了。 发现了乾皇手里暗藏的另一股力量,还装作发现了大离的暗藏力量报上去,本就是一步险棋。 不过以宋承越对乾皇的了解,还有那些阉人近期频繁办砸事情,有这种大好时机,不赶紧往上冲,那他就白当这么多年指挥使了。 就像他说的,大事为重,余者皆是不重要的旁枝末节。 按照宋承越对乾皇的了解,这就是乾皇的想法。 乾皇甚至不会关心很多细节,让手下人去办一件事,他也不可能事事都去了解其中细节,他只看结果。 结果是坏的,过程你再辛苦,做的再好,那你也是错,全部都是错。 过程里再多的“旁枝末节”,你把事办的漂漂亮亮,结果就是乾皇想要的,那你说什么都是对。 宋承越站在朝堂角落,眼观鼻,鼻观心,跟个雕像似的,只是听,也不发言,当一个透明人。 小朝会开到一半,宋承越的目光扫过,看到往日里侍奉乾皇的那个老太监,今天没有伴随乾皇左右。 他表面上的确看不上这些阉人,恨不得咬死他们,实际上,心里他也不大看得上那些阉人。 旁人未必晓得,可宋承越是大乾黑暗之中的眼睛,知道的阴暗龌龊事太多了。 旁人都觉得这些家伙,是因为身体残缺,受人歧视,才多有心性扭曲阴暗之辈。 其实宋承越对着说法嗤之以鼻,身体残缺其实都是小事。 只是他们从小就是在那种压抑扭曲,指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的环境中长大,一生都在这看似很大,实则逼仄,步步杀机的宫城了。 再加上没人看得起,上下压制极强。 种种原因之下,最后能活着从最底层的死人坑里爬上来的太监,就没有一个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些家伙,的确是忠君。 可惜,放出去办事,拼能力,宋承越还真瞧不上他们。 锦衣卫被人称之为鹰犬走狗,名声臭大街,那也是站在明面上的。 这些臭鱼烂虾,怕是连露出本来面目都不太敢。 就这还想办成事? 对此,宋承越颇为不屑。 他是利用职权干点私事,贩卖情报也好,倒卖宝物也罢,都是不影响大事的旁枝末节。 纵然哪天暴露了,翻车了,宋承越现在也不怕。 只要把大事给办好了,哪怕我出卖情报,那也是在办好大事的过程中,所必须要做的手段而已。 都不重要。 正当宋承越在这公然摸鱼的时候,听到了锦衣卫三个字,微微抬起点头。 看到一个李姓御史言官,慷慨陈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又抓住锦衣卫的一个小辫子,在这攻讦自己。 宋承越面不改色,静静的听着。 这些憨批,真以为这神朝需要的是他们这种屁本事没有,只有一身“正气”的家伙么。 只是需要有这么些人,站在这里而已。 李御史也好,王御史也罢,都没什么区别的。 一个看不清形势,被人推出来当死棋去做试探的蠢货而已。 宋承越真是连生气都生不起来。 有人开喷,宋承越例行站出来喊两句,臣知罪,必定会好好调查,三天之内给结果。 完事了。 结束了小朝会,这边刚走出宫门没多远,就见一辆玉辇停在那里。 宋承越客气的见礼,没有走进玉辇,得避嫌。 玉辇之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出来,看着宋承越,揖手一礼。 “宋大人。” 宋承越侧开身子,没有受这一礼,而是客气的揖手半躬。 “见过老大人。” 老不是姓氏,而是尊称,这位老人家,乃是礼部尚书,在这个位置上坐的时间,比宋承越的年龄还要长两三倍。 真正是德高望重的大佬,宋承越也不敢去招惹。 看到这位老大人,宋承越念头一转,立刻道。 “老大人放心,我不会跟一个蠢蛋置气的,也不会下狠手。” 老者叹了口气,很多话都不用说了。 “宋大人,人间清醒,算是朝局之福。” “老大人谬赞了,宋某只是想为大局着想,不愿无谓的争斗。” 老者看着宋承越,眼神颇有些复杂,仿佛第一次正视了宋承越。 片刻之后,宋承越揖手行礼,恭送玉辇离去,自顾自的向着锦衣卫衙门而去。 回到了大桌前,宋承越察看各种资料,忽然冷笑了一声。 之前说了三天之内就有结果。 那是三天之内,就把那个李御史搞死。 想找他的把柄,可能没那么容易,但是肯定也有。 想找他直系血亲的把柄,那可太容易了,越是这种所谓的清官诤臣,其后辈就越容易被腐蚀,回去翻翻档案库肯定就有。 到时候随便牵连一下,他就得完蛋。 只不过现在,那老大人出面,宋承越再挖了挖隐秘资料,大概就懂了。 这是有人要害他啊。 那李御史,还是老大人的同族。 到时候宋承越把人弄死了,根本不用老大人说什么,下面的人就会先冲出来跟宋承越对立,到时候再稍稍推波助澜,说不定就成了裹挟老大人,来针对宋承越。 他宋承越坐在这个位置,不管他个人生不生气,他都得做出反应。 所以这事,发展到最后,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跟不少人结下恩怨。 到时候,便是老大人,也不可能劝自己人,别跟宋承越不对付。 只可惜,那位老大人,倒是人间清醒,出了宫门,就在这等着他,给他个台阶下。 宋承越向着宫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家伙,我宋承越,人称疯狗,都从来不敢招惹那位老大人,无论何时都是毕恭毕敬。 你们这些家伙,当真是胆大包天,连老大人都敢利用。 真是疯了。 除了这些真正疯了的家伙之外,宋承越是想不到还有什么人敢这么做了。 他翻了翻记载,吩咐了一下。 “去,把那个李御史的儿子抓……算了,我给老大人一个面子,把这些资料,送到尹府尹那里,让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给老大人个面子,那就得给足了。 可是不报复一点,又不符合他对外的形象。 索性稍稍敲打一下得了,锦衣卫不插手了,直接让府尹当做正常案子去办,估计也就是抓紧去关几个月。 真进了锦衣卫的大牢,过几天就给放了,那也得脱一层皮。 算了,轻拿轻放得了。 这边事情处理完,宋承越进了七楼戒指。 现在跟七号联系,便是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办正事。 给情报那也不叫出卖情报,叫必要的交好投入。 七号可是跟他说过,人家锦岚山,压根不在意大兑归不归来这点破事。 归来也行,不归来也行,前提是,得先报仇。 片刻之后,余子清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宋承越立刻站起身,先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你这有什么急事么?” “有个事,想跟你谈一谈。” “你说。”余子清有些好奇。 “我想请你,去化解一些大兑的封印。” “嗯?”余子清微微一怔。 “作为代价,我帮你查到你想找的那个人。” “你知道我要找谁么?” “不知道,但只要存在这个人,就一定有蛛丝马迹。” “崔常甁你知道么?” “知道。” “他是某个人的化身。” 宋承越一惊,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不可能。 脑海中流转过他经手的崔常甁的资料,竟然也没有发现丝毫破绽。 紧跟着,就听余子清道。 “而且我有点不高兴,我准备将这个消息,捅出去,传遍天下。” 宋承越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这是要捅破天么。 这消息只要传出去,必定是人心惶惶,而偏偏他们没有办法分辨出来谁是化身。 毕竟,一个九阶强者,无量宗的宗主,竟然都是某个人的化身。 其他人就更没办法摆脱这种嫌疑了。 到时候说你吃了两碗粉,那你就是吃了两碗,不行了你就把自己的神魂剖开,给大家看看。 “不至于,不至于……” 宋承越连忙劝了劝。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疯呢。 “我锦岚山,研究出来一种法宝,可以判断,这个人有没有修行过那种特殊的化身之法。 只可惜,没法分辨出来,到底是本尊还是化身。” 宋承越稍稍松了口气,默默改了改刚才的评价。 那些死太监,是又疯又蠢。 这七号,疯是疯了点,但是起码不算蠢。 “我可以先送你一个这种法宝。” “那……多谢了。”宋承越都没敢客气一下,他的确想要。 他只是听到这个消息,就有些坐立难安了。 他不知道他手下的人,有没有谁,是安插进来,却没法辨别出来的化身。 这后面办事可怎么办? “我可以晚些天再捅出去这个消息,给你留时间,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至于帮你们忙,去化解大兑的封印,问题也不大。 只要你帮我查清楚,崔常甁的本尊是谁,还有此前掳走卿子玉的人,他的本尊和化身,都是谁。 只需要查清楚就行。 这事解决了,后面什么事都好说。” “好,一言为定。”宋承越果断应下这事。 他其实已经有方向了,顺着那些死太监去查,肯定会有蛛丝马迹。 那无量宗虽说在大派之中垫底,那也是大派。 让一个化身,成为了大派宗主,这事就不只是犯忌讳了。 而是作大死。 所有的大派,都会在这个问题上,站在统一战线。 不过,这事既然要捅出去了,就得先一步让乾皇知道,问问乾皇的意见。 “顺便说一句,我不捅出去,其实也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他们会不会说出去,那我就不知道了。” 临走的时候,余子清补了一句。 宋承越心里一沉,知道这事是无法阻止的。 睁开眼睛,他立刻起身,准备直奔宫城而去。 但是出了衙门口,他便转了一个方向,出城而去。 一路疾驰,到了荒原上的时候,立刻彻底隐匿行踪,消失不见。 三天之后,他回到了大乾都城,直奔宫城。 走在路上,等待着召见的时候,宋承越还在苦思冥想。 等下见到乾皇,要不要说这件事。 他不断的揣摩推测,这事跟乾皇有没有关系。 发现那些死太监,他倒是可以甩锅给大离,说他觉得那些人是大离的人,而且活口的口供,也的确说是大离的人。 这种秘密,被他一个下属发现了,还在这个“度”的范围内。 但若是崔常甁跟乾皇也有关系,这个便不再是“度”的范围内了。 不过再一想,这事已经不是秘密,早晚要捅出去。 无论是与不是,他都得先报上去,算作自己的业绩。 不是,那是他这个指挥使有能力,是,那也是他这个指挥使有能力,给了应对时间。 片刻之后,有一个小太监,低眉顺眼的将宋承越引了进去。 见到乾皇,左右退去,宋承越才道。 “陛下,臣已经跟锦岚山的人谈过了。 他们对于大兑,没有太多的喜恶,做不做都行。 他们也愿意做个交易,他们只想去报仇。 完事了便肯来全力相助。 臣答应了下来,他们为表诚意,先给出了一个大秘密。 无量宗宗主崔常甁,乃是一个化身。” 乾皇抬起头,目光锐利,看向了下面低头汇报的宋承越。 “按照锦岚山的说法,这个大秘密,其实已经有好几个势力的人知道。 臣自知这消息不可能压制下去,便火速赶回,呈报于陛下。 请陛下定夺。” 宋承越低着头,乾皇盯着他看了半晌。 “你做的不错,朕已言明,此事交与你处理,不必何事都来呈报,你自行决断。” “臣明白了。” 宋承越面色郑重,退了出去。 等到出了宫城,立刻冒出一身冷汗。 他知道自己的举动,的确有点不应该。 那些话几乎等同于,告诉乾皇。 有一个九阶化身,还成了人家的宗主,要是这化身是陛下的,陛下你就早做打算。 因为消息瞒不住了,后面必定会掀起波澜。 乾皇没明说,却也告诉他,你全权处理,别什么屁事都来汇报。 等于说,这事跟老子屁关系没有。 宋承越长出一口气。 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大兑归来,开十阶路,九阶化身等等…… 这一连串信息凑到一起,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有人在铺平他自己的十阶之路。 没有乾皇亲口应允,他哪敢再做接下来的事啊。 哪怕以他对乾皇的了解,这事九成九不是乾皇做的。 化身之法,再完美,那也是其本人亲手制造出来的巨大破绽。 乾皇心气高,野心大,自是不会将自身的巨大破绽,放在外面。 更不会任由自己的九阶化身去送死。 可知道的再多,了解的再多,宋承越也不敢去赌那一丝可能。 说什么都得先来问问。 宫城之中。 乾皇坐在那,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黑暗里,一个独臂老太监走出,跪伏在地,涩声道。 “陛下,老奴也并不知晓此事。” 乾皇俯瞰着下方的老太监,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废物。” 乾皇转身离去,那老太监跪在那里,眼神阴郁,牙齿都咬的嘎吱作响。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但是他不敢欺瞒乾皇。 这个结果,总好过他知晓,却一直隐瞒着。 想到乾皇此前说过的话,他的眼神愈发阴沉。 家养的狗,卸去了缰绳,放出去之后,变成野狗了。 不但野心大了,还敢在家外面偷偷藏食了。 别的人未必了解,可老太监可太了解太监了。 这种事,那些太监,可真的敢干得出来。 那些从尔虞我诈的死人坑里爬上来的太监,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野心勃勃,只要有条件,哪个不是肆意妄为之辈。 真是该死。 做这些事倒也罢了,该死就该死在,做这件事的人竟然守不住秘密。 …… 荒原与大离交界的地方,余子清跟黑袍人相对而坐。 “前辈,我一不小心活下来了,这次你总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老夫姓钟,名守正。”黑袍人信守承诺,直接爆出了自己的名字。 余子清愣在那里,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你一个邪道强者,竟然叫守正辟邪的守正? “请恕晚辈放肆,是守正辟邪的守正么?” 黑袍人没有回答。 余子清立刻拱了拱手,一片钦佩的道。 “想来前辈必定是为了讽刺那些虚伪之辈。” 他可是知道,那些人看不上黑袍人,黑袍人也对那些人颇为看不上。 听到这话,黑袍人立刻笑了起来。 “哪来什么讽刺不讽刺的,我生来就叫这个名,我也懒得改名而已。 我就以正为名,行邪道之事,又能如何? 这世上这么做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他们不把那些事称之为邪道而已。 同样的事,他们说自己是正就是正,说别人是邪便是邪。 我就图个畅快,我杀人图个畅快,我当缩头乌龟,那也是顺应心意。 我就是邪道,奈我何。” “前辈倒是豁达……”余子清敬佩的拱了拱手,当邪道当到这个份上,真比大多数修士都活的明白了。 “别扯其他,你在这晃晃悠悠,找我出来,到底想干什么?你可别说你不是找我,玩虚的没意思。” “晚辈是想请前辈散布出去一点消息,就是崔常甁是化身的消息。 还有锦岚山炼就出一件法宝,可以判断是否有那种特殊的化身。 只可惜,这法宝没法分辨是化身还是本尊,可以先送给前辈一件。” 余子清拿出一个浑然一体的罗盘,摆在石桌上。 钟守正神色诡异的看了余子清半晌,才伸出手拿起罗盘,稍稍催动之后,就见那罗盘之上的指针,不断的转动。 显示余子清没有化身,也不是化身。 他又将罗盘对准自己,罗盘转动片刻,依然显示没有化身,他也不是化身。 钟守正暗道,这法宝倒是没法检测出以前有没有化身。 这倒是刚刚好。 他的化身死的干干净净,当时那隔空一击,便是以化身与他之间的联系为引。 他元神开裂,遭受重创,差点陨落了。 可是如今,那种联系,却被抹的干干净净了,倒是因祸得福了。 咦,这是不是代表着,否极泰来了。 钟守正想了想,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变化的。 好像就是上次心血来潮,莫名生出一种感应,来劝了劝卿子玉,他以前可是从来不会主动去干这种没好处的好事。 他可是一点都不想看到卿子玉。 恨不得退避三千里,绕道而行。 他打量余子清一眼,嘿嘿一笑,乐呵呵的收下了罗盘。 “好,我会替你散布这些消息的,法宝我也收下了,算作报酬。” “有劳前辈了,顺便告诉前辈一声,这消息已经不少人知道了。” “行,那我尽快。” 送走了余子清,第二天,黑袍人就来到了会议密室。 既然有很多人知道了,他想用这个情报捞好处,自然得尽快了。 看着参会的人,黑袍人直接道。 “今天我心情不错,便宜点,一株蕴养元神的天材地宝,卖你们俩消息,捅破天的消息,要不要,一句话,不要我转身就走。” 立刻有人拿出来一株天材地宝,交给了黑袍人。 黑袍人向着角落里空荡荡的椅子看了一眼,嘿嘿一笑。 “第一个消息,崔常甁是化身,谁也看不出来的化身。 第二个消息,锦岚山研究出来一种法宝,可以辨别修没修过那种特殊化身之法。 说完了,你们信不信,便不关我事,我走了。” 黑袍人走的干脆利落,拿了好处,顺便完成了散布消息的活之后,转身就准备走。 密室里,死一般的安静。 在场众人,都有些无法直视往日里坐在一起商议事情的其他人了。 “等等。” 有人拦住了黑袍人。 “那法宝你手里就有吧?” “有,我花费了巨大代价拿到手的,凭什么让你们用?再说,这法宝检测的结果,你们敢信么?” “你的信誉还是值得我们信的。” 黑袍人勉为其难,拿出一个罗盘,一一试验了一遍,今日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修行过那种特殊的化身之法。 这让大家都松了口气。 黑袍人也暗暗松了口气,收起了罗盘道。 “没我事了,我走了。” 黑袍人临走的时候,又向着角落里那把椅子看了一眼。 在场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今天那人就没来,很显然,黑袍人认为他可能就修行过特殊的化身之法,就没通知那人。 这消息就这么从高层开始无声无息的传开。 而在同一时间,宋承越又跟个混子似的,一个人晃晃悠悠的来到琅琊院附近。 他找了个地方等着,不一会,程净便忽然出现在他身边。 “宋大人,何事到访?” “给你们送免费的情报啊,要不要?” “有劳宋大人亲自跑一趟,必定是要事吧?” “不错,崔常甁是某个人的化身,第二,锦岚山有检测这种化身的法宝。” 宋承越乐呵呵的,随口说出这种消息。 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程净的眼睛。 程净再怎么保持冷静,做心理建设,也被这消息惊到了。 “程院首,我可是才跟陛下汇报过,便来告诉你这个消息了,就算你不念我人情,以后让你琅琊院的人,对我态度好点,总没问题吧?” 程净沉默不语,听懂了这话意思。 宋承越是说,这事跟陛下无关。 但是我却知道,这化身之法,必定是出自你琅琊院。 你们考虑好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吧。 后续针对琅琊院的诘难,必定会如同山崩海啸一般。 “好,琅琊院,还有我,都会念宋大人情分。”程净点了点头,丢给宋承越一个令牌。 “宋大人,以后若是想来琅琊院看书的话,持此令牌,可以随意来。” “那便多谢程院首了。” …… 时间到了第二天,就有人向着布施镇的养生会所里投了名帖,求购一个罗盘。 第三天,又多了几个求购的人。 一连几天,光名帖便收了十几个。 没有收到东西,不算定金的见面礼,就先收到了一大堆。 巫双格去收取秽气的时候,都收到了一颗污秽之气凝聚的黑石,作为见面礼。 消息传的很快,几天之后,七个罗盘便在养生会所里卖了出去,价值不菲,直接对标甘霖。 一个罗盘的价值,以一卷虚空大遁卷轴作为价值锚定物。 罗盘之中,暗藏了高度凝聚的秽气,还添加了一丝丝陨星材料,用来干扰修士探查。 甭管是谁,只要想要逆向破解,必定会受到一丝影响,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影响,就足以罗盘内高度凝聚的秽气,将罗盘最核心的那枚符文给湮灭了。 当然添加了那一丝陨星材料,也是为了抬高罗盘的价值,证明其价值不菲。 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制作出来的。 虽然对于老羊来说,这种一代的化身检测罗盘,制作难度的确不高。 难度高的地方是如同巨佬那样,硬生生剖开了人的神魂,却不损其化身核心的符文,能完整的得到这个符文。 一次就卖七个,再多了就没了。 至于理由,材料稀有,没材料了,炼制难度太高,消耗太大,暂时炼制不出来了。 但答应送给老宋的,自然还是给送了。 接下来一两年内,谁问都没,出多高的价格都是没有。 事实上,卖出去的这种一代,锦岚山也的确一个都没有了。 余子清手里握着的,是老羊刚刚改进过的二代化身检测罗盘。 短时间内,他也不准备推出二代,就一代,挺好的。 检测不出是化身还是本尊,只能检测出,是二者之一。 这可比能检测出还要好。 只要罗盘指引出来的,甭管是谁,统统都会被默认为化身。 不管是小喽啰还是九阶强者。 因为,你压根没法解释清楚,也没法让人信服。 余子清就是要去捅破天,掀桌子。 给老宋活路,老宋的确活了,还开始受到重用,甚至都开始接手大事。 那些联盟的人,开始疑神疑鬼,只有区区七个罗盘在外面,他们谁也不敢信。 尤其是这些天,已经传出消息,一个大派的首席大弟子,几乎已经定下,以后是掌门的人选。 现在忽然传出消息,那首席大弟子,犯了大忌讳,被门派秘密处死了。 外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知道崔常甁这件事的人,却都猜得出为什么。 那所谓的联盟,一下子再也汇聚不起来了。 当众人开会的时候,坐在角落里那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之后,大家心里就有谱了。 余子清没有理会外面的事情,坐在那喝着茶,看着卿青练养身拳,一板一眼的教导他。 他在外面,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他不知道崔常甁的本尊是谁,不重要。 他不知道当年掳走他的那个化身的本尊是谁,也不重要。 余子清猜测,那人身后可能是乾皇,那便绕开这个人,让乾皇看到他要做的正事,希望在我。 再乱了那个所谓的联盟。 让那个联盟的人,根本不敢去信任,也不敢去跟那种修行过特殊化身之法的人打交道。 有崔常甁这个宗主,还有近些天那个首席大弟子的例子在。 余子清不信谁还敢去冒险。 老宋的态度,足以说明,乾皇的态度。 那这三神朝里,无论其后台是谁,余子清现在都可以确定。 乾皇,不管以前是不是,现在肯定都不是其后台。 离皇,肯定不是,震皇更不可能。 那些大门大派,也因为大兑之事,化身之事,罗盘之事,甘霖之事等等,汇聚成大势,全部都倒向锦岚山。 现在没有人,敢去背那口锅。 也没人敢再跟那人有联系。 化身,成了一个大派的宗主,这口锅能压死人的。 普天之下,所有能当其后台的人,将其放弃也好,倒戈也好。 天大地大,再无其生路。 那俩个本尊,现在最好是找个犄角旮旯里躲着,再也不见人,不做事,什么都别干,老老实实躲个千八百年,这才有一线生机。 不然,他们俩很快就躲不下去了。 事件悄无声息的发酵,消息也一直没有公开传播过,可是该知道的人,却都已经知道了。 半个月之后,出乎余子清意料的,大离离火院,率先站了出来,公开发布了信息。 直接将有一种特殊的化身之法的事,给捅了出来。 甚至还直接说明了,那特殊的化身之法,乃是从人未出生就开始做准备,凡人妇人生出来的便是化身,如此再无破绽,极难发现。 无量宗宗主崔常甁,便是某人的化身。 而这法门,离火院从未研究过分毫,也从未接触过,如何如何,甚至还出来一个大佬,当众立誓。 现今,离火院,有一件法宝,可以做出检验。 甚至在公布当天,便将大离神朝,所有的大小官员,全部给扫了一遍。 扫出来了几个小官,全部下了暗影司的地牢。 大离神朝也在当天宣布,将此有违人伦的化身之法,列为邪道法门,修行此法者,人人得而诛之。 这一套连招下来,就是咬住了无量宗是大乾的宗门,全程没提大乾一个字,也没提到琅琊院一个字。 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就是骑在大乾和琅琊院脸上输出。 琅琊院内众人,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因为这法门,还真是来自于琅琊院,只不过早就被封存了,列为禁术。 他们查阅了各种记录,基本还确定了,那法门八成就是已死的吴院首传出去的。 这咋说么,承认是肯定不能承认的。 若是没有崔常甁的事,承认了也没什么,就是一次法门不慎流落在外的事情。 可出了崔常甁这个九阶,这口黑锅,琅琊院就背不起了。 这才几天时间,大乾就已经有一些中小门派,准备向着大离搬迁了。 这些年,琅琊院频繁翻车的事,让他们非常不安。 如今连九阶的宗主,都可能是别人的化身,他们真不敢赌。 趁着家小业小,赶紧跑路吧。 琅琊院还没做什么呢,第二天,锦衣卫指挥使宋承越,名声臭不可闻的疯狗,站出来了,他手持一副罗盘法宝,力挽狂澜,替大乾挽回了不少颜面。 被发现的几个人,全部当场拿下,进了锦衣卫的大牢。 这凡事就怕对比。 宋承越站出来迅速的稳定人心,杀一儆百,而那些太监,却屁用没有。 若是远的倒也罢了,可就发生在乾皇眼皮底下,想不对比都不行。 入夜,乾皇正在批阅奏章,断臂老太监在一旁侍奉。 乾皇忽然道。 “当年放出去的人,还有多少是活着的。” “回陛下,为了行事小心,每年联系一次,上一次联系,尚有一百三十八人活着。” “现在知道那人是谁了么?” “回陛下,最近外面损失惨重,老奴尚未得到确切消息,不过,老奴以为,是东厂的掌印太监。” “呵……” 乾皇失笑,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站在一旁的老太监冷汗直冒,他不怕受罚,就怕乾皇来一句,你年事已高,不用跟在身边侍候了。 另一边,宋承越最近是杀人杀过瘾了。 因为在宫城里,发现了一个三阶的小太监,被罗盘指引了出来。 这人肯定不是本尊,那自然是化身了。 就因为这个,他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把那个断臂老太监,都拉出来检验了一遍。 后续清理,乾皇也没让那老太监插手,反而让宋承越去干这些事。 老太监看懂了乾皇的态度,在收尾的时候,主动找到了宋承越。 “你要找的人,是东厂的掌印太监,只是他在哪,现在什么身份,你别问我,我也不知晓。” “哈……”宋承越失声笑了起来,他指着老太监:“你是逗我笑呢,还是你太过自信,竟然以为这种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你还能掌控那什么东厂?” 老太监面色阴沉,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他反驳不了,这口锅他是得自己背好。 一个御下无能的罪名,肯定是逃不掉的。 几个时辰之后,余子清在七楼戒指里,跟老宋聊完,出来之后,长叹一声。 难怪之前听到锦衣卫的名字,感觉少点啥,哦,原来是少了东厂。 这东厂终于出来了,感觉怎么怪怪的。 原来是东厂督主么,那可真够猖狂的,化身都当了宗主,他想干什么? 这野心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只是,现在这位督主大人,你准备怎么逃? 你的后台都把你抛弃了。 老子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你是谁,也照样能把你逼到绝境。 ------题外话------ 不好意思,晚了点,下午停电了。 第一七零章 意料之外的变化,谣言乘风而起( 余子清出门点完火,就回到锦岚山窝了起来。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出门没个挂件傍身,以他最近干的事来看,让他很没安全感。 古话说的好,困兽犹斗。 他被逼急了都要咬人了,以己推人,把别人逼急了,那一样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宰个锦岚山的卿子玉,或者将他抓走拷问,自然就成了最顺手的事情。 余子清自己不出门了,决定安静一段时间,让子弹飞一会,甚至还让巫双格最近也别出门了。 反正现在放出去的秽气桶数量越来越多了,稍微晚两三个月再收,问题其实也不大。 就这些秽气桶,余子清本意是降低门槛,让巫双格汇聚天下秽气,能让他的混元金斗晋升的快一点。 可惜,他还是有些忽略了这个世界,跟他习惯的不一样。 秽气桶到目前为止,除了有钱有势的大势力之外,只有神朝都城之类的地方,能做到全面覆盖。 哪怕秽气桶收走晦气之后的残留物,可以当做上好的肥料,推进速度,也远远低于余子清的预期。 那些大势力,有好东西,还是喜欢捏在自己手里。 离火院的人,倒是想要推广,可惜,他们也只能推广,总不能强迫他们去收集所有人拉出来的秽气吧。 理想和现实,终归还是有差距的。 甚至上层到中层的想法和执行,都会有很大差距,更别说普惠到最下层了。 这事余子清就真没辙了,只能慢慢来吧,反正这事也不急。 早就做好了准备,用上千年的时间,去慢慢的铺开,让所有人都慢慢习惯。 余子清缩在锦岚山不冒头,任由事情在外面发酵。 这些修士,寿数绵长,不是急事的话,效率是真不高,有的等了。 他窝在锦岚山,老老实实的修行,编撰锦岚秘术。 顺带着还尝试着将上次获得的剑道力量修编下来。 凭空得来的力量,到了九阶,便有了质的变化。 尤其是在战斗结束,还有空闲的情况下,当场就能记录下来一部分。 这一部分玄妙是最强的,为了保证不出错,记录的只是最重要的主干和总纲。 等到力量消退,再次去记录编撰的时候,记录下来的内容,其内真意和玄妙就差的不止一档次。 而这一部分,便是从主干之上延伸出来的枝干。 主干不出错,从主干上长出来的枝条,就算有问题了,那也能修剪,修行出问题了,起码不会直接致命。 只可惜,锦岚山内异力覆盖,没有被异力覆盖的地方,饿鬼气息又太过浓郁,实在是不适合炼气。 再加上老羊利用陨星材料,布置大阵一直没停过,最近已经有点效果了。 在锦岚山范围内,想要炼气,着实有点难度。 余子清暂时也没想炼气。 他只是想充实一下锦岚山的底蕴。 万一以后锦岚山内,出个悟性极高的剑道天才,凭借他那真意完善的总纲和主干,还有没有多少真意枝条,指不定就出一个剑道高手。 至于饿鬼道的修行,连基础法门,余子清也编撰不出来。 数次激发判断的都是饿鬼道的力量,可惜次数越多,他越觉得那个第一阶的基础法门,其实才是最难的。 炼气的法门,有的是参考,有的是现成的路数。 但饿鬼道是真的没什么可以照搬的,就连正常的鬼道法门,也仅仅只有一点点参考价值。 以至于到现在,总纲余子清都编撰不出来。 似乎任何表述,都会差一点点。 只能暂且放弃。 唯一能放心吹的,也就锦岚山的百门秘术。 他吹的只要有理有据,理论上能完成,那里长就算暂时修不成,多少都能尝试出来一点点。 其余的时候,没事的时候就跟老宋联系一下,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 老宋最近算是抖擞起来了,依然还是那个大乾最大的疯狗。 但跟老宋聊的时候,余子清也能清晰感觉到,老宋非但没有飘,反而有种愈发小心谨慎的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谦卑了起来。 他这个人,跟他在外面干的事情,都有种明显的割裂感,完全是俩人。 余子清看着都替他觉得累,这俩人私下里在七楼戒指里聊的时候,就慢慢的引导着让他稍稍放开点。 这么下去,时间长了,他人死不了,也会出大问题。 例行再次见面,余子清看着老宋先叹了口气,便问道。 “又找出来了?” “的确有一个,琅琊化身术,传播的远比所有人想的还要广。 不过问题不大,现在神朝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要经过我们的审查。 而罗盘也被皇室宗庙借走了几天,应该是他们自己去审查内部成员。 还有一些门派,也想来借法宝。 出了无量宗的事,谁也坐不住了。 最近真是忙的不可开交。” 宋承越这一副烦得要死的样子,却也从来没提过让余子清多放出来点罗盘。 哪怕他知道,那罗盘的材料很是珍贵稀少,琅琊院不止一次想要拆了罗盘看看。 但宋承越心里也明白,锦岚山现在说着一个都没有了,要是想炼制,应该还可以炼制。 不过那样的话,就没他宋承越什么事了。 现在借着检验琅琊化身的事,他能做很多很多,以前根本没法做,没法插手的事。 余子清有点纳闷。 “琅琊化身术,这什么时候定下的名字?琅琊院肯定不会这么起名字吧?” “哈哈哈……”宋承越笑的合不拢嘴。 “当然不是了,琅琊化身术,自然不是琅琊院自己起的名字。 琅琊院对此深恶痛绝,还有个院首,在给学子上课的时候,忍不住怒骂了起来。 可惜,不知道怎么的,大家就全部默认了这个称呼。 再加上离火院那边,顺势就承认了琅琊化身术这个名字,就算是将其定死了。 琅琊院再怎么不乐意,咬牙切齿,内部再怎么将其换成别的名字,也改不了琅琊化身术这个名字,已经广为流传,为大众认可。” 余子清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八成是离火院那边干的吧,这可太损了。 就一个名字,琅琊院这次算是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以后只要有人提起这个名字,自然会牵连出来这个名字背后的前因后果。 这事恐怕永远也别想过去了,永远也别想冷处理掉,等待着时间将其淹没。 余子清敢肯定,离火院那边,肯定已经做好了完善的记录,就专门摆在书库的第一层,谁都能看到。 以余子清对那位大离太子的了解,她八成也会将其记录到史书大事件里。 这种实锤黑历史,不逮着琅琊院和大乾朝死里黑,那就是心善。 估计顺带着,还会把深渊裂缝的事,也给带上,一起记录下来。 可别小看这种污点。 大震可以忽略不计,普天之下,最出名的两院,就是离火院和琅琊院。 但凡心有大志的修道者,亦或者专精某一项的大佬,他们往日里,想要做选择的时候,就是二选一,大部分时候甚至是直接选琅琊院。 可现在,这种一个两个污点,名声不好了,关键时刻,就会左右这种选择的。 此消彼长,日后所带来的影响,一点都不小。 毕竟,外面的人才是大多数,绝大多数哪知道琅琊化身术是怎么来的,就知道是琅琊院里出来的。 琅琊院里毫无关系的人,出门都可能受到此事牵连。 大多数高手,还是注重自身名声,还是要脸的。 听完笑话,吃完瓜,余子清问道正事。 “那位东厂的督主,找到了么?” “没有。”宋承越摇了摇头,语气颇有些不屑。 “宫里的那位老太监,自恃其侍奉陛下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多年来一直死死的压制着下面的那些阉人。 却是有些自傲了,终归还是失控了。 那些阉人已经放出宫很多年了,具体多久,那老太监不会告诉我的。 不过我估计,少说也有八百年以上了。 这么长的时间,他早已经控制不住外面的人了。 真以为太监就只能忠于陛下,不会有私心么? 我查阅资料,甚至都没找到那位东厂督主叫什么。” 之所以估计是八百年以上,就是因为他继任指挥使八百多年了。 哪怕宫城里的太监,和记录这些太监的资料,都不归锦衣卫管。 那放出去这么多太监,他也不可能毫不知情,连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 只有在他继任之前,做这些事,才有可能。 宋承越在查阅典籍的时候,甚至隐约有个猜测。 上一任指挥使,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很多要干的活,被东厂完美接过去,他最终才会乾皇赐死。 而上上一任指挥使,似乎也死的挺惨的,但他是殉职,暂时的资料来看,跟那些死太监没什么关系。 这么一算,宋承越估计,那东厂秘密建立,甚至可能已经有近两千年了。 这中间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是连锦衣卫都不知道的。 若非这几年,那些死太监办重要的事情,接连失利,他又从七号这得到了关键信息。 可能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因为什么而死。 甚至他知道,那些死太监办砸的几件事,都有锦岚山参与。 只不过从他得到的资料看,锦岚山都占据着不甚重要的位置。 若是往日,仅此一点,他就能先锁定锦岚山。 可惜,他巴不得那些成气候的死太监,死的只剩下那个独臂老太监,老老实实在宫城里侍候乾皇。 那老太监都不会告诉他很多事,他说梦话也不会将这些事告诉那个死太监。 “你放心吧,他总会露出马脚的,接下来肯定也会有变化的。”宋承越难得对一件没有多少把握的事情,说的如此信誓旦旦。 余子清笑着应了下来。 余子清现在对那位乾皇,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 老羊也曾说过,乾皇心气极高,乃是历任乾皇之中,心思最深的一个。 之前发现崔常甁是化身,老羊都从未怀疑过是乾皇。 他说乾皇纵然要进阶十阶,那也必然是走的煌煌大道,绝无可能走这种法子。 对于一般修士,这法子其实跟一般化身之法没多大区别,但对于乾皇,这法子便是取巧。 取巧得来的进阶,必然不是最强。 当年乾皇进阶九阶,都未曾借助化身之力,便是为了尽可能的达到最强最完美的状态。 绝大部分时候,这种大门槛,跨的容易,就是弱,门槛越高越难,跨过去便越强。 乾皇估计根本不在意,那位督主炼就化身的事。 在意的恐怕只是这位督主瞒着他做了很多事。 而他一直觉得,这些太监,是对其绝对忠诚,私心永远是排在忠心后面。 那位督主最后还把事情搞砸了,那乾皇肯定不可能忍了。 跟老宋例行聊完,余子清盘算了一下时间。 检验琅琊化身的效率虽然不高,但随着一个个化身被揪出来,其引起的变化,也开始辐射开来。 大门大派大家族,肯定也是没法忍得住了。 后续可能所有的九阶强者,都必须得过一遍检验。 九阶都过了,那余下之人,肯定也逃不了。 筛一遍,哪怕没法把那位督主筛出来,那会筛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余子清只需要静静等着就行。 一晃又是三个月时间。 余子清带着编撰的青莲剑典初始版,去了锦岚山槐树林之南。 他想请邗栋帮忙斧正一下。 老羊个嘴炮,只是看了几眼,就来了句,我又不是剑修,你让我看能看出来什么? 余子清只能来找邗栋了。 “栋哥,在这住着还好么?” “挺好的,不,都很好。” “我这有门剑典,想请你斧正一下,有时间么?” “我一直都有时间。” 余子清将初始版的青莲剑典递给邗栋,邗栋只是拿起剑典,顿时面色一正,将剑典重新放了回去。 他自顾自的去沐浴更衣,磨剑静心,折腾了足足俩时辰,才重新坐了下来,很是郑重的跪坐在案几前,屏气凝神,翻开了剑典。 这一坐就是三天。 三天之后,晨曦浮现,他长出一口气。 气如长剑,奔行里许,而后化作一朵白色的莲花,缓缓绽放。 他斟酌了半晌语言。 “其总纲主干,像是一首让人酣畅淋漓的长诗。 其真意非常强,只是领悟其意,我便生出一种,剑修当如此的感觉。 非常了不起,我创不出这种剑典。 只是还有很多,真意却又非常差,颠三倒四,让人不解。” 余子清毫不意外,其实,他懂个屁的青莲剑典,他只是趁着有九阶剑修力量的时候,将其真意记录下来。 他只是如同本能的知道怎么用而已,他能领悟个皮毛,已经是因为当时在开挂状态而已。 “所以,我想请栋哥给斧正一下。” “总纲和其修行主干,我斧正不了,能力有限,但是其他的,倒是可以试试。”邗栋眉头微蹙,他已经快要忍不住了,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改改或者剔除掉。 “有劳栋哥了。” 两人正聊着,邗栋面色微微一变,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余子清走出了小院,就见邗栋站在墓前,眉头紧锁。 那墓中微弱的力量在微微起伏,似有似无,含糊不清,唯独能听到是童声吟诵的童谣,伴随着那微弱的童谣起伏。 墓地无声无息的开裂,被冰封其中魃,连同冰棺一起飘了起来,一层幽蓝色的光辉,笼罩其上,似乎要将其带走。 邗栋伸出一只手,屈指连弹,一道道白色的剑气飞出,化作一柄柄白剑,落在冰棺周围,化作剑阵,将冰棺镇压住。 然而,冰棺之上浮现出的力量越来越强,那含糊不清,似有似无的童声,也开始变得清晰。 “玉楼妖,美人鬼,化作一缕轻烟陨,爹不闻,娘不问,轻轻一烧爹娘泪……” 冰棺之上的力量越来越强,邗栋愈发焦急。 “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可惜,这一次,他却再也听不见魃的声音了,冰棺之中,魃陷入了沉睡。 眼看那力量越来越强,邗栋双手结剑印,而后化作莲花印。 便见那本青莲剑典之上,微微散发着微光,一道真意飞出,落入邗栋掌中。 霎时之间,密密麻麻的青色剑气浮现,化作一朵绽放的青莲将冰棺托住,花瓣缓缓合拢,将冰棺包裹其中。 那清晰可闻的童声,越来越微弱,最后彻底消散。 邗栋就这么站在这里,静静等候了半日,隐约感应到了什么,他才散去了剑印。 那朵青莲缓缓绽放,冰棺内的魃也恢复了过来。 他们俩的交流余子清听不见,就不在这碍事了,回到了小院里等着。 片刻之后,冰棺重新安葬,邗栋走了回来,神情颇有些不好意思。 “子玉,请你见谅,我想借你的这本剑典用一段时间。” “没事,本来就要留在这,请栋哥修改一下的。” “我这一生,好像除了打打杀杀,什么都不会,刚才差点拦不住,只能借了一丝剑典真意一用。” “这都是小事,栋哥不必在意,嫂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只是听到了一首童谣,意识便慢慢的陷入了沉睡,其他的她便不知道了,有人想要召她过去。” “栋哥,你守着嫂子吧,其他的,我会帮忙查查的。” 余子清看这里暂时没什么问题了,便暂时离开了。 他回到了锦岚山内,一个人坐在那沉思。 他感觉那首童谣,在哪听过。 不,不是听过童谣,而是里面的一些关键词,在哪听过。 回忆了片刻之后,余子清骤然睁开眼睛。 “丁卯两千二百年,丁卯城。 妖妃祸乱宫闱,其父、兄擅权跋扈,引得六路兵马围城。 火烧妖妃玉楼,月余不灭,妖妃化出真身,其势难挡。 丁卯城郡守,封妖妃。” 余子清想起来了,哪听过玉楼这俩字了。 那个封印,他曾经去转过一圈,但也只是确认一下,是不是又是个虚构出来的危险而已。 这也是丁卯纪年内,余子清少数没有化解的封印。 而当时匆匆走过,压根没想着化解那个封印,他力量不够。 那位妖妃的实力,丁卯末期,近乎碾压,余子清只是感应到气势,便转身就走。 而那首童谣,他也想起来,是在那里匆匆走过的时候,隐约听到过其中一句。 余子清有些震惊。 不会吧,这位魃,跟那位妖妃有关系? 再一想到,魃的来历成迷,已经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老牛吃嫩草,祸祸了邗栋这个傻小子。 嘶…… 余子清倒吸一口冷气,魃的前身,不会就是那位妖妃吧? 那也不对啊,妖妃好端端的在安史之书里封印着呢。 这个是余子清亲眼见到过的。 那魃跟那妖妃有什么关系? 想到之前,有人去引动地火,意图将冰棺封印化解。 而后将邗栋从深海引了回来。 如今,又引动魃。 若是魃被其带走,邗栋肯定也会跟着去。 再加上当时不知道怎么的牵扯到了南海里不知道什么事,老羊身上的缄言神咒还被激发了。 所以,魃的事情,从十几年前就有人在准备了。 而老宋也没查到。 如今牵扯到安史之书里的一个封印。 余子清懂了,他等的变化,来了。 这就是变化。 只是后面那人,似乎根本不知道邗栋和魃都已经在锦岚山禁地了。 这一连串的变化,终归是让事情的走向,与其预期大相径庭。 余子清当机立断,立刻再次联系老宋。 “之前让你查的一把剑,有头绪了么?” “并没有,我追查过,所有可能做到你说的那些的剑,都绝无可能。”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都查不到丝毫的东西,会是什么?” 宋承越微微一怔,瞬间懂了。 他连头绪都没有,这事就只有几种最大的可能,乾皇,东厂,琅琊院,大离皇室,离火院。 至于大震,算了,大震那边的人,搞不出来这种精细的活。 而那些大门大派,更是不可能藏着一把极强的剑,从来没拿出来露过面。 大离应该也不是,行事风格完全不一样。 “那就只有东厂和琅琊院了。” “懂了。” 在余子清这,这种事,东厂和琅琊院可以摆在一起说,是这俩谁都不重要。 睁开眼睛,余子清有些想笑。 那位督主,肯定是有点急了。 无论他要做什么,现在这件事,肯定就是他如今能找到的生路,他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以他之前的行事来看,他肯定不会愿意找个没人的犄角旮旯,躲个千八百年。 而以他要做的事情来看,他也没法躲了。 所以,这位督主大人,知道的一些事情,可能比乾皇,比宋承越还要多。 按照正常情况,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就用不知道什么方法,去召唤魃的。 只能说明他急了。 他终于忍不住要做点什么,来一次绝地翻盘。 余子清找到老羊,将刚才的事情,和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老羊听的一愣一愣的。 “怎么又牵扯到邗栋和魃了?” “不是又牵扯,而是从一开始,邗栋和魃就在局中。 若是我不去化解异火封印,计蒙就不会苏醒,南海就不会平静。 南海不平静,封不绝也不会去检查封印,也就不会发现魃的封印地出问题了。 正常情况,区区二三十年而已,可能我们从头到尾,都不会知道魃的事。 做了一件事,必然会影响到其他事。 从化解了大兑的那个异火封印,后面就几乎注定了,邗栋和魃会出现在锦岚山。 最后又会重新牵扯到大兑的另外一个封印。 所以,我现在就要去群山深渊。 我有预感,那位督主,这一次会亲自出现。” “你用了大兑的力量?” “没有,我只是感觉这个时候,他急了,生出了变化,必然异常重要。” 老羊沉默了一下。 “你让邗栋守着他夫人吧,无论有什么关系,都绝对不能让魃离开。 照你这么说,我怕那心性扭曲的死太监会狗急跳墙,这次我也不陪你去了。 你自己小心,实在不行了,该逃就逃。” “在那个地方,没人能杀得了我。” 安史之书,如今是余子清的绝对主场,进退由心,别的人可就未必了。 余子清就带着楼槐和万魂幡,孤身一人上路。 这一次,他全程隐匿了行踪,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群山深渊。 进入之后,他便察觉到,这里一直有人蹲守。 确认了其身份,应该是个锦衣卫的探子,余子清便没理会他,自顾自的离去。 一路来到了洞穴,余子清顺着石壁爬了下去。 来到安史之书面前,安史之书自动翻开。 其中还有两页上流淌着微光,证明里面有人。 “之前有人来过?” 安史之书闪烁了一下光芒。 余子清看着那两页,啧啧有声。 好家伙,这是多久了,里面的人还没死,看来是挺能苟啊。 那两页可是余子清都准备放到大后期,才准备进去试试的封印。 都是极度危险的封印,危险程度,对于外人来说,直逼那个入魔的十阶郡守。 “可有人化解了封印出来。” 安史之书闪烁了两下,表示没有。 “是不是不止这俩?还有别的都死了?” 安史之书表示肯定。 余子清摇了摇头,没有再理会,反正剩下那俩,早晚得死。 他翻到丁卯两千两百年,看着那一页上的妖妃记载,知晓这记载,八成还是跟事实有偏差的。 记载的太简略了,甚至余子清还发现了一个华点。 封印妖妃的那位丁卯城郡守,没有留下名字。 上一次一个接一个扫荡丁卯纪年的封印,乱七八糟的封印实在是太多了,余子清身心不适,哪还会注意这些。 顶多进去随便看看,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有危险而已。 “喂,我说,你这上面的记载,谁封印的难道还能匿名么?” 安史之书无话可说,直接躺平了装死。 “那既然有先例,那我以后也匿名了。” 安史之书继续装死,默认了这件事。 余子清看着这一页的内容,心里有预感,这个封印,大概率跟丁卯纪年末期的其他封印一样,不会让自己很愉快。 不过,他先来,却也不是为了孤身一人去化解了封印,他只是先进去了解详细情况。 一只手贴上去,余子清的身形消失不见。 安史之书自动翻动,哗啦啦作响。 …… 琅琊院内,一个罗盘摆在桌子上,两位比较擅长炼器、符文、法宝的院首,正皱眉看着罗盘。 “应当是以地火炼制的,用料也只能大概猜出来九成九,但这九成九都是不重要的。 其核心看不出来到底用的什么材料,琅琊院内应该没有这种材料的样本。” “我看出来应该有一点点精炼过的锦岚矿石,但我估计,那点特殊的锦岚矿石影响也不大。” “不拆解熔炼的话,是没法探查出来了。” “很难拆。”另外一个院首黑着脸:“锦岚山的人可太坏了,幸好我小心,隐约察觉到其核心凝聚了大量秽气,他要是没有留下如此高度凝聚的大量秽气,我还真没法察觉到。” 一听这话,旁边那院首也是哭笑不得。 他敢肯定,只要拆解,结果必定是什么也得不到。 弄不好还会灰头土脸。 “那拆不拆?” “拆,就算没法确定核心是什么,但材料总是能查出来的。” 俩人已经尽可能的小心的探查了,然而,就在快要接触到核心的那一瞬间,他们的一丝力量,不由自主的稍稍偏了一点。 霎时之间,俩人面色一变,立刻升起了准备好的防护,再加上一个秽气桶。 嘭的一声,罗盘炸开。 黑黄色的秽气指数级扩大。 他们布置的阵法,被这种爆炸飞速的侵蚀,他们准备的秽气桶,很快就装满了,可是秽气却还还残留了大半。 俩人立刻拿出了多余的秽气桶,连装了五桶,甚至还要有一个人立刻去将琅琊院内没有装满的秽气桶,全部拿过来,好不容易才将那些炸开的高度凝聚的秽气全部吸纳完。 俩院首站在那,看着已经报废的研究室,脸色一个比一个黑。 “真是不当人子啊,简直……简直令人发指!” “一个罗盘,里面竟然凝聚了十桶秽气,简直丧心病狂!” 罗盘的材料,已经只剩下一点点,剩下的全部炸成齑粉。 就这么点,拿个刷子,全部扫干净,估计也很难知道其核心材料是什么了。 纵然凝练分离出来,估计也没法验证那材料是什么了。 俩人被气的破口大骂,完事了就招来几个苦力,去一点一点的搜集那化为齑粉的材料。 …… 大离暗影司内,气氛有些凝重。 这里也摆着一个罗盘,当然,他们不会想着去破解,只要知道怎么用就行。 暗影司内部的审查,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今天便是所有高层的审查。 审查的人,乃是宫里出来的强者,一个老太监,跟着离皇很多年了。 老太监看着暗影司的诸位,含笑道。 “若是尔等有谁修行过琅琊化身术,最好现在就站出来,解释清楚,说清楚最好。 若是被查出来,那便没有可解释的余地了。” 老太监扫了一眼众人,见没人说话,便拿起了罗盘。 伏晓笑了笑,第一个站了出来。 “那就我先来了。” 检验很顺利,伏晓不是化身,也从未修行过琅琊化身术。 一个接一个的走上来,没什么意外,暗影司高层,全员通过。 等到结束,人都走完了,只剩下叶九原和伏晓的时候,叶九原看着伏晓,有些好奇。 “你竟然没修行过?” 伏晓听懂了潜台词,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是化身。” 而后伏晓打量着叶九原,笑的有些诡异。 “你竟然也没修行过?” “我也不是化身。” 几乎话,俩人便默契的略过了这个话题。 而另一边,大离宫城内,也不知道他们哪得来的消息,连那些太监侍女,都全部检查了一遍。 整个宫城里,没有经历过检验的,只剩下离皇和太子。 本来事情到此就算结束了。 然而,却不知哪传出来的谣言,乘风而起,短短数日,便传遍了大离都城,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还有修士,都听到过。 太子修行过禁术琅琊化身术。 若仅仅只是如此,倒也没什么。 但谣言却传的有鼻子有眼,详尽之极。 说大离太子,一百多年便进阶九阶,并非只是因为天纵奇才,也并非因为皇室之中,从资源到法门,再到名师指点,统统都不缺。 最关键的进阶九阶的契机,便是大离太子在八阶巅峰的时候,修行过琅琊化身术。 而其化身,便是顾家千金顾天心。 然后又流传着,顾天心从出生开始,太子便暗中对其照拂有加,甚至还派了一个高手,去护持其左右。 这些年来,各种事情,如何如何,各种详尽。 从一开始的谣言,变成这样,慢慢的,甚嚣尘上。 大离宫城内,离皇面色铁青,冷眼看着下面跪伏的伏晓。 “几天了,非但没有查清楚,谣言从哪来的,还越演越烈,越传越邪乎。 你这个首尊,就是这么当的么?” “陛下恕罪,是臣无能。”伏晓低头认罪。 离皇冷哼一声。 “说说吧,都查到什么了?” “臣追查到,谣言最初的来源,是西街市上几个普通妇人。 但是也能确定,她们都是被某个高手控制了。 臣追溯多日,也未曾追到人,也不知那人用的何种邪法。” “再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后,若是找不到是何邪人,你便自己进暗影司的大牢吧。” 离皇走出大殿,站在围栏边,遥望着宫城之外,眼神冷冽,难得溢出了杀机。 “陛下,太子来了。” 跟在离皇身后的老太监,低声念叨了一句。 看着面色平静,迈步行来的太子,不等太子行礼,离皇便道。 “这件事你不用管。” “儿臣觉得……”太子神情淡然,刚开口,便被离皇粗暴打断。 “无论是与不是,你都不能去。 今日一个谣言,便能逼的你去当众验证。 明日便会有另外一个谣言,继续左右你。 纵然你验证了,也依然会有人不信。 你乃我大离太子,没有人能用这种方式,逼迫你做什么。 谁都不行。 我说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你退下吧。” 离皇言语有些粗暴,甚至不让太子说话,也不想听太子说什么。 太子有些意外,跟着露出一丝微笑,行礼之后,悄然退去。 离皇的表现,是真的让她有些意外。 她明白,离皇是在护着她。 这种谣言,她去当众验证也好,不验证也好,终归都不好。 哪怕明明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可她的身份在这,她就不能轻易去做。 太子行走在宫城的石板路上,稍稍回想了一下。 好像,上一次,离皇这般护着她,是在她十来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的父皇,也是如同今日这般暴怒。 也如同今日这般,看起来在训斥她。 她微微露出一丝微笑,回到了自己的寝宫,真的就不再过问这件事了。 而另一边,离皇看着宫城之外,喃喃自语。 “有人想看我的态度吗,那就给你们看看吧。” “传令,编撰谣言者,格杀勿论,散布谣言者,杖刑。 朝中大小官员,关于此事上奏,全部压下。” 入夜之后,离皇正在察看奏章,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离皇前方,跪伏在地。 “老臣叩见陛下。” “这几天的谣言,你听说了吧?” “老臣有所耳闻。” “去查清楚。” 黑影消失不见,离皇从刚才看到的奏章里拿出来三本。 全部都是上书,要求太子出面,平息谣言。 而上书的三个御史,分别来自于大离的三个大势力,都是根深蒂固,传承久远。 第二天上朝,什么事都还没开始说,离皇便将三本奏章丢了出去。 “编撰谣言,杀。” 就这么简单几个字,立刻冲进来一队杀气腾腾的将士,将那三个御史带出宫门,就在宫门外,直接将其击杀。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所有人脊背发寒,便是有些人想说什么的,此刻也再也不敢说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太子压根没出面。 离皇却勃然大怒,直接开杀。 第一七一章 看他得好处,比我亏了还难受(1 离皇直接开杀戒,什么都没多说,“重伤初愈”的林国公率先打破了大殿内的沉默,他有气无力的道。 “陛下息怒啊。”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林国公,还以为林国公跳出来配合离皇唱红脸。 没想到林国公捡起地上的奏章看了一眼之后,立刻神情一怔,仿佛刚睡醒似的,无奈的叹了口气。 “陛下昨日便下旨,编转谣言者,格杀勿论。 身为御史,硬说风闻奏事倒也罢了,可惜这奏章里言之凿凿,详尽之极,仿若有了什么铁证似的。 身为朝廷官员,竟然公然编撰谣言,真是,死不足惜。” 林国公摇着头退了回去,上来就把性质给定死了。 众人心中一凛,再也不敢多言,便是那三个御史身后的人,也齐齐沉默。 林国公瞥了一眼众人,着重在三位大员身上停留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三个瓜兮兮的蠢蛋。 众所周知,离皇的确一直不太想让一个女子当太子,但实在是太子一枝独秀,太过优秀,压的其他皇子连想法都不敢有。 这对父女之间,的确不是毫无间隙,也不是亲密无间。 但这些瓜皮弄错了一件事,他们不是普通的父女。 他们一个是离皇,一个是大离太子。 哪怕不考虑父女之间的关系,离皇也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离皇为人其实不甚霸道,平日里算得上是比较仁厚的皇帝了。 离皇现在给他们教训,不是在针对谁,其实已经是仁厚的表现。 若是外面有谣言就算了,朝中也有人拿谣言说事,他们真以为太子也如同离皇这般,会考虑很多么。 太子本就强势,日后等到太子登基。 今日伸手的人,便是为日后埋下自取灭亡的种子。 离皇不愿意株连太多,也不愿意发展到大开杀戒,灭了某个大族的地步。 可太子就未必了。 这位太子殿下,平日里还收敛着点,但只要是出手,那必定是毫不留情。 等到朝会结束,林国公便避开其中三位大员,离他们远点,仿佛生怕他们死的时候,鲜血溅到自己身上。 天长日久之下,权贵是肯定会有的。 只要家族里出过一位大员,或者一位顶尖强者,其后辈只要争气,就必定会慢慢的形成大家族权贵的雏形。 而形成了大家族,入朝为官者自会越来越多,家中修士也会越来越多,强者出现的机会也会越来越高。 如今能叫得出名号,传承久远的大家族、大门派,每个都是如此,历代苦心经营,在这种正向反馈之下,慢慢的爬上来。 而没爬上来的,其实才是大多数,他们都泯然众人,消失在时光里。 能站在大殿之中,参与朝会的人,不可能绕开那些大家族大势力。 就算是大宗大派,偶尔也是会有人入朝为官。 人是肯定得用,但时不时的必要敲打,也是必不可少的。 朝会结束,林国公这表演痕迹太过明显,不少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行走在一起的三人,沉着脸,周围的人都离他们远远的。 等到出了宫城,林国公的玉辇走出主街之后,便见那三人之中的一人,站在辅路的道旁,行晚辈之礼。 玉辇停下,打开了大门,让其进去。 进去之后,林国公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之人。 “况尚书,这是做什么啊?” 来人以晚辈姿态行礼,很是客气。 “国公大人客气了,今日没有工部尚书,只有晚辈况天鸣。 晚辈特来,想请大人赐教。” 林国公看着况天鸣这般姿态,便叹了口气,先问了一句。 “谣言的事,你况家有参与么?” “况天鸣可以以道起誓,此事跟我况家,绝无半点关系。” “那我劝你,凡事要懂得一个分寸,不要看到眼前或者以后有利益,就去做无谓的试探。”林国公说到这就停下了,没法再往深的说。 “多谢大人教诲,其实,晚辈也并不赞同,可惜,况家并非我说了算。”况天鸣轻叹一声。 林国公权当没听到这句话,哪怕他早就知道。 他斟酌了一下,道。 “今日之后,北境会开始搜寻散布谣言者,抓捕编撰谣言者。” “晚辈懂了,多谢大人。” 况天鸣走之前,又补充了一句。 “一甲子一次的吏部大巡查,工部会全力协助宫大人,至于况家,晚辈能保证的,只是不拖后腿。” 林国公拱了拱手回礼。 吏部天官,便是他儿子宫天霖,有一部肯全力配合,况家不拖后腿,就已经足够了。 人家给予了回报,林国公便多说了一句。 “不要去试探陛下,陛下是会杀人的,更不要去试图左右太子,不要越线,陛下的线和太子的线也是不一样的。” 况天鸣郑重的躬身一礼,他等的指点,就是这句话。 太子入主东宫之后,对朝廷的事,素来都是公事公办,不该插手的从来不插手,甚至也不喜欢跟他们这些大家族搞私交。 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他们看不清楚。 甚至在太子的成长过程中,他们也从来没参与过分毫。 因为太子成长的太快了,等到他们察觉到身为一个女子,已经优秀的过分,完全压制住了其他皇子的时候,太子已经去了军中,再回来时,便是谁也拦不住了。 区区一百多年,便进阶九阶,不提其他,仅仅这件事,便让他们背后发凉。 送走了况天鸣,林国公坐在那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那三个大家族,也不是齐心站在一起的话,就算是况家内部,都有很大分歧。 这况天鸣,虽然贵为工部尚书,正儿八经的肥差,可惜其在家族的地位,别说家主了,估计都排不进前三。 这就是大离这些大家族的通病,因为最初入朝为官的,几乎都不是最受重视的人。 最受重视的人,肯定是在家里培养,以后继任家主之位。 这个况天鸣,很有想法,抓住个机会,就开始押宝了。 哪怕太子化身之事,尚未尘埃落定,但,这才是好机会。 后面再表态,便是锦上添花随大流的搭头,屁用没有。 就是现在不知道,这谣言之事,传的有鼻子有眼,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连暗影司都查不出来。 但越是这样,林国公便越是担心这件事是真的。 因为按照他的了解,那些传言,除了化身的事不确定之外,其他的,似乎都是真的。 他竟然也觉得这事可能是真的。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大离刚刚验证了一大堆人,杀了不少人,有将琅琊化身术定为邪道禁术,若是这个时候,太子也被确认修行琅琊化身术。 那便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件。 仅仅几天时间,便人心浮动,甚至有人开始去联系其他皇子。 若是按照离皇以往的态度,若是这件事实锤了,哪怕不会直接废掉太子,也会为废掉太子这件事,开启了第一页。 大离接下来必定会陷入动荡,太子恐怕也很难安安稳稳的继位了。 但离皇很显然也能看到这一点,在第一步就拎起了屠刀,这件事才能得以控制住。 可后续也不太好处理啊。 …… 余子清行走在丁卯城的大街上,一点一点的搜寻信息。 他之前已经走过了一个完整的封印,现在是第二遍开始了。 搜集到的消息很多,他也没有显露身份,没有干涉封印正常的流转,如同一个旁观者。 只要有泄露身份的可能,他便会离开,重新开始。 现在问题就是,想要在隐藏身份的情况下,不太好进入宫城里搜集信息。 正走着呢,忽然感觉到七楼戒指的召唤,那召唤似有似无,断断续续,余子清转身离开封印。 进入了七楼戒指里。 见到宋承越,他便道。 “大离出了一个大事。” 他自顾自的将大离这些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余子清眉头微蹙。 “你觉得是东厂的人干的?” “肯定是。”宋承越丝毫犹豫都没有,直接点头:“不是锦衣卫干的,暗影司查不出来,锦衣卫甚至也没查出来,这些天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的人,没有一个是这件事的主使者,那就只有东厂了。” “原来如此啊……” 余子清恍然大悟。 不止是牵扯到魃,牵扯到大兑的妖妃封印。 大兑的封印,应该是一件事,他必须要去做,能翻盘的事情。 而大离太子,这应该就是另外一件事。 动摇大离太子的地位,最好是能让大离太子被废,让那些废物皇子上位。 这位大离女太子,要实力有实力,要能力有能力。 有这位太子在,接下来数千年,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不说大离会更加强盛,起码绝对不会衰败。 若是失去了这位太子,换个废物皇子上去,那就未必了。 纵然废掉太子的路子行不通,那短期内,这也会动摇大离朝局,引来很多乱子,让很多人动摇。 埋下了钉子,这也给了东厂渗透的机会。 反正成了,对大乾是长远的好处,不成,也能有好处,怎么都不亏。 所以这事,就是那位督主,在挽回乾皇的注意力么? 找回他最大的后台? 这个最大的后台,只要不放弃他,那余者皆是旁枝末节。 这件事若是为了证明自己,挽回那对其失望的大靠山。 大兑封印这里,同时在做的事情,就肯定不是为了同样的目的。 想到其九阶的化身,这位督主,对实力的野心也不小。 那在这里搞事情,便是为了实力吧。 同时,有在大离闹的很大的事情做掩护,大兑封印这边的事情,也会被掩盖住。 一明一暗,一个反击,一个兜底。 余子清倒是对这位素未蒙面的督主,提高了一点警惕。 难怪能隐藏这么久,搞事情这么多,的确有点手段。 这后手一个接一个。 既然这个时候蹦出来,捅出去这件事,那这件事就绝无可能是空穴来风。 八成是很早的时候,那家伙就已经埋下了祸根,一直没有用这种手段而已。 “以你的调查,大离太子,修行琅琊化身术这件事,有可能么?” “我也无法确认,只是,谣言传的极为详细。 顾家的顾天心,出生之前九个多月的时候,太子曾见过顾天心生母。 顾天心降生当天,太子也在场,甚至当时还受了伤。 而顾天心出生之后,太子便对其暗中照拂,自那之后,太子也进阶九阶。 而除了顾天心之外,的确再无一人得太子如此暗中照拂。 顾家的林福,应当也是太子暗中派去的。 种种迹象,的确不正常。” “我根本不信这种谣言,可惜,我不信没用,有的是人信。” 余子清叹了口气,这手段是真的脏啊,再稍稍搅浑水,到时候真假可能都不重要了。 九成九的真消息里混杂了一个最重要的结论,可能是假的。 可大多数人,的确只能看到九成九的真,哪里能弄得懂最后那最重要的结论是不是真的。 “是这样的,所以,他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宋承越也有些无奈。 这件事,他压根没法拖后腿,甚至还得在明面上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凡事都有一个轻重,尤其是在大离刚刚给了大乾和琅琊院泼了一盆洗不掉的黑水的情况下。 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就必须大局为重。 哪怕他再恨不得活活掐死那些死太监,他也必须得捏着鼻子配合东厂干的事。 这才是符合大乾利益的做法。 到目前为止,东厂督主做这件事的保底收益就已经拿到手。 若是后面能祸乱大离,挑动出几个皇子蹦跶出来,甚至让大离太子被废,那就是额外的收益。 乾皇必定会看到这些,所以宋承越压根不敢明着拖后腿。 说不定,若是收益大了,乾皇还真的说不定会再给那位督主一线生机。 宋承越想要弄死督主,余子清也想弄死督主。 可他们的确插不上什么手。 “你别拖后腿,该干什么干什么,只要查到那个督主在哪,是谁就行了。” “我也没法拖……” “算了,我觉得这事我们都别管,我相信大离太子自己会处理好的,那些人都有些小觑她了。 你的人,有没有在群山深渊盯着?” “有俩人。” “还是派点信得过的高手吧,你盯着深渊裂缝。” 宋承越念头一动,没问为什么,只能确定,这里肯定是一个突破口。 “我明白了。” 从七楼戒指里退出来,余子清轻叹一声。 若是在数十年前,琅琊化身术,可能的确是一门门槛极低,但是收益却足够强的顶尖化身术。 毕竟,正常的化身术,化身的载体,要么是灵性宝物,要么是有灵性的法宝,反正门槛都是挺高的。 一些八阶化身境的高手,都拿不出来这种宝物去修行化身术。 这种正常的化身之法,的确是辅助修行的绝佳手段。 而琅琊化身术,只需要一个凡人,就能生出来一个化身,神魂肉身俱全,某些方面,比正常的化身还要好。 毕竟,琅琊化身可以修行任何法门,正常的化身就不行。 想要让化身修行一门特定的功法,那作为正常化身载体的宝物,就先得契合这门功法。 一些特殊的功法,其对应的宝物,可能就不是找不到,而是那种宝物压根不存在。 但这些问题,琅琊化身术都能解决。 在那些修士看来,只是让一个凡人妇人去冒险生孩子,这可能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有大问题的只是,琅琊化身看不出来,甚至还能成为一个大派的九阶宗主。 若是数十年前,东厂督主就费尽心机,在合适的时候,将这门化身术送到大离太子手里,她未必不会去修行。 因为琅琊化身术,单看法门,的确比正常化身术完美的多。 琅琊院那群家伙,也的确是有真本事。 余子清琢磨了一下,联系上老羊。 将这些事给老羊说了说。 老羊有些愕然。 “我觉得,大概率她真修过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我们放出去的那几个罗盘,有没有可能,被人暗箱操作?” “你想帮大离太子?” “你想哪去了,你先说能不能。” “不能,想要做到暗箱操作,就得从那枚符文下手。 而那枚符文,是那位巨佬,将一个化身的神魂,完美剖开,不损符文丝毫,才能保留下来的。 就算是九阶的元神境修士,都不可能有这种本事。 更别说在符文上动手脚了,动一丝,那符文就废了。 我们也别想动手脚,左右罗盘的检测。 你别想好事了。” 老羊对此嗤之以鼻。 “你想哪去了,我是想确认一下,有没有外人能动手脚。 明明不是,却能让罗盘显示是。” “普天之下,除了那位被镇压的巨佬,绝无可能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 “那就行,那这事就不是毫无回转的余地。” “你就这么相信大离太子不会修这种化身术?” “我只是觉得,那种人,不会留下这么大破绽。” “这倒也是……” 这边问完问题,余子清准备走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那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明明修过,罗盘却显示没修过的?” “刚才不是说过……”老羊脱口而出,想了想,愣在原地:“这个,我的确没法保证。” 没有修行过的,的确没法检测出修过,因为罗盘需要其核心的符文达成共鸣。 修士总没办法无中生有。 但是若是修行过,理论上,只要能屏蔽掉罗盘内符文的共鸣,就会显示没修过。 而什么办法,能屏蔽掉这种共鸣,想要钻空子。 在知道罗盘威能核心的情况下,老羊现在就能找出来三四种可能可行的办法。 “我之前遇到过黑袍人,我送他了一个罗盘,他当着我的面,用过罗盘,当时罗盘显示的是没有,有没有可能,化身若是消散了,就检测不出来了。” “有可能,但是大离太子肯定不会用这种办法吧。” “她不愿意,但是你挡不住其他人愿意,若是顾天心死了,便是死无对证,这事便再也没有验证的一天。” 老羊听的一阵头疼。 使坏这方面,他的确跟不上余子清的想法了。 但是稍稍一想,那些人可能还真有这么阴损。 “这些事,你处理吧,我还是做的我研究吧。” “二代的罗盘,除了能辨别出本尊和化身之外,你能不能找到办法钻空子,让有变成没有?” “不可能,二代罗盘,我已经将你能想到的漏洞,全部堵死了,二代罗盘里,我加了三十倍的陨星材料!什么法门都别想钻空子!” “恩,那没事了,你忙吧,家里那边没事吧?” “好着呢,邗栋天天守在南面的林子,整天抱着你写的那本剑典研读,真不知道,你这个连炼气都没有炼过,一天剑也没练过的人,写的剑典,他竟然还能研究出来点东西,这世界太离谱了。” “那本剑典的总纲,还真不是我乱吹的。” “行了,走了。”老羊不想听了,直接走了。 余子清一个人坐在安史之书前,拖着下巴皱眉苦思。 他都在妖妃封印里,跟着当了一遍旁观者,可是后面还是没人来。 看起来那督主是觉得,挽回他在乾皇那的地位,是最要紧的事。 有了大靠山,地位没有丢失,他才好继续走下去。 那自己要是不给他拖拖后腿,简直浑身难受。 尤其是看着督主搞事情,搞出点成果了,简直比自己亏钱还难受。 就必须快刀斩乱麻,把这事解决了。 压是肯定压不住的,越压反弹越大,但又不能让太子主动站出来。 想了想之后,余子清道。 “楼槐,给你个任务。” 将楼槐放了出去,余子清自己,继续钻进了封印里,继续去收集信息。 这个封印里,目前为止,收集到的所有信息,看起来似乎都没什么问题,但余子清还是感觉很怪。 这一次,依旧是出现在城外,从封印的时间段最初的时候开始。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从远方蹦蹦跳跳的走过,一手拿着蜜糖,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 “玉楼妖,美人鬼,化作一缕轻烟陨……” 余子清念头一动,迈步行去,出现在那小姑娘视野之后,慢慢的走了过去。 “小姑娘,你这话,是谁教你的?” “老爷爷说,不能告诉别人,告诉别人就不能吃糖了。” 余子清翻手拿出一把蜜枣,递给小姑娘。 “你不用告诉我,你告诉蜜枣,蜜枣不算人,你说了蜜枣就跟你走了。” 余子清将蜜枣塞给小姑娘,转身就走,站在数十丈之外的地方。 小姑娘伸长了脖子看了看,看到余子清走远了,才小心翼翼捧着蜜枣,低声念叨。 “是个花胡子老爷爷告诉我的,念会了就有蜜糖吃,教会其他人了,明天还能吃糖。 玉楼妖,美人鬼,化作一缕轻烟陨……” 小姑娘念叨了一遍,忽然愣在原地,捧着蜜枣哇哇大哭了起来。 “后面我忘了,我忘了……” 余子清目光如炬,向着四方窥视,可是他在方圆十数里内,一个花胡子老头都没找到,甚至修士都只有俩路过的低阶修士。 他上一次来,这个童谣,已经不知不觉传遍丁卯城,他也没找到最初的来源是哪,只能确定,最开始的时候,几乎没听到过童谣。 第二次探索这个封印,虽然只待了几天,却也确定了,第一天的上半天,童谣是根本没出现。 而这是第三次,刚出来,就碰到了有个小姑娘在念童谣。 余子清没有再关注那个小姑娘,而是飞到半空中,手持一枚符箓,遮掩了身形,阴神睁开眼睛。 将刚才出现在十数里范围内的所有凡人和那俩修士,都纳入到观测之中。 传给那小姑娘童谣的人,肯定就在这些人当中。 若是不在,那余子清就在这蹲着,那人有本事一直隐藏下去。 大不了就在这蹲到封印流转结束,他有的是时间去慢慢探查。 于是乎,这一次,余子清什么地方都没去,就在这片范围,等了一个轮回。 等到封印内的事件重新开始流转,第一眼,余子清就看到,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的从树林里走出,嘴里还在念叨。 而这一次,周遭十数里内,还是那些人,余子清开始去盯着那些人,看看倒是是他们谁传播的。 在事件发生之前,就开始散播童谣,肯定是这个事件的重要角色。 顺藤摸瓜,才能摸到更多的线索。 要不然,余子清就只能捧着大印,表露身份,去宫城探查了。 就在余子清在这跟人杠上的时候,另一边的大离都城,楼槐也已经到了几天了。 离皇大开杀戒,杀了好些人,依然没抓到是谁编撰谣言。 再加上大乾在那边推波助澜,东厂和锦衣卫一起煽风点火,这事便愈演愈烈。 太子德不配位的说法,竟然都有人敢喊出来了。 而且最毒的是,是请了一个老眼昏花,年龄却一百多岁,教了一辈子书的老书生喊出来这句话。 谁也不敢对其怎么样。 顾家,林福跟楼槐相对而坐,俩人的脸拉的一个比一个长。 “我家大哥这是为你们好,纯粹是好心帮忙,林福,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让天心冒险,太子不会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嘁,你爱同意不同意,我大哥早就预料到现在的情况。 那些人阴损毒辣,更损的招数都敢用的出来。 我大哥还说了,现在只是有人说太子德不配位,下一步就是煽动民愤,再挑动朝中大势力。 再蹦跶出来几个皇子,搅成一锅粥,便是要废掉太子。 推上去他们可以控制的废物皇子上去,甭管推上去的是谁,就一定是个被人拿捏的废物。 这个阶段还只是蹦出来个老眼昏花的老不死喊两句。 下个阶段,就是杀掉顾天心,让这事死无对证。” “有我在……” “笑死个人,林福,你才八阶,你飘什么啊,人家只要敢出手,就一定是比你强。 我大哥说,到时候出现个九阶,绝对是十成十可能。 到底是想让顾天心冒险,还是想让顾天心死。 你们爱怎么选怎么选,关我屁事。 要不是我大哥这人心善,觉得咱们交情还不错,非要让我来,你以为我想见你? 笑死我了。 我大哥现在脱不开身,要不然都亲自来了。 反正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楼槐斜躺在那里,翻着白眼,抢过林福面前的各种东西,不停的往嘴里塞。 林福面沉似水,他何尝不懂这些道理。 这几天,他其实已经察觉到顾家附近,开始出现生面孔了。 危险肯定在临近。 三天之后,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顾家的大门,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一个面带面具的人,直接杀了进来。 林福拔刀冲到半空中,直接与那人交锋在一起。 他的刀气奔涌而出,然而却见那带着面具的家伙,只是伸出一只手,便硬抗了他的刀气,手掌骤然发力,便将其凝聚的刀气强行捏碎。 林福一惊,八阶体修。 而且是近九阶的八阶体修,肉身强横之极。 他迅速回忆了一下大离都城附近的八阶体修,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能叫得出名字的。 然而,他们的身形和战斗路数,却都对不上。 来人一言不发,与其交战在一起,他的刀罡凶猛,可是对方除了要害之外,几乎全程硬扛他的刀罡。 这边交战一开,立刻有人围绕在顾天心的宅院周围。 而顾家之外,也凭空蹦出来一些人,开始围攻顾家。 眼看来势汹汹,一个照面就从大门冲了进来。 顾天心的小院之外,镇守的护卫,有一人去敲响了顾天心的房门。 “小姐,必须转移去其他地方了,贼人凶猛,前面快挡不住了。” 房门打开,一口黑雾喷出,喷在顾天心的脸上。 顾天心眉头微蹙,晃了晃身子,却没有倒下去。 楼槐微微一怔,又连喷两口黑雾,顾天心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楼槐扛起顾天心,嘿嘿一笑。 按照他大哥的说法,这叫打乱那些死太监的办事节奏,把他们的活给搅和了,把路给走了,让那死太监无路可走。 除了那个跟林福那蠢蛋干架的八阶之外,其余的人,可跟他们都没关系。 他们这边一动手,立马就有人忍不住跳出来了。 楼槐扛着顾天心,迅速的消失不见。 而那跟着林福干架的人,轻声一笑,声若银铃。 “你的刀法不错,就是刀差了点,今日就算不分胜负了,等你换把好点的刀再来找我。” 来人一步跨出,转过一个墙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福面色发黑,第一时间赶往顾天心的居所,这才发现顾天心已经不见了。 他细细一感应,立刻气的嘴唇发抖,楼槐这家伙,还真的敢。 地下,楼槐带着昏迷的顾天心,还有那个面带面具的八阶体修,一路窜行。 巧妙的避开了都城地下的布置,一路来到了钟楼附近,那人带着顾天心冲了出去,站在高楼之上。 那人仰头暴喝,声震百里。 “太子,今日我便解开你的真面目,让世人都看看,你修行禁术的证据。” 此话一出,便见城中一股力量升腾而起,一道天雷,奔若长河,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钟楼之上。 轰隆隆的雷鸣之中,那高高的钟楼骤然崩碎成齑粉。 那面带面具的家伙,扛着顾天心,飘在半空中,继续大喝。 “好一个大离太子,竟然还想杀人灭口,连自己的化身也想杀了,来个死无对证是么?那我偏不如你愿!” 宫城之中,太子走出寝宫,面无表情的看着宫城之外。 而另一边,离皇坐在自己的书房内,一手托着大离玉玺,神情冷冽。 有人在大离都城,动用了九阶的力量,无论是谁,都绝无可能撇的干干净净。 更别说,从顾家开始传开战斗的那一刻起,离皇就已经将大离玉玺拿在手里了。 “很久很久,没下死手,有人以为朕真不敢下死手么?” 钟楼附近,大群的人马汇聚而来,有城防司的人马,也有追着那人追杀,招招都是下死手,丝毫不顾忌顾天心的杀手。 一时之间,几方人马,乱成一团。 随着时间推移,没敢露出面目的人,都被暗影司和城防司的人拿下。 但是赶来的其他人,看着拿个抓住顾天心的八阶体修,个人态度也都截然不同。 有人不断向内逼迫,有人保持冷静。 面对这种突发,又乱糟糟的情况,各方势力都想做什么,做出来的选择,就已经很看出来很多问题了。 只见那带着面具的家伙,一手带着顾天心,一手捧着一个罗盘,悬在半空中。 宫城之中,一只火鸟飞出,太子没有梳妆,素面朝天,脚踏火鸟而来。 “放了天心,我放你走。” 城内一角,一个黑漆漆的院子里,有个藏在黑暗里的人,遥望着半空中的人,眉头紧随,气息阴沉。 “哪来的家伙在这搅局?” 他手指不断的搓动,之间一点流光不断的游走。 他在斟酌,要不要直接杀了顾天心。 可是刚才已经有人出手了,一击未中,这个时候,只要出手,必然暴露。 杀了顾天心,就是死无对证,说其是也对,说不是也对。 他犹豫的时候,就见半空中那人不管不顾,罗盘上已经开始亮起了光芒。 “那也得等我办完事了才能走。” 罗盘上的光芒大作,上面的指针不断旋转。 “来来来,都来看看啊,看看大离太子,究竟是个什么人。” 光芒投射而上,那罗盘上的气息,只要是接触过的,都知道,罗盘肯定是真货。 然而那指针投射出来之后,指针却投向了没有修过那一个选项。 “不可能,绝无可能!” 半空中那人震惊不已。 立刻又将罗盘对准了太子。 太子面色冷淡。 “我再说一句,放了天心,我放你走。” 而这一次,罗盘投射出的光芒,依然显示的没有修行过。 这一下,不止半空中那人震惊不已,直呼不可能。 就算是都城那个黑暗宅院内,一直默默关注的人,也是手一抖,眼睛里骤然冒出骇人的光芒。 “不可能!我当时亲眼所见!” 半空中那人,收起了罗盘,看向太子,将顾天心挡在身前。 “太子殿下,说好了,我放了顾天心,你们别追我。” “我说的,天心毫发无伤,我保证无人追你。” 那人带着顾天心,一路出了都城,才将顾天心抛给太子,瞬间消失不见。 太子抱着顾天心,神情平静,竟然真的信守承诺,转身回去了。 太子亲自带着顾天心,来到了顾家,将顾天心放回到床上。 而后她伸手凌空一抓,便见一团黑雾飞来,在她身前凝聚。 “太子殿下,你可不能过河拆桥,我可是奉了我大哥之命,纯粹是来帮忙的。” 太子看着楼槐,哪怕是第二次见了,她依然觉得神奇。 一个走正道,而且怂的要死的魔头。 而且还是个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她面前出现的魔头。 “回去转告卿少爷,我欠他一个人情。” “好的,我大哥说,他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搞出来这些事的,以太子殿下的手段,现在想要查出来,应该不难。 后面就没我事了,殿下肯定能处理,我走了啊。” “好。” 楼槐的身形化作黑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子坐在床边,看着昏睡的顾天心,转身离去。 她的确不明白,锦岚山的卿子玉帮她做什么,但现在知道了,搞事的那个人,肯定跟卿子玉有仇。 卿子玉只是来搅局的而已,但将局势搅成一锅粥,乱七八糟之后,也的确帮了她大忙。 她也的确得欠人家人情。 太子回到宫城,见了离皇。 当天夜里,离皇大怒,怒火在宫城之外,似乎都能感受到。 离皇亲自下令,派人去探查,看看那个罗盘究竟是谁手里的。 罗盘有几个,都是有数的,谁的罗盘现在拿不出来,那这事就跟谁脱不了关系。 然后,当天,手里有罗盘的大派,就公开拿出来罗盘发表声明,这事跟他们没关系。 这种事,谁都不想去沾,就算是大乾,也不想明面上沾上关系。 然而,尴尬的事情来了。 只有大乾的一个门派拿不出罗盘,他们却有说法,他们的罗盘之前就被琅琊院买走了。 所以,目前就成了,只有琅琊院拿不出那个罗盘。 琅琊院也有说法,他们的罗盘拆解,毁掉了。 可惜,这种时候,只有你的罗盘不见了,谁信这种鬼话啊。 大离肯定是不信的,三天之内,离皇便很是郑重的书写国书,怒斥琅琊院和大乾,编撰谣言,在大离都城搅风搅雨。 这一下,所有吃瓜群众,就全部被转移了注意力。 在这场口水仗里,所有人理所当然的觉得,是琅琊院和大乾,不满大离将那琅琊化身术定名的事,就又借着琅琊化身术的事,编撰谣言,恶毒诽谤大离太子,试图动摇大离国本,来报复大离。 毕竟,暗影司竟然都查不出是谁编撰谣言,散布的谣言。 那除了大乾,还能有谁? 事情升级成了大离和大乾打口水仗,又有当时有人逼迫着太子,当众验证。 现在谁还会在意那谣言。 谁信谁瓜皮,提起来这事,就是这里面的水很深,你不懂,懂得都懂,不懂的说了也不懂,如何如何…… ------题外话------ 啊,忽然发现,一百万字了啊。 第一七二章 上古灵兽八口,谣言猛于虎(10k 放出去的罗盘,余子清怎么可能不做点手脚。 哪怕没法人为控制罗盘判断的结果,但留下点小手段,监测一下罗盘有没有被人拆解,那简直太容易了。 他放出去的罗盘,全部加起来都不到十个,每个罗盘在谁手里,去了哪个方向,心里一直都有数。 其中一个罗盘因为拆解自毁了,余子清拿脚后跟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卖出去罗盘的时候,就给说的非常清楚,那罗盘一体成型,但有损伤其内的力量就会失控。 再加上这东西价值不菲,数量又非常稀少,不到十个罗盘,分摊下来,所有需要检测的人,全部轮一遍,可能都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 就如同对于宋承越来说,罗盘的附加价值,远超过其本身的价值。 拿到了罗盘,不赶紧将其发挥最大效力,抓紧时间,获取最大的利益,谁闲的没事干了,去拆解那罗盘? 除了琅琊院的人,没有这么手贱的人。 有了这个前提,那去搅局,就容易太多了。 就把大离太子相关的,这件大离内部矛盾的事件,升级成大离和大乾的外部矛盾,变成两个神朝之间你来我往的过招。 还有琅琊院来背锅,这事就变得简单的多了。 成事的本事,未必有,但坏人事的本事,谁还不是个顶个的强。 让楼槐去找林福,考虑到这俩相看两相厌,备选方案,直接让楼槐去找太子。 让楼槐直接报自己名字,实在不行,在大离太子那把林福卖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直接找高层配合,那肯定没什么问题。 余子清以己度人,断定那些家伙肯定会对顾天心这个软柿子下手,那我就先下手,逼着你们只能跟着我的节奏来。 出现突发情况,就逼着那些人跟着一起来行动。 甭管怎么发展,那都肯定是乱成一锅粥,指不定关键时刻,还能引动一个强者,冒险在大离都城出手。 太子这边都提前知道了,这个时候,谁敢出手,都别想能脱身,也别想隐藏。 但去演戏的人,又不能是大离这边的人,也不能是能被人轻易认出来,还得有实力。 思来想去,余子清就想到了席家的夏霜。 请夏霜出手来演一出戏,那也简单。 直接告诉夏霜。 现在有个机会,让你去大离帝都闹腾一圈,有高手跟你过招,还能当众去逼迫大离太子,最后还能全身而退。 最重要的,离皇和太子,非但不会介意,反而还得记你人情。 那你要不要来帮忙演一出戏? 夏霜还能怎么说? 余子清请她帮忙,她都挺乐意的,更别说还是这种听起来就很刺激,刺激完了还能跑,也不会被离皇和太子记仇。 夏霜自然乐呵呵的来了。 回去了就能族志上悄悄记载下来,某年某月,她才八阶的时候,就跑到大离都城闹腾了一番,当众逼迫了大离太子,还能在众目睽睽,数位九阶环视之下,大摇大摆的安全离开。 夏霜离开了大离都城,后续预料之中的追击,也都是做做样子,都没有一个九阶亲自出手,这让她颇有些失望。 还不如跟那个刀道的修士干架,起码还有点作用。 大离都城,无关的人,最近吃瓜都吃饱了。 甚至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太子素面朝天的样子。 从上到下,都在暗中讨论这件事,但大离宫城内,却很安静。 离皇看着跪伏在地的一位老太监。 “你进宫多久了?” “回陛下,一千三百年了。” “一千多年了啊……”离皇有些恍惚,他其实对这个老太监根本没有什么印象, 大离的太监,其内部部门其实也挺多的,就比如这个神宫监。 理论上是掌管太庙等庙的洒扫和香灯事宜。 可实际上,这些事,一直都是礼部下辖的一个部门来管理的。 大离一般大祭祀时会去的祖地太庙,却并不在大离都城里。 大离太祖皇帝,为了不让后人忘本,亦或者是只窝在宫城里,所以这最大的太庙,就专门安排在祖地,而非都城。 所以日常的洒扫管理,就成了礼部专门的一个部门的活。 都城内的神宫监,更像是一个给老太监养老的地方,活少清静,也远离争斗。 那里几乎全部都是老太监。 今天死了一个,明天死了一个,几乎都是寿尽而终,无声无息。 连宫内的大太监,都不会关注这神宫监的事。 若非这一次离皇亲自手握大离玉玺,监控整个都城,他都不知道,神宫监里,还藏着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高手老太监。 “一千多年了啊,朕还从未想过。 年少时在外云游,曾听外面的人说,宫内卧虎藏龙,朕还忍不住发笑,觉得那人信口开河。 如今,真应了那人的话了。 你若不出手,朕还真注意不到你,恐怕再过一千年,也不会注意到神宫监。” “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了。”老太监神情倒是平静。 那个时候,暗中偷袭,凝聚全身的力量,凝聚出来的一击,无论有没有将那八阶体修和顾天心一起击杀,他都知道,他肯定会暴露了。 他已经做好准备。 只要能将顾天心击杀,就已经足够。 可惜,那人似是早有准备,区区一个体修,却能护得住顾天心。 一击之后,他便再无机会。 当时便被镇压。 那个时候,他才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这就是一场戏。 一场大离皇室,不知道从哪找到的一个从未露过面的八阶体修,配合着演的戏。 然而,有猜测,当时的情况,也逼得他不得不出手了。 杀了顾天心,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没有杀掉,前功尽弃。 他也不知道是谁,行动比他们还快,他们觉得时机还没到去击杀顾天心的时候,就有人先下手了。 此刻再多说什么,再明白,其实也没有作用了。 老太监神情平静,抬起头看了一眼离皇,又看了看太子,叹了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他死了。”太子淡淡的道。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如今神魂自戕,谁也拦不住他。” 这个时候,伏晓才带着罗盘走来。 离皇深深的看了一眼伏晓。 “不用检测了,带走吧,按照规矩埋了吧。” 离皇压根没问为什么这老太监要出手,问了也不会说的。 伏晓稍稍一感应,吓了一跳,老太监被封了全身力量,怎么自杀的? “陛下恕罪,臣来迟了……” 离皇没有理他,知道伏晓肯定是有理由的,相比一个已经被控制的老太监,外面那些没有被控制的人,才是更加重要的。 离皇一言不发的离去,伏晓跪伏在地,冷汗直冒。 人死了,自然就检测不出来是不是化身,有没有修行过琅琊化身术。 离皇和太子离去,伏晓带着老太监的尸身,离开了宫城,按照规矩,如同一个普通的神宫监老太监一样,埋在城外规定的墓地里。 离皇和太子一起,站在高楼的围栏边。 “接下来的事,就由你来处理了。” “儿臣明白。” 那老太监不管他是谁,他的尸身,现在就是钓鱼的鱼饵。 就等着,看看谁会去伸手。 专门给那老太监留了几天时间,没有先来检测,他这几天都不自裁,偏偏这个时候自裁。 那便默认他肯定修过琅琊化身术,默认他压根不是本尊,就是化身。 而一个修行到如此地步的化身,哪怕是神魂湮灭了,尸身也依然对本尊有巨大的价值。 现在就看伸手的人是谁了。 这就是明着钓鱼。 要是有人舍不得这种损失,那就证明那老太监的价值极大,极为重要,是其修行之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他损失不起。 要是没人去,那也证明背后的人,能承受得起这种损失。 这个老太监,也不是最重要的部分。 无论怎么样,这种判断消息的方法,都比直接去拷问那个必定什么都不会说的老太监要好。 对于一个活了这么久,修为足够高的修士来说,他不想说,他想去死,谁也拦不住,不必去白费力气。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只留下明面上的口水仗,供以吃瓜群众吃瓜。 而另一边,余子清也得到了老羊送来的消息。 知道了大离这边发生的事情。 甚至还知道了那个在大离宫城里隐藏了一千多年的老太监。 余子清第一反应就是那家伙肯定不是督主。 跟着倒是松了口气,按照他的猜测,那位东厂的督主,在外面搞事情。 他身为一个阉人,隐藏在宫城里,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而且还有机会搜集到第一手的情报。 就算本尊不去,起码也要在大离宫城里安插一个化身吧? 只是没想到,那家伙如此胆大,竟然安插了一个这么强的化身在大离宫城。 “还有一件事,送来的情报里,多了一门功法。” “琅琊化身术?” “对,大离太子送来的,她手里的确有这门功法。” “你研究过了么?” “研究过了,精妙绝伦,极为天才的法门,只可惜,就是太过完美了,反倒成了禁忌。” “理论上能种下多少个化身?” “理论上,最完美的情况,大概能有三千个,这个东西没法严格计算出来。 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其能种下的化身是多少,也都是未必。 也不可能有人达成理论上最完美的情况。 但按照我的估计,化身境修士,应该可以比较容易的留下十二个化身,再多就难了。” 老羊一挥手,将一篇法门展示出来。 余子清看着眉头紧蹙,他看的不太懂,化身的法门,远超出他此刻能接触到的极限。 不过,老羊倒是贴心的准备了比原文多数倍的注解,余子清没法修行,也能理解里面的重点。 “所以,那个人是准备集齐十二个九阶化身,汇聚己身,一步迈入十阶么?” “以我的研究,目前来看,这是最容易的办法,若是他集齐了十二个九阶巅峰的化身,还真的有可能,让其强行迈过十阶的门槛。 这家伙的确是个人才。 可惜,一个九阶,就需要有大派或者大家族作为基础,这样才能供给足够他一路晋升的资源。 便是外面那数量极少的九阶散修,能进阶九阶,那也各个都是有大机缘的。 没有一个足够底蕴的势力作为基础,天赋再好,进阶九阶的希望,也不比其他人的机会大多少。” 这个余子清倒是理解,一亿分之一,和一亿分之一百,还相差百倍呢。 但是实际上,有个毛的区别。 财侣法地,哪怕对于那些苦哈哈体修来说,财也是排在第一的。 低阶体修需要进补,有足够的进补,和没有进补,全靠喝西北风,那进境差距差个百倍都很正常。 为什么低阶体修数量多,他们想一直赖在前三阶么,是他们没钱买灵药进补,只能全靠自身慢慢磨。 便是看起来穷的叮当响的锦岚山,以前村民们,那也是拿那堪比四阶灵药的锦岚菇当饭吃的,一日三餐都是锦岚菇。 不然他们前三阶,哪能进阶的这么快。 所以,这事就是个死循环。 不是督主主观想要化身去当那个宗主,而是他必须让化身当了这个宗主,才有足够的资源,集中在化身身上,让化身勇猛精进。 他若是真的有十二个化身。 那把东厂的经费全部喂给他一个人吃,都供不起两三个化身。 更别说大部分高阶的资源,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灵玉在低阶的时候,等于资源,到了高阶,怎么把灵玉变成资源,就需要现实基础了。 比如烧灵玉,弄高阶灵田,种植高阶的灵植,这就是最典型的方法。 那督主必须让化身往高的地方爬。 普天之下,能一口气拿出供给出十二个九阶巅峰的资源的势力,估计也就大乾皇室或者大离皇室,大震就算了,他们在三神朝里算穷的。 但很显然,大乾皇室也好,大离皇室也好,绝无可能拿出如此庞大的资源,给一个死太监。 再者,也不是说拿出这些资源,就一定能供出一个九阶。 这事还是无解。 按照余子清的判断,那督主其实已经做到最好了。 可惜,因为余子清之前将一个琅琊化身,丢给了巨佬,就因为这个事,引发了一次降维打击。 不然的话,琅琊化身术,只要本人不说,还真没人能看得出来。 没有巨佬给的那枚符文,老羊都绝无可能找到方法来辨别琅琊化身。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跟人杠上了。” “嗯?” “大离那边散布谣言的事,到现在是不是还没找到是谁编撰的谣言,散布的谣言?” “恩,他们也依然没找到,现在只是在跟大乾打口水仗,实际上,谣言怎么散布的,谁编撰的,都不知道。” “我这边好像遇到了一样的事情。” “什么?” “我最初进来,发现了一个小姑娘,在念童谣,然后我压根没找到教给她童谣的那个人。 我觉得,可能压根不存在这个人。 然后我有跟着当时在附近的所有人,每个人,我都盯了一次封印的循环。 我发现会有人,忽然之间,毫无征兆的,便开始传播谣言了。 我压根没发现有谁告诉他们的,甚至也没发现,有什么力量在暗中搞鬼。 到了后面,还有修士也开始毫无征兆的就开始散布谣言了。 有什么法门,可以做到这些么? 可以避开我的肉身感应和我的阴神感应。” 余子清跟人杠上了,他到现在都没发现有谁在暗中下手。 至于为什么说是谣言。 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普通人忽然之间,就知道了一些事,还会去散布。 你要说那不是谣言才怪。 而这件事,就像是这次大离出现的事情,无人在关注最初谣言传播了,余子清却越来越关注,因为二者越看越像。 “只是让一个普通人做这种事,倒是不难,方法特别多,但是你什么都感应不到,也没发现人,倒是有点难了。 让一个修士,也做到这样,你也一样什么都感应不到,那就有点难了。 一般的元神境强者,也做不到的。” “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法门,可以做到这些。” “你真以为我什么法门都知道?你以为琅琊书库里,就一定什么都有么?”提起这个,老羊面色一黑,他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 老羊黑着脸走了,余子清叹了口气,夸你博学咋就忽然恼了。 从七楼戒指里出来,余子清再次进入封印。 他依然当一个旁观者,跟着其中一个人,观察其在这个封印里的表现。 依然跟以前一样,毫无征兆的,就见那人开始散布谣言。 例行的“你听说了么”作为开头。 目前余子清唯一找到的共同点就是这个。 每个人第一次开始散布谣言的时候,都会用你听说了么,来进入状态。 难道这里人人都有奸商饿鬼的神通么? 还都听说。 他现在压根没进入宫城,就知道,这个所谓的封印,肯定有大猫腻。 忽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立刻离开封印,继续去找老羊。 “老羊老羊,有个很重要的事,问你。” “你又干什么!我忙着呢!” “你知不知道,有个饿鬼,有点天赋神通,可以听到风中的声音,听到很远地方人的交谈,而对方却毫无所觉。” “说重点!” “你说,既然有这种顺风耳的神通,那你说,有没有一种逆向的顺风耳的神通? 就是他说出去的话,会随风飘散,传递给一个远方的特定目标。 而这个人在听到这些事情之后,会不由自主的成为散布谣言的主力?” “咦,你说的这个,我好像的确看过类似的东西。”老羊一怔,冷静了下来,沉思了片刻之后。 “上古的时候,有一灵兽,名曰八口。 其脑袋上生着八张嘴巴,分别面向八方。 最早的时候,是随帅帐而行,向着八方传递将令。 其声便能随风而去,一言能传万里。 军中带着八口,便能号令八方,如臂使指。 只是后来,有人想到了反制之法,再加上八口的重要性,频遭猎杀。 残留的八口,被大派带回宗内,用来教导入门的弟子,后来便彻底灭绝。 还有说法,是残存的八口,远遁深海,从此消失不见了。 不管如何,那八口灵兽,身负的神通,便跟你说的类似。” “也就是说,还是有办法的,那灵兽八口,除了八张嘴之外,还有什么特征?” “身如黑犬,无尾,头如石雕,身形丈许,擅言,若是平日里不显真身,就是一条无尾黑狗的样子。” “除了八口之外,还有别的么?” “据我所知,没有了,有我也不知道,还有事么?没事我走了,忙着呢,没急事别找我。” 老羊匆匆离去,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余子清坐在原地,他还真没注意过非人的东西,前面去了那么多次,都是关注着人了。 回忆了一下,好像也没在丁卯城见过无尾黑狗,甚至连黑狗都没见到过一只。 在丁卯纪年,城中压根没有养什么大点的东西,顶多是养个当年就吃掉的家禽。 毕竟,活得久了,这个年代,化妖似乎也特别容易。 这里的人都挺忌讳这些的,便是城外,养的用来帮助劳作的牲畜,也甚少有活过八年的。 鸡鸭之类的,活过三年的都是少之又少。 城中连一年都不会超过。 余子清再次进入封印,这一次,他拿出了甲子城郡守的大印,直奔丁卯城郡守府而去。 “甲子城郡守卿子玉,前来拜访。” 有人将余子清请了进去,告知丁卯城郡守,出门了,可能要过些时日才进来。 余子清早就知道这些说辞了。 “去宫城给你家大人传话,不然的话,我便自己去宫城找他。” 这封印乃是丁卯城郡守所封,面对那妖妃显化出真身的实力,他绝无可能只将妖妃封印,他自己却没有进来。 这封印里,谁不在都有可能,唯有丁卯城郡守不可能不在。 余子清都来这个封印好多次了,唯一没有去的地方就是宫城,他自然知道,那郡守就在宫城里。 余子清眼看接待的人没动,他立刻站起身。 “大人稍后……” 府里的人匆匆忙忙的离去,余子清就在这等着。 两个时辰之后,就见一个身穿官服,浓眉大眼的壮汉,快步行来。 看到余子清之后,立刻郑重见礼。 “丁卯城郡守仇庆,见过卿大人。” “甲子城郡守卿子玉,见过仇大人。” “卿大人可是为了封印而来?” “不错。” 仇庆看了余子清一眼,摇了摇头,叹道。 “卿大人还是请回吧,这封印,以你的实力,恐怕是化解不了。” “仇大人想多了,我自然知晓这些,我只是先来看看,后面会有真正的强者来的。” “呃……”仇庆有些惊愕:“卿大人想去哪看?” “去宫城看看。” “那妖……那辰妃虽然尚未显化真身,可是那也很危险的。” “没事,我只当是个局外人,去看一看而已,多了解一下,后面真正的强者来了,也好将其解决掉。” 眼看余子清坚持,仇庆摇了摇头。 “卿大人自行去吧,如今的宫城,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看的。” “恩,若是事不可为,那我也好回去告知真正的强者不用来。” 交谈没几句,余子清便自己去了宫城。 有甲子城郡守的大印在手,入宫城的确比余子清想的简单的多。 而宫城之内,出现的一些人,就不再如同外面那般清晰可见,有些强者,还有兑皇,都只是一个影子,重复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宫城之中,唯一真真实实存在的,清晰可见的,就只有一座七层白玉楼。 那楼体,通体都是用洁白无瑕的白玉做化,便是白日里,都绽放着微光。 余子清迈步走上去,有守卫拦着他。 余子清念头一动,拿出了甲子城郡守的大印,口中却道。 “是仇大人请我来的。” 那守卫闻言,立刻放下了兵刃,放余子清进去。 进入白玉楼内,其中心,才发现这白玉楼,乃是四方合围,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天井,只是这里的天井上方,并非露天,而是加了穹顶而已。 余子清也见到了那位辰妃。 例行见礼,余子清便称自己只是奉命来探查的。 他站在高楼的围栏边,俯瞰着整座白玉楼,如同一个普通的守卫一样,默默的观察着。 他看到了,辰妃跟躺在冰棺之中的魃,那张脸起码有九成相似。 一成不似的地方,只是气质和眉眼,有些截然不同的差别。 现在余子清几乎可以确定,魃就是辰妃的肉身所化。 他不知道当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为何,辰妃明明被封印在这里,她的肉身却化作了魃,没有被封印。 余子清才不信,她有什么双胞姐妹。 他看的真切,如今的辰妃,只是一个低阶小修士。 炼气最多四五阶,炼体应该有一阶,但那个应该也只是为了形体。 他也察觉不到任何妖邪之气,甚至连妖邪之意都没有察觉到分毫。 他如同一个透明人,就站在高楼之上,俯瞰着下方。 看到了下方大摆宴席,有一个个看不到身型样貌,只有一个模糊影子的人坐在那里。 看到了身穿帝皇长袍,却看不到脸的兑皇,坐在上首,看辰妃翩翩起舞,翩若惊鸿,美轮美奂。 其眼中藏着含蓄的爱意,只有在兑皇来的时候,才能看到她展颜微笑。 那你侬我侬之中,便能看的出,兑皇对其极为宠爱。 几天之后,丁卯城中,谣言便开始大范围出现。 余子清走下了白玉楼,来到了兑皇召见群臣的地方。 他站在最后面,听着那些虚影,演绎着曾经的一切。 “陛下,城中谣言四起,还请陛下下旨彻查。” 这是第一天,谣言的事,出现在宫城里了。 到了第三天。 “陛下,丁亥城大旱三年了,如今赈无可赈,谣言四起,还请陛下以国事为重。” 虽然没有明说,但余子清却明白,这是指兑皇三天之中有两天都去了白玉楼。 到了半个月之后。 有一个臣子,当堂怒喝。 “陛下,如今内有旱情,外有强敌,陛下何时才能醒悟。 丁酉城自三百年前,便持续大旱,如今方圆三千里,近乎沦为荒漠,人口暴跌八成。 如今丁亥城大旱,陛下却沉迷温柔乡。 频降恶兆,内忧外患,陛下莫不是要当一个昏君不成,醒醒吧!” “放肆!拿下!” 那看不到面容的臣子,身上青光一闪,怒喝一声。 “陛下!” 而后便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一个月之后,情势便越来越差。 “陛下,如今不止丁亥城,丁酉城,数十城内,都有传言。 陛下自三百多年前开始,豢养妖妃,坏我大兑国运。 以至于三百年前开始,丁酉城大旱,万鬼出行,而我大兑其他地方,也是天灾人祸不断。 如今,丁酉城三千里,已经近乎荒漠。 丁亥城大旱,一如当年的丁酉城。 而丁卯城附近,也有明显的旱情预兆。 陛下,莫要一错再错,执迷不悟。” 有大臣当众怒喝,可这一次,兑皇已经杀无可杀了。 前些天,撞柱而亡的有,苦劝被杀的也有,今日,几位大臣一起上奏。 兑皇没法继续杀下去了。 余子清一直站在最后面,静静的看着,听着。 他也是第一次,在一个封印里,频繁听到其他城池的消息。 这个时候,也才知道,三百年前,丁酉城大旱,万鬼出行。 就算将万鬼全部封印了,可是那持续的大旱,却没法封印掉了。 将其当做灾难封印掉,也不会凭空开始下雨,依然还是大旱。 持续了三百年了,竟然还没有结束。 而余子清记得,他在丁卯两千二百年之后的,丁卯两千三百五十四年,再次去丁酉城的时候,丁酉城似乎已经恢复了。 余子清觉得,他似乎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 余子清没有再去盯着辰妃,而是全程盯着那个看不到脸的兑皇。 他明白了,这个封印,跟他之前去的不一样的。 这个封印里,宫城里的人,很多都只是一个影子,不是因为那些人都太强了。 而是因为,封印的人,不想将事情的经过,都完整的封印进来,更不想让有些人在这里露脸。 宫城内,很多事,都是没有保留下来的,比如,兑皇在白玉楼入侵的时候,就直接是空白。 有一部分必须剔除掉的,自然就能顺手剔除掉更多。 宫城之外,那些人,更像是活生生的人,而宫城内的景象,便更像是只会死板的按照曾经发生过的轨迹,一直循环下去的单纯影像。 难怪仇庆说,宫城其实可以直接去看。 又是数天之后,兑皇在书房内,有一个影子,站在那里。 “陛下,臣做过占卜,若是不管不问,那大旱之灾,便会弥漫大半个大兑。 到时候便再也无力回天了。 还请陛下早做打算。” “真的必须要这么做么?”兑皇的声音里有些颤抖。 “陛下,不得不做了,如今已经有六路兵马出现。 甚至前线跟大乾交战的大军,也已经后退三千里,距离丁卯城已经不远了。 大帅根本没有去阻拦那六路兵马。 若是等到那六路兵马,再加上前线大军,围困丁卯城的时候,便再无回转的余地。 辰妃乃是天生妖体,夺天地之灵秀。 哪怕辰妃什么都没做,这大兑国运也会被其所耗。 若是牺牲辰妃一人,将其化作魃。 届时,天火灼魃,得三月雨。 三百年大旱,立时化解。 而若是顺利,辰妃化作了魃,还能陪伴陛下更久,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让朕再想想。” 余子清站在门外,听着这些,冷笑一声。 他最清楚不过,丁酉城大旱,缺雨压根不是主因,而是瞎搞一通,将那里的灵气和生机,几乎耗尽。 再听里面那人的胡扯,还有那惺惺作态的兑皇。 真是令人作呕。 他们难道都不知道,不管用什么办法,化作了魃,那就肯定是死了。 而且肯定是再无神魂。 纵然有朝一日,魃再次孕生出神智,那也跟曾经的辰妃,没有一点关系了,是完全的另外一个人。 两全其美个屁。 余子清一下子就懂了,为什么魃没有被封印。 因为他们需要以天火灼烧魃,引得三月雨。 而想要让大旱三百年的丁酉城附近,还有如今的丁亥城、丁卯城等等,全部都从大旱的情况恢复过来。 那得以天火灼烧多久,得忍受多大的痛苦,才能将大地恢复。 只是想想,余子清就觉得遍体生寒。 入夜,兑皇再次来到白玉楼,甜言蜜语渣男行径。 “爱妃,如今情势,你也知晓,六路大军即将围困丁卯城。 前线大军也停了下来。 为今之计,唯有一法,可以两全其美……” “一切依陛下意愿。”辰妃望着兑皇,平静的接受了下来。 第二天,余子清便看着,来到了一堆人,在白玉楼之下,挖出了地穴,做出了各种改造,布置大阵等等。 辰妃梳妆打扮完毕,回首再看了一眼兑皇,毅然决然的步入了那气息诡谲的大阵里。 痛苦的低吟声,源源不断的在白玉楼之下传出,却都被白玉楼压制住了。 余子清全程旁观,看着一个黑影,以残酷的手段,强行将辰妃的神魂撕扯出体外,却维持着其生机不断。 那神魂,通透明亮,纯净之极,蕴含着一股独特的轻灵之气。 那黑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辰妃,你放心吧,你这天资,若是苦心修行,日后必定是九阶之列。 你的天赋实在是太好了,却生生浪费掉了,几乎从来不曾修行,只是以色娱人,却已经有五阶。 太可惜了,你的肉身,的确乃是天生的灵体,想要转化成魃,的确不难。 也的确能解大兑如今的危难,只是魃是没有神魂的,你这神魂也回不去了。” “我知道。”辰妃依然很平静。 “咦,你知道,你还敢来?” “但能解陛下危难,不是么。” 黑影微微一怔,不再言语,将辰妃神魂收走,以邪法炼化,化出那一缕先天所带的轻灵之气。 而其肉身,他也的确老老实实的将其化作了魃。 数日之后,天火骤然落下,点燃了白玉楼。 余子清遥遥站在远方,看着燃烧的白玉楼,那里沉睡着一个新生的魃。 天降暴雨,却仿佛让那白玉楼越烧越旺。 辰妃的神魂没了,肉身化作了还未觉醒意识的魃。 仇庆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余子清身边,望着燃烧的白玉楼。 “你是不是好奇,后面出现的那个妖妃,到底是什么?” “是。”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神魂消散了,肉身所化的魃也未觉醒意识,怎么还会出现妖妃,我跟你一样好奇,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未曾想明白。” “这就是你不留下名字的理由么?” “是,身为丁卯城郡守,我职责所在,不可能坐视不管。 以身殉职,便是报效朝廷了,对得起我手中的大印。 但是,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将我的名字留下了。 我对不起辰妃,不敢将我的名字留下。” “你也会怕遗臭万年?” “你就当是吧……”仇庆苦笑一声:“你还想化解这里的封印么?” 两人正说着,就见漫天黑气汇聚,怨气冲天,那越来越强的怨气,在白玉楼的火焰里凝聚,在其出现的那一刹那,气息便直线攀升。 一息便从三阶跨越到四阶,三息之后,到了七阶。 等到有人察觉到的时候,其气息已经攀升到八阶。 有人试图将其打散,可是那燃烧的天火,却成了阻碍。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见天火之内,一条巨大尾巴飞出。 一头通体漆黑的九尾妖狐,立于白玉楼之上,九条巨大的尾巴,高高竖起,随风摇曳。 “好快的进阶速度。” 随着余子清的话音落下,那巨大的九尾妖狐,气息还在不断攀升。 “我当时若是不将其尽快封印,她恐怕已经攀升到九阶巅峰了。” “她是辰妃?” “她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题外话------ 其实说实话,封印拼图内的内容,我基本都是一章之内解决一个拼图,出了一个地方,就肯定是有必要的。 现在我写战斗其实是偏少的,但战斗反而最好写,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以前也是一场战斗能写三四万字的狠人。 第一七三章 千门八典,罗盘的真正用法(11k 事情到了这里,封印便到了尾声。 余子清摇了摇头,身形消失不见。 接下来他就不适合待在那里了,那头可怕的九尾妖狐闹腾起来,他受到波及的话,弄不好会死掉的。 余子清满腔疑问,太多不对劲的地方。 妖妃不对劲,那个丁卯城郡守仇庆也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偏偏一切好似又挺正常。 所有人都觉得很合理,很正常,就是不正常。 余子清觉得他大概抓住了要点,为什么那个督主提前很多年去布局。 召唤来了魃,就引来了邗栋,邗栋不可能放弃魃。 所以余子清估计,到时候大概率就是明晃晃的阳谋,告诉邗栋,魃的来历。 然后再告诉邗栋,不化解某个封印,尘埃尚未落定,不解决妖妃,魃这里就会一直有破绽如何如何。 再让邗栋心甘情愿的来帮忙。 而妖妃封印里,那种无声无息传播谣言,还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甚至最后,不只是丁卯城,而是几乎囊括了大兑所有的城池,甚至还有人发兵来逼迫末代兑皇。 就连前线与大乾交战的大军,都主动退后三千里,以此来逼迫兑皇。 闹的这般不好看,余子清不觉得那些人不信谣言,甚至绝大部分的人,甚至九成九的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这才给了那个黑影,最后光明正大害了辰妃的机会。 而归根到底,都是因为谣言。 而放到如今的大离,哪怕因为余子清果断的搅局,将事情搅和的一塌糊涂,变成了大离和大乾的口水仗。 可还是有一些人,对于太子修行了琅琊化身术的事,依然深信不疑。 真的是那种哪怕以死相逼,他们因为恐惧,嘴上说不信,承认那是谣言,可是内心深处也依然深信不疑。 妖妃封印的事,跟大离太子的事,归根到底,其根源是一模一样。 考虑到妖妃封印里,事情发展的速度极快,区区几个月时间,就发展到逼死了辰妃的地步。 而修士也好,神朝也罢,办事效率一向不是多高。 若是按照正常的路子来,余子清估计,大离那边,处理这件事,起码也要花费几个月时间,才能做到政令传遍大离。 而这个速度,肯定是远远比不上谣言传播的速度。 到时候,哪怕最关键的人物,离皇,不会如同兑皇这般软弱,大离也不会复刻妖妃封印里的结局。 那最后的结局,肯定也不太好看。 太子位置不稳,就是最好的结果。 弄不好到了最后,再复刻一波边军打着勤王的名义,来复刻一波。 到了那个时候,大离想不乱起来都不可能。 而大离太子,指不定也会被逼的主动退下去。 可惜,那谣言的威力,还没酝酿出来,就被余子清乱拳打死了老师傅,搅和的乱七八糟。 督主的事,被坏了其中一件,他必然会更在意另外一件。 只是现在,还没人来深渊,让余子清有些意外。 督主在大离做的事,在妖妃封印里,同样有东西或者有人能做到,这里肯定会对其非常重要。 余子清没有再去妖妃封印。 盘算着之前在里面听说,辰妃进入宫城,已经三百年了。 余子清便找出来往前三百年的所有封印,一个接一个的进去,从那些地方,寻找有关丁卯城的信息。 因为这一次,在丁卯城,就有大量其他城池的信息出现,那在其他城池,自然也是有希望找到丁卯城的信息。 这也给了余子清一个新思路,以一个封印的信息去化解另外一个封印。 …… 锦岚山之南,邗栋借青莲剑典的真意,化作一朵青莲,将冰棺包裹在内,沉入地下,彻底断绝了有人三番两次的召唤。 他站在墓前,面沉似水,尝试着逆向追踪,可惜,什么都追不到。 他是个太过纯粹的剑修,很多乱七八糟的法门,他都不擅长。 只擅长杀人。 他已经想杀人好些天了,现在只能听了余子清的劝,就在这守着。 以不变应万变。 等着看看有没有人,能找到这里,能来强行出手。 可惜,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那柄颤抖的黑剑,已经忍不住要出鞘了,却一直找不到目标。 …… 大离都城之外,荒凉死寂的墓区,这里埋葬着大量宫城内死去的人。 都是些太监、侍女之类的存在,而且都得是寿终正寝,或者是牺牲掉的。 那些犯错被杀掉的,大概率是没机会安葬在这里了。 因为那些被送到宫里当太监的人,大部分都是没希望回到祖地,落叶归根。 哪怕他们的家族还在,族谱上也都没有他们的名字了。 除非这个太监生前地位很高,对其出身的家族帮助极大,才有可能上族谱,落叶归根。 可惜,但凡有选择,有大家族当靠山,谁会选择去当太监。 所以,种种原因之下,大部分太监侍女,其实都是葬在这里,墓碑面向宫城的方向,死后也能看到宫城,算得上是一种恩典了。 这墓园压根没有守卫,盗墓的都不会来这里。 大家都一清二楚,那些太监在宫里,绝大部分都没机会出来,有些一生都没出过宫城。 修行几乎就成了这些太监唯一能花钱的地方,敛财,修行,孝敬上官,继续敛财修行,如此循环。 大部分都贪的情况下,谁会让宝物和财物,跟着一个死人去陪葬? 种种原因之下,这里就只有一个瘸腿的老太监在这里守着。 因为正常人,没人愿意给一群死太监守墓。 老太监日常洒扫,处理杂草,清理落叶,一个墓一个墓的扫过去。 一路来到一座新墓,老太监继续洒扫,不偏不倚,处理的规规整整。 老太监伸出一只手,拂过墓碑,将墓碑上的一片杂草拨落,一丝凝而不散的力量,就在这个瞬间,没入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老太监自顾自的去打理下一座墓地。 不管墓里埋着的,曾经是什么地位,到了这里,都是一样,连个高低都不会有,纯按照先后顺序选择墓地。 到了天黑入夜,一辆板车嘎吱嘎吱的进入墓园。 一个有些跛的小太监,艰难的推着车,进入了墓园。 瘸腿老太监掌着灯,照亮了来路,看到那大汗淋漓的小太监,咬着牙抿着嘴,艰难的把车推过来之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春儿啊,最近宫里出来的人,有点多啊。” “是啊,有点多了……” 老太监帮忙一起,把那草席包裹着的尸体,一个个的放入到早就挖好墓坑,摆好棺材的墓里。 一老一少,忙活了俩时辰,才将一座墓给填好。 坐在目前,老太监摆好了贡品,点燃了线香,叹了口气。 “春儿啊,你听我一句劝,最近死人太多了,你也别在宫里待了。 你的腿跛了,你也没钱找医师给你治,你还不如来接我的班吧。 这里起码清静,也不会有危险,你还能攒点钱。 有时候遇到大方的,还会赏你点好东西。 你在这里安心修行,日后还有点盼头。 你在这么下去,早晚让人欺负死在宫里。 我说句大不敬的话,你死了,上面的老爷都不会知道。” 小太监抿着嘴唇,默不作声。 老太监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一座墓。 “看到那个了个,那位活了一千多年,一千多年都没有出过宫。 听说地位也很高,可是说死就死了,死后不也一样葬在这里,连个祭拜的人都没。 我也老了,快不行了。 趁着我没死,我还能指定一个接班的人,我死了,你想来接班都没机会了。” 小太监的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迷茫。 老太监摸了摸他的脑袋,喃喃道。 “我做了很久的太监了,也入过宫,最是清楚,咱们这些人的结局,大多数都不怎么好。 我看你可怜,我们也有缘,我给你宫外的一个出路。” 小太监搀扶着老太监,一路回到了小屋。 老太监打开一块地砖,从下面拿出一个储物袋,将其递给小太监。 小太监一看储物袋内的东西,顿时大惊。 灵玉很多,还有丹药,他几百年俸禄也不会有什么多。 “这……” “我感觉我的时候到了,我要这些也没用。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全部送你了。 你接不接我的班,都随意吧,不勉强。 只求你,等我死后,把我埋在我选好的墓穴里。 那地方能晒到一整天的太阳,我没舍得留给其他人。” 三天之后。 小太监再次推着俩尸体来的时候,瘸腿的老太监,已经躺在床上,没了生息。 小太监哭的很伤心,将瘸腿老太监安葬在了那座能晒到太阳的墓穴里。 他也继任了守墓人这个角色。 三个月之后。 一个瘸腿的老太监,无声无息的从墓园里消失不见。 他行走在荒野上,走了没几步,那瘸腿都开始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他抬起头,向着墓园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家伙,老祖宗我难得发次善心,实在是看你可怜,不想你重蹈覆撤,你好好把握吧。” 他再次向着都城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笑,转身就走。 身为一个老太监,在宫里待了一千多年了。 他太了解离皇了。 比那些大臣重臣,都要了解的多。 离皇算得上是比较仁厚的皇帝,这种仁厚,哪怕是在触碰到其底线的时候也会表现出来。 若是震皇或者乾皇,一个犯了大错的老太监,神魂自戕而亡,留下的尸体,必定会被挫骨扬灰。 留下的力量自然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离皇一方面为了钓鱼,另一方面,他也做不出将人挫骨扬灰的事。 这尸身,最终一定会葬在这座都城之外的墓园里。 离皇想要钓鱼,怕是钓不到了。 因为不会有外人来的。 鱼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经在这里,一直就在墓园里张着嘴巴等着了,等着鱼饵被人抛在他的嘴里,他根本不需要去做什么。 拿回了宫里那个老太监留下的力量之后,他这个守墓人,也就没必要在干下去了。 他一直维持着快要死了的状态,很多年了。 现在死了,也很正常。 二者修行的力量同根同源,瘸腿老太监区区四阶的力量,也开始在墓里躺的这几个月里,飞速攀升。 而那座墓,却遮蔽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波动。 现在他不得不出来,不得不走了。 马上就要九阶了。 进阶九阶,就再也隐藏不下去了。 瘸腿老太监的瘸腿好了,等到他进入到了深渊裂缝,便再也不再压制。 力量直接跨越了界限,迈入九阶的行列。 阴冷的力量呼啸开来,阴气汇聚成云。 锦衣卫守在这里的两个人,当场被冻成了冰雕,死于非命。 老太监看了一眼那俩锦衣卫隐藏的地方,冷笑一声,向着洞穴的方向走去。 一路来到了洞穴,他环顾四周,眉头微蹙。 他要等的另外一个条件,没有出现。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不影响他要做的最主要的事。 他拿出一根带着尖锐指甲的手指,来到了地洞边缘,顺着飘了下去,一只手贴在了符文上。 虚空之中,余子清坐在安史之书前,正在察看内容的时候,安史之书自动翻动,翻到了妖妃封印那一页。 其上光晕闪动,代表着有人要进来了,而且带的信物,是要进入这一页的。 “终于来了么,他怎么确认,他进去了,能化解了封印出来?” 余子清有些疑惑。 他查遍了妖妃封印往前不止三百年,各个封印里有的记载。 其实很多疑惑都已经解开了。 所以,他不懂,魃没有来,他怎么还敢进? 魃没有来,他怎么化解封印? 不化解了封印,他根本别想出去。 看着妖妃封印那一页,流转着光芒,余子清轻轻拍了拍安史之书。 “我觉得你是时候,整出来一个只读模式了。 就是只查看里面的真实情况,却不进去。 你可别说你现在做不到。” 安史之书没什么反应,余子清继续道。 “看,这才是你有时候反应不过来的真实反应。 跟你装死的时候,看起来一样,可实际上完全不一样。” 安史之书没反应。 “看到了吧,现在这种才是装死。 你可别跟我装了。 我几乎将丁卯纪年杀穿了,你还想糊弄我? 最初的时候,我说很多话,你都是反应不过来。 后来反应越来越快,我说一些复杂的问题,你也能立刻做出反应。 我化解的封印越多,你便越来越机灵。 甚至之前有人来,你都能准确的将每个人分散到不同的封印里。 最初的时候,你可没有这种灵智。 我不管你是灵智越来越高了,还是灵智恢复了,亦或者一直在跟我装傻。 我都不是太在乎。 现在,马上,我要只读模式。 不进去,就能全程旁观。” 安史之书不给反应,装死了半晌,便见那一页上,流转的光芒,骤然间扩大。 以安史之书为中心,如同加载一般,飞速的将整个丁卯城加载出来。 余子清此刻就站在大街上。 街上的行人走来,跟余子清碰到一起的时候,也会直接穿过去。 余子清触摸任何东西,手都会直接穿过去,什么都碰不到。 余子清很满意,对着安史之书竖起个大拇指。 “做的很好,以后别跟我藏着掖着,没意思。 你是灵智变高了也好,还是曾经的灵智开始恢复,我都不在意的。 你要是有什么新能力,就直接告诉我,不要让我逼你。 那多伤感情,你说是吧? 你要是早点告诉我这些,我何必在费劲慢慢探查。” 进入只读模式,这里的一切都是投射出来的虚影,虽然不能干涉,但是却方便了对一个新封印的探查。 余子清看到,城外多出来一个老者。 看着对方那毛发稀疏,唇上和下巴也是光秃秃的,他就知道,这是个老太监。 那气质藏都藏不住。 老太监出现之后,手握着一截利爪很长很尖锐的干枯手指。 他收起了那截手指,就站在城外,自顾自的念叨了一声。 “上得千山八覆水,自有万门九常开。” 声音飘飘忽忽,用的还是大兑的时期的语言。 余子清就站在这老太监周身十丈,可是声音却听的模模糊糊,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随着一阵清风吹过,声音便消失不见。 老太监就站在这里等着,等了两个时辰之后,就见丁卯城里,飞出一个人来。 来人一身黑袍遮面,来到老太监这里,打量着老太监,眉头微蹙。 “一个太监?千门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太监又如何,这个身份,才能更好的隐藏千门。 而且时间已经变了,我这个时代,太监主导的东厂,甚至比锦衣卫还受乾皇信任,职权更大。” “过去多久了?” “不是很清楚,至少数万年了吧。” “这么久了,才有人来到这里?大兑呢?” “大兑已经不在了,所以我才能来到这里。” “你能带我出去?”黑衣人似是有些不屑。 “我已经找到了魃,只要将魃带到这里,自然能化解这里的封印,但是我要先拿到完整的千门八典。”老太监拿出一节手指,开出了条件。 “不可能,不要妄想了。”黑衣人冷笑一声,断然否决。 “千门之内,都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 我若非逼不得已,也不会遁入大兑的封印里隐遁。 若是如今条件合适,你能将我带出去,我自会给你完整的千门八典。 如若不然,你想也别想。 谁能将我带出去,千门八典就是谁的。” “时代已经变了,你就算是出去,也是寸步难行,如今的时代,跟大兑末期完全不一样的。 如今大乾、大离、大震,都远比末期的大兑更强。 就算是表面看起来最弱的大震,其震皇在两千多年前,便已经一只脚迈入十阶。 我等也入宫,化作了太监,得乾皇器重。 设立东厂,职权远在锦衣卫之上。 没有我帮你,你出去了,只要你出一次手,你就必死无疑。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魃,花费了大量时间,才将魃控制。 布局上千年,才有机会,将魃带到这里。 你怕是也不知道,那魃如今已经嫁给了大乾的一位皇子。 他可是真正的剑道天才,如今已经九阶。 你应该知道,我想要做到这一步,有多难。 如今近在咫尺,你不让我看到好处,我根本难以信你。 出去了,我也不会帮你。” 老太监不紧不慢,说的信誓旦旦。 黑衣人静静的听着,眉头微蹙。 他们自有办法,来辨别话里话外的意思,也自有办法辨别真假。 此刻黑衣人的心微微一沉,哪怕知道这老太监肯定有隐藏了什么,可是这些话肯定都不是假的。 “先给你一半,等你带我出去,我再给你另外一半。” “不行,必须千门八典全部。”老太监死不松口。 “我给你了,你不化解封印,你也带不出去。” “带不出去,我也要先拿到手。” “最多一半,你不答应就算了。” 老太监眉头微蹙,沉思了一下。 “先一半也行,但是等到魃来了,看到魃我就要另外一半。” “可以。”黑衣人这次倒是爽快的应下了,然后他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要千门八典的哪四典?” “自然是前四典。”老太监顺口回了句。 黑衣人看了老太监一眼,伸手一番,手上便出现了四本书。 老太监一看,四本书上,风火除谣四个大字,眼神微微一闪。 “下四典也行。” 他伸出手,去拿那四本书的时候,黑衣人又将书收了回去。 重新拿出来四本,上书正提反脱四个大字。 “看在你多年来,还记着我的份上,给你上四典。” 老太监的手微微一顿,摇了摇头。 “你太谨慎了,上下有什么不一样的。” 老太监将四本书收起,黑衣人顿时又觉得,他给错了。 能来到这里,起码是修行过其中一典的。 无论是上四还是下四,都不会全。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余子清就站在旁边,看着俩老千在这互相试探。 看到那本谣字的书,他便忽然明白了很多事。 大离的谣言,恐怕就是这种特殊的法门造成的结果。 这老太监怕是在就摸透了这个黑衣人的性子。 他肯定早已经有下四典了,又明说自己想要上四典。 在这又是演戏又是试探,跟对方玩这手我预判了你预判我的预判的把戏。 最后还是让那黑衣人,把上四典给他了。 交易做完,黑衣人便消失不见。 余子清没有去追那个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黑衣人,而是就跟着这个老太监。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老太监找了个住的地方,就在这里等魃的到来,一边研究上四典。 余子清就站在他身后,跟着一起研究。 老太监将四本书一字排开,轻笑一声。 “他原来都不知道,太监自古就好赌,最早的时候,太监连修行的资格都没有。 那除了贪财好赌,还能干什么? 这千门八典最早的雏形,可就是来自于一个偷偷修行的太监。 可惜,最终历代人不断完善的全套典籍,却被一个老千一起埋葬了。 身为曾经的门主,竟然要靠着大兑的封印脱身,真是够废的。” 老太监研习典籍,余子清也顺手跟着看了。 第一本正典,便是正统的炼气修行的法门。 而其他三门,却全部都是秘法,同样也是辅助修行的法门。 余子清看着老太监修行,跟着教学一起,默默将其全部记下。 等到老太监将四本书全部研习了一遍之后,重新开始研习第二遍的时候,余子清继续窥屏。 一直过了几个月,算了算时间,封印快结束的时候,余子清便直接穿过了虚幻的墙,直接离去。 余子清一路来到了宫城之中,来到了白玉楼。 便看到仇庆,一直坐在白玉楼之上,看着下方的辰妃翩翩起舞。 “喂,你能直接将我送到这里么?” 余子清身前,安史之书凭空出现,闪烁了一下。 “好,将我直接送到这里吧,是时候该结束了。” 周围投射出来的幻影,重新收拢,化作了安史之书书页上流转的光晕。 余子清伸出一只手,按在书页上,他的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他凭空出现在白玉楼,就在距离仇庆不远的地方。 仇庆立刻转头,看到了余子清,眉头微蹙,而后继续转头,看向下面起舞的辰妃。 余子清向下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你既然这般在意,为何还要害了她?” 仇庆豁然转头,目光死死的盯着余子清。 但是跟着,看到余子清身后,一面阴气森森的幡旗出现,一个九阶大鬼,扛着幡旗站在余子清身后之后,立刻收敛了目中锐利。 “你想说什么?” 余子清倚着栏杆,看着下面起舞的辰妃,淡淡的道。 “我喜欢用笨办法,所以,我去过了往前数,三四百年内,所有的封印。 我查遍了那些封印里所有的资料。 所有有关仇庆,有关辰妃,有关丁卯城的资料。 我很清楚,仇庆压根不是什么愿意为国牺牲的忠臣。 我甚至查到了,他的家乡在什么地方。 我也知道,他爱慕辰妃。 也知道,纵然所有人都信,他也肯定不会信辰妃是祸国的妖物。 他早已经死了吧? 千门门主。” 仇庆面色微沉,盯着余子清。 “你到底是谁?” “甲子城郡守,卿子玉。”余子清手托大印,含笑看着仇庆。 可是面对这种正式的见礼。 仇庆却没有拿出大印回礼。 自从上一次见到仇庆,他就从来没有拿出过丁卯城郡守的大印。 手托大印,自报身份,便是最直接的验证身份的方式。 若身份是假的,他根本没法正常的完成这一步,那大印必定会有所反应。 仇庆阴沉着脸,盯着余子清,余子清收起了大印。 “不用这般看我,我又不是来杀你的。 我知道为什么那记载之上,根本没有留名了。 因为你根本不敢留名,留名了便是暴露。 我也对你为什么去装成仇庆不感兴趣。 你那有我要的东西,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你想做什么?” “先告诉你一点秘密。 近期,大离有谣言乘风而起,祸乱大离,大离一直没找到是谁散布的谣言,怎么散布的谣言。 那个据说是来救你出去的人,早就修过了千门八典之中的下四典。 他只是想要上四典而已,如今,他已经拿到手。 而他说的魃,已经在沉睡,而且永远都不可能来了。” “不来他也出不去。” “不错,不化解封印,他也出不去了。 事实上,他也不准备出去。 他只是为了上四典而已。 我开始也在纳闷,他为什么愿意这么做。 开始我也以为他便是我一直寻找的东厂督主。 后来我懂了,他只是众多化身之中的一个而已。 他只需要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便可以将一部分信息传递出去。 哪怕大兑的封印很强,屏蔽也很强,却也不是完全没法传递信息了。 那以一个九阶修士的性命为代价,将其修成的上四典,传给其本尊,自然是可以。” 仇庆的眼神里冒着凶光,眼神闪烁,似乎根本不信。 余子清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你爱信不信。 如今外面的世界,发展很快,他便修成了琅琊化身术。 一种最完美的化身之法。 所以,你别指望他了,他根本没打算带你出去。 你若是想出去,只有靠我。 你把下四典给我,我带你出去。 我相信,你肯定有办法判断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仇庆死死的盯着余子清,看了半晌,转身离去。 他一路飞出了宫城,找到了那个还在修行的老太监,直接出手。 区区数招之后,他盯着老太监。 “你修行过下四典!” 老太监微微一笑。 “不错。” “你只是化身?” 老太监微微一怔,打量着仇庆,很大方的承认了。 “不错,我没有等魃来,便率先进来,便没想着活着出去,我集齐了两个化身的力量,足够我传出去信息了,没想到,你倒是没我想的那般蠢。” 仇庆面色阴沉,气急败坏的重新回到了白玉楼,直接将四本书丢给余子清。 “交易达成。” 余子清却没急着动,他看着下面的辰妃,叹了口气。 “这是最后一支舞了,真是翩若惊鸿,美轮美奂,死了的确可惜了,她也不该这么死了。” “你反悔了?” “急什么,我只想化解这个封印。” “你化解不了的,那根本不是天生的妖物。” “试试。” 余子清没理会仇庆。 他就在这里等着。 等了一日之后,他来到白玉楼外,看着远处天际,老太监跟仇庆大打出手。 他就在这看热闹。 仇庆拿他余子清没办法,现在就去拿老太监撒气,拖着老太监。 只要老太监没完全修成上四典,那老太监就不敢死。 余子清看着他们狗咬狗,笑的开心。 那个家伙,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搞出来一件大事,真的搞出来一个可怕妖物,被人看穿了之后便死路一条,便藏在了封印里。 还故意捏着全套的千门八典,就等着后面有人,有合适的机会时,来带他出去。 想的倒是挺好,可惜,那千门八典,在外面虽然传的不全,却还是有的。 那老太监压根不需要全套的千门八典。 一个老千被人给骗了,真是报应。 那边俩人打了两天,才忽然罢手。 仇庆阴着脸飞了回来。 老太监也看到了余子清,他饶有兴趣的看着余子清,行了一礼。 “没想到啊,竟然能在这里,看到大名鼎鼎的锦岚山卿子玉。 也没想到,把所有人骗的最苦的人,原来也是你。 我是自愧不如。” 余子清不知道他们俩怎么谈的,谈了什么,他看着仇庆,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做人最忌讳的便是左右横跳,你这样会不得好死的。 你不会以为,你们在这里能留下我吧?” “为何要留下你?只要我知道了,我的本尊就会知道,所有人都会知道。”老太监面带微笑。 “你是在威胁我?” “你当做威胁也行。” “然后,这个傻子,又被你骗了一次?”余子清看着仇庆,一脸不可思议。 仇庆阴着脸不说话。 余子清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以为我会怕你传出去消息?你尽管试试。” 余子清不屑的撇了撇嘴,飞向了白玉楼。 他能随时跑路,可是这俩人,却跑不了,他压根不怂。 到了白玉楼,看着白玉楼内已经燃起了火焰,余子清静静的等候着。 当看到那头巨大的黑色九尾妖狐出现的时候,余子清这一次没有闪躲,没有避开,而是直接冲了上去。 九尾妖狐一声怒吼,掀起的气浪,便吹的余子清身形不断后退。 余子清大喝一声。 “辰熙,你想把这世上最后一个还相信你是冤屈的人,也一起杀了么?” 巨大的利爪,停留在余子清身前数丈的地方,卷起的狂风,吹的余子清站不稳身形。 余子清指了指远处的仇庆和老太监。 “看到了么?那个就是散布谣言,裹挟众生之意,将你抽魂,炼化轻气,将你肉身化作魃,让你承受天火灼烧之苦的人,你还认得他吧?你的冤屈,全部都来自于他。” 九尾妖狐的目中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它缓缓的抬起头,看向远方。 就在仇庆拿出大印,准备例行结束封印循环,让其重新开始的时候。 余子清手托大印,凌空而立。 “以吾之名,褫夺,丁卯城郡守仇庆郡守之位。” 一道光柱从天而降,仇庆手中的大印,被光辉接引,瞬间消失不见。 余子清伸出手,一道光柱落在他掌中,丁卯城郡守的大印,出现在他手中。 “你到底是谁?”仇庆又惊又怒,他从来没想过,有谁能夺走这个大印。 “甲子城郡守,卿子玉。” 余子清收起了大印,看着已经冲出去的九尾妖狐。 这一次,封印没有这么快结束。 他看到一个人影出现,被九尾妖狐咬死,那人面带悲切,九尾妖狐也愣在了那里。 可是等到那人咽气,九尾妖狐便彻底失控。 余子清知道,那个影子,就是真正的丁卯城郡守仇庆。 他已经死了,在封印之前就已经死了。 他是最后一个相信辰妃不是妖物的人,可惜却还是被九尾妖狐杀了。 但就是这个,才给了那个假仇庆,这个蛊惑兑皇,散布谣言,抽取辰妃神魂的人,将其封印的机会。 如今,封印没有结束,那九尾妖狐全力出手,城墙崩塌,建筑崩灭,一切似乎都被毁掉。 只有燃烧着天火的白玉楼,还伫立在这里。 九尾妖狐的气息越来越强,假仇庆根本没法抵挡。 他一边不断的挣扎,逃避,嘴里还喊着。 “我们做了交易,你必须带我出去。” “带你的尸体出去,不是也一样么,再说了,我可没说什么时候带你出去。” 余子清飘在那里,冷眼旁观。 “从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就应该想过,有朝一日,会不得好死,遭到报应。 你以神通,散布谣言。 从三百年前便开始。 你知道我去了辰家所在的地方,听到那里的人,背地里闲言碎语。 说辰家的姑娘,就是狐媚子,去勾引兑皇了。 到了后来,就变成了,辰妃就是妖狐,还是最懂得魅惑的九尾妖狐。 甚至就连县志上,都开始有这种记载。 那个时候,我看到那黑纸白字之下的血淋淋时,我忽然就懂了。 你知道积毁销骨,害她性命,取其神魂之中的一缕轻灵之气。 难道不知道众口铄金么? 从最底层开始,再到神朝,都开始盖上大印,认可这件事的时候,那假的便是真的。 我之前一直纳闷,我看了辰妃那么久,我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出来。 为什么她的神魂都湮灭了,为什么她的肉身都化作了魃,为什么她如此心甘情愿,连最后遭受折磨,都没骂人。 最终却还能蹦出来一个九尾妖狐。 那全拜你所赐。 你散布谣言,裹挟众生之意,最后裹挟神朝之意的时候,就没想过会遭到反噬么? 你知道为什么还会有九尾妖狐么? 因为全天下人,哪怕兑皇,都信了她是祸国的妖物,但你是最知道她冤屈的人。 你这个冤枉她的人,比所有人都相信,都坚定。 只要有一个相信她是冤屈的人,知道她是冤屈的人。 那被裹挟的众生之意,被裹挟的神朝力量,便全部有了汇聚的锚点。 那不是九尾妖狐,也不是辰妃,那只是她的冤屈。 那是众生之意,神朝之意的汇聚。 在你拿走那一缕轻灵之气的时候,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你一手完成了一次,整合如此庞大力量的壮举,是你自己打造出来的,现在却成了你的报应。 现在,祝你死的开心点。” 听着余子清的话,那九尾妖狐怒吼连连,目中淌出血泪。 仇庆又惊又怒,想让余子清不要说,不要点破,可是他根本没法阻拦。 当一件事被点破的时候,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九尾妖狐的力量直奔九阶巅峰而去,仅仅片刻,便见仇庆的身子被按在地上,不成人形,口中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余子清迈步行来,看着仇庆的样子,对九尾妖狐拱了拱手。 “劳烦留点尸体给我,我要把他尸体带出去,再把他挫骨扬灰。” 九尾妖狐一口咬掉了仇庆的脑袋,将其神魂抽出,落入那可怕的怨气之中,不断的折磨。 余子清收起了残缺不全的尸身。 反正也没说是不是要带全尸出去,随便带出去点,也差不多吧。 随着仇庆陨落,余子清看向远处一只看戏的老太监。 “你这看戏也看完了吧?是我送你上路,还是你自己来?” 老太监深深的看了一眼余子清。 “当真是该早点就把你杀掉,不惜一切代价的将你击杀。 可惜,因为你实力太弱,小觑你了,真的小觑你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等到你出去,便是你的死期。” “废话真多!” 余子清一挥手,跟着的大鬼,便忽然落下,一拳打爆了老太监的肉身。 其神魂浮现,却被大鬼强行抓住其神魂,将其撕成两半。 那老太监不闪不避,任由施为。 然而,余子清的身形,也在这时,出现在其身前,一手拿着一个裸露着符文的半成品罗盘,轻轻一捏。 霎时之间,便见罗盘之中的符文微微亮起,来自于巫双格混元金斗里的最强的秽气,骤然爆开。 这枚符文跟老太监神魂里的符文,交相呼应,强行打断了老太监传回去消息的程序。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一瞬间的卡顿,那两枚符文便一起被可怕的秽气淹没。 来自于巫双格原装正品混元金斗里的秽气,根本不是普通秽气桶里收集的秽气能比的。 仅仅只是承载,所需要的材料,都让余子清下了血本。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有巨佬给的符文,余子清会甘心只用来辨别化身和本尊,修没修过琅琊化身术? 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毁其化身和本尊之间的联系。 让其化身和本尊彻底断开,让其什么东西都传不回去,化身的一切,都再也跟本尊没关系。 让其竹篮打水一场空。 忍这个老太监在那装逼,忍了好些天了。 就是让他放松警惕,觉得他死了,哪怕传不回去力量,也能传回去最重要的信息。 ------题外话------ 鸽什么鸽,我要有事,早早就说了,放宽心。 第一七四章 尘埃落定引来变化,僵尸医师上门 若是正常情况,余子清哪怕带着万魂幡,带着个大鬼,想要解决一个九阶,甚至还要阻拦对方临死传回消息。 那必然没有那么容易。 想杀一个九阶,一个同阶强者,可能就能做到。 就像这个老太监,其实就是空有境界而已,让邗栋来,杀其如杀鸡,一口气杀五六个老太监,都不是什么难事。 可你让十个邗栋来,他也阻拦不了一个老太监传回消息。 也就是这老太监,想要传回消息,就只能去死。 他在这任人宰割,才给了余子清一次机会。 余子清能忍着这老太监在这看戏装逼,就是等这次机会。 如今一个九阶的化身,灰飞烟灭,不但苦修的力量消散,苦心经营得来的最关键的消息,甚至可能还有修行的感悟,统统都化为乌有。 余子清站在原地,长出一口气。 他拿出数十个秽气桶,手忙脚乱的收拢那些秽气。 巫双格的混元金斗里,凝练出来的秽气毒气,实在是有点太好用了。 好用到一个加强版的秽气桶,都只能存放一点点,多了秽气桶都有可能直接炸开。 收拢完秽气和毒素,余子清转头看向那头巨大的九尾妖狐。 它的双目之下,挂着两道血色的泪痕。 余子清没有怕它,因为自从假仇庆死了,他可能便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晓其惊天冤屈的人。 而且余子清不但不是这冤屈的制造者,还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局外人。 假仇庆恐怕早就明白了,他玩脱了。 那谣言就是一小团山顶的雪球,初始的时候,很小,可能小到一个小小的捕快就能将其掐灭。 可是等到其滚落,越滚越大,最后彻底失控,不但裹挟了大兑所有人的意,还裹挟了大兑本身的力量时,便是假仇庆这个始作俑者,便是兑皇,也绝无可能阻止了。 这九尾妖狐的躯体,都是强行凝聚出来的,根本没有肉身。 只有形而已,甚至都没有神。 它甚至都还没有完全定型。 这个九尾妖狐的形象,也仅仅只是,大家都这么认为的而已。 真要让这个九尾妖狐彻底定型,彻底化作一个实实在在,存在于世间的东西。 那其实也特别简单。 只要这世上再无任何一个人知晓其冤屈,它便真的化作了一头特殊的九尾妖狐。 余子清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假仇庆一直都待在白玉楼。 因为他窃据了丁卯城郡守仇庆的身份,窃据的郡守大印,他必须让封印的循环流转到九尾妖狐出现之后,便立刻让其再次恢复到封印内时间的起点。 只要他这个始作俑者一死,九尾妖狐便会真正成形。 那记载之中的辰妃,便真的成为妖妃了。 可惜,他不敢死,不想死。 假仇庆根本不愿意,搭上自己的性命,让这件事尘埃落定。 而偏偏九尾妖狐出现的根,存在的根,就是那惊天的冤屈。 假仇庆又一定死定了。 如此就这么僵持着,一直僵持到现在。 余子清看着那巨大的九尾妖狐,在看清楚了真相之后,纵然是铁石心肠的大恶之辈,怕是都会生出一丝怜悯之心。 它无肉身,无神魂,无意识,却还是有本能在。 它的本能,就是沉冤得雪。 所以它没有伤余子清。 余子清飘了起来,跟那巨大的九尾妖狐对视着。 “我会亲手在史书上书写上事实真相,帮辰妃昭雪。 幸好大兑已经没了,不然的话,我恐怕也没能力做到。 而且,有朝一日,我会将这段事迹,传告天下。” 九尾妖狐的腹中,黑气翻腾,假仇庆的神魂在其中翻腾,遭受了半晌折磨之后,忽然间,他的神魂崩灭,一缕轻灵之气溢出。 哪怕在九尾妖狐的腹中,那一缕轻灵之气,也半点污浊也没有沾染。 九尾妖狐张口一吐,将那一缕轻灵之气送到余子清身前。 只是靠近,感受其中的气息,余子清便感觉五感通畅,意识变得一场清明,呼吸之间,都有清气上升,浊气吐出之感。 若是将其纳入体内,炼化之后,化作道基,再行炼气,那便是铁板钉钉的九阶之基。 辰妃几乎从未修行,便能有四五阶的修为。 若是安心修行,不假外物,不恋红尘,她至少也能抵达九阶巅峰。 神魂之中,天生就有这种先天的轻灵之气,她渡劫都会比旁人容易许多倍。 哪像老羊,渡个化形雷劫,都搞的跟九阶强者渡劫似的。 只可惜,这等天生的天之骄子,却没有专心走修行之路。 也正因为如此,那假仇庆都快嫉妒疯了。 他得到了这个东西,若是将其炼化,那起码就是九阶巅峰打底,十阶也大有希望。 只可惜,有九尾妖狐在这,冤屈的锚点就在他身上,他绝无可能炼化这一缕得自辰妃的轻灵之气。 面对如此宝物,余子清却轻轻摇了摇头。 宝物谁都想要,他甚至比很多人都贪婪。 可惜,为了这个东西,死了多少人,最重要的,这还是在辰妃遭受折磨之后,从其神魂里,硬生生的抽出来的。 若是天生的宝物、法宝、材料,那还好说。 这个就算了。 他不想以后每一次看到这个,眼前都会浮现出辰妃遭受折磨,被抽出神魂,被折磨到神魂湮灭,眼神里却没有半分责怪的画面。 “这本就是你的,我不要,我这人心善,怕我心里过不去。” 九尾妖狐不理解,它压根没有意识。 余子清将那一缕轻灵之气,轻轻没入其体内,一只手抵着它的眉心。 “我现在就去帮你昭雪,你等着。” 余子清离开了封印,留下了大鬼和万魂幡在这里。 大鬼看着九尾妖狐,单膝跪地,闷声道。 “三百年前,丁酉城便有辰妃的谣言。 我虽觉得天高地远,与我关系不大,嘴上却也曾说过,大兑变成这样,指不定传说就是真的。 后来也曾随波逐流,觉得大家都这么说,就应该是真的。 想来,你之中也有我的一份意在。 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愿作恶,不曾作恶,对得起良心。 未曾想,我自己也是作恶的一员。 我与大人征战诸多封印,大人曾说,我看事情太简单,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没有人真的清清白白,便是白莲花,其下也是布满了看不到的污泥。 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便已经是凤毛麟角。 如今…… 对你不起,请受我一拜。” 霎时之间,便见无数的饿死鬼浮现,向着那九尾妖狐躬身一拜。 数百年,每一个人的一份意,积攒到最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九尾妖狐双目之下的血泪痕,微微绽放着一丝光芒。 而另一边,安史之书前。 余子清手握朱笔,看着流淌着光辉的那一页书。 “你若阻我,那我们现在便一拍两散。 我知晓,纵然大兑在,想要平反,也不是兑皇一个人可以乾纲独断。 但问题是,如今大兑不在。 我,便是这乾纲独断之人。 我手中朱笔,要书写的便是真正的历史。 也是要化解一个冤屈的封印。 我心有一团火焰,意志不可动摇,朱笔便是刀锋。 便是大兑还在,也拦不住我!” 余子清手中朱笔,光华大作,心中愤愤,似是与那历史,融为一体,化作血色的墨。 直接刺穿了那一页书上的光辉。 大笔一划,直接将之前的记载打上一个血红色的大叉。 “丁卯两千二百年,末代兑皇宠信奸佞千门门主。 以至于奸佞以神通,传谣三百余年。 辰妃为救三百年大旱,甘愿赴死。 其神魂被奸佞抽出,炼一缕轻灵之气,其肉身化魃。 魃受天火灼烧,月余不熄,得龙舟大雨,恢复大地生机。 然谣言猛过真龙,裹挟万民之意,裹挟满朝文武,裹挟神朝之力,成势不可挡之势。 冤屈得其力,遂万众之愿,化九尾妖狐。 丁卯城郡守劝阻九尾妖狐,不慎陨落,奸佞窃据郡守仇庆身份,潜藏封印。 终死于九尾妖狐之手。 今,甲子城郡守卿子玉,以笔为刀,强改天之大谬。” 做完这些,余子清再次进入封印里。 封印里,九尾妖狐身上,一缕缕黑气不断飞出,其怨气不断的消散。 九尾妖狐低头行礼,其身形慢慢的化作虚无,慢慢的消散。 隐约之间,余子清仿佛还听到一声似有似无的谢谢,随着九尾妖狐一起消散。 连同余子清再次还给九尾妖狐的那一缕轻灵之气,也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 余子清站在原地,长长的吐出胸中一口浊气。 若九尾妖狐存在的根基,不是那冤屈,余子清是真想将其带回锦岚山,镇守山门。 耗费如此强大的力量,强行凝聚出来一头强大的九尾妖狐,又耗费更强的神朝之力,将其封印。 大兑如此肆无忌惮,透支神朝气运,真是活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 他们透支的都是未来的潜力,以后都需要偿还的。 就如同不顾一切的超前消费,后面肯定会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来越还不起,直到彻底破产,彻底崩溃。 大兑的封印之法,本意上其实都是好的,适当的用,的确妙用无穷。 他们的容错率会远超其他神朝。 可惜,不适当的用,后果也是灾难性的。 余子清看着封印的世界开始倒卷,带着万魂幡离开这里。 再次站在安史之书前,余子清拿出大印,重重的盖了上去,盖棺定论,尘埃落定。 那一页上流转的光辉,不断闪烁着,逸散开来,扩散到整个丁卯纪年绝大部分封印里。 白纸黑字上,一股神威浮现出来。 虚空之中,庞大的力量,源源不断的凭空出现,不断的灌注到安史之书里。 而余子清怀里,四个郡守大印,也随之飞出,鲸吞大量无形的力量。 大印之上,光晕流转,隐隐有虎啸龙吟之声浮现。 足足一个时辰,才见四个大印重新飞了回来。 余子清能感受到四个郡守大印上的威能,有明显的变化,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回头还得慢慢研究。 只是化解一个封印,便有如此大的变化,还是头一次见到。 侧面也能反映,这一个封印里透支掉的神朝气运,恐怕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怕是丁卯纪年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封印,全部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个。 当然也有可能,这个实在是太多了,加在一起,引起了质变。 “喂,你也看到了吧?感受到了吧? 这一个封印便抵得上前面上百个乱七八糟的封印了。 若是按照正常路子走,不灭了九尾妖狐就没法化解封印,就不能续写安史之书。 可若是不先更改了谬误,那辰妃的冤屈不得昭雪,封印也没法化解。 这就是个死结。 大兑都没了,目前就跟着我的想法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不能抱着陈旧的想法和观念来看待问题,你得全力配合我。” 例行跟安史之书洗脑,看着安史之书似乎是陷入了反应不过来的状态,余子清满意的离去。 等到余子清离去好半晌之后,安史之书才自动合拢,其上光晕流转,频繁闪烁。 再次来到地洞边缘,余子清站在悬崖边,对着下方的黑暗拱了拱手。 “多谢大哥上次给的符文,我这次才能转危为安,反败为胜。 这次来的匆忙,实在没带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大哥你喜欢什么,我下次再给你带点。” 余子清先是道谢,顺带再看看巨佬理不理自己。 等了好半晌,巨佬都没鸟他,余子清只能转身离开。 这次来这里,看起来其实没得到什么好处。 就得到完整的千门八典,四本是假仇庆给的,四本是从老太监身上得到的,但里面的功法,余子清又不会去修行。 除了正典之外,七门近乎神通的秘法,好几个他也都是没法修行的。 这是正儿八经的炼气法门,想要将秘法发挥到极致,还得先修正典。 虽然名为千门,可实际上那正典,却是正儿八经的正统炼气法门,中正平和,不偏不倚,如同白阳圣典一样,都是正统之极的炼气法门。 这让余子清又想起了大兑。 可能很多传承久远的法门,最初的时候,都是极为正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后人修修改改,某些方面可能更好了,用法更多了,可夹杂的私心太多了,本质上就已经变了味道。 同样的一句话,不同场合不同人说出来的意思,都会有巨大不同。 更别说功法,编撰的时候,其内的意,稍有不同,便截然不同。 曾经的白阳圣典是如此,如今的千门正典也是如此。 这位千门门主手里的典籍,其内所蕴含的意,压根不是用在歪门邪道上的。 便是那门谣典,按照典籍之上记载和附带的意,也都是用在正道上的,战局、传讯等等。 这个时候的千门,也不是老千的千,取义千变万化之意。 最讽刺的是,这法门最初的雏形,还是一个太监整出来的。 先辈都没将法门用在歪门邪道上,后人却为了私心,用在了歪门邪道上。 最初余子清还以为这是门邪道法门,准备直接将其毁了拉倒。 跟着窥屏研习,才明白是自己狭隘了。 除了极少数正儿八经的邪道法门,剩下的哪个不是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 最直观拿到手的好处也就千门八典了,余子清却已经很满意。 能让督主血亏,功亏一篑,那自己就是血赚。 自从大概查清楚辰妃封印里的内情之后,再确定了魃不回来了,余子清就推测,督主本尊应该不会来了。 他应当不会让他自己,陷入到可能永远被困在封印里的绝境。 而余子清也不会让邗栋放开对魃的控制,让魃来冒险,就为了可能会引来督主本尊。 相比之下,这个可能性太小了。 还是自己老巢的安全更重要一些。 预防有人狗急跳墙,不顾一切。 让邗栋离开,约等于锦岚山少了至少三个九阶镇守。 这被人成功抄老巢的概率,可是会直线飙升到红线之上了。 这里的事情结束,余子清拿出一个被封印的储物袋。 阴神睁开眼睛,血色的火焰喷出,再加上余子清指尖落下的黑火。 两种火焰一起燃烧,将储物袋点燃,很快就将其烧成了虚无。 储物袋之中,一口棺材跌落出来,被火焰包裹着,连同其内的一截残尸,一起被慢慢的化为虚无。 说将那假仇庆带出来,那就带出来。 哪怕带出来一截残尸,那也算将他带出来了,因为他就剩下这么多了,余子清可是把残余的全部带出来了,顺带着还搭上了一个储物袋和一口上好的棺木。 带出了封印,这交易就算完成了。 甭管这家伙是真死了还是假死,还有没有一丝丝有后手的可能,现在他都没机会了。 字面意义上的神形俱灭。 …… 荒原之南,自从银湖禁地附近,开始恢复生机,辐射的范围也开始越来越大。 从最初只有一些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杂草出现,便开始慢慢的出现了昆虫,雨后也会生出一些菌类。 再慢慢的,开始有一些飞鸟,迁徙的时候,也会落在这片范围。 再慢慢的,鼹鼠之类的小兽,也开始出现了,生机恢复的越来越快。 今日,这片荒凉的大地上,一只躲避猎杀者,从大乾边境,进入了荒原求生的白狐,正在简陋的巢穴里产子。 那略显荒芜的大地上,一座城池的虚影,仿若海市蜃楼一般浮现。 白狐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看着周围扭曲虚幻的景象,惊慌失措的将脑袋缩了回去。 产子也变得极为不顺利,产下的一只弱小的小狐狸,却好半晌没有动静。 白狐舔舐着幼崽湿漉漉的身体,却怎么都不能让其恢复呼吸,也不见其动。 白狐拖着虚弱的身子,看着周围虚幻的城池,很多不好的记忆开始涌上心头。 它冲出了巢穴,飞奔逃走。 那巢穴里,没有呼吸的小狐狸身上,一缕轻灵之气凭空浮现,环绕着小狐狸转了几圈,最后化作一个九尾狐的虚影,没入小狐狸体内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那尚未睁眼的小狐狸,长着嘴巴,发出了细微的嘤嘤声。 那飞奔出去的白狐,似是听到了幼崽的嘤鸣,犹犹豫豫了半晌,见到那虚幻的城池虚影,又重新消失不见了,它便重新飞奔回来,缩在巢穴里,再也不敢出去了。 那燃烧的火焰,哪怕只是虚影,都让其极为恐惧。 无人知晓,这片荒芜的大地上,发生过什么,有距离不远的强者,似有所感,可是将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 也无人知晓,这里便是曾经的丁卯城所在的位置。 太过庞大的力量,被一口气释放出来,仅仅只有一丝直接影响到外界,那也已经足够庞大了。 这最早来到开始恢复生机的荒原南部的生灵,愿意来化作其中一部分生机,其正好就在丁卯城旧址,便得到了天大的机缘。 仅仅一天,初生的小狐狸,便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它懵懵懂懂,却已经开了灵智,还有很多零零散散的东西,开始慢慢浮现在它的脑海里。 它第一个记起来的,便是有一个眼神柔和的男人,一只手摸着它的脑袋,静静的看着它,不知道说着什么,它不明白那些话的意思。 它只记得那个眼神,饱含着善意。 它吃饱了就开始沉睡,仿佛被看着,就会觉得安全,觉得温暖。 如今的荒原,很安全。 白狐,就可以说是这里最大的生灵了。 人基本不会来,也不会在这里活动,偶尔有修士路过,也是高来高去,遁光掠过天际。 对于这个弱小的,初生的小白狐来说,这便是天下最好的地方。 足够它慢慢的,安全的成长起来。 一个月的时间,毛茸茸的小团子,坐在巢穴门口,仰望着天空发呆。 它脑海中偶尔浮现出来的碎片,越来越多了。 它笨拙的从一个小土包上跳下来,想要学着碎片里的那只大狐狸一样飞起来。 可是总会摔个跟头,从小土包上滚落下来,滚成一个毛茸茸的小团子。 开启了灵智,就会开始思考问题,慢慢的,它大概明白了,它的母亲跟它不一样。 再看到满月的时候,它会本能的对着月亮吐纳,也本能的学会了隐藏自己。 脑海中浮现的碎片越来越多,都不连贯,也不清晰,唯一清晰的,只有第一个浮现出的那个人。 哦,那是个人,我为什么知道那是个人? 它从来没见过人的。 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它能感觉到,只有好好的隐藏好自己,然后不断的变得更聪明跳的更高,或者能如同那大狐狸飞起来的时候,才能解开这些疑惑。 …… 余子清悄咪咪的走出了深渊裂缝,跟做贼似的,一路隐藏着身形,不动用任何力量,悄悄的回到荒原。 他从来没离开过锦岚山,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所有事都跟我余子清没有关系。 默念了一句之后,余子清直奔槐树林而去。 然而,刚到槐树林附近,就见一个黑影飞来。 余子清一拳轰出,便见那黑影喵了一声,惨叫着倒飞了出去。 “喵?” 草丛里,一只黑猫飞来,落在余子清的怀里。 感受到余子清一手将其托着,一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撸了起来,黑猫眯着眼,趴在那,蛄蛹了一下身子。 “我受伤了!没有月神的馈赠,我好不了了。” 黑猫抱着余子清的手臂不撒手。 余子清哭笑不得,还是顺手拍了拍黑猫的脑袋,给他了几颗帝流浆。 这家伙上来就挨一拳,就为了骗点帝流浆,至于么? 索性多给了几颗,黑猫眯着眼睛,胡须微微颤抖,就差笑出声了。 看到黑猫,余子清就知道,夏霜肯定也来了。 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之前请夏霜去演戏,顺便还想请夏霜来给魃看看。 魃的情况,恐怕还真没人能比席家的人更专业。 毕竟,他们之间纵然有差别,那也都是生机之火熄灭之后,转化成的另类生灵。 算得上是专业对口。 魃的情况,老羊这个自称阅遍琅琊书库的家伙,也没辙。 老羊的原话就是,他是研究活人的。 这死了的家伙,还能活蹦乱跳,化作特殊生灵的。 那些低阶的僵尸,就算了吧,它们跟席家的人和魃,完全就是不同物种。 想要研究,哪来的条件研究? 这种出现就必定是高手的家伙,有些死人甚至比活人的强者还有强,琅琊院拿脸去研究? 就像落歌天君那种存在,先不说有没有谁脑子被驴踢了,就说谁有本事把其抓回去研究? 余子清撸着猫,一路来到了槐树林。 槐树林边,不知何时,盖起来一座小院。 里长正跟夏霜坐在那里,两人面前摆着一副围棋的棋盘。 里长老神在在,慈眉善目,轻飘飘的落子,对面坐着的夏霜,拧着眉头,气息都有些不稳。 她拿起一颗棋子,便见那棋子忽然就被其捏碎。 她想去再换一颗的时候,就听里长慢悠悠的道。 “按照规矩,算你已经下过了。” “哪有这规矩的!我都空了七八步了!”夏霜气息愈发不稳,咬着一口银牙,刚要再伸手。 便见坐在对面的里长,屈指一弹,一点劲力击中夏霜手肘。 明明不是很强的力量,却让夏霜的手臂都微微一抖,手也不由自主的缩了回去。 “静气凝神,你心浮气躁,如何修行?你不是想让我指点你么?那你也得听。” 余子清瞥了一眼棋盘,憋着笑。 这哪是空了七八步,起码空了十七八步了。 空了这么多,夏霜能赢才见鬼了。 难怪血压越来越高。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余子清撸着猫,询问黑猫。 “来了好些天了。” “哦,夏霜是不是挨揍了?” “是啊,我说让她等等,别随便靠近这里,她不听,觉得在大离都城没打过瘾,憋着劲。 正好这边有高手,就来讨教一下,顺便等你回来。” “然后呢?” “然后,要不是我说你让楼槐去传信,让我们来的,她就被打死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来了最好先说清楚,不要漏掉关键内容。” “我记得呢,但是她没说清楚。” “她原话怎么说的?” “她说卿子玉请她来的。” 余子清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招还是从席家学来的。 当时席扬说,去他家里,别说是席扬的朋友,会被打死,要说夏一星才行。 余子清一听这话,就赶紧学了过来。 没想到席家的夏霜,差点被席家的招数被坑死。 余子清当时可是让楼槐专门说的很清楚,话要说完整点。 余子清对夏霜那是肃然起敬。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想找人练练手。 而里长这边肯定也不会真打死她,老羊可是在家的,别人认不出来,老羊肯定知道的。 肯定是里长手痒了,夏霜也一门心思想挨揍,两边都合意。 于是乎,夏霜被揍的很惨。 看看她现在这幅血压飙升,却只能无能狂怒,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知道了。 里长能发挥最强战力的时候,其实还是跟体修近身交手的情况。 被其他高手放风筝,反而会打的很难受。 余子清和黑猫,当着夏霜的面,在这一唱一和的揭短,夏霜黑着脸不说话,也不敢站起来反驳。 上一次忍不住不下棋了,直接掀棋盘,被打的很是凄惨。 要不是有好心的饿鬼告诉她,里长最近对力量的掌控有点问题,她都不知道,将力量控制到如此离谱的地步,竟然还是掌控出问题了?还是收着劲打? 因为怕全力出手,收不住手,把她打死。 自那之后,夏霜血压都快把脑壳爆开的时候,都强忍着不敢站起身,说什么都得把一局棋下完。 谁让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求来的。 她这脸皮比城墙拐角还要厚,面对这种惊为天人的体修高手,她怎么可能放过,说什么都要求点指点。 就是这个指点,跟她想的不一样。 但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指点,加上挨揍,她却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确变强了。 因为非常直观的,她在挨打的时候,能抵挡的时间变多了。 余子清就抱着猫,站在一旁观看。 夏霜那表情,比唱戏的还要丰富,只是拿起一颗特别容易碎的棋子,没有捏碎,都能眉开眼笑。 余子清眼中带着怜悯。 她要是知道,里长在很久之前,就能在很脆的枯叶上绣花,叶片却不碎。 她估计都得跪在地上抱大腿,求指点了。 看了一局棋,夏霜惨败,她却跟赢了似的,很没形象的直接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笑的跟二憨似的。 好吧,这种升压磨练的理念,也是余子清吹出来的。 日常血压飙升,慢慢加码,等到什么时候,被折磨的血压飙升,还能心平气和,不影响判断,不影响力量控制,那便算是合格了。 下棋只是随便举的一个例子。 按照余子清举的例子,以尘埃捏出来,很容易碎的棋子,只是入门。 后面进阶,还会用到气泡,捏着个气泡,还不能捏碎,拿起放下都不能碎,碎了就算这颗棋子没了。 下个棋,不但磨练了力量控制,还磨练了心性,还得去赢了棋,全程都不能动用任何力量,纯肉身动作,难度其实非常高。 使坏折磨人谁不会啊。 只是没想到,现在是夏霜主动求着来受折磨。 里长站起身,笑呵呵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夏霜。 “越是心浮气躁,就越是会输得彻底,不错,今天你只捏碎了十七颗棋子。” 里长看了看余子清,没有缺胳膊少腿,很好。 里长转身进了槐树林。 夏霜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手臂。 “你们锦岚山,平时就是这么教导的么?” “这种毛毛雨,你就受不了了?挨了几次打了?” “我与里长对练了四次了!”夏霜倔强的不承认自己是挨打,非要说是对练。 “才四次,你就不行了,你好歹还是个八阶高手呢。 我家的傻弟弟,从小被揍到大,断胳膊断腿断肋骨都是常有的事。 被揍的只剩下一口气,差点被打死,都好多次了。 你还能活蹦乱跳的,都是里长看在你是客人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夏霜犹豫了一下,问道。 “所以,我之前听席扬说,外面有传闻。 你们锦岚山的一个七阶体修,把一个九阶强者活活打死了。 这事是真的?” “是啊。” “里长出的手么?” “是啊。” “那你们锦岚山真有九阶体修么?” “有啊,所以我可是叮嘱过你,来了照我的话说,不然会被打死,你还不信。” “……” 夏霜的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 这么离谱的事,我怎么信? 她只是因为在大离刚被勾起了战斗的欲望,憋着劲没处使,就正好来这边找人对练而已。 哪想过,有朝一日,她差点被一个七阶体修给活活打死。 要不是她其实早就死了,她现在压根不可能还站着说话。 就是你们锦岚山的人莫名其妙,让这个力量体系都有些乱了。 “行了,里长素来喜欢教导别人,你态度诚恳点,以后有的是机会继续挨揍,先跟我去办正事吧。” 余子清带着夏霜,来到了锦岚山之南。 邗栋还跟一个旗帜似的,伫立在魃的墓前,手捏剑印,一动不动。 看到余子清回来,邗栋神情一动。 “查清楚了么?需要我去杀谁?” 随着邗栋的话,插在槐树林边缘的黑剑,微微颤抖着。 跟着余子清走来的夏霜,立刻面色一白,停在了原地,动也不敢动。 黑猫都成了飞机耳,将脑袋钻到余子清的手臂下,死死的抱着余子清不撒手。 那黑剑只是微微颤抖,夏霜便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一遍。 那微微逸散出来的杀气和一缕气息,就让她明白,她引以为傲的肉身,在这位面前,跟纸糊的差别不大。 “没事,栋哥,人已经死了,事情也查清楚了,先消消气。 这位是我请来的医师,极为专业。” 听到这话,邗栋立刻散去了剑印,身上的杀气也随之消散。 他有些局促的道。 “原来是医师啊,快快请坐。” 邗栋去搬来了石桌石凳,就这么摆在墓前。 余子清看着他有些笨拙,有些不通人情世故的样子,想笑没笑出来。 “先把嫂子请出来吧。” “哦,好……” 陵墓裂开,一朵青莲从地下升起。 青莲绽放,露出里面的冰棺。 这个时候,那种似有似无的古怪力量,也都随之消散。 邗栋也再次听到了魃的声音。 “她说前几天,忽然之间,意识变得很清晰,好像有一根一直牵在她身上的绳子消散了,现在感觉非常的清醒。” 夏霜有些好奇的看着冰棺内的魃,她看了看邗栋。 邗栋伸手虚引。 “有劳了。” 夏霜一只手贴在冰棺上,她的身上,阴气涌动,片刻之后。 “我感觉她恢复很好,这里的环境也特别适合她恢复。 似乎问题并不大啊。” 余子清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邗栋。 “看看这个,是我这次意外得来的东西。” 邗栋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根利爪很长很尖锐的干枯手指。 “这是她缺失的一根手指,没想到竟然还在。” “我觉得,那人可能就是利用这个,对嫂子下咒的。” 随着邗栋打开盒子,那根手指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冰棺之中消失不见。 夏霜再次感应了一下,摇了摇头。 “看来,不用我做什么,她现在肯定没问题了,只需要靠她自己,便可以慢慢恢复。” “多谢。”邗栋连忙道谢。 夏霜指了指余子清,道。 “你该谢我小师叔,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能来一趟,确认一下,已经是帮了大忙了,放心吧,我会请里长,多揍你几次。” “……”夏霜眉头微蹙,死不承认:“那叫切磋!切磋!” “啊对对对,切磋。”余子清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看着余子清的样子,夏霜的血压又开始飙升。 ------题外话------ 又到月底了啊,月票都别浪费了,投投月票吧。 第一七五章 隐藏极深的邪法,你不会以为那是 黑暗的地下密室里,阴冷寒彻,连烛火都没有点燃。 一人坐在这里,静静的感受着这一切。 曾经这是让他最不舒服,最绝望的环境,此刻反而会让他感觉到安心。 他抬起头,目光盯着墙壁上挂着一副挂画。 上面画着一个老人的背影,只是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步履蹒跚的样子。 而这幅挂画旁边,还挂着其他几幅画,全部都是只有背影。 只是其他几幅画里,那背影人,仿佛随时都会转过身的样子,其栩栩如生,其内蕴含的意极强。 可是那个腿脚不便,身子都有些歪斜的老人,其内的意却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那副只是有些栩栩如生的画。 这人盯着这幅画,窥视良久,他的眼中有疑惑,也有惊愕。 他完全不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在这里好几天了,做了各种尝试,最终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他的一个化身,跟他脱离了联系。 他看了看摆在那幅画前面的一盏已经熄灭的魂灯。 他依然无法十成十的确认,这个化身到底是生是死,因为魂灯并不是那么可靠,尤其是对于强者来说,魂灯只能作为参考。 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感应到,甚至也没有感觉到化身的陨落,只是冥冥之中的联系断开了。 哪怕他心里明白,那具化身,十有八九是真的陨落了。 他在意的不是化身,那具化身本身就是注定要牺牲掉的。 他在意的是,究竟有什么力量,可以斩断化身于他之间的联系。 大兑的封印里,难道真的有什么可怕的力量,可以斩断这种联系么? 他思忖良久,幽幽一叹。 他想到了那个拿钱办事的邪道,那个家伙,被人借助化身的联系,锁定到他,差点将其隔空击杀。 那位需要一整层深渊来镇压的可怕大佬,能做到这些,倒是也能接受。 毕竟,再完美的化身术,也绝不可能脱离化身术的藩篱。 如今,大兑的封印里,也出现了一些比较离谱的东西,可以斩断化身与本尊之间的联系,其实也在心理预期之内。 这个还远远比不上那位可怕的大佬,直接借助化身与本尊在冥冥之中的联系来锁定本尊。 就因为有了那个元神邪道的遭遇,他才以秘法,勾勒出了这些画作。 让化身直接联系的地方,变成了画作。 以此来规避可能会被直接隔空锁定的巨大风险。 虽然留下这些画作本身,就有很大的风险,这风险相对小的多,总好过被直接隔空锁定。 他看向侧面墙壁上,那里挂着一幅画,已经彻底暗淡了下去,其上的神韵,彻底消散,画作本身连栩栩如生的感觉都没有了。 那人也是一个背影,身下滔天浪潮,周身大雨磅礴,这代表的便是崔常甁。 一个已经彻底陨落的化身。 区区一个化身,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只是,有人知道了崔常甁是化身。 他从未想过,荒原那种荒漠里,会有人能造出来锦岚罗盘这种离谱的东西。 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来辨别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谁修行了琅琊化身术,谁是琅琊化身。 他一直以为这种隐秘性乃是琅琊化身术最强的地方。 时至今日,他也依然不明白锦岚山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其他人其实也不明白。 不明白的地方,还包括,为什么锦岚山区区一个七阶体修,就能活活打死一个九阶,哪怕只是一劫,那也是九阶! 他甚至比其他人知道更多。 崔常甁压根不是被当场打死,而是在战斗结束好些天之后才死。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些事。 时至今日,他也依然觉得。 为了正事,只是损失个九阶化身,他完全可以接受。 被锦岚山的人逼迫,他也可以接受。 他也承认,在化解大兑封印这件事上,锦岚山的人不知为何,就是远比其他人强的多。 只要能化解大兑封印,为了以后,现在他什么都可以认。 旁人觉得是羞辱的东西,他早就看透,根本没有什么荣辱观念,这世上,拳头大,权势大,才是根本。 如今他所求之事,锦岚山就是强,那他就认。 但是很显然,他认没有用,不是所有人都会唾面自干。 甚至他的化身,也未必愿意唾面自干。 每一个化身,都是有完整的肉身,完整的神魂,如同一个正常人一般的。 …… 余子清一直很好奇,夏霜表面上看起来,只要不开口,好歹还是个美女,怎么就做到脸皮如此之厚。 旁人觉得尴尬的,她不会,旁人不好意思的,她也不会。 被打的皮开肉绽,肿的很不均匀,跟个怪物似的,她还能嘻嘻哈哈的盘算着,今天撑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倒地。 黑猫已经不管夏霜了,这家伙这次学精了,只要余子清走出槐树林,它便第一时间,死死的抱着余子清不撒手,这次说什么都要完成叛变。 进锦岚山它不敢,余子清没主动邀请,它一步都不敢迈进去。 那个可怕的剑道强者,都只能在槐树林外面住着,它不进槐树林,那是一点也不丢人。 再次看了一次夏霜被暴揍,观摩了里长的战斗,余子清心满意足的回去。 最近除了观摩里长的战斗学习之外,余子清倒是也没什么事了。 每天就是例行的修行,水磨工夫,慢慢熬。 体修也好,炼神也好,甚至炼气也罢,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 冲关的时间,只是极少数。 熬得住,耐得住寂寞,才能有所成就。 他才修行多久啊,就已经是五阶炼体和五阶炼神,放到大派里,也当得起天才的称号了。 慢慢来,不能急,太急了还不如修行慢一点,起码稳妥。 老羊整天钻在锦岚山山腹内,也不知道搞什么东西,去叨扰他的时候,老羊简直就想锤爆他的头。 去了一次,余子清就不敢去了。 惹不起。 一直过了三个月,就听山腹内,传来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 余子清凑到一个洞口,伸长了脖子向里面瞅了一眼,就见老羊神平气和,乐呵呵的道。 “看什么看,想看了进来看。” 眼看老羊似乎没上次那般暴躁,余子清才敢再次踏足这里。 “你这是研究有什么成果了?” “那是自然,我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毫无成果。” “你研究什么呢?” “琅琊化身术。” “咦?你研究这个干什么?你想修行琅琊化身术?” “呵……”老羊嗤之以鼻,满眼不屑:“所有化身,统统都是垃圾,包括琅琊化身术,这化身术,本就是辅助修行用的取巧手段而已。” “啧……” 余子清啧啧有声。 这话虽有些道理,毕竟,只要是化身,先天就是本尊最大的破绽。 这一点,琅琊化身术也一样,只要是化身术都一样。 但老羊这口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你这是研究出什么了?” “暂时只是将琅琊化身术研究透,的确精妙绝伦,里面很多东西,对我很有帮助。” “就这?” “你懂个屁!”老羊看着余子清的表情,就有些上火。 “不先研究透了,你的罗盘,怎么来的?怎么从一代进化到二代?” “那是有巨佬给的符文。” “……” 老羊想要给余子清一蹄子,余子清先知先觉,已经先后退了几步,老羊轻吸一口气,道。 “在没有完整的典籍,完整的蕴含意的典籍,很多事都是只能靠着猜,只能知道一个大体,细节都是没法弄清楚的。 就比如以前,我们只知道,琅琊化身,就是如同正常人一样出生的。 有完整的肉身,完整的神魂。 但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化身的意识,究竟是其本尊的意识,还是化身独立的意识? 平日里,化身和本尊之间,是怎么联系的? 这一系列最关键的事情,在之前都是未知的。” “现在你肯定弄明白了吧?”余子清客客气气的变脸,等着大佬指点。 “按照我的研究,化身,有完整的肉身,完整的神魂,还有完整的意识。 所以,平日里,才能完整的隐藏下来。 而这种琅琊化身,比普通化身更好的地方在于,琅琊化身不但可以独立修行任何功法,没有了功法限制。 还能去独立领悟一些可能本尊都领悟不了的东西。 有朝一日,本尊以正常方式,收回化身之时,不但能收回化身的力量,还能收回化身的感悟。 他们平日里,是根本没有联系的,因为琅琊化身术在隐秘性这一点,做到了极致。” 余子清听到这,眼神便微微一变。 “你不会是说,琅琊化身的每一个化身,其实都可以当做一个独立的人? 不会吧? 若是独立的人,有独立的思想,为什么还有人愿意去赴死? 我见过一个琅琊化身,他说话的口吻也好,其他也罢,我都以为他就是督主本人站在我面前。” 老羊呵呵一笑,笑的有些嘲讽。 “因为修行琅琊化身术的人,是本尊,不是化身啊。” “艹。” 余子清只感觉一道惊雷在心中炸响。 “你确定?不会吧?” “是真的。” 余子清大为震惊。 他觉得自己也跟其他人一样,甚至跟那些琅琊化身一样,因为常识,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所以,只是琅琊化身,以为自己就是本尊的一部分,就是一个人。 连琅琊化身,都是被其本尊给骗了?” “不错。” 老羊冷笑一声。 “凡事都是要有代价的,尤其是领悟力这一方面,更是如此。 你都无法领悟的事情,你分化出来的化身,更不可能领悟。 因为正常的化身,先天不全,只是以对应的宝物,化作的化身,修行对应的功法,速度会非常快。 其他都非常一般。 琅琊化身,甚至能领悟到本尊都无法领悟的东西,本尊得到这种好处,自然要从其他方面付出代价。 所谓的琅琊化身术,被列为禁术,一点都不冤枉。 因为那所谓的琅琊化身,真的就是一个正常的人。 本尊可以在初期,在那化身还如同一张白纸的时候,灌输一部分东西。 这样的话,化身慢慢长大,也会自然而然的认为,自己就是个化身,自己只是本尊分化出来的一部分。 他们不会怕死,因为他们先天就认为,死了,也只是回归本尊而已。 可是实际上,这里面是有巨大差别的。 返回本尊的,只是他们的力量和感悟,他们的自我意识,会成为牺牲品。 从此再无这个人。 琅琊化身术,本质上就是邪术,掠夺他人一切的邪术。 等我弄明白这些的时候,我便信了,大离太子根本不可能修行这种法门。 也明白为什么大离第一个站出来,将琅琊化身术列为禁术。 只是这些东西,隐藏的非常深,就算是典籍上,也不会罗列出来。 有人将这门功法,送到大离太子手里,就是个阴谋。 所有的所谓琅琊化身,从一开始就注定是牺牲品。 哪怕修行琅琊化身术的人,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插手。 化身在外陨落之后,其一生的感悟,也会被其本尊拿到手。 若是正常的收回,还能附带收回其一生苦修来的力量。 我不知道这是琅琊院的谁,创出来伪装成完美化身术的邪法。 但我估计,在潜心研究之后,能看穿其本质是邪法的人,屈指可数。 因为若是将其看做化身术,实在是太过完美了。 除了化身其本身就是大破绽这种先天的缺憾之外,再无其他缺点。 我不信有如此完美的法门。 如此完美,必有其代价。 只是这个代价,是大家都默认的,最终都会回收的化身。 这种代价,便不会有人认为这算得上代价。” 余子清听的心里一寒。 这懂的多的人,做起恶来,可比蠢货的危害大太多了。 他们甚至能把一门邪法,伪装的如同一门谁也看不出问题的完美化身术。 至少余子清就看不出来问题。 甚至之前面对那个老太监的时候,余子清是真的认为跟他说话的就是督主。 连琅琊化身本身,都没有觉得这有问题,外人谁还能看出来问题? 而且,八成那些修行琅琊化身术的本尊,自己都不会知道琅琊化身术的本质是什么,他们也只会认为这是化身术。 如此,外人、化身、本尊,都认为这只是化身术,那这门邪法,便不再是邪法。 若非之前崔常甁这个九阶是化身的事曝光,琅琊化身术也不会被列为禁法。 外面的人,不少人也都认为,琅琊化身术是因为太过完美才被禁的。 至少大乾这边,似乎就对琅琊化身术不是特别在意,封禁力度,远远比不上大离。 “除了你,还有别人,能看穿这些么?” “肯定有,极少数。 能拿到蕴含强烈神韵典籍的人,都是极少数。 有能力,又有足够的积累,又肯花费时间,去潜心研究的人,更少。 大离太子送来的这本典籍,其内就蕴含着强烈的意。 而且,我猜,大离离火院里,肯定已经有人研究过了,也看穿了其本质。 所以,封禁力度才会如此激烈,宁杀错不放过,完全的零容忍。” 余子清明白。 大离神朝肯定是有智者,看出来大问题了。 这法门就是在扼杀未来。 不只是天才的问题,最直观的便是资源的问题。 若一个大门派的门主是化身,将其供养到九阶,耗费的资源就是个天文数字。 一个九阶是化身还好。 那十个呢,一百个呢。 最终的结果,便是等到这个时代的九阶,全部寿尽而终之后。 后续便是青黄不接,因为原本能供出十个九阶的资源,最后可能只有一个九阶。 考虑到不是有资源,就会有九阶,这中间的靡耗,可能就不止十倍,百倍都算是保守了。 一个时代过去,若是一个神朝里,存世的九阶数量,暴跌百倍以上,基本就可以说,神朝也完蛋了。 若是大离太子,修行琅琊化身术,以她能收拢到的资源,足够供养四五个九阶了。 等到她登基,资源会更多,到时候再不断的渗透,打压。 弄出来十个化身,化作十个大派的宗主,暗中吸血,弄出来十个九阶巅峰,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可等她收回化身的时候,整个过程里,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就远远不止十个九阶巅峰了。 说一百个都是少的。 到了那个时候,给大离太子法门的人,只需要轻飘飘的捅出去这些消息。 纵然到时候大离太子十阶,那大离的衰败也是十成十,还有很大的可能,会完犊子。 一个强者,可没法让一个神朝,完好的运转下去。 余子清摸着下巴,琢磨着,东厂督主到底知不知道,琅琊化身术本质上是邪法? 余子清觉得,他恐怕也只是会修行,根本研究不到如此深的地步。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现在,就开始牵连大离太子。 现在就算把大离太子搞下台,先不说成功率其实没多高。 就算大离太子被废了,大离其实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 而他肯定是笃定大离太子修行过琅琊化身术,才会这么做。 毕竟,如今的大离,跟曾经的大兑末期,可是完全不同的环境。 以神通散布的谣言,若是假的,也很难滚雪球,发挥到大兑末期的那种威力。 所以,想要有所成就,他散布的谣言,就必须得有一个前提,谣言是真的。 以琅琊化身术就是化身术的前提来说,东厂督主其实做的很不错的,机会也挺会抓的。 但以琅琊化身术是邪法的前提来说,余子清就觉得,若他想搞垮大离,那这个过程就得拉长到数千年。 毕竟,以一个神朝的体量,衰败和灭亡,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这些都可以暂时忽略掉,假设都不重要。 以前面发生的事情,和老羊如今的研究,推导出来的,东厂督主,以为琅琊化身术,就是琅琊化身术。 这一点就非常重要。 想想也对,不是谁都博览群书,阅遍了琅琊书库,这种离谱的事,放到琅琊院首里,应该都是极个别。 东厂督主,一个死太监,哪来的如此学识? 余子清回过神,看着老羊。 “要不,你再多深入的研究一下。 看看怎么斩断化身与本尊之间的联系。” “你不是已经试过了么?” “我说的不是把人的神魂撕开,以秽气和毒素,强行污染毁灭那种联系。 而是在人活着的时候,去斩断这种联系。 我知道这个很难,但以你的学识,肯定不可能毫无办法,连头绪都没有吧? 你若是都毫无头绪,这天下就不可能再有人有这种本事了。” 余子清顺手拍了拍马屁。 老羊呵呵一笑。 “别乱吹了,这天下的能人异士多得是,我算什么啊,我不懂的东西太多了。” 话虽这么说,他却还是笑呵呵的道。 “不过,方法肯定是有的,就是操作不来。 以合适的异宝,剖开人的神魂,却不让人神魂崩灭,这一步最难。 再以那枚符文为引,斩灭其神魂之中的符文,这一步倒是不难。 还有最后,让被剖开的神魂恢复,这个其实也不是特别难。 据我所知,就有好几种天材地宝,可以让神魂恢复。” “什么叫合适异宝?” “比如最适合的宝物,销魂刀。” 余子清眨了眨眼睛,定定的看着老羊。 很显然,他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压根不知道那是什么。 “锦衣卫大狱里的一种神朝法宝,乃是特殊的刑具,可以割裂神魂,却不伤人性命,从而达到极致的折磨。 割裂的神魂伤口,其上蕴含的力量,甚至还能帮人恢复神魂被割裂的伤势。 这宝物虽然珍贵,但是你从那谁那借一柄,用一用,用完了再还回去,他肯定不会拒绝。 不过,我劝你,算了吧。 销魂刀乃是刑具,操作起来自然无所谓精细不精细,折磨人才是重要的。 可按照你的想法,那就需要极为精细的操作,稍有不慎,便是神魂崩灭之局。 而且,那销魂刀上的力量,是需要喂给其神魂,才能发挥出来的。 若是其内力量耗尽,便会从刑具化作了杀人的凶器。 我知道你这人心善,想要给那些可怜人找一条出路,想要将这事捅给谁。 但你一个弄不好,他们就神魂崩灭而死。” 余子清眨了眨眼睛,没有反驳,他继续问道。 “我知道,这事不好操作,那退而求其次。 你有没有办法,整出来个什么法宝,可以屏蔽掉化身和本尊之间的联系。 暂时屏蔽也行。” “我回头研究一下。” 从老羊这出来,余子清立刻先联系了老宋。 “有个事想找你帮忙,我想借一件法宝。” “嗯?”宋承越有些疑惑,法宝怎么借到他这了,他这好像没什么好用的法宝。 “我想借一把销魂刀,后面用完了,再还你。” “好。” 宋承越满口应下,若是送,他的确得考虑一下,怎么报损。 可若只是借,那的确问题不大。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自己拿把销魂刀玩玩,大狱里那些混蛋杀才,连记录都不会去记录。 大狱里那些家伙,每年一不小心把犯人整死的事,可不是十次八次。 有时候,按律要推出去斩首的死囚,都变成了无人可斩,因为人死在大狱里了。 宋承越每年都要因为这种事,承担不小的压力。 大狱里那些混球,对他倒是最忠心。 从七楼戒指里出来,宋承越拿出一些资料看了看,便挑了其中一个,带着去了大狱。 进入锦衣卫大狱,其内阴森恐怖,煞气、怨气、死气、阴气弥漫,有阵法在不断的化解,也依然化解不完。 一路走下去,惨叫声哀嚎声怒骂声,不绝于耳。 宋承越面带微笑,看着大狱里的人间百态,坦然承受了所有的一切。 当了这个大乾最大的鹰犬,本身就是为了来挨骂的。 很多人,明明是被乾皇下令抓进来的,他们却都骂宋承越。 那宋承越能惯着他们,慢慢招呼上,再看着他们骂的更厉害。 哪怕有个别幸运儿,最后被放出去了,那他也不会去喷乾皇,反而要去乾皇那告状,喷宋承越。 你看,这职责可不就尽到了。 乾皇永远高高在上,作为评判,脏活累活挨骂的事,当臣子的都给干了。 一路来到一片布满刑具的地方,看着那个正在行刑的要犯,宋承越挥了挥手,示意狱卒继续。 他含笑坐在那看着。 然而,他一来,便见那壮士,立刻死死的盯着宋承越。 “宋承越,有本事你就弄死爷爷,看爷爷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鹰犬走狗,你不得好死,早晚有一天,你也会步爷爷后尘! 嗬……呸。” 宋承越歪了歪脑袋,避开那一口浓痰,面带微笑的摇了摇头。 “到底是没读过书,骂人的词我都听烂了。 上一次,崇文苑里的那位,端是博学多才,很多我都没听懂什么意思。 听他骂我一个时辰,竟然都没有重复的词。 而且是引据经典,可是让我大涨了见识。” 那壮汉被气的浑身发抖,面色胀红。 翻来覆去就是一些粗俗的骂人话,一边惨叫,一边骂人。 听了一会儿,听到这人骂他乾南蛮子,活该父母双亡,无儿无女,宋承越缓缓的站起身。 随手在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把短刀。 出鞘之后,便见那短刀之上,水波一般的光晕流转,似虚似幻。 他一刀割下,便见那壮汉翻着白眼,开始不断的抽搐,神魂被割裂,那来自于神魂的巨大痛苦,立刻让他再也没法骂人了。 宋承越亲自出手,调整角度割了几刀,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便见那人神魂又恢复了过来。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顺手将销魂刀收起。 “看到了吧,手得稳,才能不损其神魂,只带来痛苦。 多少硬骨头,进了我们这大狱,都是哭爹喊娘尿裤子。 他们哪个刚来的时候,不是十分硬气。 行了,让他继续骂吧,继续惨叫吧,不然这里怪安静的。 这家伙别玩死了,后面可是要推出去斩首的。 今天朝中可又有人因为这种事参我一本,你们可都注意点。 不然陛下又该训斥我御下无方了。” 宋承越说的随意,那些审问犯人的狱卒,一个个连连点头,保证不给头儿惹麻烦。 实际上,这些混球,后面肯定还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锦衣卫衙门,除了宋承越,没人能担得起这种责任,承受得起这种压力。 顺了一把力量饱满的销魂刀,宋承越离开了大狱。 有狱卒发现了,也没当回事,销魂刀被带出了大狱,他们也没人去记录一下。 一日结束,盘点法宝的时候,大笔一勾,就将其略过。 十天之后,巫双格例行到布施镇收取秽气的时候。 有人来送秽气桶,便悄悄塞给巫双格一个封闭的玉盒。 等到余子清拿到玉盒,看着玉盒内的销魂刀,摸着下巴琢磨着。 这刀还是有点大啊,能不能找老宋说说,能不能定制点,手术刀大小的小销魂刀。 下次问问吧,要是销魂刀是锦衣卫内部自己炼制的,那就定制点。 若是工部那边炼制的,那就算了。 反正他这个刀,也没打算自己用。 用不用都得有,备在身上。 数日之后,余子清孤身一人出门。 他一路来到大离西南部,在这片范围晃晃悠悠了好几天。 终于,再次晃到一座孤山的时候,就见那山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座凉亭,黑袍人钟守正正坐在里面喝茶。 余子清咧嘴一笑,飞了过去。 “前辈,你可算是出现了,我还以为你去别的地方潜修了。” 钟守正面色发黑,他不太想见余子清。 可是余子清跟个混子似的,在这片范围晃来晃去。 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片范围潜修。 他哪里不知道,余子清就是来找他的。 “找我什么事?” “有个事,想请前辈帮忙。” “你出得起价?” “传个话而已,我出不起,有人能出得起,再说了,我这能得到什么好处,前辈也看不上。” “甘霖我就看得上。” “前辈还是找他们要吧。” 钟守正一想,好像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锦岚山的人,能拿出手的,估计也就甘霖。 可他找那些人,可是能得到天材地宝啊。 这个天材地宝,他可从来不嫌多。 “说吧,你想让我帮你传什么话?” “这么久了,我要的那俩人,我还没看到他们俩的脑袋。 要是没诚意就算了吧。 还有上次,让崔常甁杀到我锦岚山的事,也不能这么算了。 你们内部先商量好再说吧。 一个月内,不行那就一拍两散,我回锦岚山好好修行。 你们的事跟我们锦岚山再无半点关系。” “就这些?” “恩,就这些,我本来倒是能直接喊话的,不过,总不能便宜他们了,还不如当做给前辈送点天材地宝。” “哈哈哈……”钟守正哈哈一笑,连连点头:“说的不错,不能便宜他们了。” 钟守正乐呵呵的离去,余子清笑着拱手道别。 请一个死要钱的元神境高手帮忙,还一块灵玉都没掏,还把对方哄高兴了。 两天之后,密室之中,钟守正一身黑袍人,环视一周。 “一个来自锦岚山的消息,一株天材地宝,要不要?” 有人默不作声,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天材地宝。 钟守正将余子清的话,给稍稍修改了一点,复述了一遍,变成了他查出来的机密消息。 “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办,就不关我事了。” 拿了宝物,钟守正转身就走,留下了那些沉着脸的家伙。 数日之后。 阴暗的地下密室里,督主长叹一声。 锦岚山的人,怎么这般记仇。 实在不行了,就舍去一个化身,先平复锦岚山的情绪再说吧。 不然的话,后续的事,便没法做了。 一方面,只有锦岚山的人,手里才有一颗大兑官印。 而那官印偏偏不是谁拿着都有用。 再加上,锦岚山的人,对于化解大兑封印,实在是有一手。 这件事根本绕不过去锦岚山。 …… 余子清给下了最后通牒,有些人就开始急了。 督主急了,因为余子清是真敢把官印丢到地洞里。 其余的人也急了,可是他们却根本查不到余子清要找的人是谁。 偏偏他们还真没办法对锦岚山的人用强。 余子清就在大离西南部等着,跟个混子似的,到处晃悠。 一月之期还有三天就到了的时候,余子清便开始向锦岚山的方向走去。 快要离开大离疆域范围时,余子清便感觉自己仿佛刚刚穿过了一层水波,进入到一座大阵里。 大阵之中,鸟语花香,只能看到方圆数十里之地,都被笼罩在一层水波之中,将这里与外界隔绝。 除此之外,还有酒菜灵果的香气。 一个一身华服,面白无须的中年老帅哥,孤身一人,坐在桌前。 看到余子清之后,对方便站起身,遥遥一礼。 “请。” 余子清没再往前走,而是当着对方的面,拿出一个罗盘。 这罗盘是二代罗盘,看起来却跟一代长的一模一样,这是余子清强烈要求的。 但是也就只是长的一模一样而已。 罗盘之上绽放出光芒,其上的指针旋转不停,最后指到了有修过琅琊化身术的选项上。 然而,实际上,标注的东西,全都是瞎标注的。 二代罗盘,无论是面对修过琅琊化身术的本尊还是化身,都会亮起光芒。 若是没修过,二代的指针压根就不会动。 只要指针动了,就证明对面的人,是本尊或者化身。 指向有的时候,其实就是指示对方是化身,指向无的时候,其实是指示对方是本尊。 但这些,只有余子清知道。 罗盘指示出来的只是有,一代罗盘,压根没法辨别是本尊还是化身。 对面那人根本没有阻拦,任由余子清使用罗盘,因为这本就是在表露身份。 余子清收起了罗盘,心里有谱了。 跟他想的一样,督主根本不会本尊出动。 再加上他的一个化身,被斩断了联系,他更不会本尊出面。 余子清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那就一次逼迫他。 他要么低头,跪地认错,要么抛出一个化身,来伪装成本尊,将其牺牲掉。 “你便是东厂的督主吧?” “不错。”中年老帅哥点了点头,很是客气的伸手虚引。 二人坐定之后,余子清也没动桌子上的东西,随口问道。 “你现在这是什么身份?” “大离佟家家主。” 余子清微微侧目,大离佟家,比顾家要高上一个层次了。 因为佟家有九阶坐镇。 这死太监到底筹谋了多久啊,竟然还有一个九阶化身,又是一个家主。 不过,九阶好啊,大家族好啊,太弱了,余子清都懒得跟他聊了。 余子清拿起一个灵果啃了起来,随口问了句。 “督主让你来,是已经打算让你牺牲了吧?” 佟家主眼神微微一动。 余子清不等他说话,继续自顾自的道。 “别扯了,督主是个太监,我知道你不是,你只是一个化身。 我专门传讯,就是为了等一个化身。 我这人心善,见不得有人被邪法所害,到死了都懵懂无知。 先告诉你个结论,我们已经找到办法,可以斩断化身与本尊之间的联系了。” 佟家主的眼神一颤,立刻一挥手,笼罩这里的那些流转的水波,顿时凝固了下来,将这里跟外界彻底屏蔽。 余子清看到这一幕,呵呵一笑。 “但是上一次,我其实算是失败了。 因为那老太监太弱了,意志也不够强,虽然斩断了联系,但是他也死了。 咦,你这幅表情……” 余子清微微一顿,忽然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看来你肯定不知道,所谓的琅琊化身术,只是一个伪装。 其实那琅琊化身术,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术。 你压根就不是一个化身。 只是有人在你出生之前,就在你的神魂里种下了符文。 等到你有所成的时候,便会掠夺走你所有的力量、感悟,最终你的自我意识,会彻底湮灭。 这只是邪法而已。 我以为你到了九阶,就能自我觉醒了,看来你根本没有醒。 崔宗主不愿遭受邪法所害,引颈就戮,主动赴死,死在了我锦岚山一个七阶体修手里。” 余子清看着佟家主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会吧,佟家主不会也以为,区区一个七阶体修,能打死崔宗主那等强者吧,他气脉绵长,真元如海,哪会那么容易死的。 还有那位九阶的老太监,你知道他怎么死的么?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引颈就戮,可惜,当时手中宝物太差,虽然斩断了联系,他也不幸陨落了。 但有了他们的牺牲,才有了如今成熟的化解之法。 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根本没有觉醒,你竟然还以为自己真的是督主的化身。 着实有些可怜……” ------题外话------ 好像这几天投月票可以在官方活动里抽奖。 第一七六章 有所得必有所失,断其狗急跳墙的 余子清说的不算多客气,当面怜悯一个九阶强者。 然而,那佟家主不管怎么想的,不管信不信,行动却依然很诚实,先将这里封锁了,人为化作一个临时的密室。 他心中思绪万千,波涛汹涌,脸上的表情控制倒是还好,可是眼神却已经掩藏不住的复杂。 余子清看到这一幕,就知道,这大戏还能唱下去。 如今修行过琅琊化身术的人其实不止一两个,想找一个琅琊化身,其实并不是很难。 按照正常的路数,余子清其实是应该先找一个普通的琅琊化身做实验的。 然而,这事是反过来的,前期试验,压根没法找普通的琅琊化身做。 一,实力太低的人,心性如何,不知道,意志如何,不知道。 二,实力太低,就算是愿意拼死一搏,去尝试着斩断化身与本尊之间的联系,那也是极大的概率,神魂崩灭而死。 要么是神魂维持不住,崩灭了,要么是扛不住销魂刀的痛苦,崩灭了。 最终都是死。 而其死的时候,为了不暴露,余子清就只能执掌罗盘,以简单粗暴的暴露手段,强行湮灭符文。 其本尊哪怕得不到消息了,可是化身与本尊之间的联系,可以被斩断这件事,却也不得不暴露。 余子清只能一上来就找最强的琅琊化身。 而如今最强的琅琊化身,有可能是九阶的,大概率只有东厂督主有。 能修成九阶,无不是意志坚定之辈,有独立的人格,独立的思想,历经各种困难,才一朝飞起,跃迁到九阶。 只有这种人,你给他说这种事,他才会自己去思考,才会去信。 甚至于,他哪怕不信,也绝对不会转身就去给其本尊告状。 因为哪怕有一丝可能是真的,他也会先自己去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同样,也只有这种人,才能扛得住销魂刀之苦。 就像钟守正,元神都差点裂成两半了,还能活蹦乱跳的。 若有一个九阶化身,不是走的炼气之道,而是走的炼神之道,那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 只可惜,目前一个元神境的化身都没见到。 可能督主自己,都不敢让化身炼神吧。 余子清的脑海中,有关佟家的信息,飞速的浮现。 当时苏离给了他整个大离,各大势力的详细信息,佟家哪怕在第一梯队里,排在后面,那也是第一梯队。 佟家除了当代家主,是九阶之外,还有一个老祖宗,也是九阶。 只是那位传闻寿数将尽的老祖宗,很久都没露过面了。 老到那种地步,气血衰败,真元开始萎缩,实力已经远比不上巅峰时期。 但那也是个九阶,若是佟家遭遇大难的时候,这就是佟家的底蕴, 其实大家现在都默认了,佟家老祖宗已经死了,只是佟家秘不发丧。 佟家主佟伟舜,便是佟家当代的顶梁柱。 其有六儿三女,这数量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算是非常少的,走的都是集结资源,培育精英的模式。 想要继承家主之位,其后辈之中,就不能是普通的精英,必须要有一个各方面能力都不错,有拔尖的地方,其他的地方也不能有太短的短板,还要天赋足够好,福缘也不错,够努力,有九阶之姿。 这种大家族里,能放到身边培养的后辈,就算不是人中龙凤,有九阶之姿,那也不可能有废物。 佟伟舜这个家主,当年也是从激烈的竞争之中,一路拼杀过来的。 得亏苏离给整理的信息,都比较详细,尤其是佟家主这种重要人物,都是着重记载的。 看着佟伟舜的样子,余子清轻叹一声。 “看起来,你似乎还不怎么信。” “我如何信?”佟伟舜的面色有些复杂,脑海中的记忆和思绪,开始了冲突。 余子清自顾自的道。 “督主只是一个太监,从小就是一个太监。 他在宫城的阴暗之处长大,从小就见惯了阴谋厮杀,人命如草芥。 他是个什么货色,算了,抛开他不谈,今日只谈你。 先说你的夫人,你尚且在微末之时,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她便跟着你。 你到了今日,贵为一家之主,也未曾纳妾,未曾养外室。 你与你的夫人之间的感情,难道是假的么? 你不愿你的血脉后裔,如同少时的你一般,不但要面临嫡子的诘难,其他庶子的恶意。 甚至,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能叫一声母亲。 你的亲人,你的友人,你的敌人,这些终归都不是假的。 你的欢心笑容,你的痛苦泪水,你的眷恋,你的愤恨,终归都是真的。 你的一生,都只是你自己的而已。 你是化身也好,是邪术的受害者也罢,说你是两者皆可也无所谓。 你拼搏一生,走到今日。 我只问你,你愿意舍弃与你相濡以沫一生的夫人。 愿意舍弃你的儿女。 愿意舍弃你一生的努力,舍弃这一身修为,舍弃自己的神魂。 让佟伟舜这个名字,都变成一个一文不值的化身。 所有在乎你的亲友,此生都要陷入痛苦与绝望之中。 你身边的人,在你死后,都没有一个好结果。 你,真的甘愿吗?” 余子清步步紧逼,佟伟舜闭上了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他的眼皮都在忍不住的颤动。 心中天人交战,思绪与记忆,愈发混乱,愈发挣扎与割裂。 从他记事开始,他便知道,自己是一个化身。 甚至天生就懂很多东西,从小就懂得不少人情世故。 而他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妻妾成群。 他乃妾室所生的庶子。 从小只能叫正室为母亲,他的亲娘,在私下里,也不能偷偷的叫。 他的亲娘也教导他,不能授人以柄,私下里也不能叫母亲,必须按照规矩来。 他从小就懂得这些,谨小慎微,所以从不犯这些小错。 乖巧又努力,天赋也好,就被带到了正室膝下抚养,这才给了他日后继任家主之位的机会。 那个时候,他的确就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化身,行事都如同那先天就懂的东西一样。 可是越来越大,实力越来越强,他的确有过疑惑。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感情越好,心里其实就越是痛苦。 痛苦有朝一日,他终归还是要回归本尊。 然后他又继续冷静下来,牢记他只是一个化身。 他一直控制着自己,控制的很好。 直到有朝一日,他得到了几滴甘霖,他觉得自己准是有心魔了,便一个人偷偷去了一趟布施镇。 然后,他的魔念被驱逐出去,他却并没有感觉到心里舒服了多少。 反而看着那些魔念,他心里更加痛苦和茫然。 化身,难道也会有魔念么? 还是说琅琊化身术,太过完美本身,就是一种缺陷了。 这一次,他收到了消息,他亲自前来,其实就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若是逼不得已,他便以东厂督主的身份赴死。 而后一生的努力,都会回归到本尊。 虽然他知道,这里面破绽太多了,他一生的轨迹,都是有迹可循的。 哪怕以督主半途将真正的佟伟舜替换掉这种借口,也还是破绽很大。 但他还是来了,先谈谈,谈不拢了再说。 可见面之后,事情便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期。 他知道崔常甁是化身,也知道那个老太监,因为那俩人都死了。 他来之前,还曾听说,锦岚山的卿子玉,其实是一个剑道强者。 然而,来之后,他听说。 崔常甁乃是主动赴死,所以才在极短的时间内,死在了一个七阶体修手里。 他知道,其实当时崔常甁没有当场死掉。 因为他之前也接到消息,想办法弄点情报,最好有办法把崔常甁救下来。 现在一切都合理了。 崔常甁若是以死相博,死战到底,怎么可能被一个七阶体修,在正面交锋里被活捉了? 还有那老太监,虽说本身就是为了牺牲掉,去那有去无回的地方,获取极为重要的信息。 可也是死的很容易。 而且,他压根不知道,老太监跟本尊之间的联系,断开了。 这一点极为重要。 他的感情也好,他心中的迷惘也罢,其实都只是积累,甚至如何积累,都基本不可能爆发的火药。 他不知道化身和本尊的联系,可以被斩断,这件事,才是点燃火药桶的关键。 他会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本尊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一点。 开始怀疑之后,有了一丝裂纹,余子清的话,便如同尖刀,顺着这一丝裂纹,直直的插入他的心里,势如破竹,无法抵挡。 余子清看着佟伟舜闭着眼睛,也难掩内心的挣扎,他也不言不语,自顾自的啃着灵果,给佟伟舜思考的时间。 佟家到底是大家族,第一梯队里排在后面,那也是大家族。 这随便拿出来的灵果,锦岚山虽说也买得起,可是却没奢侈到这般随便吃的地步。 那位督主倒是挺会选目标的。 都是在一个有一个九阶,但是却快要跌落大派大家族范畴了。 在这种家族里,选一个不受重视的目标,种下种子。 然后,让化身靠着先天优势,再加上他在外部的帮助,让化身逆行而上,成为掌权人。 只有一个九阶的大势力,所有的资源,自然是紧着这个九阶来,这样才能维持住地位。 他们拥有的资源,不是特别多,但也足够供养一个九阶,刚刚好。 这样便好控制,最后翻车了也好,收回九阶了也好。 那个失去九阶的大势力,跌落了第一梯队,周围的豺狼虎豹便会一拥而上,这曾经的大势力,自然也没有能力再报复。 余子清觉得,自己可以着重注意一下,有类似情况的宗门、家族等大势力。 到时候,找点机会,亲自去验证一下,这些势力里独自一个的九阶,到底是不是琅琊化身。 毕竟,老羊之前也说了,他可以保证,不是化身的,罗盘不可能显示是。 但是若是化身,以一代的罗盘来看,的确还是有可能,有办法可以屏蔽掉,让罗盘显示不是。 当然,之所以放出去一代,也是故意的。 你不能上来就拿出一个完美的检测法宝,把人逼的狗急跳墙,你总得让人家有空子可以钻。 真要是上来就放出去二代,那东厂督主现在肯定炸了。 一步就将这种人逼到死地,再无回转的余地,他恐怕再也不会顾忌其他。 想想这家伙,目前发现的九阶化身,竟然就有三个了。 会不会还有更多,谁也不知道。 得慢慢来,给他们钻空子。 然后再拿着二代的罗盘,悄悄的解决钻空子的人。 如果不是一代,压根没法辨别到底是本尊还是化身,督主会让佟伟舜来见他?他敢么? 自从听老羊说了之后,再加上上次在老太监那亲自实验了一次。 余子清对于这琅琊化身术,到底是化身术,还是邪法,亦或者是二者皆是,都不在意了。 他在意的只是结果。 化身是完整独立的人,化身和本尊的联系可以斩断。 有了这俩前提,那我说你就是纯粹的邪法,那你就是! 我来策反你的化身,只要这化身是九阶,那余子清就可以十成十确定,化身可以被策反。 只要能在人活着的时候,去斩断了这种联系。 那化身就彻底变成了一个完整独立的人,再无一丝一毫的争议。 余子清等了良久,看到佟伟舜睁开了眼睛,蔓延复杂和疲惫,他自顾自的道。 “看来,你是不知道,你与那人之间的邪法联系,其实是可以被斩断的,而且已经被斩断过一次了。” 佟伟舜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我都不知道。” 余子清的手微微一顿。 不知道可以被斩断,也不知道已经被斩断过一次了。 这俩都不知道,性质就不太一样了。 他念头一动,再次问道。 “你不会是,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督主是谁吧?” 佟伟舜没有说话。 余子清有些震惊。 “你不会是从来没见过他吧?也不知道他现在是谁,是什么身份?” “我每一次见他,都是在密室里,甚至我记忆里的模样,都是阴暗的,肯定跟现在不一样了。” “啧啧……”余子清啧啧有声,略带嘲讽。 那家伙的警惕心这么强么,在自己的化身面前,竟然都要防一手。 他明白,这是怕有朝一日,某个化身翻车,会牵连到他,会牵连到其他化身。 若是往日里,这般谨慎,其实也没什么,说挺正常的也没错。 但是现在,在余子清和佟伟舜谈这些事的时候,这种谨慎,就完全变味了。 变成了心虚,变成了从一开始就提防着化身。 余子清往这方面引,佟伟舜哪怕明白,他也会不由自主的向着这方面想。 到底是因为谨慎?还是为了提防化身? 无法确定的时候,无论如何,也都必须把后者算上。 “我想知道,怎么斩断联系。”佟伟舜沉声开口。 说出这种话,就代表着,他起码已经信了一半余子清的话。 “剖开神魂,再以秘法,斩断联系,最后再以天材地宝,恢复神魂,从此之后,你便彻底摆脱了邪法侵害。” 余子清说的很简单,这也是正常的程序。 没有细节,泄露了也无所谓。 就算是有细节,没人能操作的了,那也是白搭。 佟伟舜没有问细节,只是听步骤,他便知道其中凶险。 也知道,为何前面俩人都死了。 余子清斟酌再三,决定加码。 “对于我来说,最难的不是恢复神魂,不留下无法恢复的严重损害,也不是斩断联系。 最难的只是如何在剖开神魂之后,保证人的神魂不崩灭。 若是元神境强者,这一点倒是不难。 因为剖开元神,元神境的强者,一时半会也不会死掉。 元神强劲和韧性,远超神魂。 我猜,这所有的邪法受害者里,一个元神境都没有吧。 为什么全部都是炼气修士,你想过为什么吗?” 佟伟舜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揉着脑袋,他想冷静下来,意志稳固,可是无论如何,都再也做不到了。 余子清瞥了他一眼,继续自顾自的道。 “然后,我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办法。 可以保证三劫境强者的神魂被剖开之后,绝对死不了。 但是有一个副作用,那便是痛苦会加大很多。 我想,以三劫境强者的意志力,肯定可以扛得住。 销魂刀,你听说过么?” “大乾的销魂刀?” “不错。” 佟伟舜瞬间懂了,若第一步最难,销魂刀的确会让这第一步变得容易很多。 “你能拿到销魂刀?” “拿不拿得到,这都是最好的办法。 以后要用到的时候,花费大价钱,买通一个狱卒,借出来用一下,当天就还回去。 谁也不会知道的。 再说,也没有人能想到,销魂刀这种刑具,会被拿来救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佟伟舜还是不解,为什么。 他不信有人真的会因为好心,去费尽力气做这种事。 “你难道还不知道为什么?”余子清有些吃惊的看着佟伟舜。 不等佟伟舜说话,余子清继续道。 “我只是想弄死督主。 但是我这人,一是一,二是二。 我不想看着你们这些邪法的受害者,跟着一起去死。 也不想一个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乐的人,背着一个死太监化身的身份,去死。 然后其后面的亲友,也会跟着背上这个标签,后半生全是痛苦与折磨。 同样,我知道,我想要报仇,仅仅是挖出来他是谁,在哪,都是很困难的事。 我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 余子清说的很实诚。 这话佟伟舜是信的。 但是他也信了,余子清是的确想要帮他们斩断联系。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这件事肯定是真的。 他内心的挣扎慢慢平复,意志慢慢变得坚定。 不管是真是假,能不能成功,他都想去试一试。 彻底变成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不用担心有朝一日,他忽然死后,他的夫人和儿女会遭遇什么,也不用担心他忽然死后,他的家族会遭遇什么。 当余子清把那一束光照在他面前,让他在固定的黑暗结局里看到一点希望的时候。 他根本忍不住,根本不可能把持。 他要拼尽全力,去死死的抓住那一缕希望之光。 不管这一束光是真是假,他都要去试一试。 谁拦着,他就让谁去死。 当佟伟舜再次睁开眼睛,抬起头的时候,他的意志便再也不可动摇。 比他当初冲击九阶的时候,还要坚定的多。 “需要我做什么?” 他没有先问余子清什么时候斩断他与本尊之间的联系。 “需要你小心,再小心的,汇聚其他所有的化身。 只有一口气,将你们与那邪道之间的联系,全部斩断。 你们才能有希望,都活下来。 不然的话,只要有一个还活着的,却断开了联系。 那么那邪道,就不会给其他人再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你们准备好了,捏碎这个玉简即可。” 余子清拿出一个玉简,交给佟伟舜。 佟伟舜郑重的将玉简收起,俩人又聊了好一会儿,佟伟舜才起身离去。 …… 三日之后,一个密室里,佟伟舜与一个黑袍人相对而坐。 佟伟舜面无表情的道。 “必须要死个人,才能化解了。 他看穿了我不是本尊,而且之前去封印的人,已经死了。 魃并没有出现,封印之中,那妖妃记载,完全是谬误。 实际上,那记载之中,妖妃所化的妖物,乃是汇聚了万众之意加上大兑神朝的力量,强行汇聚出来的。 其根本不是天生天养的生灵,根本不可能杀死,其神异非常。 去封印的那人,死于那妖物之手。 只有锦岚山的卿子玉,手持大印,才能逃出来。” 佟伟舜诉说着余子清那听来的话。 余子清最清楚,只有这种九十九分真,一分假的话,才有可能糊弄过去。 督主有些震惊,他念头一转,便明白,是曾经的千门门主,散布谣言,滚雪球一般,滚成了这等势不可挡的可怕威势。 他一听就知道,这话肯定是真的。 若是有这等奇特的可怕妖物,以其神威,一力降十会,直接湮灭了他与化身之间的联系,倒也正常。 毕竟,本身那妖物,便是因为信息而汇聚,让化身传不出消息,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我们最好做好准备,那卿子玉精明之极。 他早就做了调查,我的存在,破绽太大。 他已经忍不下去了,过些天,他便会直接放弃大兑封印之事。 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就找个机会,让他以为是他自己查出来的。 让一个化身伪装成本尊,陨落与他之手。 若是必要,我也会与那化身一起,死于他之手,让他报仇。 这种时候,我们绝对不能放弃。 只有锦岚山的人,对大兑封印最了解,想要成事,就绝对不能让他们撒手不管。 再加上他们已经化解了一些封印,开了头,旁人怕是再也不可能接手了。” 佟伟舜沉声发言,语气里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决。 仿佛为了大事,让他去死,冒着生命危险,他也愿意。 督主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 “一步错,步步错,你说的对,必须及时化解,不能再拖了。 牵扯到神朝气运,我等都是很难插手大兑的事,插手也未必能成事。 只有锦岚山的人最合适,非他们莫属。” 密会结束,佟伟舜看着消失的督主,瞬间将心中跟上去的念头也压了下去。 在联系尚未断开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在面对本尊的时候,都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面对面的时候,本尊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剥夺他的一切,传回本尊。 无论要做什么,那都必须等待斩断联系之后。 佟伟舜的动作很快,仅仅三天,他便联系到了另外一个九阶化身。 其实他也不知道对方是化身。 但他用了余子清给他的一个笨办法。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悄悄去了大离七八家,情况跟佟家差不多的大势力。 在面对面的时候,想要确定一下,对方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也是化身,那太简单了。 根本不用罗盘,普通的言语试探,毫无问题的话,若也是化身,自然能听出来问题。 劝说的话,那也非常简单,把余子清的话照搬过来,结合实际情况,稍微改改就行。 因为,这九阶化身,放在一个大势力里,几乎都是放在明面上的人物。 无论对方实际的性情如何,都会跟佟伟舜一样,绝对不会甘心赴死。 甚至于,那性情越是自私,越是阴损,就越是不愿意去死。 找到了第一个,佟伟舜就和对方一起,继续扩大范围。 一个九阶强者,若是想悄悄做点什么,那真的比暗影司的探子还要容易的多。 足够强的实力,做什么事,有实力兜底,他们都可以走一力降十会的路子,来降维打击。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佟伟舜只勾连了九阶。 九阶之下的化身,到底有几个,他不知晓,是谁,也不知晓,实在是太难找了。 而九阶,放在明面上的人物,就那么多,一个一个数,都能数的过来。 他们能找到的,也只有这种放在明面上的。 数天之后,一个有些陌生的面孔,找到了佟伟舜。 又是一个太监。 而这个太监,是镇守在大离皇室祖地的老太监。 从来不在外面露面,在那里待了多久,无人知晓,反正至少一千年往上了。 这老太监自报身份,佟伟舜才隐约想起来,一千多年前,有一次大祭典,离皇的确从宫里派了不少太监去祖地镇守,负责日常洒扫香烛。 这便是督主抛出来的替身。 佟伟舜心底发寒,目前为止,督主的九阶化身,竟然都有五六个了。 而他最清楚,一个人进阶九阶,需要耗费多少资源,耗费多少精力,还得有天赋,最终才有一丝可能。 若是无缘九阶,化身便会被收回去,继续重新种下。 这中间已经不知道失败多少次,才成功了五六个九阶。 而所有最终无法进阶九阶的,哪怕八阶巅峰,都全部算失败。 督主的化身寄生多处,他一个人耗费的资源,加起来怕是比佟家数千年来,过手的每一分财富都要多。 以佟家如今的资源,三十个佟家,都供不起如此庞大的资源消耗。 失败了几千次上万次,恐怕都是少的。 佟伟舜没有贸然跟这个老太监说什么。 另外一个,大离阳明宗的宗主,他敢信任,是因为他和这位宗主的遭遇差不多。 阳明宗比佟家还要惨,九阶还曾出现过一段时间断层。 当今宗主的师父,老宗主将其当亲儿子,从小养到大,死的时候,他还未进阶九阶。 当时阳明宗的情况有些艰难,群狼环伺,宗内还将资源全部都供给给他,哪怕是低阶修士,都舍得将低阶资源都全部拿给宗主。 万众一心,就是为了助其进阶九阶。 如此艰难,都渡过来了,要说对宗门的感情,比佟伟舜对佟家还要强的多。 佟伟舜几乎就没怎么说,这位廖宗主,便坚定的决定拼死一搏。 临走的时候,廖宗主连后事都已经悄悄安排好了,对外说是闭关。 十几天之后,佟伟舜和老太监,来到了大离与荒原交界的一处地方。 到了地方之后,便见周遭,被瞬间笼罩住。 一道道虚幻的符箓,一张一张连在一起,化作了锁链一般,瞬间将那老太监束缚。 一个黑袍人凌空而立,手捏印诀。 佟伟舜有些震惊来人,老太监也有些震惊。 钟守正凌空而立,呵呵笑道。 “别挣扎了,你来送死,第一时间不还手,佯装被控制,那你便失去了还手的机会。 我只是来帮个忙,顺便看一出前所未有的大戏当做报酬。 这戏还没演呢,你可别让我拿不到报酬。” 余子清去找他帮忙,说是看一出大戏,当做报酬。 他开始还只当余子清疯了。 后来余子清说,想要天材地宝还不容易,后面去那些大佬那要就行,消息保准足够那些人心甘情愿的掏钱。 这么一听,钟守正就答应了帮忙。 当然,钱不钱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从他帮过余子清忙之后,他便察觉到死劫渐渐衰弱了下去。 他可能真的能活着渡过劫难了。 帮忙,小事而已。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大离阳明宗的廖一来宗主来了。 再过了一炷香,大离退魔宗的宗主彭松也来了。 这退魔宗,就在大离西北,乃是很早的时候,一位普通人所创。 当时全村的人,都被深渊裂缝里涌出的大量妖魔踏平,他侥幸活了下来,加入过西荒军,讨伐妖魔。 后来年纪大了,也受伤了,才退出了西荒军,就在大离西北,创立了一个退魔宗。 这退魔宗的修士,几乎都来自于大离西北,伤亡极大,战力却也极强。 前代宗主,便是在一次大战里,战死在了如今的布施镇附近。 保持如此伤亡,退魔宗一直壮大不起来,但是很罕见的,每一代退魔宗,起码都有一个九阶。 也就是现在那深渊裂缝彻底报废了,再也没有妖魔涌出,退魔宗才能修生养息一些年。 谁也不曾想到,退魔宗的当代宗主,也是化身。 如此,算上钟守正,这里便汇聚了五个九阶。 佟伟舜看着那个一言不发的老太监,叹了口气。 “看来,你也压根不知道,我、廖宗主、彭宗主,还有你,我们都只是化身。 我们汇聚到这里,你肯定也知道,事情不对了吧。” “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有些问题了。”老太监也不惊慌,很平静的,慢吞吞的念叨着。 “你是不是暗中兼修过炼神之法?”佟伟舜的眼神有些复杂。 “闲来无事,尝试过,只修行到了阳神,便有些难以为继。”老太监轻叹一声。 “你其实早就发现问题了?” “在上一次帝流浆坠落的时候,我鲸吞部分帝流浆,大大进补了一次阳神,却意外在我的阳神深处,发现了一枚一闪而逝的符文。” “所以,自那之后,你便再也不敢贸然炼神了,对吧?” “不错。”老太监的神情依然非常平静。 “这次你自知必死,也还敢来么?” “死便死吧,我已经活的足够久了,再说,你汇聚这么多人,我就知道我来对了。” 佟伟舜想起,余子清曾告诉过他,为什么所有的化身,全部都是炼气,没有一个炼神。 不只是炼神更难,需要耗费的高阶资源更多,更主要的,可能就是炼神修士,修行到高阶之后,更容易觉醒吧。 若是到了九阶元神境,恐怕根本不用外力,元神境强者自己,就能劈开自己的元神,湮灭那种联系。 佟伟舜只是稍稍说了几句琅琊化身术的事,还没说完全,那老太监便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也算是化解了我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不如就从我这里开始吧,我好歹是七阶阳神境,想来应该能多坚持一会。” 他们正说着呢,余子清姗姗来迟。 看到这里足足五位九阶,除了钟守正,还有四个,余子清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这还只是佟伟舜匆忙之间找到的。 还有没有九阶,不知道,但是肯定还有更多九阶之下的化身。 这还只是还活着的。 若是算是崔常甁和那个老太监,就是六个了。 那督主当真是胆大包天,丧心病狂。 “还有么?”余子清发问。 “实在找不到了,可能只有这些,也可能是暂时找不到了,我们能方便活动的区域,只有大离。 大乾和大震还有没有,无法确定。” “那就先开始吧,没法再继续等了,再等下去,他必定会生疑。” 一代罗盘才放出来没多久,这些家伙,就已经找到了钻空子的法子,骗过一代罗盘的检测。 肯定还有的,只是目前,没法再暗中寻找了。 但纵然还有,余子清估计最多也就还有一两个九阶,不可能再多了。 不是天才化身不够,而是资源不够。 这几个九阶,估计都已经是积攒了两三千年的结果。 前面杀了他俩九阶化身,现在再一口气断送他四个九阶化身,让他狗急跳墙,都没了本钱。 余子清看着众人。 “谁先来。” “我先来吧。”老太监看了看众人,笑了笑道:“若是我成了,你们的机会终归是大一点,若是我死了,你们就再等等,正好我这次来,本身就是为了来送死。” “好。” 余子清拿出一个跟一代罗盘一模一样的二代罗盘,先一个接一个的确认了一遍。 确认了这里的四个全部都是化身,再重新确认了一下,钟守正不是本尊也不是化身之后。 余子清才拿出一个新的罗盘,抛了出去。 霎时之间,一道微光落下,又在这里加了一层阻碍。 “这个法宝,可以暂时屏蔽你们与那邪道之间的联系,但也只是暂时。” “我说,你行不行?在神魂上的操作,那可是极为精细的,稍有不慎,便是神魂崩灭的结局。”钟守正忍不住问了一句。 余子清哈哈一笑,问我锦岚山的人,能不能精准精细? 他本来都打算让里长亲自出手的。 不过,这里竟然有个兼修炼神,而且都阳神境的家伙在,余子清就不打算让里长出手了。 别看他现在,锦岚秘法没练成几个,可是这基本功,那可是十分扎实的。 余子清捡起一片枯叶,随手抛出,手握针线,化作一片残影。 短短三息,枯叶继续落下,便见枯叶之上,绣了一行字。 “想要做这件事,没有炼过气的人,才是最合适的,这下各位满意了吧?” 钟守正伸手一招,将那片枯叶落在手中,然而他刚刚伸手一捏,便见那枯叶瞬间崩碎。 这一下,他这个元神境都没话说了。 他一伸手,手捏印诀,便见那老太监眉头微蹙,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老太监的阳神,被控制着,一点一点的拉出体外。 余子清不请钟守正也没办法,他手里可没有神魂麻药这种东西。 想要进展的顺利,不让神魂本能的挣扎,就必须要有一个元神境大佬坐镇。 不然的话,关键时候,稍稍一点点本能的挣扎,稍稍异动,余子清的刀偏一点点,可能就把人给弄死了。 而余子清就认识钟守正这一个元神境。 鉴于最近两次交流还算愉快,余子清一咬牙,就请了钟守正来看戏帮忙。 反正这事结束之后,有了成功案例,肯定是要捅出去的。 断其狗急跳墙的本钱之后,不搅他个天翻地覆,让督主人人喊打,就对不起余子清费这么大劲。 顺便,还能给潜在的,没有被发现的化身提个醒。 你不是化身,你只是中了邪法,而这邪法,其实是有救的。 这一刀背刺,说什么都要把他的血放干。 所以,这第一个成功案例,就非常重要了。 余子清看着老太监的阳神,没有阴神那种阴恻恻的感觉,反而有种温暖的感觉,光辉闪耀,明亮之极。 开始干正事,钟守正也面色一正,一手控制着老太监的阳神,一手捏印诀,口中诵咒文。 老太监的阳神,被控制的死死的,而后昏昏欲睡,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余子清拿出了销魂刀,轻吸一口气,心跳都变得缓慢,一步一步的来到老太监昏睡的阳神前,手持销魂刀,一刀干脆利落的斩下。 力道刚刚好,角度也刚刚好,剖开了阳神表面凝聚的神韵光芒。 而后他再次一刀一刀的落下,每一次都是极薄的一层。 便是人的皮肤,都有好几层,这里要处理的就更加精细。 阳神被一点一点的剖开,钟守正口诵的咒文,也开始越来越急促。 老太监的阳神陷入迷蒙状态,也依然被销魂刀所带来的痛苦,刺激的有了一点本能反应。 足足半个时辰,余子清才一点一点的将阳神剖开,看到了最核心的地方,一枚符文微微闪耀着光芒。 余子清手持一个巴掌大的小罐,一点凝聚到极致的秽气和毒素,滴落在那枚符文上。 符文瞬间开始崩塌,余子清死死的盯着,就在那符文被彻底侵染,即将崩碎的那一刹那,余子清催动手中小罐,将其秽气和毒素全部收了回去,连同崩碎的符文,都一起倒卷回去,落入小罐之中。 早一点,会处理的不干净,晚一点,那可怕的秽气和毒素,就会触碰到其阳神了。 而被这个东西,触碰到阳神,肯定会有极大的伤害。 眼看那枚符文消散,余子清再次拿出一个罗盘检验了一下。 在看到罗盘上亮起光芒,指针却没有跟着动起来的瞬间,余子清便将罗盘收回。 他立刻拿出一株提前准备好的天材地宝,取其汁液,精准的让剖开的阳神上的裂口一点一点的愈合。 一旁的钟守正瞪大了眼睛看着,疯狂偷师学习。 手这么稳,他做不到,为什么抽丝剥茧一般,一点一点的剖开阳神,他不太明白,但这种最大限度利用天材地宝恢复的方法,他却学到了。 以前,他还真不敢这样做,元神也好,阳神神魂也罢,都是极为脆弱的,一点损伤都很麻烦。 他只能选择最保险的方式来恢复元神,但效果么,肯定远不如余子清做的这般好。 余子清的做法,效果好,但是风险也高。 钟守正觉得人的神魂浑然一体,可是余子清却很清楚。 巨佬曾经告诉过他,就得一层一层,一点一点的剖开,才能找到完整的符文。 若只是为了毁灭,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可为了救人,就得这样做。 人的神魂如同肉身一般,也是很复杂的,根本不是一个浑然一体的东西。 哪怕余子清剖开阳神的时候,其实感受的不是特别明显,他也宁愿去相信巨佬,而不是相信钟守正。 又不是为了杀人,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眼看老太监的阳神,表面上看,已经复原,其阳神入体之后,好半晌也没醒过来,众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候着。 半柱香之后,老太监缓缓的睁开眼睛,他的面色惨白如纸,眼神都变得有些浑浊无力,对力量的控制也开始直线暴跌。 但他还是咧着嘴,笑了笑道。 “的确有些不太好受,不过,看样子是死不了了。”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下一个是谁?”余子清手握销魂刀,打断了众人的谈话:“时间紧迫,必须加快速度。” “彭宗主先来吧。”佟伟舜伸手虚引,先让了让其他人。 这里面,他自忖意志最弱,神魂最弱,而退魔宗的彭宗主,自小跟妖魔交手,意志坚若磐石,生死之间都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剩下三人里,最适合的就是彭宗主。 大半个时辰之后,彭松倒在地上,双目紧闭,气息都似有似无,可是人终归是没有死。 余子清调息片刻,看到彭松也睁开眼睛之后,立刻接下一个。 现在他差不多明白自己的极限在哪了。 给九阶强者动这种大手术,就是极限了,稍有一丝差错,人就死了。 里长的手,稳的确更稳,力量的操控也更好,可惜里长没有炼神,其实真做起来,未必比得上有阴神辅助的余子清。 下一次若是有更弱的,需要动这种大手术,就只能跟里长配合一下了。 三个时辰之后,余子清收起了力量近乎耗尽的销魂刀,坐在地上彻底放松了下来。 四个九阶,全部都是一副半死不活,遭受重创的样子。 虽然全部没死,可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 现在随便来个九阶,就能把他们四个全宰了。 “前辈,戏也看完了,接下来,一株天材地宝,借你潜修之地,修养一段时间,没什么问题吧?” “嘿,你在这等着我呢。”钟守正哈哈一笑,他就知道,这次的事不简单。 “前辈,你跟着看了半晌,可不算亏吧,再说,这几位,会昧下你的天材地宝么?” 钟守正瞥了一眼四个重伤的家伙,念头一转,说的也对。 少是肯定不会少的,而且这四个人,后面都得念他的好。 再说,都帮到这里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我这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话音落下,钟守正一挥手,带着所有人一起离开这里。 另一边,督主坐在密室里,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画,中心一连四副都失去了联系。 他知道,出大事了。 第一七七章 先忍一手,举世皆敌(10.5k) 督主坐在那件密室里很久,他再看着那位老太监的挂画,幽幽一叹。 “还是大意了啊……” 当上次那个老太监和他之间的联系断开之后,他就应该做点什么。 只不过,当时那个老太监去了大兑的封印,本身就没打算让其活着出来。 大兑的封印里是个什么情况,他是知道的。 死在那里的人,哪怕他再派人去,其实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因为再去,那就一定是封印的流程重新开始了,而之前死掉的人,所有的痕迹,统统都会消失不见。 再加上佟伟舜回来告诉他,那位老太监死在了那奇特的妖物手中。 他就算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确定,可是也已经死无对证,佟伟舜带回来的解释也是合情合理。 最重要的,他对佟伟舜的警惕心,是远远比不上面对外人时那般警惕。 如今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包括佟伟舜在内,四个九阶化身,全部失去了联系。 在第一个彻底断开联系时,他尝试着联系其他三个,都是完全联系不上。 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阻碍了这种联系。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剩下三个,也一个接一个的,彻底跟他断开联系。 这么短的时间,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几个化身,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出现这种情况,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四个九阶化身,同时叛变了。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他满心惊愕,而后想了想,忽然间便有些释然。 普天之下,要说谁修行琅琊化身术最早,修行琅琊化身术最强,他自忖除了他之外,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了。 从很早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一些问题。 琅琊化身术最完美的地方,是化身就是一个完整的人。 所有一般化身术的缺陷里,除了会勾连本尊这个缺点之外,别的缺点,琅琊化身术都没有。 但是一个完整的人,这件事本身,就有了另外的缺陷。 比如,化身其实是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性格。 很早的时候,他曾观察过很久一些化身。 只是后来,他便忽略掉了这些问题。 因为,从第一个化身到九阶,再到第二个九阶化身,第三个九阶化身。 都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最近,他去牺牲掉的俩九阶,也都没有任何问题。 他曾经觉得可能会有隐患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了。 而这几个断开联系的九阶,全部都是一千多年前种下的种子。 其实都是早中期的化身。 到了后期,他处理化身的方式,其实就已经有些不太一样了。 他看着那几幅画,心里还是忍不住怒火翻腾。 损失一两个九阶,他可以接受。 可是如今,损失了足足六个,他已经无法承受。 这代表着,出现最坏的情况时,用来兜底的力量,没有了。 不,现在就是最坏的情况。 而他以前,的确从未想过,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损失如此惨重。 毕竟,按照以前能想到的所有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天南海北的九阶化身,同时陨落好几个的情况。 往前上千年,除了寿终正寝的九阶,其他横死的九阶数量,还没最近二三十年多,若是算上他的化身,那十成十的超出前面上千年了。 现存的九阶强者数量,虽然能一个个叫出名字数出来精确数量,整体数量乍一看其实不少。 可那是靠着漫长的时间,慢慢的沉淀下来的。 一个九阶强者,根据修行的法门、个人体质、服用灵丹灵药等因素,寿数虽然会有差距,但大体上,只要不横死,都能活个几千年。 这么长的时间,可不像低阶修士,整体上,一二百年就轮一茬,一部分几十年就换一茬。 有些大派,三年就有一批新弟子补充进来。 可能很多弟子,他们入门的时候,宗主在闭关,等到他们死了,宗主还没出关。 而他们的宗主,可能只是一次小闭关而已。 常说天下存在多少修士,多少九阶,直接简单粗暴的算比例。 实际上,一个九阶可能都看着那绝大多数的低阶修士,全部换了十几茬人了。 这九阶占修士总数的比例,起码比预想的再低十几倍。 督主压下了怒火,压下了无用的情绪,坐在那沉思了许久,思索接下来的事。 四个九阶化身叛变成功,肯定不是因为只有这四个想要叛变。 而是他们目前只互相找到了四个人。 他行事一向谨慎,谁是化身,化身与化身之间,他都甚少让他们互相知道。 所以那化身叛变成功,接下来必然会广而告之,让其他未知的化身,都知道这件事,知道他们成功叛变。 以此来找出其他的化身都在哪,都是谁。 同时,还能将压力都转移到他这边,压制着他,让他不敢贸然做什么。 只要贸然做什么,就有暴露的可能。 只要暴露,他就必死无疑。 他琢磨了一下,这次佟伟舜和一个伪装成他的太监化身,一起出门。 是为了引锦岚山的人出现,让锦岚山的人主动去发现他们,再将计就计,让那太监化身以非常合理的方式,死在锦岚山之人的手中。 佟伟舜大概率也会一起去死。 到时候,顺便再让一些小化身,在同一时间一起去死。 就能伪装成本尊化身全部都死完了。 锦岚山的人便再无理由搞事情,还有天下那么多九阶和势力在,锦岚山的人也不可能冒着得罪所有人的风险,说再也不管大兑封印的事。 之前的事就算翻篇了,开启接下来的事。 他也可以坐享其成,等着大兑归来即可。 这已经是之前的情况下,推导出的最理想的结局。 有损失,损失还不小,但结局能接受。 可如今的局面,他冷静下来之后,没有急着去报复,也没有急着去管其他。 依然在琢磨着,如何达成后续的目的。 自身的损失极大,乾皇也对他不满,锦衣卫指挥使最近混的风生水起,就是最直接的表现。 乾皇应该也是发现他私心极大,野心极大,但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何把大事办成了。 只要这事办成,乾皇不放弃他,他就依然还有翻盘的机会。 哪怕不像之前,他自己就有翻盘的力量。 之前只要将所有的化身全部收回,他的力量保底也有九阶巅峰。 等到大兑归来,重开十阶之路,他便有极大的概率强行冲击十阶。 有了这等力量,他自己便是后台。 到时候纵然暴露了又如何,难道还能合众多九阶之力,来强行围杀他么? 到时候乾皇会放任这种事出现? 他是十阶这件事本身,便是最大的价值。 可惜,现如今,剩下所有大大小小的化身加起来,也绝对不可能推他到十阶了。 他还想活下去,继续有时间来翻盘。 要么,让大事完成,要么,低调下去,暗中筹谋,重新积攒足够的力量。 遇事便着急着报仇,怕是会满盘皆输。 虽然他猜到,这次的事,跟锦岚山肯定脱不了关系。 可他现在反而不能乱动,动了就乱,乱中必出错,出手了就有破绽,有破绽了就可能会被追上。 他不能亲自出手,也不能出去,但适当的散布出去一些消息,还是可以做到的。 有件事,他想知道,他想看看那些人的反应。 思忖良久之后,他压下了所有的恼怒与不甘,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 他得等,及时止损,至少剩下的九阶化身,绝对不能再损失掉。 而他们也别想再找到其他九阶化身。 …… 钟守正的临时潜修之地,出乎意料的,竟然是一个新的福地。 这福地里虽然荒芜,灵气也稀少,可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庭院之内,倒是也别致。 元神境修士,对于灵气的依赖很少,千年苦修,也未必比得上一朝顿悟,相对恶劣点的环境,反而更好。 其他几个神魂重伤的家伙,就在这里修养,灵气稀薄一些,倒也没什么,只要没有异力覆盖就行。 余子清倒是不介意把四个重伤的九阶,带回锦岚山附近,他还巴不得这几个家伙,以后那也不去,就留在锦岚山守山。 可惜,他们都是有家有业,家大业大,不可能留在锦岚山。 而且,老羊重新布置的锦岚山护山大阵,已经卓有成效。 实力不够的人,若是飞的不够高,敢从锦岚山之上飞过,不被摔死,那也得在半死的情况下,面对里长的俯视。 添加了陨星材料,还有一颗大星作为阵眼的护山大阵,再加上锦岚山内本身的异力笼罩。 现在那里绝对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炼气修士的禁地。 要是有哪个炼气强者真的敢冲锦岚山内部,绝对会死的很惨。 人家本来就重伤在身,你还把人家往禁地里拉,这不是坑人么。 还是就近原则,少做少错,就借钟守正的临时潜修地用一用。 四个九阶,甭管之前多强,现在神魂被剖开,没有死,都算是走大运了。 严重程度,可比一个普通人开脑壳,做脑部大手术要严重的多,这大手术,少挖一勺多挖一勺,都可能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更别提剖开神魂的大手术,这四个人,能不能恢复,后续会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遗症,暂时都还无法确定。 四个人,一人坐着一个椅子,就坐在院中,不修行,也不参悟东西,只是按时按点的,按照余子清的吩咐,去服用灵药,静静的修养。 余子清跟钟守正相对而坐,俩人在这喝茶,那四个人就看着,想说什么,余子清一个眼神瞪过来,他们便继续放空脑袋,保持着空灵状态,尽可能的休息。 “你们都安心修养,来的时候,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如今沉疴尽去,怎么反而沉不下心了? 我知道,佟家也好,阳明宗、退魔宗也罢,你们都是顶梁柱。 若是你们陨落了,门派和家族,后面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弄不好还会有灭门之忧。 我也知道,你们之前是提着一口气,抱着必死的决心赶赴战场。 如今这口气泄了,反而开始担心其他。 那我告诉你们,你们会胡思乱想,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神魂受创。 安心休养,只要你们不倒,这天就塌不下来,你们倒了,那才是真的山崩。” 余子清安抚了几人几句,他看了看那个老太监。 这里面心态最好的,反而是这个老太监。 他心无牵挂,孑然一身,一直镇守在大离皇室的祖地。 那里没有争斗,没有外面乱七八糟的事,他可以安心修行,甚至安心的有些无聊。 活的太久,他已经不在乎生死,如此,最危险的第一场没经验的大手术,他反而恢复的最好,这可不仅仅只是他兼修过炼神的原因。 阳神受损,恢复起来的难度,可比其他人的神魂更高。 余子清看着老太监,笑呵呵的道。 “老前辈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年纪大了,没有什么打算了,继续去皇室祖地洒扫,怕是也回不去了。 他筹谋多年,自是会不甘心的。 我若是回去,怕也会牵连到大离皇室祖地。 我自小入宫,大离宫城,虽说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地,可也比大乾强太多了。 大离皇室也未曾亏待于我,该发的俸禄,一文不少,逢年和祭典,也多有赏赐。 我也不想去连累祖地,毕竟,在那里生活了许久。” 老太监说到这,看着余子清。 “如若不弃,我便去锦岚山继续扫地吧。” “晚辈自是欢迎,只是,锦岚山内异力极强,前辈这等炼气强者,怕是没法长待。” “那倒是可惜了……”老太监叹了口气。 他的确没地方可去了,不像其他人。 “不过,前辈若是不嫌弃的话,跟锦岚山当个邻居,晚辈倒是极为欢迎,晚辈可不敢让前辈真的去扫地。 锦岚山西面,还有大片的地方,虽然荒芜了点,但清静,也不会再看到神朝这边的人。 若是前辈想要还能看到东面,在锦岚山东边,也有大片的地方。” “那就有劳了。” 老太监心满意足了。 他无家无室,无牵无挂,他有牵挂的地方,就只剩下生活了许久的大离皇室祖地,但那里有牵挂的人,却都已经埋葬在岁月里了。 活得久,反正平添了寂寥。 他也不像其他人,将修行当做人生第一追求,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了,何曾还会在乎修行如何。 拐了个强者,余子清心里欢喜之中,还有些惆怅。 他大概明白这老太监有些丧的心态,若是自己的一生,都是如此一成不变,所有的牵挂和在意,都随着岁月消散,唯独他依然不死。 所有的热情都消弭了,内心也化作一潭死水。 那修行的再强,又有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活得久而已。 余子清大概也明白了,为什么很多强者,到死都是在追求更高更强,追寻大道。 除了这些,他们真的没什么目标可以设立了。 就像老羊,明明懂的已经非常非常多了,知识储备,普天之下屈指可数。 可他还是在不断的研究,不断的搞新东西,搞一些他弄不出来的东西。 他没法停下来的。 停下来就代表着路走到了尽头,无路可走。 对于他们来说,这恐怕是比死还要绝望的事情。 余子清没去劝其他三个,反正关系处的不错就行,没必要全部拉到锦岚山去守山。 其实那个这个老太监,他都不是太在意。 自从邗栋去了之后,余子清的胃口就叼了。 九阶和九阶之间的差距,也是非常大的。 仅仅擅长战斗的,和不擅长战斗的,那差距就能大到秒杀的地步。 要是比知识储备,那人和人的差距,就跟人和狗的差距差不多。 几天之后,余子清的阴神睁开眼睛,在几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给他们做了一次检查。 伤势恢复的还算不错,因为除了那个老太监,剩下的都跟穷人不搭边。 为了这次的事,每个人都准备了恢复神魂的天材地宝。 再加上利用效率极高,恢复的都还行,只是这种伤势,恢复起来,不可能那么快。 确认这里没什么问题了,几人都去休息,钟守正跟余子清继续喝茶聊天的时候,钟守正才道。 “刚得到一点消息,免费告诉你。” “嗯?”余子清有些愕然,钟守正还会免费给情报了? “别看我,这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外面传开了。 外面传闻,佟家主与阳明宗的廖宗主,还有退魔宗的彭宗主,因为交战,三败俱伤,一起陨落了。” 余子清有些惊愕,那督主什么意思? 散布这种消息,有什么用? 一次损失四个九阶化身,他竟然只是散布点这种消息? 余子清稍稍思索。 佟家主他们这次出门,其实就已经做好了陨落的准备,后事都已经提前安排上了。 他们若是陨落,那后续的应对,肯定也是做了准备。 只是准备再多,也弥补不了顶梁柱倒塌。 所以,督主竟然能忍得住不做别的什么,只是散布一点点消息,来做一次试探? 还能试探什么。 就看着几个家伙是不是死了。 若是没死,却能斩断化身与本尊之间的联系,那还能露面不。 若是还能露面,就证明代价不大。 不露面,也要逼着他们露面。 这世上的稀缺资源,永远是狼多肉少,你一个有九阶坐镇的大家族,能吃到的肉,下面更次一个档次的,可能就吃不到,或者吃不饱。 只要倒了,那周围的仅次于其的势力,自然会趁机瓜分。 只要佟家遇到大困难,甚至还死了人,佟伟舜就不可能藏着不露面。 露面了就会暴露出很多问题。 而只要有人开始伸手,去对佟家做些什么的时候,以佟伟舜如今的状态,露面了估计也只能助长他们的气焰。 说不定还会有种一不做二不休,今天不趁着佟家落难,赶紧把佟伟舜弄死,日后佟伟舜恢复,肯定会弄死我们的想法。 所以,这是我得不到的,就将其赶紧毁掉么? 预防反叛的化身,再调转枪头去对付他么? 只是散布点消息,若是能达到这种结果,的确是惠而不费,本人甚至都不用出面。 “前辈,这些天,有什么九阶强者,有异动么?” “没有,这几天,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大势力忽然有什么大动作,也没有九阶强者在附近出现过。” 余子清有些纳闷,那家伙这么能沉得住气么? 他肯定是知道,无论用什么办法,想要斩断联系,必然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是要赌上性命的。 这种时候,若是四个化身没死,那随便来个九阶,就能把四个反叛的化身一网打尽。 他竟然能忍的住不动。 他难道不知道,这四个化身斩断联系之后,日后便注定是他最大的敌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此刻,便犹如杀父之仇,阻道之恨,是绝对不可能化解的。 除非有一方死的彻彻底底。 可是这家伙,宁愿放过现在的机会,只是散布点消息,去借刀杀人。 也不愿意再次暴露一个九阶化身,来更稳妥的诛杀叛变化身。 难道他也担心,再来一个化身,也会变成送菜么? 以他的布置,请一个不是化身的九阶来,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比如,钟守正这种拿钱办事的人,肯定是还有的。 余子清有些遗憾,他的确是想试试督主会不会怒火攻心,再派一个九阶化身来送菜。 劝说一个九阶化身,有成功案例之后,就不会太难。 现在这样,反而有些麻烦了。 看,这就是余子清一直优先稳住老巢的原因。 这事若是告诉佟伟舜他们,哪怕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坑,八成还是忍不住跳进去。 就像锦岚山要是出什么事,余子清知道那是个坑,他也不可能躲起来不管不问。 思忖再三之后,余子清书信一封,想了想,触动了驿马官的印记。 半日之后,荒野里,一道肉眼难见的残影,飞速穿梭,来到了印记感应的地方。 小驿马依然是背着小马驹,出现在余子清面前。 那小马驹速度飞快,看到余子清,就先从驿马官身上跳了下来,冲到余子清的肩膀上示好,骗吃骗喝。 余子清不以为意,乐呵呵的被骗了一滴甘霖。 余子清将一封信,交给驿马官。 “劳烦你将这封信,交给太子。” “哦,你都好久没让我送信了,我还欠你两次呢。” “没事,下次再说。”余子清依然坚持付了账。 驿马官一脸不好意思,想要推脱,可是那贪吃的小马驹,用身体死死的拦住他,就是不让他还回去。 驿马官伸出手,按住小马驹,说什么都要还回去。 可是那小马驹身子一扭,却已经将他驮起来,嗖的一声消失在原地。 奔行在荒野里,驿马官震惊的看着咧着嘴狂奔的小马驹。 “你不是说,驮不动我么!” 听到这话,小马驹立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降低了速度,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一副快要累死的样子。 想起这些日子,他出门都是背着小马驹,驿马官气的不行,绷着小脸,上去硬把小马驹拖了起来。 “你怎么越学越坏了,是不是跟那些赤焰龙马学的?” 小马驹吐着舌头,歪着嘴,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你还说不是,你看看你的样子,就跟那些偷懒的龙马一模一样,你不学好,我以后出门都不带你了。” 小马驹一个翻身,瞬间凑上来恬着脸示好。 示好了好一会儿,驿马官才道。 “我知道你长大的慢,你需要甘霖,但是你以后不能学坏,也不能装累。” 小马驹连连点头,脑袋一拱,就将驿马官甩在背上。 驿马官骑着小马驹,二者合一之后,速度便骤然间暴涨,比之驿马官自己,速度还要再快五成。 小小的身子,如同踏草飞行,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回到了大离都城。 大离太子拿到了信,打开一看,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只是看到内容,她便笑不出来了。 信里说,琅琊化身术,表面上看是化身术,其本质乃是丧心病狂的邪法,以收回化身为名,行实际上的掠夺吃人之事。 大乾有一衙门,名曰东厂,东厂督主,意图祸乱大离。 此前谣言之事,便是此人所为。 仅仅大离境内,已知的便有五个九阶,被其邪法所害。 其中一个陨落,而剩下的邪法受害者,正在接受治疗,邪法已经被化解,只是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余子清信里没说,需要大离太子做什么。 只是纯粹的告诉她这些情报而已。 大离太子面沉似水,又惊又怒,她也想不到,仅仅大离境内,被发现的受害者,就有这么多。 再加上前面的事,说督主不是为了祸乱大离,她都不信。 事实摆在眼前了,这些事就是在祸乱大离,刨大离的根。 太子拿着书信,去见了离皇。 到了地方,等了片刻之后,太子的大师父来了,太子再将书信交给大师父。 “大师父,这话没什么问题吧?” 老者看着信上的内容,面色一沉,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沉声道。 “没有什么问题,若是那化身,乃是完完整整的人,还是能被化解掉的邪法,那琅琊化身术,便就是邪法。 我之前曾经参研过,一直觉得哪不对劲,有问题,却一直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 这信上一说,我便明白为什么了。 因为我一直桎梏在化身的范畴之内。 若是只把其当做化身术,我怕是以后也找不到问题所在。 将其归为邪法,没有任何问题。” 离皇从案头上取下一个一本簿册。 “佟家家主、阳明宗宗主、退魔宗宗主,传言,三人交锋,一起陨落了。 但是他们在何处交手,却毫无线索。 这信里说的人,肯定就包括他们三个吧。” “所以,这传言,便如同上次的谣言一般,也是那人所传。” 几句话的功夫,三人便明白事情始末,也明白信的内容。 等到太子离开之后,离皇轻叹一声。 “这暗影司,到底是一代不如一代,这一次那人又施展神通,传出了传言。 你尽快将其挖出来吧。” “臣,领旨。”黑暗之中一人应了一声,消失不见。 另一边,太子看了看资料,心里也明白,那传言对于一家两宗来说意味着什么。 大离现在需要他们,需要他们后面站出来说话。 那现在就不能让其家族,让其宗门遭受大难。 资料上也说了,已经有一些势力蠢蠢欲动,已经开始有小动作了。 做事既然要做,就得做好,拿到绝对的优势。 这个时候,顺手护住他们家族和门派,就是一件惠而不费的事情。 佟家,有人在朝中任职,佟家所在的地方,佟家在官府之中的人更多,这些年稳固一方做的也不错。 阳明宗内,在朝中任职的文官也有一些,阳明宗所在的地方,也一直挺安稳。 至于退魔宗就更不用说了,此前西荒军镇守深渊裂缝,退魔宗的祖师爷就是出自西荒军,此前也经常策应西荒军,一起镇压妖魔,于朝廷有大功。 这三个地方,若是乱了,那的确会持续很久。 若是正常的起起落落,朝廷倒是很少会亲自下场左右,地方豪强,起起落落,整体上对朝廷才是有利的,这样可以避免天长日久之后,某地出现一个特别强的势力。 神朝疆域广阔,不可能把最底层都把控的死死的,那需要的人手,乃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而如何管,又是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 官府朝廷把控,地方也有不直接归属朝廷麾下的豪强,一起来管控一方稳定,已经是最合适的方法了。 而地方豪强,强而不大,就如同佟家这种,朝廷其实是最喜欢看到的。 若这种势力倒下,吃的最饱的,自然是更强的,强者恒强。 若是这些全部都倒了,那排在前面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强,后面的会越来越弱。 最后出现一个有能力割据一方,不惧朝廷的势力,都非常正常。 大离境内,已经有几个门派,有这种苗头了。 只不过朝廷有大军,也有顶尖强者在,才能震慑的住。 那位督主的确很会选目标。 太子思忖片刻之后,道。 “拟旨,佟家家主佟伟舜,阳明宗宗主廖一来,退魔宗宗主彭松。 助本宫有功,一人赐一株天材地宝。 另,赐佟家主宝器一件,赐廖宗主文圣手书一册,赐彭宗主诛魔宝器一件。 去宝库里,选适合他们的,送到他们宗门或家族里。 若是其族人门人问起,就说他们受了伤,在本宫安排修养着。” 第二日,便有宫中太监,带着侍卫,来到了佟家。 太子旨意,在大离,含金量其实不比离皇差,只是很多事,太子根本不管,也不插手而已。 插手了,那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老太监在佟家宣读了旨意,立刻有人打开玉盒,露出里面的一株灵气逼人的天材地宝,还有一件神韵天成的法宝。 老太监慈眉善目,很是客气的走上前,扶起了佟伟舜的夫人。 “佟夫人块块请起,咱家久居宫中,却也听说过,佟夫人与佟家主,伉俪情深。 这不,殿下自是知晓,所以特地差遣咱家来一趟。 佟家主劳苦功高,帮了殿下大忙,如今受伤不轻,还需静养。 过些时日,就会回来。 这赏赐吗,却可以先赐下了。” “多谢太子殿下。”佟夫人面向都城的方向,行了一礼。 她不知道她的夫君到底去干什么了,但是临走之前,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她却看的一清二楚。 如今传言到处传,族中魂灯未灭,可是前些时日,魂灯闪烁不定,摇摇欲熄,却也是真的。 如今各种魑魅魍魉都开始打一些歪主意,她自是知晓。 也知道魂灯之事,怕是也没遮掩的住。 如今,太子的赏赐到了,她便长出一口气,知晓这危局算是化解了。 起码佟家内部,肯定是稳住了。 九阶在,起的便是震慑和稳定人心的作用。 若是没有了,今日他人侵你些许田产,明日夺你远处的产业。 日复一日,闹大了,佟家也接不住,旁人更会肆无忌惮。 这个过程,可能压根就不需要九阶做任何事。 除了佟家,阳明宗和退魔宗内,也各自去了一队人马。 一瞬间,所有的不怀好意,都悄悄退去。 先不说人家人没死呢,你就来搞事情,后面的报复,能不能承受得住,损失会如何。 现在再去搞事情,你这什么意思? 打太子的脸么? 在大离,打了太子的脸,你还想在这安安生生的发展? 想什么好事呢。 太子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都不需要说,都会让其寸步难行,人人都绕着他走。 如此,一切又安稳了下来。 督主没露过面,也没出手,甚至现在连消息都不再传了,整个人如同消失了一般。 一个月之后,初步恢复的三人,各自回到了宗门和家族之中,继续休养。 而大离离火院,联合大离朝廷,忽然昭告天下。 出自大乾琅琊院的琅琊化身术乃是真正的邪法。 所谓化身,不过是中了邪法的受害之人,其都是完完整整的人,根本不是化身。 而如今,有邪道妖人,包藏祸心,筹谋已久,竟然祸害了不止一两个九阶强者。 然而,天道昭昭,这邪法终归还是有化解之法。 三位九阶强者,已经化解了邪法,沉疴尽去,从此不再受邪法侵害。 所有被邪法所害之人,皆有化解邪法的机会。 而修行邪法,祸害了九阶强者的邪道妖人,人人得而诛之。 大离朝廷和离火院,共拿出十株天材地宝,斩杀此邪道妖人者,可带走宝物。 所有的措辞,除了开始的时候,顺带着戳了一下琅琊院。 其他的地方,压根没提大乾朝廷,也没提东厂,佯装到现在还不知道东厂这俩字。 只将那人定性成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道妖人。 十株天材地宝,都是小问题。 这宝物动人心,也只是为了扩大影响而已。 真正影响力大的,就是说那妖人,一个人便有好几个九阶化身这件事。 这消息捅出去,还是大离朝廷加离火院,一同发布的消息。 就没人能坐得住了。 无论多大的势力,都不可能视若无睹。 一个还能说是意外事件,偶然所得。 可若是好几个九阶,那性质便截然不同。 无论这是谁,他都注定了是天下公敌。 余子清拿到消息,啧啧有声,大离太子这可不是一般的坏。 不提东厂,那可不是放过了大乾。 而是先把人被钉死在旷古绝今的邪道妖人的耻辱柱上。 大乾你有本事就来尝试着洗地。 琅琊院有本事就来反驳,来对线,说琅琊化身术不是邪法。 先闹起来,闹大了之后,吵起来了,再把那邪道妖人,其实是大乾东厂的督主,给捅出去。 啧,这一刀要是捅进去了,那伤的肯定不会轻。 现在就看大乾那边,敢不敢去赌一赌,赌大离压根不知道东厂这俩字。 七楼里,余子清跟宋承越正聊着这事。 “四五个九阶了,督主的胆子可真够大,但不得不说,他也真是个人才。 若是再安稳一些年,让他继续藏下去,说不定还真让他成了。” “大乾那边如何看待?” “嘿,琅琊院肯定不愿意承认琅琊化身术是邪法,若是承认了,就等同于承认琅琊院研究邪法,按照琅琊院的规矩,这邪法可是连研究都不准的,起码明面上的规矩是如此。” “朝廷那边呢?” “朝廷这边还没有任何回应,不过,我觉得,乾皇不会保他的。” 余子清忽然笑了起来。 “大乾朝廷是不是以为,大离还不知道东厂?” “自然是了,如若不然,琅琊院也不会先否认。” “那我送你一个消息,大离其实已经知道东厂了。” “嗯?”宋承越一怔,而后轻轻吸了口气:“我懂了。” 余子清笑着拱了拱手。 现在大家还在装不知道,可若是乾皇知道了大离其实已经知道了,却暗戳戳的装不知道。 那他会怎么做? 以如今闹腾起来的架势,大离那一刀,最终肯定会捅下去。 那乾皇是保下督主呢,还是保下大乾的声誉,保下乾皇自己的声誉。 他会觉得哪个更值一点。 保下前者,就会损失后者,甚至几个九阶被变成化身的事,都要扣在乾皇头上。 因为那可是东厂啊,如同锦衣卫一样,只对乾皇负责的东厂。 若要保下后者,那就得让督主作为一个普通的邪道妖人去死,而不是作为东厂督主去死。 既然要让督主举世皆敌,有了大离,大震好说,那最后,自然不能放过大乾。 大乾的乾皇都不想弄死他,算什么举世皆敌。 余子清现在就要让乾皇,也想弄死督主。 “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我觉得跟你合作的很愉快。 于是我顺手又去破解了十个大兑的封印,一不小心,又得到了一枚县守大印。 希望我们以后可以继续好好合作下去。” 宋承越心领神会,露出一丝笑容。 “合作愉快。” 有前面的事打底,督主都快成举世皆敌的局面了。 而我锦衣卫接手之后,按照我宋承越的想法来办事,成果斐然,进展迅速。 那还要那个屁事都办不成,光顾着自己,现在还可能让乾皇和大乾去背大黑锅的家伙干什么?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一天了,求月票啦,别浪费了。 顺便求一下一号的保底月票。 这个月又是更了三十多万,一天没歇过,我的请假条都浪费了。 第一七八章 东厂被裁撤,老宋急求援(10k) 要说这大乾,不少人都觉得乾皇心思深沉,很多时候大家都猜不透,做什么决定的时候,会让臣子很难精准把握。 最典型的就是对于几个皇子的事,处理的时候,有时候总会出乎大家的意料。 对于乾皇最了解的人,宋承越不能说第一,那也肯定是在前三的。 当了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受过宠信,也遭过冷落,甚至一度脑袋都快搬家。 起起落落之后,很多事就看的更加清楚。 这满朝文武,各自都有各自的立场,有了这个先决条件,他们看待问题,思考问题的时候,就已经跟乾皇不一样了。 而宋承越,没有他们那般的立场,也没有那种盘根错节的利益纠缠,他思考问题,看待问题,就是乾皇的立场。 很多人觉得乾皇就是高高在上的裁判,圣心独断,不需要有立场。 其实,乾皇那也是人,在这个泱泱神朝里,哪个人没有自身立场? 乾皇也有私心,那他就一定有自己的立场。 有些人看不出来这些,攻讦政敌,也是在乾皇面前攀咬,意图让乾皇将其治罪。 其实,很多时候,真严格按照法典来执行,满朝文武,那就先把弄死一半吧。 朝廷里的人,要你死还是要你活,这个结局,跟你犯过什么事,真没有必然的关系。 跟乾皇的想法,就有必然的关系。 宋承越之前人人攀咬,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能在朝堂上蹦出来,咬宋承越两口。 搞的好似不杀宋承越,这大乾就完蛋了。 乾皇什么都没对外说,只是带着宋承越夜游宫城,跟他聊了聊。 宋承越的日子,一下子就好过多了。 朝堂上也没有不开眼的家伙,天天蹦出来咬宋承越。 这些,宋承越是看的最明白的。 他想弄死东厂的督主,私人恩怨,不算大头,纯粹的屁股问题,才占了大头。 这几天大离朝廷和离火院一站出来,这事便闹的沸反盈天。 就算是琅琊院内部,现在都开始吵了起来。 你从一开始就是化身,毫无争议,和你是个人,但是被人用邪法炼成了化身,这俩对于所有修士来说,都不是一个概念。 琅琊院内部,都开始闹腾,舆情根本不可能压得住。 这事关乎所有人的利益。 宋承越例行到宫城汇报情况,说的一板一眼,只汇报情报,不添加自己的见解。 他先是说了说正常的情况,然后才说到了重点。 “按照臣的情报,大离不是有三位九阶摆脱了化身之身,而是四位,其中还有一位是一个老太监。 他们自小就知道,他们是化身,却不知道彼此。 历经艰辛磨难,进阶九阶之后,开始了自我意识的觉醒。 臣无能,暂且未查到他们之间是如何串联,又是如何斩断了与本尊之间的联系。 关于这一点,被大离当做绝密,只有区区几个人知晓。” 宋承越汇报的一板一眼,压根没提大离知道东厂,知道督主了。 甚至都没提到督主。 乾皇本来就尚未决定好,要如何做。 他是觉得东厂督主私心太重,私心甚至已经盖过了忠心。 可是自从事情曝光,督主竟然数位化身,就已经有九阶。 再加上大乾的崔常甁,那必然还有更多九阶是没有曝光的。 虽然走的是取巧的法子,可是若是十阶路开,这督主的确有很大希望,进阶十阶。 一个九阶,乾皇容忍不了很多事,可若是一个十阶,乾皇的确会宽容很多。 他不知道督主还有多少后手,还有多少个九阶化身。 其实是有心再给一次机会的。 但此刻,听到宋承越的汇报,乾皇立刻听懂了很多宋承越没说的潜台词。 他从未修过琅琊化身术,他不屑于修行这种法门,不是因为化身是破绽。 而是因为,乾皇要走的,乃是煌煌大道,要的是最强,他自然不可能走取巧的路子。 修行之路,最强的人,从来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 便如战力最强的剑修,赤诚于一剑,全心全意于一道,虽然短板不少,可是这战力一项,却是远超其他同阶修士。 他没有花费时间去钻研一门化身术,却也明白,若是那化身自小就知道自己是化身,如同正常的化身一般。 那自然也是知道很多其本尊知道的东西,如此自然也是知道其本尊是谁。 这些人知道了,他们叛变之后,大离朝廷,便不可能不知道。 乾皇看着宋承越,宋承越便接着道。 “还有一事,要呈报于陛下。 臣与锦岚山联系过了,商谈许久之后。 锦岚山之人,愿意继续去化解大兑封印。 近期又化解了十个封印,以表诚意。 他们愿意帮忙,只是口风依然很紧。 说不帮他们报仇,便到此为止。 臣已经开始准备,看看是否可以以替身糊弄过去,毕竟大事为重。” 乾皇听到宋承越的大事为重,心里便差不多有了决断。 宋承越最近做的事,他是看在眼里。 宋承越找准机会就想咬东厂两口,他也看在眼里。 宋承越那点小心思,他看的清清楚楚。 不过这种摆在眼皮底下的小私心,乾皇是根本不在意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世上怕是根本不可能有没有私心,只有忠心还能把事办好的人。 对比满朝文武,对于东厂督主,宋承越已经算是最合意的一个。 有私心,但都是旁枝末节,有忠心,能办好事。 这人的心思,都是会变的。 就像东厂督主。 当年还未放出去的东厂督主,也没有如今这般心思。 东厂督主如今被大离朝廷和离火院定位邪道妖人,性质与曾经的白阳圣母并列。 琅琊院内,都有不少人,甚至有院首,在讨伐琅琊化身术,吵的不可开交。 乾皇坐在那沉吟良久,幽幽一叹。 “你做的不错,继续按照你的想法去办吧。” “臣,领旨。” 宋承越退走。 出了宫城,宋承越嘿的笑了一声。 乾皇终归还是那个乾皇,他只要赢,不要输。 没明着说,宋承越却也知道,乾皇算是彻底放弃督主了。 按他的意思,现在回去就跟着开始捉拿邪道妖人,跟上大势的步伐。 可这一步迈出,他便再无退路。 他要拿的是邪道妖人,不是东厂督主。 若是最终,他事情办成了,东厂督主死了,那他就是奉旨办差,有大功。 那东厂督主,压根不是大乾的人,只是一个邪道妖人。 说破天了,也不能因为这个妖人曾经是大乾的人,就往大乾身上泼黑水。 可若是,那督主后手更多,坐收渔翁之利,最终还能进阶十阶。 那便是他宋承越擅权独断,附和大离,他就得死。 用他的人头,去安抚一个十阶强者。 甭管怎么样,乾皇都不会赔。 宋承越出了宫,找了一个酒楼,待在一个包间里静静的等着。 不多时,一直跟在乾皇身边的那位独臂老太监走了进来。 宋承越客客气气的见礼,二人随意寒暄几句之后,宋承越道。 “方才你应该也听见了。” “你要怎么办?” “若是暴露出来,他是东厂督主,以如今沸反盈天之势。 必然会影响到大乾国运。 也必然会让陛下圣明受损。 我最近查到的,近两年,年轻一辈之中,最出名的修道者之中。 前一百里,有足足七十三个,选择了离火院。 按照往前三千年的记录,这七十三里,大概会有五个有望九阶。 而往年,这七十三人,却都会选择琅琊院的。 而成名的强者,擅长各类技艺的成名大师,最近几年,有十人加入了琅琊院和离火院。 你猜猜,有几个是加入了琅琊院?” 看着宋承越的冷笑,老太监知道这结果,肯定会不好看,他随意的猜了个数。 “三个?” “没有,一个也没有,十个全部加入了离火院。” 老太监微微一惊。 大概明白了这几年的事,影响有多大了。 “所以,我不管你怎么想的,陛下让我按照我的想法来办事。 那我便要让他死,最好是死的无声无息,而且是尽快去死。 绝对不能在他活着的时候,让他督主的身份,传遍天下。” 老太监面色阴沉。 按理说,东厂虽然不归他掌管,可东厂督主其实是在他的掌管之下的。 如今,整个东厂都彻底失控,发展到这种地步,他难辞其咎。 自从知道,督主已经暴露的九阶化身,便有四五个的时候,他便知道,他彻底没法掌控了。 督主的私心,已经完全盖过了所有。 历年的拨款,怕是也都被其一个人吞掉了。 老太监阴着脸,思忖良久。 为了大乾和乾皇,他容不下督主了。 为了他自己,他也容不下督主。 这人必须得死。 “你想要做什么?” “暗中裁撤掉东厂,没有了东厂,他便与我大乾再无半点关系。 我若想要做什么,也跟我大乾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发生任何事,我大乾都没有东厂这个衙门,谁也别想给我大乾泼脏水。” 老太监有些诧异的看着宋承越。 这疯狗,倒是一如既往的疯。 不但要弄死东厂督主,连东厂都要给干废了。 真是一条好狗啊,谁都敢咬不说,还不想主子身边再出现其他的狗。 不过,老太监倒是没直接否决。 这的确是撇清关系最好的办法。 无论大离要做什么,大乾都可以名正言顺的说,我大乾压根没有东厂这个衙门。 至于是现在没有,还是以前没有,我不说,我就说没有。 那泼脏水捅刀子的事,就成了俩朝廷互喷口水。 起码能让大乾朝廷立于不败之地,乾皇威名也不会受损。 但这样做,就是把事做绝了。 陛下可没有明确的做出这种决定。 宋承越看着老太监犹豫,嘿嘿一笑,忽然问了句。 “他这两年,可曾给你汇报过事情?” “不曾。” “那他可曾跟陛下问安?” “不曾。” 老太监脸色的犹豫,慢慢的消散。 “那条狗,已经彻底野了,不记得他还是有主的狗。”宋承越乐呵呵的道。 老太监不再犹豫,不管宋承越是不是为了打击报复,起码这话是没错的。 这两年发生这么多事,督主却从未来汇报过什么,也未曾以臣子和下属的身份,问候过什么。 其心可诛啊。 “若是东厂裁撤,我想要那些人的名单,和所有详细的资料,一页都不能少。” 只要那些人,包括督主,都不再是东厂的人,也不再是属于宫里的太监。 那就不再属于锦衣卫不能插手的范围,他宋承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做任何事。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老太监深深的看了一眼宋承越,点了点头。 “好。” 三日之后,宋承越拿到了一个储物袋。 打开一看,里面全部都是当年派出去的那些太监的资料,包括督主。 宋承越不好去说,让东厂裁撤,但那位老太监,却是最合适不过。 宋承越不知他怎么劝说乾皇的,但目前,至少法理上,大乾没有东厂这个衙门了。 他宋承越,拿到这些资料,也完全合理合规,无人可以指摘。 资料里,绝大部分,都被标注了已死的标签。 可宋承越却还是每个都认真看了一遍。 最后,才着重的看了看督主的资料。 老实说,他当了这么久的锦衣卫指挥使,其实对宫内的这些太监,也并不是了解的特别深。 这事需要避讳,哪怕很多非个人的资料,锦衣卫的档案库里就有,没有绝对的必要,他也从来不会主动去看。 如今看了这些资料,就正式代表着,他再无回头路,必须一条道走到黑,而且必须赢。 资料之中,还有督主年轻时的影像,他出身来历,曾经修的什么法门,都是一清二楚。 后来,被派遣出去之后,去过哪里,做了什么事,前期都是有的。 只是后半部分,这资料就越来越简略,到了最近几百年,都是相隔好些年,才有一次重要的事情记录下来。 最近百年的记录,更是乏善可陈,几乎没有任何重要的事情。 以如今的眼光来当一个事后诸葛,其实也能看出来,那督主的野心正在一步一步的变大,他在逐渐的失控。 宋承越看着那些资料,冷笑一声,直接叫来了心腹。 将那些标注已死的人的资料,都拿了出来。 让他们去一个一个的确认,是不是真死了,死了埋在哪了,都要查清楚。 身为修士,尸骨哪怕不特别处理,过去个几百年上千年,也不会烂掉。 全部挖出来检验一遍,别的人还不好查,可太监,那太容易了。 仅仅残留的骸骨,都能查出来他们生前是不是太监。 这件事对于锦衣卫来说,特别简单。 等到这些查完了,那再去追查还活着的那些人。 从下面的人,一点一点追查到领头的人,这才是他和锦衣卫最擅长的,也是正常的查案路子。 不然的话,哪怕手里捏着督主曾经的资料,他自忖也不可能找到如今的督主在哪,是谁。 手里捏着资料,宋承越乐呵呵的进入了七楼。 出卖资料,不重要的旁枝末节而已。 再说,这些人一不是大乾朝廷的人,二不是宫里在册的太监。 他也不算出卖重要的资料。 看到七号从楼梯走上来,宋承越乐呵呵的道。 “我这有些资料,你估计会挺感兴趣。” 他一点一点的罗列出来,包括那些已死的东厂太监的资料,也一柄罗列出来。 余子清大为震惊。 老宋这是干什么了?他怎么拿到这些资料的? “东厂被悄悄裁撤了。” 说起这个,宋承越便颇有一些忍不住的得意。 “好家伙……” 余子清给老宋竖起个大拇指。 他只是想让乾皇放弃保督主而已,老宋竟然能让乾皇把东厂都裁撤了。 那接下来,哪怕乾皇想亲自弄死督主,派谁上都是合情合理的。 余子清记下了所有的资料,尤其是督主的。 若没有这一份最早的初期资料,余子清恐怕连弄清楚督主真名叫什么,都是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 而在这份大乾宫中的初始资料里,姓名就是最不重要的信息。 想要从督主的资料里,挖出来现在的督主,基本没戏。 不过,这资料对于余子清来说,却异常重要。 真名、他最初也是最核心的身份来历、修行的核心法门,都有了。 余子清现在已经有感觉,想要完成对一个人的判定。 真名和身份标签,这俩看起来最简单的,有时候反而是最难得到的。 尤其是这个真名,最简单和最难的都是这个。 余子清只要出了村子,那永远是卿子玉,从来不会用余子清。 外面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的真名。 所以,若是有人用一样的套路,余子清也很难知道对方的真名。 而修行的法门、重要的经历、有什么压箱底的杀手锏。 这些要么是对上之后,很容易看出来,要么就是雁过留痕,总会有痕迹可以查。 余子清以阴神,强行记下了所有的信息。 走出七楼戒指之后,便立刻将所有的信息,拓入几个玉简之中备份。 有老宋去追查,可比他自己去查简单多了,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办吧。 余子清现在正在专心钻研千门八典。 知道了督主肯定修行过这些,余子清就不可能不管不问。 上次已经见识过谣典的秘法威能,其他的,经过研究,余子清基本确定了,这千门八典,就是为了在战场上用的。 更像是战场的精锐探子,需要掌握的一些秘法。 他不确定督主到底修行过八典之中的哪几典,就只能默认,他全部修行过。 虽然余子清估计,督主应该没修过正典,其他七门秘法,可能修行过三四种。 谣典他肯定修过,而脱典和除典,他说不定也修过。 这俩门,都有伪装的神效,搭配起来,甚是好用。 督主这么久都没被人发现,这伪装能力,肯定也是极强。 毕竟,一个太监,可比正常人扎眼多了。 余子清让老羊也鉴定过,若是修成了脱典和除典,修行的足够高深,那么以此屏蔽一代罗盘的检测,估计是没有问题的。 但二代,老羊就差赌咒发誓,非说绝无可能屏蔽掉。 他在二代罗盘里下了血本,加了几十倍的陨星材料,可不是白加的。 什么秘法,都是需要人催动的,越是精妙,受到陨星材料的干扰就越大。 除了体修觉醒的某些天赋神通,什么秘法都屏蔽不掉二代罗盘。 而体修的天赋神通里,有可能屏蔽二代罗盘的神通,只有区区几种。 但这都需要对方将神通修行到极高的境界,比如,里长将十方神通,都修行到能爆发六十倍气血了,而正常体修,纵然觉醒十方神通,都在十倍以下。 而且,其自身境界也得是九阶。 九阶体修,总共都没多少个,直接忽略不计。 再者,督主的化身里,应该也没有体修。 体修的力量可不像炼气修士,那一瞬间涌入的力量,若是没有足够强的炼体实力打底,会把他的肉身撑爆。 余子清能不能修行,都不重要,他只是想研究完这些秘法,找到破解之法,或者遇到施展这些秘法作为伪装的人时,能看穿对方的伪装。 一晃好些天的时间过去,余子清忽然收到了七楼戒指的召唤。 进入七楼,就见宋承越的气息都变得低沉。 “我的女儿和儿子,被人绑了。” 余子清心里一个咯噔。 “什么时候?你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知道的。 昨天,我儿子被人绑了,劫匪留下了一封信。 让我儿子他爹,亲自去送赎金,不然我儿子就得死。 我好怕我的女儿也出事,便亲自去看了一眼,才知道,我的女儿昨日,也消失不见了。” 宋承越的气息都有些不稳,心态也快稳不住了。 余子清面色一沉。 一儿一女全部被绑,还点明了要让孩子爹去。 余子清一瞬间就想到了督主。 这家伙难道连宋承越还有一儿一女都知道么? 现在这是要走极端了? “之前你追查坑害你夫人和儿女的人,都找到了么?” “都追查到了,这几年也都被我除掉了,所有参与其中的人,统统都死了。 他们几乎都不知道自己去坑害的人是谁。 他们的目标里,也一直没有我最后的一儿一女。 我以为应该都无人知晓的。 现在看来,还是大意了。 他估计早就知道这些事,如今察觉到我开始追查,便以这种方式,来逼迫我。” 宋承越的气息愈发不稳,咬牙切齿,眼睛里都冒出了红光。 “你先冷静一下。”余子清沉声劝慰了一句。 “顾家的大小姐,被污蔑为大离太子的化身,最近正在风口浪尖。 你儿子在顾家虽然只算旁系,那这个时候,对顾家的人出手,那也是顶风作案。 无论是谁做的,至少暂时都不会对你儿子怎么样。 我认识那边的人,会先传讯,请人去帮忙。 无论如何,先救回你儿子。 至于你女儿,我这边也会去处理。 你千万记住了,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面。 你也不能先自乱阵脚。 你若是乱了,你亲自出面了,他们反而会更加危险。” 宋承越满心焦急,但是他也知道,这事,肯定不能通过锦衣卫的渠道来处理。 他能想到的,最合适出面的人,就只有锦岚山的人了。 起码是值得信任的。 他也知道,他只要出面,这事性质就变了,他就会任人拿捏。 “有劳了。”宋承越压下心中紊乱的思绪,决定将这事全权交给锦岚山处理。 他只能把能给的信息,全部都给了,然后坐在那等着。 退出了七楼戒指,宋承越睁开眼睛,看着桌子妖怪。 “多谢了。” “不用客气,毕竟,咱们估计还能相处很多年。” 最初的消息,绑匪的信,最初都是桌子妖怪给他的。 只是后来,发现女儿也不见了,这性质就变了。 宋承越面色阴沉,眼里杀机毕露。 他宁愿自己去死,也要保住最后的血脉。 这最后的一儿一女,便是他最后的软肋。 谁要动他的儿女,那他就再无丝毫顾虑,捅破天了也无所谓。 不过现在,先等着,他相信锦岚山的人,先弄清楚再说。 七号说的对,他乱了,他出面,凸显出那一儿一女对他的重要性,反而会坏事。 哪怕现在有其中一个夭折了,他也得忍着。 不忍着,另外一个可能也会没有。 另一边,余子清先给林福发了一封信。 信上说的不甚清楚,但林福肯定会去看一眼。 只要确认老宋的儿子丢了,林福肯定也会知道怎么做。 顾家的旁系,那也是顶着顾家的大名的。 至于老宋的闺女,余子清准备亲自去。 这俩隐藏的如此之好,督主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老宋可是从头到尾都没在他这一儿一女附近出现过。 他的两个女人,也压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样貌,可谓是谨慎的不能再谨慎了。 之前有人针对老宋做的一些事情,都没有找到这俩的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难道这事背后,真的是那位督主在做的么? 他一直留着俩,就是为了关键时刻,用来逼迫老宋? 余子清现在其实已经不是很介意,带回来俩小孩。 只是那俩孩子过的挺好的,从记事开始的一切,都在那里,贸然将其带走,反而会显露出一些问题。 余子清带着楼槐出了门,不管怎么样,都得先弄清楚。 老宋的闺女,所在的地方,在大离西南部,距离封家倒不是很远。 到了地方,在一条名为王家河的河流旁边,一座小城。 老宋的闺女,就在这王家,给一个刚出生的小崽子当童养媳。 今年大概也就十一二岁。 余子清揉了揉脸,全身的骨头抖了抖,便化作一个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嘴巴还有些歪,长相有些怪异的长短腿。 这是锦岚秘术之一的易容术。 理念其实早就编好了,在村子里摆着,只是这东西,一直用不上,里长也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 里长感兴趣的,全部都是提升战力的秘法。 只是这段时间,看余子清整天抱着千门八典研究,没事了就去找老羊请教伪装之法。 里长这才忍不住了,把易容术的课题,拉出来琢磨了琢磨,上手实验了一下。 对于里长来说,这个的东西特别简单,配合气血力量,调整一下面部肌肉轮廓,再稍稍调整一点点骨相。 只要对于力量的掌控,对于肉身每一块骨骼和肌肉的掌控,都能做到极致,这事对于里长来说,不是很难。 只是对于余子清来说,就有点难了。 而且捏脸改骨相的过程,其实一点都不好受。 有里长手把手的教,余子清也没法给自己捏出来一个稍微正常点的脸。 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五官端正的我捏不来,我随便瞎鸡儿捏,终归也照样能面目全非,再也看不出来是他本人。 而且这是纯物理的易容术,任何秘法痕迹都没有,谁也看不出来他本来面目。 其实要不是这次的事,余子清不想有人知道,他插手其中,他压根不想用这种易容术。 锦岚山卿子玉,现在多少也算是有点名气。 他去做什么,多少都会有人关注的。 于是乎,一个嘴眼歪斜,长短腿高低肩的丑逼,穿着普通的麻布长衫,进了王家河旁边的小城。 整个城池的人,过半都姓王,这里本就是一个村子发展起来,旁边有一条河,这就是最大的资源。 余子清悄悄的去老宋他闺女所在的家里转了一圈,拿到一个小枕头,交给楼槐。 “气息残留非常明显,能追踪到不?” “那必须能。” 楼槐轻轻一嗅鼻子,便见那枕头上,一缕气息飞出,被其吸入体内。 一个魔头,想要找人,那可比狗妖还要好用。 一路出了小城,追踪到附近一座小山上,到了一座破庙附近。 “气息引导到了这里,里面有人。” 余子清进入破庙,来到那残破的石像后方,就见这里有一个小洞,里面的确有好几个人的气息。 余子清伸手推开了石像,跃入其中,下方有一个地道,顺着往下走,空间反而越来越宽敞。 一路来到山腹之中,余子清才明白,原来那是一个盗洞,下面是一座不知何时修建的陵寝,如今已经彻底废弃。 里面除了空气污浊了邪物,一点死气都没有。 一路一瘸一拐的来到一座墓室前,这里还有人守着。 那俩人,都是低阶修士,看到余子清便直接拔刀。 余子清随手将两人捏死,打开墓室一看,轻轻一叹。 墓室里,竟然有七八个小姑娘,全部都蜷缩着围在一起取暖。 那几个小姑娘,透过微弱的光芒,看到面前这个醉眼歪斜,奇形怪状的家伙之后,顿时吓的捂着嘴抽泣。 “不用惊慌,我是来救你们的。” 好说歹说,让这几个小姑娘相信他不是歹人,带着他们从地洞里出来之后,余子清才问道。 “你们都是附近的人吧?知道回家的路么?” “知道。”有个小姑娘怯生生的回了句。 “哦,除了你们几个,是不是还有别的人被抓来了?” “有,还有个王老爷家的童养媳。” “恩,知道她去哪了么?” “不知道,听那人说,是有人买走了。” 余子清点了点头,让那些小姑娘赶紧结伴进城,进了城,后面就简单了。 等到人走完,余子清指了指脚下的破庙。 “这里残留的修士气息,除了那俩死了的,还有几个?” “还有俩。” “直接追。” 余子清一颗提起来的心,慢慢的放回去一半。 目前来看,应该只是些人牙子在抓人,跟督主应该没关系。 督主做事不应该如此粗糙。 但是这有好处也有坏处,若是督主抓的人,孩子应该不会有危险。 可那些人牙子可就未必了,拐走的孩子,他们都是以稳为主,若是遇到闹腾的孩子,弄不好就会遇害了。 余子清不准备在这等,直接让楼槐去追。 一天之后,余子清追踪到另外一座城池,他直接翻墙进了小院。 这边刚进去,就见小院内,坐着一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人。 楼槐直接传音。 “大哥,就是这俩人。” 余子清懒得跟他们废话,上去先打断俩人四肢。 “人呢?” “我……”那年轻人刚开口,余子清便一巴掌把那中年人给抽的昏死了过去。 “想好了再说。” 年轻人吓了一跳,眼前这醉眼歪斜,脑袋上还有个包的跛子,怎么看都比他们更像歹人。 “在房间里。” “谁让你们来抓的人?” “没……没人,不是,是这里的主人,收十来岁的小姑娘,三十块灵玉一个。” 余子清摇了摇头,一巴掌将其抽的昏死过去。 看来真的只是一个意外事件。 余子清走进房间,看到床上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蜷缩在一起,睡的死沉。 “就是她吧?” “就是她。” 余子清确认了一下,小姑娘只是被迷晕了,问题不大,也没受到什么伤害,便松了口气。 这时,他感觉到外面有其他人的气息传来。 “楼槐,你带着她先走。” 楼槐显化出身形,扛起小姑娘便翻墙离去。 余子清坐在院子里等着,片刻,就见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男人看到余子清,有些意外,再看看地上这俩人,立刻退后一步,拱了拱手道。 “我跟此二人并无什么关系,阁下莫要误会,若是他们不开眼,惹了阁下,阁下请自便。” 余子清的阴神骤然睁开眼睛,盯着对方看了一眼。 太监? 余子清念头疾转,飞速的将脑海中的资料过了一遍。 在那些还活着的太监当中,很快就找到一个人,与眼前这人的样貌对上了号。 差别有些大,但大体上还是能认得出来。 他之前认为这事跟督主没关系,可现在…… 余子清念头一转,当场将那俩人牙子踩死,而后面色一冷。 “春亭。” 他念出一个名字,那人面色顿时一变,春亭乃是他在大乾时的名字。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余子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你是谁?” “你说我是谁?”余子清的面貌微微变化,本来就丑,现在稍稍调整之后,变得更加狰狞:“让你办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春亭一看那阴冷狰狞的眼神,顿时一个哆嗦。 督主每一次联系他,从来都不会用同一个化身,每一次都是截然不同的化身。 而且,从来不是他主动去联系,只能督主主动联系他们。 哪怕找他的次数不多,可威势却一点都不小。 尤其是最近外面盛传,足足四个九阶,都是化身,他心中畏惧就更甚了。 他连忙跪伏在原地。 “小的拜见大人,大人见谅……” 话刚说到这,余子清一跺脚,整个房子都颤了颤。 春亭更是吓的不敢抬头,哆哆嗦嗦的道。 “大人,不是小的不想做好,而是小的实力有限,寿数将尽,实力也已经快跌落七阶了。 再跌落下去,小的就死了。 小的倒是不怕死,就怕完不成大人交代的事情。 所以,现在只能用些邪法来延寿,恢复点实力。 只是不好出手,才跟着俩人牙子做交易。” 这下余子清懂了,这家伙,压根不知道那小姑娘是老宋的闺女,纯粹是意外。 不过,余子清没急着再做什么,而是重新坐了下来。 “说说吧,事办到什么地步了?” 春亭跪伏在地,战战兢兢的道。 “小的在封家下面,已经待了快三百年了,但是目前尚未接触到核心的东西,封家行事极为谨慎。 便是同族,有些事情,都不让他们接触,不让他们知道。 小的一个外姓,就更难了。 大人想要的东西,小的恐怕很难拿到手。 不过,小的已经给大人重新物色好了最好的目标,乃是封家封不同一个子侄,乃是封姓本家,他最近准备娶妻。 其妻便是个外姓人,是小的暗中促成的,大人近期就可下手。” ------题外话------ 一号了,保底月票投投。 第一七九章 动用卷轴,黄雀在后(10k) 余子清不动声色,他如今这个都有些不成人形,怎么看都很狰狞的脸,别人也看不出什么。 心里有些震惊,那督主果真是野心勃勃,胆大包天。 竟然还想着渗透到封家。 封家的子弟,大部分都会娶妻生子,可天长日久,他们的嫁娶总不会一直都在他们的本姓族人里。 外姓嫁进封家,在嫁进去之前这段日子,人是肯定不在封家的。 这不就给了督主机会,种下化身。 到时候,人嫁入封家,怀孕生子,一切都非常正常。 能嫁入封家,那封家肯定对娘家知根知底,其祖上十八代估计都是一清二楚。 而且新郎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封家子弟,谁脑子有病,蹦出来说人家孩子可能是化身? 总不能以后谁生孩子了,就先拿个罗盘来检测一下吧? 这世上每天新出生孩子的数量,都比存世的所有强者的数量高出好几个数量级。 再者,化身的数量也都是有极限的。 正常人和不正常的人,都不会往这方面想。 余子清看了看眼前这个年纪应该已经很大的家伙,心底发寒。 督主将这个人安排在这里,应该是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筹谋渗透封家。 只可惜,封家能传承这么久,总有其过人的地方。 督主安排的人,一直渗透不进去,而化身也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合适的机会安插。 毕竟,不是所有封家的后辈,都有资格进入到掌权者竞争的序列里。 这一次这个机会,便是因为那个新郎虽然是普通封家子弟,各方面都一般,但他是封不同的子侄。 其子若是足够优秀的话,机会自然会更多,以后也的确有机会掌权,接触到封家的机密。 督主现存的化身,到底有多少个,九阶的都有好几个,九阶之下的自然更多。 而他竟然还在不断的种下化身。 老羊研究的结果,十二个以内,都是可以承受的,但多于十二个化身,就会越来越困难。 理论上的极限是三千个,但这个是不惜一切代价,各种手段都用上,所有的东西,理论上都默认他有,连本尊都可以作为代价。 基本上,超过十二个数倍,要付出的代价,就会超出极限。 若是超出十倍,本尊都必然会受到严重影响。 余子清看着忐忑的春亭,笑了笑。 “你做的不错。” 只是他的笑容,在对方来看,更加狰狞了。 余子清走到对方身前,缓缓的伸出一只手。 “你做的很好,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他的一只手,按在了对方的脑袋上,对方却根本不敢动。 “接受洗礼吧。” 一朵黑色的火焰,从对方的头顶落入其体内。 霎时之间,便见其痛苦的闷哼一声,他想要挣扎,余子清的一只手却死死的按住他。 黑色的火焰,从他的七孔之中喷涌而出。 一个已经老到跌落境界,需要用邪法来延寿的家伙,哪还来的力量跟他以蛮力对抗。 “你这么怕死,这么怕寿数耗尽,那你的报应,便是活活老死。” 对方眼中的世界,仿若进入了慢放模式,时间仿若变得格外漫长。 他能清晰的感应到他的生机在火焰中慢慢燃烧,他的寿数也在一点一点的耗尽。 明明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却仿若跪在这里,静静的等死,等着寿数耗尽而死。 一个最怕死,最不想老死,也最不想死在督主手中的家伙。 此刻,在他眼中,却是督主亲自出手,让他跪在这里,活活老死。 三息之后,所有的黑火都随之消散,对方的衣衫都没有丝毫损毁。 可是倒在地上的尸体,却布满了老年斑,眼神浑浊,嘴眼歪斜,就像是一个重病缠身,却不得解脱,临死都在遭受折磨的老病人。 他的身上一点外伤都没有,他就是寿尽而终。 这是他的报应。 余子清拿出一个秽气桶,以秽气充斥整个院落,冲刷了一遍之后,再将所有的秽气全部收回。 冲刷洗去这里所有的痕迹,预防有人来追踪到他。 余子清带走了那俩人牙子的尸身,只留下了那个老死的家伙。 谁来看,他都不是死于争斗,而是寿尽而终。 出了城,走了没多远,楼槐站在小树林里,带着那个昏迷的小姑娘,静候着余子清。 余子清看着昏迷的小姑娘,叹了口气。 这世界对于普通人来说,一直都是这么危险。 哪怕没有高高在上的强者去针对他们谁,哪怕她不是宋承越的女儿,依然要面对如此危险。 只是这普通人太多了,多到绝大部分的人,活一生可能都不会遇到一次类似的危险。 老宋也早就知道这点,最初便是用的广撒网的方式,只要数量多,分布广,而且都是普通人家,其活下去的机会,的确远比修士高。 哪怕每逢大灾大难,死的最多的都是普通人,可正常情况,整体来说,修士的死亡率的确是远超普通人横死几率很多倍。 老宋的儿女们,若是没有暴露身份,没有被人针对,好好活下去的机会,可远比老宋这种高手还要高的多。 这就是老宋不愿意来打扰的原因。 余子清没有急着远行,而是等小姑娘醒过来。 小姑娘醒来之后,没有大喊大叫,被余子清那狰狞怪异的脸吓了一跳,也只是捂着嘴巴,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余子清拿出一块芝麻饼,掰开了一半,递给小姑娘。 他自顾自的啃起来另外一半,小姑娘的肚子咕咕叫,看着余子清吃的挺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言不发的拿着半块芝麻饼啃了起来。 喝水余子清也是先喝一口,然后再将水壶递给小姑娘,让她放松点警惕心。 看到小姑娘小口小口的吃了一半,便不吃了,余子清问了句。 “放轻松点,人牙子已经死了,其他的人也获救了,你不用担心饿久了再吃饱后,跑起来会肚子疼。” 小姑娘怔怔的看了余子清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她似乎好奇余子清怎么知道这些。 余子清笑了笑,没有解释。 “你也不用担心,我不是什么坏人。 我是你娘的故人。 这一次知道你有危险,特意来救你的。 只是我来救你,你就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只能跟我走,不然以后会面对更大的危险。” “叔叔,你是我娘的朋友么?”小姑娘没有理会危险不危险,只是问了这个问题。 “算是吧,不然我也不会来了,你娘呢?” “我娘死了。” 余子清一怔。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问题该不该问,但那小姑娘,却已经先回答了。 “我娘出意外死了,临死让人把我送到了王老爷家里,给小夫君当媳妇。” “你在这里生活的还好么?” “挺好的,能吃饱穿暖,就是小夫君还小,有点闹腾,但是阿姐待我很好,经常给我带好吃的,可惜我阿娘吃不上了。” 余子清点了点头,他其实也能看得出来。 起码小姑娘长得白白胖胖的,一双手虽然略有些粗糙,应当是平日里要干活。 不过身子骨长得挺结实,没有那种细胳膊细腿,弱不禁风病恹恹的感觉。 至少这家人,在吃穿用度上,都没有亏待小姑娘。 “现在你只能跟我走,舍得么? 而且跟我走后,可能就没这边这么舒服了。 你在这里的朋友,你熟悉的人,此生都再也见不到了。” 小姑娘一脸不舍,眼中还带着泪花,摇了摇头。 “不舍得,阿姐待我很好,王老爷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没打骂过我。 小夫君虽然闹腾,可是他还小,也知道护着我了。 我不舍得走。 不过,阿娘临死的时候,告诉过我,有一天,要是有人要带我走,就让我跟着走。” “所以,这次是你跟着那些人牙子走的?” “他们说,他们是阿爹的朋友。” “你爹很早就死了,记住了,以后谁说是你爹的朋友,那都是坏人。” 小姑娘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石思思。” “你不怕我也是坏人?” “不怕,你是坏人,我也会跟你走。” 余子清伸出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老宋这老混球,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生出这么乖巧惹人心疼的姑娘。 余子清闭上眼睛,进了七楼戒指,联系上老宋。 “你闺女我救下来了,只是一个意外,有人牙子将她拐走的。 因为她娘临死的时候告诉她,要是有朝一日,有人来带她走,就让她跟着。 现在,人我带走了。” 老宋松了口气,似乎腰身都快直不起来了,他语气低沉。 “半个时辰之前,有人给我送来一封信。 告诉我,要想不让我的孩子出事,就照着信的内容办。 我拷问过送信的人,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人给他钱,让他来送信。” 余子清眉头微蹙,真的跟东厂有关么? 难道刚才那个老死的家伙,没有说实话? 还是,那家伙看穿了他不是督主化身? “让你做什么?” “让我将一些资料,送到大离边境,到时候会有人来接收,给了我三天时间。” “什么资料?” “大离和大震境内,所有锦衣卫探子的资料,再加上十株天材地宝。” “疯了么?你拿得出来?” “我拿不出来,但是他肯定知道,我可以从其他地方拿到,锦衣卫宝库里,皇室宝库里,都可以凑齐。” 锦衣卫探子的资料,还看的不太明显。 只是再加上十株天材地宝,这人是谁,几乎已经一目了然。 “他知道东厂被裁撤了?” “东厂被裁撤,他手中若是带着东厂大印,会立刻感应到,那大印变成了一个普通法宝,再也无法接引神朝之力。” “你准备怎么做?” “我不可能把大离和大震所有锦衣卫探子的资料给他。 此举便等同于让那些探子去死,亦或者将这些力量交到他手上。 十株天材地宝更不可能。 锦衣卫宝库里的天材地宝,凑不齐十株,我必须去皇室宝库偷。 纵然全部做到了,也没有暴露。 以其心狠手辣的程度,我也不会有活路。 我死了,我儿子失去了利用价值,也会死。” 很多人都知道,宋承越最忌讳的是什么,怎么刺激宋承越上火。 但是一直以来,宋承越表面上都是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孑然一身,甚至有传言,宋承越不能人道。 不然的话,以他的地位,想生儿育女实在是太容易了。 有人骂宋承越,也只能骂骂而已。 他的弱点是有,但是偏偏弱点压根不存在,你除了能骂他两句过过嘴瘾,把宋承越激怒,还能干什么? 而且,除了宋承越之外,谁会知道这个激怒到底是真的,还是他演出来的? “我冷静下来想了很久,我大概猜到为什么了。 因为我在得知我儿子被绑的第一时间,就亲自去我女儿那边看了看。 肯定是一直有人注意着我的行踪,我回来之后,心乱了,露出了破绽。 你在那边,发现东厂的人了么?” “发现了,但是表面上看,这就是一起普通的拐卖案。” “你那边会有危险,赶紧带她回去吧。” 宋承越沉默了一下,语气更加低沉。 “只要活了一个,只要有一个还活着就好……” “你的心乱了,你什么都不要做了,你现在只会越做越错。” 余子清叮嘱了一声,让老宋先出去。 然后余子清又找到老羊,给老羊说了一声。 “有个小姑娘,要送回来,你们看着接一下。” 走出了七楼戒指,余子清睁开眼睛,面沉似水。 这事不对,很不对,很不正常。 老宋的心态的确有点不稳了,他身处其中,怕是已经没法做到旁观者清了。 可余子清却觉得,这事就是哪不对。 他看过东厂的名单,还活着的人,年纪应该都不小了。 东厂补充人手的频率特别低,为了隐匿消息,只有在最合适的时候,才会再从宫里派出来一些可靠的人。 外面的人,都是信不过的,只有放在眼皮底下,验证过的才能被信任。 东厂的人手并不多,无论那些人渗透的怎么样,太监之身,本身就是巨大的限制。 他们肯定都不是放在明面上出过风头的高手。 那位督主的确是强,可是强在隐匿,强在修行和化身。 此前那位名为春亭的太监,他说的有关封家的部分,肯定是真的,这个做不了假,特别好查。 余子清就认为,这些东厂的太监,分散在大离渗透,根本不需要坐到某个势力的高位上,他们只需要搜集情报就够了。 给督主寻找到最合适的目标,然后真正的渗透,是督主来完成的。 这样才会更加隐秘,才有机会让化身有朝一日能在大势力里掌权。 就这么点人手,怎么会把情报网渗透到如此地步? 哦,对了,大离内能将情报网渗透到如此地步的,只有暗影司。 所以,这次的事,有那位新首尊参与? 他怎么敢的? 在如今这种最敏感的时候,跟钦定的绝世邪道妖人合作。 他这不是送把柄,给督主么。 也不对,他可能本来就有巨大的把柄在督主那。 甚至有可能,他就是督主的化身之一,一个不到九阶的化身。 余子清看了一眼那小姑娘,沉默了一下,拿出了二代罗盘,检测了一下。 指针根本没有动,小姑娘不是化身。 余子清收起罗盘,他现在是被督主搞的有点杯弓蛇影了。 就在这时,他的阴神骤然睁开眼睛,向着四周扫了一眼。 余子清看着楼槐。 “你先带她回去。” 小姑娘伸出手,抓住余子清的手臂。 “你乖乖听话,叔叔要跟人牙子干架,会误伤到你。” 余子清拿出一卷虚空大遁卷轴,交给了楼槐。 楼槐扛起小姑娘,直接撕开了卷轴。 霎时之间,光晕流转,裹着二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余子清感应了片刻,也什么都感应不到,虚空大遁卷轴果然好用。 就是启动的时候,需要一点点时间,这一点时间,在关键时刻会非常致命。 但这是极少数不限制修为,连普通人都能用的逃命宝物,价值不菲也是应当的。 拿到手这么久,都攒了三个了,他一次也没用过。 这一次保险起见,还是直接用了吧,顺便检验一下,亲眼看看这卷轴有什么效果。 反正回头就能找老宋报销,不用白不用。 送走了楼槐和石思思,余子清环顾四周,等了几个呼吸,就见一道道遁光从天而降,三个人落在余子清四周。 余子清拿出罗盘,当着他们的面激发,待罗盘的光芒亮起,指针却没第一时间跟着动,余子清便收起了罗盘。 三人一言不发,围着余子清,余子清笑了笑,也一动不动。 三人气息很正常,看起来不像是暗影司的人,施展的遁法,也不是暗影司的暗影大遁。 一个七阶,两个六阶,全部是炼气修士,问题不大。 余子清只是不确定,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是察觉到太监春亭死了,还是为了石思思的事。 “暗影司的狗?” 余子清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便见那三人一言不发,直接出手。 余子清腰身微躬,身形如同一道利箭,瞬间向着其中一人冲了过去。 硬抗了一道灵光,余子清大喝一声。 “气贯长虹!” 朴实无华的一拳冲出,实际上行的却是长矛拳的路子,拳头如同锋锐的兵刃,强行撕开了对方的护体灵光。 在对方施展遁法避开的一瞬间,余子清却停也没停,夺路而去。 三人似乎有些意外,在后面紧追不舍。 余子清夺路狂奔,身形前倾,如同一道劲矢,速度比之飞遁都不差。 锦岚山的标志性体修秘法,能不用就不用,入魔能不用就不用。 开马甲就是麻烦,很多标志性的东西,都没法用。 他想先确认一下这几个人,到底是东厂的人,还是暗影司的人。 若是东厂的,那就直接全力出手,将其击杀,若是暗影司的,那就留着活口,要搞就把事情搞大。 老宋说的不错,肯定是他之前露出了一丝破绽,被人抓到了行踪。 不然的话,这些人无论是谁,必定是要在自己之前出现才合理。 推算一下时间,石思思被绑走,肯定是一个意外事件。 但是有人敏锐的抓住了老宋露出的一丝破绽,还有自己来出手,都被联系到了一起。 如此,就只需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有很大可能,将其全部串联在一起。 所以,现在尽量不能让人知道是自己出手,不能把锦岚山直接牵扯进来。 纵然最后暴露了自己,问题也不大,只是不能把老宋暴露出来。 这事必须跟老宋没有关系,那也不是他的孩子。 马甲丑是丑了点,但还是得用上。 这些人反应如此迅速,不可能只是东厂的人,必定有暗影司的参与。 余子清夺路狂奔,奔行百里之后,身后的人已经越来越远。 这时,前方有一道遁光飞过,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前方道友,暗影司抓人,拦下邪道人牙子。” 霎时之间,就见那原本路过的遁光,飞出一段距离之后,听到人牙子三个字,立刻又调转了方向飞了回来。 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凌空而立,一看余子清此刻有些丑的不忍直视的尊荣,立刻厉喝一声,一道剑光飞出。 剑光腾转挪移,骤然间化作一柄百丈大的巨剑,从天而降,落向余子清前方。 余子清只是感应到那巨剑威势,立刻转身扑向了身后追来的三人。 这一次,他没有留手,只是一个照面,便轰碎了其中一个六阶的护体神光,一只手捏着对方的脖颈,将其挡在身前。 但是就是这个瞬间,余子清也被三人围住了。 余子清一手捏着其中一个修士,一手拿出个罗盘,将那年轻人也检测了一遍。 确认没问题之后,余子清才嘲笑一声。 “原来真是暗影司的人,你们暗影司就这水平么?不分青红皂白,便直接打杀?谁是人牙子,来,说说。” 眼看其中一人想要动,余子清掌心发力,将手中之人的喉骨捏的嘎吱作响。 “真是废物,等你们来,人牙子早跑完了。” 说着,余子清将俩人牙子的尸体丢了出来。 那手捏剑印的年轻人,愣愣的看一幕,再看了看那俩暗影司的人。 余子清看向对方。 “你是哪个门派的?” “在下玄天宗真传弟子,单道雨。” “你是不是傻?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你家长辈教你以貌取人么?” 单道雨面色一黑,想要反驳说没有,可是一看余子清那嘴眼歪斜的样子,就是在没法说出口。 如今听着余子清的话,也不由的有些怀疑。 自己是不是被利用了,这些人是不是知道,他听到人牙子三个字,便会出手相助。 其中一人拿出一个令牌,直接丢给了单道雨。 暗影司的令牌,无法伪造,其上的特殊气息缭绕,一人一令,人死气消。 确认了的确是暗影司的人,余子清看着快被他捏死的家伙,稍稍松了松手,将其放在地上,一只手捏着他的后颈。 “我猜,你们是不是忽然接到任务,说这里有邪道人牙子,还让你们看到人,不要废话,就地格杀。” 被余子清捏着的人,沉着脸不说话。 “你现在再去问问,看看你们暗影司,到底发没发过这种任务,最好直接传讯到衙门里问。 你们见面不表露身份,我差点以为你们是东厂的狗。” 听到东厂这俩字,领头之人面色微变。 立刻拿出了传讯法宝,以暗影司的特殊方式,直接将信息传回了暗影司衙门。 片刻之后,他收到信息。 暗影司从未给他们加临时任务,让他们立刻回去,当面汇报。 他面色难看之极,再听着余子清的嘲笑声,面色愈发阴沉。 出大事了。 有人知道了他们的密文,还能以他们的特殊渠道,给他们发布任务。 余子清将手中的人放了下来,还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长点脑子,你们都没觉得,你们的任务不太正常么?难怪都七阶了,竟然连个暗影使都混不上。” 余子清之前就觉得不对,出现的时间不对,程序也不对。 他留了一手,没有直接将人全部打死。 若是他把人全部打死,那这几个人临时更改了任务的事,就会被轻而易举的抹去。 事情就变成了,三个暗影司的探子,在正常做任务时,被邪道击杀。 暗影司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调派大量力量,来光明正大的插手这些事。 纵然首席次席亲自出手,都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暗影司的三人,全部沉着脸,面对余子清的嘲讽,也不说话,不回答,自顾自的离去。 余子清看着站在那全程茫然的单道雨,道。 “第一次出门历练么?你这般单纯,你家长辈也放心你出门?” “我……”单道雨讷讷无言,他也觉得他贸然出手,有点蠢笨。 “你们剑修,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 “思虑过重,难达剑心通明的境界。”单道雨很是郑重的回了一句。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 “道友见谅,是我太过鲁莽,险些闯下大祸,道友要做什么,想来我还是能帮点忙的。”单道雨又是行了一礼。 余子清本来不想跟他说那么多的,不过看着他那一副小白的样子,念头一转。 大离玄天宗,乃是大离公认排名前三的大派。 而且看着单道雨的样子,一副正派人物的装扮,实力也不错。 “行,那你就跟着吧,我要去看看那三个家伙,会不会在半路被人打死。” “呃,谁敢对暗影司的人下手?” “要是没人敢对暗影司的人下手,暗影司每年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正在这时,一柄飞剑,从云层之上落下,直奔余子清而来。 余子清接住飞剑,看了一眼里面的信。 林福去过旁系那边转了转,老宋他儿子,的确是被人绑了。 出门游玩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一封信,送到了其家里。 绑匪让其家里准备好赎金,让他爹孤身一人,送到指定地点,言明了敢追踪就撕票。 林福亲自去暗中追查了一下,什么都没查到,什么痕迹都没有。 而绑匪也没有再次送来信件。 余子清收起信件,眉头微蹙,若是督主查到了老宋的儿子,直接暗中去找老宋不得了。 为什么还要先给顾家一封信? 把这事闹大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余子清暂且按下了疑惑,跟着单道雨一路向着大离都城的方向而去。 那三个暗影司的探子,必然是直接回暗影司衙门。 无论那三个人是不是传回去消息,他们被灭口的概率都极大。 他们三个死了,伏晓照样能继续照着原计划继续进行。 余子清都没杀了他们,就更不能让别人杀了他们。 说什么都要让这三个人活着回到暗影司衙门,他们活着回去,事情一样是闹大。 只不过闹大的性质不一样了。 跟着单道雨行进了一日,余子清差不多已经将这家伙摸透了。 天赋极高,自小就被玄天宗的宗主收为弟子,在玄天宗内苦修不辍,乃是玄天宗内,极少数走剑修之路的弟子。 这的确是他第一次出门历练,因为玄天宗宗主觉得,他再这么继续下去,实力的确会越来越强,可是经历太少,是一个大问题,说什么都要把他踹下山门,让他滚出去历练个三五十年再回去。 只要不死在外面,不准随便找个地方潜修之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余子清有些无语。 估计是玄天宗宗主,早就忍不住了,如今觉得七阶剑修的实力,再加上玄天宗真传弟子的身份,多少有些自保之力了,就赶紧让他滚出去历练。 以这家伙的人生阅历,的确比较容易被人玩死。 之前被人当枪使,现在一定程度,还是被人当枪使。 俩人在后面追了一天多,终于感觉到前方有战斗波动传来。 余子清拍了拍单道雨的肩膀。 “你行侠仗义的时间到了,去吧。” 单道雨很是震惊。 “文丑兄,真有人敢截杀他们?” “快去吧,去晚了,人就死了。” 单道雨化作一道遁光飞去。 余子清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等到了地方,就远远的看到,暗影司那三人,那个七阶重伤倒地,剩下俩也都挂了彩,面色惨白,真元消耗极大。 而单道雨,正跟一个一身墨绿色劲装,头上带着面具的家伙交战在一起。 余子清不紧不慢的行来,看着暗影司三人。 “不用谢,我只是不想你们死在外面,等下单道雨,会护送你们回到都城。 顺便问一句,暗影司的密文,多久没换过了?” 其中一人沉默了一下,道。 “十年前换的新密文。” 而那重伤的七阶,挣扎的拱了拱手。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他们自然是知道,单道雨这种第一次出门历练的大派子弟,肯定是想不到他们可能会被截杀的。 他们一路已经极尽隐藏,可是却还是被人截住了。 来人似乎对他们的行进路线和隐蔽方式,极为熟悉。 而单道雨这两人,只是直奔都城,时刻注意着战斗波动而已,根本不知道他们其实已经绕了两次路了。 余子清没有关注战斗,他遥望着大离帝都的方向,眉头微蹙。 他总觉,这次的事,可能真不是督主干的,老宋他儿子,也不是督主抓的。 因为总是慢了一拍。 …… 密室之中,督主的面前,飘在面前的数十份资料。 每一份资料,都有关一个孩子,全部都是被绑架的孩子。 而督主手中,还握着另外一份资料,资料的内容,已经被人整理好了。 他手下的一个探子,寿数将尽,修行邪法延寿,从人牙子手里买孩子。 那人牙子手中抓到的孩子里,在他意外捕捉到的宋承越的异常之前,现在只有三个孩子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全部被一个嘴眼歪斜,长的极丑的人救了。 他手里的资料里,写的清清楚楚,那三个消失的孩子里,没有爹的有两个。 其中一个,其爹是本地人,早死了,其母也是本地人。 而另外一个名为石思思的小姑娘,其母曾经是夔侯国来的,意外死了,其父的名字是夔侯国人,但失踪了。 宋承越,就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个石思思所在城池附近。 而且,哪怕宋承越后续第一时间补上了破绽,可是他却利用他埋下的钉子,知晓宋承越是先行动,再补的借口。 督主看着资料,乐呵呵的笑出了声。 “宋承越啊宋承越,全天下的人,都被你骗了啊。 我曾以为,你真的是典型的乾南男人。 后来我又觉得是你故意造出来的破绽,故意造一个怒火攻心去杀人的借口。 再后来,我才知道,你竟然是把真的,摆在台面上,混淆视听。 你这真真假假,实在是让人不敢确定,你到底是真的乾南人,还是装的乾南人。” 督主翻阅资料,里面说的极为详细。 送到宋承越那的信,宋承越看了之后,竟然是被气笑了。 然后把送信的人抓进大狱,这事压根没避讳人。 而至此之后,便再也看不出什么了,外人看来,怎么看都是有宋承越的仇敌,不敢报仇,玩这种小手段羞辱宋承越,揭宋承越的短。 不过督主很确定,宋承越肯定是真的,因为他知道宋承越有子女,只是全死完了。 之前推波助澜,有人便以这种方式,逼迫宋承越,也的确有效果。 可是如今,看着宋承越的反应,似乎是宋承越笃定他的孩子会没事。 这边刚出事,立刻就有一个生面孔高手,去救下了他的孩子。 他却根本查不到这人到底是谁,以前也从未出现过。 而他的一个探子,却在这个时候,寿尽而终,其身上没有秘法痕迹,但周围却被人清理过,无法追踪。 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的生手。 没想到,宋承越手里竟然还藏着其他力量。 他看着面前的数十份资料。 全部都是那三天之内,被绑架的孩子,全部都在十二岁以下,六岁以上。 他太了解乾南人了,就因为宋承越。 在宋承越刚上位的时候,他便第一时间,对乾南人做了最深入的了解。 重男轻女是必须的,哪怕宋承越藏的再深,那深入血脉的执念,都是会不经意间露出来。 在他没上位之前,很多事也都能查得到,尤其是宋承越年轻时,很多事都是没法隐藏的。 他觉得能让宋承越失态,露出破绽,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这家伙藏起来的儿女肯定不少。 之前死了那么多,现在还活着的,对其重要性就越高。 然后,他便利用自己的渠道,得到了这些情报。 数十个在那三天被绑架的孩子。 他看着这些资料,将其一个接一个的排除掉。 最后留下了三个,全部都是男孩。 这里面肯定还有宋承越的儿子,说不定全部都是。 只是一个女儿,绝无可能让宋承越失态到这种地步。 宋承越的身份,还有他做的事,要对付他的人多得是,仇敌也多得是。 这次不知道是谁,怎么查到的这些。 但督主觉得,是宋承越的哪个仇敌干的,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是谁做的,现在都是他做的,他就是要让宋承越知道是他做的。 而且,他还要去把这些被绑架的孩子全部抢过来。 如此大好机会,他怎么可能熟视无睹。 最后斟酌再三,他又将资料里那些不能完全排除嫌疑的全部拉出来。 总共十七个男孩,六个女孩。 全部都在大离境内。 而且起码都是凡人之中的富贵人家。 有个别的,还是大家族里的成员。 他将那二十三份份资料,列出来一个名单,投入到一个铜盆里烧掉。 袅袅轻烟飞起,随之消散。 那二十三个孩子,他全部都要。 只要能拿捏住宋承越,他之前的损失,就能从另外一个方向弥补回来不少。 只要确认不是宋承越的孩子,那便放了,当做救人了,也不用让他埋下的钉子暴露。 做这种好事,可不会有人会怀疑的。 无论是谁想对付宋承越,都无所谓了,事后都必须将其灭口,算他倒霉,权当帮宋承越除掉一个敌人。 毕竟,能用这种招数对付宋承越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强者。 ------题外话------ 明天过节有事,先提前请一天假哈,俩月给干到一百多万字了,正好休息一天放松一下。 第一八零章 风波渐起,意料之外(10k) 单道雨跟人的战斗很快结束,来截杀的人,在发现单道雨是剑修之后,过了几招,耍了个花枪便匆匆逃走。 单道雨显然是没经历过多少正儿八经的战斗,压根没料到这点,让人给跑了。 “道友多经历点就习惯了,没事,跑就跑了,下次你见到他,再砍死他就行。” 余子清装模作样的安慰了两句,顺便给单道雨指了指那三个暗影司的高手。 “看到他们了么,这些暗影司的人,对于这种事最了解。 若是我们不管,他们怕是很难活着回去了,你护送他们回去。 让他们给你讲讲宗门之外的事情,省的你被人坑。” 让余子清跟着去大离都城,余子清是肯定不会去的。 他没炼过气,这血肉易容术才会好用点,但若是遇到见过他的顶尖强者,他这伪装怕是很难糊弄过去。 忽悠一下单道雨,让他去做这件事,余子清则要去忙正事。 若是无事,他自然是愿意与之交好,带个顶尖大派里有机会争掌门之位的真传弟子逛逛。 现在就算了,让这个家伙在外面挨挨毒打,对他来说是好事。 要是他没被暗影司的人坑了,或者被坑了之后,以后能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那他就成长了。 余子清眯着眼睛笑着,目送单道雨他们离去。 暗影司里的老油条,能把这种小白冤大头坑了还让他帮忙数钱。 余子清孤身一人上路,而锦岚山那边,老羊也传来消息,人已经接回去了,让他放心。 余子清一路赶到顾家的势力范围,除了顾家主脉之外,旁系顾姓大多也都在这里汇聚。 同一姓的人,汇聚到一起,抱团打拼,会比小家小族更容易站稳脚跟。 就算是俩普通村子抢个水,那也要拼人多势众。 督主和宋承越的过招,余子清也只是随时了解情况,没有参与进去,两边已经发展到试探都能试探出人命的地步。 他要做的,只是身为一个第三方,去把老宋他儿子找到带走。 认准一件事去做。 按照资料,老宋他儿子,忽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了,下手的人,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林福亲自出手,搜寻了方圆数十里地,也什么痕迹都没找到。 余子清没说,他不太信任林福找人的能力…… 所以这次,他要亲自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楼槐再次悄无声息的归来,跟随着余子清一起前进。 到了顾家祖地附近,林福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他看着一个嘴眼歪斜,高低肩长短腿的家伙,一步一步行来,眉头微蹙。 “别看了,是我,我要的东西呢?” 林福有些惊愕,再细细感应,才察觉到眼前之人的气息和感觉,似曾相识。 “是你?” “林福,你哪那么多废话,赶紧的!”楼槐忍不住传音。 林福交给余子清一块令牌和一沓子资料,眼中还是带着一丝惊疑不定。 “这是家主的令牌,持之可在此处横行无阻,没人会管你。” 林福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你为什么会关注这个孩子?” “你确定,你真想知道么?” “算了,当我没问……”林福果断不问了,知道了肯定没好事。 “你来这边追查的事,有几个人知道?” “我悄悄来的,只有几个人知道。” “那就行。”余子清松了口气。 要是知道林福的人多了,那可就有点扎眼了。 他现在来了,就已经挺扎眼了。 让林福先走了,余子清自己套上一套钟守正同款的黑袍,迈入了顾家的地盘。 按照资料,余子清从最初,最开始的时候,一点一点的复盘。 他知道其他人来查是怎么查的,太过重视秘法辅助,越强的高手,越是如此。 面对这种情况,越强的秘法,就越是容易被提前做出针对性的布置。 还是接地气点,按照最普通的查案流程来吧。 余子清手持顾家家主的令牌,在这里畅通无阻,一身兜帽黑袍遮面,隐约还能听见有人说,他是主脉派来巡查的人。 一路来到老宋他儿子消失的地方,楼槐也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气息残留。 余子清仔细寻找任何蛛丝马迹,可是一样一无所获,什么重要的不重要的线索都没有。 他循着老宋他儿子曾经可能出现的地方,一点一点的推进。 一路来到那小孩经常跟朋友玩耍的地方,就见一个妇人,急匆匆的冲进小孩堆里,拧着一个小孩的耳朵,有些气急。 “说了让你不要乱跑,你又乱跑这么远,这般不听话,早晚缺阿公把你也带走。” 玩的正开心的一堆小孩,面面相觑,等到人走了,他们就继续玩自己的。 余子清一路寻找,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找到,最后来到了老宋他儿子的房间,这里也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仿佛那小孩就是凭空消失的。 余子清伸出手,摸了摸房间内的桌子,资料上说,那封信就是在这里出现的。 绑匪无声无息的将信放到了这里,侍女来这里的时候,才发现了绑匪的信。 其他人到现在都还没查明白,这信是怎么出现的。 余子清转了一圈,找到管事的,开始一个接一个的问询所有可能有接触的人。 从这一步开始,余子清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事,肯定会被人注意到。 半天之后,余子清把该问的都问完了。 老宋的儿子叫顾石头,按照顾家人的说法。 顾石头的爹,外出两年,为家族办事,在外办事的时候,遇到了顾石头他娘。 二人尚未回来,便私定终身,顾石头他娘也怀了。 然而,顾石头他爹却在外出了意外,遭遇了歹人,他爹不幸陨落。 虽然颇有一点名不正言不顺,可顾家祖地这边的旁系,却还是将顾石头他娘接了回来,在这里安家。 到现在已经有十个年头了。 这一次顾石头被绑走了,大家也都瞒着顾石头他娘。 石头娘重病在身,日渐虚弱,大家都怕石头娘承受不起这种打击,就说是族内有个强者,路过的时候,看上石头了,带走了,有本地的长者亲自来说这件事,石头娘也没多做怀疑。 顾家做事还算讲究,该给抓药抓药,该给灵药给灵药,甚至还请了家族内的医师来看。 然而结果却不好,石头娘是忧思成疾,乃是心病,药石无医。 而石头娘也仅仅只是一阶修为,只是当养生用。 顾家的人见石头娘对石头爹一往情深,对其倒也不差,族内也不曾亏待。 余子清坐在顾石头家的小院外面,支着下巴皱眉苦思。 难道真的是有九阶强者出手了? 也不对吧,九阶强者做很多事是方便,可是余子清手里可是有情报的。 最近这段时间,有名有姓的九阶,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不可能在这附近出现。 再说了,纵然是钟守正这种拿钱办事,半点元神境逼格都没有的家伙,也不至于逼格低到会来绑架一个幼童要赎金的地步。 这作恶的人里,那也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 杀人夺宝的,看不起梁上君子,梁上君子又看不起这种绑幼童的绑匪。 而这只敢欺辱妇孺的绑匪,还不是鄙视链的最底端,人牙子才是。 所以这与人交战时,若是想让旁人拔刀相助,你说这人是作恶多端的锦衣卫走狗,都没说这人是人牙子好使。 余子清坐在那好半晌,思绪不断的飘飞。 他拿出个纸袋,一根一根的掰着油炸的馓子,一边咔嚓,一边乱七八糟的想。 片刻之后,余子清抬了抬眼皮,看到斜对面的人家里,门边有个小脑袋,露出个铮亮的脑门,悄悄窥视。 余子清笑了笑,看了看手里的纸袋,将手伸了出去。 一个脑门铮亮的小孩子,抿了抿嘴唇,悄悄的溜了过来,犹犹豫豫的不敢太靠近。 余子清掰下一根馓子,一点一点的啃,咬的咔嚓作响,油炸面食的香味,没人能抵挡。 余子清又掰下一根,递给了那亮脑门小胖子。 小胖子学着余子清,一点一点的啃,越嚼越香。 余子清将纸袋放在旁边,拍了拍石板,示意小孩坐下一起吃。 俩人坐在一起,一根一根的掰着馓子吃,吃的开心了,余子清才开始发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二旺。” “你是石头的朋友么?” “不是,石头欠我一只烤鸽子,他什么时候还我了,我们才会重新做朋友。” “他为什么欠你一只烤鸽子?” “他让我保密,我要是不保守秘密,就没烤鸽子吃了。” “我给你一只蜜糖烤鸡。” “那也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要说到做到。” “他现在还不是你朋友呢,他都被人绑走了,得你帮忙,把他救回来,那才算数。” “他不是被人绑走的。”小胖子立刻否认。 “你知道?”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 “石头可没让你在这件事上保密吧?” “呃……”小胖子想了想,点了点头:“说的也对,他被缺阿公带走了。” “那个会带走不听话小孩的缺阿公?” “你也知道啊,就是缺阿公。” “石头娘病重了,很想石头,你要是知道石头去哪了,能告诉我么?这一袋子零食都是你的。” 小胖子伸手拿到了纸袋,又缩回了手,哭丧着脸道。 “我都说了,石头是被缺阿公带走了,可是他们都不信,我娘和我爹还一起把我吊起来打。” 说着,小胖子提了提裤腿,露出了伤痕。 “恩,我信,哪能找到缺阿公,你知道么?”余子清说的非常真诚,一边说还把纸袋塞进小胖子怀里。 “我不知道,不过我看到石头祭拜缺阿公了,就在他家后院不远的那颗柳树下。” 说到这,斜对面的院子里,走出来一个挽着袖子的悍婆娘冲了出来,看到余子清之后,立刻规规矩矩的跟余子清见礼,带走了小胖子,过了没一会,就听见那小胖子哭爹喊娘的声音。 余子清笑了笑,转身前往石头家后院。 他们家后院距离一条小河不远,河边有一颗年岁不小的柳树。 缺阿公的传说,在这片地方,流传很广。 事实上,各地都有大人用来吓唬小孩子的传说。 只不过,有些的确是真事,有些则是只有原形,有些甚至连原形都没有。 缺阿公的传说就是典型的连原形都无法考证的,在大离很多地方都有流传,但也只是在凡人之间流传而已,如此以讹传讹,天长日久,自然无法考证最初是什么了。 而修士里,谁会闲的没事干,去考证一个凡人之间的传说。 毕竟这种传说,不少都是路过的修士,说不定还是一个曾经出现在这里的邪道。 就像余子清之前去的王家河,指不定几百年之后,那里就会有一个传说,有个奇丑无比,可是心地善良,实力强悍的玉阿公,专门搭救被人牙子带走的小孩子。 这种传说,可不像龙族用来吓唬幼龙的传说,起码那扒皮大佬,是真的存在的。 余子清来到这边的第一天,就听过了缺阿公。 只是他也没有在意,至于那些高来高去的高手,自然更不会在意这种可能十几年、几十年就会更新换代一次的民间传说。 余子清没发现顾石头是怎么被人抓走的,楼槐也没发现任何痕迹,林福也没发现,甚至现在,余子清都发现了周围出现暗影司的人了,看他们的样子,跟没头苍蝇似的,估计也没找到踪迹。 所以,余子清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开始瞎琢磨。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连小孩子都知道的,可能就是真相? 余子清来到岸边,很轻易的找到了一点点香火祭拜的痕迹,而祭拜的神像,应该不大,底座还是方形的,而且这里连简陋的遮风避雨的神龛都没有。 看来也不是被承认的地祇。 大乾敕封地祇倒是很平常,地祇也不少,但这些地祇,大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只在一亩三分地里的待着,基本不会离开属地。 而大离,甚少敕封地祇,平民祭奠,也多是祭奠先人,纵然有些孤庙,受人祭拜,那也只是一尊普通的石像而已,半点神异也没有。 那些无人享用的香火,便是山野妖物,也不敢随随便便的盗取。 被抓到了便会死的很惨。 正儿八经的大祭典,需要祭祀的目标,也都不是平民有资格去祭祀的,甚至便是那开光神像,也远不是平民有能力有财力去制造的。 在大离,类似的这些事,一直抓的很严。 余子清拨开落叶和泥土,抓了一把下面的灰泥,嗅了嗅之后,将这里恢复了原样。 “楼槐,你闻到了么?” “闻到了,香火被什么东西接受了。” 余子清伸出手,在地上比划了半晌,转身离去。 他没急着再做什么,而是花了半天时间,去请教了本地的一些耄老,有关缺阿公的传说。 各个版本的全部都记下来之后,余子清来到了顾石头的房间。 他在其中一个花格架子的下方,拿起一个残破的青铜方壶摆件,伸出手在其底部比划了一下。 他取出了线香和小香炉,将香炉摆在在这个残破的青铜方壶前方,点燃了线香。 他就坐在那,思绪开始飘的很远。 等到三炷线香,快要燃烧殆尽的时候,余子清轻叹一声。 “我不是大离的人,而且我这么好说话的人,已经很少见了,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你带走的那个孩子,可比直接惹了两个九阶强者,还要麻烦的多。 我就是你最后的生机,在香燃烧完之前,你若是不出来,明日你便会出现在暗影司首尊的案头。 从后天开始,缺阿公这三个字,都会被列为违禁字。 我先礼后兵,你可别不知好歹。” 余子清看着线香燃尽,轻叹一声,拿出了一个秽气桶。 “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把你溺死在秽气里。” 就在余子清伸手抓向那残破的青铜方壶时,线香燃起的袅袅轻烟,骤然变得浓郁了起来,余子清周围都被迷雾笼罩。 淡淡的檀香味道,随之浮现。 周围的烟雾,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貌。 余子清的阴神骤然睁开眼睛,这个房间之外,全部被烟雾笼罩,他的阴神也看不穿了。 而这里,也不是原来的房间了。 床上睡着一个小男孩,对面的椅子上,一个身披麻袍,头戴柳枝冠,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静静的坐在那里。 他一身淡淡的檀香味道,在余子清的阴神之下,非人非鬼非妖非魔,身形似虚似幻,不甚真切。 “尊驾何苦如此相逼呢?” 老者苦着脸,长叹一声。 “是你抓了顾石头?” “不是我抓他,是他求我抓他。” 余子清去检查了一下,顾石头没有什么伤势,神魂完好,没有半点外力入侵的痕迹在,现在只是睡着了。 而且身型样貌、明显不明显的特征、气息、肉身、神魂,全部都验证了一遍,十成十确定,就是原装,就是顾石头没错。 而后再用罗盘检测了一遍,也没有问题,罗盘检测缺阿公也没问题之后,余子清才稍稍放松了一点点。 余子清一跺脚,楼槐在旁边现形,他也有些奇怪的看着这老者。 “大哥,这家伙看起来像是地祇,又不太像,他根基虚浮,没有封地。” “小老儿便是缺阿公,真不是小老儿要抓石头的,是他祭拜我足足三年,求我抓了他,真的,小老儿根本不想做这件事,无奈如今祭拜太少了,小老儿快要消失了,得了他的香火祭拜,就必须得做这件事。” 老者愁眉苦脸,脸上都快滴出苦水了。 余子清面色不变,眼底还是带着一丝惊疑。 他只是随便试试,抱着哪怕压根什么都确认不了,也要把流程走一遍的心态。 只是没想到,他好好说话,还不如直接拿出秽气桶。 竟然还真有一个缺阿公。 “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这孩子三年前便开始祭拜我,那青铜方壶之上,有小老儿的名讳。 小老儿当时愈发虚弱,不日便要烟消云散。 我没忍得住,贪了这正常的香火,欠下了债。 他祭拜我三年,就为了让我抓走他,让他爹来送赎金。 我跟外面传说真不一样,我从来不会抓孩子的。 相反,我很喜欢孩子,孩子有什么小烦恼,我也乐得帮他们。 只是……” 缺阿公愁眉苦脸之中,多了一丝悲苦。 “只是谁想到,传说遭人篡改,天长日久,愈发面目全非。 如今,我反而成了乱抓小孩的歹人。 香火倒是多了,可都是求我不要抓他们孩子,还有毒妇,请我抓别人孩子。 这等香火,我哪敢受啊。 贪一丝,日后便是要拿命去偿。 难得有一个正常祭拜的,我不想烟消云散,就贪了香火。 哪想到,他竟也是为了让我抓人……” 缺阿公越说面色就越苦。 余子清指了指床上的顾石头。 “他为什么要让你抓他?” 缺阿公看了一眼顾石头,叹了口气。 “这孩子自小聪慧,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爹其实不是顾家的人。 他娘忧思成疾,偶尔的只言呓语,他便记在心里。 他知道,他爹肯定没死,还是一个大人物。 他便自己想出来这出戏,让我带走他,再索要赎金,还必须他爹亲自来。 你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 “他想救他娘,他听人说,他娘是心病,若是他爹还在,他娘的病说不定就好了。 就算好不了,他也希望他娘最后的日子里,能见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余子清回头看了一眼顾石头,一时之间,颇有些震惊。 他的阴神看的清清楚楚,感知的也清清楚楚,这缺阿公肯定不是什么邪祀,力量非常弱。 缺阿公若是应承了外面的传说,变成跟传说一样的缺阿公,肯定不会弱到这般地步。 纵然乃是一个没有封地的类地祇,也没有庙宇栖身,没有开光的金身神像。 但传说传播的如此之广,流传的时间也足够长,他起码也会有六七阶的实力。 如今只说明,他从来没应过传说,没享过那些香火。 “他纯孝如此,我纵然再不想做,也被其打动了,便应了这件事。”缺阿公长叹一声,有些无奈。 “你应了此事,你后面便会死。” “我早已知晓,此事之后,大离断不会容下一个抓孩子的邪祇,我贪了他第一缕香火,便已应劫,日后以命相抵,也是活该。” 余子清来到床边,看着那稚嫩的小孩子,看着看着,一时之间,竟失声笑了起来。 这事太离谱了。 宋承越这个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此刻一边装着我没孩子,一边还得装作按照正常的力度,去打击那个挑衅的所谓曾经的仇敌,实际上却是在跟东厂督主过招。 督主堂堂东厂督主,九阶化身都有好几个。 竟然一边装作是他抓的顾石头,去逼迫宋承越,一边暗中派人,去寻找真正的绑匪。 难怪了,难怪自己感觉怪怪的,为什么他们总是慢自己一拍。 想来,督主此刻的心里,估计也开始凝重了,说不定就会认为,他追查不到,暗影司也追查不到的绑匪,肯定是势力庞大,实力雄厚的绑匪。 而且这个人或者势力,肯定跟宋承越有天大的死仇,才能如此不择手段,毫无下限的对付一个小孩子。 今天跟宋承越联系的时候,宋承越说了,锦衣卫跟暗影司,几乎已经在明面上交上手了,跟东厂的探子也在暗中交手了。 甚至还有一个疑似督主化身的八阶修士,都出手了。 两边探子你来我往,这事已经被宋承越在官面上定性为暗影司的挑衅,而实际上,转头就去乾皇那拱火。 说是督主知晓东厂被裁撤之后,不但拒不回朝,亲自来觐见陛下,反而是暗中挑拨,煽风点火,让锦衣卫跟暗影司干起来了。 甚至中间,还察觉到东厂探子出手,跟锦衣卫干架,让锦衣卫损失了好几个探子了。 闹到这种程度了,所有人,包括余子清,都从来没人想过。 有没有可能,压根没有绑匪。 人从来就没离开过房间。 没想过的原因,只因为那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 就算是余子清,在看到缺阿公之时,都没想过,人不是缺阿公绑架来的。 事实上,若不是这缺阿公根基飘忽,实在是太弱了,余子清的阴神,一团血色火焰,就能将其烧成虚无。 若非如此,余子清都不会给他机会说话。 肯定是先将其按住,保证瞬间就能让其灰飞烟灭,再来问话。 谁都没想过,一个十岁的小屁孩,有能力策划一场绑架,绑架他自己,然后还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 余子清看着小屁孩,自省了一下,他觉得自己飘了。 有时候,也会犯下跟那些高手一样的错,太过低估弱者。 一个十岁的小屁孩,加上一个像地祇却又没封地的弱鸡,竟然引出这么大的麻烦。 余子清冷静下来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个弱鸡,好像搞出来的事情,也一点都不少。 幸好他还没有飘,跟以前一样爱吃,也不会高高在上的看待凡人,没有以自己的见识和学识去随便否定一件事,反而去亲自验证,最终才找到了这个一直摆在这里的真相。 是了,所有的事,其实都不是秘密,连这里不少凡人和小孩,都能给出线索。 只是,那些线索,谁会去信啊? 摆在面前,都没人会在意的。 余子清的笑声,将熟睡的顾石头吵醒。 他迷迷糊糊的看到生人,立刻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翻身下床冲出来两步之后,又立刻停下了脚步,看向一身黑袍的余子清,犹犹豫豫的小声问了句。 “你是我爹么?” “你为什么问我,不问他?”余子清指了指一脸老实巴交,个子还不高的楼槐。 “他看着不像大人物,藏头露尾,不敢露面的看着像大人物。 再说了,肯定是他跟着你来的,不是你跟着他来的。” 余子清笑出了声。 老宋这老混球,到底是积了什么大德,才能生出来这么个机灵的儿子。 然后,余子清揭开了兜帽,露出了那张嘴眼歪斜,有些不成比例的脸。 顾石头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 余子清点了点头。 “我就是你爹,来,叫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顾石头后退几步,叫出了声:“我娘眼光很高的,你不可能是我爹!” “我以前很帅的,现在只是受伤了而已。” “我娘叫什么?” “羽淑,莫羽淑。” 顾石头一脸震惊,这是他娘以前的名字,他也是才知道没多久,还是趁着他娘说呓语的时候,偷偷记下的。 “还想问什么?” 顾石头拧着眉头,只是看到余子清这张脸,半晌说不出来话。 “说说吧,这些事到底怎么回事。” 余子清瞥了一眼缺阿公,这家伙倒是很知趣,一言不发。 顾石头又把事情说了一遍,去除掉小孩子故意遮遮掩掩的部分,跟缺阿公说的基本一样。 就是个小孩子,单纯的想要治好他的娘亲而已。 因为他听他娘亲说了很多次,他爹很在乎他们娘俩。 只是石头娘却不知道,石头早就知道了,她说的那个夫君,压根不是顾家的那个人,顾家的这个爹,早就死了。 是他亲爹做的伪装,借了个身份,安排的这一切,为了让他们进入顾家,能衣食无忧,安安稳稳。 “你能治好我娘么?” “我去看看才能知道,但是你得跟我走,你不要摇头,你现在没有选择权,你搞出来的事情,顾家全家加起来,都接不住。” 顾石头沉默不语。 余子清笑了笑不以为意,到底是小孩子。 顾石头不知怎么看出来,余子清压根不是他亲爹,可是还是装作默认了,就为了救治他娘。 到底还小,演技差了点。 引出来的事情,虽然闹的挺大,但这事,活该老宋去兜着。 老宋这次说什么都得给他报销俩虚空大遁卷轴。 别说余子清想不到,怕是外面也绝对不会有人会想到这事这般离谱。 余子清转头看向缺阿公。 “念在你能谨守本心,没有走邪祀之路的份上,我给你一条活路,我现在带你们走。 大离若是知道了你,以大离规制,断无你活路。 暗影司的人可不会管你有什么苦衷,抓了小孩子就是抓了。” “多谢大人。”缺阿公连忙揖手长拜。 “你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小老儿本姓王,名缺,本是一座小镇里的人,鳏居村头,死后也不知多久,有一天忽然醒了过来,便成了这般模样。 然后就能听到一些人的声音,很多时候,还有小孩子跟我说悄悄话。 我知晓大离对于邪祀的态度,从不敢在人前显形,小孩子的话,大人也从来不信的。 我未曾作恶,也未曾理会长大的孩子,所以,那些孩子长大之后,也不再信缺阿公的传说,我才能苟延残喘至今。 如此也不知多久了,外面的传说开始慢慢的变了样子。 我又不敢去贪那些香火,真贪了便成邪祀,再无回头之路,必定会灰飞烟灭。 时至今日,便沦落至此,距离消散只有一步之遥。 便是这庙宇,也只能化做小石头的房间,只能这么大。” 余子清哭笑不得,混到这份上,的确够惨的,不过能如此活这么久,也的确算是本事。 缺阿公怕是最不想石头出事的人,因为现在,只有石头勉强算是正儿八经的祭拜。 若是石头不祭拜他了,以他如今的状态,要不了多久,便会烟消云散。 “若是你说的没有半分假话,也没有半分隐瞒,我可以给你一条活路,甚至给你一块封地作为根基都可以。 若是让我知道,这里面有半分虚假,半分隐瞒,你想死都难。 我现在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有什么漏掉的,赶紧说。” 缺阿公苦着脸思索了半晌,摇了摇头。 “真没了,我说的句句属实,也并未有什么隐瞒的,我可对天起誓。” “那你起吧。” 缺阿公也不犹豫,手捏印诀,狠狠的赌咒发誓了一波。 他现在要活下去,就只能靠余子清了。 在大离他肯定是活不下去了。 大离也肯定不会承认他这种古里古怪的地祇,不会给他封地。 封地机缘在此,他自然要把握住。 要知道,敕封地祇,那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有能力去敕封的。 “好,我再问你一个事。” “大人请随意问。” “是不是只要外面有你的庙宇,你便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庙里?” “的确可以。”缺阿公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除了你之外,还能有别人可以在各个庙里穿梭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没有过两座庙,连神像都没有过,不过想来若是够强的话,是小孩子的愿望,应该是有可能的。” “恩,我先带你们走吧。” 余子清满意的点了点头,思路得打开。 “送我们出去吧,我若是发力,你这庙就得塌了。” 这间房周围的烟雾循序的向内覆盖,等到烟雾再次散去,楼槐已经钻进余子清靴子里,余子清也已经回到了正常世界。 余子清看了看已经熄灭的香火,将其收了起来。 缺阿公说的是真是假,余子清辨别应该是真的,赌咒发誓也没有偷奸耍滑,顾石头说的也是真的。 有楼槐在一旁辅助,起码顾石头是肯定说不了假话的。 但也不能排除顾石头被洗脑了,所以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验证。 实际上,只要缺阿公敢接了余子清的香火,以他那虚浮的状态,当场就能让其暴毙。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受了余子清供奉的香火愿力,能安然无事的。 他真的不贪香火,那他就活。 他若是贪了余子清供奉的香火,这远超普通人供奉的香火力量,那就得死。 这个才是藏在最后的验证方法。 客观看到的,可听到的说法,都没问题了,那余子清就可以暂时认定没什么问题。 余子清带走了那把残破的青铜方壶,最后想了想,把顾石头整个房间都一起打包带走。 而后去看了看顾石头的母亲。 躺在床上的女人,很是憔悴消瘦,可以看出来,曾经也是个美人,只是其生机暗淡,神魂萎靡,其体内还有明显的灵药残留,却依然好不起来。 症结的确在其思虑郁结上,这的确是心病,一般的灵药治不好。 看到有人来了,那女人挣扎着要坐起来。 “别说话,我来带你走,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一下。” 余子清一挥手,让其陷入了深层次的昏迷,然后拿出备用的封印装备,直接将其封印了。 做实做全套,不将其暂时封印了,再过一俩月,人可能就死了。 人全部找到了,余子清才进入了七楼戒指联系老宋。 “你儿子我找到了,你的女人我也当个好人,一起带走了。” “找到了?!他们怎么样了?”老宋长出一口气。 “你儿子好的很,只是你的女人不太好,忧思成疾,日渐消瘦,快死了,我将其封印起来了。 另外,我用了一卷虚空大遁卷轴,你得赔我俩。” “好,没有问题,应该的,这些事到底是谁干的?” 余子清犹豫了一下,道 “具体以后再说吧,你儿子和女儿被绑,跟督主都没有关系,人也不是在他们手里,他们现在也在找你儿子。” “多谢!”老宋站起身,躬身长拜。 “行了,我先走了,接下来事,你自己处理。” 余子清睁开眼睛,走出了顾家,还装模作样的在附近探查,探查的范围越来越大,最后慢慢的进入到夔侯国的范围。 等到进了这片乱糟糟的地方,余子清才悄悄离去。 而外面,因为这事引发的反应,其实才算刚刚开始。 暗影司跟锦衣卫的交手,东厂的人只要动了,就慢慢的开始浮出水面。 而暗影司内部,随着单道雨把那三个探子护送回了暗影司,有人能借暗影司内部密文,发布别人看不出破绽的假任务的事,也彻底压不住了。 余子清行走在路上,将目前得到的所有线索,全部一条一条的记录下来。 他觉得,他快要把督主挖出来了,这家伙的死期不远了。 但怎么一口气把人给灭了,不留后患,却是一个大问题。 ------题外话------ 其实很多东西我倒是想不说太清楚,但对于很多读者,你不说清楚就等于什么也没说,说清楚了也依然有人说你没说清楚。 跟我想的一样要喷你套路,跟我想的不一样,那也气不过。 还有在盗版骂完了,又复制一样的话,专门申请个号来订一章喷的。 也有跟人吵架吵不赢了,却莫名其妙来正版带节奏骂作者的。 更离谱的,骂别的作者的,却跑错书的。 第一八一章 交易情报,祸水东引和祸水东引( 大离宫城,离皇冷眼看着下面低着头的伏晓。 “你就是这般统领暗影司的?” “臣,无能。”伏晓老老实实的领罪。 暗影司的结构,每隔一些年便会有所调整,除了直接在暗影司总衙领任务之外,其实很多都是总衙发布,分衙再颁给各地的探子。 一个正常的任务,不仅仅是要以密文书写,其中行文如何,都是在不断的调整,这是内藏的暗号,表面上还要有各自特有的印记,这个是明面上的暗号。 一个任务的每一步都是需要有完整的记录,哪一步出错,都能直接找到对应的人。 暗影司的探子,被人以假任务使唤,还差点被灭口,这事摆在了明面上,便是个大事件。 出现了一件这种事,便代表着,肯定还有更多。 暗影司乃是暗夜之中的猎犬,足迹触角,遍布整个大离,便是大离之外,那也有大量暗藏的探子。 若是有外人能利用这股力量,那能做的事情,就太多太多了。 只是发布假任务,都是小问题,大问题则是,他们可以利用暗影司掌握的情报,一点一点的去掌握更多的人。 伏晓跪伏在地,面色阴沉。 假任务自然不是他发布的,他已经贵为首尊,只需按部就班,坐稳这个位置即可。 甚至于,他也会有足够的资源,可以稳扎稳打的修行到九阶。 这人的心思,都是会变得。 在没当首尊之前,他的心态和想法,跟现在是截然不同的。 现在,他是真的想坐稳坐好这个位子。 这个位置本身,对他来说,便已是最大的利益。 没坐上这个位置之前,他只看到了这个位置的凶险远大于利益,现在,知道的太多了,想法就变了。 他若是发布任务,根本不用发布假任务,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发布真的任务。 哪怕不是正常任务,直接发给探子,当做机密任务,也是毫无问题。 假任务的事,只要一暴露,首当其冲的便是他这个首尊。 这是动摇暗影司存在基础的大事。 老首尊在的时候,都从来没出现过这种事情。 伏晓被离皇一顿批,直言这件事若是不查清楚,处理不好,他这个首尊就别干了。 回到了暗影司,伏晓坐在书房里,等了片刻,看到叶九原进来,他死死的盯着叶九原。 “假任务是你做的么?” “不是。”叶九原断然否认:“纵然是刺杀某个朝中大员,我也没必要发布假任务。” 伏晓面色阴沉,翻看着记录。 “查,这件事必须查清楚,相干人等,一律拿下。” 他自然知道,假任务的幕后主使是谁,但对方越界了。 人手安插到暗影司就算了,还给他埋下这种大坑,他肯定不能忍。 大家因为各种利益才开始的合作,但前提就是有些事不能越界。 这次这个事,还好暴露了,若是没有暴露,后面这坑埋的深了,还不知道会再增加多少坑呢。 最后这些坑越来越多,要为其买单的人,便是他伏晓。 这无数的坑,就是拿捏他的把柄。 他被拿捏一次,就一定会有更多次,直到整个暗影司,都被对方在暗地里彻底掌控为止。 届时,只要是出事,他便是去顶缸的人。 当天,伏晓下令,叶九原也很配合,一干人等,全部先抓紧了大狱。 先清洗完总衙,再从总衙挑选信得过的人,一路向下清洗分衙。 宁杀错不放过,但凡有问题的,就全部下抓起来再说。 跟锦衣卫过招的事情,都暂且排在了后面。 明面上装作不知道是谁,只当是暗影司内出了内奸,下手狠辣,实际上就是在斩断东厂的触手。 短短几天,暗影司内部,死了十几个探子。 还有探子失踪的事,莫名横死的案子,都被拉了出来,摆在案头。 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从头开始查。 很快,有一个案子,摆在了伏晓的案头。 数年前,有一个暗影司的探子,出现在了布施镇附近,而且就在卿子玉被抓的那两天。 只是这个探子,后来失踪了,在记录上,是做其他任务的时候,失败横死。 伏晓一眼就将很多线索串联在一起。 因为这个探子,曾经是他麾下的探子。 可是他这个直属上司,却根本没有派遣过到布施镇的相关任务。 在记录上,这个探子死在其中的那个任务,却的确是他派发的。 “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给我埋钉子了么?” 伏晓面色平静,与虎谋皮,发生这种事,没什么可意外的。 只是现在,为了抹平隐患,他也要开始为自己做打算。 跟锦衣卫交手的时候,那边装作一不小心,给他透露了一个消息。 大乾裁撤了东厂。 没有更多消息,但也足够他明白,乾皇放弃了东厂。 而大离,已经明确的将督主定义为堪比白阳邪祀的邪道妖人,可人人得而诛之。 锦岚山不是一直想弄死东厂督主么? 那正好,暗影司也可以推波助澜。 他进入档案馆,取出一些资料,都是最近暗影司的探子,正在进行的任务。 里面还有两个任务,经过他亲自确认,绝对是假任务。 还有最近他得到的消息,有关宋承越的几个孩子被人绑架的传言。 思来想去之后,伏晓利用自己的渠道,弄了一点情报送了出去。 …… 余子清晃晃悠悠,绕着圈子,绕到了夔侯国,搞的好像是追踪线索,到了夔侯国。 夔侯国内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他在这里没绕几天,就消失在人海里。 将顾石头还有他娘,连同缺阿公庙宇所附的青铜方壶,一同悄悄送回了锦岚山,保险起见,就让他们暂时住在东面槐树林。 “老羊,这人你能救么?” “救不了,她太虚弱了,虚不受补,给她龙肝都可能把她撑死,她意识混沌,先让她睡一段时间吧。” “这种没有封地的地祇,你见过么?” “见过,在大乾,一般没有得到大乾敕封的,统统称之为邪祇,若是蛊惑人为其建庙塑金身,那便是邪祀,是要被破山伐庙的。 民间自行建的庙宇,有金身塑像,却还没有被破山伐庙捣毁的,近两千年来,就只有那位扒皮大佬。 除了给他面子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大乾知道,他不需要香火。 所以哪怕海边的那座庙宇里,不是普通的泥胎土像,大乾也依然承认了其正统。 这家伙能活这么多年还没死,胆子小,心里也有数,不越界,很关键。 怎么,你想留着么?” 老羊有些疑惑,余子清怎么什么都敢留。 “若不是什么邪祇,也不是歹人,就暂且留着。”余子清向来不太重视这些,人都有好歹,魔头也有一心走正道的,一个类地祇,能坚守这么多年,都虚弱到快消散了,也没走邪道,的确很不容易。 “我可告诉你,地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敕封的。 你若是以你的名义,敕封其为地祇,损的可是你自己的气运。 你可别以为你最近气运正隆,连地祇都敢敕封了。 他现在能坚守的住,以后就未必了,我可是见多了弱的时候,能坚守。 可若是有了封地,变强之后,却坚守不住本心的。 届时,他若是做了什么事,走了邪道,你也要跟着一起付出代价。 大乾敕封地祇的目标,多是一生德行无亏,内外如一,有大功有大德之辈,这不是没原因的。” “我什么时候说,要以我的名义敕封了?我暂时也没打算敕封他,我也要先看看的。” “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就怕你脑子一热,真的敢随便乱敕封地祇。”老羊松了口气。 “我懂。” “你这又带回来俩小屁孩,有人有妖,你准备怎么安排?” “照常就行,该去锻炼去锻炼,该挖矿的就去挖矿,到这里了,我可不会惯着熊孩子。 现在都能策划绑架自己了,以后还指不定能干出什么呢。 还有那个缺阿公,先观察个十年二十年再说。” 跟老羊聊完,外出的巫双格也带回来一些东西。 他去收取秽气的时候,有人悄悄留下的一些东西。 打开那些资料一看,余子清顿时乐了。 上面清晰记录着,当时他在布施镇被抓的前一天和当天,还有一个暗影司的小探子,出现在布施镇附近。 后面还附带了这个探子的所有详细资料。 记录非常详尽,连那个探子什么时候进的暗影司,曾经跟过谁,接触过谁,什么时间去了哪,做了什么任务,最后死的时候,尸骨无存,统统都有记录。 连这个探子,曾经的顶头上司,就是当时还未成首尊的伏晓,都有记录。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近期的情报,暗影司挖出来的东厂的探子。 看到这,余子清就明白,这资料,肯定是伏晓给的。 除了他,没人能拿到如此详尽的情报,叶九原都不可能全部拿到手。 这是墙倒众人推啊。 伏晓没有把他自己的名字隐藏起来,便是告诉余子清。 那些事,跟他伏晓没有关系。 这一次,假任务的事,也跟他没有关系,是真的有人在利用暗影司。 而他现在也很不高兴,所以,把这些资料,送到余子清这里,作为表态,也作为报复。 这让余子清有些意外。 他一直以为伏晓,是被人安插进暗影司的。 说不定还是督主的化身。 如今看来,就跟那些人松散的联盟一样,可能只是因为利益,在某些事上达成了合作。 关键时刻,盟友就是用来卖的。 资料上的内容,余子清敢信,在这些资料里作假,没意思,还容易被拆穿。 至于其他的,余子清就不信了。 甚至没有亲自验证,他都默认这人可能是督主的化身。 将这些资料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余子清看到其中一条不起眼的记载,忽然笑了笑,将资料全部收起。 让恻恻传出去一个消息,过了没几天,余子清便来到了布施镇旁边的深渊裂缝。 进入深渊,便见老首尊正躺在一个躺椅上休息。 “好久不见,老人家还好吧。” “还好,暂时还死不了。” 几天时间,老首尊便出现了,按照他之前的行踪,来到深渊裂缝的频率越来越高了,看来他快压制不下去了。 “找你做一个交易。” “你想要什么?” “五十滴甘霖原液,换暗影司内所有人的详细资料。” “不可能。”老首尊面色一黑,断然否决。 “那四十滴,换暗影司首席次席,八大暗影使的所有详细资料。” “你到底想要什么?”老首尊眉头紧蹙。 “好吧,我只要伏晓、还有其他四个人的所有详细资料,三十滴,你觉得能做就做,不能做就算了。” 余子清念出一个个名字,老首尊一直眉头紧锁,好半晌没说话。 “我已经收回了禁令,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你可别说,这都不行。 这几个人,应该都不触碰你的底线吧,他们基本上多少都有问题,我只是要资料而已。” 老首尊沉默不语。 哪怕余子清收回了禁令,他也没有足够的甘霖来完成一次布施。 按照现今所有人总结出来的经验,他可能至少需要五十滴原液,才有可能化解心魔。 余子清上一次放出去的甘霖数量,本来就不多,所有人分一分,根本不可能拿出如此庞大的数量,来供他提前化解心魔。 而他已经浪费过一次甘霖了,根本没有第二次机会。 太子那也不可能拿出来这么多了。 他也知道,锦岚山肯定知道,他快压制不住心魔了,才会在这个时候找到他。 而余子清要的东西,的确不算触碰到他底线。 哪怕是伏晓这个现任首尊的资料,其实给也就给了。 不是一门心思效忠大离,正儿八经的暗影司人,老首尊都不在意他们死活,在意的只是资料给外人而已。 良久之后,老首尊点了点头。 “五十滴,你要的所有东西,都会一分不少的给你。” “好,不能有一丝隐瞒,一丝虚假,击掌为誓。” 两人击掌为誓,算是定下了交易。 区区三日,老首尊便再次出现,交给余子清一个储物袋,里面有大量的资料和记载。 余子清稍稍检查了一下,给了老首尊一个玉瓶,里面有五十滴甘霖原液。 双方确认没问题,交易达成,誓约也没有被触发,余子清露出一丝笑容。 “合作愉快,预祝老首尊早日恢复。” 余子清转身离去。 老首尊拿到了甘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开始准备布施的仪法。 他就在深渊的悬崖边,化解他的心魔。 他看着心魔被无形的伟力强行撕扯出体外,被悬崖之下涌出的无数饿鬼瓜分掉,感受到内心一阵轻松之后,他也不禁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代表着他的心魔劫被提前化解了。 老首尊一路悄悄离去,回到临时的居所,拿出了同样的资料,皱眉查看,他想知道,余子清为什么想要这几个人的资料。 除了伏晓之外,难道剩下几个人,全部都是内奸么? 然而,他却不知道,等到他走后,每一丝魔念,都被悄悄的汇聚,全部投入到了恻恻的绝望深渊里。 以魔念换甘霖,所有的饿鬼都愿意。 哪怕没有机会如同恻恻和巫双格一般,获得转职机会,但如同奸商饿鬼一样,觉醒神异,得到重用,那也一样不错。 布施镇里,余子清也在细细查看那些资料。 表面上看最重要的伏晓的资料,余子清看过一遍,记下之后,就将其放到一边,他着重看的是其他几个人的资料。 片刻之后,恻恻归来。 “少爷,拿到手了,心魔很强,比之楼槐不差多少。” “呵,你先去调教一下那心魔,后面我再慢慢听它说。” 先下手,有足够的信息积累,翻脸的时候,才可能有拔剑的机会。 靠自己去查基础的信息,太难了,还是直接找锦衣卫或者是暗影司拿最方便,会省很多事。 自己只需要追查到最关键的信息,补足最后的短板就行。 对付明面上的人物,这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他从老首尊那拿到资料,就不信老首尊毫无反应,不亲自去验证一下。 对付没发现无所谓,发现了老首尊的暗中探查,更无所谓,权当打草惊蛇了。 他心里要有逼数,自身实力其实很弱,在面对强者的时候,全靠拔剑才能有一战之力。 很多事,不是逼不得已,他都不能亲自去做,不然就会留下痕迹。 就像这次老宋的儿女,就是逼不得已,他信不过别人,只能亲自去。 最终多少还是会留下痕迹,不过有老宋背锅,问题却也不是很大。 入夜。 老首尊来到了大离都城,他研究过余子清要的那几份资料。 除了伏晓确认问题很大之外,其他还有几个,他的确看不出来太大问题。 没有问题,那就只剩下对方可能是琅琊化身这个问题了。 老首尊找到了叶九原。 “你找个机会,把这些人全部检测一下,看看他们都是不是化身。” 老首尊交给叶九原一个名单,叶九原一看,眉头微蹙。 “这几个人?有些已经死了啊,有些也已经废了。” “你别管那么多,照着做就行。” 叶九原不解,却还是找了个由头,让伏晓下了命令,借口最近暗影司假任务的事,又扩大了检测范围,全部重新检测了一遍。 然而,结果却是毫无异样。 有人不解这种检测,只需要检查一下没被检查过的人就行,为什么非要全部过一遍。 不解归不解,却也没多怀疑,暗影司的审查本就多。 …… 密室之中,督主看着挂在墙上的画,幽幽一叹。 “看来伏晓不太高兴了,又来一次审查,当了首尊,的确跟以前不一样了,不太好拿捏了,墙倒众人推啊,还不到时候,不到时候啊……” 他坐在那思忖良久之后,拿出一本破旧发黄的半册书,翻开其中一页,依稀还能看到一些已经变模糊的字迹。 朔日,良封玉玺,残阳化血,神朝日沉…… 这一本残册,是他之前找到的。 随着大兑封印化解,各种影响都开始展露了出来。 大离的皇室书库里,开始翻出来有关大兑的记载,直接记载大兑的东西,都开始出现。 而他也找到了最关键的记载,有关大兑国运的承载,最核心的神朝之力凝聚物玉玺的线索。 他阅遍资料,终于找到了那个“良”代表着谁。 曾经的印家的某一任家主,其字便是良。 只记字,不记名,正好就是那个年代的习惯之一。 毕竟,从上古至今,最擅长封印的,除了大兑,就只有封印二姓,排除起来并不难。 而大离皇室书库,暗影司档案库,大乾的书库,都没有找到一丝一毫有关大兑玉玺的记载。 无论是不是,他都要认为是。 他得给其他人找点事做,省的最近都追着他咬。 锦岚山追着他咬没什么问题,其他人瞎凑什么热闹。 琅琊化身术又不是他创出来的。 乾皇当真是无情,对其无用,说抛弃就抛弃。 他吹了一口气,一条消息随风飘去,消散在远方。 数日之后。 正在听老首尊心魔讲故事的余子清,骤然感应到其中一枚玉简破碎,有人在召唤他。 余子清赶到地方,就见钟守正面色沉重。 “我刚去开完会,得到一个消息,我想,你肯定想知道。” “什么消息?” “有人查出来,大兑玉玺是被印家封印的,连当时的家主是谁都一清二楚。” “谁查到的?” “不知道,只有消息。” “我明白了,多谢。” 余子清这边刚得到这些消息,老羊又给他传了消息。 有人去悄悄联系了襄王,告诉他,他爹的一部分,是被印家封印的,想要引襄王去印家。 一连两个重磅级消息暴露出去,哪怕余子清早就知道这些。 可是他知道,跟所有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余子清遥望着东面,忽然笑了起来。 只是暗影司一次看起来不太寻常的审查,竟然还真的引起反应了。 他竟然为了祸水东引,曝出来这种消息。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有大兑玉玺的事顶在前面,大家自然不会将注意力,再放在一个不露面的邪道妖人身上。 大乾也好,大离也罢,自然都会更在意大兑的事。 这些对于他们才是直接利益相关的大事。 余子清想要借势逼迫督主,那些借来的势,此刻注意力都被转移走,督主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所以,他是想拖延时间? 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余子清能想到的,就是他想要开始收拢化身。 或者说,自从他一口气损失了四位九阶化身之后,可能就已经开始收回化身了。 但少了数位九阶化身,他的力量肯定不可能太强的。 纵然全部收回去了,九阶巅峰估计都够呛。 而九阶巅峰,也根本不是无敌的,不足以让他在身份彻底暴露之后,敌得过一个神朝。 至少大离,是肯定要将其弄死的。 思来想去,余子清只能暂时当做不知道那小范围内流传的传言,还不到他露面的时候。 他只是给封不绝先传了一个消息,告诉他这件事,让封印二姓有个准备。 只要乾皇知道了这件事,那后面必定会有很多人一起,去给印家施压。 去给襄王传信,就是为了施压的事。 以印家如今的情况,肯定是扛不住这种大势。 印家退让和不退让,都挺麻烦的,退一步,就会有类似襄王这种,不得不来的,来让印家继续将第二个封印地说出来。 有了第二个,就会有第三个。 裹挟成势之后,借势压人的,自然会变多,毕竟这人都是有私心的。 封印二姓封印掉的东西,可不是每一个,都是万众一心,所有人都想要将其封印掉。 就像老震皇的残肢,其他人其实都是不愿意的让其找回的,可还有襄王一门心思的想找回。 印家不退让,就是不说的话。 待大势已成的时候,就看谁愿意当出头鸟,去当这个坏人背锅。 有一个出头鸟,其他人便会顺水推舟。 而这个出头鸟,一定会有。 牵扯利益太大的时候,什么封印二姓,什么交情,都得靠后站。 再说,俩人之间,可以有至死不渝的交情,可俩势力之间,除了类似封印二姓这种,其他的势力之间,哪来的恒久的交情。 就算是封印二姓之间,那也是有利益作为纽带,一直将其串联起来的。 数日之后,暗影司、锦衣卫、东厂之间的暗中过招还没停,新的风波就已经随风而起。 印不三看着面前的数张拜贴,面沉似水。 全部都是大派的代表,这已经是在施压了。 “大哥……”印不四刚开口,便被印不三伸手拦住了。 印不三轻吸一口气,轻声道。 “印家,经不起更大的波折了。 他们要,我们肯定得给,只是一个封印地而已。 我们封印二姓的封印,绝大部分都不是我们自己要去封印的。 如今大兑玉玺被我们家封印的事,已经泄露。 再加上现在的情况,你不会以为我们还能保得住这种秘密吧。 我们保不住的,也没必要保了。 大势已成,现在谁也别想阻拦大兑归来。 所有人都希望大兑归来,我们拦不住的。 是福是祸都一样。 这便是祖训之中说的例外情况。 但凡封印,就没有可以永远存在下去的,从出现开始,就是为了以后的解封,这才是天理。” 印不三说的很平静,不恼不怒,倒是印不四沉着脸,有些忍不下这口气。 印不三取出一个方方正正,不见缝隙的玉盒,交给印不四。 “大兑玉玺具体被镇压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这里便是所有有关这件事的记载。 你将其送出去吧,我们家不适合再拿着了。 不能等到一群人,被裹挟着,将我印家围起来的时候,再将其拿出来。 那时候,我印家还能不能存在,就不是我们说了算,也不是他们之中的谁说了算。” “大哥,交给谁?” “谁第一个给的拜贴?” “大离玄天宗。” “那就给玄天宗。” 印不四面沉似水,知道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却还是难忍心中不忿。 印不四离开印家,带着玉盒前往玄天宗。 不少人都注意着他的行踪,一路尾随。 印不四权当不知道,一路来到了玄天宗的山门前。 这大门大派,气象万千,山门牌坊,便犹如云气凝聚,周遭镇山灵兽,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 大阵所化祥云,归纳灵气,让这里化作山清水秀的神仙府邸一般。 印不四没有关注这些,他站在山门之外,运气吐声,舌灿惊雷。 “印姓接到贵宗拜贴,询问索要大兑玉玺封印之地。 今日印不四,便带来先祖玉盒,其内便有相关记录。 玉盒只可打开一次,其内记载如何,是何物,我印姓无人知晓。 今日,便交予贵宗。 开启之法,随玉盒附上。” 印不四将玉盒和一枚玉简,一起放在地上,转身就走。 霎时之间,便见山门之中,一道神光飞出,落在印不四身前。 一个中年男人从神光之中走出,看了一眼那玉盒,单手见礼。 “有劳,打开玉盒。” “我印姓不想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你们既然要,便拿去,日后莫要再叨扰我印姓即可。” 印不四继续向前走,眼看这人不让路,印不四立刻一挥手,一道流光飞出,击向那玉盒。 霎时之间,便见那中年男人拦在玉盒之前,挡下了这一击。 “我印姓愿意退后一步,但你们也别逼人太甚,若是不然,就让这最后的记录,彻底湮灭吧。” 印不四大步前行,再也无人敢拦。 拦着也没有用了,印家宁愿一了百了,也不想参合,他们也不敢逼迫。 再逼迫,那以后谁也别想找到大兑玉玺所在。 印不四离去,那中年男人,拿起玉盒和那枚玉简,沉着脸回到了宗内。 这事不可能瞒得住了,也没必要瞒。 印家光明正大的把事情摆在台面上,祸水东引,他们还不得不接。 总不能你们以势压人,去讨要,人家给了,你们却不敢伸手接吧。 那岂不是沦为天下笑柄。 玄天宗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玄天宗内,玉盒和玉简摆在桌面上,几个人围着桌子站在那里,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自是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但他们也没想到,印家这次如此果决,根本不给再说话的机会。 他们现在也不敢打开玉盒,谁知道里面埋了什么手段。 至于玉简,他们也不敢去看。 生怕那玉简也是只能看一次。 若是这样,玄天宗不是掌握机密,而是被架起来烤。 只能暂时这样了。 两日之后,会议密室里。 难得人全部到齐了,每一把椅子上都有人。 包括角落里那张椅子上的人也来了。 桌子上,摆着一个玉盒和一枚玉简。 众人默契的推举玄天宗宗主来察看玉简。 查看完之后,那玉简果然自行崩碎。 众人默不作声,等着玄天宗宗主去打开玉盒。 玄天宗主沉着脸走上前,以手不断的转动玉盒,那严丝合缝的玉盒上,出现了一些裂纹,下一刻,便崩散成数百个零件,在光辉的牵引之下,悬在半空中。 玄天宗主按照玉简的记载,一点一点的拨动那些零件。 半个时辰之后,等到玄天宗主拨动最后一块零件,所有的零件便被神光牵引,重新汇聚成一个玉盒。 玉盒缓缓的打开,光晕流转,化作一个个古老的文字,升腾而起。 悬在半空中的神光文字浮现了片刻,缓缓的消散,玉盒之中,却多了一枚大印。 “大兑玉玺?!” 有人惊呼出声。 玄天宗主拿起大印,眉头微蹙。 “不是,其内半点威能都没有。” 深蓝色的大印,甚少出现,但是其上的雕琢,却的确像是大兑的玉玺,他将大印翻过来,想要看看下面篆刻的文字,却发现下面空白一片,一个字也没有。 “刚才那些文字,你们有谁看明白了么?” “那些文字用的是上古的文字,跟如今的字形不太一样,字义也不太一样。” 其实就是大家都没几个人看懂的。 寥寥几句,能看懂半句,可是不结合上下,意思可能也会不一样,谁也不敢打包票。 如今众人看着这枚大印,一个个却没多少喜悦,反而更多的疑惑。 印家明说了不参与,甚至不惜直接毁掉玉盒,他们此刻也不敢再去随意施压。 可只是看着这个,他们却发现,东西给他们了,他们也未必明白接下来怎么做。 只能散会,回去找博学古今的人,先研究明白那些古字是什么意思再说。 闹了半天,还把印家给得罪了,闹了个寂寞。 一天之后,余子清来到了钟守正暂时的潜修之地。 钟守正当笑话似的,把这件事说了一遍。 “我当时差点笑出声,他们把印家得罪成这样,以后可别想着再找封印二姓帮忙了。” “前辈,那些文字,你拓印下来了么?” “给。”钟守正拿出一张纸,递给余子清:“你能看懂么?” “我怎么可能看得懂?估计琅琊院或者离火院里,有专精这方面的人,能看懂吧。” 余子清拿着纸看了看,其上文字,在他看来,更像是火星文。 勉强能认出来,但意思就完全不知道了。 上古之时的文字,可不像如今,还有一个官话官文,各地的人都听得懂,看得懂。 那个时候,乱七八糟,两国语言不通,都是小问题,文字也各有不同。 余子清学个大兑的方言,都得徐徐渐进,从近似现代的开始学,再慢慢的学更前期的。 文字可比说话难的多了,语意词义今古不同,都是常见的事。 余子清收下了那张纸,回头去找老羊问问,估计他也未必懂。 实在没人懂了,那余子清就只能去大兑的封印里,找个真正的古人,来问问那些话什么意思。 临走的时候,钟守正拉住余子清。 “那个老太监,你准备什么时候带走?” “伤势严重,先在前辈这修养一下,前辈怎么急着赶人啊,他可不像其他三位,身后有家族或者门派,就这么出去,半路上可能就被人给杀了。” 钟守正撇了撇嘴,一个三劫境炼气,还兼修了炼神到阳神境,纵然阳神遭受重创,恢复的很慢,身上也没有什么宝物傍身,那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不过这话,钟守正没说,反正留就留吧。 这临时的潜修之地,他也没准备长待。 身为散修,就得谨慎为先,尤其是他这种人,绝对不能长期在一个地方潜修。 反正他也找不到什么好的洞天福地,可以让他长期待的。 自从上次带人来,他便准备放弃这里,另寻他处了。 跟着余子清出来,钟守正才道。 “这地方,我不准备要了,你以后要找我,别来这里找了,去夔侯国北部找我。” “好的,前辈,给您添麻烦了。” “你真准备带那个老太监回去么?” “是啊,难得的强者,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他虽然实力强,在我看来,却也只是一个可怜人,受害者而已。 天大地大,若是无处容身,在我锦岚山旁边,做个邻居,也是不错。 我锦岚山也不会如同其他门派那般霸道,搞什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若非我锦岚山内,异力凶猛,炼气修士难以长待,在山内分一块地方,也没什么问题。” 余子清眨了眨眼睛,一脸真诚。 钟守正面色一黑。 “你别这么看着我,别想了。 我一日为邪道,便一生为邪道。 你可别打我主意,我就图一个自在,绝对不可能去你锦岚山,跟你当邻居。” “前辈,何出此言?”余子清一脸惊愕,眼神里满是疑惑:“哦,前辈若是愿意屈尊来跟我当邻居,我自是欢迎的。” “绝无可能,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家伙,年纪轻轻,满肚子心眼,赶紧走,赶紧走。” 钟守正匆匆离去,生恐再跟余子清说几句,就被忽悠了。 余子清站在原地,看着飞远的遁光,咧着嘴笑了笑。 我们锦岚山里,魔物、魔头都有。 我还怕多你一个邪道? ------题外话------ 有几个读者反映最近几章不喜欢,那我就调整了一下,加快开始下一个情节。 可能也的确是这几天状态不太好,晚上睡觉一直在做梦,还跟余子清吵了一架,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余子清打不过我,说让我等着,他去摇人打死我。 第一八二章 亲自验证,打草惊蛇(10k) 正所谓活得久了,知道的多了,自然就会明白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 说心里话,余子清觉得钟守正比在这里养伤的那位老太监靠谱多了。 所以,余子清压根没想着直接带那老太监回锦岚山。 让他跟着蹭了点天材地宝,已经很不错了。 炼神修士的阳神被直接剖开,恢复起来可比其他人难多了,余子清也总不可能让其他人再拿出来一株能恢复阳神的天材地宝。 天材地宝之间,那也是有高下贵贱之分的,能恢复元神的天材地宝,是不是最好的待定,但肯定是最贵那一个档次的。 就让其在这恢复吧,后面慢慢接触多了再说。 这接触的多了,见的人多了,才明白,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绝对的好与坏,就是屁股问题,利益问题。 余子清的确有点想法,把钟守正拐回去当邻居。 钟守正以前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不过想想他一介散修,能修炼神到元神境,苦难和生死危机都是必须要有很多次,在大势力嘴里夺食,肯定也有,坏事肯定也干过。 他对加入某个势力如此抗拒,肯定是经历过什么。 不过,当个邻居可不算加入锦岚山。 反正后面再看吧,合不合适,人家愿不愿意,都是两说,如今这样处的还行,其实也还不错。 按理说,的确没必要见到一个强者就想拐回家, 只是,他可是个散修啊。 不试一试,心里总会憋着一件事。 拐弯抹角的试一试,人家没当场骂人翻脸,就算不错。 余子清心情不错,晃晃悠悠的晃了回去。 将那张纸上记录下来的内容,交给老羊,又将从钟守正那听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对于你来说,应该不难吧,文字只是研究的基础,没错吧?” “话的确没错。” 老羊看了两眼,就想把那句话收回来。 他重新拿出纸,逐字逐句的来回翻译,半晌之后,他抬起头,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大概意思是,在望日丑时三刻,登上穹峰的最高处,便可得见大宝。 但是其中多有凶险,非逼不得已,不可见,不可触,不可闻。 印姓后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得参与其中,有大凶险。” “就这些?你别唬我,那张纸里可没有这么多字。”余子清有些疑惑,随口问了一句。 他刚开口,老羊就有点炸了。 “你爱信不信,字我倒是能一个一个的翻译过来,可是这话里的意思,我怎么翻译? 你知道翻译古籍,尤其是上古的法门典籍时,最烦的是什么吗? 就是典故不知道是什么,代指不知道什么。 就比如这龙虎二字,在不同的典籍里,不同前后文,至少就有十几种不同的具体指代。 其深层含义,我怎么翻译? 压根没法翻译。 就像这望日,上古之时,有的地方指每年八月十五,有的地方指八月十六,还有的地方指每月十五。 我哪知道,印家的先祖是用大兑的说法,还是用的东海的说法? 还有这穹峰是那座山?还是又是代指什么地方。 大宝具体指代什么,我哪知道? 甚至逐字逐句翻译过来,是不是还是原来的意思,没有足够的佐证,我都不确定对不对。” 余子清赶忙给老羊顺顺气,只是听听就觉得头大。 这就是他觉得口语比文字简单多的一部分原因。 他要在这个世界喊一句疑是银河落九天,估计都会被不少强者当做写实的诗句。 所以这功法典籍,纯粹的文字记载,特别容易修出岔子,这个原因占了很大一部分。 各派严防死守的,只是蕴含足够强大的意的典籍,感悟观摩的时候,才不会走岔路。 很多势力,都会收藏很多很强的法门典籍,却不让实力弱的弟子看,真不是藏私,是不想害了他们而已。 足够强了之后,意志坚定,根基稳固,看看别的典籍,自行参悟,才能起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效果。 余子清手里,不蕴含意的典籍多得是,蕴含意的典籍也有,他都只是了解一下,没敢胡乱参悟的太深,就怕一个先入为主,错了以后也很难改过来。 走岔路走的太远,再想回头,那代价可是非常大的。 “钟守正说,那里面有一枚大印,看起来的确像大兑玉玺,只是印上无字。 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就是大兑的玉玺?” “不管以前是不是,现在肯定不是。 若是大兑玉玺,哪怕大兑不在了,他们也别想随便乱碰。 若是引起反噬,他们没人能扛得住。 我猜,那无字大印只是一个引子,指引出真正大兑玉玺封印之地的钥匙。” 余子清琢磨了一下,也就是说,那些人拿到了线索,其实也未必能拿到大兑玉玺。 事实上,按照余子清的切身感受,他们拿到大兑玉玺,估摸着也没办法让大兑归来。 因为余子清此刻掌握的权柄有点大了。 他甚至可以强行褫夺一个郡守的权柄。 按照一般神朝的规矩来,不管余子清身兼几个郡守,几个县守的职位和大印。 他都不可能去强行褫夺同级郡守的职位。 只有兑皇,还有三司统领、无面人统领,在有足够理由的时候,可以强行褫夺郡守之位。 在之前,余子清就有猜测,大兑为了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早就将大兑的神朝之力分化。 所以,督主将印家封印了大兑玉玺的事捅出去,余子清也一点都不着急。 他们拿到了也没用。 顶多就是转移一下视线,转移走很多人的注意力,除了这个目的,翻盘是肯定没戏。 余子清什么都没急着做,他每天只是在绝望深渊里,听一个个魔念诉说,补全其对应的每个人的基础信息。 就让外面那些人去找吧,让他们去做吧。 只有在他们碰壁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哦,他们原来还是如此需要锦岚山的人帮忙。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一晃三个月的时间过去。 余子清接到了苏离的邀请,要跟他商谈一些事情。 等到余子清到了布施镇,跟苏离见面之后,才知道,这次他也是接了任务来邀请余子清的。 第一批放出去的秽气桶,质量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连续长期满负荷使用,目前已经开始出现一些隐患。 再加上秽气桶的数量,也有些不太够用了。 几年时间,足够离火院的人实验出来一些东西,让很多人看到好处,推广的阻力也小了很多。 其实最大的阻力,就是秽气桶是由锦岚山垄断的。 只是如今,秽气桶吸纳走秽气,留下的没有半点毒素的肥料,试种的一些低级灵药和玉稻,效果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好,有些人就忍不住了。 只是省下的那些消耗掉,用来保持灵田品阶的灵玉,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别看最低级的灵田消耗不大,但是架不住低级灵田数量太多太多。 总数加在一起,就能让任何一个人无法忽视。 如今经过严谨的实验,小规模和大规模都试验过,又连续几年观察。 那阻力便越来越小,谁也拦不住了,利益太大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秽气桶的确是锦岚山垄断的,但更多的好处,却是留在大离的。 难得加码,再加上还要商讨采购甘霖的事,最重要的,还得缓和一下关系。 出面的人就得是朝廷的人,所以跟余子清私交最好的官面人物苏离,就成了这个联络官。 苏离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提前给透了底。 秽气桶的胚胎,全部由大离包了,所有材料花费,全部大离认了。 锦岚山只需要完成最关键的步骤就行。 因为余子清给的那些,质量的确不怎么好。 看起来挺大方的,余子清不置可否,就说去了再说。 埋了好些年的种子,终于等到了收获的季节,有人伸头,余子清不宰一刀,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一路到了大离帝都,这一次,就比上一次来郑重多了。 户部左侍郎亲自出城百里迎接,看到余子清之后,这位消瘦的户部左侍郎,立刻站起身,满脸微笑的应了上去。 “这位便是锦岚山的年轻才俊卿子玉吧,在下姜柏给。” 然后就见余子清,站在远处,一脸凝重,率先拿出一个罗盘,对准了姜柏给。 这是余子清让老羊新做出来的三代罗盘,能力其实没有变强多少,重点加强了罗盘本身的伪装能力。 确认这人不是化身也不是本尊之后,余子清立刻收起罗盘,揖手一礼。 “大人勿怪,实在是邪道妖人猖獗,见面不先这样打个招呼,实在是放不下心,大人也来试试,这很能缓解陌生人之间,很多时候不需要的戒备。” 余子清含笑说完,罗盘却不拿出来,姜柏给面色不变,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 “卿兄弟说的是,我应该年纪比你长些,托个大,你也别叫什么大人了,多生分,叫老哥就行。” “那好,姜老哥。” 余子清对这位可是耳闻已久了,太子当年派人去西部赈灾,这位老哥就是带头人之一。 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下一任的户部尚书。 看其年纪应该也不大,估计能在尚书的位置上干很多年。 秽气桶的事,严格来说,是要工部接手的,大离的建设、法宝等一切,都是工部管。 可要说户部来接手,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就看谁手腕硬。 很显然这边的博弈结果是户部来管,来对接的人,还是太子看好的人。 不过看这位的造型,身形枯瘦,再穿着一件略大的官袍,活生生演绎了一个字面意思的两袖清风。 寒暄了几句之后,被带到了一座名为崇文楼的地方,这是大离招待贵宾落脚的地方。 接待了一日,第二日才开始商量重头戏。 “卿兄弟,我大离出所有的材料、器胚,运送等一系列东西,我们全包了,每一个秽气桶,再加八千灵玉。” “老哥你这就太客气了,八千太多了,要这么多灵玉干什么。 要不这样吧,正好我们锦岚山缺一些资源。 你们这边,要是用上秽气桶之后,每个地方的产出,分我个千分之一就行。 秽气桶么,我就不要钱了,免费送。” 余子清大手一挥,仿佛丢掉了一座灵玉山。 姜柏给眼睛瞪大,看着余子清。 好家伙,这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大。 “卿兄弟,你知道那千分之一得有多少不?” “啊,很多么?” “很多,多到足以撑起一个大派。” “哎呀,你看这事闹的,我这人对数字不敏感,也不知道你们大离产量这么大,那算了。”余子清连连摆手。 而后余子清一拍大腿。 “要不这样吧,每块地的产出,比原来多多少,我就要多出来的这部分的百分之一。 算了,直接千分之一吧。 这样,比原来多了一千,那九百九十九就是你们的,我只要那一。 你可别说,这样都不行,那你们就没诚意了。 我都还没去大震和大乾呢。” 姜柏给默默算了算,将下面给汇总的数据,过了一遍脑子。 这样子算,其实的确不会太多。 毕竟,多出来的这部分,也的确是靠着秽气桶带来的。 而且,很多灵田,若是不继续烧灵玉维持品阶,只用肥料,亩产甚至有可能还不如以前。 划算的原因,只是因为方便了,而且不用烧那么多灵玉维持灵田。 算下来的话,比直接给灵玉还要少,但好处就是可以每年都有收益。 往长远的看,这对锦岚山更有利一点,大离这边也不是不能接受。 讨价还价了一整天,姜柏给满意的离去,就等着定下契约。 余子清也很满意。 虽然现在看,的确不多,那也比直接拿灵玉好。 要直接可以用的资源才行,锦岚山压根没人炼气,要灵玉干什么,有些东西也买不来。 再说了,余子清在大离西部、西北部、北部,转了很多次了。 尤其是西部,平地多,山地少,人虽然现在少,可只要安稳下来,以后人只会越来越多。 开荒出来的田地也会越来越多。 地广人稀,能供给的肥料是有限的,但那都是凭空白得的。 仅仅大离西部以后新产出的,就足够锦岚山吃了。 而且会越来越多。 看起来比例小,但锦岚山的人更少啊。 以后越来越多,起码能供得起一个九阶了。 以后锦岚山的人,拿低阶灵药当饭吃的日子,还会重新出现的。 过了几天之后,余子清跟大离户部签了契约,定下了相关细节。 现存的,大离疆域内任何一块地,要是后面亩产不如以前,那余子清就不要了,要是多于以前的亩产,无论多多少,都分余子清多出来的那部分的千分之一。 余子清心满意足,甘霖却没有再继续谈,就说这东西产量不定,没法提前给。 结束了谈判,大家对于余子清整天抱着一个罗盘,见人就用罗盘打招呼的事,也都见怪不怪了。 只能认为余子清被那邪道妖人搞出心理阴影了。 跟着苏离在街上闲逛,挂着贵宾的身份,余子清行事颇有些肆无忌惮,起码使用罗盘这件事上,有些肆无忌惮了。 但离皇和太子都默认了这件事,甚至还有点推波助澜,故意让余子清去到处拿着罗盘打招呼的意思。 下面的人,也一个个都装作没看见。 在大离都城内逛了一圈,苏离带路,一路吃吃吃,余子清已经顺路用一直开启着的罗盘,检测了很多人。 从一个宅院路过,余子清看到远处一个少了一条腿一只手的人一眼,自顾自的托着罗盘,一手吃着刚买的小食。 第三个了。 暗影司,曾经的探子,做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修为近乎半废,再无寸进,暗影司给其换了个身份,养在眼皮底下。 罗盘检测,没有任何问题,锈剑还可以直接判定。 证明老首尊做事的确讲究,没在旁枝末节上做隐藏。 这些曾经的暗影司的探子,暗影司可能比他们自己,都要了解他们。 他们自己可能都忘记的一些微小的事情,暗影司都会记录在案。 他们接触过谁,跟某个重点关注对象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任务,修行法门如何,实力如何,擅长什么等等一系列东西。 暗影司全部都会记录在案,作为其个人的档案。 因为指不定就有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当时可能无用的一句话。 暗影司的伤亡率居高不下,但是为了让人给其卖命,除了让人家看到现在的盼头,也要让人家看到废掉之后的盼头。 养起来,惠而不费,还能将其放在眼皮底下。 暗影司的高层,横死概率极高,下面的探子其实也差不多。 但起码下面真正在一线干活的探子,待遇其实还不错。 逛了一天,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宅邸附近,苏离抬起头,看到远处的宅院大门。 “我平日里不走这边,都没注意到,竟然来到了老师家门口了。” “既然到门口了,就去见个礼,不然多没礼数。” 正说着呢,季宅门口,便有个老者,看到了苏离,对他遥遥见礼。 “走吧,人家都看到你了。” 余子清拍了拍苏离的肩膀,跟着苏离一起前往季宅。 他给老首尊的名单上,还有最后两个人,没有亲眼检测过。 一个是伏晓,一个是季伯常。 带上伏晓,最初其实只是顺带的,伏晓并不符合他要找人的要求,但拿到资料之后,才发现伏晓其实也符合。 自从发现督主的化身越来越多,在寻找老宋他闺女的时候,见到的那个东厂的探子。 知道了督主一直都在让东厂的探子帮他物色合适的人选,种下化身。 余子清就列出来了一个必要线索。 督主如此丧心病狂的不断种下化身,其化身数量,必定是远远超出正常的十二个。 余子清估摸着,哪怕他不断的收回无缘九阶,和价值不够高的化身,其现存的化身,估摸着也要上百,他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如此大的代价,他本尊的实力,恐怕会跌落九阶。 当挣脱了九阶的窠臼之后,余子清才灵光一闪,谁说督主的本尊一定得是九阶? 九阶太扎眼了,九阶之下,七阶八阶,都比九阶合适。 最初,余子清猜测,其本尊,要么是重伤久不愈的九阶,要么是境界一直卡着不动的九阶。 后来就把这个条件,下放到九阶之下。 之前余子清也问过苏离,暗影司第一次普查的时候,查的只是在职的。 不在职的其实更多。 都是些重伤残疾、走火入魔、修为受损等等原因,退下去的探子。 而余子清知道,督主修过千门八典内的秘法,想要瞒过一代罗盘,应该会很容易。 再加上之前,老宋意外露出破绽,督主为了第一时间,把握这个送上门的机会,便借了暗影司的力量。 还给暗影司的探子发布了假任务。 那个时候,余子清就猜测。 知晓暗影司最近新编写的那套密文,知道如何发布任务能瞒过外面的探子,知晓很多细节上的问题。 那督主本尊,亦或者其某个化身,大概率是在暗影司干过,而且肯定是在近二十年内还在职。 还有之前伏晓为了撇清关系,送给他的一个线索。 当年去过布施镇,又消失的那个探子,接触过的暗影司的人,其顶头上司是伏晓没错,但是中间还有好几个人。 这几个人,就是余子清这次应了大离的邀请,再次来大离都城的原因。 因为只是推动了暗影司内部的又一次检验,督主便抛出来一个大兑玉玺的线索。 就足以证明,他觉得有人离他很近了,有人在查他,他感觉到了危险,不可能不管不问。 他可以不管不问,但能糊弄过去一次,可是那些人的目光没有转移走,他就一直处于危险之中,瞩目之下。 再加上,督主不可能一直跟阴沟里的蛆虫似的,一直不露面,藏头露尾。 那种情况下,他一动,反而更容易被人看到阴沟表面上的水波。 有一个明面上的身份,是肯定要有的。 经过以上线索,余子清最先要排除的,就是名单上的这几个人。 所以,余子清要来亲自看一看,亲自验证一下。 前面他已经随便瞎逛,实则故意引去一些地方,悄悄去验证过好几个了。 能经过罗盘验证,不是化身,也不是本尊,最后再加上详尽之极的资料,抵达判定的及格线,能完成判定。 那这人就会被余子清直接排除掉。 现在只剩下伏晓和季伯常。 伏晓和季伯常,都符合余子清说的条件。 要么受过重伤,要么修行出岔子,很长时间,修为都停滞不前。 近二十年内,在暗影司内任过职。 也跟当年消失的那个探子有联系。 余子清手托罗盘,跟着苏离进入了季宅。 很快就见到了季伯常,一直处于开启状态的罗盘,显示了结果,季伯常既不是化身,也不是本尊。 但是,在看到季伯常的第一眼,他怀中作为判定道具的锈剑,却毫无反应。 余子清面不改色,按照现在的人设,装模作样的用罗盘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跟着一起寒暄。 苏离给介绍了一下身份之后,季伯常立刻客气的招呼。 “原来这位就是锦岚山的卿子玉卿少爷,久仰久仰,快快请坐。” 坐下之后,余子清验证完这里所有人,便收起了罗盘。 “季大人客气了,路过贵府,便进来打个招呼。” “老师,我现在还在公干,此次卿兄是受邀而来,商谈一些事情,就不方便久坐了了,改日再来拜访。” “来都来了,这么着急走干什么,让你师娘做点酒菜,让卿少爷也品尝一下家里的饭菜,这家里做的,跟外面是不一样的。” 季伯常热情的招待,还对着余子清拱了拱手。 “我这学生,还年轻,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卿少爷见谅。” “季大人太客气了,我与苏兄乃是好友,不在乎些许繁琐礼节。” 苏离见余子清都这么说了,也没说要急着走,他便应了下来,就在这里吃一顿饭。 余子清含笑应对,心里将季伯常当做督主本尊来判定,和当做化身来判定,都没有成功。 那问题便是老首尊给的资料里,缺失了一部分,被季伯常隐藏起来了一些秘密,还瞒过了暗影司。 亦或者,季伯常就是督主本尊或者化身,但是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避开了罗盘检测,而且用来完成判定的关键信息,也有缺失。 任凭余子清将脑海中的资料,如何组合,都没有完成判定。 半个时辰之后,酒菜备齐,几人坐在酒桌上,余子清只吃菜不喝酒。 “这家中饭菜,的确跟外面不一样,味道很是独特,这鱼鲜味十足,爽嫩不散,倒是难得,也不知是怎么做的,比外面酒楼的大厨,手艺还要好。” 余子清看起来吃的很开心,很没脸皮的吃了半条鱼,真当进了自己家一样。 季伯常的夫人,听到这夸奖,立刻笑的合不拢嘴。 “就是家常的做法,没什么特别的,小哥若是喜欢,我便将做法抄录下来,赠予小哥。” “那有劳了。”余子清面色一正,立刻站起身行了一礼。 片刻之后,季夫人写好了菜谱,做法极为详细,交给了余子清,余子清认真的看了看,很郑重的收下。 酒足饭饱,余子清和苏离离开季宅,余子清也回了崇文楼。 余子清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给楼槐传音道。 “那个人的气息全部记下了吧?” “记下了,大哥遇到的所有人,我都全部记下了。” “恩,感觉到什么特别的没?” “没什么特别的,那个人也没有魔念,应该是去布施过,气息晦涩,应该是曾经受创不轻。” 余子清坐在那,拿出了季夫人给的菜谱。 余子清自然知道那鱼是季夫人烧的,所以才吃了半条,还专门夸了夸,问了做法。 看着里面所需要的各种佐料,详细之极的做法,连用什么油,用什么酱油都有讲究。 余子清砸吧了下嘴,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 做法上记载的每一味,都在跳动,片刻之后,余子清睁开眼睛。 少了一味料。 不,是那条鱼里,多了一味料。 或者说是,那味料,让其他佐料的香气,超越了极限,综合起来之后,让鱼变得更好吃了。 余子清真不是假装好吃,他是真爱吃,那鱼烧的也的确好吃,他也没有演,一切都是真的。 第二天,余子清跟着苏离,在周围的市场逛了逛。 就在当地,买了各种作料,但是就是没有找到那最后一位料是什么。 有楼槐帮忙,也没有找到。 逛了半天,采购了一大堆佐料香料,余子清跟着苏离,来到了暗影司衙门。 表面上看,是表示余子清跟暗影司衙门达成和解,实际上,是为了来见见伏晓。 就看伏晓敢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没有去大狱之类机密的地方,伏晓也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余子清面前。 看着余子清手托罗盘的样子,伏晓颇有些哭笑不得。 余子清这么干,自然是太子那边默认的,权当给这位有心理阴影的大少爷个面子,顺便当做一次大范围不确定目标的突击检测。 毕竟,余子清捧着个一直开启的罗盘在大街上晃悠,和暗影司的人这么干,完全是两码事。 余子清大家都能理解他,但暗影司这么干,就等着喷他们的奏章堆满离皇的案头吧。 余子清确认了伏晓不是化身也不是本尊,但是锈剑依然没法完成判定,又是缺少了关键信息。 苏离退下之后,余子清才跟伏晓聊到正题。 “多谢首尊大人的信息。” “客气了,我继任首尊之位,自然不想跟锦岚山有什么矛盾,我既为首尊,自然是要跟随陛下的意思走。” “好,那我便投桃报李,告诉首尊大人一个消息,中了邪法的人,我可以解,而且目前只有我能解。” 伏晓眼神微微一颤,而后立刻揖手一礼。 “作为天下众多修士一员,卿少爷当受我一礼。” “不用客气,日后若是成熟,我也可以将其昭告天下。” 等到聊了一会,余子清参观完离开的时候,叶九原故意装作不小心碰上了,来露了个面,让余子清检测了一遍。 数天下来,行程结束,等到余子清被苏离送出城门的时候,余子清不经意间问了句。 “大离都城这边,不喜吃羊肉么?” “喜欢啊,羊肉汤馆子极多。” “原来如此,苏兄有心了,那天在季宅,还要让大家迁就我,我就说么,我都闻到羊肉味了,最后却没上羊肉。” “原来是这事啊,我给师娘交代过卿兄不吃羊肉,正好煮羊汤太耗费时间了,就没让他们做。” “恩,苏兄不必远送了,若是去了你老师家里,务必代我再向你师娘道谢,我这有点小礼物,都是些不值钱的,你代我送去。” “卿兄太客气了。” 苏离拿着礼物,哭笑不得的送走了余子清。 到暗影司都没给暗影司人多少好脸,吃到个合胃口的饭菜,却能记下来。 送走了余子清,苏离带着礼物来到了季宅,将礼物送给了季夫人。 “师娘,这是卿兄送的,说是感谢你的菜谱。” “这是干什么啊,那孩子这般客气。”季夫人乐呵呵的收下了礼物。 “卿兄说师娘细心体贴,做菜又好吃,还要迁就他的饮食习惯,他去我们暗影司,都没给首尊什么好脸色,我陪了他几天,就吃到好吃的东西时,他才会如此开心。” “什么迁就?都是家常菜而已。”季伯常托着个茶壶,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天苏离给我说,那年轻人不吃羊肉,让我别做,招待客人,自然是要按照客人的习惯来。” “哦,那是应该的。” …… 余子清坐在一块大石上闭目休息,实则是进入了七楼戒指,去找老羊聊聊。 “你确定,你的二代罗盘,绝无可能,有任何本尊和化身,能避开检测么?” “我自然确……发生什么事了?” “你先回答我问题,你们这些人,钻空子的本事,那是个顶个的强。” 老羊面色发黑,本来忙的好好的,就被余子清召唤进来一顿招呼。 不过余子清既然这么问了,自然是肯定发现什么了。 弄不好,他的二代罗盘也翻车了。 一想到之前打包票,老羊就面色发黑。 他沉默了片刻,斟酌再三,道。 “化身是绝无可能的,不,只要化身不是觉醒了某些天赋神通的高阶体修,或者是天赋异禀,正好能屏蔽掉,否则都绝无可能。 若是化身也能屏蔽掉二代罗盘,那他就不是化身了。 至于本尊,说实话,我不太确定了。” “老羊,学富五车,学贯古今,博闻强识,你竟然还有改口的时候?” “你懂个屁,你也说了,这人钻空子的本事,可永远超出堵空子的人,行吧,我懂个屁,我什么都不懂。”老羊黑着脸转身就走。 “我可是完全信任你的啊,我可是最相信你的,我真没别的意思。”余子清伸出手喊了一句,老羊没鸟他,直接走了。 下线之后,老羊就拿出个罗盘开始研究。 说什么都要再整出来一个威能更强,强到谁也无法钻空子的罗盘。 谁也别想再在这件事上打他的脸! 余子清睁开眼睛,摸着下巴琢磨。 老羊说的话,他自然是信的。 他也觉得,再怎么钻空子,化身都是没法钻的,先天限制了。 所以,他之前见到的伏晓和季伯常,这俩之一,要么就什么都不是,要么就直接是本尊。 试探已经给出去了,就等着对方反应了。 以前余子清还觉得年龄问题,生命轨迹的问题不好隐瞒,可现在他不觉得了。 无论是伏晓还是季伯常,现在都是并列第一的嫌疑人。 督主对他一定很关注,肯定是知道他不吃羊肉的事。 这件事余子清也从没瞒过外人。 现在专门提了一嘴,还去送礼,季伯常若是,就看他有什么反应。 还有在季伯常家,吃到了一种不知什么的东西,市面上压根找不到一样的。 余子清觉得季伯常的嫌疑更大一点。 因为这些招数,特别契合千门八典内秘术的风格。 他想要明面上的身份,从暗影司脱身,又不想死。 那就先自己陷害自己,搞出来一些一目了然的事情,要么让人认为他就是凶手,要么让人认为他就是被陷害的。 只要他摆脱了嫌疑,成功从暗影司脱身,变成了一个曾经的暗影使,受创,前路无望,退休,养在都城。 那便成了,明明待在最繁华的地方,最容易搜集消息的地方,却谁也不会注意他。 但当暗影司,忽然之间,扩大审查范围,就触碰到他的安全区了。 他这种人,是绝对不会去赌,是不是有人真的查出来什么了。 他只会让事情在他的掌控之中。 若是脱离掌控,那付出点代价,那也要重新跟上,让事情重新在其掌控之中。 余子清要做的,就是让其感觉到失去掌控,再触碰他的安全区。 试探完季伯常,伏晓那边的试探,就是装作投桃报李,觉得他肯定不是督主,然后告诉他,化身与本尊的联系,只有我能斩断。 而且以后我研究成熟了,还要将方法昭告天下。 断其邪法的根。 伏晓若是督主,那这就是逼着他来杀人。 若他不是,就看他会不会将这个消息悄悄传出去。 余子清回头看了一眼大离都城的方向。 伏晓肯定是有问题的,这一点毫无悬念,他不是督主也有其他问题。 反正只要这个消息,被他泄露出去,很快就有人来杀自己,那以后就去宰了伏晓,肯定不冤枉。 若季伯常是督主,他肯定也要做点什么,不可能毫无反应,继续保持现状。 他保持不了了。 暗影司内,伏晓一个人坐在那沉思了好久,都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现在是时候做出最重要的选择了。 季宅内,季伯常跟苏离相对而坐,对饮烈酒,良久之后,季伯常长叹一声。 “你以后在暗影司内好好干。” “老师,怎么了?” “没什么,看你如今备受器重,有感而发,我准备过些日子,想试试再次冲击一下境界。” ------题外话------ 预祝各位学子,都能超常发挥,如有神助,考上理想的大学。 第一八三章 冰山一角具现,强逼其出手(12. “老师……”苏离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劝谏:“老师,为何现在就决定再次冲击,再等等吧,我刚为暗影司立功,再积攒点功劳,就能凭功劳换来宝丹。” 季伯常伸出一只手,示意苏离不要着急。 “老师,我已经给首尊大人提过了,首尊大人也应允了。” 季伯常闻言微微一怔,看着苏离一脸关切,眼里带着光,他伸出一只手,缓缓的拍了拍苏离的肩膀。 他的眼神略有些复杂,看着苏离半晌之后,才缓缓道。 “苏离啊,我知道你能力其实不缺,缺的只是时间换来的资历和修为境界。 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遇到事情的时候,莫要总冲在前面。 人活下去了,才有未来。 你要为你自己考虑考虑。” “老师,我考虑过了,我还年轻,虽然实力弱了点,可是也在暗影司站稳脚跟了。 暗影使的俸禄不低,赐下的资源,还有我在外面获得的资源其实,我自己是用不完的。 首尊大人已经应允,给我留一颗疗伤的宝丹。 这一次跟锦岚山达成交易,我也算立了大功。 再出门做一次任务,就足够了。 老师,你寿数还有,肉身气血也尚未进入衰败期,还有时间,请务必不要如此冒险。” 苏离满脸焦急,情真意切,抓住季伯常的手臂,劝个不停。 眼看季伯常没有立刻应下,苏离便立刻站起身。 “老师,你等着,我现在便去见首尊大人,先行将宝丹兑换出来。” 苏离匆匆离去,季伯常伸手想拦,张了张嘴,却见苏离已经消失不见。 他坐在那里良久,一个人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另一边,苏离回到暗影司,求见首尊伏晓,见面便单膝跪地。 “首尊大人,苏离有事相求,还望大人应允。” “起来说话,我们自己人,在衙门里无需如此客套。” “大人,我想,能不能提前换一颗宝丹,我有急用,我知道我功劳还差一点点。 但我保证,一定第一时间将功劳补上,或者我用其他资源来补上。” “你的老师出事了?”伏晓立刻问了句。 身为首尊,自然知道苏离拜了季伯常为老师,经常前去请教。 而苏离这个暗影使的位置,也是继承的季伯常。 “的确有点事……”苏离沉声应了一句。 伏晓看着苏离的样子,笑了笑,眼中带着一丝欣赏。 越是心思深沉的人,就越是喜欢单纯的人。 越是满身污垢的人,其实也越是欣赏纯粹的人。 因为他们也希望自己身边,有这样的人。 “你的功劳其实本来就差不多了,早点给你,其实也不算坏了规矩。 不过,你还是补上点资源,省的落人口实,待你立下功劳,再拿回去。” “多谢大人。”苏离满心欢喜,连连道谢。 不到半个时辰,季伯常站起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就听外面大门被拍响。 老仆去开了们,就见苏离风一样的冲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玉盒,放在桌子上。 “老师,首尊大人答应让我提前拿到了。” 苏离欢喜不已,打开了玉盒,就见其内,一个蜡封的宝丹,神光盘旋,神韵内敛,只是香气,便有沁人心脾之效。 季伯常看着那颗宝丹,神情有些惊愕,愣在当场。 他的思绪在宝丹的光晕中,开始飘的很远。 “老师……” 苏离的声音,慢慢的变化成他记忆里的一个少年,那就是年轻的他。 他想到他小的时候,便如同苏离一般,有一个老师。 只是,他不如苏离这般纯粹。 那时候,他的老师重伤初愈,又寿数将尽,便想拼死一搏。 他的老师,散尽财货,换来一颗宝丹,以求强行突破,延续寿数。 当时,他不解他的老师,为何明明机会极其渺茫,却还要浪费一颗宝丹。 渐渐的心生贪念,心底开始琢磨,若是他有这颗宝丹,是不是会更好。 然后,贪念将他淹没。 他趁着他的老师,做准备的最后一天,准备服用宝丹的时候。 身为护法之人的他,却强行破开了闭关之所。 谁想到,他的老师早就防备着他,提前布置了各种陷阱,布置了阵法。 然而,箭已射出,便再无回头之路。 他拼尽一切,用他的老师教的一切,终于破开了阻碍,来到了闭关的密室里。 将他的老师杀死在里面。 他的老师,眼神里带着复杂,最后又露出一丝笑容,彻底闭上了眼睛。 那时他还不懂为什么。 直到他打开了存放宝丹的玉盒,发现其内其实是一颗固本培元,夯实根基用的宝丹时。 他才明白,他的老师根本没打算突破,突破用的宝丹根本不是这种,这宝丹就是给他的。 他的老师将死,什么宝丹都没有用了,所以给他上了最后一课。 按照他老师的教导,想要什么,就得拿命去拼,得自己去拿。 这世道,就得拼谁更狠。 这就是给他最后一次考验,就是要引他去自己拿。 说的再多,教的再多,也不如这一课来的深刻。 他曾痛苦不堪,陷入自责和愧疚之后,后来慢慢的,便明白,这才是真正的最后一次考验。 他无法跳出这种心绪,便是还不够狠。 后来,他的确越来越狠,心也越来越冷。 “老师……老师……” 呼唤声传来,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季伯常看着桌子上的宝丹。 又是宝丹,但这一次,却是他身为老师,弟子拼尽全力,给他弄来了一颗宝丹。 他才会陷入到回忆里,无法自拔。 他无法控制的颤抖着伸出手,将玉盒重新盖上。 这一刻,他的眼神,如同他的老师临死时一样复杂。 久远到埋藏在心底的回忆,忽然跳出来给了他一拳。 他甚至有了一丝动摇,有了一丝疑问,当年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面对一颗难得的宝丹,价值堪比天材地宝,他心里却没有什么贪念。 他忽然理解了一个词,烫手。 “拿回去吧,我听你的,再等几年。” “我都换出来了,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暗影司的规矩,岂能如此儿戏,老师你收好,先服用宝丹,彻底养好的身子之后再说。” “好,都听你的。” 眼看季伯常似乎被说服了,苏离才看了看天色,这时才反应过来,天已经黑了。 “那,老师,你们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苏离讪笑着离去。 季伯常坐在那里,面色忽青忽白,片刻之后,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他擦了擦嘴角,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他都是心若磐石,不曾动摇。 如今,他竟然被这么点事,引动了心底的回忆,搞的心绪不宁,心海翻腾。 一颗宝丹,竟然都让他生出了一种烫手的感觉。 简直是笑话。 他坐在原地,调息良久,回到了房间。 看着老妻,他缓缓道。 “我要去尝试着突破,若是我有什么不测,你便将那个玉盒,还给苏离。”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季夫人惊慌失措,满心不解。 “有危险可能要来了,我不能等危险抵达了再做准备,我必须要提前做准备,放心吧,还早着呢。” 他来到了书房,进入一间密室,张口一吐,便有一个一尺高的小神龛落在桌子上。 他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到小神龛之中,转瞬便来到一间密室里。 挂了一幅幅画的密室。 在检测罗盘出现的第一时间,他便动用了这种备用手段,从根源上确保他不会暴露。 然而,九阶化身接连损失,被斩断联系。 暗影司忽然又开始了一次新的筛查,连他们这些已经在养老的前暗影司成员都没放过。 锦岚山的卿子玉,以一种名正言顺的理由,被人请到了大离都城,又正好出现在他家。 一个人就将那条加了佐料的鱼吃了大半,还专门要了那个鱼的菜谱。 又去在附近的市场,买到了一模一样的香料、油、鱼,连厨具都顺手买了一套一模一样的。 又提到了羊肉的问题。 他关注卿子玉很久了,甚至连卿子玉两次来大离都城,去了哪吃了什么,爱吃什么,不吃什么,统统都知道。 卿子玉这次故意提到羊肉是什么意思? 是暗示他提前知道这件事,还是暗示别的? 锦岚山他的人渗透不进去,甚至还有一个,只是路过的时候,飞的没那么高,便被莫名的力道影响到,差点一头摔下去。 那锦岚山重新从虚空归来之后,异力是一天比一天强。 如今谁能悄悄去锦岚山打探到情报? 别看那槐树林一圈下来,好几千里,地方特别大,可是那里数百万饿鬼镇守着呢,可比阵法还好用。 再者,便是九阶炼气修士,进了锦岚山,有这般可怕的异力笼罩,去了也会被人活活打死。 他对锦岚山的关注,最终都落在了卿子玉身上。 他甚至得到消息,卿子玉疑似是个剑道强者,就是个老妖怪在装嫩。 所以整天佯装只是个五阶体修,在这乱蹦跶,去了那么多危险的地方,还没被人打死。 推测,可能是因为受到了锦岚山的异力影响。 但他亲眼见过卿子玉,的确就是个普通体修,不动手的时候,甚至也感应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实力,但肯定不是剑道强者。 然而,他曾经派人追查过,也一无所获。 荒原大难,死的人太多了,锦岚山异变,又抹去了大部分信息。 什么都没有了。 他也不确定卿子玉到底是个年轻人,还是个装年轻人的老妖怪。 所以,面对卿子玉时,他就只当对面坐着一个老妖怪。 他甚至还有猜测,这个卿子玉,有没有可能,就是大兑时期的某个老妖怪夺舍而来。 不然,为什么他能拿到大兑的官印。 为什么能如此顺畅的化解大兑的封印。 反正卿子玉,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 当这么一个疑似老妖怪夺舍的家伙,一点一点的缩小着范围,一点一点的靠近,直到某一天,好似闲逛时,不经意间出现在他家门口,手里捧着罗盘,一脸客气的笑容。 他只会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种危险在一点一点的逼近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清晰,让他根本骗不了自己。 为了一个明面上,毫无破绽,也方便做一些事的身份,他可是煞费苦心。 不但先用一个化身,来慢慢成长,而后再吞噬掉化身的一切,包括化身的身份、神魂、肉身等等。 耗费了数百年,才有这么一个方便的,不会被莫名审查的,明面上的身份。 甚至正常时候,他还会利用秘法,连自己都骗了,就以正常的季伯常的身份来行走。 没有必要的时候,他自己都只记得自己是季伯常,而不是其他人。 他就是真正的季伯常。 这才是真正的毫无破绽。 哪怕进了暗影司大狱,首尊亲自动用暗影大鉴,耗费巨大代价来探查,都不会有破绽。 但现在这个身份,以后肯定没法用了。 偏偏他又不敢贸然消失,贸然消失,等同于不打自招。 他还得用这个身份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脱身。 如今,肯定是有人盯着这里的。 他只能保持着跟以前一样。 一,绝对不能立刻派人,在大离宰了卿子玉这个怪胎,绝对不能沉不住气,只要出手就上当了。 二,就是要赶紧推进大兑玉玺的事。 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再把卿子玉吸引到那个封印之地,在里面将其干掉。 只是琅琊院一代不如一代,到现在,竟然还没弄清楚封印之地在哪。 当年琅琊院的那位行走的琅琊书库陨落之后,蜍叶大受刺激去闭关了,剩下的拔尖人物,出游的出游,闭关的闭关,剩下的都什么歪瓜裂枣。 近些年就一个程净,还能让人眼前一亮。 于此同时,季宅之外。 季伯常想的没错,外面的确有人盯着,还是个三劫境的强者。 老首尊蹲草丛蹲了很久了,他一直盯着余子清的动向,余子清进入大离都城之后,他更是全程盯着。 他甚至看到余子清故意找理由,在都城里转圈子,看起来是瞎逛,实际上,是去亲自见了名单上的那几个人。 亲自以罗盘来检验了一遍,甚至还不惜装作对妖道有心理阴影了。 余子清远远的见那几个人的反应,他也看的一清二楚。 那几个人都被排除嫌疑了。 最后没有排除嫌疑的,就是季伯常和伏晓。 暗影司内,老首尊没法现身,没法长期蹲草丛,可外面的季伯常,那就没事了,可以轻易的蹲到。 如今,他感应到季伯常进了密室,感应便消失了,他就愈发觉得,这个之前忽略掉的季伯常也有大问题。 最基本的,你一个已经退下的暗影使,家里修的密室,屏蔽效果竟然好的跟暗影司内的密室一样。 暗影司内的确有报备,他家里修了密室,可规格却比报备的要高。 这个在往日看,也没什么,顺手捞点这种好处,暗影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觉得你有问题的时候,那一点小问题,就可能是大问题。 …… 余子清安安稳稳的回到了布施镇,什么袭击都没有出现。 然后,他可以确定一点事了。 伏晓,肯定不是督主,而且,他也没有将那个消息泄露出去。 若他是真正的督主,面对余子清骑脸嘲讽,他也许能忍。 可再能忍,在知道不仅仅只是几个九阶可以斩断联系,而是所有化身都会反叛的预期结果,他都不可能再忍下去了。 这种情况再忍下去,他就真的完蛋了。 而目前,也只是那几个九阶化身反叛了,别的化身都正常。 所以,是那个给他暗中下了什么东西的季伯常? 不过,有巫双格在,他连锦岚迷神药都敢当饭吃。 还怕别人给他下药? 回到布施镇,余子清就先去排了毒,巫双格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看着,一头的雾水。 等到余子清出来,他立刻道。 “少爷,你是不是中毒了?” 余子清心头警兆大作,立刻先来了一个否认三连。 “没有,你想多了,怎么可能。” 否认完了,才装作随意的道。 “我只是想起来很久没排毒了,例行排毒而已。” 巫双格满脸疑惑,排毒之前,也的确没感觉到有什么问题。 余子清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口转移了话题。 “接下来,大离那边会送来很多器胚,到时候就有你忙的了,你可要加油。” “少爷放心,我懂,保证十年内秽气桶就坏掉,我向老羊前辈请教过了。” “不不不,这一次不用,起码得能用个几十年。” “哦,那我明白了。” 看着巫双格离去,余子清长出一口气。 他是真怕了这死心眼觉得他中毒了,天天抱着混元金斗追在他屁股后面。 到时候万一正在跟人谈事情,这家伙觉得时间到了,冲进来来一句少爷该如厕了,自己以后还混不混了? 巫双格肯定干得出来这种事。 余子清坐在那喝着茶,一脸的寂寞,没人来杀自己,那就得给人家创造点条件。 人家想要时间,那余子清就不能给他时间。 那些人到现在还没弄明白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封印之地在哪都不知道。 那自己就去帮他们弄清楚。 赶紧去那个封印之地,到了那里,估计督主就不可能忍得住不来杀他了。 余子清现在还没法确定督主是谁,季伯常只是嫌疑很大而已。 盘问过季伯常的弱智魔念,基本也确认不了什么,那魔念距离心魔还有一段距离。 哪像老首尊的心魔,天天客串收音机,跟说相声似的,一件事说的跌宕起伏。 不过也正因为这个魔念有点弱,余子清才会感觉更有问题。 这么弱的魔念,真能在人突破的时候,失去控制,蹦跶出来搅和么? 余子清也不好直接摇人杀上门,万一搞错了,会非常被动。 算了,先不管了,蹲草丛的老首尊肯定会盯着的。 余子清悄悄去了一趟群山深渊,这个时代看不明白,那就找上古的人来看,肯定能看得明白。 再次来到了安史之书面前,余子清将那张原稿拿出来。 “能看懂么?” 安史之书闪烁了一下,又闪烁了两下。 “看得懂,又看不懂?” 得到了确认之后,余子清叹了口气。 “你好歹也是一本史书,怎么这么没文化,上面的代指和典故,你都不懂啊。 算了,里面那个封印里,有人能看懂这些,你总知道吧?” 安史之书哗啦啦的翻着书,翻到丁卯纪年末期里的其中一页。 余子清伸出手按在上面,瞬间消失在原地。 进入之后,便在一座高楼之中,其内摆放着一座座书架,一个胡须垂落到腹部的老者,正坐在里面,抱着一卷竹简研究。 “老先生有礼了。” 须发皆白的老者抬起头,看了余子清一眼,便摇了摇头,道。 “你走吧,这个封印,你化解不了。” “晚辈知道,晚辈是有事来请教一下老先生。” 老者直起腰板,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找错人了,此地封印里,只是老夫的一缕印记,懂的东西可不多。” 余子清拿出那张纸,摆在桌子上。 “前辈客气了,实在是时间流转,文字变化太大,文化也有改变。 很多东西,例如这典故和代指,后人都不甚清楚了。 晚辈不得不,前来请教一下前辈。 就比如这望日,具体指的是哪一天。” 老者看了看纸上的文字,眉头微蹙。 “你是谁?” “晚辈甲子城郡守卿子玉。”余子清拿出大印,自报家门。 老者看了看余子清,又看了看那张纸,沉默了片刻,道。 “年轻人,多看看书,多学习一下吧。 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望日和望日的写法都是不同的,这个字的底部多了一笔,便特指八月十六。 至于这穹峰,倒是解释很多,不过后面有大宝二字。 大宝一指兑皇之位,二指玉玺,三指丁卯城。 而丁卯城外,有一峰名为天穹峰。 还有曾经宫城夜宴,夜宴之上,有人赋诗一首,以穹峰代指白玉楼,讥讽兑皇。 后来这穹峰二字,便有了白玉楼的意思。 所以,这上面的意思,应该是说。 在八月十六日,丑时三刻,站在丁卯城或者白玉楼的顶端,就可开启一座宝库。” “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告辞,等以后晚辈实力足够了,再来化解封印。” “赶紧走吧,大兑沦落至此,你也莫要凭白丢了性命。” 余子清行了一礼,瞬间消失不见。 回到安史之书这里,余子清翻到辰妃封印的那一页,伸出手将那一页取下。 大兑都没了,丁卯城也没了,他去哪找一个丁卯城或者白玉楼。 只能先将这一页带出去,直接具象出去了。 既然阻拦不了,也不想阻拦,那就带出去吧。 看看带出去一页,具象出来一页之后,会引发什么反应。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把化解的封印,带出去,将封印在里面的东西,恢复原样么? 我现在就带出去一页,将这一页里被封印的白玉楼放出去。 你要不要给我两张我能用的,让我防身。” 安史之书直接飞了过来,钻进余子清怀里。 余子清面色一黑,将其重新抓出来丢了回去。 “大可不必,随便给几页适合的就行,强一点的,那些我一只手就能捏死的小垃圾就算了。” 安史之书光芒暗淡了一下,似是有些失望,书籍自动翻动,分化出陨星之灾和异火之灾这两页脱落出来,塞进了余子清手里。 “只能是这种么? 十阶郡守入魔那一页不行么? 是不是我根本不可能用得了?” 安史之书闪烁了一下,表示你说的对。 “那你觉得,那颗陨星,是我能召唤出来的?” 安史之书表示,你召唤不出来。 余子清翻了个白眼,将那两页收起。 就算他能用,那也是要付出足够的代价的。 异火的确是最好用的,可强可弱,陨星就没辙了,下限就极高,一般情况,他也用不了。 从群山深渊回来,余子清便先去关心了一下佟家家主佟伟舜,阴阳宗宗主廖一来,退魔宗宗主彭松,看看他们都恢复的怎么样了。 接下来去大兑玉玺的封印之地,肯定是要干架的,干架之前不摇人,那还干什么架。 己方起码要有几个强者坐镇,尽可能的让己方实力更强。 这三位都是纯粹的炼气修士,有天材地宝辅助,神魂恢复的很快,修养了这段时间,基本没什么大问题了。 再加上大离太子也很大方,给他们送了宝物,他们如今做回自己之后,说不定会比之前更强。 为了不给督主反应时间,尽可能的逼迫,余子清在钟守正新的潜修之地找到了他。 “前辈,送你一株天材地宝,要不要?” “要,为什么不要?”钟守正哈哈大笑:“说吧,这次要我传什么消息?” “我已经破解了,那些信息是什么意思,找到了封印之地。” “你?” “我直接去大兑封印里,找了一个那个年代的人。” “……”钟守正有点懵,还能这么搞么? 余子清笑了笑,将翻译的内容告诉钟守正。 “三日之后,我会去丁卯城旧址附近,那里大概是什么地方,总不用我说了吧?” “要他们一株天材地宝亏了。” “那就要两株,再匀给我一株。” “好。” 钟守正乐乐呵呵的离去,不赚白不赚的好处。 一天之后,会议密室里,钟守正面带冷笑。 “你们这些人,老想着作壁上观,总是不想冒险。 现在告诉你们,你们拿到了大兑玉玺的线索也没有用。 最后还是得靠锦岚山的人。 可以先告诉你们,那望日指的是八月十六,还有几天就到了,错过了这次,就要再等一年。 两株天材地宝,少一株都不行。” 拿到了好处,钟守正才将完整的消息告诉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大兑都不在了,他们去哪找丁卯城? 钟守正传完话,直接消失不见。 离开这里之后,他立刻隐遁身形,遁地而走。 他在这里也感觉到危险了。 近些日子,他帮余子清传话,诈了这些人好几株天材地宝了。 这东西又不是大白菜,除了第一梯队的大派,剩下的势力,能拿出来一两株库存就了不起了。 身上揣着好几株天材地宝,全部都是炼神修士能用到的,还有能恢复元神的。 有人盯上他了,他也觉得挺正常。 遁走走了足足三千里之后,钟守正才从地下钻了出来。 他一个散修,还是个邪道,身上揣着好几株天材地宝,这是取死之道啊。 估计已经有人想要弄死他,抢走这些宝物了。 他的脑海中,不禁想起跟余子清聊的时候,提起那个老太监时的话。 加入某个势力,是肯定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加。 但是,只是当个邻居的话,倒也不是说不能商量。 压下这个念头,钟守正悄悄离去,幸好他换了新的潜修之地。 几株元神境修士都能用到的天材地宝,对于大派来说,虽然珍贵,却也未必值得跟一个元神境结仇。 但是参会之人里,可不是每个人都来自财大气粗的顶尖大派。 最主要的,是因为他是个散修,没背景,还是个邪道,杀了也就杀了,只要一次杀干净,就不会有后患。 一想到这个,钟守正心中警铃大作,继续隐遁,绝对不给任何人机会。 …… 三日之后,余子清行走在荒原南部的一片范围,寻找着曾经的丁卯城,大致所在的位置。 沧海桑田,曾经的一切,纵然没有消失,如今恐怕也只剩下断壁残垣。 更别说,这里连断壁残垣都没有。 他揣着其中一页书,利用这一页书不断感应。 终于在一片荒野里,找到了大概的位置。 然而到了大概位置之后,却见那一页书上的感应,却还在不断指引。 余子清在数十里范围内,绕着圈子,不断缩小范围,最后缩小到里许,那一页书上的感应,变得极为强烈,指引的也愈发清晰。 余子清行走在荒野杂草里,一点一点的按照指引前行。 最终确定,这一页书指引的竟然是一个小地洞。 余子清有点懵,这什么意思? 下一刻,便见那地洞里,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钻了出来。 小白狐昂着头,眼神里带着人性化的震惊,呆呆的看着余子清。 余子清有些意外,看了看那页书上频繁闪烁的光芒,再看了看小白狐。 小白狐飞速的从洞里钻了出来,定定的盯着余子清,眼神里满是激动。 它嘤嘤嘤的叫唤着,等到余子清试探性的伸出手,触摸到它的脑袋之后,小白狐便安静了下来,眯起了眼睛。 那种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人,忘不掉的感觉,终于再次出现了。 就是这个人,绝对就是他。 余子清触摸着小白狐的脑袋,细细感应了一下,已经化妖了,但是修行的不是妖气,而是一种轻灵纯净的力量。 余子清看了看周围,这里肯定就是曾经的丁卯城所在之地。 余子清露出了笑容,抚摸着小白狐的脑袋。 “原来如此,我曾经还以为,那一缕力量也会随之随风消散。 没想到,那一缕力量太强,太过纯粹,竟然直接具现到现实里了。 你是那头大狐狸也好,不是也罢,现在都是新的开始,新的生命。 往日都随风消散,不要再去追逐,现在要好好活下去。” 余子清没有感应到那一缕轻灵之气,心里放心了不少。 若无足够的实力,那一缕轻灵之气,便是灾祸之源。 如今这小白狐体内的力量,虽然轻灵纯净,没了那一缕轻灵之气直接凝聚,反而更好。 “你运气真不错,幸好是我先来踩点,若是其他人先来,发现了你。 你可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 不如跟我走吧。” 小狐狸嘤嘤叫着,一跃而起,跃入余子清怀里。 力量如此纯净,被修士称之为灵兽,再考虑到这小狐狸,已经消化掉那一缕轻灵之气,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余子清不把它带走,其他人发现它,也一定会将其带走。 只是那个时候,就未必会有好结果。 杀鸡取卵之事,时有发生。 余子清还真看不上小白狐的那点力量。 余子清抱着小白狐,便见天际之上,一道道遁光飞来。 神光闪耀之间,一个个笼罩在神光之中的强者出现。 这只是出现的,没有现身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其中一个神光收敛,玄天宗宗主,从中走出,他看了余子清一眼,又看了看余子清怀里蜷缩成一团的小白狐一眼,他眉头微蹙。 “锦岚山只有你一人来么?” “只是找到封印之地,开启封印之地而已,晚辈一个人来就足够了。 至于封印之地内有什么,那便不关我锦岚山的事了。 甚至,这次的事,本就不关我锦岚山的事。” 余子清面色平静的说完,玄天宗宗主面色微黑,也有其他人,微微蹙眉。 这就是说,我们之前的交易,你们都没有完成。 要的人,你们也都推三阻四。 如今来帮忙找到封印之地,就是情分,不来那才是本分。 你们再逼逼,我一个不高兴,就不管了。 “既然来都来了,便开始吧。”有人打了个圆场。 不是每个强者,都能正眼看弱者的。 玄天宗宗主这种态度,其实才是常态。 看不上余子清这个弱鸡呗。 余子清面无表情,要不是为了正事,他才懒得理会这些所谓的顶尖大派的人。 借势威逼可以,真让这些人动手做什么,他们可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余子清环视一周,拿出罗盘,当着众人的面,催动罗盘。 罗盘转了一圈,确认所有人都不是琅琊化身,也不是本尊之后,余子清才慢吞吞的将其收起。 而后他伸出一只手,贴在地面上,念头一动。 那一页书之中,一道流光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霎时之间,大地震颤,余子清飞到半空中,便见此地空间震颤,所有的东西,都仿若开始出现重影。 一座巍峨大城的虚影,在那些重影之中,慢慢的浮现。 一股余子清在封印之中,从未感受过的气息浮现了。 那是经过战火冲刷,经过漫长岁月洗礼,才能沉淀下来的厚重气韵。 巍峨大城的虚影,骤然间扩散到方圆百里之地。 余子清身负的大印,全部齐齐颤抖,仿佛这一瞬间,曾经虚浮的力量,开始有了锚点。 余子清不断的攀升高度,那沉淀的厚重气息,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在安史之书里,从未感受过的。 此刻,便代表着,那偌大的神朝,消失的神朝,已经开始出现了冰山一角。 仅仅这一角,便已经能感受到水面之下,隐藏着何等庞然大物。 余子清正视丁卯城的虚影,忽然明白。 纵然大兑末期再烂,烂透了,那也是一个庞大的神朝。 他一直不敢轻易将化解了封印的书页带出来,便是隐隐有所感觉。 只要有一页显化,便代表着大兑归来,正式拉开序幕,再也无法回去了。 那城池的虚影之中,白玉楼的虚影随之浮现。 只是白玉楼开始愈发的凝实,又虚影化作了真实存在的。 慢慢的,那白玉楼也从洁白无瑕,璀璨无比,光芒渐渐暗淡下去,开始浮现出一些焦黑之色。 等到白玉楼彻底显化,已经变成了黑玉楼。 第一缕残留的天火气息浮现,周围开始升温,便代表着白玉楼彻底回归现实世界。 第一座曾经的大兑的东西,在消失之后,归来了。 这一刻,整座丁卯城的虚影,都仿佛变得更加真实。 余子清瞥了一眼玄天宗宗主,什么都没说,消息已经给他们了,处理不好,那就别怪老子。 玄天宗宗主,先飞身来到白玉楼的楼顶,将那枚无字大印放了上去,毫无反应。 而后他又拿起大印,按照显化出来的丁卯城虚影,来到了丁卯城的最高点。 其屋脊之上,有一异兽雕塑,张口托天,两掌合拢,隐隐正好是大印的大小。 玄天宗主将大印缓缓的放上去,却见那虚影却好似真的托住了大印。 一缕缕光华闪耀,天际之上,明月光辉,化作一道光柱,轰然落下。 霎时之间,便见一道涟漪横扫开来,所有的虚影都随之消散,只留下那座孤零零的黑玉楼坐落在那里。 大印凭空浮在半空中,鲸吞月华,而后大印变化形状,化作一座九层十八柱的深蓝色牌楼,轰然落地,牌楼之上,只有一个古字。 兑。 那足有数百丈高的巨大牌楼,极为怪异,似乎无论在什么方向,看到的永远都只是正面。 看到牌楼之上的字,所有人便明白,目标开启了。 只是跟他们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面对那气息深沉厚重的巨大牌楼,众人都有些沉默。 然后众人看向了玄天宗主。 玄天宗宗主又看向了余子清。 余子清面无表情,压根不理他,想拿好处,又不敢当出头鸟,就这点本事,哪那么多漏让你们捡的。 玄天宗宗主面沉似水,当时他只是顺手,向着印家递了一张拜贴而已,哪想到印家竟然如此果决。 以至于现在,他一直都在当这个出头鸟。 此时此刻,他倒是想让锦岚山的人再去,可是人家早就说了,与其无关,交易也没达成。 他倒是想强行让锦岚山的人去试探,可惜,现在这种情况,把人得罪死了,以后可就麻烦了。 这么多人看着,一副让他当这个领头人的架势,他便有些坐蜡。 沉默片刻之后,他迈步走向那座巨大的牌楼,一步迈出,越过牌楼,身形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有人先进了,其他人便鱼贯而入,以此越过牌楼,进入到封印之地。 若是大兑玉玺在里面,仅凭一个人,怕是没法压制得住。 来人都进入其中之后,只剩下余子清,抱着小白狐站在这里。 下一刻,天空中,一捧红砂飘落,转瞬便迎风见长,化作绵延十数里的血红色沙浪,向着下方的余子清而来。 余子清站在原地,抬着头看着,咧着嘴笑了起来。 “这就等不及了啊。” 眼看那血色沙浪,裹挟千钧之势落下,余子清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若引颈就戮。 就在那血色沙浪落入余子清十丈之内,转瞬即至的时候,一个黑袍人出现在余子清身前,一手捏印诀,对着前方一挥手。 霎时之间,便见那血色沙浪从两旁呼啸而过,卷起狂风阵阵。 钟守正回头看了一眼余子清,叹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我在附近?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出手救你?” “前辈,你忘了,两株天材地宝,你得匀我一株的,我死了,那天材地宝你给谁去?” “我自己全部拿着更好!”钟守正笑出了声,不用给自然更好啊。 谁想,余子清借驴下坡,顺势就道。 “那前辈就拿着吧,不用给我了,那一株天材地宝,算作请前辈出手帮忙的报酬。” 余子清没给钟守正反驳的机会,抬头看着天空。 “阁下可是被督主邪法所害? 晚辈不才,正好知道如何化解邪法。 如今已经化解了四位三劫境强者所中邪法,前辈若是信我,晚辈可以帮前辈化解邪法。 从此完完整整的做自己。” 余子清谁都怕,但现在就是不怕督主的化身。 四个斩断了联系的成功案例在那摆着呢。 天空中,一个满脸老年斑,怀抱一个赤色大葫芦的老人,在半空中浮现。 他周遭血色的沙浪翻滚,血腥味冲天。 他眼神平静,看着余子清,摇了摇头。 “我非督主化身,只是一个普通的东厂档头。” “东厂已经被裁撤了。” “我寿数将尽,只是为报督主知遇之恩,今日特来借你性命一用。” 这老家伙,面色平静,眼带死志,根本不可能说得动了。 余子清叹了口气。 “督主这个缩头乌龟,到现在竟然也不敢出面,我都快急死了。 你说,他修行图什么啊。 而且让你这个八阶来送死,有什么用啊。” 余子清说着,拿出罗盘例行检测。 然而这一次,却看到那罗盘指针不断旋转,最后停在了指向化身的那一项。 余子清有些愕然。 “竟然真的是化身?” 那老者波澜不惊的眼神,终于浮现出一丝惊愕,而后他便释然了。 “是不是化身都无所谓了,能在最后关头,给督主带回去点消息,也算足够了。” 霎时之间,便见那老者张口一吸,将所有血色沙浪全部吞入体内,他的身上魔气涌现,死气滋生。 瞬间,便见他的身形炸开,漫天血沙,犹如无数的劲矢,裹挟着魔气、死气、其全身的力量,向着四面八方无差别爆射开来。 余子清第一时间躲在了钟守正身后,避开了对方自爆的威能。 片刻之后,方圆数十里地,连杂草都被腐蚀枯萎,隐隐还有毒素和血腥气弥漫开来。 “你都知道他是化身了,为何还要给他说那么多?” “我不告诉他,督主怎么知道,现在不是他想让我死,是我想让他死。” “你如此作死,能长这么大,也是奇怪……”钟守正叹了口气,后悔没第一时间将天材地宝给出去,现在想不出手都不行了。 这邪不邪道倒是无所谓,但拿钱办事,信用必须得稳得住。 余子清从钟守正身后走出来,看着周围的一切。 “前辈,你想要走,现在还来得及。” “哼。”钟守正冷哼一声,什么话都没说,人也没走。 余子清郑重的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而后便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 那缩头乌龟再怎么能忍,现在肯定也忍不了了。 他要么赶紧来把自己杀了,要么自己就去毁了他所有的化身。 那些化身找大离,和找他,性质也不一样的。 大离都城。 季伯常进入密室,感受着其中一个化身传回的消息,忽然笑了起来。 “一个小辈,竟然将我逼到如此境地? 真以为我什么都能忍,损失几个九阶化身就没底牌了么? 罢了,既然封印已开,隐藏不了,便不再隐藏了。” 他伸出手,那一幅幅画像之上,一道道神光没入他体内,消失不见,画像也变成了空荡荡的纸张。 他走出密室,身形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一直蹲草丛的老首尊,再感应到季伯常的气息彻底消散,立刻悄悄的追了出去。 一条消息,也从老首尊手里传了出去。 同一时间,大离、大震、大乾都有人,忽然停下了现在做的事情,转身离开。 “小子,那妖人我可不是他对手,你现在逃还来得及。”钟守正郑重的警告余子清。 “从他对我锦岚山的人下手的那一天开始,就是死仇。 我若不逼他,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就真成气候了。 现在我给他机会,他若是不敢来,那我就继续逼他,我也不介意一点一点的挖他的根基。”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底气,不过,若是情况不对,我最多保你不死。”钟守正叹了口气,既然是死仇,那就没法劝了。 “多谢前辈。”余子清行了一礼,随口又补了一句:“要是我这次没死,前辈,你就来锦岚山,跟我当邻居吧。” “想都别想!我从不接受这种邀请!” ------题外话------ 龙套名真不是我起的,雨我无瓜,大部分都是我是在龙套楼里看到哪个就用了。 第一八四章 三百年磨一剑,最关键的底牌(1 锦岚山内,老羊坐在地上,里长盘腿坐在他对面。 俩老人很久没这么看似悠闲的坐在一起喝茶吃点心了。 “这山里山外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 “你不喜欢?”老羊撇了撇嘴。 “喜欢倒是喜欢,子清这孩子,嘴上不说,却还是知道照顾我这老头子。 知道我们都喜欢孩子,这都送来好几个了。 小树妖傻了点,但听你们说,他还特别小呢。 卿青天天跟着去挖矿,倒是让那些家伙没了偷懒的借口。 思思那姑娘乖巧可爱,懂事的让人心疼。 石头虽然皮了点,但是男孩子,只要心眼不坏,就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这些孩子都是逼不得已,但凡外面有合适的地方,有另外的选择,子清也不会带回来。 不过,说到底,还是为了照顾我这老头子,让村子里有点孩子的生气。” 里长絮絮叨叨,他可是记得,他以前只是偶尔提了一嘴,村子里没个孩子闹腾。 村子里的人从来不谈孩子的事,因为在这里天长日久,各种原因,都生不出孩子了。 有的人是受了伤,硬伤,有的人是坏了身子,有些可能是异力影响,有些也可能是长期在锦岚山吃锦岚菇,反正老羊现在都说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 这事大家嘴上都不会说的,余子清带回来几个可怜孩子,大家其实都挺高兴的,对孩子也都很好。 最皮的石头,来锦岚山三天,就挨了顿卿青一顿毒打。 然后里长知道为什么之后,又亲自上手,将石头毒打了一顿。 然而,挨了两顿毒打,石头反而最快融入进了锦岚山。 因为他亲眼看到了里长是怎么打二憨的。 二憨被打断了十几根骨头,不成人形,出气多进气少。 至此,他才知道,他那压根算不上毒打,连打都算不上,顶多是轻轻教训一下。 然后,第二天,又看到前一天似乎命悬一线的二憨,生龙活虎的在外面跑。 石头便悟了,开始跟着卿青去挖矿锻炼了,说什么都要学,哪怕天天挨毒打也要学。 融入最慢的,反而是那个最乖巧的石思思,小姑娘懂事的可怕,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第一天来,就去厨房帮忙,找事做。 里长絮絮叨叨的念叨着,老羊也没有不耐烦,就这么听着。 等到里长稍稍停下来,喝口水的时候,老羊才道。 “你现在不急着进阶了?其实你早已经可以进阶八阶了。 你的积累很强,开始修行之后,压根没有进补太多,就已经能一口气修行到八阶。 已经很不容易了,接下来,你也得尽量多进补点东西。” “不急了,不能急。”里长心态平和,没了往日的焦躁。 “你上次说,子清现在做的事,其实是为了开十阶路,以后九阶可能就不够强了。 那我也不能急了,既然有机缘,有积累,也有机会,自然要奔着十阶去。 九阶,可能一些年之后,就当不了顶梁柱了。 如此,我就更不能急了,慢慢来,来日方长。 按你的说法,我应该还能活很久。” …… 季伯常悄声无息的消失在大离帝都,老首尊一个九阶,追了一日之后,才终于追上了对方。 然而,季伯常却早已经站在原地等着他了。 “老首尊,你果然没死,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容易死了。” 老首尊现出身形,冷眼看着季伯常。 “你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便见老首尊的身形尚在原地,季伯常脚下的阴影,便骤然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影子,将其束缚在原地。 季伯常闭上眼睛,笑的的有些诡异,表情慢慢的僵住了。 老首尊面色微变,立刻飞身上前察看,他控制着阴影,缓缓的揭开季伯常的眼皮,才发现其双眼之下空空如也。 那饱满的身形,也在转瞬之间,好似泄了气,干瘪了下去。 这时老首尊才看到,这里只剩下一层皮,肉身之内早已经空空如也。 老首尊面色铁青,难怪他之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已经化解了心魔,实力恢复了正常,竟然一直追不上一个表面上看受创严重的八阶,原来他压根就没追到本人,一直追的都只是一个假蜕。 这一日过去,季伯常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 大乾西部,宋承越带着锦衣卫的高手,乘坐着飞舟,悬在高空之中。 整个大乾西部与荒原的交界线,绵延上万里范围内,到处都是锦衣卫的飞舟在巡视。 一道遁光从东面飞来,立刻第一时间被锦衣卫的人拦下。 宋承越站在船头,看着来人,拿出了一个罗盘。 罗盘绽放着光辉,显示出检测结果,这人跟琅琊化身术有关,不是化身就是本尊。 宋承越面无表情的道。 “若你是琅琊化身,如今已有方法,斩断化身与本尊之间的联系。 而且已有很多人,已经彻底自由,你也无须担心。 你且在这里等着,后续会为你安排,一应支出,大乾全包了。” 来人不管不问,便化作遁光准备冲卡。 宋承越淡淡的瞥了对方一眼。 “不识抬举,自寻死路。 冲击边境哨卡,冲击锦衣卫审查。 来人,废其气海,锁其琵琶骨,活捉。” 荒原上出现异变,锦衣卫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就算是探子不知道,宋承越也早就提前知道了。 八月十六,丑时三刻,荒原南部可能会出现异变。 宋承越名正言顺的调动大批人马,甚至还好心的通知了一下琅琊院。 他在这里,便是要做到足够的审查。 荒原南部,大兑玉玺的封印之地开启,只要找到大兑玉玺,便代表着大兑归来,正式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此乃大事,而东厂被裁撤,督主怀恨在心,甚至不惜挑起暗影司和锦衣卫之间的矛盾,还让东厂的探子,调转枪头对准了锦衣卫。 宋承越想要拿到证据,太容易了,而且绝对保证不是假的。 所以,在对外的时候,督主将枪口对准了锦衣卫,性质就变了。 宋承越甚至敢直言督主反叛,东厂也早成了督主的东厂,而不是乾皇的东厂。 幸好提前裁撤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宋承越说的颇有点强词夺理,不过他的屁股却正的不能再正了。 乾皇可以裁撤掉东厂,但是你督主却依然不能将枪口对准大乾。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督主就得老老实实受着,而不是做出这种疑似反叛的举动。 所以,在荒原南部,出现异变的第一时间,宋承越便连夜面见乾皇,请调人马。 荒原南部的事情,大乾哪怕不主动派人去帮忙,那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去破坏。 这番明面上是求稳,实则是要防督主的话,乾皇也应允了。 如今,宋承越已经抓到了七八个化身,全部都是九阶之下的。 他便第一时间,请调鲲游传回消息。 督主化身,大量现身,全部向着荒原南部汇聚而去,他们强闯关卡,宁愿自爆,也不愿意被活捉,伤了好几个人。 只有描述,没有结论。 跟着,大乾都城里便传来消息。 督主从今天开始,在官面上被定义为邪道妖人。 宋承越拿到传讯,咧着嘴笑了起来,用词都给顺势改了。 “传令,但凡遇到那琅琊邪术的受害者,全部先活捉了,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宋承越太了解乾皇了。 他就知道,在督主不主动回去觐见,不主动现身说明的情况下,他做的这些事,宋承越压根不需要作假,乾皇都不可能再信任他。 乾皇不可能去赌你还忠心的,也不可能去赌你不是去报复。 哪怕明知道,督主九成九的可能,不是去搞破坏,可你终归没法让人十成十信任。 一条心已经彻底野了的狗,连明面上的忠心都不愿意来演一下了,那就必须死。 宋承越堵在大乾边境,向着荒原南部的方向看了一眼,暗道一声。 我这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可惜没法亲自过去,也没法亲自出手。 希望琅琊院那边,能多去俩强者吧。 要说现在大乾除了宋承越,谁更想督主去死,那一定是琅琊院里的某些人。 督主存在一日,琅琊化身术或者琅琊化身邪术的名号,便会一日强过一日。 顺带着,琅琊院三个大字上的污点,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若是时间太久,太过深入人心,那污点便再也洗刷不掉了。 …… 大震边境,襄王的大旗在黑暗之中闪耀。 还有一缕电光,在云层之中游走,那是雷氏的标志。 一个九阶强者,被拦在边境。 襄王坐在船头,面带微笑。 “劳烦道兄坐下喝喝茶,无论何事,过了今日再说。 今日,整个大震,一个九阶都不准离开。” “襄王殿下,你可是又要篡位了?” 襄王伸手一抛,见一枚令牌丢了出去,令牌迎风见长,化作一面上千丈高的巨大金牌,轰然落地。 “震皇的止步牌在此,想越过的尽管过,我保证不拦着你。” 眼见那人不敢妄动了,襄王才笑了笑道。 “我不管你是不是被那妖人胁迫,过了今日,我可以亲自去请人替你化解邪法。” …… 大离境内,伏晓站在高空中,面带微笑的看着两位九阶。 “二位前辈,还请止步。” 他思忖良久,在得到了大乾锦衣卫动向之后,便做出了决定。 他也不想的,只是大离的大势便是如此,他只能顺应大势,委屈一下督主了。 今日,无论是谁想去荒原南部,那都得接受检测。 哪怕检测完成之后,不是化身,那只要是超过六阶的,谁也不准去。 他未必能拦下多少,真有九阶想过,他也拦不住,他也未必能察觉到,但事还是要做在明面上的。 这是选择,顺应大势的选择,而他也会因此,成为大势的一员。 …… 余子清搬出了石桌石凳,跟钟守正相对而坐,两人就坐在这荒野里,品茶闲聊。 远处的巨大九层牌楼,熠熠生辉,其存在的时间越久,那种沉淀下来的厚重,便愈发明显,便是余子清,都开始察觉到,他手中的郡守大印,似乎又变强了。 一天之后,天际之上,一道道遁光,飞遁而来。 余子清抬起头,看着那些遁光,缓缓的站起身。 “来了。” “你确定,就是那死太监?就为了来杀你?” “杀我只是一个目的,他想要拿到大兑玉玺,掌握主动权。 大兑的封印,主动权完全在我,大兑玉玺,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拿不到,他就举世皆敌,大势之下,谁都会顺势踩他一脚。 他拿到了,他就还有喘息的机会。 杀我,保住他的化身,其实只是表面目的而已。” 余子清面色平静,抬头看着那一道道遁光,由衷的感叹了一声。 “他的确是个人才啊,我曾看过琅琊化身术。 想要将此邪法,修到他这般境界,那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他已经损失了共计六个九阶化身,再加上有人阻拦,竟然还有九阶化身能抵达此处。 九阶之下的更多,若是平平稳稳的再过几百年,他真的有望十阶。” 一道道遁光飞来,余子清手中一直保持着开启状态的罗盘,已经自行绽放了光华,指针飞速的转动着。 除了督主的化身,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没几个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冲到这里了。 看来,督主不打算演了。 汹涌澎湃的气息,在天际之上绽放。 大乾那边来的人很少,大震那个方向的也不多,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于大离这边。 数量比之余子清想的还要多。 其中有数十个,年纪看起来都不小的,也不是化身,应该是东厂的番子。 剩下的,足足二百多个,没有一个是低于七阶的。 基本都是七阶八阶,九阶都有四个。 东厂的番子,站在一起,气息阴冷晦涩,一股难以掩饰的不阴不阳的气息浮现。 而剩下那二百多个,簇拥到一起,拱卫在那四个九阶身后。 季伯常没有做任何隐藏,就这么从人群的后方,凌空踏步而来。 余子清暗叹一声。 化身的数量,远比预料的多,九阶也比预料的多。 而且,余子清估计,前些日子,这些化身可能更多。 因为季伯常的气息又变强了。 可能所有得到消息,想要去斩断联系的化身,都已经被其暗害了。 剩下的这些化身,哪怕明知道自己是化身,可以斩断联系,也没有那种想法。 不到九阶,让他们觉醒自我的自由意识,的确是难了点。 昨天见到的那个来试探消息的东厂番子,就是证明。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化身,知道了之后,也没有反叛之意。 所以余子清根本不想等,也不想给督主时间。 季伯常一步一步行来,他的那些弱点的化身身上,便开始浮现出一道道流光。 他们神魂深处的符文,裹挟着他们一生的修为,落入到季伯常体内。 短短三息,便见季伯常身上的气息,直线攀升,从八阶巅峰,直入九阶。 季伯常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含笑看着余子清,长叹一声,满声赞誉。 “我曾以为是锦岚山里有高人,后来不知不觉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你。 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不得不出手,你足以自傲了。 如今,我亲自出面,亲自出手,你可满意了?” “除了一个问题,其他的都满意了。” “你问。” “我曾亲眼见过你,根本没有察觉到你乃阉人,难道真有什么办法,让你那话再长出来么?” 余子清问的很认真,他的确好奇。 按理说,断肢重生不难,有的天材地宝就能做到,但太监却从未听说过。 这家伙一个阉人,怎么伪装自己不是阉人的? 季伯常面色瞬间一冷。 他一个太监,最忌讳别人说他是个阉人,意思一样,性质不一样。 “看来我高估你了,到了现在,竟然还逞口舌羞辱于我。” 余子清叹了口气,也不解释了,虽然他真的没羞辱的意思,真的是纯好奇。 好奇为什么太监没法恢复,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做到这点。 若是可以的话,是不是可以学一学这法门或者手艺,用在别的地方,比如以后砍了别人手,就让别人用天材地宝也恢复不了。 这种永久性伤害的法门,可不是一般的强。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道道遁光落下。 佟家家主佟伟舜、阴阳宗宗主廖一来、退魔宗宗主彭松,还有那位阳神尚未恢复的老太监,全部出现。 而且,除了他们几个强者之外,还有两宗一家带来的高手。 再加上钟守正,现在两边各有五个九阶。 曾经的化身,面对如今的化身,还有季伯常,什么废话都没有,直接开打。 钟守正一只手抓着余子清的肩膀,带着他瞬间向后退了上百里的距离。 四个曾经的化身,对战四个琅琊化身,神光交织,将夜空映照成一片五光十色,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加上交战波动,化作潮汐一般,摧毁周围的一切。 唯独那座巨大的牌楼,屹立不倒,连上面的瓦片都没有丝毫受损。 九阶在高空中开战,九阶之下,在下层开战。 季伯常站在原地,他那些低阶化身,源源不断的坠落地面。 他的气息急速攀升,不断的变强。 很快就冲到了二劫,到了这时,他九阶之下的化身,便全部跌落到地面上。 这个时候,才有侥幸未死的化身才发现,他们还没有死,只是修为尽失,化作了凡人。 他们的自我意识还在,可是神魂孱弱,意识模糊。 因为季伯常的行动太仓促了,他根本不敢强行收拢掉化身的一切。 他只敢收拢到一部分纯粹的神魂力量,和纯粹的修为、对应的感悟。 因为他没有时间去沉淀,去彻底消化掉,唯有最纯粹的东西,才好直接转化成他的力量。 化身的一生,太过繁杂,一口气收拢这么多人一生所有的收获,他扛不住的。 毕竟,这一生之中的磨难和痛苦,对于修士来说,其实也是难能可贵的收获。 余子清咧着嘴笑了笑,看了看钟守正。 “前辈,有劳了。” 钟守正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之前好赚的天材地宝,后面肯定是要还的。” 钟守正冲了出去,余子清一个人飘在半空中,静静的看着交战。 季伯常的四个化身,看起来都是生面孔,应该不是经常在外活动的人,余子清没有他们的基础资料。 而且大概率都不是大乾的人。 因为大乾明面上的九阶,无论是宗门还是家族,只要是放在台面上撑场面的,他们的详细基础资料,余子清都有。 就算不是明面上的九阶,资料没那么详细,余子清手里也有简单的资料。 早知道督主肯定还有九阶化身,余子清怎么可能不做准备。 只可惜,余子清只跟大乾锦衣卫的宋承越关系还行,弄到资料好弄。 大离这边的强者,锦衣卫就没那么详细的资料了。 很多强者,有详细资料也未必有用,他们都会藏一手。 余子清的阴神睁开眼睛,纵观全局,关注着他们的战斗,每个人施展什么秘法,用什么法宝,全部都看在眼里。 尤其是关注着季伯常,看着他用什么手段。 钟守正凌空而立,手捏印诀,元神力量骤然大作,摄人心魄的波动逸散开来,眼中仿若化作了深渊。 他低喝一声,便见空气之中一声嗡鸣,逸散开来的力量,骤然凝实,目之所及,立时见到季伯常头顶,一个金色的铃铛浮现。 小铃铛频繁摇曳,叮叮叮的声响,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在其身前十丈之处,与不可见的光辉碰撞到一起,激起道道虚电,化作一张蛛网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 季伯常眉头微蹙,两只手分别施展打出印诀,天际之上,雷云汇聚,一道道阴雷噼里啪啦的落下,恍若骤然在天地之间形成一颗巨大的阴雷之树。 那树底便是钟守正所在。 钟守正微微耷拉着眼皮,低声一喝。 “破。” 幽光乍现,仿若无数的尖刺向着四方卷起,渗透到那阴雷之中,将其强行崩散。 然而,崩散的力量落下之后,却又瞬间化作一只只阴恻恻的利爪,鬼气森森,阴气冲天,从四面八方抓向钟守正。 钟守正变化印诀,口诵咒文,元神之音,也随之浮现,一起吟诵咒法。 玄奥神韵浮现,化作一道道球形的涟漪扩散开来。 那些阴气所化的利爪,被这涟漪冲击之后,不断的崩解消散。 一道道涟漪汇聚到一起,骤然化作浪潮,冲击到季伯常身前。 他头顶悬着的金色小铃铛,摇曳的速度加快到极致,叮叮当当的铃音,骤然化作尖锐的啸声。 咔嚓一声,小铃铛崩碎成齑粉。 季伯常眼睛一闭一睁,目中两个符文飞出,瞬间构建出一个静字,挡在身前。 霎时之间,那可怕的涟漪过身,季伯常却毫发无损,只有身前那个静字,崩碎消散。 两人交手,看的余子清双目酸痛,元神境修士全力出手,咒法杀招,看起来平平常常,可是只是看,都觉得阴神摇曳,若是中了,便是立时神魂崩碎的结局。 相比之下,剩下那几个炼气强者的战斗,看起来打的五光十色,神光漫天,方圆数千里都被映照的光辉一片。 可他们的战斗,想要分出胜负,那可是得一段时间了。 他们只是互相纠缠着,互相拖着而已,真正关键的就在季伯常这里。 有东厂的番子,想要靠近余子清这里,便会立刻被人拦下。 余子清区区一个弱鸡,却在这里,全程观战。 季伯常眉头微蹙,这才发现,那个拿钱办事,遇事就躲的钟守正,可比预想的还要麻烦的多,出手就是下死手。 “别浪费时间了,迟则生变。” 季伯常呵斥一声。 立刻见到他的四个九阶化身,齐齐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佟伟舜几人,压力倍增。 战场变幻,从最初默契的一对一,变成了四人对四人的纠缠。 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便变成了五对五的团队交锋。 佟伟舜几人的互相配合,可远不如人家的本尊加化身。 战场慢慢变幻,慢慢的挪移,忽然之间,那阳神尚未恢复的老太监,忽然屈指结印,凌空一指,点向了佟伟舜的后背。 一点阴冷的流光,瞬间在半空留下一道绵延数十里的光痕。 佟伟舜的护身法宝,瞬间爆裂。 老太监一指点出之后,又是对着钟守正连点三指,三道阴冷的光柱,压的钟守正不断后退。 随着老太监临阵倒戈,局势瞬间逆转。 五对五,变成了四对六。 发现这一幕之后,钟守正当机立断,立刻第一时间后退,准备带余子清离去。 然而,季伯常脚下一道虹光,带着他踏空而去,直奔余子清。 剩下五人,状若癫狂,舍生忘死,纠缠四人,却也足够拖延一点点时间了。 这时,大离方向,一个法宝裹挟着长长的尾光,跨越天际而来。 大乾方向,声浪滚滚,却比神光后发先至,程净脚踏光辉,踏空而来。 季伯常哈哈大笑,尚未抵达,便伸出一只手,凝出一个大手印,抓向了余子清。 “你们这些伪君子,我早将你们看透。 若无必要,你们倒是巴不得其他人残杀,你们再来收拾残局。 如今,现在才想要保下此人,太晚了!” 汹涌澎湃的气息,如同大江奔涌,巨峰压来,尚未抵达,余子清便不得不落到地面上,有种直不起腰,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无论是那件法宝,还是尚未抵达的程净,都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余子清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将怀中瑟瑟发抖的小狐狸,先随便收入个储物袋里。 那老太监临阵倒戈,余子清一点都不意外。 他从一开始就没将老太监带回锦岚山,就是防着这一手。 他在很早的时候,就提前思索过种种可能。 有化身,明知道自己是化身,也不愿意斩断联系。 有化身,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化身。 有化身,就算是斩断了联系,也不会背叛督主。 忽略掉化身这件事,只将其当做督主手下,督主给他们埋坑,他们就一定会反叛么? 真未必的,人心若是如此简单,倒也好了。 只有佟伟舜这种,有家有业,上有老,下有小,一生的羁绊都在佟家,他的感情,他的喜怒哀乐,都在佟家,他斩断了联系之后,才会坚定的站在督主的对立面。 而那种无依无靠,无儿无女,一生都藏在一个地方潜修的老太监,可能最大的感情羁绊就是督主,他凭什么反叛。 哪怕只当他是一个忠心的下属,他也不会反叛。 哪怕他被斩断了联系之后,也没有向督主传递消息,督主似乎也不知道,是余子清斩断的那种联系。 那余子清也压根不敢去信那个老太监。 尤其是这个老太监,竟然主动说要去锦岚山扫地。 那余子清就更不敢信任他了。 对于一个活着或者死了都不太在意的人,余子清帮他斩断联系这点事,真的能抵得上他一生唯一的羁绊么? 余子清真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脸。 如今被气息压的直不起腰,危险临近,生死危机降临,而锈剑却依然没有完成判定。 余子清的腰间,骤然出现了一柄白色的带鞘长剑。 余子清的右手,握住剑柄,低喝一声。 “栋哥。” 霎时之间,锦岚山南部,一直站在那里,身前地上插着一把剑的邗栋,骤然睁开眼睛。 他手捏剑诀,目中骤然迸射出两道剑光。 那一瞬间,便仿若身处荒原之南,目光看到了这里的战局。 他腰身微微一矮,如同余子清一样,右手虚握左腰那不存在的剑柄。 同一时间。 余子清手握剑柄,奋力一拔,便见无穷剑光,从剑鞘之中喷涌而出。 那剑光犹如实物,冲击而过的瞬间,便见季伯常抓来的大手印,骤然崩碎,所有的力量,都仿若被无数的剑,给硬生生的斩成了齑粉,斩成了虚无。 剑带着余子清,以最标准的拔剑式,一剑斩出。 霎时之间,天地之间,只剩下那白色的剑光。 那每一缕光都是剑气,强到已经剑气崩解,自行化作了剑光。 季伯常想要逃,已经晚了,他离得太近了。 这一剑不是余子清这个二把刀来斩的,而是剑带着余子清去斩的。 或者说,是邗栋亲自斩出的这一剑。 白色的剑光,便如大日光辉,瞬间贯穿天地。 剑光横跨三千里,斜着斩向天际,恍若一柄巨大的白色长剑,斜插在大地上,天际之上的罡风层,都被强行斩出了缺口。 季伯常周身法宝,瞬间崩碎消散,身形在剑光之中溶解,连渣都没有剩下。 这是邗栋这个只会杀人的九阶剑修,耗费了三百年,不断的积累,磨出来的一道剑气,最纯粹的杀伐之剑。 这一剑之下,瞬间,战场变得安静了。 钟守正面色骇然,眼珠子颤抖,看到那白色剑鞘,白色的剑,他终于明白了。 当初他只是靠近余子清,便能生出明显的危机感应,甚至那危机感应,还化作了一把白色的剑,悬在他头上,随时可能落下。 当时他还以为这头顶悬着的剑,只是危机感应的感应具象之物而已。 没想到,是因为那危险性太高,高到他必死无疑,所以直接连他可能会死在什么武器之下,都能直接具象出来了。 所以,当时若不是他谨慎,挨这一剑的人,就是他了。 他拿什么去挡,这一剑,绝对有三劫剑修的水平了。 余子清站在原地,将白剑缓缓的归鞘,满心震惊。 浪费了,绝对是浪费了。 早知道强,但是竟然会这么强么。 所以,邗栋的剑很久没出过鞘了,只是因为压根没遇到值得他出鞘,斩出那惊世一剑的人么。 余子清站在原地,看向季伯常的那几个化身,全部都在,每个化身的眉心,此刻都浮现出一枚符文,符文闪烁着光辉。 本尊若是死了,按理说,联系就应该断开的。 然而此刻,却见他们汇聚到一起,那些东厂番子里,也有数人的眉心,浮现出一模一样的符文。 忽然间,其中一个番子眉心的符文,暗淡了下去,他的身体,骤然灰飞烟灭。 半空中,无数东西凭空浮现,尘埃碎屑,而后飞速的汇聚,重新化作季伯常的样子。 季伯常赤身飘在那里,忽然长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他的身后,四个九阶化身,身形逐渐崩解,化作一道道流光,没入他的体内。 大离方向,飞来的那个法宝,被其随手一抓,抓在手中,化作一方青色的砚台,他掌中发力,便将那砚台捏碎,随手丢在一旁。 “好强的一剑,十阶之下,怕是无人能挡得住。” 季伯常长出一口气,看了看余子清手中的白剑。 “还好,你只能斩出一剑。” 他的气息直线攀升,一路攀升到三劫,也依然没有停下来。 他立身半空,威压便镇压住所有人。 就算刚刚赶到的程净,都是面色凝重。 “神魔替死术。” 三劫境界,普天之下,都没有多少人。 余子清站在地上,看着威压众人的季伯常,忽然咧着嘴笑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你最重要的底牌。 只要还有化身,你就不会死。 我终于明白,为何那琅琊化身术,我一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原来这琅琊化身术,是借鉴了阴魔的法门。 其内核,一直都是魔物的法门。 琅琊化身术是,以琅琊化身术延伸出的假身替死,也依然是。 你既是督主,也是季伯常。” “不错。”季伯常一手虚压,靠着纯粹的力量,便压制了在场所有人,他此刻的力量,距离三劫境巅峰还有一段距离,却也不是特别远了。 若是他没有损失那几个九阶化身,他此刻的力量,纵然没有强行迈入十阶,也会远超一般九阶。 不过,以如今的力量,也足够他做事了。 他一手虚压,一手屈指一弹,一点力量,便瞬间击中余子清。 余子清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倒飞了出去,直接在地上留下了一道绵延十数里的沟壑。 但是季伯常却微微蹙眉,看向那沟壑的尽头。 那座大坑里,可怕的力量,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压抑着没有爆发出来。 轰隆隆的轰鸣声响起,季伯常单手结印,一瞬间,便见天际之上,雷霆如瀑,冲击而下。 转瞬之间,便将那大坑轰的不断崩碎,山石崩碎,融化为岩浆,雷霆太过凝聚,化作雷池雷液,不断的翻腾。 下一刻,便见那大坑之中,一条粗大的白色尾巴,骤然窜出,而后变数第二条,第三条…… 一条条巨大的尾巴,抽在那雷瀑之上,强行将其击溃。 大坑底部,一条巨大的九尾白狐,将余子清包裹在里面。 余子清的气息和九尾白狐的气息,都在直线攀升。 余子清的一只手,按在白狐的脑袋上。 他们俩一起,缓缓的从下面飘了起来。 季伯常死了一次,唯恐生变,突下杀手,劲力直接崩碎了装着小白狐的储物袋。 余子清终于补全了最后一块关键短板,爆发出的力量,第一要务便是保命。 保住他的命,保住小白狐的命。 他一直想要尝试,却一直没有卡成功的漏洞,这一次终于卡成功了。 自从以短剑作为媒介,作为判定工具,来判断判定是否完成,每一次,都将那柄锈剑都化作强大的宝剑之后。 余子清自然会生出其他想法。 比如说,若是那判定得来的力量可以渡给锈剑,让锈剑完成脱胎换骨的变化,那是不是也有可能,将那股力量渡给其他东西,或者是其他人。 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成功过。 当真正面对生死危机的时候,他将短剑换成了小白狐,又有最纯粹最强烈的意愿时,小白狐又对他有极强的归属感。 那小白狐,便等同于一件法宝。 要激发了判定,去完成杀季伯常这个必须做的事,就多了前置条件。 以小白狐作为手段之一,先活下来。 巨大的利爪撕开了雷池,一头全身力量圣洁轻灵,眉心带着一个印记,身形上千丈的巨大白狐,冲了出来。 九条上千丈的巨大尾巴,轻轻摇曳着,裹挟着劲力。 余子清站在白狐的脑袋上,脸上已经浮现出饿鬼之相,他的双目里燃烧着血焰,指尖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他看着季伯常,面带笑容,露出满口锋锐的牙齿。 他从一开始,就没把邗栋给的剑,当做压箱底手段。 查不出来最后缺了什么关键信息,无法完成判定,那就只能在真正的交战之中去看对方有什么底牌,逼他使出最关键的底牌。 任何底牌,在余子清这用过一次,就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次了。 “小家伙,我们上吧,活活打死他。” 上千丈高的巨大九尾狐,动起来却异常灵活,仿佛这片天地,都在帮着它,轻灵圣洁,一尘不染。 所有的秘法坠落,随着那泛着微光的白色皮毛,微微颤抖,便将其尽数滑开。 余子清站在九尾狐的脑袋上,双目微垂,手捏饿鬼法印,口中低诵法咒。 季伯常又惊又怒,他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知道余子清怀里一直抱着个小白狐,却哪想到,那看起来极弱的小白狐,竟然是一头九尾天狐。 如今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头九尾天狐,而且境界似乎比他还要高。 这九尾天狐,万法不侵,肉身却又强横的离谱,怎么打? 没法打了。 看起来打的极为热闹,两人在天际之上,神光沸腾,灵气如同在燃烧,实际上,什么作用都没有。 只是季伯常被九尾天狐一边倒的压制,这还是因为九尾天狐几乎没有战斗经验的原因。 而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东西,出现在白狐的脑袋里,它的本能再告诉它应该如何做。 巨大的尾巴,抽散了季伯常的护体神光,其后又有一根根粗大的尾巴接连而上。 噗嗤一声,季伯常所有的防护,在那巨力和万法不侵的玄妙之下,强行崩散。 那巨大的尾巴,缠绕着他的身体,如同陨星材料一般,影响着他施法。 余子清一直垂目站在白狐的脑袋上,低诵咒文。 等到季伯常被完全克制,被彻底压制住几个呼吸之后,余子清迈出一步,在半空中留下一个个火焰脚印,走向了季伯常。 余子清伸出中指,缓缓的点在季伯常的眉心,诵完了最后的咒文。 “托你的福,我用借来的力量,强行完成了一个课题的推演,你安心去吧。” “株连。” 余子清列出课题,以判定得来的力量,强行推演,以此来得到完全克制季伯常的结果。 这是他判定次数多了之后,不再等着判定随机得到力量。 知道的越多,选择就会越来越多。 随着余子清的中指点在季伯常的眉心,他便仿佛看到了,一枚巨大的符文。 以此为中心,一条条线从这枚巨大的符文上扩散开,勾连到四方的其他的符文。 余子清的眼中,燃烧着火焰,不但将那些连在一起的线烧断,甚至将的那符文都一同烧毁。 然而,就在烧断那些线的时候,却见那枚巨大的符文之下,还有一条线链接到下方的黑暗里。 余子清的目光望去,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一片似虚似幻的扭曲世界。 一尊身形怪异的大魔正在沉睡,他的身下,一座似是数里大,又似数十里大,以无数的骸骨和人皮汇聚而成的王座。 那根线便是链接在那大魔身下的王座上。 似是感应到窥视,那大魔缓缓的睁开眼睛,与余子清那血色的双目对视到一起。 只是一眼,余子清便知道,自己不是其对手,那大魔绝对是超出九阶的。 他果断的烧毁了那条链接的线,随着那条线被烧断,那个虚幻扭曲的世界,便消失在余子清的眼里。 所有的幻象都随之消散,余子清收回了手,便见到季伯常身上的气息,开始剧烈的涌动。 “你做了什么?” “你修过琅琊化身术,不是将化身收回,便等于没有修过。 你此刻的力量,其实还是构建在琅琊化身术之上。 可怜的家伙,你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个邪术,就是个大坑。” 余子清没了怒气,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季伯常身上的气息波动越来越混乱,最后他的身形开始扭曲,力量不断的外泄,彻底失控。 余子清拍了拍白狐,他们丢下了季伯常在半空中,远远的避开。 季伯常又惊又怒,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力量失控。 而后噗嗤一声,整个人爆成了齑粉,混乱的力量绞杀了那片范围内的一切。 这一次,他绝对是死的彻彻底底了。 …… 锦岚山内,老羊和里长,站在南部边缘,遥望着荒原南部的方向。 “你知道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里长摇了摇头,眼里带着一丝不安。 “他在逼那个九阶化身都有好几个的妖人出手,不想给那妖人时间,去一个一个的吸收化身,再沉淀下来,将力量彻底消化。 他已经斩断了那妖人好几个九阶化身与本尊之间的联系,将其策反。 现在,他已经亲手拉开了大兑归来的序幕,至此,便是他也没法再阻止大兑归来。 一个神朝的势,在发现一个缺口之后,便会裹挟亿万钧之力,形成极为强大的力量,冲击而下。 这便是堪比昼夜轮转的大势。 余子清便是站在大势的浪头。 那妖人现在不出手,他以后都再也不可能有机会了。 子清会挖空他的根基。 那妖人若是现在仓促之间出手,他便绝无可能达到最强的状态。 他的力量无法掌控的足够好,力量沉淀也不够,秘法、法宝,统统都不完美。 但也只有这样,他反而有机会赢。 余子清就是在逼着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必须出手,而且必须全力出手。 炼气修士的三劫境,之所以叫三劫境,便是三次劫难。 若是那妖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实力攀升的太快,就有可能三次劫难化作一次。 这次劫难,叫死劫。 可惜那妖人,压根不知道,子清现在手握什么东西。 他手握大兑的大印,化解封印,解开封印,又亲手拉开序幕。 便是大兑神朝,都是欠子清的。 子清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面对面,那妖人的劫,便不是可能变成死劫,而是一定会变成死劫。 那妖人如今举世皆敌,也没了东厂职位在身,东厂也被裁撤,他便是一孤魂野鬼,大乾气运也不再加身。 若是子清如今愿意主动借大兑的神朝之力、神朝国运,只是以大势压人,根本不用出面,就能压死那妖人。 你压根无需担心他。 他一步一步,早已经将那看似很强,远远比他强的妖人,逼到了绝境。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肯定不会出事的。 哪怕我们俩都不去,他也不会出事。 我们要做的,只是守好这里。 这一次之后,一定会有人很多人,会真正开始正视锦岚山了。” 第一八五章 九层十八柱,开席了开席了(10k 东厂督主灰飞烟灭,其实他不是被余子清所杀,而是死于琅琊化身术。 他收回了化身,连带着化身的力量、感悟等等,但是他所有的一切,其实都还是建立在琅琊化身术之上的。 余子清毁了每一个符文之间的链接,毁了他的符文阵列,便让所有的力量都失去了控制。 一个人体内,塞进去了几百个,甚至可能因为他此前不断的收回,不断的种下,积累到了上千个化身的力量。 每一种都截然不同,却又不能互相融合,他不死都难。 余子清站在九尾白狐的头顶,白狐九根巨大的尾巴,恍如天柱,轻轻摇曳,便搅动了数千里的灵气。 清气上升,浊气下降,自然而然的将此地的混乱气息平复掉。 余子清拍了拍白狐的脑袋,低声道。 “小家伙,这是你的机缘,你可要好好感悟一下,记好了那种感觉,错过了这次,下一次可未必有机会了。” 余子清从白狐的头顶迈步而出,凌空踏步,在半空中留下一个个燃烧的脚印。 他凌空而立,看了一眼那个老太监,叹了口气。 “我虽然早猜测,你可能就是个钉子,只是没想到,你最后还是临阵倒戈了,何苦来哉呢。” “哪怕我曾经是他的化身,我也欠他良多,帮他一次,算是还他了。” 老太监轻叹一声,神情有些复杂,他看着余子清,神情更为复杂。 “你给我自由,让我完整,我欠你的,无以为报,替你扫后半生的地,怕是不够,便只能以命相抵了。” 老太监话音落下,便见他闷哼一声,身形一晃,趔趄着后退两步,坐在了地上。 他坐在地上,手捏印诀,苦笑着喃喃自语。 “这一生,上千年的时间,却还是没有活明白,活出过自己……” 他的身上骤然燃起了熊熊烈火,他眼中的神采,骤然变得明亮,而后慢慢的消散。 他坐在地上,微微垂头,阳神最先在烈火之中湮灭,而后才是他的肉身,慢慢的化为灰烬。 余子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佟伟舜几人,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一个个都神情复杂,他们恐怕是最能理解老太监内心挣扎的人。 化身与本尊之间的联系,表面上看,的确只是那枚符文为联系的关键。 可是更多的,是无形的联系。 佟伟舜当初走出来,做好赴死准备时,心情也是无比复杂。 知道他是化身,要回归本尊了,但是内心的自我意识,却对佟家舍不得,对一生的挚爱亲朋都舍不得,那种矛盾随着时间流逝,只会越来越深。 直到余子清说,可以斩断本尊与化身之间的联系,他便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若是督主的遗祸,那琅琊化身术的遗毒,仅仅只是斩断联系,就结束了,那事情便简单了。 有的是化身,哪怕被带走了一身修为,一生感悟,最后沦为个凡人,寿数将尽,也依然没有反叛。 余子清能斩断邪法的联系,却斩不断内心的联系。 看着那残留的几个,尚未殒命的曾经的化身,余子清叹了口气。 他的样貌,慢慢恢复了自己的样貌,九尾白狐还维持着原样,看样子还能坚持一会。 余子清记下了这个时间。 往日里,他通过判定得来的力量,在斩杀判定目标之后,依然会存在一段时间,不会这么快就消失的。 这一次他本尊的力量,消散的很快,快到督主刚死,他身上的力量便消散了。 他只来得及将株连完整的记录在心底。 株连,其实不能算是饿鬼道自然觉醒的天赋神通,应该归类为秘术秘法。 是余子清看过了琅琊化身术,又知晓了督主以此修成的神魔替死术,便以此为基础,开了个如何针对督主的课题。 然后判定得来的力量,便强行将课题推演出结果,得到一门古里古怪,正好克制督主的秘术。 不然的话,纵然是邗栋那等杀伐极高,几乎全部加了普攻的强者,一剑就能砍死督主一次。 那他也只能不停的杀,什么时候能一直锁定着督主,追着他,杀到他死的次数,把所有化身全部耗尽,才有可能真正杀了督主。 不,大概率督主的化身全部死完,邗栋也没法彻底杀了督主。 说不定最后一次杀督主本尊之后,督主的力量、神魂等一切,都会被那位大魔带走。 最终又留下了巨大的后患。 想到那位大魔,余子清便有些遗憾,当时太果断了,生怕对方逆向追踪,即刻斩断了联系,应该趁机甩个锅给琅琊院或者大乾朝廷。 余子清悄悄瞥了一眼远处的程净,整个琅琊院,只有他一个人来了。 大乾压根没有派人来。 要知道,这里最重要的事,是那座大兑的牌楼,而不是督主。 就这,大乾都不派人来。 要不是有宋承越帮忙,拦住了一些可能是化身的人,也拦住了一些不是化身,却也可能是来搅局的家伙,他这边肯定要乱成一锅粥。 程净肯来,估计也是因为自身原因,并非是琅琊院的原因。 只可惜,程净立道没多久,实力根本不可能敌得过刚才已经三劫的督主。 境界越高,这同一个大境界内,不同人之间的差距,就会越大。 程净看着余子清的目光扫来,揖手颔首见礼。 他暗叹一声,什么话也没法说。 他来了也是打了个酱油,甚至压根不算出手了。 他立道为净,便是想净化琅琊院,可惜,阻力远远比他想的要高的多。 哪怕这一次,琅琊院内的法宝,都已经感应到了,其他人却还在争吵,纵然有人想来,也会有人阻拦。 有人觉得这事琅琊院就不能插手,有人觉得就得亲自出手,诛杀妖人,也有人觉得诛杀妖人是可以,但不能这个时候出手等等…… 程净自行冲出了琅琊院,根本不管其他人,最终,事情都结束了,却只有他一个人到。 只是想想那妖人施展的神魔替死术,程净便知道,那琅琊化身术,就不止是眼前看到的大问题。 因为那神魔替死术,根本不是修士能修成的,是深渊之中,极少数大魔才能掌握的东西。 能以琅琊化身替死,只说明一件事,这琅琊化身术,也是魔头的法门。 余子清也直接点出来,琅琊化身术的内核,源自于阴魔。 这种事是肯定瞒不住的,也没必要瞒。 只是想想,程净便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琅琊院多少年的声誉,经得起几次这种毁灭性的打击。 之前还能扯扯皮,说琅琊化身术到底是邪术还是化身术。 如今别争了,因为性质更严重了,直接是深渊魔物的邪法。 他现在才深刻的明白,琅琊院内部的问题,远比他想的还要严重的多。 内心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 余子清看着程净远去的背影,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萧瑟和落寞。 心底暗叹一声,琅琊院,怕是早就不是曾经的琅琊院了。 老羊诈死改道,宁愿舍弃曾经的一切,都不愿意再回去,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这种情况,程净这种还抱着信念,踽踽前行的人,反而才是最痛苦的。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余子清沉默了一下,轻声念叨了一句话。 “彻底的变革,都是需要流血的。” 程净的脚步微微一顿,继续向着大乾的方向走去。 尘埃落定,钟守正有些蔫了吧唧的走了过来,对余子清拱了拱手。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可比我强多了。” “前辈这是什么话,我其实真的只是一个五阶体修,那家伙是死于自己,不是我杀的他。” “行吧,这次我也没帮到什么大忙,我还是……” “前辈,你这话就见外了,要不是你与其斡旋,我早就死了。”余子清一脸真诚,直接打断了钟守正的话。 想把天材地宝还给我一株,想什么好事呢。 这辈子我都不可能要那株天材地宝。 钟守正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没法再说出来了。 心底只能默认,还欠余子清半次。 “前辈,我受创颇重,需要回去修养了,此次多谢前辈,下次我一定登门道谢。” 余子清跟佟伟舜他们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离去,全程都没有进牌楼的意思。 余子清飞身落在九尾白狐身上,小狐狸的尾巴轻轻一动,那庞大的身躯,便轻若无物,轻飘飘的踏空而行,便犹如遁光一般,飞速的远去。 小狐狸估计也快恢复正常了,余子清的那把白剑也用完了,这让余子清很没安全感。 打完了赶紧先跑路。 原地只留下钟守正几人。 余子清没明说,钟守正却猜测,余子清忽然之间迸发出的强大力量,说是借来的。 能借来这么强的力量,必定要付出极为不菲的代价。 可能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吧。 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去窥视,也不想知道。 不知道才是最好的保密。 今天之后,这里发生的事,都会烂在每个人心底,连记录都不会有。 尤其是佟伟舜三人,他们亲眼见到了那些化身的结局,知晓他们欠余子清人情有多大。 佟伟舜三人结伴离去,钟守正看了看这里的环境,手捏印诀,张口一吐,一个气泡飞出,缓缓的飘落到地面上。 啵的一声,气泡炸裂,一层无形的波纹横扫开来。 这里残存的痕迹,残留的气息,所有的一切,都被搅和的一塌糊涂。 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摇身一晃,身形消失在原地。 原地只留下满目疮痍,一座巨大的深蓝色牌楼屹立,一座焦黑的白玉楼岌岌可危。 …… 大离都城,苏离例行来拜访看望。 进入了季宅,就见季夫人眼睛红红的。 “师娘,发生什么事了?”苏离骤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的老师,他只给你留下一封信,便悄悄走了。” 季夫人带着苏离,来到季伯常的书房,便见书房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玉盒,玉盒上放着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苏离亲启”。 苏离连忙打开信件。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你不用找我。 我一生只收过你这一个弟子,也只有你会心甘情愿的称我一声老师。 你是个好孩子,我不配当你的老师。 宝丹我没有带走,我用不上这个东西,你留着防身吧。 还有另外一件东西,我也留给你了。 你莫要告诉其他人,此宝可让你联系到其他人,与之交换情报。 切记,莫要在其中暴露自己的身份。 有此物相助,相信你在暗影司的路,会走的顺畅一点。 愿你此生,能谨守本心,莫要走岔路,一步错,便再无回头之路。 别太信任暗影司的人,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信,你只能信你自己。 暗影司之外,你可以信任你的亲人朋友。 你的朋友,亲友,肯定远比我多了,这很好,会让你的路走的顺畅一点。 我思来想去,能教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你好好保重自己,照顾好你师娘。 三十年内,为师一定会归来的。 莫要寻我,你若寻我,我便再也不是你的老师。” 苏离看着信件,甚至能看得出来,这封信的内容,不是一次写完的。 他惊愕不解,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都感受到一种交代后事的感觉。 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去闭关突破,却连宝丹都不带。 苏离打开玉盒,却发现玉盒之中,除了他的那枚宝丹之外,竟然还有另外两枚宝丹。 一枚是用来修行用的,一枚是用来固本培元,稳固根基用的。 除了宝丹,还有一枚戒指,与其摆在一起。 苏离满心不解,震惊不已。 这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老师,竟然还能拿出两枚宝丹留给他。 他的老师哪来的资源,能得到这种宝物。 季夫人站在一旁,眼中含泪,拍了拍苏离的肩膀。 “你记得,听你老师的教诲。” “我……” “记住了么?”季夫人加重了语气问了一句。 “记住了。”苏离面色一肃,压下了立刻去寻找的想法,重重的回了一句。 他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封信,以他在暗影司多年的经历,自然知道,那些话里,藏着很多不能明说的话。 他只是将其全部记下来,便见信上的字迹,慢慢的消散了,信纸也化作齑粉。 他拿起那枚戒指,很快就领悟了其中的用法。 他的一缕意识,进入到戒指之中,看着七楼内的一切,看着论坛墙上的内容,再来到了六楼,看到了这里的一些留言。 他便知道,他在这里的代号,应该叫二号。 他的老师,以前很多情报,可能就是从这里得到的。 他当然知道七楼,只是现在才明白,这里似乎才是真正的七楼。 连这种宝物,都留给他了,苏离心里隐隐明白,他的老师,的确是在交代后事。 苏离从七楼戒指里出来,坐在那发呆了很久。 他不知道季伯常就是东厂督主,季伯常临走,也只是说去闭死关寻求突破。 甚至还真的如同一个称职的老师一样,教导了他几句干货,传给他宝物。 纵然有朝一日,季伯常暴露,身份大白于天下。 苏离不知道督主丝毫相关的东西,也没学到任何不该学的东西,东厂的宝物也没有。 力求能尽量别牵累到苏离。 季伯常一生最后一点善意,干的点人事,都留给了苏离。 …… 另一边,余子清骑着巨大的白狐,回到了锦岚山。 他也没打算以后将季伯常就是督主的事捅出去,没什么意思,反而会牵连很多无辜的人。 相信其他人也不是多嘴的人。 一路到了锦岚山,九尾白狐的身形便似泄了气一般,那万法不侵的神韵消散,强悍的肉身也消失,只剩下一只毛茸茸的毛团子,窝在余子清的怀里,陷入了沉睡。 余子清轻轻抚摸小白狐的脑袋,看来这种用法以后也不能随便乱用了。 生灵终归是生灵,不像他手里的锈剑,毁了便毁了。 也就是这小狐狸天生灵兽,消化掉了那缕轻灵之气,才能扛得住这种玩法。 能力是属于余子清的,他可以随便搞,对于外人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其实本来余子清还想再试试,以后能不能卡大一点,比如,一口气卡漏洞,卡出来好几个九阶强者。 如今看来,可能没那么容易,而且那力量还是有上限的。 及格线判定,能得来的力量极限,就是九阶巅峰。 而且获取力量的主目标,只能有一个。 这一次的主目标就是小狐狸,所以,季伯常刚死,他的力量便消散了,小狐狸却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而小狐狸现在也陷入了沉睡,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 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借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这个代价,对于余子清来说,很小而已。 按照余子清的理解,他前期搜集情报,获取信息,便是提前付出的代价。 先付出代价,再借来力量。 余子清远远的看到跟标枪似的,杵在地上,身前插着那把黑剑的邗栋,立刻先道谢。 “这次多谢栋哥出手相助,要不是栋哥,我肯定死了。” “我也没做什么,我想去帮你,你们又都不让我去……”邗栋一开口,那高手寂寞的气质,便瞬间崩塌,显得有些尴尬。 “栋哥要是去了,性质就不一样了,没事,栋哥你不出面,只是遥遥引导,也能助我斩出那最关键的一剑,栋哥居功至伟。” 邗栋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确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 可是他也大概明白,他终归还是曾经的大乾皇子,不管认不认,他只要出面,性质就会不一样。 余子清跟邗栋聊了几句,便指了指怀里的小毛团子。 “我还有点要事,稍后再请栋哥喝酒。” “正事要紧,你先去忙。” 越过了槐树林,老羊和里长已经在槐树林内圈等着了。 看到余子清平安归来,里长微微松了口气,那一直装作老子智珠在握,一切都在老子预料之中的老羊,也微微松了口气。 “老羊,先来帮忙看看,这小家伙到底怎么样了。” 老羊凑过来看了看,双瞳瞬间化作龙目,他盯着毛团子看了半晌。 “这就是那个九尾天狐?” “不是,记得之前我给你说过的么,当时大狐狸给我的东西,我没要。 谁想,那东西竟然直接带着大狐狸一点点意识,亦或者是记忆,直接出现在丁卯城旧址了,不知道怎么的变成了一个小狐狸。 当时情况危急,我便将借来的力量,给了它,它现在恢复之后,就一直沉睡不醒了。” 老羊瞪着眼睛看了半晌,伸出个蹄子触碰了一下小狐狸。 “只是承受不住那骤然变强又变弱,它只能陷入沉睡,来慢慢恢复适应。 它消化掉那一缕力量,先天起步便远超几乎所有人,不会留下后患的。 让它睡吧,它以后会自己醒来的。” 老羊布置了一个小阵法,将小白狐放到里面,不断的吸纳灵气,日月精华,填补其损耗,温养其肉身。 “荒原南部,大兑玉玺的事,你不准备插手么?”老羊有些纳闷。 “我本来就只是为了引人来而已,我又没说我非要去那里拿到大兑玉玺。” “哈哈哈……”老羊当场笑出了声:“你会这么好心?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余子清嘿嘿一笑。 “当时开启封印之地,便出现了一座九层十八柱的深蓝色牌楼,其上只有一个兑字。 而且那牌楼在几个九阶的交战之中,没有丝毫损伤,甚至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九层十八柱,深蓝色……”老羊一愣,而后倒吸一口冷气。 “那些人不会不知道,这俩代表什么吧?” “你忘了么,直接记录大兑的资料,全部都消失了,也就是最近,才开始冒出来一些边角料。 他们懂个屁,他们只知道,那里是大兑玉玺的封印之地,印家人封印的。 甚至这样他们才觉得,符合大兑玉玺封印之地的牌面。” “你坑进去了多少人?” “什么叫我坑人了?关我屁事。” “好吧,有多少个人进去了。” “十几个吧。” “那还好……” “十几个九阶。” 老羊的眼睛一颤,身子都一哆嗦,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真不怕啊。” “关我什么事?我可是全程帮忙,什么好处都没落下,我话可全部给说在前头了。 那些人汇聚到一起,就是为了做什么十阶的春秋大梦。 难道除了督主,他们都是什么好鸟不成? 现在他们若是困在里面出不来,那也不关我事。 想要得到什么,冒点风险,可不是应该的么。” 余子清在之前可是提前给那些人都说了,全程也都在说,他是纯帮忙。 我锦岚山压根不在意什么大兑归不归来的破事。 我锦岚山就是为了找人报仇,仅此而已,别的什么事都跟我没关系。 当时余子清看到那九层十八柱的牌楼,心里便大概明白了。 按照大兑的规制,九层十八柱的牌楼,连都城都不能有这么高的规格。 只有大兑的神朝国庙门前,才能有这种最高规格的牌楼。 神朝国庙,便是大兑国运具象之地,神朝之力汇聚之地。 而深蓝色,更是大兑最崇尚的国色。 在大兑已经消失的时候,一个疑似大兑玉玺的无字大印,化作了一座深蓝色的九层十八柱的牌楼。 那就只可能是一个东西。 那是大兑的国门。 其内便如同一个封印,封印着最后的大兑。 要说那是大兑玉玺的封印之地,其实也的确没错。 想要拿到大兑玉玺,的确得进去。 要不是看穿了这一点,余子清肯定直接进去,在里面弄死督主,而不是在外面。 督主肯定不愿意暴露很多东西,余子清更不愿意。 但两权相害取其轻,余子清宁愿在外面弄死督主,也不想匆匆忙忙的去冒险,在里面弄死了督主,自己万一再出不来了,那多尴尬。 至于其他人,余子清可没让他们去。 全死在里面了,那也跟我没毛关系,拉不出屎还能怪重力不够么。 “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人若是一直没回来,或者有人死了,肯定还会有人来找你。” “知道啊。” “你后面肯定还得去。” “我知道啊,但是我自己去,和他们求我帮忙,那可是俩概念,立场和道义,我都得先站在不败之地。” “那里若是最后的大兑,那必定是极为危险,比之之前的大兑封印还要危险。” “我也知道。” 这下老羊没话说了,他斟酌再三。 “到时候,若是逼不得已,我陪你一起去吧。” “到时候再说,先让他们去,大乾、大离、大震,官面上都还没人去。 大震就算了,估计没强者会去的,大离也很谨慎,但大乾朝廷是肯定忍不住的。” 余子清心里清楚的很,这事他参与了开头,就没办法脱身了。 他也没打算脱身。 他只是想在不进去的情况下,先尽量搜集到足够的信息,做足了准备。 因为那个地方,余子清不确定,他进去之后,能不能随意出来。 他只是能确定,那里绝对不可能是印家的封印,绝对就是最后的大兑。 先让子弹飞一会,他再等等。 余子清安心在家里休养,名义上他现在是重伤在身,付出了极大代价借来了力量。 余子清跟混子似的,来到村子里,小树妖挥舞着枝杈,跟余子清打招呼,树干上浮现出一个瞪大了眼睛的惊喜表情。 余子清跟小树妖玩了会,就见卿青从村子里走出来,他的身后,石头低眉顺眼的跟着,似乎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许久未见,卿青一身腱子肉,一脸的刚毅,这牛马苦修士的路,走的却愈发坚定了。 “哥。” “恩,不错,身子骨倒是愈发健壮了,能坚持的住是好事。” “我能坚持的住。”卿青异常坚定。 余子清瞥了一眼石头,乐呵呵的道。 “怎么?你也想学卿青?能坚持的住吗?” “那必须能。”石头咬着牙掷地有声的喊口号:“三百年众生牛马,三千年诸佛龙象,我能坚持三百年!” “啧……”余子清有些牙疼,这口号喊的越来越离谱了。 正常人到了锦岚山,怎么都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石思思呢?” “在厨房帮忙呢。” “恩,我去看看。” 余子清晃晃悠悠的进了村子,说实话,村子内部,他都很久没来过了。 一进来,就看到一个个气血汹涌的汉子,最次的都到了三阶。 这些都是最后一批到村子的,相对都年轻。 而强一点的,反而都是在村子待的久的,年纪大的。 越是那种看起来头发花白,胡子也白的,其实反而越强。 只可惜,在余子清来锦岚村之前,这里曾发生过大难,死了不少人,当时年纪大的,更是最先死的,现在能跟里长一个时代的老人,更是一个也没有。 余子清晃晃悠悠的跟人打招呼,一路来到厨房,就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娘,单肩扛着一根数人合抱的硬木主干,龙行虎步而来。 看到余子清,大娘便随手丢下肩上扛的木材,让大地都震了震。 “哈,子清啊,好久没见你了,饿了么?你等着,我马上去给你做饭。” 说完之后,不等余子清回话,那大娘便吐气发生,声若狮吼,卷起狂风。 “人呢?都死了么?咱家子清回来了,开席了。” 余子清苦笑着揉了揉耳朵,什么话都没敢说,吃席就吃席吧。 在村子里,得罪谁也别得罪厨房的这些大娘。 随着一声狮吼,刚才还没见到的屠夫,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 在短短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内,屠夫便摆出来十几张桌子,数十个长凳,桌子上碗筷都给摆好了。 然后余子清一眨眼,就见屠夫握着两把剔骨刀,一本正经的站在一张大案后面,唰唰唰的剔骨切肉。 那案头也不知何时,摆好了杀好洗净的猪牛。 压根不用余子清插手做什么。 甚至因为余子清不吃羊肉,到现在村子里都没羊肉了,因为恻恻采购的时候,从来不采购羊。 余子清摇了摇头,进了厨房就见到石思思在跟着忙前忙后。 余子清对她招了招手。 “没事,少你一个也不影响什么,你来,我跟你聊聊。” 小姑娘乖巧的跟着余子清来到一处小山坡。 “在这里过的还开心么?” “开心。”石思思立刻露出了笑容。 余子清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在这里,你不用刻意讨好谁的,我们这里条件虽然不是多好,也没那么热闹,但起码能自在。 你现在不是大户人家的童养媳,没人会压迫你,你只是一个村子里的村民而已。 你年纪小,大家照顾你是应该的,那是因为那些叔叔婶婶都喜欢你而已。 记住了么?” 小姑娘呆呆的看着余子清,而后便低下头,问了句。 “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 “看来你还没明白,不是你做的不够好,只是没必要。 眼里有活,懂事,都是好的,但你没必要这么大心理压力。 你记住了,从你来这里的第一天起,就再也不会有人抛弃你了。 你也不用再担心你以往担心的那些事。 你只需要去想想,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就行。 小孩子,不用学大人。” 小姑娘低着头,吧嗒吧嗒的掉眼泪,掉着掉着就开始哇哇大哭。 余子清揉乱了小姑娘的头发,任由她哇哇大哭。 小孩子,这般懂事,干什么都小心翼翼,那就是被生活毒打的太多了,长记性了。 至少,余子清觉得,他们还不到被世界毒打的时候。 等到小姑娘哭完,余子清便带着她回来,立刻被厨房的大娘带走,大娘带走小姑娘的时候,还瞪了余子清好几眼。 余子清哭笑不得,算了,厨房大娘,惹不起。 就在余子清在锦岚山内吃席的时候,掀起的风浪,才开始真正的扩散开。 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道妖人,死在了荒原南部。 死在了一个九尾天狐的手中。 还有那横空三千里的剑光,极致的杀伐剑道。 还有大兑的牌楼,屹立在荒原南部,明晃晃的,谁都可以去。 短短一天,眼睛不瞎的,都知道荒原南部出大事了。 大离宫城。 离皇和太子相对而坐。 “太子觉得,这事我们大离,需要去插手么?” “需要。” “嗯?” “谁也拦不住,那就只能顺应大势,跟上浪潮。” “你要如何做?” “看锦岚山如何做,我便跟着一起做便是。” 离皇露出一丝笑容。 “我还以为,以你性子,是要去掌握主动。” “为何非要去掌握主动?无论大兑如何,其实都不是我们能插手的,顺势而为我愿意,但插手到大兑里,非我所愿。”太子也笑了笑,一点都不像外面说的那般,强势到什么都不愿意退一步。 “好,此事便由你来全权处理吧。” …… 琅琊院内,程净坐在会议室内,听着那些人的争吵,他听了好久,才自顾自的道。 “那妖人以琅琊化身术为基,修成了神魔替死术。”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还有谁知道?” 有一人开口,下一刻,便见程净并指为剑,一指点在对方的气海。 “问出这种蠢话,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你退下吧。” 程净一指点出,便见那人闷哼一声,跌倒在地上。 “程净,你竟敢……竟敢如此待我!” “我问你,那邪术来自于阴魔,你在何处见过阴魔,你是如何见到阴魔的。” “什么阴魔……” “哎……”程净叹了口气,眼皮微微一抬,沉声道。 “张院首,勾结深渊魔物,当诛。” “程院首,稍等……”有人大喝一声,就要阻拦。 却见程净一指点在那人眉心,当场将其击毙。 一个院首,哪怕只是一个排名靠后的院首,死在了这里,场面变得有些诡异。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那邪术,便是深渊魔物的邪术,仅仅出了一个妖人,便已经祸害了至少十个以上的九阶。 没有到九阶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那阴魔,我等根本难以见到,仿佛与我等在两个不相干的世界。 时至今日,我们也还未找到,以我等实力,能见到阴魔的方法。 他却能参与到那邪术的研究之中。 你们都忘了,琅琊院究竟是为什么存在的。 若是连这个都忘了,出了事,却只知道杀人灭口,连锦衣卫都不如。 这琅琊院,怕是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程净一字一顿,动了杀机。 他已经放弃了用原来的,比较温和的方法,来净化琅琊院了。 若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他宁愿毁掉琅琊院,也不想琅琊院变成粪坑。 震惊也好,暴怒也好,此刻,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再怎么各有心思,再怎么有私心,有些底线,却还是不能逾越的。 程净今天当众击杀一人,便是不想直接毁了琅琊院而已。 琅琊院众人,必须正视这件事,必须拿出应该有的态度和处理方法。 程净是在给机会,若是这一次机会,还把握不住,那就彻底完了。 …… 一片荒野里,数位九阶悬在云层之上,俯瞰着地面上的一座城池。 他们的目力,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城池的城头山,写着庚午城三个大字。 看其字形,就是大兑末期的文字。 数日之后,当初进来的人,再次汇聚到一起,悄悄的隐藏在云层之上。 “我发现了八座城池。” “我找到了十三座。” “十一座。” “十座……” 众人的心态有点炸裂。 他们现在哪里还不知道,这个进来之后,便出不去的地方,有极大的可能,就是消失的大兑。 这他娘的就是大兑的一个封印。 而且应该还是丁卯纪年的最终,导致整个大兑都消失不见的那个封印。 是封印之地么,是。 是大兑玉玺所在么,也是。 但能让大兑耗费最后的力量,将整个神朝都封印掉,那必定是能让整个大兑覆灭的灾难。 他们看起来是一堆九阶,可他们加在一起,也扛不起这种重担。 ------题外话------ 你们把我弄死,我也更不了那么多…… 第一八六章 明目张胆的忽悠,活人食香火(1 时光荏苒,几个月时间过去,余子清一直老老实实的潜修,夯实根基,没有急着勇猛精进,他的修行速度,本身就已经很快了。 除了不断的打熬肉身,磨练阴神,余下的时间,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整理安史之书上的记载,整理封印之中得到的大量繁杂资料,还得继续开课题。 不仅仅是要继续补全锦岚秘术一百门,还要继续去开各种乱七八糟的课题。 跟锦岚秘术一样,余子清只管开题,然后就丢在那了。 这是在做准备,知道的越多,有越多的方向,获得判定力量的时候,就能稍稍掌控一下获得的力量是什么方向的。 若是什么都不管,获得的力量,可能就是连说明书都没有的技能按钮,只本能的知道怎么用,怎么来的却不知道。 利用判定的力量,顺势干私活,得到一门诡谲的秘法,也不影响最终打死敌人的结果。 那为什么不趁机干点私活。 余子清全靠自己的学识,去尝试推演一门新秘法的时候,才能切身感觉到,做人不能太勉强自己。 他才学了几年,这知识储备量跟老羊一比,他跟文盲没什么区别。 完全靠自己推演,还是算了吧。 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个甲方,给出个方向,给出个要求,然后躺平了等着乙方大佬把结果砸在他脸上,他顺势给出一个惊为天人的表情,会喊六六六就行。 里长这都能这么干,那利用判定这么干,也没什么毛病。 几个月的时间,外面一点都没有平息下去的意思,反而越来越闹腾了。 经常听宋承越在那唉声叹气,大乾不安生。 朝廷不安生,琅琊院也不安生。 朝廷内,太子和那几个皇子,互相争斗,什么破事,都能是他们争的理由。 琅琊院内,更是不安生,轮值院首程净,在琅琊院内,当众击杀了另外一位院首。 这事闹的沸沸扬扬。 之前琅琊院内,就因为要不要把琅琊化身术列为邪术的事,吵的不可开交。 当初研究这个琅琊化身术的人,谁参与了,谁主持的,都被挖的干干净净。 但是整个琅琊化身术的研究资料,本身就是不全的。 这事之前还能甩锅给已经死了的吴院首,但自从督主死了之后,死在程净面前,还当着程净的面,用了神魔替死术,性质就变了。 研究前期的资料缺失,就不只是遗失,而是故意毁掉的秘密,毁掉这邪术最初的来源。 程净杀心大作,不但当众击杀了一位院首,还把所有参与研究的人,全部拿下。 你要说堂堂一个院首,从前期就开始参与进去研究,能不知道那邪法根源是什么,那就是侮辱大家的智商,侮辱自己的智商。 这事闹的沸沸扬扬,乾皇都不得不过问了一下,程净还没说什么呢,一直在闭关的鉴真,得到消息,直接出关,去面见乾皇,把乾皇顶了回去。 琅琊院内,也大致分成了三派,程净为首的一派,有鉴真在后面支持,要在琅琊院内做改革。 还有一些院首汇聚到一起,是反对程净瞎搞,把事情闹大的。 还有一些,是只要不打扰我研究,不影响我研究,不缺我经费,狗日的把驴日的打死也不关我事。 再加上琅琊院虽然名义上是独立自主,可很多经费,却还是得向乾皇伸手要。 里面的人,也没法真的完全独立自主,从学子到老师,很多身后可都是站着各方势力的,他们本身可能就是某家某派的嫡系成员。 这琅琊院内闹腾起来了,各方势力,还有大乾太子、皇子等,自然也跟着浑水摸鱼,局势越来越乱。 这才几个月,就陨落了一位院首,十几次流血事件。 据说,程净还查出来一些别的事情,整个人都处于怒火中烧的状态,说什么都不愿意退后一步。 本来这种机会,就是把手伸进琅琊院,趁机安插人手的好时机。 宋承越谨慎的没有插手,一直暗中维持着琅琊院之外的局面,确保问题就在琅琊院内解决。 在内,他管不着,可要是扩散到外面,就有他的问题了。 督主刚死,他没了对手,最好还是低调点,别猖狂,不然容易跟着一起完蛋。 余子清倒是不太关心这些问题,他只关心大乾朝廷和琅琊院,有没有人去荒原南部的那个牌楼。 然后,宋承越说,大乾朝廷和琅琊院现在都没空理会这些事,只派去了一些探子。 余子清便懂了。 他才不管大乾那边有什么事,他只会默认琅琊院和大乾朝廷,有人知道,或者猜到那个牌楼内,是个大坑。 所以,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他们都不会投入进去高阶的强者。 大离朝廷这边,也没有人去,仿佛压根不知道这件事一般。 大家似乎都在等。 余子清能理解他们的谨慎,若是他们什么都不做,就能让大兑归来,开了十阶之路,那他们也能安心拿到好处。 此刻做足了准备,等到十阶路开,便能在所有人之前,第一时间去冲击十阶。 余子清觉得,神朝、大派、大族之中,目前出现的几乎全部都是一劫二劫,三阶屈指可数,恐怕就是这个原因。 一二劫的去办事,三劫的潜修,随时最好准备,保持状态。 到时候,谁家第一个出现十阶,不但威慑力最强,意义也会不一样。 余子清在锦岚山不断的整理资料。 而另一边,大离。 伏晓也在暗影司档案库里,不断的找寻有关大兑的记载。 大离宫城内,那座巨大的书库里,也有大量的人手,正在寻找任何跟大兑有关的记载。 那些记载可能以前有,但是大兑消失不见,那些记载便会在莫名的力量影响下,让他们都看不到,也找不到,甚至看到了可能也会忽略掉其中的关键。 如今,真正属于大兑的一座白玉楼出现了,大兑的牌楼也出现,拉开了序幕,那种可怕的屏蔽就会消散不少。 大离虽然明面上什么都没做,太子却已经在提前做准备了。 有关大兑的记载越来越多,全部被整理出来、汇总。 原本找不出来几本,如今,却零零散散的,已经找到了数千本书里,有一些有关大兑的记载。 全部都是大兑相关的记载,也已经有二三百本了。 而这个数量,却还在不断增多。 太子看着其中一本书,这是一本游记,上面记录着,曾经大离的一个修士,游历大兑的所见所闻。 上面所说,大兑丁卯两千六百年,这位没留下姓名的修士,路过一片地方。 那里豪族掌控方圆千里之地,把控了过半的官位,和所有郡守、县守之职,拥兵自重,不尊号令,几乎已经成了神朝之中的一国。 那里有一座地祇庙宇,如同另立朝廷,城隍高坐,其下土地、山神、河神,尽数归其掌控,把控那片范围内所有的资源。 最可怕的是,这城隍、土地,却也尽数都是那豪族成员。 这位无名修士,只是路过这里,便匆匆离去。 太子看着游记的记载,眉头微蹙。 敕封地祇,只有当朝皇帝,亲笔书写符箓,才能完成敕封。 而且这敕封地祇,向来都是极为严格的,而且就算是敕封,那地祇也只能在封地之中。 再者,土地、山神、河神,都是各是各的,尤其是这河神,更是直属朝廷管辖。 敕封地祇,本意就是为了安稳地方,地祇根本没多大权利,出了封地便是废物。 让他们时刻监察,保一方平安,关键时刻,其实也是可以用来背锅的。 就比如那河神,可是个风险极高的地祇。 江河改道、决堤、洪灾等等一系列事情,只要发生,那这河神八成就得被拉出来晒晒太阳了。 很多很多年以前,江河湖海,其实都是龙族的地盘。 这河神之位,基本上都是顺势敕封龙族眷属,或者龙族血脉。 但后来,有什么事了,就去拉一头蛟出来扒皮抽筋,或者把河神拉出来暴晒而死,亦或者直接烧死。 这慢慢的,龙族就全部退去了海里,江河湖全部都不管了。 河神敕封的对象,就开始变成了其他东西,人、妖、水鬼等等,其实都有可能。 到了今日,纵然敕封地祇最多的大乾,也远没有这般疯狂。 千里之地,不但有山神土地,还有河神,还有城隍。 现在可压根没有城隍这个东西。 大离太子亲自去看这些资料,一本一本的看完。 看完之后,她沉思良久。 “这些全部拓印一份,送到……顾家吧。” 数日之后,余子清接到了林福的传讯,附带了好几枚玉简。 打开一看,全部都是有关大兑的记载,而且基本全部都是末期的资料。 看完之后,余子清坐在那皱眉冥思。 大兑末期,连地祇都敢随意胡乱敕封了,真是作死啊。 也就是说,连末期的兑皇,都开始乱搞了。 预料是早就知道,丁卯兑皇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个昏君,但还是没想到,他会昏聩到这般地步。 余子清不禁又开始思考他之前想了很久的问题。 这大兑就算是回来了,又有什么用? 除了重开十阶路之外,似乎没什么用了。 而且这大兑归来,也是在荒原之南,自己眼皮底下,就是这么个玩意,碍眼不?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谁也没法阻拦了。 余子清是肯定要去弄清楚,那牌楼之内是什么,最起码要知己知彼。 一晃十来天过去,余子清又收到传讯,钟守正的传讯。 走出了锦岚山,一路向着大离而去,到了荒原和大离边境的时候,才见到了钟守正,正坐在一个荒野的凉亭里喝茶装逼。 余子清乐呵呵的走上前。 “前辈,你主动来找我,可是又赚了?” 钟守正装不下去了,笑了起来。 “不错,他们压根不敢靠近锦岚山,就请我来了。” “什么事?” 余子清心里大概有谱,肯定是那些人进入大兑牌楼之后,这个久都没什么消息传回来,现在肯定是出事了。 “涅日宗宗主,陨落了。” “不认识。” “进入牌楼的强者之一,他的魂灯熄灭,临死之时,燃烧神魂,借魂灯传出了点消息。 其内有就是末期的大兑,妖邪遍地,地祇为祸,魔物滋生,危险极多。 而且,他们甚至还没弄清楚,让大兑封印了整个大兑的灾祸是什么。 更重要,他们之中,有叛徒,他是被人暗算了。” “嗯?”余子清一怔。 好家伙,他还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那些人在牌楼内,竟然还不赶紧团结一致,想想怎么解决问题,竟然还背刺队友。 这是有什么大病吧。 “知道是谁暗算他的么?” “应该是不知道,他传回的消息没说。” “那他们请你做什么?” “让我来请你们锦岚山出手。” “笑死,请我们出手?我们凭什么出手?我话都说在前头了,他们什么都没做到,还有脸请我们帮忙?只想着坐享其成啊?” “我自然知道啊,我本来就不想来的,可是他们给了我两株天材地宝,还说成不成都不怪我,那我自然是不赚白不赚。” 钟守正乐呵呵的笑,余子清的反应他也没什么意外,他也压根没想着当一个好说客。 反正只是走一趟,看热闹,顺便把好处拿了。 再顺便,来看看余子清伤势怎么样了。 “你看起来恢复的还算不错,需要天材地宝么,这次我专门要了一株养身的,咱们一人一株,不要白不要。” 钟守正伸手一番,拿出一个长长的玉盒。 余子清笑出了声,这家伙现在真是敲竹杠敲上瘾了。 冤大头一个接一个,轮着上。 余子清甚至觉得,钟守正不愿意来当邻居,是不是因为来这边了,就没法顺理成章的宰那些冤种了。 毕竟,名义上,钟守正可是冒着巨大风险来的。 “别推辞了,这株天材地宝,我完全用不上的。” “算了,你拿着吧,我伤势恢复了,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给我也是浪费。” 余子清坚持不肯收,人家钟守正凭本事宰的冤种,他是肯定不会要的。 “前辈回去可以告诉那些人,帮忙倒也不是不行。 但是呢,我不能白帮忙吧。” “这自然是应该的,你要是愿意去帮忙,那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我不让他们大出血,这事就成不了。” “不,前辈,差不多就行了,我这人向来是与人为善,助人为乐。 既然督主都死了,我呢,也不会要求太多,肯定不会让他们肉疼。 帮他们进去看看,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那个地方,我进去了,可就未必能出来了。 而且,听你这么说,我觉得那什么涅日宗宗主被暗算的事,大概率不是出叛徒了,而是魔物。 我去过大兑封印很多个了,我最了解。 肯定是有什么魔物,能装成他们的样子,混迹其中,伺机猎杀他们。 能去那里的强者,总不会不知道,若是他们不团结,大家指不定一起完蛋吧。 你告诉他们,我要那些人所有的详细资料,越详细越好。 最好是从他们年轻时开始,到现在的记录,都得有,越详细越好。 这样,我要是见到谁了,起码得先确认一下身份,互相能对上号。 我得先将他们一个个先化解了误会,先帮他们团结起来,才有机会解决这件事吧。” 余子清睁着眼睛瞎忽悠,说的倒是不无道理。 那些人在里面,现在肯定都是互相提防的状态。 想要团结,的确只能有外人去了,而且绝对不能跟他们之间谁关系密切。 锦岚山的人,的确是最合适的。 钟守正稍稍一琢磨,理的确是这个理。 甭管要怎么做,做什么,的确得先团结起来。 “行,我回去就给他们说。” “你告诉他们,我要是没法确认对方身份,我是肯定不会去的,我去帮忙,那也得有机会成功吧? 我可不想因为他们弄虚作假,隐瞒什么消息,最后,让魔物混在我们中间,关键时刻倒戈一击。 让所有人全部都死在里面,十几个九阶的损失,就问他们是不是承受得起。 大兑再也没法归来,他们能不能接受。 哦,对了,那些人的名单给我一份。” “我办事,你放心。”钟守正应下之后,匆匆离去。 余子清就在原地等着。 实际上,他知道个锤子,里面具体情况他怎么可能知道。 甭管里面是不是出了叛徒,他都得让外面的人,先团结起来。 省的外面的人都开始互相提防,还搞个屁啊。 顺势,拿到一些隐秘的资料。 判别身份,可不就是需要这些资料么。 余子清只能先默认里面是真的出了叛徒。 而且还得默认,每个人都是叛徒,先拿到每个人的资料,哪怕资料不全,没法直接判定,那也先做好基础,再寻找缺失的极个别短板。 等钟守正的时候,余子清联系了老宋。 “有个事要你帮忙,进入牌坊的人,已经陨落了一个,你知道不?” “咦?这么快就陨落了一个么?我还没得到这个消息。” “我想要这些人的详细资料,越详细越好。”余子清将名单罗列出来。 宋承越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行,没有问题,但是有些可能不会特别详尽,你多久要?” “不着急,资料详尽优先。” “那我懂了。”聊完之后,宋承越忍不住问了句:“他们俩怎么样了?” “你儿子又挨了两顿毒打,你闺女倒是太懂事了,大家都很疼她。” 一听这话,宋承越立刻一瞪眼睛。 “朝死里打,只要不打死就行!” “你别现在喊的凶,我告诉你,你儿子要去炼体,可能再过几百年,他若是知道你,先去把你打死。” “哈哈哈,那最好,他什么时候能打死我,那我死也瞑目了。” “……” 余子清嘴角抽了抽,疯狗的脑回路,就不能跟正常人一样么。 余子清懒得再跟老宋扯皮,转身离开七楼戒指。 老宋这里就是个保险,资料肯定不是特别完整。 重点是,那些大派大族,给的资料。 就看钟守正能不能唬的住他们了。 …… 会议密室里,钟守正金刀大马的坐在那,冷笑着看着来参会的人。 直接将俩玉盒拍在桌子上。 “你们以为我稀罕你们的天材地宝? 我实话告诉你们,要不是我费劲口舌,又动了点小手段,人家锦岚山压根就不想介入。 你们懂个屁,你们去化解过一个大兑封印么? 人家锦岚山之前为表诚意,已经辛辛苦苦,冒着风险,化解了数十个大兑的封印。 他们不远比你们了解? 他们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大兑时期的魔物作祟,甚至连魔物会有何手段都知道。 再说,对付魔物这件事上,在座的各位,有谁能强过锦岚山的人? 是要命,要十阶之路。 还是要隐藏起来他们穿开裆裤偷窥女人洗澡、少年时祸害同门师妹的破事。 你们自己选。 你们以为我愿意帮忙去当说客么? 那是我知道,那小兄弟,素来为人仗义,八成是会心软,我才去的。 真以为我稀罕这点我压根用不上的天材地宝? 呸。” 钟守正一人面对一群人,口水四溅,喷的众人面色发黑,却也什么都不敢说。 眼看钟守正站起身,就要走的时候,才立刻有人走上来打圆场。 “消消气,我等真没别的意思,东西先收起来,都送出去的,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挨了喷,众人之间,本来隐隐提防的感觉,却也随之消散了些许。 若是外敌,不是叛徒,那性质自然不一样了。 “只是些许资料而已,又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不可以的。” “稍安勿躁,只是需要点时间而已。” 众人应下之后,钟守正的语气才稍稍好了点。 “既然决定要给,那要不要隐瞒一些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看看隐瞒的东西,抵不抵得上十几个三劫境的命,抵不抵得上十阶之路。” 钟守正离去。 有人叹了口气。 “自然是抵不上的,我等费尽力气,耗费这么大代价,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了。” “说的也是……” 一个月之后。 余子清拿到了老宋送来的资料。 而钟守正也送来了各派各族送来的资料。 两相对比,老宋的自然是少了些许,但是黑料多一点。 但是各派送来的资料,里面的黑料那是一点都不少。 摆在面前的选择题,他们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而且生怕少了什么关键东西,有些门派,连其修行过的功法的拓本都送来了。 这没有真意的拓本虽然没什么鸟用,照着修行容易出问题,可内容却都是没问题的。 要想辨别身份,直接对功法原文,自然也是一种方法。 他们倒是想只给点别的简单的辨别方法,可钟守正连吓唬带吹牛逼。 就差明说,那里的魔物,神通广大,能化作一模一样的人,从力量到法门,甚至知道的事都可能直接复制。 哪怕有人觉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问题。 可谁敢去赌啊。 输不起。 输了不但要赔上十几个九阶,还赔上了所有人的十阶之路。 余子清先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些资料,硬生生的又拖了一个月,这才带着一堆课题出门了。 老羊要跟着,余子清没让。 既然有人临死的时候,能传出一点点消息,那七楼戒指大概率还是能用的。 顶多是当面交流,变成了文字交流。 老羊在外面远程协助,比直接跟进去好。 里长要去,余子清也没让,锦岚山未来的大靠山,村子里的定心骨,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去浪的。 在没确定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除了万魂幡和楼槐之外,余子清谁也不准备带。 出了锦岚山,余子清一路南下。 快到地方的时候,就见一个人在这里等着。 “老首尊,你也要去?” “你都去了,我为什么不能去。” “你真不怕被困死在里面?” “我本来就死了。” 余子清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去就去吧,老首尊的心魔,天天在那当收音机讲故事,可不是白讲的。 这老家伙,心狠手辣,余子清可没打算跟他走一路。 看着老首尊先进入了牌楼消失不见,余子清却没急着进去,就等着。 他走到牌楼旁边,伸手触摸着牌楼的柱子,感受着其气息,一点一点的走遍牌楼的每一个角落,记下那一砖一瓦。 等了好几天,余子清才站在牌楼前,轻吸一口气。 “差不多了。” 一步迈出,他的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他落足虚空,脚下失去了承载,身形不断的坠落。 周遭仿若是无尽虚空,如同安史之书所在之地,又有无穷的流光飞速驶过。 他身上的甲子城郡守的大印,自行飞出,悬在他的头顶,垂落丝丝神光,笼罩他全身,让他稳住了身形。 周遭的流光,骤然间便化作了一幅幅飞速流走的模糊画面。 余子清控制住身形,减慢了坠落的速度,看到的画面便变得越来越清晰。 然后过了没多久,他便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异火点燃,火焰横扫开来,不断的点燃整个世界。 每一幅画面,似乎都是曾经发生过的,比较重要的事情。 那余子清自然控制着,慢慢放慢了速度,慢慢的察看。 每一幅画面便都如同一个在播放的电影,他周身,同一时间就要数百部电影在播放。 慢慢的,余子清看到了越来越多熟悉的东西。 他曾经化解过的封印,看到了锦岚山坠落,看到了无数人饿死化作饿死鬼,看到了燃烧的白玉楼。 最后无数的画面,随着余子清坠落,被其抛之身后。 而最下方的尽头,无数的画面汇聚到一起,化作一副巨大的画面,不断的扩大,最后化作一个世界,将余子清囊括在里面。 光亮刺目到极致,眼睛一闭一睁,余子清便察觉到风吹耳边,一缕麦香缭绕鼻尖。 眼前是一片金灿灿的麦田,乍一看,的确是一片好风景。 然而,余子清嗅了嗅鼻子,那麦香之中,还有一丝霉味。 走上前细细一看,麦穗之上,有些麦粒已经脱落,在田里面发霉,有些麦粒甚至直接在麦穗上发芽了。 看起来一望无际,好大一片平坦的麦田,可是一个人都看不到。 而这些早已经成熟的麦子,也无人收割。 余子清环顾四方,拿出了甲子城郡守的大印,试了试,大印之上,有光辉流转,却没法带着他离开这里。 拿出其他郡守大印和县守大印一起试了试,依然无法离开。 的确跟他预想的一样。 这里看起来像是安史之书里的封印,可是却也不一样。 安史之书里的封印,范围都是有极限的,而这里,余子清到现在,别说九阶强者的气息了,一个人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 无边无际。 余子清掰下一穗麦粒,拿手搓了搓,塞进嘴里慢慢的咀嚼,一股生涩之中带着麦香的甜味,慢慢的出现,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灵气在其中。 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里就是大兑,大兑消失的一切,都在这里。 余子清飞到高空中,俯瞰大地,除了大片的麦田之外,远处依稀能看到一些建筑存在。 但是这里太安静了,见不到飞鸟飞过天际,也见不到走兽在大地上窜行。 甚至一个活人都没有看到。 “楼槐,你感觉到有活人气息了么?” “没有,一个也没有。” 余子清重新落到地面,收敛了全部气息,套上一套钟守正同款兜帽黑袍。 他慢慢的向着远方的那片建筑群走去。 行进到一半,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月光开始洒落,一缕含糊不清的呢喃吟唱,从远处飘来。 月光在那吟唱之中,慢慢的扭曲变形,逐渐化作一缕缕纤细的月色细丝,垂落到大地上。 这时,虫鸣鸟叫,开始出现,麦田之中,田鼠钻出了洞穴,啃食那俯拾皆是的粮食。 哇哇的叫声,连成一片,大片黑云从远处的山中飞出,不断的冲入到麦田之中。 一只只田鼠、兔子等小兽,被一只只乌鸦抓起,飞到半空中。 尚在半空,便见大群的黑乌鸦一拥而上,将其在半空中肢解吞噬,继续去寻找其他的猎物。 余子清收敛了所有气息,手捏印诀,遮蔽了身形,目视着那黑云一般的乌鸦,再次冲天而去,如同汇聚成一条黑色的巨蟒,正在昂首前行。 待这头巨大的黑色巨蟒,昂首冲到远方一座山的时候,恍惚之间,余子清仿佛看到那座山如同活过来一般。 一只巨大的手探出,抓住了巨蟒的脖子,噗嗤一声,漫天黑乌鸦,便崩散了队形,血雨挥洒而下,落入山中。 转瞬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那些四散的黑乌鸦,又重新飞走,继续去其他地方捕猎。 血气、煞气,诡谲的气息,一时之间,弥漫天地之间。 余子清行走到一半,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大河,之前天亮的时候,飘在高空中都没有发现这里有一条大河。 大河的河水,在月光下,反射着荧光,河水显得黑漆漆。 一艘乌篷船,行事在河面上。 船头摆着一个足有三尺直径的香炉,上面插着一根足有人手臂粗的香。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船橹嘎吱嘎吱作响,乌篷船后方,水面上浮现出大片大片的气泡,仿佛有大群的东西,跟在乌篷船后面。 燃起的袅袅轻烟,伴随着垂落的月光,不断的落入水中。 余子清站在岸边,遥望着河面上,面色微微一寒。 他的阴神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另外一幅画面。 那香炉之中,插着的香,是用手指、眼球、内脏等东西,胡乱捏在一起的。 乌篷船后面,跟着的是一只只水鬼,都在争抢那血腥气之中带着煞气怨气的香火。 摇橹的船夫,似乎察觉到了余子清,忽然转头看向这边,露出那黑洞洞的眼眶,张嘴一笑,露出两颗豁豁牙,撑着船到了余子清这边。 “兄台要过河么?” “船资多少?” “很便宜。”船夫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什么?” “一炷香就行。” “像这样的一炷香?”余子清指了指船头的香炉。 “不不不,就普通的一炷香就行。 我给河神祭品,这里只有我能带人渡河,我不带你,你没法踏足土地爷的领地。 这是规矩,谁来都得这么走。 哪怕你是朝廷的人也不行。” 余子清拿出一颗灵玉。 “就这么多了,你不要我也没辙,我的香你受不起。” 船夫看了一眼灵玉,不情不愿的收下。 “行吧,灵玉就灵玉吧,总比没有强。” 余子清踏上乌篷船,伴随着嘎吱嘎吱的摇橹声,船慢慢的划向对岸。 余子清可以清晰的感应到,他渡河的时候,仿若穿行在河中一般,有股窒息感。 到了岸边,便忽然听到了人声鼎沸,也感应到了很多人的气息。 而在之前,他从高空望去,这里什么人都没有。 上了岸,余子清向着侧面望去,不远处的岸边,伫立着一座庙宇,那里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 看起来就是极为寻常的地方,只是在余子清的阴神眼里,看到的便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些人全部都是枯瘦如柴,面色青白,有人抱着一个芝麻饼啃,实际上是捧着一炷香,不断的吸那香气。 那庙宇之前,不断的有人进入其中,燃香祭拜。 似是而非的地祇气息之中,混杂着血腥气、煞气、怨气…… 余子清听着那些人的谈话,知道这里是河神庙,他们都是在祭拜河神。 似有似无的窥视感出现,余子清立刻闭上了阴神的眼睛。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那些面色红润的人群,就像是在逛庙会,参加庆典活动。 余子清没有过去,他一路向着远处走去,那里有一个镇子。 镇子口,竖立着一座两层牌坊,上书邵家镇。 入夜了,镇子的街道上,却是人来人往,如同白昼,有人在叫卖,有人在采买。 店铺全部都开着门,门前挂着白色的大灯笼,再加上月光洒落,让这里看起来极为诡异。 余子清这边刚进了镇子,就有人上来询问。 “客人需不需要住店?这镇子里可就一个客栈。” “带路吧。” 余子清被人带着,一路来到镇子中心,一座修的极好,占地极大的土地庙前。 “这里?” “就这里,客栈就在土地庙后面,但是来住店,就得先敬香,这是规矩。” 来人说完,便见外面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一起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余子清。 “哦,好,既然是本地的习俗,那就去吧。”余子清笑了笑,迈步进入土地庙。 瞬间,街上便又恢复了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场景。 余子清的阴神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这庙宇,便是骸骨做墙,人皮化面。 挂着的白纸灯笼,便是一颗颗燃烧着魂火,凄厉惨叫的骷髅头。 庙宇之中,那金身法像,就是一个狰狞的老者,面前摆着的贡品,就是血肉,香也都是血肉凝聚成,隐约还能听到其燃烧时,发出的惨叫声。 余子清暗叹一声,刚进来遇到的,便是这一派不似人间的景象。 地祇化邪神,活人食香火。 便是在安史之书里,也未曾见到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里的事情,怕是有点难搞了。 余子清伸手一翻,拿出库存的线香,将其点燃之后,看着那神像,将香捏在手中,微微一拜,插入香炉之中。 袅袅青烟起,便见那面目狰狞的老者轻轻一吸,香火飞速燃烧,化作两道轻烟,被其吸入体内。 下一刻,便见,庙宇之外,一个个面色青白的人,手持武器出现。 还有人在外面磨刀,准备好了木凳,再将一个木盆摆在木凳前方。 余子清知道,这是准备宰了他,取新鲜的血肉了。 忽然,那端坐神台上的狰狞老者,面色忽然一变,伸出自己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的面色不断变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忽然一头从神台上跌落了下来。 “土地爷死啦!” 一声惊呼传来,外面的人一哄而散。 那跌落在地上的老者,跟个濒死的鱼一样,捏着自己的脖子,不断的挣扎。 他一只手还在不断的猛锤自己的胸口,想要将刚才吞下去的东西,重新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