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朕就是盛世之君》 第一章 亡国之君 崇祯二年,十月二十七日,紫禁城,乾清宫。 “皇爷,这是您要的遵化、三屯营一带的军要。” 王承恩小心翼翼,手捧一份奏疏,弓腰走上前,恭敬的说道。 余光瞧见,被自己挂起的北直隶地舆图上,标注了一些奇怪道文,还有红、蓝颜料,心中不由生疑。 这几日,自家皇爷罕见的未去文华殿理政,一直待在乾清宫,做这些事情,难道与当前北直隶所生战局,有什么联系吗? 本看得入神的崇祯皇帝,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瞧见手捧奏疏的王承恩,恭敬的站在原地。 “给我…朕吧。” 崇祯皇帝剑眉微皱,伸手接过奏疏,便翻阅起来,只是看到上面的内容,心情跟着变得更差了。 “狗屁不通!” 崇祯皇帝强压怒意,低声骂了一句,随后看向王承恩,说道:“王大伴,孙承宗到什么地方了?” “回皇爷。” 本想后退的王承恩,心头一紧,忙停下脚步,拱手作揖道:“据东厂所报,孙承宗已奉诏启程,现赶到良乡一带。 曹太监所领厂卫,就在卢沟桥那边候着,在见到孙承宗后,便即刻朝内廷赶回。” “嗯,我…朕知道了。” 崇祯皇帝多少还是有些不适,眉宇间透着些许忧色,随手将奏疏放在身旁短案上,轻叹道:“这一仗,不好打啊!” 王承恩闻言,脑袋垂得更低了。 眼下北直隶治下的遵化、三屯河以北长城防线,所闹出的紧急战况,已然让京畿这边人心浮动,朝堂也变得不安起来。 “怎么就穿越了呢?” 看着眼前地舆图的崇祯皇帝,皱紧眉头,嘴上却囔囔道。 一时间,思绪变得恍惚起来,他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境。 梦醒了,也就没了。 然眼前所处环境,已然验证他真的穿越了。 只是现在的糟糕局面,却叫他心累不已。 崇祯,这位青史中褒贬不一、争议极大的仁兄,再也不用遭罪了,再也不用猜忌了,再也不用被蒙骗了,再也不用更换数十位内阁大臣了,再也不必经历歪脖子树上吊了…… 这一切都叫他承受了。 前世只是位普通工科狗的他,兼职非业余网络作家,对明末那段历史情有独钟,可不曾想自己有朝一日,却穿越过来了。 附身崇祯,初来乍到下,对未来,心中的彷徨迷茫多一些。 毕竟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记忆中,明末是一个牛马蛇神横行的时代。 东林党,党争,五年平辽,建虏,灾害频发,流寇席卷天下…… 这些都是绕不开的。 从脸谱化,到具象化的概念转换,最初叫他有些不适。 自己怎么好端端的就穿越了? 难道就因为自己讲了句:我大明天下无敌?! 可是也大可不必,一上来就经历建虏寇边,皇太极率建虏八旗,取道蒙古,绕开吹嘘五年平辽的袁崇焕,多年经营的关宁锦防线,突袭大明长城蓟镇防区,眼下已破口入塞,杀进北直隶境内,威逼遵化吧! “皇爷,您歇息一会儿吧。” 见崇祯皇帝神情凝重,垂手站在原地,王承恩面露担忧,走上前,小声劝道:“皇爷,您可要保重龙体啊,眼下……” “这建虏八旗,都快打到朕眼皮子底下了,还保重什么龙体!” 心情烦躁的崇祯皇帝,转过身来,拿起那份被他放下的奏疏,神情冷厉,沉声喝道:“兵部的那帮蠢材! 以为随便那一份掺假的奏疏,递到朕这边,就能糊弄过去了!? 要是这能把建虏糊弄走,朕也就认了! 蠢材! 废物! 大明怎么养了这些米虫!” “奴婢有罪!” 见自家皇爷暴怒,王承恩不由得大惊,直接跪倒在地上,身如筛糠,显然他心里已然猜想到,兵部所递奏疏有假。 看着跪在地上的王承恩,心生怒气的崇祯皇帝,剑眉紧皱,看着手里所拿奏疏,神情变得无奈起来。 东林党啊东林党,都被魏忠贤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一次了,怎么还是这般不长记性啊! 空谈误国。 党争。 朝中这样的局面,难怪被建虏偷了塔,小兵团灭,各路英雄,都杀到中位塔来了! “起来吧。” 崇祯皇帝丢掉手里的奏疏,对王承恩说道:“你个司礼监秉笔太监,能有什么罪,去给朕拿盏茶来。” “奴婢遵旨。” 王承恩身体颤抖着,神情慌忙的站起身,忙快步朝一旁走去,捧着尚带着些余温的茶盏走来。 接过茶盏的崇祯皇帝,大口喝了起来,嚼着嘴里的茶叶,看向王承恩说道:“王大伴,你说朝中那帮大臣,眼下都在想些什么?” “奴婢不知。” 王承恩恭敬的接过茶盏,小心翼翼的说道。 到底是不如魏忠贤啊! 要是魏忠贤没死的话,朕还能省不少心。 崇祯皇帝面露无奈,看着谨小慎微的王承恩,心里忍不住吐槽起来。 自己的前身,自登基称帝后,做的错误预判太多。 太听信朝中那帮东林党人,还有文官群体了! 把魏忠贤架空,简单粗暴的赶出宫,这不是自废武功吗? 就算这魏忠贤,在天启朝权倾朝野,但也不能一杀了之啊! 现在好了。 身边连个能用的心腹,都没了。 朝中的那帮文官呢,失去了震慑性,朝堂彻底失衡了。 起复的东林党,借着清算阉党之大义,开始把持朝中重要位置,再度重现一党独大之势。 朝廷所征赋税,更是连年递减,但是各项开支,却与日俱增,迫不得已之下,所拟摊派银饷递增! 就眼前大明的环境,做这样的事情,不就是加剧阶层矛盾吗!? 更可气的是,为了区区几十万两银子,竟做出裁撤驿站卒之事,大批吃着皇粮的驿卒失业了…… 这没了活路的驿卒,啥事做不出来? 尤其是关中那边,这批失业的驿卒,给你朱家干了这么多年差,任劳任怨的,最后竟落了个裁撤下岗的结局。 那不就带着对大明的怨气,投身轰轰烈烈的起义运动? 你夺我铁饭碗,我造你大明反! 很合理。 失业大叔李自成,这时候只怕辗转起来,寻找新差事,最后受不了大明的差待遇,成了高迎祥麾下闯将了! “这是叫朕当亡国之君啊!” 心累的崇祯皇帝,此刻轻叹道:“眼下关中流寇之患,还没解决,现在建虏又杀进北直隶了。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王承恩听到此言,脸色大变,低下脑袋不敢言语,像这样的话,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皇爷,孙承宗已抵乾清宫。” 高起潜小心翼翼走进殿内,恭敬的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来了! 眼下想要破局,想不走老路,想改变朝堂格局,唯有孙承宗能分扛重担! 崇祯皇帝面露惊喜,看向眼前的高起潜,伸手说道:“快宣!朕要即刻召见孙承宗!” 第二章 各自为政的朝堂,不要也罢 孙承宗,保定高阳人,天启皇帝的帝师,沉毅而多谋。 在大明最危难之际,算是两度力挽狂澜,出镇辽东,所提步步为营、削弱建奴之策,叫糜烂、危机四伏的辽东局势,得以短暂稳定下来。 然孙承宗在辽东所行之策,对财政日渐枯竭的大明来讲,见效慢,耗资严重,成了大明最沉重的负担。 这也使得孙承宗的所作所为,饱受极大的争议。 “老臣孙承宗,叩见陛下!” 在曹化淳的引领下,神情有些憔悴的孙承宗,缓步走进正殿,见到面露笑意的崇祯皇帝,恭敬的拱手作揖道。 “孙卿,一别京城数载,朕心里甚是想念啊!” 崇祯皇帝笑着走上前,伸手托住孙承宗的双臂,说道:“朕自登基以来,一直忙于国朝政务,直到今日,才得以召孙卿进京。” “老臣惶恐!” 感受到崇祯皇帝的热情,孙承宗一时有些不定,再度拱手作揖道:“陛下,当今北直隶这边,战况如何了?” 实干派出身的孙承宗,心里很清楚,此次天子下诏,命他赶赴京城,到底是为了何事。 当初在天启五年时,受朝堂局势的影响,被迫发动柳河之战,以检验自身于辽东成果。 却出于种种缘由惨败,这使得朝中弹劾、反对声不绝,为稳朝堂局势,孙承宗请辞辽东经略,赋闲在家。 然他的心,却始终牵挂着辽东。 “孙卿你来。” 崇祯皇帝走上前,抓住孙承宗的手,便朝所挂地舆图前走去,孙承宗有些错愕,然心中却生出感慨。 眼前这位天子,与熹宗皇帝一样,不拘小节。 “孙卿,你来看看,此乃朕复盘的北直隶战况舆图。” 松开孙承宗的手,崇祯皇帝指着眼前的地舆图,说道:“这些标注红色的区域,是我大明各部驻扎的兵马。 那些标注蓝色的地域,则是建虏所在。 至于蓝线勾勒的箭头,则是朕站在寇边建虏的角度,思虑再三后,可能会展开攻势的作战意图。” “这……” 孙承宗听闻此言,心中大惊,皱眉盯着,眼前这副奇怪的地舆图,脑海里开始浮现出,顺天府、永平府一带的地形地貌。 早先在辽西剧变之际,国朝震动,为保山海关一带局势稳定,孙承宗一路从京城要地出发,朝山海关巡视。 故对去往辽东之地,所途径的山山水水,可谓是清楚至极。 “陛下,若按您所标注的这些,那建虏东西两路大军,已破龙井关、大安口,并且建虏兵马,还在攻打喜峰口。” 孙承宗紧皱眉头,顺手抄起一旁放着的长棍,指着几处地方,说道:“那他们的意图很是明确。 这建虏奴酋皇太极,想合围攻打遵化,为不久后,挥师西进攻打京城,在谋取相应的退路。” 讲到这里的时候,孙承宗陷入到沉思之中,显然是在思考,率领建虏八旗的皇太极,接下来到底会做些什么。 “孙卿,朕现在推测,喜峰口已被建虏实际的主力攻破。”见孙承宗沉思起来,崇祯皇帝遂讲出自己所知真相。 “陛下,倘若是这样的话,那局势对我大明就会很不利!” 孙承宗皱眉说道:“当前建虏八旗主力,已破掉龙井关、大安口,甚至连喜峰口这处要隘,也有很大的可能,被他们攻陷下来了。 那遵化、三屯营两处要地,就暴露在建虏兵锋之下。 摆在明面上的,正是陛下所预想的这种态势。 建虏夺遵化、三屯营,后杀奔营州,再破三河,最后攻打通州,最后建虏主力,汇聚京城一带。 真要是这般,那届时京城必然大动。 在行此作战部署期间,进犯的建虏主力,定会抓住我军回援的心思,或许还会沿途进行设伏,以吃掉回援的各部援军。 而老臣更担心的是,杀进关内的建虏主力,在皇太极的统率下,到底是先东进,还是西进!!” 到底是孙承宗啊,真不愧是明末督师啊! 对当前的战局,洞察的很是到位,所提担忧也很中肯。 西进京城,东进永平府,这是建虏所获的战场主动权,朝中的那帮大臣呢,也为此是争论不休。 甚至还有一些大臣,提出朝廷放弃干预,叫辽东经略袁崇焕,来全权负责此战。 对吹嘘出五年平辽的圆嘟嘟,为树立自己督师威仪,做出矫诏擅杀性情桀骜的毛文龙之举,继而导致大明于辽东一线,失去了一条侧翼威胁建虏的要线。 崇祯皇帝是真的不敢,将所谓的希望,都寄托在袁崇焕身上。 “孙卿,你可知晓,当前的朝堂之上,就此事而争论不休?” 知晓己巳之变详情的崇祯皇帝,并没有正面回应,孙承宗所提见解,而是平静的说道: “东进、西进的本质,其实就是我大明的战守之论,而这也成了争吵的要点。” “孙卿,你是辅佐过先帝的老臣,若是熹宗皇帝,遇到政出多门的朝堂,应该会做出怎样的决断? 还请孙卿,给朕解惑一二。” “陛下,老臣……” 本只是探讨当前战局,可孙承宗在听闻崇祯皇帝所讲,眉头微蹙,脸上露出踌躇的神情,一时真不知该讲些什么。 虽说他赋闲多年,然这几年间,朝中的局势如何,孙承宗还是知晓一些的。 自眼前这位天子登基称帝后,权倾朝野的魏忠贤死了,横行一时的阉党被清算,先前被打压的东林党,再度起复。 如今魏忠贤之罪,早已盖棺定论,而借清算阉党之义,起复的东林党,把持着朝堂的局势。 他一个白身,眼下还真没资格妄议这些。 “孙卿,可是觉得无处可说?” 将孙承宗这般,崇祯皇帝面露笑意,眸中却闪烁着冷芒,道:“那朕来说吧,这次建虏寇边,肆虐京畿要地。 叫朕突然明白一点,这政出多门的朝堂,不要也罢!” 轰! 孙承宗心中大惊,脸上露出惊骇之色,他万没有想到,崇祯皇帝会讲出这些。 “眼下朝中的这帮大臣,都在自己心中,打着各自的算盘!” 崇祯皇帝有些激动,沉声说道:“想谋取相应的权势,以满足自己的私欲,好照应自己的派系! 嘴上仁义道德,背地里干的勾当,却叫人极为愤慨!! 孙卿,你说朕要他们有何用!?” “陛下……” 孙承宗难掩内心惊骇,对情绪激动的崇祯皇帝,垂首行礼道,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说不出口。 像方才所讲之言,真要传出宫外,只怕朝堂之上,又该生出波动了。 “孙卿,你先别急着劝谏朕。” 崇祯皇帝走上前,拉起垂首行礼的孙承宗,淡笑道:“朕下诏,将孙卿召回京城,是想叫你帮朕分担子的。 朕先前太信任那帮文官了,以至于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想着相互推诿,力求麻烦不上身。 所以有些权柄,朕要集中收回来,孙卿,你先看看朕草拟的中旨,再想想,如何在朝中坚持自己的主张。”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伸手示意,在旁候着的王承恩见状,忙踱步朝御案走去,将那份打开的中旨捧来。 第三章 诏命:戡乱救国 “孙公。” 王承恩手捧中旨,恭敬的递到孙承宗跟前,说道,方才自家皇爷的表现,叫王承恩心里猜到,孙承宗必将得到重用。 像这样的元老大臣,还是别得罪的好。 “有劳这位公公了。” 孙承宗微微点头示意,随后撩了撩袍袖,恭敬的双手接过中旨,抬头看向崇祯皇帝。 “孙卿,你先看看吧。”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伸手示意道。 “老臣领旨。” 孙承宗垂首行礼道,遂低头看了起来,然中旨上所写内容,却叫孙承宗双眸微张,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自朕御极以来,唯恐大明这副千斤重担,在朕的手中出现任何差池,有负皇明列祖列宗。 朕广开言路,纳谏言,清算阉党,勤政治国……然,肆虐辽东的建虏,已成我大明心腹之患。 今建虏奴酋皇太极,率建虏八旗,绕开朝廷斥巨资,所修关锦宁防线,绕道蒙古,寇边侵我大明疆域。 自边疆之患传至京城,朝中廷臣、京卿、言官御史等,对此却争论不休,朕虽想谏言,然朝堂不定,已动我社稷之本,故朕决意颁戡乱救国之诏…… 着命天津、登莱、东江等地,接此诏命,念大明之根,念大明之本,统属我大明锐士,进京! 内阁,听此诏后,即刻明发上谕,钦此!” “陛下!!此诏万不可发啊!” 孙承宗难掩内心震惊,捧着手里的中旨,双眸微张,抬头看向崇祯皇帝,急道:“建虏虽有肆虐我大明京畿重地之心,朝廷并非没有解围之机。 然戡乱救国之说,岂能这般轻易讲出啊! 此诏一旦在朝公布出来,必将引起朝中大动,且还将助长建虏嚣张气焰。 而奉诏的天津、登莱、东江等地,千里迢迢率部驰援京畿,然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此诏于国朝来讲,并非好事啊!” 孙承宗是在想不明白,做事睿智的崇祯皇帝,怎会下发这等诏命,一旦此诏公布,对当前的大明,无疑是一场大地震啊。 “孙卿,你所讲的这些,朕都明白,朕也都想到了。” 崇祯皇帝负手而立,神情淡然道:“此番建虏寇边,肆虐京畿要地,想击破建虏八旗主力,还是要靠戍守关锦宁之地的边军。 不过此次对建虏之战,朕不打算,将军机要务再交给兵部,或者内阁独断了,他们太叫朕失望了。” 回想起己巳之变始末,多少次摆在大明眼前,能提前结束这场浩劫的战,最后都因朝中局势,或个人意志而葬送。 崇祯皇帝心里便知道,日后想重整破烂的大明,首要做的事情,便是收兵权! 党争不休、吏治腐败的大明,想要做出改变,手里没有兵权,那就是空头皇帝,这对崇祯皇帝是必须出手解决的。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整饬朝堂也好,重塑官场也罢,亦或者开源节流等等,手里没有兵权,没有最高军事决议权,那所做一切都是徒劳。 “陛下,您既然明白这些,那应该也清楚,就眼前的局势,当以稳朝局,调边军回援应对为主。” 孙承宗听后,捧着手里的中旨,上前劝谏道:“若朝局不稳,则必影响此战走势,若真叫建虏抓住战机,导致更严重的危局出现。 这对大明,对社稷来讲,绝非是件好事啊! 以臣之见,此诏绝不可轻发,否则……” “孙卿!你怎不明朕的心思呢?!” 崇祯皇帝轻叹道:“此番建虏寇边,这只是单纯的祸乱大明吗?这对我大明来讲,是一场浩劫! 但同样也是一次涅槃重生的机会! 倘若朕错过这次机会,不能收回一些权柄,于朝堂再创一部新衙署,那根本就改变不了大明现状! 孙卿,朕只问你一句,若此战叫你负责此战,就算朝中局势动荡,能否保障我大明获取最终胜利!?” “臣……” 孙承宗踌躇了,眉宇间生出忧色,看向神情坚定的崇祯皇帝,思索片刻后,正色道:“若陛下信臣,臣定能确保此战,我大明必胜!” “好!有这样的决心就好!” 崇祯皇帝一甩袍服,看向王承恩说道:“王大伴,即刻持此中旨,去内阁,召六部、科、道等坐班堂官,向他们宣读此诏。 朕在乾清宫,等着他们前来见朕!” “奴婢遵旨。” 王承恩当即上前,对崇祯皇帝恭敬行礼道,随后小心翼翼的走到孙承宗跟前,双手接过这份中旨。 “唉~” 看着被王承恩拿走的中旨,孙承宗轻叹一声,心中却在思索,天子坚持发此诏,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曹大伴,派人去御膳房,给朕,给孙卿,简单准备些饭菜来。” 见孙承宗这般,崇祯皇帝看向曹化淳,淡然道:“这几日,朕心忧边陲战局,根本就没有胃口。 现在孙卿来了,朕也心安些许,算是有些食欲了,孙卿,你这一路舟车劳顿,也没好好吃饭吧? 等会儿,咱们君臣先填饱肚子,稍候还有大事要做。” “老臣叩谢皇恩!” 孙承宗忙垂首行礼道,在旁候着曹化淳,则弓腰离开正殿,前去安排殿外宦官,去御膳房传膳。 “孙卿,无需这般多礼。”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走上前,拉起孙承宗说道:“趁着眼前无事,朕给你讲讲,朕发此诏,会面临那些困境吧。 等群臣激荡之下,想劝谏之际,还需孙卿助朕一臂之力。” 嗯? 方才天子讲,准备趁势收些权柄,再创一部衙署,可自己又该如何帮天子? 眼下朝中东林党势大,且还有不少天子信任的大臣,然天子都对自己这样讲了,那想来所谋之事,不小啊。 孙承宗心里暗暗揣摩。 “孙卿,你赋闲在家这些年,有没有在心中想过,将涉及大明紧急的军机要务,避开内阁、兵部这等衙署,从大明政局中摘出,以便朕更快的决断的想法?” 崇祯皇帝边讲自己心中所想,边观察着孙承宗的神态变化。 毕竟自己所谋之事,必然会在朝中引起震动,甚至还会引发所谓祖制之论,但想揽权,想平定流寇、建虏之患,这是必须要走的路。 第四章 群臣直言 为了收权,崇祯皇帝精心筹谋,数日未去文华殿理政,自御极以来,这还是从没出现过的事情。 为此朝堂是议论纷纷。 然内阁那边,以韩爌为首的阁臣,可谓是扛着巨大的压力,毕竟当前的局势,实在是拖延不起啊。 “韩元辅,眼下建虏攻破龙井关、大安口,蓟镇那边,短短数日间,更是向朝廷连上数道奏疏。” 李标神情凝重,看向沉默的韩爌说道:“可朝廷这边却未拿出个章程,陛下又闭乾清宫不出。 如今正值国朝动荡之际,您要主持大局啊! 别的姑且不提,单说京畿一带,受建虏寇边之患,已人心浮动,若不出策安稳民心,则必生大乱啊!” “本辅岂会不知这些?” 韩爌皱眉说道:“然当今局势,陛下未定根本,我等就算再急,难道就能解决吗?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劝谏陛下,重回文华殿理政啊! 李学士,你深得陛下信赖,可否向天子上呈奏疏劝谏,本辅先前所递奏疏,陛下并未理睬!” 此时的文华殿内,却陷入到一片寂静之中。 李标并未接韩爌所讲,沉默的坐到自己的官帽椅上。 而在殿内的周道登,何如宠,钱象坤等阁臣,或坐,或站,或深思,皆未接韩爌所讲之音。 眼下北直隶局势动荡,建虏此番寇边进犯,绕开袁崇焕所督关锦宁防线,这对大明来讲,无疑是一场大地震。 而韩爌与袁崇焕的特殊关系,再加上韩爌出身东林党,导致其他阁臣,不愿过多干预此事。 这等引火上身之事,他们又怎会去做呢? “……” 韩爌坐在官帽椅上,见李标他们这般,眉头紧皱,心中不由生出怒意,他怎会不知,眼前殿内众人的心思。 可眼下就这般坐等着,那也不是个事儿啊,一旦建虏杀进京畿重镇,这对大明来讲无疑是一场浩劫。 就在此时,王承恩手持拂尘,神情看不出喜悲,缓步走进文华殿内,身后跟着一帮宦官。 见到韩爌等内阁大臣后,便朗声道:“天子口谕。” 本就瞧见王承恩进来的韩爌等内阁大臣,早已站起身来,心中却不由得生疑。 常伴天子身边的王承恩,此时来文华殿这边,到底是为何? 可当听到王承恩所讲,一个个心里一惊,忙走到王承恩跟前,行拜礼,应道:“臣等听谕!” “即命六部、科、道等坐班堂官,齐聚文华殿,接旨!” 王承恩手持拂尘,神情淡然道。 “臣等领旨!” 韩爌、李标等人,当即应道,不过心中却都生疑,天子下这等口谕,为何他们内阁并不知情。 王承恩走上前,看向韩爌说道:“韩元辅,还是快些派人,召集坐班堂官,来文华殿这边,接中旨吧。” 中旨!? 韩爌强压内心惊骇,忙拱手一礼道:“好,王公公稍候,本辅即刻派中书舍人,前去召集人来。” “嗯。”王承恩点点头应道。 见韩爌命值守的中书舍人,前去召集人过来,李标走上前,面露笑意,对王承恩道:“王公公,陛下此次召群臣,于文华殿宣中旨,可是有什么大事?” “李阁老,此事稍候您便知道了。” 王承恩报以微笑,嘴巴极严的说道。 “这……” 李标愣住了。 这一向随和的王承恩,如今怎连点口风都不愿透露啊。 天子此时绕开内阁,要降下中旨,这到底是何意啊?! 眼前在这文华殿内,所站的周道登、何如宠等一众阁臣,心中都不免揣摩起来。 是有关回援京畿之事? 还是要罢免韩爌呢? 亦或是关于起复孙承宗? 当前国朝蒙遭变故,建虏随时都会杀进关内,威逼遵化、三屯营等地,韩爌身为内阁首辅,那肯定是有责的。 看着不时看向自己的周道登等人,韩爌眉头紧皱,心情可谓糟糕到了极致。 自天启朝被阉党清算,一腔热血无以展露,自己这才起复多久啊,才好不容易谋得首辅之位。 眼下却闹出这等事情,若真因建虏寇边一事,叫自己被罢免首辅之位,韩爌心中真是不甘啊! “元辅,六部、科、道等坐班堂官皆至,眼下就在文华殿外静候。” 值守的中书舍人,匆匆走进文华殿,对韩爌拱手作揖道。 “嗯。” 韩爌收敛心神,微微点头,随后露出笑意,看向王承恩说道:“王公公,那我等眼下出殿?” 王承恩点点头,便朝殿外走去,眼下北直隶局势危急,受此影响,对一些礼仪规矩,就没那么多要求了。 韩爌、李标等内阁大臣,撩着袍袖,便跟着王承恩走出文华殿,随后便快步朝排好朝列的队首走去。 “陛下有旨!” 见眼前朝班站定,王承恩接过所呈中旨,展开,朗声道。 “臣等领旨!” 群臣闻言,行拜礼,唱应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自朕御极以来,唯恐大明这副千斤重担,在朕手中出现差池……” 当着所召群臣的面,王承恩洋洋洒洒的念着,崇祯皇帝所写戡乱救国之诏。 文华殿外所来群臣,听闻此诏,那一个个皆心生惊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根本就不敢相信他们所听到的。 正如孙承宗所说那般,以韩爌为首的朝中大臣,听到此诏,那内心的第一反应,是抗拒,是要劝谏。 就算眼下建虏寇边,也不至于在此人心浮动之际,颁布所谓的戡乱救国之诏吧!! “韩元辅,按旨意,内阁接诏后,即可奉上谕,明发至天津、登莱、东江等地。”王承恩手捧中旨,走到神色大变的韩爌跟前,淡然道。 “这……” 韩爌一时间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此诏不能发!眼下局势本就不稳,建虏当前所盛,然我大明不至于连区区建虏,都无法应对吧,陛下怎能这般行事啊!” “是啊!即便明发此诏,命天津、登莱、东江等地,统属大军,行戡乱救国之举,那也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当前之局,应即刻命袁崇焕率部回援,统筹抗击建虏大局啊!” 韩爌身后所站不少大臣,此刻义愤填膺的说着。 王承恩见状,眉头微蹙,想起自家皇爷的交代,并未理会这么多,而是直接将中旨交于韩爌手中,便转身朝乾清门方向走去。 本情绪激动的群臣,见到此幕,那一个个都愣住了,他们所讲之言,本就是想叫王承恩,转述给天子。 可眼下王承恩走了,他们讲这些还有何用。 “元辅,陛下心忧今下战事,故才做出这等错误决断,我等身为大明臣子,万不可叫陛下行此等错误之事啊。” “是啊!我等应即刻齐聚乾清门,请旨面圣,请陛下收回此道中旨,眼下召戍守关锦宁边军,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啊!” 面对所召堂官群起直言,韩爌、李标等内阁大臣,只觉得阵阵头大,他们亦没料想到眼前会出现这等境遇。 但所谓戡乱救国之诏,他们却万不敢轻易明发,不然必在朝堂引起大动,届时定会牵连到自身。 第五章 平台召对,斥庸臣 “孙卿,你觉得听到戡乱救国之诏的那帮廷臣,会何时赶来乾清门,扎堆劝谏朕收回中旨呢?” 崇祯皇帝端着茶盏,看了眼早已回来的王承恩,淡笑着对孙承宗说道,随后呷了口茶,不过眉宇间的凝重,却未消散丝毫。 时间,他现在要争取一切能争取的时间! 然在所谋之事未拍板前,他不能乱! “回陛下,老臣觉得…盏茶功夫吧。” 眉宇间带着凝重的孙承宗,恭敬的对崇祯皇帝拱手道,然此时他的内心,则为用膳之前,天子所讲那些话,依旧觉得心惊不已。 难怪天子要颁此中旨,原来天子的目的,是想…… “皇爷,以首辅韩爌为首的内阁、部、院、科、道等廷臣,齐聚乾清门外,请愿求见皇爷!” 曹化淳行色匆匆,恭敬的走到崇祯皇帝跟前,拱手作揖道。 “来了!”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一甩袍袖道:“走吧,摆驾乾清门,朕要在平台,召对!跟朕的这帮好大臣,好好的,认真的,商讨军机要务! 孙卿,随朕一同前去吧。” “奴婢遵旨!” “老臣遵旨!” 曹化淳、孙承宗等人,当即拱手作揖道。 崇祯皇帝所讲平台召对,是大明天子召集朝臣,询问政务的场所,尤其是对地方上的封疆大吏,为凸显隆重,凸显重视,皆会在平台召对政务。 平台,位建极殿居中向后,与乾清门相对,为今天这场平台召对,崇祯皇帝已经筹谋了数日。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避免一些悲剧发生。 “你们说天子会召见我等吗?若陛下不召见的话,那这戡乱救国之诏,岂不是就要被内阁明发了?” “此诏,牵扯到天津、登莱、东江等地,怎么都绕不开兵部,哪怕是叫兵部给事中驳斥,冒着惹怒天子的风险,也绝不能明发出去。” “可这是中旨啊,就算……” 彼时在乾清门外,齐聚的朝堂廷臣,那神情间带着忧色,带着愤慨,带着不安,在这里小声议论着。 韩爌、李标等内阁大臣,静静的站在前面,虽没有讲话,但身后那帮大臣所讲之言,他们皆听到了,心中更是不断的揣摩圣意。 “陛下口谕,群臣齐聚平台,召对!” 曹化淳提前行至乾清门外,在身后宦官的簇拥下,见到眼前的群臣,神情淡漠,朗声喝道。 轰! 韩爌、李标等一众廷臣,闻言心中不由大惊,天子再度毫无征兆,做出平台召对的决断,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啊! “臣等领旨!” 然心中就算再惊疑,可天子口谕已下,他们唯有奉旨听令,一个个神情不定的朝平台方向而去。 “孙卿,你先到一旁候着吧。” 崇祯皇帝坐在龙辇上,神情淡漠的说道:“这次能否挽救大明,能否力挫建虏,就看这次召对了。” “老臣领旨。” 孙承宗拱手应道,紧皱的眉头,自出了乾清宫就没松开过,显然他心中对这次平台召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在曹化淳的引领下,齐聚乾清门的群臣,以韩爌、李标等内阁大臣为首,整齐的朝崇祯皇帝所在赶来。 当见到崇祯皇帝,已至平台坐着,韩爌、李标这些阁臣也好,亦或者身后那帮廷臣也罢,一个个心中都暗暗生疑。 “跪!” 在韩爌、李标他们肃立而定后,王承恩向前走了数步,朗声道。 以韩爌为首的朝班队伍,行拜礼,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岁岁!” “众卿平身!” 崇祯皇帝收敛心神,视线定在人群中所站的周延儒、温体仁二人,神情淡然的说道。 “谢万岁!” 在这平台之上,行拜礼的群臣,先后站起身来,这场平台召对,也算开来了序幕。 “朕听闻,你们齐聚乾清门,可是对朕所颁中旨,有异议?” 崇祯皇帝神情淡漠,扫视眼前朝班群臣,说道:“怎么?可是觉得朕所讲,有不对的地方? 韩卿,你是内阁首辅,你先说,眼下朝局不定,就别那么多规矩了。” 这平台召对的好处,在与天子召群臣商讨政务,遇到问题时,由天子点名大臣,可掌握相应主动。 “陛下,今建虏虽取道蒙古,分兵寇边,然眼下局势,远远没有到陛下心中,所想的那般危急。” 在平台所聚群臣的注视下,韩爌向前走了数步,拱手作揖道:“陛下所颁中旨,明戡乱救国之诏,与当今局势来讲,必会引起动荡啊! 望陛下,念在社稷安定,请收回此道中旨。 内阁已着兵部,商讨好对策,可命辽东督师袁崇焕,即刻率部驰援京畿,击退寇边之建虏!” “是吗?那就是朕错了?”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扫视眼前群臣,冷冷的说道:“你们该不会还在心中以为,当前寇边的建虏,只是攻破了龙井关、大安口等要隘。 遵化、三屯河两处军事要地,虽说有被建虏威胁的风险,但却不至于被建虏直接兵临城下吧!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朕这几日,不到文华殿理政,就不管当前紧急军务了? 朕实话告诉你们,眼下只怕喜峰口这处要隘,已然被另一支建虏主力攻破了! 难道非要等建虏八旗,打到我京畿要地这边,你们才肯醒过来吗?!!!” 轰! 崇祯皇帝所讲之言,叫韩爌、李标等一众群臣听后,那心中皆生出惊骇,脸色纷纷大变起来。 倘若喜峰口这处要隘,亦被建虏攻破,那遵化、三屯河两处要地,就真的彻底暴露在建虏兵锋之下了。 “陛下,若真是这般的话,那就更该诏命袁崇焕,即刻班师回援京畿!”韩爌强压内心惊骇,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韩爌!你这个内阁首辅,除了会叫袁崇焕之外,还会干什么!” 崇祯皇帝厉声喝道,从龙辇上站起身来,指着韩爌喝道:“这些年,朝廷听从袁崇焕之言,向天下摊派辽饷,斥巨资,修筑了关锦宁防线,说能五年平辽,朕信他,以为他是大明肱股,能助朕解决建虏之患,可结果呢!!!” 第六章 军机处 崇祯皇帝的这番质问,叫韩爌楞在原地,他万没有想到,天子会生出这等怒火,然他所讲的那些也没错啊! 眼下寇边的建虏大军,磨刀霍霍想杀进关内,几处关隘已被攻破,若不加急调遣关锦宁防线的边军,一旦建虏杀到京城这边,那局势只会更加动荡。 “陛下…老臣能理解您的心情。” 韩爌拱手作揖,对崇祯皇帝说道:“然当前北直隶的局面,不是追责问责的时候,还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啊! 为保京畿安危,老臣请谏,恳请陛下收回中旨,着兵部急召戍边大军,分驻蓟镇、遵化、营州、三河等地。” “朕何时不以社稷为重了?” 崇祯皇帝向前走着,神情淡漠,扫视眼前群臣,说道:“这大明是朕的,难道朕绕开内阁,下中旨,就是想看着社稷动乱吗? 韩卿,你这个内阁首辅,太叫朕失望了,连朕想要表达的意思,都不明白,孙卿,你出来吧,跟这帮朕的好大臣,讲讲!”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一甩袍袖,转身朝龙辇处走去,无视身后一众大臣,那震惊、错愕的注视。 “老臣领旨!” 孙承宗的声音,此时响起,在韩爌、李标等一众大臣的注视下,神情坚毅的走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孙公是何时进京的?怎么先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 “是啊,陛下在此之前,应该是接见孙公了,不然也不会……” 原本安静的朝班,出现一些小的议论声,不少廷臣的心中,都对孙承宗突然进京感到震惊。 “此番建虏寇边,引国朝震动,归其缘由,在与袁崇焕这位辽东督师,过重关锦宁防线,而轻蓟密永三协所致。” 在群臣的注视下,孙承宗皱眉道:“为圆五年平辽一说,将朝廷调拨粮饷,多用于关外防线,削减关内三协。 此举导致关内武备松弛,兵额奇缺,军纪涣散,以龙井关、大安口为首的要隘,能被建虏攻陷,根源就在于此。 对战肆虐辽东的建虏,绝不能重一头、轻一头,这犯了兵家大忌,然袁崇焕欺朝廷不明此事厉害!” 轰! 韩爌、李标等不少廷臣,闻言皆心生骇意,眼下这个特殊时期,孙承宗讲这些话,到底是何意? 削减蓟镇等地防务,在此之前,就于朝中引起很大争论,然袁崇焕于辽东所取战绩,才得以使其被遮掩下来。 现在孙承宗再提此事,语气这般严厉,这不是给袁崇焕递刀子吗? 崇祯皇帝倚靠在龙辇上,看着眼前神情各异的群臣,嘴角微扬,眸中闪过一道冷芒,这朝堂,连真话都听不全了,还玩个屁啊! 皇太极统御建虏寇边,对大明的确是坏事,但若趁此势,将自己的一些筹划,得以落实下来,那大明还能救! “孙公慎言啊!” 李标强压内心惊骇,走上前,看向孙承宗说道:“方才韩元辅已说,眼下并非追责问责的时候,就算问罪袁崇焕,那也要等击败建虏再说。” “李卿说的对。” 崇祯皇帝开口说道:“击败建虏,是我大明首要之事,但怎么击败,这是不是要定下个章程?” 李标,跟东林党有渊源,其师为赵南星,乃东林党元老,虽死掉了,然在士林的影响力还在。 “陛下,为今之计,依老臣见解,急调袁崇焕统兵来援,是必然。” 在群臣未反应过来之际,孙承宗拱手作揖道:“但是该怎样展开部署,该怎样迎战来犯建虏,却不能叫袁崇焕独揽大权。 此战,乃我大明的国战! 我大明虽不承认建虏建国,然建虏之患,已成我大明心腹之患! 正如陛下先前所颁中旨,此为戡乱救国之战,当由陛下亲裁,由朝廷统一调动,而非听一家之言。” 到底是大明肱股。 算是帮朕解决了大问题。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内心满意的看着孙承宗,此刻相聚平台的群臣,心里算是明白,自家天子想要干什么了。 “陛下,倘若是这般的话,可由兵部主导此战。” 钱龙锡走上前,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掉辽东等地援军,分驻各处要镇,逼退进犯京畿的建虏。” 如今所聚平台,进行召对的群臣,心里都明白一点,天子对袁崇焕失去信任了,若过多纠结此点,只会给自身引祸。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调集援军过来,把攻克龙井关等地的建虏,给赶出大明之外,叫这一祸事尽早结束! “不,这并非朕之本意。”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道:“兵部,有兵部要担的责任,不管是调兵,还是重振武备,皆需兵部署理。 此番建虏犯我大明,事发紧急,朕要统御此战,击败来犯建虏,故不能影响兵部运转,这有违朕的本意。 内阁虽该担此重担,然所处文华殿,恐生军机泄密之事……” 崇祯皇帝在讲到这里,韩爌、李标这些大臣,心里便知有大事要发生,甚至这才是天子颁中旨的本意。 看着群臣的反应,崇祯皇帝继续说道:“…故,朕决意在乾清门这边,创军机处,全权署理建虏寇边之军机要务。 着,兵部尚书王洽,兵部右侍郎李邦华,礼部右侍郎周延儒,军机处行走,协理朕处置紧急要务。 复,孙承宗旧职(文渊阁大学士),擢太子太傅,军机处行走,辅佐朕处置军政,朕意已决! 朕此前所颁中旨,改由军机处明发上谕!” 轰! 韩爌、李标等一众大臣,面露惊色,难以置信的看向崇祯皇帝,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天子竟因建虏寇边一事,要特设所谓的军机处。 这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老臣领旨!” 孙承宗率先拱手作揖道。 “臣…领旨。” 王洽、李邦华、周延儒三人,神情惊疑,在群臣的注视下,走出朝班,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虽对军机处是何物,他们心中并不清楚,但他们却明白,军机处以后的权柄,那只怕是不小啊。 第七章 定策(上) 特设军机处这一机构,是崇祯皇帝思量再三,以当前朝局为出发点,兼顾日后要面临的处境,所做下的决定。 辽东建虏,关中流寇,都是大明的心腹之患。 就大明稳得一批的朝堂框架,吏治腐败的官场,若不抓住特急军情之权,就朝中那帮文官群体,想联合起来蒙骗自己,实在是太容易了。 看着眼前震惊的群臣,崇祯皇帝面不改色,负手而立,静静的注视着他们。 显然心中明白,韩爌、李标这些大臣,心里正在盘算着利弊。 天子特设军机处,那就是要亲掌此次建虏寇边一战,就算日后战局,再出现什么大的波动,那危险也砸不到他们头上。 “此次召对,就此结束!” 崇祯皇帝朗声道:“内阁,做好应做之事,早朝暂停,何时解决来犯建虏,再开,你们几人,随朕来东暖阁。” 言罢,崇祯皇帝一甩袍袖,便头也不会的朝乾清宫方向走去,这叫还在消化的韩爌、李标等一众大臣,又傻眼了。 这有关军机处一事,他们还没来得及劝谏,紧跟着,天子又抛出一重磅炸弹,叫他们一时踌躇了。 “东林,东林,看朕怎么斗垮你们吧。” 听着身后渐渐大起来的议论声,快步朝乾清宫方向,走去的崇祯皇帝,嘴上却囔囔说道。 方才韩爌、李标他们,之所以没有直接反对,自己所提特设军机处一事,除了那点算计之外。 更为重要的一点,进军机处的四人中,兵部尚书王洽,早先受东林党元老赵南星引荐,才得以在步入仕途。 兵部右侍郎李邦华,早年受业邹元标,即便他看重的孙承宗,那都是名列阉党所编的东林党点将录的。 唯一不是东林党的,便是礼部右侍郎周延儒了。 放眼望去,当前在这朝堂上,说东林党把持重要官位,此言一点都不为过。 然崇祯皇帝,选进军机处的四人,又都是能为自己所用,也是有着才能的。 斗垮东林党,是崇祯皇帝明确的路线之一。 不过一刀切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这不符合制衡之道,更为重要的一点,大明需要人才交替的过程。 崇祯皇帝要逐步切掉,那帮打嘴炮的东林,还有别的文官群体,完成对朝堂的更新换代,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来沉淀的。 “都别拘谨,王大伴,给诸卿赐座。”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恭敬而立的孙承宗等人,伸手示意道:“军机处驻所,朕已命曹大伴,领人整饬了。 等收拾好了,诸卿再去驻所当值,眼下我们议一议,所报军机要务,兵部转递军机处一事。 还有针对此次建虏进犯,我大明应当如何迎战,袁崇焕所统之兵,该如何进行分驻,以遏制建虏之势。” 孙承宗、王洽几人,先是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后纷纷落座,思量着天子所提的两个问题。 既然创建了军机处,那就要叫它应有的权柄职能,从眼下这个节点明确下来,崇祯皇帝可从没想裁撤掉。 “陛下,有关兵部转递一事,是否还要呈递内阁?” 兵部尚书王洽,在心中揣摩少许,后恭敬的站起身来,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毕竟军机处,是因事态紧急之下,而特设的……” “王卿,难道在你的心中,就这般瞧不上军机处吗?” 崇祯皇帝端起身前茶盏,呷了一口,随后看向王洽说道:“还是说你们兵部,习惯听命于内阁,而非是朕呢?” “陛下,臣绝无此意!” 王洽心中大惊,忙拱手作揖道:“既然军机处总揽,此次建虏寇边之事,那臣的意思,是兵部这边,将相应紧急军务,第一时间呈递军机处。” “嗯,此事就这么定了。” 崇祯皇帝放下手中茶盏,神情淡然道:“为方便军机处运转,可设一批军机参赞,员额暂定三十。 诸卿,每人可举荐两名,剩下的,朕会酌情补充,行啦,聊完军机处,咱们说说接下来如何迎战建虏吧!” 言罢,崇祯皇帝站起身来,朝一旁悬挂的地舆图走去,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几人见状,忙站起身来,跟随在崇祯皇帝身后。 不过对孙承宗来讲,其心中还是颇为感慨,天子三言两语,便明确军机处之权,这对接下来迎战建虏,有着莫大的好处,且孙承宗生出一种直觉,这特设的军机处,只怕天子日后绝不会裁撤。 不然天子费尽心思,又是颁中旨,又是平台召对,以帝王心术连打带消,明确迎战建虏大义为何? “这是朕近几日来,根据内阁,还有你们兵部,所呈奏疏,制成的地舆战况图。” 崇祯皇帝拿着指挥棒,指着眼前地舆图,看着孙承宗他们,正色道:“未召开平台召对前,朕召见孙卿,向他讲出朕所忧之事。 喜峰口这处要隘,十之八九,会被建虏攻破,这两日,你们兵部,就会接到相应急报。 此处要隘一旦被建虏拿下,那么遵化、三屯营(蓟镇)两地,可就彻底暴露在建虏兵锋之下。” “这……” 王洽、李邦华、周延儒三人,面露惊愕的相视一眼,显然他们并没想过,喜峰口这处要隘,会被建虏拿下。 就算关内三协防务被削减,但喜峰口这处要隘,似乎也并不会那么容易,会被建虏这般攻陷吧? “怎么?觉得朕是在信口开河吗?” 看着众人的反应,崇祯皇帝眉头微挑道:“没事,朕心里知道,你们到现在,还觉得危险没有到来。 眼下,朕要给你们讲的是,基于当前的态势,军机处这边,还如何调度袁崇焕所统关锦宁援军,以确保国朝安定!” 己巳之变刚爆发前期,大明的很多官员,的确不相信建虏能杀到京畿重地,更没想到驰援的关锦宁援军,会接连遭遇惨败。 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在于袁崇焕所吹捧自己,以巩固自己督师之权,递交到朝廷的那些奏疏,所迷惑住了。 第八章 定策(下) 求点推荐票,打赏之类的,多浇灌一下幼苗,写书不易,拜谢了! …… “陛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要洞察进犯的建虏,到底是西进京畿,还是东进山海关之势。” 孙承宗走上前来,神情严肃的说道:“倘若对战局的把握,出现较大的偏差,那么就算军机处下达调令。 着命辽东督师袁崇焕,统率部分关锦宁援军,然在实际的交战中,各部定然会出现很大的分歧。 一旦闹出这样的事情,给建虏所带来的优势,无形中就会增大,继而对我大明产生不利影响。” 从最终的定论来讲,眼下孙承宗所强调的这些,的确是需要格外注意的。 建虏在攻破喜峰口后,并没有选择急行军,一路杀到遵化城,或三屯营要地。 而是选择在相距喜峰口,不过二十余里处勒兵休整,且其他各部建虏,亦停止了前进态势。 看似很诡异的一幕,实则却是建虏高层,准确的来讲,是皇太极想以此紧急战况,伏击回援遵化、三屯营的关锦宁先锋军! 毕竟喜峰口这个地方,距山海关一带更近,袁崇焕必然先于京城一步,知晓这一紧急战况。 为保自身权势,也为坐稳辽东督师之位。 袁崇焕必然谴派麾下关宁铁骑,一路从山海关疾驰,杀到遵化、三屯营一带,防止建虏攻破上述两地。 看着神情各异的王洽、李邦华、周延儒三人,崇祯皇帝神情正色道:“孙卿所讲,朕觉得很有道理。 并且朕在这两日,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朕觉得建虏攻破喜峰口后,不会直接西进京畿,而是会设法利用所处局势,引诱山海关所驻兵马,驰援被暴露在他们面前的遵化、三屯营两地。 建虏只需寻找合适的地域,埋伏下来,以逸待劳,静候山海关那边,杀过来的先锋援军。 只要抵达建虏埋伏之地,那他们便可趁势突袭,到时重创该部先锋军!” 听到崇祯皇帝所讲,孙承宗也好,王洽、李邦华也好,亦或者周延儒,他们皆下意识抬头去看地舆图。 此时的他们,一个个眉头紧皱,眸中闪烁着精芒,显然这种新颖的观点,他们心中并没有想过。 这不符合常理啊! 也完全没有必要啊! “陛下所言,请恕臣不敢苟同。”王洽走上前,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倘若喜峰口这处要隘,真叫建虏破开。 那建虏应以雷霆之势,杀奔到遵化,或者三屯营,这样才能趁乱,夺取两处要地任一。 臣实在想不明白,建虏为何要画蛇添足,给自己徒增威胁。 难道遵化、三屯营两地,所驻那些兵马,全都是摆设吗?” 崇祯皇帝轻叹一声,微微摇起头来,显然似王洽之言,在当前的朝堂中,也是很多大臣的想法。 “不对!” 周延儒此时上前道:“王尚书,你莫不是忘记,方才于平台召对之际,孙公所讲,袁崇焕重关外防线,而轻关内三协之言!? 遵化、三屯营两地,虽驻扎有大军,然多半都是新卒。 依着当前所处的紧急态势下,叫他们扼守城防,抵御来犯建虏,那都是人心惶惶。 你难道真的以为,上述两地的驻军,会轻易出城,协助可能驰援过来的援军,夹击攻打建虏伏兵吗?!” “这……” 王洽心中暗暗生惊,显然并未料想到这一因素,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方才天子所讲之言,就真有很大可能发生。 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京城这边,至今并未收到,喜峰口被建虏攻破的消息。 若冒然以此来做调动,到时喜峰口没被攻破,这要是传扬开来,将会闹出多大的风波啊! “陛下,您当前所讲的这些,仅仅只是一种揣测。” 李邦华皱眉上前,拱手作揖道:“眼下喜峰口那边,是否遭建虏偏师攻打,京城这边并未收到任何消息。 若真冒然以此来断,以军机处的名义,对各地布防下达调令,到时出现偏差的话,只怕会有损您的威仪啊。” “不不,老夫倒是认为,陛下所讲之言,是有极大的可能,甚至已经成为事实。” 孙承宗讲出不同看法,指着眼前的地舆图,皱眉说道:“现在大安口、龙井关等地,已被两路建虏攻破。 这给国朝造成极大的震动,也给京东一带闹出很大的动静,而喜峰口的位置,又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除非建虏此来寇边,就是简单的劫掠一番。 否则依着老夫之见,建虏定会拿下喜峰口,设法重创我大明军队,届时好挥师西进,攻打我大明腹心所在!” “可……” 李邦华伸出手来,想要反驳孙承宗所讲,毕竟现在还没出现这种情况,谁都无法预料,建虏此次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够了!” 崇祯皇帝厉声喝道:“朕将你们召入军机处,不是叫你们在此争执的,是叫你们解决实际问题的。 到现在,这建虏所藏的野心,难道你们还没看明白吗?! 若真是简单的劫掠,那建虏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分出数路兵马,先后攻破大安口、龙井关等地? 眼下你们军机处,即刻明发上谕,以最快的速度,将戡乱救国之诏下发,着天津、登莱、东江等地谴派援军。 另以军机处的名义,分别向通州、顺义、三河、平谷、蓟州、玉田等地,下达指令,命各部大军闭城据守。 同时以最快的速度,着命袁崇焕亲率关锦宁援军,进驻迁安城,并向袁崇焕强调,无军机处调令,不可冒进,不可擅动! 听清楚朕说的话,哪怕是遵化、三屯营两地,皆被建虏大军攻陷,没有军机处下发的调令,也不能擅动! 违令,以谋逆论处! 现在就去完成这些指令。” “这……”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四人,闻言皆心生惊骇,脸上流露出不同的神情。 他们没想到天子,会表现出这等的强势。 更没有想到,天子对袁崇焕的态度,会有这般大的逆转。 要知道在此之前,天子对袁崇焕是极为信任的。 “臣等遵旨!” 看着拱手作揖的四人,崇祯皇帝轻叹一声,眼下军机处虽然创立,但想达到为他所用的程度,还需要一点时间磨合。 想要打赢跟建虏的这一仗,若军机处内部都不能同意,那传递到各地军队那边,又如何执行决策,还好他还有一些时间,来筹谋部署这些。 第九章 窘境,大明太虚了 “皇爷,喝口茶歇歇吧。” 在孙承宗他们,离开东暖阁后,王承恩捧着一盏茶,恭敬的递到崇祯皇帝跟前,劝说道:“皇爷,您要保重龙体啊,您都……” “好啦王大伴,别再说这些了。” 崇祯皇帝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嚼着嘴里的几片茶叶,说道:“眼下这样的态势,朕如何能睡得着。” 自没有再去文华殿理政,在乾清宫的这几日,崇祯皇帝就没离开过这里,甚至连早朝这种形式主义,也没去陪朝中那帮文臣做样子,一直都待在乾清宫筹谋着,如何打赢这场跟建虏的仗。 特设军机处,这仅仅是个开端,如何收拢军事决策权,扩大军机处的权柄,是崇祯皇帝后续要做的。 在方才的商讨中,崇祯皇帝对王洽、李邦华的一些表现,还是有些不满的,显然他们没摆正位置,没认识到自己创设军机处,到底是带着怎样的含义。 “皇爷,户部尚书毕自严,于乾清门外求见。” 高起潜恭敬的走进东暖阁,对眉头微皱的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何事求见?” 崇祯皇帝问道。 “回皇爷,是关户部钱粮支出的政务。” 高起潜回道。 这是来向朕诉苦啊! 大明的财相,看来处境也不好啊。 “宣吧。”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说道。 毕自严,天启、崇祯两朝,皆出任过户部尚书,执掌大明财政,天启朝,还曾任天津巡抚,担着催督辽饷的重担,算是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跟东林党有些渊源,但也只是有些渊源。 能在明末这个动荡时期,稳住大明岌岌可危的财政,这已然是了不起的存在了。 不过说起来,眼下的东林党,在朝堂中的体量,还真是有些太大了,这朝堂制衡完全成了摆设,趁着这次建虏进犯大明,必须要好好谋划一下此事了。 “臣毕自严,拜见陛下!”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崇祯皇帝的思绪。 “毕卿,无需多礼。”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对自己拱手作揖的毕自严,说道:“毕卿,此来见朕,可是有政务要奏?” “是的,陛下。” 毕自严眉宇间透着忧色,看向崇祯皇帝,说道:“此番建虏寇边,接连攻破大安口、龙井关等地,使得京畿一带人心惶惶。 眼下京畿粮价飙升,而陛下又下中旨,颁戡乱救国之诏,欲命天津、登莱、东江等地兵马进京。 甚至袁崇焕所率援军,也需朝廷调拨钱粮供应。 只是户部这边,所能支出的钱粮不多,到时这些钱粮支出,就成了大难题了。” 明末,有一项永恒不变的话题,其实就是银子。 所处小冰河时期下,导致大明财政出现缩减,朝廷为解决层出不穷的灾害,流寇反叛之事,居高不下的军饷,还有各项开支,只能不断摊派三饷,拆东墙补西墙,这也加剧了社会矛盾。 可大明真的缺银子吗? 还真不缺! 国家财政层面缺银子,然民间却藏着大把银子,尤其是大明官员、勋贵、藩王群体,那一个个都是富得流油! “是为了此事啊。” 崇祯皇帝说道:“毕卿,这件事情,朕有所思量,眼下你无需考虑这些,到时军机处这边,会设法解决的。” “这……” 毕自严有些难以置信,看向崇祯皇帝,心中生出惊疑,户部都没办法解决的难题,难道一个临时设立的军机处,就能解决吗? “好啦毕卿。”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对错愕的毕自严说道:“你眼下要做的,是把控好户部之事,稳定好京城局面,不要叫粮价飞涨。 朕现在要处置军机要务,你就先退下吧。” 了解明末财政的根节,知晓朝中文官的德性,崇祯皇帝没打算通过户部,搞什么丢脸面的募捐之事。 毕竟原有时空中,崇祯皇帝不就这么做过嘛,可结果呢…… 眼下受建虏寇边一事影响,京畿这边粮价暴涨,许多商贾都参与其中,崇祯皇帝可没打算放过,这些想趁机发国难财的人。 在大明的财政收入,没被调拨到正轨前,崇祯皇帝准备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来增加国库的收入。 而不是丢了面子、里子之后,什么实际问题都没解决! “……臣告退!” 见天子这般,毕自严只能强忍心中惊疑,眉宇间的忧色未减,拱手作揖道。 大明的财相,现在只能先冷落你一下了。 朕可没有多余的精力,被朝中这些琐事扰了心神,外朝这摊子事,暂叫内阁维系吧,朕要抓紧时间,增强皇权才行。 看着毕自严有些佝偻的后背,崇祯皇帝心中生出感慨,但想要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就没多说其他。 “王大伴,眼下内帑这边,还有多少银子?” 在毕自严离开后,崇祯皇帝双眼微眯,看向王承恩询问道。 王承恩当即回道:“回皇爷,内帑这边,尚有二百九十余万两银子。” “朕这个大明天子,还真是够穷的啊。” 崇祯皇帝听后,不由的感慨道:“眼下建虏寇边,使得国朝震动,京畿人心浮动,外朝国库空虚,户部收支失衡。 就连驰援京畿的大军,日后所需的钱粮,都已经拿不出来,还要朕来想办法解决,朕就不相信,大明真的缺银子!” “皇爷,内帑的银子,您不能再支给国库所需了啊。” 王承恩此时上前劝道:“这两年来,您从内帑支出多少银子,可朝中的那帮大臣,却对此事只字不提。 自您御极以来,克己勤俭,甚至连……” 讲到这里的时候,王承恩眼眶微红,情绪有些激动,实在说不下去了。 “好啦,好啦,王大伴,朕知道你的意思。” 见王承恩这般,崇祯皇帝挥手说道:“内帑的银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朕是不会轻易动用了。 外朝的事情,终究需要外朝来解决,朕一味的拿内帑的银子,来贴外朝,这不是个长久办法。” 这内帑的银子,是大明天子的私产,需要开支的地方也很多,别的不说,单单一个紫禁城,养活那么多宦官、宫女,围绕着他这个天子而转,还有皇室的成员,这需要花的银子那也不是小数目。 拿内帑的银子,贴外朝国库,朝中那帮文官不会说什么,甚至还会歌颂天子圣明,但你拿国库一两银子试试,骂不死你! 第十章 崇祯朝,需要‘魏阉’! 屁股决定脑袋,这是自万历朝算起,为何大明朝堂党争,呈愈演愈烈之势的核心所在。 论及大明文官群体,在双标领域,在道德领域,在空谈误国领域,那真可谓是一抓一大把。 其中的佼佼者,当属东林党! 崇祯皇帝清楚自己的处境,故而当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摆脱被朝中的大臣,牵着鼻子走的窘境。 内帑是不可能给的。 要捞银子! 还要站着,把银子捞了! “皇爷,军机处驻所,已收拾妥当。” 曹化淳走进东暖阁,恭敬的对崇祯皇帝作揖道:“眼下孙公他们几人,正忙着处置军机要务。” “嗯。” 崇祯皇帝缓缓坐下,点头应道,上下打量着曹化淳,双眼微眯道:“曹大伴,眼下京城内外,可有什么异动?” “回皇爷,受建虏进犯的影响,眼下京城这一带,人心有些浮动。” 曹化淳想了想,对崇祯皇帝说道:“京城内的粮价有所飙升,甚至一些富商,携家财逃至通州。” “真是一帮胆小鬼。” 崇祯皇帝面露轻笑,手指敲击着龙案,道:“这进犯的建虏,都还没打到蓟州,甚至连遵化城都没打下,他们就开始逃跑了? 这是有多不信任朕,不信任我大明军队啊! 这些遇事就逃的家伙,你们东厂那边,可派人登记下来?” 受督办魏忠贤掌权时期,所出冤案一事,眼下曹化淳管着东厂,不过却未授提督东辑事厂。 没法子,魏同志利用自身的优势,与奉圣夫人把持内廷,在天启朝权倾朝野,厂卫之权更是被魏同志牢牢掌控。 以至崇祯皇帝御极以来,这内廷十二监,外加东厂、锦衣卫,有多数的高位,至今都还空悬着。 “回皇爷,都登记了。” 曹化淳不假思索的说道:“这些逃窜通州的人,多只是携细软金银,去的通州,所在京城内的府邸,还留着一些心腹及家丁。” “安排的够明白的。”崇祯皇帝似笑非笑道:“看这架势,在他们的心底,似乎还是抱有幻想的嘛。 等大明经历此次浩劫后,万一京城没被建虏给攻破,他们依旧能回到京城呗? 到时该怎么享乐,还怎么享乐。 天底下的好事,都叫他们给算计透了。 曹大伴,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这些人呢?” “皇爷…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曹化淳有些迟疑,微微抬头,看了眼崇祯皇帝,随后低下头来,说道:“毕竟他们也没有触犯国法…” 彼时东暖阁的空气,在这一刻,就好像凝结在一起,曹化淳的心中,感受到一股压迫他内心的威势。 到底是不如魏忠贤啊。 朕的身边,连个像样的鹰犬,都没有。 这要是询问魏忠贤,那给出的答复,必然是坚定而又明确的,出动厂卫,将这些逃窜京城的家伙,先抄了家再说! 可同样的事情,搁在曹化淳、王承恩身上,那态度就变得踌躇起来了,这内廷没几个像样的大太监,也不成啊。 “曹大伴,眼下你暂管着东厂,难道连决断这点小事的魄力,都没有吗?” 崇祯皇帝皱着眉,手指敲打着龙案,看着弓腰而立的曹化淳,说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那朕…要你有何用呢?” “奴婢有罪!” 曹化淳心里咯噔一下,忙跪倒在地上,对崇祯皇帝说道:“奴婢未领会皇爷之意,请皇爷治罪!” 崇祯皇帝面露失望的神情,这曹化淳还真够谨慎的,王承恩也是这样,一点都没有天启朝,那帮大太监应有的气势。 这崇祯朝的太监,像培养出来‘魏阉’,看来是任重道远啊。 若啥事都要靠自己,去亲力亲为的话,那不是走了老路?就算是累死,也无法分化打击朝中文官群体,力挫势起的东林党啊! 算了,趁着眼下孙承宗他们,忙着以军机处的名义,下发自己所定旨意,先着手拾到一下内廷了。 “起来吧。”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朝东暖阁外走去,一旁候着的王承恩见状,忙小心翼翼的跟随在后。 “奴婢谢皇爷宽恕之恩。” 跪在地上的曹化淳,忙恭敬的说道,随后谨慎的站起身,弓腰朝崇祯皇帝所去方向跟去。 自不去文华殿理政后,这几日,崇祯皇帝一直忙着应对建虏寇边一事,对内廷也好,对锦衣卫也罢,都没有多加理会。 倘若连军机处这一特殊的权力机构,都没办法趁势特设起来,那就算把内廷、锦衣卫整饬好,就所处的局势而言,又有何用呢? 好在军机处是立起来了,是时候把内廷先整饬一下了,接下来大明要迎战建虏,内廷这边的作用,也很大。 “传朕旨意,叫十二监太监,原信王府的老人,都给朕滚去内书堂!”站在东暖阁外的崇祯皇帝,神情冷厉的喝道。 “奴婢遵旨!” 王承恩、曹化淳强压内心惊骇,忙拱手作揖道,他们不明白,自家皇爷为何这般生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几日,曹化淳奉旨出宫,去迎进京的孙承宗,期间还指派东厂番子,按照自家皇爷所讲,调查逃出京城的人,所以并不清楚一些内幕。 可王承恩这几日,可一直常伴崇祯皇帝身边,对自家皇爷的一些改变,那可谓是很清楚的。 先前自家皇爷的脾气,何曾这般暴躁过? “走,摆驾内书堂!” 瞥了眼老实站着的王承恩、曹化淳,负手而立的崇祯皇帝,一甩袍袖,便皱眉沉声道。 眼下这个特殊时期,自己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内廷的太监体系完善起来。 一些需要调整的位置,必须要尽快调整,这样内廷这边,才能有培养鹰犬的土壤,既然眼下没有‘魏阉’,那朕就培养几个‘魏阉’出来。 祸害地方就免了,但祸害朝中的文官群体,这还是可行的,内外朝出现失衡,叫他这个大明天子,还怎么去统御天下? 第十一章 内廷云起! 内书堂,明宦官进修之地,由司礼监所辖,是内廷一处重要所在,能进内书堂进修的小宦官,那便多了一丝气运加持。 “皇爷,十二监众太监,原信王府老人,皆奉旨前来。”王承恩恭敬的走上前,对正在翻看书籍的崇祯皇帝说道。 “嗯,叫他们都进来吧。” 崇祯皇帝看着手里的《貂珰史鉴》,神情自若的说道。 “奴婢遵旨。” 不知自家皇爷,到底想做些什么的王承恩,忙作揖应道,随后踱步朝堂外走去,宣读旨意。 “奴婢等,拜见皇爷!” 各怀心思的二十余名太监,或穿红衣蟒服,或穿飞鱼服,头戴三山帽,恭敬的跪倒在地上,向崇祯皇帝行拜礼道。 “都起来吧。” 崇祯皇帝放下《貂珰史鉴》,神情淡漠,看着眼前的众太监,与记忆中的人形成呼应。 这些就是内廷十二监的头头,还有原信王府的老人。 除了王承恩、曹化淳外,还有庞天寿、高起潜、方正化、韩赞周、王德化等一众内廷太监。 所站的这些人,一个个恭敬而立,不敢有丝毫异动,他们此时都在想一件事,自家皇爷为何好端端的,叫他们皆召到内书堂? “你们想掌权吗?” 崇祯皇帝似笑非笑,看着眼前众人,说了叫众人皆惊骇之言。 “奴婢等不敢!” 以王承恩、曹化淳为首的众人,忙跪倒在地上,身如筛糠,脸上或多或少,皆露出惶恐的神情。 跟魏同志,还有他那帮同僚相比,多少还是差了点意思。 不过没事,谁都不是一上来,就能胜任新位置的,屁股没坐到那位置之前,哪儿敢有啥背的想法啊。 “瞧你们那点出息,朕有说别的吗?一个个就跪在地上,起来!” 收敛心神的崇祯皇帝,冷着脸喝道:“自朕御极以来,一直都忙着处理朝政,对内廷这边,多少是冷落了些。” 站起身来的一众太监,此刻毕恭毕敬的站着,聆听着自家皇爷所讲,生怕错听了什么,惹自家皇爷不开心。 “这内书堂,到现在都没补充新宦官进修,你们司礼监那边,是干什么吃的?”看着眼前众人,崇祯皇帝皱眉说道。 “曹大伴,王大伴,接下来从现有内廷宦官中,挑选年轻、机灵的宦官,补充到内书堂这边进修。 以后内书堂这边,每年要举行一次考试,补充到十二监去,看看现在的内廷,都快被外朝控制起来了。” “奴婢遵旨!” 曹化淳、王承恩忙作揖应道,心里皆暗暗一惊,自家皇爷是要整顿内廷了,清除掉那些与外朝有联系的人啊。 “朕知道,你们受魏阉权倾朝野的影响,一个个都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向王承恩他们走来,神情淡漠的说道。 “但朕清算魏阉,清算阉党,是除不忠于我大明的野心者,却从没有讲过,叫尔等什么事都不做!” 崇祯朝需要‘魏阉’,但不需要失控的‘魏阉’。 眼前这帮内廷的太监,是现阶段要重用的,若此后有不识好歹者,那自己肯定是要清算的。 皇权嘛,是需要忠诚的太监来延展的,但不需要失控的太监去破坏。 “曹大伴,你是最早跟在朕身边的,劳苦功高。” 看向恭敬而立的曹化淳,垂手而站的崇祯皇帝,说道:“但受王安所累,被魏阉逐出宫,不过朕知道,你是有能力的,平反魏阉所造冤案一事,你做的很好。 立功,就要赏。 自即日起,曹大伴,你便提督东辑事厂吧,这东厂,也是时候,好好整顿一番了。” 轰! 内书堂所站众人,面露惊愕,下意识的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向崇祯皇帝,旋即一个个都低下脑袋。 “奴婢遵旨!奴婢定不负皇恩!” 内心激动的曹化淳,直接跪倒在地上,恭敬的对崇祯皇帝说道。 “嗯。” 崇祯皇帝应了一声,随后看向王承恩,似乎觉察到自己在看他,王承恩的身体,轻微抖动起来,旋即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擢王承恩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诸监局事。” 对这个忠诚于自己的心腹,崇祯皇帝没有多想,直接对王承恩说道。 “奴婢叩谢皇恩!” 激动的王承恩,亦跪倒在地上,行拜礼道。 司礼监掌印太监。 东厂督公。 这两尊高位先后封出,叫庞天寿、高起潜这些个太监,那一个个是心生惊疑,自家皇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的,把先前所缺高位,都明确下来了? 难道与此次建虏进犯有关? 看着眼前众人,神情各异的在心中揣摩起来,崇祯皇帝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笑意,这才刚刚开始。 既然崇祯朝需要‘魏阉’,那朕就好好调整一下,内廷十二监的框架吧,叫你们屁股先坐稳再说。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说道:“擢庞天寿,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擢高起潜,为御马监掌印太监,擢方正化,为御马监监督太监……” 先前这内廷十二监,所空着的一众掌印太监,包括司礼监下所缺秉笔太监、随堂太监,此次全给他补齐了! 王承恩傻眼了。 曹化淳傻眼了。 庞天寿傻眼了。 高起潜傻眼了。 内书堂所站一众人,全都傻眼了。 先前一直提防内廷的皇爷,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突然之间,给他们擢升官位了? “你们好好想想,朕方才所讲的话。” 崇祯皇帝转过身来,朝所坐之位走去,语气淡漠道:“也好好想想,自己所处的位置,能否为朕分忧。 把自己的心,都摆正了。 朕给你们的,才是你们的。朕不给你们,你们不能抢,更不能算计!” “奴婢等叩谢皇恩!” 此刻回过神来的众人,强压内心激动,不分先后的跪在地上,对大马金刀坐下的崇祯皇帝,恭敬的朗声道。 内廷要擢升一些太监,是大明天子自己的私事,无需任何人掺和或染指,看着眼前所跪众人,崇祯皇帝眸中闪烁着精芒,完全掌控内廷的第一步,自己算是迈出去了。 第十二章 勇卫营 瞅着跪在地上的众太监,崇祯皇帝算是明悟,集万千权力于一身,到底是怎样一种感受了,但眼下还远远不够。 “行啦,都下去做事吧,好好当差,做好自己的本分。” 崇祯皇帝收敛心神,神情淡漠道:“司礼监,御马监的人留下,朕有些事情,要跟你们交代一下。” “奴婢等领旨!” “奴婢等告退!”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以内官监掌印太监张国元,为首的一众太监,恭敬的离开内书堂,眉宇间难掩激动。 而王承恩、曹化淳等人,则恭敬的候着,准备聆听圣谕。 “王大伴,内廷所辖四司、八局,你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要担起责任,能者上庸者下,别不重视。” 崇祯皇帝端起身旁茶盏,呷了一口,看向王承恩说道:“尤其是兵仗局,以后朕是有大用的,明白吗?” “奴婢遵旨!” 王承恩当即拱手作揖道。 跟鞑清有所不同,大明没有机构臃肿的内务府,围绕服务皇帝这一根本,大明内廷所设是十二监、四司、八局,统称内廷二十四衙门。 当然这些年下来,内廷二十四衙门,也必然存在很多弊病。 但现在这个特殊时期,崇祯皇帝可没多余的心思,去大规模整顿内廷,建虏都要打进关内了,他去整顿内廷? 开什么玩笑! 喜峰口被攻破的紧急军务,只怕此时,正快马加鞭朝京城送来,轻重缓急,崇祯皇帝还是能掂量清楚的。 “眼下御马监这边,所辖四卫营、勇士营,真实情况如何?”崇祯皇帝放下手中茶盏,没有点名道姓,神情淡漠的说道。 以御马监掌印太监高起潜、监督太监方正化、提督太监褚宪章为首的众人,眼神皆飘到了庞天寿的身上。 虽说他们是御马监的大小头头,然在此之前,他们并未擢升到御马监,对四卫营的情况如何,根本就不清楚。 “皇爷…奴婢有罪。” 庞天寿额头冒出冷然,在众人的注视下,跪倒在崇祯皇帝跟前,身如筛糠的说道:“四…卫营的情况,并不好,而勇士营更是形同虚设。 奴婢先前掌御马监事,虽有心整饬,然……” “起来吧。” 看着身如筛糠的庞天寿,坐着的崇祯皇帝,淡漠道:“先前的事情,朕,不想再提,你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希望以后能做好本职。 机会,朕只给你一次,若不能当差办事,那新账老账一起算!” “奴婢叩谢皇恩!” 庞天寿激动的频频磕头,随后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 御马监,真要是论起来的话,那是内廷的枢府、内管家,手里攥着兵权、财权,可谓是不输于司礼监的存在。 像戍守京畿的京营,所涉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外派的提督内臣、坐营内臣、监枪内臣,多是从御马监这边派出的。 大明的统治框架,内廷、外朝相互牵制,相互制约,可以说是非常好的基本盘,然这些年下来,算是出现不少问题。 “高起潜,你现在是御马监掌印太监,朕要下达旨意,你能扛起担子吗?”崇祯皇帝神情淡漠,抬头看向高起潜说道。 “奴婢愿为皇爷分忧!” 高起潜心中一紧,忙走上前,拱手作揖道:“不管皇爷下达什么旨意,奴婢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定能办成!” “那你们呢?” 崇祯皇帝露出一抹笑意,看向方正化、褚宪章他们道。 “奴婢等,愿为皇爷效死!” 方正化、褚宪章、王应朝等御马监首脑,纷纷走上前,恭敬的拱手作揖道。 现在建虏攻破大安口、龙井关等地,喜峰口估计也被拿下了,那么下阶段的战事,皇太极所率建虏八旗,必然围绕遵化、三屯营展开。 军机处这边,已依着自己的意思,下达了相应的军令。 趁当前的局势,还没恶劣到最糟糕的程度,将御马监唯一执掌的军事武装整饬,就是要紧办的事情。 “好,还算有点担当。”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看着高起潜他们,说道:“朕决意整饬四卫营、勇士营,改称勇卫营! 朕给你们御马监,两天的时间,朕要一支真实的勇卫营,记住,吃空饷、散兵游勇,朕都不要。 到时,有多少能用的锐士,就留下多少能用的锐士,当然,你们若是有本事,招来锐士补充进去,那朕会觉得很欣慰。” “奴婢等领旨!” 高起潜、方正化他们,当即拱手应道,然内心却感到压力很大,自家皇爷这样说,那便是知晓一些情况。 四卫营、勇士营改称勇卫营,足以看出皇爷的重视程度,若到最后,勇卫营只留几百兵额,那岂不是显得他们能力极差? 可是所缺这些兵额,他们又该到什么地方补充呢? “嗯,这两天,你们御马监这些太监,可随意进出宫禁。” 瞧着眉宇间透着忧色的众人,崇祯皇帝说道:“另外,朕给你们出个主意,先前效命于魏阉的那帮武阉,你们是不是能单独设营? 还有京营那边,朕记得御马监所派内官,跟你们都有些联系吧? 勇卫营,暂定三千吧,不能过线。” 对呀! 高起潜他们一听此言,脸上露出喜意,眸中闪烁着精芒,怎么把这些都给忘了。 眼下他们身负皇命,整饬四卫营、勇士营,组建勇卫营,抽调锐士不成问题吧! 看着兴奋起来的高起潜等人,崇祯皇帝脸上露出笑意,作为御马监执掌的勇卫营,这将是自己的绝对力量。 若能整饬出三千锐士,哪怕他们是临时组建起来的,但真遇到紧急态势时,勇卫营的实力,可远超其他京营。 眼下被自己擢升进御马监的太监,以高起潜、方正化为首,算是粗通军事的内廷宦官。 他们所拥有的一切,皆是依附于皇权,叫他们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脑袋叫驴踢了。 真要是那样的话,大明还是趁早亡了算了。 第十三章 风云变 己巳之变的始末,崇祯皇帝可谓是了然于胸,想赢下此战,会很艰难,毕竟牵扯到的因素太多。 然此战不管有多难,大明都必须要打赢! 点拨完高起潜他们后,崇祯皇帝在王承恩的服侍下,便伏案书写起来,而高起潜等人,则老实候着。 此刻的内书堂上下,除崇祯皇帝在书写时,出现些许响动外,再无任何杂音,曹化淳他们就像木头桩子一般。 这几日,受建虏寇边影响所致,崇祯皇帝一改先前做派,神态举止略有变化,这也叫王承恩他们心生揣测。 然方才在内书堂,崇祯皇帝所表现出的强势,已叫王承恩、曹化淳这些内廷太监,不敢再有其他想法。 “高起潜,你过来。” 崇祯皇帝搁下所握毛笔,拿起所写文本,吹着未干的墨迹,在前候着的高起潜闻言,忙恭敬的走上前。 “皇爷…” 高起潜拱手作揖,准备聆听圣谕。 “这是朕对所设勇卫营,军制的一些想法,你们御马监上下,就按此来整饬。”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将所拿文本,递到高起潜身前,说道:“朕方才所定三千兵额,是勇卫营正兵的线。 武阉不在此列。 所募武阉,要单独设营编队。 另对愿入勇卫营的武阉,登记其家情况,尤其是子侄,都要详细记录下来。 朕记得在京营中,有一小将,名唤周遇吉,锦州卫人士,若你们寻得,可叫此人出任游击将军,暂统勇卫营事。 若没有,就算了。 行啦,你们御马监即刻去办此事吧,两天时间,希望你们不要叫朕失望!” “奴婢领旨!” 双手捧着文本的高起潜,当即作揖应道。 “奴婢等告退!” 在后的方正化、褚宪章等御马监太监、监官,则恭敬的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随后便离开内书堂。 不过离开的高起潜等人,心中却对自家皇爷,所提及的那员名叫周遇吉的小将,生出了种种猜想。 这周遇吉到底是何许人也,竟得自家皇爷这般看重,一上来就授予游击将军衔,署特设勇卫营事。 “皇爷,那奴婢也先行告退。” 看着沉默的崇祯皇帝,一旁候着曹化淳,小心的走上前,拱手作揖道:“眼下东厂这边,也许好好整饬一番。” “去吧。” 崇祯皇帝点点头,看向谨慎的曹化淳,说道:“曹大伴,东厂是内廷的东厂,不是外朝的东厂。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要明白,别一味地只打着小算盘,该有的担当,还是要有的,别叫朕失望。” “奴婢领旨!” 曹化淳心中一紧,忙作揖应道。 自权阉魏忠贤倒台以来,东厂就不复天启朝的强盛,一直都很低调,就像是小透明一般,在崇祯朝销声匿迹了。 东厂督公一直空悬未定,就算想高调,那也高调不起来啊,谁不清楚,当今天子对宦官当权极为介意!? “王大伴,你这几日,就别在朕身边服侍了。” 崇祯皇帝垂着手,向内书堂外走去,王承恩、庞天寿等众司礼监太监,紧随其后,“去把四司八局梳理出来,能留的留下,不能留的,换成先前的老人。 尤其是兵仗局,把蛀虫都给朕清理掉! 需要东厂协理,就去找曹大伴,将库存的鸟铳、火药等,都给朕重新筛选,粗制滥造的不要,具体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奴婢明白!” 王承恩当即作揖道。 “王德化、韩赞周,你二人随王大伴一同协办。” 崇祯皇帝继续向外走着,神情淡漠的说道。 “奴婢领旨!” 王德化、韩赞周忙拱手作揖道。 “去忙吧,朕要去军机处了。” 崇祯皇帝脚步未停,继续向前走着,而王承恩等人,则停了下来,恭敬的朝着崇祯皇帝拱手作揖,听了片刻后,便朝另一处方向走去。 崇祯朝的‘魏阉’们,担负起你们的职责吧,该做的事情,都给朕做好,没能力的,那就不好意思了。 就当前这种朝局,啥事都靠朕来办,岂不是走老路?再怎么勤政克己,也挽救不了堕落的国势! 走在去往军机处的途中,崇祯皇帝沉重的心情,也变得松快了些许,这几日的布局,算是取得了一些成绩。 有自己所敲打的这帮内廷太监,算是帮自己分了些许压力,接下来要筹谋的事情,就能加快一些速度了。 “这怎么可能啊,喜峰口要隘,竟真的被建虏攻破了?那要是这样的话,遵化、三屯营两地,岂不彻底暴露到建虏兵锋下了?” “陛下真乃神人也,竟未卜先知,洞察到建虏的阴谋,孙公,眼下这样的情况,朝廷该如何部署?” “周侍郎,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你这个军机大臣,难道就不应该想想,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吗?” 当崇祯皇帝来到军机处时,就听到王洽、周延儒、李邦华等人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便知遵化那边,派人送来的紧急军务,抵京了! “陛下至!” 庞天寿的声音此刻响起,叫本争吵起来的军机处正堂,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崇祯皇帝抬脚朝正堂内走来。 “臣等拜见陛下!” 孙承宗、王洽等一众军机处大臣,恭敬的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嗯。” 崇祯皇帝应了一声,朝主位走去,看着仓促间,收拾出来的军机处正堂,应有之物,一应俱全。 “喜峰口的紧急军务送抵京城了?” 崇祯皇帝在坐下后,手指敲击着桌案,对孙承宗他们说道:“建虏兵马打进来没有?朕让军机处,下发的军机要务,都下发了吗?” 孙承宗忙走上前,作揖道:“回陛下,喜峰口要隘,已被建虏攻破,遵化承接三屯营急传军务,将此军务送抵京城。 另,陛下所明军机要务,皆已军机处的名义下发。 眼下喜峰口已破,军机处这边当尽快明确防务,确保京东一带局势,不会朝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 第十四章 乾纲独断 求点推荐票,月票,幼苗需要浇灌,崇祯皇帝遭遇质疑,各位贤达快来资助! …… “不用,军机处已明发上谕,讲明各处据城而守,行守土有责!” 崇祯皇帝挥手说道:“眼下,建虏虽已攻破喜峰口,然朕谅建虏也不敢,在不明军情之下,就立攻遵化、三屯营两地。 从时间上来看,攻进关内的建虏,会寻找一地滞留,刺探遵化、三屯营一带军情,并观我大明动静。”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四人,脸上露出各异的神情,显然心中所想各不相同,毕竟喜峰口要隘,被建虏大军攻破,这局势对大明是愈发不利了。 此次建虏寇边,事发紧急,朝廷这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眼下,就算想调集大军, 时间上也来不及。 “陛下,臣请旨, 即刻整饬京营, 练兵筹饷, 以定京畿!”孙承宗沉思片刻,神情正色拱手道。 “即便进犯的建虏大军, 短时间内不会对遵化、三屯河两地,发动攻势,然朝廷绝不能被动等候。 在必要的时候, 朝廷当调遣京营将士,宣府镇等处兵马,增派至营州、玉田、丰润三地,与进驻至迁安的关锦宁援军, 合围进犯关内的建虏大军!” 崇祯皇帝手指敲打着桌案,神情凝重,眉头紧蹙着,孙承宗所提之策, 的确是他心中所想的。 不过整饬京营一事, 非同小可,不是新设的军机处, 所能震慑住的。 毕竟京营内部派系林立, 他必须要临时委派一员能镇得住场面的重臣, 来做这项重要的事情。 “陛下,喜峰口已被建虏攻破, 朝廷当尽快下达调令, 命辽东督师袁崇焕,即刻率部阻击啊!” “陛下, 眼下国朝已入动荡之际,万不可有任何疏忽大意啊,军机处新设, 地方根本就不认, 应由兵部下达调令!” 就在崇祯皇帝,心里思索之际, 在军机处驻所外, 响起阵阵喊叫声, 这叫崇祯皇帝的眉头, 立时紧蹙起来。 “王卿,李卿,兵部所呈军机处的要务,外朝怎会知晓!” 崇祯皇帝眼神冰冷,盯向王洽、李邦华,冷喝道:“朕所下旨意,尔等到底听了没有!!” “陛下,臣等不知啊!!” 王洽、李邦华闻言,当即上前,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好一个不知!”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 沉声喝道:“一个兵部尚书,一个兵部侍郎, 竟连兵部的事务,都管控不好, 朕要你们有什么用!” 此前那场平台召对, 以所颁中旨为诱,引朝中廷臣齐聚,拿事实呵斥韩爌等朝中大臣,又以孙承宗辅佐,得以特设军机处。 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就有朝中大臣,就以喜峰口被迫一事,齐聚军机处驻所。 嘴上说着为国为民之言,可实际上呢,分明是觉察到所设军机处,关系重大,可能会分化他们的权势,才闹这么一出。 眸中闪过冷芒的崇祯皇帝,看着双手抖动起来的王洽、李邦华,一甩袍袖, 朝着军机处驻所外走去。 孙承宗几人见状, 忙跟着走了出来。 “肃静!!” 伴驾的庞天寿,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朝臣,此刻皱眉喝道:“陛下至!” “臣等拜见陛下!” 相聚军机处驻所外的大臣,忙对走出军机处驻所的崇祯皇帝,恭敬的拱手作揖道。 看着眼前所聚群臣,并没有韩爌、李标等一众内阁大臣,垂手而立的崇祯皇帝,强压心头怒意,冷冷道:“尔等这是来逼宫?” 轰! 相聚的这些群臣,心中一惊,面露惊色,纷纷开口说道:“臣等不敢!” “那你们想干什么?”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冷然道:“喜峰口要隘被建虏攻破一事,朕先前难道没说过吗?你们都是我大明朝中大臣,一个个慌乱成这般,成何体统! 这进犯的建虏大军,还没杀到京城要地,你们就这般了,要是杀到京城的话,你们是不是还要劝朕献城投降啊!!” 眼下事态紧急,崇祯皇帝可没有闲情逸致,跟这帮朝中大臣,在这里浪费时间,讲什么圣贤之道。 从建虏攻破喜峰口,到建虏攻打遵化、三屯营两地,只有短短数日,若他不能将驻守京城的兵马,给梳理出来,那谈何反攻建虏之谋! “陛下,臣等也是为了大明社稷啊,眼下事态紧急,为避免意外发生,理应由内阁署理,叫兵部下发,调集大军,围攻进犯关内的建虏!” “陛下,当前这种态势,应将调兵之权,下发至辽东督师袁崇焕,毕竟盘踞喜峰口一带的建虏,据山海关一带更近啊!” 眼前的这帮大臣,虽然不少参与平台召对,亦知当今天子,对袁崇焕心生不满。 然这等紧急态势,叫他们心中认为,除朝廷重金打造的关锦宁戍边大军外,再无其他兵马,能遏制住建虏之势。 看着身前这帮大臣,一个个情绪激动的劝谏,叫自己好不容易,才初揽的军事权,再度分散开,崇祯皇帝眉宇间生出怒意。 果不其然,大明的文官群体,还真是够头铁的。 他们认准的事情,那轻易是不会更改的。 哪怕是天子,也不成! 此时此刻,崇祯皇帝算是明白,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这句话到底包含多少心酸与无奈。 “驱散之!” 崇祯皇帝不想浪费时间,转过身来,对身旁庞天寿喝道:“你,即刻去文华殿一趟,问问韩爌他们,能否约束朝臣! 若不能,向朕递奏疏请辞,朕即刻批红!” “奴婢遵旨!” 庞天寿当即拱手应道,随后便指挥驻守于此的大汉将军,列阵,将这帮傻眼的群臣,皆呵斥退出军机处驻所。 “你们几个,给朕进来!” 没有理会吵闹的群臣,崇祯皇帝看了眼孙承宗等人,沉声喝道。 “臣等遵旨!” 有些心惊的孙承宗几人,当即拱手应道。 眼下的天子,被当前的紧急局势,已然对朝中失去耐心了,他们若是做不好军机处要务,只怕下场都不会好啊! 第十五章 张维贤 “有几件兵政要务,你们军机处,要即刻办理,两天时间,必须办好!” 崇祯皇帝神情淡漠,看向孙承宗、王洽几人,语气冷然的说道。 “第一,筛查武库清吏司,所备军器,到底有多少能用,听清楚了,能拿出来下发军队,上战场就能用的! 第二,对工部下辖军器局,派人进行查核,把能用的火器、军械,悉数登记造册,另把火药匠、铳炮匠单独拉出来,朕有大用。 第三,以军机处之名,向京城勋贵、官绅等下抽丁令,每府出家丁五十,未通过考核超十者,定罪! 第四,以军机处之名, 向五城巡城御史公署,五城兵马司下令, 自即日起京城戒严。 五城兵马司这边, 增兵巡视京城各坊, 行守土有责,若京城敢有动乱, 定罪五城巡城御史、五城兵马司官!” “臣等领旨!”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四人,神情各异,听完崇祯皇帝所下旨意, 当即便拱手应道。 动乱之际,当用重典,仁慈解决不了问题。 在没有掌控朝中局势前,崇祯皇帝不会冒然亲自出场, 这样有悖皇权威仪,他就要用当前时局,倒逼着孙承宗他们做事,叫他们明白军机处之特权。 等击退进犯的建虏后, 这因势特设的军机处, 崇祯皇帝可不会裁撤掉,这以后就是他的基本盘。 “来人啊!” 见孙承宗他们, 开始忙碌起来, 崇祯皇帝朗声道。 “奴婢在。” 在正堂外候着的李凤翔, 快步走进堂内,对崇祯皇帝拱手道:“皇爷, 您有什么吩咐?” “去, 派人传朕口谕,着英国公张维贤, 即刻进宫见朕!”崇祯皇帝想都没想,神情冷然道。 “奴婢领旨!” 李凤翔当即拱手道,随后便快步朝堂外走去, 准备派遣心腹, 即刻前去英国公府,传达天子口谕。 设立军机处时, 崇祯皇帝便约法三章, 非军机处要员, 无命不得进军机处正堂。 哪怕是司礼监, 除王承恩、曹化淳外,其他太监只能在堂外候着,方才庞天寿之所以能随驾进来,是得了崇祯皇帝允肯。 随着崇祯皇帝下达口谕后,在旁忙着的孙承宗等人,听闻此言,动作明显停顿刹那,旋即恢复神态,强压心中惊异,便忙着各自的事务。 在旁临时抽调的几名军机参赞, 更是小心翼翼的协助,不敢有丝毫懈怠, 此刻,谁都能感受到, 天子身上所散发的怒意。 没有理会忙碌的孙承宗等人, 崇祯皇帝朝悬挂地舆图处走去,看着眼前的态势,眉头微皱着,心里思量着如何打好这一仗。 “王尚书,筛查武库清吏司一事,就由你来具体分管,兵部事,是由你主抓的,协调兵部做好此事,定没有问题。” “李侍郎,麻烦你跑一趟工部,将军器局一事明确,现在咱们军机处这边,人手不足,必须要抓紧时间。” “周侍郎, 向京城勋贵、官绅等下军机处所颁抽丁令,就交由你来分管,定要做好考核之事, 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老夫, 负责向五城巡城御史公署, 五城兵马司那边,下达调令,咱们所分管之事,要多派人交流,定要将这些要务做好。” 在崇祯皇帝沉思之际,孙承宗这位曾任辽东经略的老臣,算是进入到自己的角色,向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分派任务。 眼下这种局势下,众人没有别的想法,有天子在跟前盯着,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当即便纷纷点头,随后便先对陷入沉思的崇祯皇帝拱手一礼,遂离开军机处正堂,前去办理分管之事。 军机处尚处草创阶段,所辖军机参赞人手不足,许多事情,都需孙承宗、王洽这些大臣去亲自操办。 但这也是崇祯皇帝有意为之。 叫孙承宗他们,趁着当前的局势,尚未恶劣到极坏前,熟悉适应自己的环境,明白军机处的权柄,这后续军机处运转起来,就不再是问题了。 “皇爷,英国公求见!”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李凤翔的声音,在正堂外响起,这叫崇祯皇帝从沉思中出来。 看着空荡荡的正堂,先是露出些许错愕,眉头微蹙起来,旋即便明白过来,露出一丝笑意,微微摇起头来。 自己有意为之的事情,险些误会他们了。 “宣。” 收敛心神的崇祯皇帝,神情淡然道,随后便朝主位走去,坐下,入眼就见一身穿蟒服的老者,恭敬的走进堂内。 他就是张维贤? 在天启、崇祯两朝,政局最为动荡之际,站出来稳定局势,捞取好处的政客。 “臣张维贤,拜见陛下!” 走到崇祯皇帝跟前,张维贤拱手作揖道。 “无需多礼,赐座,看茶。” 崇祯皇帝神情淡然,看向堂外候着的李凤翔,说道。 得旨意的李凤翔,忙指挥随行宦官,去搬座,沏茶,一番忙碌下,张维贤略带忐忑,屁股半坐,准备听崇祯皇帝吩咐。 “英国公,对当前建虏进犯一事,怎么看?” 观察张维贤举动片刻,崇祯皇帝说道:“你可知道,眼下进犯的建虏,已攻破喜峰口要隘。” 轰! 张维贤闻言,心生惊骇,脸上露出惊色,双手微颤两下,显然他并没想到,进犯大明的建虏,竟将喜峰口攻破了。 “陛下,建虏破喜峰口,此举对我大明不利啊!” 张维贤忙站起身来,拱手说道:“为今之计,当尽快让兵部下发调令,着命戍守关锦宁大军,谴派援军回援!” 开什么玩笑! 这大安口、龙井关等地被建虏攻破,眼下喜峰口也被攻破了,那遵化、三屯营两地,岂不彻底暴露在建虏兵锋下。 虽说张维贤未在朝堂,但也执掌中军都督府,领着京营差事,对京畿这边的防务,还是比较清楚的。 “眼下这些事情,军机处已下达指令办理。” 看着激动的张维贤,坐着崇祯皇帝,说道:“现在国朝,已到最危险的时候,英国公可愿出面,助朕分分担子?” 第十六章 总督京营戎政 张维贤一愣,他不知道,天子此时讲这些话,到底是何意,他已经老了,此次若非天子所下口谕,他依旧待在英国公府养老。 “英国公,你张氏一脉,自随成祖文皇帝靖难以来,便是我大明忠臣。” 看着愣神的张维贤,坐着的崇祯皇帝,神情淡然道。 “朕受熹宗皇帝遗命,继承大统,欲挽大明颓废之势。 然期间魏阉预谋不轨,是你临危受命,在国朝动荡之际,挺身而出,助朕御极。 这些,朕都在心里记着。 眼下我大明,算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建虏进犯大明,国朝可用之人寥寥。 现建虏已杀进关内,虽前方战况不明,但朕却知,建虏下一步, 定攻遵化、三屯营之要地。 袁崇焕是靠不住了! 从他骗朕,让朝廷斥重金, 所打造的关锦宁防线, 被建虏八旗轻松绕开, 堂而皇之的杀到关内,这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轰! 张维贤难掩内心惊骇, 他万没有想到,先前备受天子信任的袁崇焕,此刻却被天子唾弃成这般。 不过回想起, 袁崇焕再度被起复,被天子任命为兵部尚书,兼任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 那所提出的五年平辽, 及在辽东前线的所作所为,还有削减关内三协防务等事,张维贤的心中,就颇为不以为然。 倘若建虏真的这般好对付, 早在天启朝就被大明平灭, 又何曾到现在这种境遇呢? 眼下这等局势,可谓是烂泥潭, 张维贤可不想掺和进来, 稍有不慎, 那就会叫英国公府陷入万劫不复。 “陛下,老臣惶恐。” 想到这里的张维贤, 忙拱手作揖道, 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这老狐狸,不上道啊。 看来不许诺些好处, 朕就没法借你之手,来狠狠整饬京营啊。 瞧着拱手作揖的张维贤,坐着的崇祯皇帝, 双眼微眯起来, 心里却盘算着,应该许诺给张维贤什么好处, 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英国公, 你是朕之肱股, 大明之忠良。” 崇祯皇帝缓缓站起身, 朝张维贤走去,伸手托住张维贤双臂,面露真切的说道:“今国朝动荡之际,朕欲叫你总督京营戎政,助朕整饬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 若此战,我大明能战胜来犯建虏,朕欲行中山王一脉之事,却不知英国公,可愿助朕扫平进犯之贼?” “这……” 张维贤震惊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中山王一脉之事,那岂不是一门两国公!? 曾几何时,他张氏一脉, 曾有过一门三爵的荣耀, 然所封爵位,非世袭罔替。 但此时此刻,张维贤万没有想到, 天子竟当着自己的面,许下了这等重诺。 倘若自己接下差事,助天子整饬京营,击败进犯建虏的话,那他英国公一脉,岂不将在他手上增光添彩了? 与国同休,这是何等的诱惑啊! “臣…臣…” 崇祯皇帝所讲之言,叫老谋深算的张维贤,思绪有些混乱,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门两国公? 做梦去吧! 朕虽说行中山王一脉之事,但却从没讲过,要再授你张氏一脉, 一尊与国同休的国公爵啊。 撑死,赐你个伯爵, 至于是否与国同休,还要看你老小子, 真敢接下此差事后,整饬京营的力度了。 “老爱卿, 今国朝动荡之际,可愿助朕分忧?为我大明社稷尽一份力?”崇祯皇帝收敛心神,动容的看向张维贤说道。 “老臣愿意!” 张维贤眼眶微红,情绪激动的就要跪倒在地上,却被崇祯皇帝托着,张维贤激动道:“建虏嚣张,竟敢进犯我大明疆域,意扰乱我大明根基。 老臣身为大明臣子,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国朝出一份力,老臣愿替陛下分忧啊!!” “好!好!” 崇祯皇帝连连称赞,托着张维贤的双臂,说道:“老爱卿,朕果然没有错信你啊,今京营戎政崩坏。 朕心中亦知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麾下,吃空饷严重,可用之士少之又少! 老爱卿,你若总督京营戎政,当从三营中,皆整饬出一支精兵,不必理会剩下的那帮散兵游勇。 兵在精,不在多,若遇阻挠者,老爱卿可便宜行事。 十天! 朕最多只能给你十天,必须在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中,皆整饬出一支精兵之师,可能办到?” 张维贤闻言,顿感压力扑面,心中暗暗生惊,天子这要是叫自己,得罪京营里的大批勋贵啊。 他本就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掌京营事,对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的情况,心中可谓是非常了解。 若照天子之意,只怕他真将京营整饬出来,那等此战结束后,剩下的那些散兵游勇,都将会被裁撤掉。 但一门两国公,实在是太诱人了! “老臣领旨!” 张维贤眸中闪烁着精芒,恭敬的拱手道:“老臣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定为陛下整饬出一支精锐之师!” “好!” 崇祯皇帝抚掌大笑道:“有老爱卿这句话,朕心里就放心了,来人啊,赐英国公尚方剑,允便宜行事,总督京营戎政。 另,谴百名大汉将军,护卫英国公!” “奴婢领旨!” 在堂外候着的李凤翔,当即便拱手应道,然心中可谓是颇为震惊,自家皇爷对英国公竟这般看重。 在此动荡之际,竟叫其总督京营戎政,这不可谓不是重权在手啊。 “老爱卿,事不宜迟,你即刻去着办此事吧。” 看着眼前的张维贤,崇祯皇帝动容的说道。 “老臣领旨。” 张维贤当即拱手应道。 在崇祯皇帝的迎送下,张维贤怀揣着内心激动,离开了军机处驻所,心里却在盘算着,该如何整饬京营,完成天子所交代的差事。 而站在堂外的崇祯皇帝,此刻却双眼微眯起来,神情冷厉,看着张维贤远去的背影。 在没有掌握朝堂局势之际,又值这等危险之局下,以利诱之,叫有底蕴的大臣,或者勋贵,帮助自己重整朝堂,重整京畿,是必须要做的,这能给自己省去诸多麻烦,减少无谓的扯皮。 第十七章 云动 崇祯朝,东林起复,文官群体势增,阉党余孽之议更是贯穿始末,这直接导致党争矛盾加剧,治下吏治崩坏。 “眼下该做的,全都做了,这个时候朝中的那帮东林党,还有文官群体,自怕情绪都变得激荡起来。” 崇祯皇帝站在军机处堂外,看着挺拔而立的大汉将军,心里却暗暗盘算着,依着大明文官的德性,他们不会任由自己强势下去。 眼下正值局势动荡之际,天子却绕开内阁,绕开朝堂,这是一种危险的讯号,是他们臣权旁落的前兆。 “李凤翔,派些机灵点的宦官,去文华殿那边,还有六部那边,看看是怎样的情况。” 崇祯皇帝转过身来,看向一旁恭敬而立的李凤翔,淡漠道:“这些,不用朕叫你怎么做吧?” “奴婢领旨!” 李凤翔当即拱手道。 倘若连这点小事儿, 他都不能办好的话,那刚得的司礼监随堂太监, 就算是当到头了。 走进堂内的崇祯皇帝, 依稀能听见李凤翔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这使得他那英俊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意。 当前这种局面下, 自己除了信任内廷宦官,以势简拔些有用之臣,剩下的, 只能因势而动了。 这种被无形的双手,掣肘的感觉,叫崇祯皇帝的内心很不爽,明末的天子, 被大明文臣摆弄成这样,真是够憋屈的。 这次建虏寇边进犯,不仅要在战场上击败建虏,更要借势破局, 到时才能赢的朝中的话语权, 真正掌控北直隶! 受连年党争的影响,大明吏治腐败堕落, 崇祯皇帝心里很清楚, 官绅勾结, 各级官府欺上压下,都是不争的事实。 朝堂是乱的, 地方官府是乱的, 辽东是乱的,关中是乱的, 到处都是乱的,他要做的就是稳! 只是崇祯皇帝,这几日的表现, 却叫朝中的官员, 那一个个心中都乱了,他们不知道天子, 到底想要干什么。 “元辅, 难道您就不再劝劝天子?” 钱龙锡皱着眉, 看着有些愣神的韩爌, 急道:“眼下建虏攻破喜峰口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城这边了,然天子却依旧按先前所定在办。 这天子特设的军机处,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竟真的完全绕开我们内阁,这根本不符规矩啊! 本辅还听说,孙承宗他们几人,到兵部、工部等地办差,连派人通禀,都不到文华殿这边。 到底是那些小人, 在向天子进谗言,破坏我大明君臣间的关系,致使天子对袁崇焕竟有这么大的误解!” 自平台召对结束后, 以韩爌、李标、钱龙锡为首的内阁大臣, 就待在文华殿这边,揣摩着天子的这些举动。 “唉,眼下说这些有什么用?” 韩爌轻叹口气, 看向钱龙锡说道:“建虏绕开关锦宁防线,接连攻破大安口、龙井关等要隘。 你再想想天子在平台所讲,当前不也成真了? 喜峰口要隘,竟真叫建虏攻破了! 如此一来,遵化、三屯营两地,直接暴露在建虏兵锋下。 现在天子以军机处,总揽此次危局,摆明就是不信任我等了,袁崇焕误本辅啊!!” 崇祯皇帝于平台召对,所讲的那些话,至今回荡在不少朝臣心中,喜峰口被建虏攻破的消息, 在兵部散出来后,算是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而一些沉不住气的大臣, 跑到军机处驻所,想劝谏天子早做决断, 得到的却是被大汉将军驱散。 这些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文华殿这边了, 也难怪韩爌他们,现在会有这样一种情绪变化。 “那怎么办?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李标此时上前道:“就在刚刚,都察院,户部,兵部,六科等,那都来人了,询问当前这种局面,朝廷到底该如何应对。 现在军机处那边,到底做了什么决断,筹谋了哪些部署,咱们根本就不知道,朝中都乱成一锅粥了快! 咱们要不要去军机处驻所,向陛下递一封奏疏,言明,当前局势不定,朝廷应整饬京营,以谋安定?” “李阁老,你觉得陛下会忘掉这么重要的事情吗?” 韩爌神情凝重,抬头看向李标说道:“据本辅所知,不久前,天子身边宦官,匆匆离开皇城,朝英国公府而去。 另军机处那边,除了回兵部,去工部外,那起复的孙承宗,更是去了五城巡城御史公署,还派人去了五城兵马司处。 只怕你所想的这些,天子都安排下去了,咱们内阁这边,眼下要做的就是稳定朝局,至于别的……” 韩爌讲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而李标、钱龙锡他们,更是陷入到沉默之中,这偌大的文华殿,死一般的寂静。 但是这跟兵部,工部,甚至五城巡城御史公署相比,简直是天与地的差距。 “本辅再强调一遍!” 在中城巡城御史公署,孙承宗神情冷厉,看着被他派人传来的五位巡城御史,说道:“军机处直属陛下,所下之令,乃是陛下之意。 本辅不管你们先前是怎么做的,现在心里又是怎么想,但眼下必须坚决执行,军机处所下之令! 倘若京城各坊敢乱,哪个区域出错,哪里的官员受责。 别以为本辅是吓唬你们,天子因建虏进犯一事大为震怒,喜峰口已被攻破,这个时候敢出岔子,那可不是丢掉乌纱帽,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你们自己在心里掂量吧。” “下官等明白!” 眼前这几位巡城御史闻言,哪里还敢多说其他,当即便拱手作揖道。 说起来,错非是孙承宗的身份,还有他们所听到的消息,但凡敢换周延儒过来,他们定会阴奉阳违的糊弄了事。 制衡大明乱糟糟的朝堂,可不是靠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这其中牵扯到的复杂关系,真不是那么好洞察的。 党争,党争,大明亡就亡在这方面! 各怀心思的文官聚在一起,为了自己那点私利,全然不顾及大明社稷之本,这才导致惨剧频出! 第十八章 夜召骆养性 “陛下,军机处所下抽丁令,臣已谴派人手,送到各勋贵、官绅府邸。” 周延儒神情恭敬,捧着一封奏疏,说道:“这是接令后,就奉令行事的名单,共有十七家,请陛下御览。” “是吗?”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看着周延儒,便接过奏疏翻看起来,当看到上面的名单后,就知道周延儒想干什么了。 难怪你能当首辅啊,这揣摩圣意的心思,拿捏的很是到位嘛。 “周卿,你做的不错。” 合上手里的奏疏,崇祯皇帝勉励道:“要好生将此事办好,所抽家丁,皆集中在崇南坊安化寺一带暂驻。 这批抽丁所来家丁,以千人为一部,选一批可靠的家丁,暂任百户,剩下的军职,等朕视察后再定。” “臣领旨!” 被夸赞的周延儒,强压内心喜悦,当即作揖道。 这个时候,整个军机处驻所,除了他之外,孙承宗、王洽、李邦华他们,都还没有回来,这等表现的好机会,他又怎么能放过呢。 虽不知这军机处,日后是否会留下,但在此次迎战建虏中,好好表现的话,在天子心中留下好印象, 那岂不就能进入内阁了? 周延儒的这点小心思, 崇祯皇帝心知肚明, 但他并不打算,揭穿这点小伎俩。 毕竟嘛,眼下这种局势, 他需要能算计的人,帮自己破局。 “孙卿回来了。” 就在周延儒想表表忠心, 表表决心之际,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 看向快步走进堂署的孙承宗。 这老东西,来的可真是时候! 周延儒冷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旋即便露出笑容,跟在崇祯皇帝身后。 而孙承宗见周延儒已回来,先是一愣, 随后对崇祯皇帝拱手道:“陛下, 京城内各方巡查一事, 已定。 五城巡城御史那边, 老臣亲自跑了一趟,言明利害, 本有些混乱的京城各坊,眼下正在安定下来。” “嗯。” 崇祯皇帝点头道:“孙卿做的好,这个时候, 正是人心浮动之际,无论如何, 京城内不能乱。 是否向那些巡城御史说,要严厉打击哄抬粮价者?” “回陛下, 老臣以军机处之名,向他们强调了此点。” 孙承宗拱手道:“另还叫五城兵马司那边, 严查有无趁此动荡之际,在暗处散播谣言者,一旦查明,便即刻抓捕!” 到底是上过前线的人,对这种突发态势下,处突能力就是强,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错。 崇祯皇帝心里很满意,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行,那两位爱卿,就继续着手处置军务吧。” “臣领旨!” 孙承宗、周延儒当即应道。 此时他们并未再待在正堂,而是朝军机处侧堂走去,这天子坐镇期间,他们也要恪守君臣之礼。 “周侍郎,抽丁令那边,做的怎么样了?”在去往侧堂之际,孙承宗小声询问,并行的周延儒道。 当前这种紧张局势,他这个崇祯皇帝钦定的军机处首脑,必须要掌握所有情况,以此才能从全局出发,考虑问题。 “都下发到位了。” 周延儒低声回道:“且已有十七家接令后,便即刻奉令行事了,方才陛下交代,要将这些抽丁的家丁,悉数暂驻崇南坊安化寺一带……” 负手而立的崇祯皇帝,隐约间能听到二人声音, 不过却没多说其他,这种情况下,有这些反应都是正常的。 若孙承宗表现得丝毫不慌,那崇祯皇帝反而要考虑一下,是否要换军机处首脑人选了。 “皇爷,您是否要歇息下?”庞天寿此时走上前,恭敬的询问道:“眼下已到酉时,是否传膳?” “嗯,叫御膳房那边,简单做点吧。” 崇祯皇帝看着堂外,已渐黑,几名宦官,小心翼翼的点着火烛,说道:“给几位爱卿也准备膳食。” “奴婢遵旨!” 庞天寿忙作揖道。 当前这种紧张局势下,依着天子的表现,那定然是紧着军务来,不符合时宜的话,庞天寿绝不会多嘴。 “皇爷,奴婢有要务要奏。” 这庞天寿前脚刚走,李凤翔的声音,便在正堂外响起。 “进来吧。” 站在地舆图前的崇祯皇帝,应了一声,在外候着的李凤翔,遂恭敬的走进堂内,拱手作揖道:“皇爷,这是奴婢派人,所查之事,另温侍郎亦递上一封奏疏,说有关朝中动静,奴婢不敢决断。” “都拿来吧。” 崇祯皇帝伸出手,对身后李凤翔说道。 “奴婢遵旨。” 李凤翔小心翼翼的递上,所呈奏疏,那谨慎的眼神,看着崇祯皇帝的背影,见自家皇爷开始翻阅奏疏时,当即垂手而立。 “哼!真是狂妄!!” 仅片刻后,崇祯皇帝怒摔手里奏疏,他没有想到,朝中不少文官,竟暗中联系起来,想联名上奏疏劝谏。 劝自己早归文华殿理政,早叫袁崇焕统御援军,击退杀进喜峰口的建虏。 “奴婢有罪!” 李凤翔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拜倒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家皇爷此刻这般暴怒,到底是为何。 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凤翔,崇祯皇帝皱眉喝道:“你即刻出宫,传朕口谕,叫骆养性来见朕!” “奴婢遵旨!” 本悬着心的李凤翔,心里暗松口气,原来自家皇爷生怒,不是因为自己办差不利,当即便应道。 看着匆匆离去的李凤翔,心中带着怒气的崇祯皇帝,皱起眉头,这帮朝中大臣,真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那一个个都死不悔改啊。 好啊!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朕就上点手段吧,东厂都起来了,也不差一个锦衣卫了,厂卫,厂卫,那就是大明天子的鹰犬! 先前崇祯皇帝心里觉得,眼下东厂还没整饬出来,就先不动锦衣卫了,不过眼下看来,这样是不行了。 喜峰口会被建虏攻破一事,自己早就讲明了,那帮聚在平台的大臣不信。 眼下这事儿出现了,他们却慌了,乱了,一心固执的认为,除了袁崇焕能解决此次危机,竟没人能解决了。 第十九章 锦衣卫,应是国之利刃 骆养性内心忐忑,紧皱的眉宇下,那双闪烁着不解、顾虑、激动的眼眸,看着匆匆走在前的李凤翔。 他不明白,天子夜召自己,到底所为何事。 自天子御极以来,厂卫就跌下神坛,不复天启朝的辉煌。 “沙沙……” 多数被黑暗笼罩的宫闱,除了回荡起一些脚步声外,骆养性没有听到其他声响,越是靠近乾清门,眼前亮光多了起来,但心中却也越是紧张。 天子夜召自己,到底所谓何事? 为何不召其他锦衣卫高官? 难道天子要重用厂卫? 是因建虏进犯一事,朝中的一些大臣,惹怒了天子? 此时在骆养性的心中,可谓是生出种种猜想,这也叫骆养性的内心深处,涌现出阵阵激动之意。 疑惑、忐忑、不安、激动等各种情绪,叫骆养**罢不能。 “皇爷,南镇抚司佥事,骆养性来了。” 李凤翔站于军机处正堂外,停下脚步,恭敬的对堂内拱手作揖道,而这险些叫骆养性撞在他身上。 “呼~” 骆养性的呼吸加重,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眼下,要面见天子了,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 “叫他进来吧。” 一道带着威仪的声音骤响,叫骆养性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向自己跟前的李凤翔。 “快进去啊,别叫皇爷等急了。”见骆养性不动,反而看向自己,李凤翔皱眉低声道:“记住,不该说的话,别说!” “是。” 骆养性忙点头应道,随后便快步走进正堂,内心变得更加紧张,微抬的眼睛,看见天子冷冷的坐着,心里咯噔一下。 “臣,南镇抚司佥事,骆养性,拜见陛下!” 不知什么情况的骆养性,恭敬的对崇祯皇帝行拜礼道。 “起来吧。” 崇祯皇帝淡漠的说道,手指敲击着桌案,看着骆养性小心翼翼的站起,微微垂首,双眼不由微眯起来。 “当前国朝所遇情况,你都清楚吧?”崇祯皇帝看着骆养性,说道。 骆养性拱手道:“清楚,今建虏已破喜峰口,致使遵化、三屯营等地,暴露在建虏兵锋之下。” “嗯。”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绕过身前桌案,朝骆养性走来,感受到动静的骆养性,下意识向后退了数步,腰弯下的幅度更大了。 “站直身子,看着朕。” “臣不敢!” 一问一答间,崇祯皇帝感受到骆养性心中,对自己的畏惧,与其说是对自己畏惧,倒不如说是畏惧皇权。 “朕恕你无罪。” 崇祯皇帝冷冷道。 “臣领旨。” 带着内心的忐忑,骆养性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小心翼翼的站直身子,抬头看向崇祯皇帝,眼神虽有躲闪,但还算镇定。 “朕记得你们骆家,世代在锦衣卫当差。” 崇祯皇帝看着骆养性,语气淡然道:“眼下在锦衣卫那边,可还有能用的帮手?” 果真如此! 骆养性双眸微张,明显呼吸加重些许,但很快恢复理智,拱手道:“臣愿为陛下效死!” 还成。 没直接答复朕,却用这种态度,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骆养性不简单嘛。 崇祯皇帝嘴角微扬,瞅着表忠心的骆养性,说道:“东厂,朕已明确下来,这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朕也不能厚此薄彼。 眼下有个要紧的事,需要你办,今夜能办好吗?” 今夜就办? 这是要抓人? 还是要抄家? 转瞬即逝间,数个念头,在骆养性脑海里划过,旋即便拱手作揖道:“能!” “好,还算有魄力,有担当。” 崇祯皇帝走上前,伸手拍着骆养性的肩膀,说道:“朕决意整顿锦衣卫,你这个南镇抚司佥事,就擢为锦衣卫指挥佥事,督锦衣卫事…” 说到这里时,崇祯皇帝向桌案处走去,骆养性明显能感受到,天子的话并未讲完,遂强压内心激动,定定的作揖不动。 “这份名单你收好。” 崇祯皇帝拿起桌案上的纸张,转身说道:“按朕所写,简拔他们,掌南北镇抚司事,明日,朕就要见到一个新的锦衣卫!与外朝没有关系的锦衣卫! 你可知朕的意思?” “臣明白!臣领旨!” 骆养性接连应道,恭敬的走上前,伸出双手,崇祯皇帝明显能看清楚,骆养性的双手,轻微的颤动着。 “去办吧。” 崇祯皇帝将所拿纸张,放到骆养性手里,淡漠道:“锦衣卫,应是国之利刃,而非某些特权的走狗! 朕希望你能把这句话,刻在你心底,别忘了,明日,属于你的一切,朕会差人送到锦衣卫衙署。” “臣定铭记于心,永生不忘!”骆养性小心的收回手,强压着内心的激动,作揖道:“臣愿为陛下赴死!” “嗯。” 崇祯皇帝应了一声,便转身朝桌案处走去,没有再理会骆养性。 骆养性见状,停顿数息,小心道:“臣告退。” 说着,便缓缓向后退去,而直到他离开正堂外,崇祯皇帝都没有多说一句话,但这却叫骆养性,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压力。 “出来了?” 李凤翔看了眼伏案忙碌的崇祯皇帝,忙收回眼神,对眉宇间生出激动的骆养性,说道:“可是皇爷有差事,要你去办?” “嗯。” 骆养性点头应道。 “那还等什么,快跟咱家走!” 李凤翔闻言,忙低声说道:“快,咱家带你离宫,皇爷交代的差事,敢办砸了,你就等着被砍脑袋吧。” “是。” 骆养性闻言,心里一惊,是啊,天子交代的差事,自己还没办好,眼下已是酉时三刻,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烦劳李公公了。” 骆养性将手里纸张,忙揣进怀里,对李凤翔抱拳道。 “走走走。” 李凤翔没在意这些,眉头微皱,忙在前引路,骆养性抬脚就跟着,心里却在揣摩着,天子所讲的那些话。 见到一个新的锦衣卫! 跟外朝没有关系的锦衣卫! 这一夜,注定对一些地方来说,是充满血腥的一夜啊。 但现在天大的机遇,就直直的摆在自己面前,自己绝对不能叫他跑了,不然以后想要翻身,就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第二十章 建虏之动 骆养性走了,怀揣着难掩的激动,消失在夜幕之中,本伏案忙碌的崇祯皇帝,此时却放下手中奏疏,站起身来,朝正堂外缓步走去。 “哗哗哗……” 本轮值的一众大汉将军,手握雁翎刀,朝着崇祯皇帝的方向,就齐刷刷的单膝跪地。 “都起来吧。” 崇祯皇帝挥手道,抬头看向那繁繁星空,瞧见被乌云所遮盖的残月,眉头微蹙起来,此时杀进喜峰口的建虏,又在干些什么? 皇太极又再筹谋什么? “皇爷,外面风寒大,要小心龙体。”庞天寿抱着貂绒披风,小心翼翼的给崇祯皇帝披上。 “嗯。” 崇祯皇帝下意识应了一声,那深邃的双眸,仿佛跨越了眼前的宫闱,穿过了寂静的黑夜,一路向东而去。 被黑夜笼罩下的京城,是那般的寂静,但对一些地方来说,只怕今夜不会平静,京城这边是,汉儿庄那边也是。 “咴溜溜……” “沙沙沙……” “噼啪……” 寂静的黑夜下,篝火驱赶走行营处黑暗,不时传来的马鸣声,巡营兵卒的脚步声,叫汉儿庄这一带,显得不是那般平静。 “汗王,眼下我大金中军精锐,已杀进喜峰口要隘,为何要勒兵扎营,于汉儿庄一带停留啊?!” “是啊!眼下优势在我大金这边, 当一鼓作气, 分攻洪山口, 与左右两翼精锐,会师遵化城下……” 行营主帐外,所站数十众白巴牙喇, 神情冷漠,就像是雕塑一般, 挎刀而立, 丝毫没受帐内争吵声影响。 “够了, 你们这帮奴才,都给本汗闭嘴!” 皇太极怒拍桌案, 扫视帐内众贝勒大臣、将校,沉声喝道:“杀进喜峰口要隘,我们大金, 就占据绝对优势了? 用你们脑子想想, 盘踞在关锦宁一线的明军, 袁崇焕知晓我大金杀进关内, 还会眼睁睁看着我们,一路踏破洪山口、遵化等地吗? 滚!都给本汗滚出去!” 代善、莽古尔泰, 暨众贝勒大臣,见到发怒的皇太极,一个个低下脑袋, 转身离开帅帐。 此番突袭大明关内得手,叫皇太极于八旗威望骤升, 即便是代善、莽古尔泰,亦不敢在这个时候出言顶撞。 “汗王, 眼下我大金杀进关内,您定要稳住军心啊。” 范文程没有离开, 恭敬的走上前,对倚靠在帅位上的皇太极,小声劝说道。 “嗯,本汗知道这些。” 皇太极平复心情,站起身来,朝帐内所挂地舆图走去,负手而立,对范文程说道:“范卿,你认为我们眼下有必要,继续停留在汉儿庄一带,叫左右两翼大军,继续威慑遵化一带吗?” “汗王,有必要!” 范文程神情坚定,对皇太极拱手作揖道:“眼下我大金的精锐之师,虽说攻破了喜峰口要隘。 然对遵化、三屯营一带,乃至是洪山口那边,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明廷又是怎样的态度,并没有完全刺探清楚。 而坐镇关锦宁一线的袁崇焕,知晓我大金攻破喜峰口后,定会不顾一切的谴派麾下关宁铁骑,朝遵化这边驰援。 毕竟喜峰口要隘被破开,那遵化、三屯营两处要地,就暴露在我大金兵锋下,除非他袁崇焕想割据称帝,否则断不会坐视不管的。” “他袁崇焕,要是敢割据称帝就好了!” 皇太极阴郁的眼神, 死死盯着眼前的地舆图,冷然道:“此番我大金对外宣称,是尽起所有精锐杀明。 然可供驱使的八旗旗丁、披甲人、养育兵、行营兵、阿哈等, 加一块儿,也不过数万众罢了。 这还包括蒙古两旗, 及科尔沁、奈曼、敖汉等部蒙古兵,莽古尔泰这该死的奴才,一心想踏破遵化,劫掠大明的人口、财富。 却全然不想麾下精锐,真要这般硬拼下去,我大金还能否杀到神京(北京城),重创大明元气!” 范文程闻言,低下了脑袋,没敢多说其他,其心中明白,皇太极虽继大金汗位,然在大金内的权势,尚未达到独断的程度。 当初在汗位争夺上,皇太极胜出一筹,为稳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之心,做出与三大贝勒,俱南面坐,共理朝政之策。 此次率部杀进大明,是皇太极提升威望之际,他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失误! “崇祯,这次本汗定要叫你知道,我八旗劲旅之威!”皇太极转过身来,冷厉的光芒闪烁着,沉声说道。 “像你这等庸主,有何资格御极中国,这天下,就该有德者得之,范卿,本汗有些想法,你过来。” “喳!” 范文程当即应道。 为了能率部杀到北京城,叫大明元气大伤,皇太极表现得极为谨慎,并未因攻破喜峰口要隘,就在心中沾沾自喜。 但对随军的代善、莽古尔泰等贝勒大臣,还有旗下将校,他们却不那么想,大明武备之弱,防务之差,叫他们从心底里瞧不起大明! “代善,你到底什么意思!” 莽古尔泰瞪大眼睛,看向神情自若的代善,咆哮道:“此前是怎么说的,为何在皇太极面前,你又变卦了!” “莽古尔泰,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汗王顾忌袁崇焕吗?” 代善也不气恼,语气淡然道:“别忘了,喜峰口被攻破,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若我中军杀到遵化,未能攻破此城……” “够了,别跟本贝勒讲这些!” 莽古尔泰蛮横的打断道:“这明狗到底是什么水准,你我心中不清楚,本贝勒就不知道,他皇太极到底怕什么! 大金叫他继承汗王位,真是……” “闭嘴!” 代善站起身来,怒视莽古尔泰,沉声喝道:“莽古尔泰,你想找死,别拉上本贝勒,这一仗该怎么打,要怎么打,咱们说到底就是听喝的。 行了,时辰不早了,本贝勒要睡觉了!” “哼!” 看着代善这般,莽古尔泰冷哼一声,怒气冲冲的离开。 今夜对很多人来讲,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一切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喜峰口被攻破而导致的。 第二十一章 谈奴色变的大明,要不得! “皇爷,您该起来了。” 李凤翔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轻声对熟睡中的崇祯皇帝说道,这一夜,崇祯皇帝没有离开军机处,忙碌到很晚才和衣而睡。 “嗯。” 崇祯皇帝惊醒起来,瞬间精神起来,揉揉发酸的眼睛,对李凤翔说道:“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已是卯时。” 李凤翔恭敬的说道。 “伺候朕洗漱吧。” 崇祯皇帝轻叹一声,站起身来,心中却暗暗说道,这大明朝的皇帝,看上去光鲜,可实际上呢? 加班福报永不过时啊。 若不是这次建虏进犯,只怕这个时候,他要去参加纯粹表演的朝会了,真正听政,还要在乾清门召开。 得旨意的李凤翔,伸手示意,叫堂外候着的众宦官进来,这些宦官端着各物,就低头快步走了进来。 ‘看来当皇帝,也算有点好处,什么事都有人伺候着,难怪人人想当皇帝。’ 在洗漱的时候,崇祯皇帝自嘲起来。 “孙卿他们,都吃早膳了吗?” 崇祯皇帝活动着身体,看着眼前的早膳,对身旁的李凤翔说道。 “回皇爷,都用过了。” 李凤翔作揖道。 “嗯。” 崇祯皇帝端起身前盛着白粥的瓷碗,温度适宜,便喝了一口,唇齿间充斥着米香味,本叫唤的肚子,也安抚下来了。 “说说内廷那边,还有御马监和东厂的情况。” 喝着白粥, 吃着开胃小菜, 崇祯皇帝对李凤翔说道。 这当皇帝不容易啊, 即便是吃饭的时候,也要掌握情况,尤其是身处当前这种危急局势下。 李凤翔恭敬道:“回皇爷, 据王太监差人所呈,眼下内廷的四司、八局, 皆已经调整完毕, 而兵仗局那边, 掌印太监、提督军器库太监等悉数更换。 御马监那边,据高太监差人所呈, 勇卫营整饬一事,正在进行中,武阉招募还算顺利, 另皇爷所点之将周遇吉, 高太监寻到了, 眼下正熟悉勇卫营军务。 东厂那边, 据曹太监差人所呈,除掌刑千户、理刑百户、档头等需锦衣卫所派之位, 如掌班、领班等位,皆已委派可靠之人出任。” “嗯,做的不错。” 崇祯皇帝放下手中瓷碗, 点头说道:“派人去给曹大伴说一声,以后新补东厂番子, 要从严筛选,别什么阿猫阿狗, 都往东厂里塞。” “奴婢遵旨。” 李凤翔当即应道。 东厂也好,锦衣卫也罢, 这都是皇权的延伸,崇祯朝的确需要‘魏阉’,但是麾下的鹰犬,却不能仗势欺人。 为什么厂卫的名声,在大明一直都不是很好,除了专权之外,也跟底层人手,仗势欺人有关。 接下来跟建虏交战,京城这边,除了五城兵马司、京营之外,还需靠厂卫来震慑,所以这名声不能再臭下去了。 “臣孙承宗,求见!” “臣王洽,求见!” “臣……” 此时,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四位军机处大臣,恭敬的站在堂外,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都进来吧。” 崇祯皇帝听闻,遂说道:“以后别那么多规矩,在军机处这边,一切以处理军机要务为主。” “臣等遵旨。” 走进来的孙承宗等人,忙拱手应道。 眼下建虏已攻破喜峰口要隘,这叫孙承宗他们,根本就不敢怠慢,算是加班到很晚,把该梳理出来的东西,全都梳理出来了。 “陛下,这是先前所定之事, 所推进的进度。” 孙承宗递上一封奏疏,对崇祯皇帝说道:“眼下武库清吏司那边,还有军器局,都在紧急筛查所备军器、火器等物。 抽丁令下发后,已有四成奉令行事……” 听着孙承宗的汇报, 崇祯皇帝翻看着手里的奏疏,微微点头,看来叫孙承宗他们,署理军机处要务,这个决断是没有错的。 照这样的进度来看,等到十月三十日,除戍守京畿的京营外,京城内的部分军队,就彻底掌握在手了。 “抽丁令必须贯彻下去!” 崇祯皇帝放下手中奏疏,看向孙承宗说道:“那些不愿奉令行事的,全都记下来,朕到时会亲自处置!” “臣领旨!” 孙承宗当即应道。 从京城内各勋贵、官绅之家,抽精锐家丁,这是给勇卫营的辅兵,所以人数必须要充足才行。 眼下戍守京畿的军队,大多都没上过战场,想一战解决建虏之患,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在崇祯皇帝的心中,已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哪怕是损失再多兵马,这一战,也必须战胜建虏,重创建虏,赶走建虏! 己巳之变的兵败影响,是当前的大明,所不能承受的,这次若是败了,那以后建虏还会入塞。 所以必须要把建虏打疼了,打怕了! “奴婢曹化淳,求见!” 就在崇祯皇帝,想继续下指示之际,曹化淳的声音,叫正堂内所聚众人,皆愣了一下。 “宣。” 崇祯皇帝眉头微蹙,心中开始思量,这个时候曹化淳不继续夯实东厂,怎么跑过来了? “拜见皇爷。” 在孙承宗等人的注视下,曹化淳拱手作揖道:“据东厂先前所监察,先前那些逃窜到通州的富商,其所留之人,在京城暗中哄抬粮价,眼下京城各坊有乱的迹象,甚至还有人乱传建虏杀至京城之谣言。 现五城巡城御史公署,还有五城兵马司,正在抓捕那些散布谣言者。” 轰! 孙承宗、王洽他们闻言,心中皆生出惊骇之意,其一,他们没有想到,此前天子竟命东厂,监察京城内的局势,其二,他们没有想到,在这等态势下,竟有人敢暗中哄抬粮价。 “好啊,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看向曹化淳说道:“这等态势下,不想着为朝廷分忧,还扰乱京城秩序。 像这等奸贼,若不铲除,我大明威仪何在! 曹大伴,即刻领东厂上下,并派人通知骆养性,命他携锦衣卫协助,给朕把这帮该死的蛀虫,全都抓起来,涉及的那些逃难富商,全都抄家!” 第二十二章 按册抓人 在建虏进犯大明,局势激荡不定之际,出现违反所定之策时,就必须要以重典惩处,以达威慑之效。 曹化淳所奏之事,或许是单一存在的,或许是有人精心布置的,但不管是哪一种,崇祯皇帝都必须以雷霆之势处置! “陛下,绝不可出动厂卫啊!” 王洽神情有些激动,上前拱手道:“若曹公公所讲是真,当出动五城兵马司,将这些哄抬粮价者,散布谣言者,移交顺天府衙惩处。 若关系重大,则也该有顺天府衙,移交刑部处置,由厂卫出动,这不符规矩,更不符制度啊!” 对这帮从天启朝走来的大臣,厂卫之患所带来的影响,可谓是深入他们内心,眼下新帝御极大明,绝不可再出现天启朝,所发生的那些事情。 倒了一个魏忠贤,难道要再出现一个曹化淳? 这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怎么不符合规矩?” 崇祯皇帝冷然道:“厂卫乃朕之鹰犬,眼下建虏进犯大明,京城治下是否安定,将关系国朝,后续对战建奴之部署。 现在,这帮提前逃难的富商,通过某种渠道,怂恿府上之人,暗中哄抬粮价,以扰乱京城秩序。 期间,还有人暗中散布谣言, 这是什么?这是亡我大明之心不死啊!朕现在怀疑, 他们暗通建虏!” 开玩笑, 这帮逃走的富商,朕都盯好几天了,到嘴的肥肉, 怎么可能叫外朝拿下啊,这府上带不走的钱粮, 包括一切, 都是朕的! 跟建虏这一仗, 不知要耗费多少钱粮,想打赢这一仗, 手里面就必须要有银子,更要有粮食,不然还打个屁啊。 “奴婢即刻去办!” 见自己皇爷态度坚决, 曹化淳哪里管王洽他们, 会有何反应啊, 当即便拱手作揖道, 直接转身离去。 “这……” 王洽、李邦华见曹化淳走了,脸色微变, 看来想阻挠天子,动用厂卫,缉拿这些不长眼的家伙, 算是不成了。 孙承宗站在原地,看着神情冷厉的崇祯皇帝, 心中显然是猜想到什么,陛下这个时候动用厂卫, 只怕不止是抓人那么简单。 只是厂卫出动以后,朝中的那帮大臣知晓此事, 只怕必然会引起轰动的,毕竟谁都不想看厂卫再度崛起啊。 “几位爱卿,朕有一些想法,咱们商讨一下。”崇祯皇帝故意转换话题,看向孙承宗他们几人说道。 军机处发生的事情,外朝短时间内,是别想知道,等厂卫做了以后,真引起轰动了,在顺势应对就是了。 这次抓捕行动,就算给新生的东厂、锦衣卫,当做是一次练手的机会吧,先壮壮被吓破的胆再说。 “骆佥事,您说这曹督公,急招我等前去,到底所为何事?”吴孟明快步向前走着,眉宇间透着不解,对沉默前行的骆养性说道。 “不知。” 骆养性简言意骇道:“但本佥事知道,定有大事要我锦衣卫做,可能就是天子的意思,你们到时敢拉胯,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吴孟明、李若链,乔可用,王鹏翀他们,一听这话,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显然心中有所猜测了。 昨夜, 锦衣卫经历一场震动, 他们这帮小官,被骆养性简拔起来,这本就没让他们从激动中走出来, 眼下又出现这等事情, 那定要设法办好才行。 “可是骆佥事?” 在东厂驻地外,一名身穿飞鱼服的宦官,见骆养性一行过来,神情严肃的走上前:“曹督公已等多时了,快跟咱家走。” “好!” 骆养性当即点头道,身后吴孟明等人,一个个眉头紧皱,神情严肃的快步跟着,走进这东厂衙署。 虽还没见到曹化淳,然东厂衙署内的压抑气氛,骆养性他们都感受到了,看来京城是要出大事了。 郑乾忠走进正堂,迎着不少人的注视,快步向前走着,对坐于主位的曹化淳说道:“督公,锦衣卫的同仁,都来了。” 乖乖,这阵仗不小啊! 东厂的掌班、领班等大小太监,全都在这。 骆养性一行,随郑乾忠来了以后,瞧见正堂所聚众人,身上所穿服侍,那一个个心中暗暗生惊。 “骆佥事来了。” 曹化淳露出一丝微笑,伸手示意道:“快入座吧,这次皇上有旨,要东厂、锦衣卫协同办案,咱们聊聊吧。” “喏!” 骆养性抱拳一礼,便快步坐到侧位,准备听曹化淳所讲,而东厂、锦衣卫大小头目,则齐刷刷的站定。 其实这个时候,不管是东厂这边,还是锦衣卫这边,他们心情都很忐忑、复杂的。 作为简拔起来的人,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大阵仗,然所处的位置,叫他们不敢有丝毫露怯,不然以后还怎么混? “眼下的局面,诸位心中都清楚。” 曹化淳有些尖细的嗓音响起,强压内心激动,神情冷然道:“可眼下,据我东厂所探情况,有些人暗中勾结建虏,意图扰乱京城秩序,皇上知晓此事大为震怒。 特命东厂、锦衣卫,将这些暗通建虏者悉数抓捕,所在府邸抄家! 咱们这些人,都是得皇上信任,才有今日之位的,所以咱家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把差事办砸了,敢背着皇上贪墨银子,那到时可别怪咱家翻脸不认人!” 骆养性、吴孟明他们,双眸微张,这动静闹得不小啊,都把皇上惊动了,看来被抓的那些人,先前就被东厂监察起来了。 “骆佥事,这是要抓的名单,我东厂一份,你锦衣卫一份。” 曹化淳拿出一份名册,递到骆养性身前,说道:“半个时辰后,你锦衣卫麾下的人手,就必须到位,我东厂也一样,皇上的意思,你能明白吧?” “明白!” 骆养性当即站起身来,接过曹化淳所递名册,抱拳道:“曹督公,那我们即刻回去,抽调人手!” 曹化淳点点头,站起身来,伸手示意,以此掩饰内心的些许紧张。 毕竟这是厂卫第一次行动,且有他坐镇指挥,若差事办砸的话,只怕自家皇爷必然怪罪下来。 第二十三章 抄家!抄家!! “皇爷,厂卫那边,都出动了。” 庞天寿小心翼翼的走来,低头对崇祯皇帝说道,虽声音压的很低,但还是叫在旁梳理宣府镇要务的孙承宗,听到了。 本拿着奏疏的孙承宗,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知道了。” 崇祯皇帝应了一声,随手丢掉所拿奏疏,眉头紧皱着,心情有些烦躁,难怪大明年年缺银子,军费开支这般庞大,怎么可能国库充盈! “孙卿,你看了宣府镇的要务,有何感想?” 看着愣神的孙承宗,崇祯皇帝站起身来,皱眉道:“朝廷每年都要给九边,划拨京运年例银,还有盐引、民运等作为补充。 这成堆的银子,这以十万石为计的粮食,若遇突发战况,还要增新饷,可九边又给朝廷带来了什么?!” 见天子朝自己走来,孙承宗忙站起身来,心情也可谓十分复杂,吃空饷、喝兵血之事,早在他出镇辽东就知晓。 每年朝廷所拨给九边的钱粮,能有半数落到实处,那都算是多的了,实际情况或许比这更要严重。 “吏治崩坏,腐败成风,这就是我大明当前的根节。” 见孙承宗不言,崇祯皇帝皱眉道:“先前朕还没想过这些,可建虏进犯大明, 叫朕想通了很多, 先前想不明白的事情。 孙卿, 你可对朕出动厂卫,抄那帮暗通建虏的贼人,心中有什么看法?” 大明眼前是什么德性, 崇祯皇帝心里很有数,也知似这样的情况, 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逆转过来的。 但现在他所做的一些事情, 必须要叫孙承宗他们, 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 不然等皇太极率建虏八旗,杀到遵化城下, 自己的筹谋与部署,都没法子落实下来了。 “老臣未曾有任何看法。” 经历过天启朝党争后,孙承宗比之先前, 要谨慎许多, 见天子这般询问, 忙拱手作揖道。 “孙卿, 你不必这样。” 崇祯皇帝弯腰扶起孙承宗,眉头紧皱的说道:“眼下不是天启朝, 朕也不是熹宗皇帝,你大可将心中的想法,告诉朕。 这满朝文武中, 朕能信任的臣子,真的是不多了。” 讲到这里, 崇祯皇帝的语气,变得有些凝重。 空谈误国的臣子遍布, 能用的大臣,不是被斗垮, 就是在地方,这样的朝堂,叫他如何信任呢? 更别提现在这朝中吹袁、捧袁之流遍地,那不是自己讲几句重话,就能扭转这种局面的。 尤其是现在建虏杀进关内,那就更是这般了。 “陛下,出动厂卫一事,老臣觉得没错。”孙承宗收敛心神,神情正色的说道:“然内外之争,绝不能再出现了。” 崇祯皇帝哪里不知,孙承宗所提内外之争,其实就是想隐晦的告诉自己,别太过于重用内廷,以达制衡外朝之势。 不然天启朝的事情,还将会再度上演。 党争,这成了大明绕不过去的话题了。 “孙卿,你说的这点没错。” 崇祯皇帝缓步向前走着,孙承宗见状,忙跟在后边听着,“但就从你所感受到的那些来看,眼下这外朝的大臣,有多少是真心为社稷的? 或许朕再说的直白些,此次建虏真攻破京城,朕能做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可朝中的那些大臣, 又有多少能做到呢?” 轰! 孙承宗双眸微张,脸上露出惊色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 天子竟然会讲出这样的话。 “陛下多虑了!” 强压心头惊骇,孙承宗忙拱手劝道:“有陛下统御各方, 有我等大明臣子在, 断不会叫这种事情发生。 此次建虏进犯大明,虽说打了个措手不及,然对我大明来讲,绝不是不能击败,甚至重创建虏的!” 未战先言败,这是兵家大忌啊! “哈哈,孙卿不必这般紧张。” 崇祯皇帝笑了两声,随后说道:“打仗,打仗,向来就是打的钱粮,这一日多,孙卿入驻军机处,也对国库有所了解吧? 朝廷已经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了。 建虏杀进关内,想战胜他们,必然要抽调大军驰援。 届时袁崇焕所部大军,宣府镇所派大军,乃至自发所组义军,悉数抵达京畿一带后,这仗还没打起来,朝廷就会停摆! 如此,朕还没算上,天津、登莱、东江等地援军! 可朝中那帮大臣呢?一个个除了递奏疏,把问题推给朕,叫嚣着天子要克己,但私底下,他们却闭门享乐,想想朕就觉得讽刺。” “这……” 孙承宗再度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天子会想这么多,会对朝中的文武大臣,猜忌到这种程度。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天子所讲的这些,又何尝不是真的呢? 这一刻,在孙承宗的心中,突然明白。 为何天子要出动厂卫,绕开顺天府衙,绕开三法司,不经审查,就要直接抄那些先前被东厂盯上,逃难跑出京城的富商府邸了。 “陛下,当前这种紧急态势,可下诏捐银充饷筹粮。”孙承宗平复心情,拱手对崇祯皇帝说道。 “建虏危害我大明要地,身为大明子民,当为国朝分忧,尤其是那些勋贵、官绅,就应该响应。” “哈哈,孙卿,别说这些话了。”崇祯皇帝笑着挥手道:“叫他们拿银子,交粮食,无疑是割他们身上的肉。” “要是先前,朕还会这样做,但现在不会了,东厂、锦衣卫,不会像天启朝那般去掉枷锁。 但,对待那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奸贼,朕同样也不会再手软了,嘴上仁义道德,心里却不当回事,那朕就抄家!! 孙卿,你是我大明肱股,是朕倚重的大臣,希望你能明白朕的处境,能理解朕的苦心,军机处需要你来坐镇稳定。” “老…臣,领旨!” 此刻的孙承宗,心情是极为复杂,甚至能想象到,此时出动的厂卫,在那些府邸的所作所为,但听完天子所讲的这些后,他内心深处的一丝抵触,彻底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现在的大明,需要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来重整河山,不然大明迟早要亡于建虏之手! 第二十四章 朝堂激荡,东林之惧 持续历代天子的党争,早就叫大明的吏治崩坏,这也营造了一个贪婪成性、权钱交易的环境。 崇祯皇帝深知大明官场烂到什么样,更清楚大明根基被挖空到何等程度,所以大刀阔斧的革新,要不得。 他需要借势,需要掌兵权,通过一步步的筹谋,来逆转皇权旁落的局面,撬动大明文官群体,这次出动厂卫力量,抄这些提前逃难的富商之家,就是他的一次试探,更是他的一次扬威! 只是在建虏进犯的局势下,先前失势的东厂、锦衣卫,再度跳出来后,却也给朝堂引起了一场震动。 “韩元辅,你听说了没有!曹化淳提督东辑事厂,骆养性掌锦衣卫事!”李标情绪有些激动,快步跑进文华殿,来到韩爌跟前,说道。 “而且此时的京城,大批厂卫出动,去往各坊,对一些良善之家展开缉拿, 甚至还出现了抄家的惨剧!” “什么?!” 本处理政务的韩爌,骤然听闻这样的消息, 本拿着的狼毫, 空悬在半空, 猛然抬起头来,看向李标说道。 “这些消息, 你是从哪里听到的?天子何时做出这些决断,为何内阁这边,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东厂, 锦衣卫,这对韩爌来讲,那是永远都不愿回忆起来的,先前在天启朝, 他们东林党在朝一党独大! 然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人,却通过赖在内廷的天子乳娘,一步步取得天启皇帝的信任,最终成了权倾朝野的权阉。 而他们东林党,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一步步衰败下来,甚至还有不少人, 惨死在阉党之手。 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 “是昨日陛下所为!” 钱龙锡皱眉走上前, 打断了韩爌的回忆, 沉声道:“昨日孙承宗等人,署理军机处要务后, 天子就回到内廷, 召内廷太监,甚至还有先前的老人。 据我所知的情况, 出任御马监掌印太监的高起潜,甚至还跟监视京营的太监,私底下达成某些交易, 抽调了不少京营精锐。” “不仅如此!” 李标紧随其后道:“在昨夜酉时之际, 天子不知为何,突然谴内廷宦官, 密召骆养性进宫了。 聊了很久, 且不知聊了什么, 但到今天, 锦衣卫那边,不少人被杀,还有不少被扣押,骆养性重用他的人,接管了整个锦衣卫。” 轰! 韩爌闻言,心生惊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下意识站起身来,微张的双眸,闪烁着阵阵光芒。 内廷宦官想趁乱生事啊! 此时此刻,在韩爌的内心深处,生出一道声音,一个他最不想出现的情况,因为当前的动荡,到底还是出现了。 “天子怎能听信谗言啊!” 韩爌大惊失色的说道:“当前这等危急态势下,重用厂卫,在京城放纵厂卫,这是会引来大动乱的啊!” “是啊!” 李标激动的说道:“当初天子御极之际,就曾召集我等,言明厂卫之害,此后断不会放纵厂卫。 甚至为还大明朗朗乾坤,还定下魏阉谋逆的基调,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啊,天子就听信内廷谗言,在这等危急态势下,做出这等不利于国朝安定之事。 本辅现在严重怀疑,天子昨日在平台召对期间,所特设的军机处,定是受内廷阉宦蛊惑所致。” 从昨天平台召对开始, 期间知晓军机处的所作所为,还有喜峰口被建虏攻破, 韩爌、李标、钱龙锡这些内阁大臣, 还有朝中不少大臣,那心根本就没安定过。 当前这种危急时刻,朝廷的确需要干预, 但却不能过于揽军权,应叫在外的袁崇焕,统兵抵御建虏侵掠。 毕竟相比较于京城,在辽东那边的袁崇焕,距离打进关内的建虏更近,在一些时局把控下,远比京城这边更为清晰。 “元辅,眼下天子受内廷阉宦蛊惑,在京城放纵厂卫,这是祸国殃民之举啊,我等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啊!” “元辅,你等署理内阁事务,现在天子被蒙蔽双眼,当为我大明社稷虑,进乾清门,劝谏天子啊!” 就在韩爌、李标他们,在这里揣摩天子之意时,不少情绪激动的朝臣,相聚在文华殿外,声音极大的控诉着。 事情闹大了啊! 韩爌听到这些声音,心里暗暗吃惊起来,看着李标、钱龙锡他们,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其他几位内阁大臣,这个时候他被架在火上烤了。 “韩元辅,魏阉之危害,您应该历历在目。” 李标皱眉说道:“当前这种局势下,若我等不去劝谏天子,使天子幡然醒悟的话,那我大明社稷恐有颠覆之嫌啊。 眼下建虏都打进喜峰口了,那接下来定然攻打遵化、三屯营等地,这军机处执掌抵御建虏之权,根本就不符合祖制。 现在天子又放纵厂卫,这绝非是什么好事情啊!” “是啊!” 钱龙锡紧随其后道:“韩元辅,当前这种情况下,您必须要扛起重担,领着这些心怀社稷的臣子,去劝谏天子啊。 本辅觉得,天子定然是心忧国朝所致,只要我等能劝说一二,叫袁崇焕总揽抵御建虏之权,定然能解决此次危机的。” 同为东林党的一员,又都是文官群体的跟脚,对韩爌他们几人来讲,眼睁睁看着内廷宦官势力膨胀,那绝非是他们所想看到的结果。 在大明,内廷宦官跟外朝文官,那绝对是水火不容的两大势力,不管是谁掌握权柄,都会设法打压另一方的! “走走走,我们即刻赶去乾清门!” 心中思量许久的韩爌,此刻皱眉说道:“不管怎样,必须要劝谏陛下,绝不能放纵厂卫胡作非为。 倘若我等坐视不管的话,那权阉祸乱朝纲之事,恐将在我朝再度上演,这对我大明社稷来讲,绝不是什么好事啊!” 言罢,韩爌一甩袍袖,便快步朝文华殿外走去,而李标、钱龙锡二人,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几人,冷哼一声就跟着走了。 第二十五章 错的不是朕,而是你们!! “皇爷,曹太监差人传信,言,出动的厂卫,抓二十七家之贼,眼下正抄这些为富不仁的贼家。” 庞天寿小心翼翼,对崇祯皇帝拱手道:“另此次厂卫出动,虽言明办差之事,然京城各坊,依旧人心躁动。 五城巡城御史公署那边,更是派出人手,干预厂卫行动,不过几位巡城御史,还是派人安抚京城各坊。” “知道了。” 崇祯皇帝看着手里的奏疏,说道:“派人告知曹大伴,除抄家之贼外,不得扰乱其他之地。 此次抄家所得金银,悉数押回内廷,入内承运库,以充内帑。 所得粮食,运往安化寺一带,交现编家丁营,全权负责看管,若出现偷贩之事,全营皆以军法论处! 另, 派人把兵仗局掌印太监,给朕叫来, 朕有要务与之言明。” “奴婢遵旨!” 庞天寿当即拱手应道。 崇祯皇帝所做的这番决断, 叫眼下待在正堂, 处理军机要务的孙承宗等人,一个个心情皆变得复杂起来。 像王洽、李邦华二人, 根本就揣摩不透,天子所做的这些事,到底想要干什么。 虽说在积极稳定京城局面, 开始着手对调遣宣府镇、密云等地兵马,展开相应的核算,以应对当前复杂的局势。 但与此同时,天子也在重用内廷势力。 从出动东厂查抄暗中哄抬粮价的奸商, 到御马监整饬四卫营、勇士营,重新编组一支名叫勇卫营的军队。 眼下又准备叫来兵仗局掌印太监,这种种他们所知晓的事情,都让王洽、李邦华他们, 不清楚天子到底是何用意。 “皇爷, 出事了。” 在外候着的李凤翔,神情慌张的走进正堂, 拱手说道:“内阁韩爌、李标、钱龙锡三人, 领着不少朝中大臣, 前来乾清门这边。”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忙着核算钱粮的崇祯皇帝,放下手中奏疏, 抬起头来, 双眼微眯,看向面露惊色的孙承宗、王洽等人。 “这是要声讨朕啊。” 沉吟片刻后,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缓步向前走着,“几位爱卿, 走, 跟朕去看看,朕的这帮好大臣!” 要坏事啊!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几人, 心中都暗暗说道, 忙站起身来, 跟着崇祯皇帝就朝外走去。 现在他们待在军机处驻所, 为应对当前复杂局势,就吃住皆在这里,外朝有什么动静,他们并不清楚。 同样,军机处这边,有任何动静,外朝也并不清楚。 “陛下,您不可听信小人谗言,放纵厂卫祸乱京城啊,眼下这种时候,若这般任性行事的话,只怕国朝必将陷入危机啊!” “陛下,魏阉之危,难道您都忘了吗?” “陛下,东厂、锦衣卫,皆乃我国朝之弊端啊,绝不能叫他们肆意行事啊!” 簇拥着韩爌、李标、钱龙锡等的文官群体,这还没赶到军机处驻所,那声讨劝谏的声音,就接连不断的响起。 站在崇祯皇帝身后的孙承宗、王洽等人,听到那些激动的声音,一个个心里都揪起来了,此刻的他们,明显感受到天子的怒气。 “止!!!” 在韩爌、李标等一众文官,赶来军机处驻所前时,值守左右的大汉将军,一个个怒目圆睁的沉声喝道。 这突如其来的爆喝,叫情绪激动的众臣,一个个都愣住了, 看到了负手而立的崇祯皇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臣等拜见陛下。” 在韩爌的带领下, 所来大臣悉数拱手作揖道。 “真是够热闹的啊。” 崇祯皇帝缓步向前走去, 神情冷冷的说道:“韩爌,你这是想要干什么?领着朝中的大臣, 来朕这里逼宫吗?” “臣不敢!” 韩爌见天子说出这等重话, 忙拱手说道:“臣等听闻,厂卫肆虐京城,故而特向陛下劝谏。” “陛下,此事跟韩元辅无关,是臣等之意,臣听闻厂卫齐出,大肆抓捕良善之家,此乃厂卫余毒啊!” “陛下,臣要死谏,请除军机处,回文华殿理政……” “陛下……” 韩爌身后的不少文臣,见崇祯皇帝这般说话,那一个个情绪激动起来,纷纷拱手作揖,向其劝谏起来。 东林党! 东林党! 还是他娘的东林党! 崇祯皇帝入眼看去,站在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人身后,那些叫嚣狂吠的大臣,皆是东林党。 “止!!” “退!!!” 见这些个大臣,一个个情绪激动的控诉着,不少还纷纷上前,左右值守的大汉将军,当即便沉声喝道。 本情绪激动的众臣,被生生压住了,站在崇祯皇帝身后的孙承宗、王洽等人,此刻额头冒出些许细汗。 “都闹够了没有!!” 崇祯皇帝剑眉倒张,沉声喝道:“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这里劝谏朕?为何出动厂卫,你们了解实情吗!? 庞天寿,给朕把那帮被厂卫抄家的奸商罪证,全都拿过来!!” “奴婢遵旨!” 在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一众大臣,惊愕的注视下,庞天寿慌忙应道,随后便快步朝军机处正堂跑去。 难道这背后有什么隐情吗? “皇爷。” 在众人惊愕之际,庞天寿双手呈上数本奏疏,恭敬的递到崇祯皇帝跟前,神情冷然的崇祯皇帝,抓住这些奏疏,就怒摔在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人面前。 “错的不是朕,而是你们!!!” 崇祯皇帝沉声呵斥道:“一个个都看看吧,还良善之家,这些人很早就被东厂的人盯上了! 早在建虏寇边之际,这些府邸的富商,全都携带部分金银细软,逃到了通州那边。 原本朕不想抓他们,可这帮留在京城的人,却因建虏攻破喜峰口,京城各门封堵之际,暗中哄抬粮价,甚至散布影响安定的谣言。 都察院,顺天府衙,在此之前,竟硬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朕想要问问你们,是不是非要等到京城局势,激荡到民乱之际,你们这帮人,才能看到京城内发生的事情啊!!!” 第二十六章 前有天启,后有崇祯 静。 此时军机处驻所外,是死一般的寂静,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人,甚至身后那些科道言官御史,及其他文官,一个个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哄抬粮价? 散布谣言? 这怎么可能啊! 无数个质疑的声音,此时在众人心中生出,显然他们并未了解实情, 就因东厂、锦衣卫被天子放出,知晓这一情况后,一个个就生出应激反应。 天启朝魏阉之威,已深入这些东林党人之心,对内廷宦官掌权一事,他们都带着深深的警惕。 “陛下, 就算您查的这些是真的,那也该下旨,交都察院,或着内阁,给顺天府衙下公函查办!” 左都御史曹于汴,后背有些佝偻,情绪激动的走出朝班,对崇祯皇帝劝谏道:“今国朝遭建虏侵袭,京城本就人心惶惶。 此等大事,本该是朝廷扬威之际,然假借厂卫之手处之,恐必生动乱,京城苦厂卫之患久矣啊!” “照你这样说,那你们的失职之罪,反倒要怪罪到朕的头上了?” 崇祯皇帝缓步向前走着,神情冷然,盯着已过花甲的曹于汴,说道:“朕要你们都察院何用?要科道御史言官何用?顺天府衙又何用!? 拿着大明的皇粮,拿着朕发的俸禄,眼下正是国朝危难之际, 你们也都明白这些,朕倒是想要问问你们,你们的脑子里,现在想的是什么?!” “臣…臣……” 面对崇祯皇帝的质问,曹于汴神情慌张,下意识向后退去,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屁股没有坐对,那脑袋就不会摆正。 东林党也好,阉党也罢,亦或者是大明文官群体,很多都没摆正位置。 嘴上仁义道德的说着,可实际上根本不关心,大明社稷之根,到底是否糜烂掉。 他们步入仕途,就是为了高升,就是为了争夺话语权,如此才能为身后势力,谋取到相应的福利。 东林党,江南士绅、商贾的代表,从万历朝开始,大明于江南之地的赋税,可谓是连年递减。 万历皇帝为何谴派内廷宦官,征收矿税?目的不就是征收赋税嘛,以此填充内帑根底,应对大明所遇财政压力。 思路是好的,也是对的,但人没有用对,且权力下放太彻底。 外派的内廷宦官,到各地出任镇守太监,所捞到的银子,多半都进了他们的腰包,万历皇帝却背负骂名,这事儿干的不洒脱。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心里是怎么想的。” 崇祯皇帝不想与之纠缠,眼下还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神情冷然的沉声喝道:“厂卫乃特殊时期,震慑宵小所在! 魏阉之患,朕比你们心里都清楚。 所以别拿这一套东西,在这里劝谏于朕,搪塞于朕! 你们手头的政务,都处置好了? 韩爌!李标!钱龙锡! 朕叫你们在内阁做事,你们就是这样给朕做事的,这内阁大学士,到底能不能干好,不能干,就上奏疏请辞!” 以厂卫出动为由,齐聚军机处驻所,韩爌他们,除了想压制可能起来的厂卫,还有就是想请自己,重回文华殿理政。 只有这样,也唯有这样,他们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才能揣摩出,自己所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到底带着怎样的深意。 看着面露惶恐的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人,崇祯皇帝神情冰冷,静静的站在原地,他倒是想要看看,谁会在这个时候,敢在自己面前蹦跶。 “陛下,您不能因国朝艰巨,便闭塞言路啊!” 曹于汴情绪激动,眼含热泪的说道:“韩元辅他们,乃我大明肱股,是久负盛名的贤良之臣。 正因建虏进犯,陛下您才更该在文华殿理政,而不是在这乾清门,给所谓军机处设一处驻所,便不顾朝中政务了啊! 陛下,内廷宦官不可轻信,前有天启朝魏阉之患,您身为圣天子,当谨防崇祯朝再出魏阉之患啊!!” 头铁啊! 都敢把话,说的这般直白了。 魏阉,魏阉,崇祯朝需要魏阉!!! 若被你们这帮文官,死死把持着朝政,那朕以后如何改变大明命运,那这亡国之君的头衔,岂不又回到朕头上了!? 崇祯皇帝神情冷厉,盯着情绪激动的曹于汴,看着没有动静的群臣,突然间,当众鼓起掌来。 “啪啪~”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叫韩爌他们一惊,还叫孙承宗他们暗叫不好,天子这是彻底被激怒了。 “看来朕刚才,都是对牛弹琴了。”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盯着曹于汴说道:“自持为朝做了点事情,就敢无视自己所犯失职之罪。 朕一再给你留情面,可你曹于汴,却觉得朕好蒙骗,耳根子软,能听进去,你所讲的这些废话。 好啊! 传朕旨意,曹于汴,不顾国朝之危,未履都察院之责,有负皇恩,即刻罢曹于汴都察院左都御史之位!贬至南京任职! 都察院之事,暂交右都御史、左副都御史、右副都御使公掌!待此次国朝之危结束,再择贤才出任之!” 轰! 韩爌、李标等一众大臣,闻言皆面露惊色,心中生出惊骇,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天子竟做出这般决断。 曹于汴的神情,像是凝住了一般,难以置信的看向崇祯皇帝。 “来人啊,请朕的这帮好大臣,回去处理朝政!”然崇祯皇帝,却不给他们任何机会,直接转过身来,朝军机处驻所走去。 站在一旁的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四人,见大批大汉将军出动,开始组成人墙,挡在韩爌等一众大臣身前,他们便知道,这次天子决心之强硬! 听着嘈杂的声音响起,孙承宗等人,不敢有任何怠慢,跟着经过他们面前的崇祯皇帝,就快步朝军机处驻所走去。 眼前这个时候,多说多错,倒不如老老实实当差,应对好建虏寇边之危,现在不管是什么事情,那都没有击败建虏重要。 第二十七章 进击的张维贤 “朕再重审一遍,在此战没结束前,诸卿就好好辅佐朕,处理好军机要务!” 强压怒火的崇祯皇帝,眉宇间透着冷厉,对孙承宗他们说道:“看看这帮大臣,眼下都到了什么时候,竟还在心底打着自己的算盘。 真要照这样的态势, 别说遵化、三屯营等地了,只怕到最后,神京都会被建虏给打下来!”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四人,静静的站在原地,低头不言, 显然崇祯皇帝方才的种种表现, 叫他们心底明白,天子所做之事,那都是有理有据的。 尤其是王洽、李邦华二人,听闻天子讲明出动厂卫的缘由,曹于汴又被天子直接罢黜,算是叫他们不敢在此事上,过多的计较什么了。 “整顿京营一事,你们觉得张维贤能办好吗?” 见众人不言,崇祯皇帝也不想浪费时间,遂继续说道:“当前京营的情况,王卿身为兵部尚书,最为清楚。 你觉得,张维贤会以何种方式,在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麾下,各整饬出一支能战的队伍?” “回陛下。” 王洽恭敬的走上前,拱手说道:“臣以为,英国公能将整顿京营一事办好,然想短时间内解决此事,还需御马监外派的那些提督内臣、坐营内臣协助。 毕竟京营所存问题众多,先前朝廷为稳定京畿之势, 故没在此事上深究。 现在建虏寇边进犯,随时都有可能,攻打遵化、三屯营,这样一种危急态势下,陛下让英国公总督京营戎政,京营里的那些勋臣、武臣,只怕……” 讲到这里的时候,王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显然其心中也清楚,京营其实也烂到根子上了。 像什么吃空饷、喝兵血、贪腐成风、倒卖军器之事,那都是在私底下一直存在的,想直接摒除这些弊政,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崇祯皇帝眉头微皱,心里却在思索着,自己开出空头支票,叫张维贤为自己卖命,若他做不好,该如何是好? 尽管说自己只是叫张维贤,在京营中整饬一支精锐之师,相比较于直接裁撤掉那些散兵游勇,缩编京营员额,难度要小上很多很多。 但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都是受建虏寇边影响所致,若此战最后大明赢了,威胁解除掉了,只怕未进精锐之师的,将悉数会被朝廷裁撤掉。 张维贤啊张维贤,希望你不要叫朕失望啊,这京营要是整饬不好,如何能固守好京城的防线啊。 想到这里的崇祯皇帝,皱眉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孙承宗几人见状,未多说其他,在孙承宗的示意下,众人聚在一旁,开始忙碌起来。 此次建虏寇边进犯,攻破喜峰口,打进关内,需要做的筹谋部署有很多,他们军机处要通盘筹谋。 不过在孙承宗他们心中,也多少有些担心整顿京营一事,张维贤到底能不能做好,毕竟此事关系到京城安定。 “…诸位,今日本公邀请你们过来,是有件事情要宣布。”在崇祯皇帝他们,担心京营整顿一事,能否办好之际,张维贤却在英国公府,邀请部分在京营内任职的勋戚,准备亮出自己的底牌。 “眼下建虏攻破喜峰口,杀进关内,兵锋威逼遵化、三屯营等地。”看着眼前这些勋臣,张维贤皱眉说道。 “不必本公多讲其他,你们心中也都清楚,这代表着什么,一旦遵化、三屯营等地,被建虏攻破的话,那他们定然会进犯神京! 我等身为大明勋戚,理应为大明分忧,为陛下分忧,昨日,陛下密召本公,授本公总督京营戎政,欲整顿京营,应对当前不利之局势。” “这……” 南和伯方履泰、宣城伯卫时泰、彰武伯杨崇猷等一众在京营任职的勋戚,脸上皆露出惊色来,他们没有想到,天子会在这个时候,选择重用他们。 要知道自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勋戚于朝势力,便不断遭受大明文官挤压,虽说手里也有些权柄,但跟先前相比,那根本就不在一个等级上。 “本公知道你们心中,一个个都在顾虑什么。” 看着众人的反应,张维贤皱眉说道:“陛下说了,京营事,由本公独掌,可便宜行事,此乃陛下亲赐尚方剑。” 本坐着的这些勋戚,当见到张维贤亮出尚方剑,那一个个慌忙站起身来,对着被举起的尚方剑,便拱手作揖。 看着眼前这些勋戚,张维贤接着继续说道:“南和伯、宣城伯、彰武伯,本公有意叫你们三人,在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麾下,各重编执掌一部新营。 你们皆熟悉京营事,叫你们牵头,能帮陛下分忧,陛下还说了,若此番能击退建虏,凡参与其中者,皆能得到厚赏。” 以南和伯方履泰为首的一众勋戚,此刻心中可谓是震动不已,这英国公一脉,是深受天子信任啊。 整顿京营这等大事,竟叫英国公一人独断。 成国公、定国公他们,竟全然不知晓此事,这件事情若是做了,只怕会得罪这些人啊,但若是不做的话,那必然会被天子厌恶。 “诸位,本公希望你们能明白一点。” 看着略有生疑的众人,张维贤神情冷然道:“今国朝之势,全然被那帮文官,所牢牢把持着。 这是你们想看到的结果吗? 抛开其他的不说,若这次咱们能帮陛下分忧,击退进犯的建虏,你们觉得,陛下会继续受文官谗言,不重用我等吗? 机会,就这么一次,若你们把握不住的话,那本公也就没办法了,现在本公就要去京营驻地,为陛下分忧!” 言罢,张维贤昂着头,便快步朝堂外走去,而方履泰、卫时泰他们,在相互间对视一眼后,一个个都跟着跑了出来,去追赶张维贤了。 他们是大明勋戚不假,但先前并无太多权势,眼下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那他们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机会溜走呢?! 第二十八章 视察勇卫营 “皇爷,御马监来报,言英国公张维贤,携南和伯方履泰、宣城伯卫时泰、彰武伯杨崇猷等部分勋戚,去往京营驻地。” 庞天寿跑进军机处正堂,恭敬的对崇祯皇帝说道:“另,御马监所编勇卫营,已招募够兵额,皇爷所定游击将军周遇吉,正整饬勇卫营事。” 张维贤终于要出手了吗? 看来有好戏要上演了。 崇祯皇帝放下手中奏疏,双眼微眯起来,到底是老谋深算的政客,懂得拉拢一派,打压一派,看来京营整饬一事,在短时间内,就能见到分晓了。 想到这里的崇祯皇帝,眼神投向伏案忙碌的李邦华,这位仁兄,此前就受自己所命,整饬京营,然触碰到勋戚、武臣利益,所遭诽谤、怨恨多了起来。 要不是自己把他召进军机处,只怕这个时候,李邦华还要继续做这些事情,那下场也就是显而易见的。 “走,随朕去视察勇卫营。” 收敛心神的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快步朝外走去,对孙承宗几人说道:“孙卿,你们继续处理军机要务。 先前朕所定之事要做好,另核准好宣府镇、密云等地情况,等朕回来后,要看,要定下一些事情。” “臣等遵旨!” 孙承宗几人,忙拱手应道。 按照原有的时间线来定,攻破喜峰口,打进关内的建虏之师,会在三十日才展开行动,攻打洪山口,威逼遵化之地。 眼下是二十八日,虽说京城这边有所变动,但却影响不到建虏那边,所以崇祯皇帝要抓住这宝贵时间,来尽可能多的捞取底牌。 勇卫营就是其中之一。 “曹大伴那边,为何没有消息了?” 前去勇卫营暂驻之地途中,崇祯皇帝皱眉对庞天寿说道:“兵仗局那边,可是又出现什么问题了?” “回皇爷,奴婢暂时还不清楚。” 庞天寿低首说道:“要不要奴婢谴派人手,去往曹太监那边询问情况?” “不用。” 崇祯皇帝挥手说道:“朕等着就是,庞天寿,朕问你一个问题,你自阉进宫,所为是什么呢? 朕要听实话。” “这……” 庞天寿一愣,他没有想到,天子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停顿少许,庞天寿便紧张的说道:“为了光宗耀祖,为了能被人瞧得起。” 说完,还不忘微微抬头,看自家皇爷的神情,生怕自己说的话,触怒到自家皇爷。 “很真实。” 崇祯皇帝向前走着,露出笑意的说道:“那看来,朕要用暂编到勇卫营麾下的武阉,就有法子了。” 嗯? 庞天寿愣住了,他想不明白,自家皇爷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并未多嘴。 内廷存在的武阉,是一群特殊时局下的产物,是魏忠贤为掌内廷之权,而广泛招进宫来的,每一位都是身强力壮的那种。 然随着魏忠贤的倒台,这帮武阉就被圈禁起来了,要不是这次建虏寇边,崇祯皇帝也不会想起用他们。 “拜见皇爷!” 知晓崇祯皇帝要来视察,高起潜、方正化等御马监太监,便早早的恭候,见到崇祯皇帝过来后,忙恭敬的拱手作揖。 “好啦,别那么多规矩了。” 看着高起潜等人,崇祯皇帝说道:“你们几个做的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就将勇卫营搭起来了,果然朕没有看错你们。 现在勇卫营整顿的如何了?武阉招募了多少人?周遇吉又在何处?” 作为自己手中,亲掌的一支精锐之师,崇祯皇帝还是很看重的,但想成为精锐之师,还需在战场上见血才行。 高起潜忙走上前,恭敬的拱手说道:“回皇爷,眼下勇卫营整顿过半,正在遴选武官,周游击在负责此事。 武阉这边,招募有一千三百余众,其情况皆已登记造册,皇爷,您是否进去视察?” “朕…不进去视察了,你去派人,把周遇吉招来,朕要见他。”崇祯皇帝想了想,对高起潜说道。 “奴婢领旨!” 高起潜忙拱手应道。 在过来的路上,崇祯皇帝的确想视察勇卫营,然听了高起潜所讲,便打消这一想法,现在还差点火候。 原因很简单,勇卫营尚未以全新的面貌,真正整饬出来,此时视察,远没有整饬出来后视察效果要好。 “等朕召见了周遇吉,便命勇卫营移防安化寺。” 崇祯皇帝看向高起潜,神情正色的说道:“把奉抽丁令之名,所安置在那边的家丁,亦给朕整饬出来,编为勇卫营辅兵队伍。 方正化,你去勇卫营坐镇,暂理坐营内官事,然营事要务,则叫周遇吉主抓,你负责好善后之事即可。 至于你们,全都去京营那边,协助英国公整饬京营,十天的时间,朕要看到三支能堪重用的京营精锐!” “奴婢领旨!” “奴婢领旨!” 高起潜、方正化、褚宪章等人,当即拱手应道。 御马监作为内廷枢府,那所握权柄还是很大的。 眼下勇卫营整顿出来了,就没必要叫他们闲置下来,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那终究是利大于弊的。 毕竟京营早一日整顿出来,那他手里的底牌就多一些,后续应对建虏攻势,就占有更多的优势。 “末将周遇吉,拜见陛下!” 在崇祯皇帝思索之际,周遇吉强压内心激动,恭敬的抱拳一礼,朗声喝道。 “嗯?” 被这道洪亮之声打断,崇祯皇帝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周遇吉,身躯强健,着棉甲,剑眉星眼,国字脸,一看就是不凡的存在。 “起来吧。” 崇祯皇帝负手而立,对周遇吉说道:“周卿,你来,朕有些事情,要跟你交代一下。” “末将遵旨!” 周遇吉当即应道,随后便卸下所挂腰刀,庞天寿上前接过,忙跟在崇祯皇帝身后,朝一旁走去。 高起潜、方正化他们见状,心中不免生疑,自家皇爷这是要对周遇吉交代什么?为何自家皇爷,这般看重周遇吉这员小将? 尤其是对方正化来讲,其心中已打定主意,等勇卫营移防安化寺后,营事皆交周遇吉负责,他负责善后打杂之事。 第二十九章 制胜法宝 “周卿,当前勇卫营之兵,可有跟建虏一战之力?” 崇祯皇帝缓步向前走着,对身后随行的周遇吉,询问道:“同等兵力下,若在野外交战的话,胜算有多少?” “这…” 周遇吉眉头微皱,踌躇刹那, 遂抱拳道:“陛下,这要分交战的对手,若是遭遇建虏真鞑,则胜算不足三成。 建虏八旗的披甲人,配合旗下步弓手,再加上所携火炮相助,其展现出的战力,的确惊人。 若是遭遇建虏黑营,则胜算高一些,能有五成把握。 当前的勇卫营,尚属新编之军,麾下三千正兵虽强,但一来没有战阵操练,二来上下不熟,三来没有利器甲具…”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遇吉停了下来,内心生出忐忑,尽管他讲的都是事实,然此时说这些, 只怕天子心中必然生怒。 “周卿说的很客观。” 崇祯皇帝转过身来,看着周遇吉说道:“勇卫营这边, 除三千正兵之外,朕还给你配了两支兵马。 一个,是遴选出的千余众武阉,一个,是奉抽丁令所调家丁,等朕跟你交谈完后,周卿便率勇卫营,移防安化寺。 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编组营校,明确军制,以勇卫营正兵为首,锤炼出一支敢野战的精锐之师。” 接下来跟建虏展开交战,单纯的被动防御,那绝非崇祯皇帝所想要的,他要正面战胜进犯的建虏各部! 己巳之变这一战,倘若大明依旧惨败于建虏的话,不仅会折损众多沙场悍将,且大明军队的骨头,也将被建虏打断。 而在战略形态上, 双方将会彻底逆转过来,首先京畿一带将惨遭建虏劫掠, 折损大明的元气,其次在朝堂上,不敢与建虏言战的势头会变强,最后大明于辽东的微弱优势,将彻底荡然无存。 大胜得归的建虏,将在此战中获取大量财富和人口,并携此战之胜,将进一步增强建虏,所窃据辽东之地的掌控,使得建虏麾下所御汉人,反抗建虏暴烈统治的频率降低。 “陛下,光有兵不行。” 周遇吉心里犹豫再三,最后对崇祯皇帝抱拳行礼道:“勇卫营若想变强,若想为国朝分忧,麾下必须配属足够的棉甲,还有能堪使用的火铳。 按之前末将所掌情况,勇卫营麾下弓弩手,只有三百余众,余者皆未操持过弓弩,当前时间紧迫,就算再如何操练,都不可能培育出弓弩手来。 所以想提升勇卫营战力,配属火铳,就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是眼下勇卫营这边,什么都缺。” 倘若没有建虏寇边一事,周遇吉绝不会向崇祯皇帝,一再强调这些,毕竟一味地讲勇卫营所存不足,这会在天子心中留下不好印象。 但当前这种态势,周遇吉心里也清楚,勇卫营必然会出战,且经历的都是恶战。 倘若连最基本的保障,都无法满足的话,在战场上遭遇建虏兵马,那结果只有一个。 “周卿放心吧,你所说的这些,朕都知道。” 崇祯皇帝走上前,拉起周遇吉,轻拍其肩膀道:“不必在朕面前拘谨,勇卫营这边,缺什么,少什么,朕眼下正在为你们筹措。 战车、火铳、甲具、弓弩等,朕会给你们配属最好的,尤其是火铳,绝不会出现,一铳未放,便炸膛的情况。 周卿,你当前要做的事情,就是先整饬好勇卫营,把营内军制明确下来,真正做到将识兵,兵知将,而非一触即溃。 同时你还要展开以战车结阵、排枪三段击的操练,后日,最迟后日,朕会去安化寺那边出巡,到时勇卫营,所需的一应军需,朕都会带齐。 但朕也要见到一支不一样的勇卫营,你可能做到?” 听闻崇祯皇帝所讲,内心激动的周遇吉,当即抱拳喝道:“末将愿为陛下效死!” 原以为天子心里不知道这些,但听闻天子所讲,周遇吉心中便明白,天子是知兵之人,甚至连火铳质量过差,一铳未放就炸膛的情况都知道。 如此天子为勇卫营所筹火铳,定然不是什么粗制滥造之物,这样他也就多了一些底气。 “好好活着,别动不动就轻言效死,只有活着,才能为朕分忧。” 崇祯皇帝拉起周遇吉,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递到周遇吉身前,说道:“这是朕的一些想法,你率部移防安化寺后,便以此展开整饬操练。 武阉那边,你要配合御马监监督太监方正化,从中遴选出合适人选,出任武阉麾下的将校。 把朕写的话告诉他们,此战大明若击败建虏,武阉中有立下功勋者,其族内子侄可编入勇卫营,朕许诺给他们后辈一个前程。 另此战活下来的武阉,则进内书堂进修,朕也会给他们一个前程,但前提是他们敢在战场上拼命,若有怯战、畏战,甚至逃战者,皆夷三族! 还有周卿,朕给勇卫营所配火铳,其装填方式,会区别于先前所用,这能有效降低炸膛的风险。 所以你在完成整饬后,即刻组织火铳手,就朕所写章程进行操练,放宽心,勇卫营是朕缔造的,朕不会行儿戏之事。” “末将领旨!” 周遇吉强压内心震惊,忙拱手接过崇祯皇帝所递文书,心中不免生疑,天子到底都写了什么。 “走吧,别叫旁人等急了。” 看着眼前的周遇吉,崇祯皇帝露出一抹笑意,缓步朝高起潜他们走去,周遇吉闻言,忙快步跟在身后。 “拜见皇爷!” 不明所以的高起潜等人,见崇祯皇帝走来,忙拱手作揖道。 “嗯。” 崇祯皇帝微微点头,看着高起潜等人,说道:“行啦,都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按照朕的旨意,行事吧。” “奴婢遵旨!” 高起潜他们当即应道。 不过他們等了片刻,却未听到任何答复,不免微微抬头,却见崇祯皇帝,在庞天寿的陪同下,快步朝军机处方向走去。 见到此幕的众人,心里不免紧张起来,想起先前所讲之言后,一众人等便忙按旨意行事了。 第三十章 兵仗局 庞天寿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谨慎的微微抬头,在他的心里,总觉得自家皇爷,这几日的变化很大。 自知晓建虏寇边一事后,便不再去文华殿理政,也不回后宫,就一直待在乾清宫, 筹谋着很多部署。 他果决。 他坚定。 他自信。 这种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的,但庞天寿却觉得这种改变,是正常的,毕竟建虏进犯大明,此事可谓是引起极大轰动。 “庞天寿,派人去告诉皇后,这些时日,朕不能回后宫了。”在庞天寿愣神之际,崇祯皇帝停下脚步,对庞天寿说道。 “眼下正值国朝动荡之际,朕身为大明天子,当以身作则,等解决此次危机后,朕就会回后宫了。” “奴婢领旨!” 庞天寿当即拱手应道。 皇爷还是那位皇爷,对皇后的情谊,是从没改变过的。 “拜见皇爷!” 在军机处驻所,等候多时的王承恩等人,见到自家皇爷后,那一个个都匆匆跑来, 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王大伴,你还知道来见朕啊。” 见到王承恩后,崇祯皇帝负手而立,说道:“朕还以为,朕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把朕给忘了。” “奴婢有罪!” 王承恩闻言,当即拱手道:“奴婢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忘记皇爷的,实属是……” “好啦,朕明白。” 王承恩对自己的忠诚,崇祯皇帝比谁都要清楚,见王承恩这般,遂挥手说道:“说说吧,兵仗局那边,眼下是什么情况?” “回皇爷,兵仗局已整饬完毕。” 王承恩掏出一份文书,恭敬的说道:“原兵仗局掌印太监,辜负皇恩,现已被奴婢秘密处决。 这是兵仗局那边,遴选出可用的各式火器,火药储备清单,请皇爷过目。” “嗯。” 崇祯皇帝接过文书,便翻看起来,其实王承恩迟迟不回,也不叫新任兵仗局掌印太监过来,那定然是查到了什么。 别看王承恩说的轻描淡写,但越是这样,越代表问题的严重性,透过所呈清单文书,崇祯皇帝就能窥探一二。 “他就是新任兵仗局掌印太监?” 合上手里的清单文书,崇祯皇帝看向王承恩身旁,所站宦官,皱眉道:“眼下兵仗局这边,还有多少铳炮匠,火药匠?” 王承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转头看了眼,身旁所站张彝宪。 本内心忐忑的张彝宪见状,忙拱手说道:“回皇爷,奴婢正是新任兵仗局掌印太监,叫张彝宪。 眼下兵仗局这边,实控铳炮匠三百七十一人,火药匠一百八十九人。” 张彝宪? 看着眼前拘谨的张彝宪,崇祯皇帝的心里,却充满感慨,要说崇祯朝的内廷宦官,能用的人,还真是不少的。 就在昨日,不知有多少本该苦苦熬着,却被自己提前简拔起来,现在他们,正怀揣着忐忑、紧张的情绪,帮自己整饬内廷,完善内廷。 没成想王承恩整顿四司八局,又将张彝宪简拔起来了,有趣,有趣,看来兵仗局接下来的重担,这张彝宪是能扛起来了。 “你们跟朕进来。” 瞅着忐忑不安的张彝宪,收敛心神的崇祯皇帝,快步朝军机处正堂走去,王承恩几人见状,忙快步跟了过去。 “拜见陛下!” 值守军机处的大汉将军,见崇祯皇帝回来,一个个朗声喝道,然此时的崇祯皇帝,心思全然不在这里。 “张彝宪,朕有项重要差事,要你即刻去办。” 走进正堂的崇祯皇帝,没有理会孙承宗几人,而是快步朝所在龙案走去,从奏疏堆里抽出一份文书。 本行礼的孙承宗几人,闻言,心中都不免生疑,这张彝宪又是何许人也? 不过在见到张彝宪所穿袍服后,便知这是内廷宦官,但具体担当何职,他们并不清楚。 “奴婢愿为陛下效死!” 内心激动的张彝宪,一听此言,哪里还想其他,直接先表忠心,叫天字见到自己的忠心。 自己能得兵仗局掌印太监一职,那要是不好好做的话,只怕最后的下场,跟原兵仗局掌印太监一般。 “效死就不必了,你能领着兵仗局全体,将朕所写两物做出即可。” 崇祯皇帝走到张彝宪跟前,将手中文书递上去,神情严肃说道。 “一个是将兵仗局下辖火药局,现存所有火药,全部按照朕所写方式,将其制作成颗粒火药。 切记,这东西朕虽要的急,但却不可操之过急,绝不能发生走水、爆炸之事! 一个是召集兵仗局下辖铳炮匠,按照朕所构思的想法,打造装填颗粒火药的器皿,并在里面装填碎铁片。 这两件事情,你若是能办好,便立下大功了,到时朕不吝赏赐,但朕强调的事情,绝对不能出错!” “皇爷放心,奴婢定牢记于心!” 张彝宪双手微颤,接过崇祯皇帝所递文书,表态道:“皇爷虽要得急,但却不可操之过急,绝不能发生走水、爆炸之事!” 崇祯皇帝没理会张彝宪,反看向孙承宗说道:“孙卿,你现在以军机处的名义,将工部下辖军器局,一应铳炮匠、火药匠,悉数借调到兵仗局这边。 另叫工部所储火药,还有一应铁料,悉数借调到兵仗局这边,此事要从快办理,今日必须落实到位。” “臣领旨!” 不知何意的孙承宗,忙拱手应道。 “行啦,你别待在这里了。”看着眼前的张彝宪,崇祯皇帝挥手道:“抓紧时间去操办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奴婢告退。” 张彝宪当即应道。 站在正堂的王洽、李邦华、周延儒等人,看着眉宇间透着兴奋的崇祯皇帝,心里都不免生疑,天子到底要叫兵仗局那边锻造什么,竟表现出这般急迫的神态? 在此之前,天子可从没有这样过啊! 颗粒火药是什么? 那跟面状火药,又有什么不同吗? 崇祯皇帝眼下所做之事,叫王洽他们是愈发摸不着头脑,回想起不久前,韩爌他们想借厂卫出动一事,做出些什么事情时,却被天子呵斥离去,这也叫王洽、李邦华他們,愈发不敢暗自揣摩天子之意了。 …… 求点推荐票,月票,各位贤达来点打赏吧,给幼苗浇灌下,拜谢了! 第三十一章 勋戚告御状 崇祯皇帝的心情不错,趁着建虏杀进喜峰口要隘,停留在汉儿庄一带,他正在一步一步的,将涣散的皇权收拢起来。 军机处初设不定期,算是安定下来了,并开始履行特有职权。 内廷十二监换人了,东厂、锦衣卫初显威。 勇卫营选编完成, 眼下正移防安化寺,并准备接管家丁营。 张维贤那个老狐狸,也笼络一帮勋戚,准备整饬京营了。 现在兵仗局也开始做事了,一个完美的闭环,正在逐步地形成。 短短两天时间,就做成这么多事情,只要这些事情,全都能落实下来,那京城的安定就有保障了。 攘外必先安内,若连京城这片自留地,都不能掌握大势的话,那可真是开局烂摊子,被建虏吊打算了。 孙承宗拟定完公函后,便叫一名军机参赞,携公函跑一趟工部,随后便拿着一份奏疏,走到崇祯皇帝跟前,拱手道:“陛下,这是先前您所定旨意, 军机处奉命部署,皆已完成。” “效率很高嘛。” 心情不错的崇祯皇帝,接过奏疏,便翻看起来,这才是军机处该有的状态,特事特办,别玩大明官场那一套。 “朕还真没想到,军机处所下抽丁令,竟没人敢忤逆。” 合上手里的奏疏,崇祯皇帝看向孙承宗说道:“先前朕还想着,看看有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敢违背军机处之命的,好叫你们都立立威。” 咯噔。 站在跟前的孙承宗,还有站在一旁的王洽、李邦华、周延儒,此刻心里都咯噔一下,显然他們没想到,天子此前就做好这等打算了。 “想来是厂卫出动,缉拿暗通建虏的贼人,叫他们不敢违背陛下旨意。”孙承宗收敛心神, 拱手一礼道。 “孙卿, 朕知道厂卫什么时候出动,什么时候不出动。” 看着孙承宗, 敲打着奏疏的崇祯皇帝,说道:“好啦,不必说这些了,都抓紧时间做该做之事吧。 现在建虏杀进喜峰口,却没有任何动静,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军机处这边,绝不能掉以轻心。” “臣等遵旨!” 站在跟前的孙承宗,还有站在一旁的王洽、李邦华等人,忙拱手应道。 眼下虽说解决的问题不少,但很多还没落实到位,就算是全都落实到位,可外部威胁还远没有解除。 此番皇太极统御建虏八旗,杀进大明关内,那可不单单只是想攻破几座城池,他是想打断大明的脊梁,好叫他在建虏内的威望,能拔高到一个新的高度。 一个小小的建虏奴酋,就敢妄言建国,谁承认了?! 朕乃统御神州的大明天子,对建州卫这等犯上作乱之事,那态度是明确的,必须打到你服,打到你骨头被断才成! 相比较于老奴,崇祯皇帝心里很清楚,皇太极的威胁更大,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那可谓是给建虏夯筑了牢固的根基。 要是不把皇太极解决掉,通过他后续所做之事,整合建州满汉之见,逐步创设汉军八旗,那对大明的威胁就更大了。 “皇上啊,您不能这样坐视不管啊,英国公张维贤,借国朝动荡之际,于京营大兴党同伐异之事,此事您要管管啊!” “皇上啊,张维贤这老贼,真不是个好东西啊,眼下京营这边,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本思索后续该如何部署的崇祯皇帝,突然间被一阵吵闹声打断,这叫他眉头紧蹙起来,冷厉的眼神,看向军机处正堂外。 回归本位的王承恩,此刻匆匆走上前,恭敬的拱手道:“皇爷,成国公朱纯臣,领着一帮在京营任职的勋戚,来军机处这边,控诉英国公于京营所为。” “来的还真是时候啊。”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缓缓站起身来,见孙承宗他们停下手中军务,便说道:“你们继续处理军机要务,朕出去看看。” “臣等遵旨。” 在孙承宗等人的答复下,崇祯皇帝垂手向前走去,心思却活泛起来,大明治下有那么一帮与国同休的勋戚。 自土木堡之变后,随大明战神出战的勋戚群体,蒙受重创,这使得大明文官群体,逐步卸掉大明勋戚的权柄,在朝势力日益衰败。 在这些勋戚之中,有与国殉难的,也有跪地乞活的,像英国公一脉,虽说张维贤是老狐狸,但他孙子张世泽,却死战被杀。 黔国公沐天波,直到最后一刻都效忠大明! 尽管在这些勋戚中,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有些是真头铁大明,但有些却辜负了‘与国同休’之意。 这其中就包括成国公朱纯臣! “止!!!” 随着崇祯皇帝走出正堂,值守军机处驻所的大汉将军,一个个朗声喝道,这叫原本激动的一众勋戚,都变得安静下来。 “还真是够热闹的啊。” 崇祯皇帝缓步向前走着,看着人群前的朱纯臣,说道:“朕怎么说,这右眼皮横跳,原来是有人想逼宫啊?” 在大明文官群体身上,屡用不爽的逼宫之言,用在大明勋戚身上,那也是威力极大的存在。 “臣等万没有此等想法啊!” 被吓一跳的朱纯臣等人,忙跪倒在了地上,一个个默契的说道。 “没有?” 崇祯皇帝走到朱纯臣跟前,居高临下的说道:“那成国公,你来跟朕解释一下,当前正值国朝动荡之际,你串联这么多勋戚,来军机处这边,是何意呢?” “陛下,这并非臣串联的啊!” 朱纯臣面露惶恐,声泪俱下道:“臣是大明的忠臣啊,臣就是气不愤,那英国公假借陛下之意,笼络亲近他的勋戚,在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大搞党同伐异之事。 还说什么,臣等皆是我大明蛀虫,在京营任职,却不干人事,臣等可都是大明勋戚,又怎会做出这等事情呢?!” 听着朱纯臣所讲,崇祯皇帝的心中生出感慨,张维贤这老狐狸,看来动静闹得不小啊,这‘一门两国公’的空头支票,看起来是非常诱人啊! …… 求推荐票,求月票,来点打赏,浇灌一下幼苗吧,各位贤达! 第三十二章 机会,这不就来了? “英国公本就是奉旨办差,何来党同伐异之说?” 崇祯皇帝收敛心神,看着控诉张维贤于京营行‘跋扈’之举的朱纯臣,冷喝道:“建虏都打进喜峰口了,若到时朕要谴京营出战,你们都敢率部迎战吗!?” “陛下,京营乃拱卫神京的精锐啊!” 面对崇祯皇帝的质问,朱纯臣跪地拱手道:“确保神京安危,保障天子安危,才是我京营首要之事。 若真需迎战建虏大军,也应是各路勤王大军所做之事。” “陛下,成国公所言极是!” “陛下,您的安危,那才是我国朝第一要事!” 跪在朱纯臣身后的一众勋戚,那一个个神情激动,一副忠君为国的神态,说的崇祯皇帝都有些感动了。 “原来是这样啊。”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看着朱纯臣他们,说道:“照诸位卿家所言,那朕就像缩头乌龟一般,龟缩在神京便是了? 甚至可以到城墙头上,去看来犯的建虏大军,肆意的杀害我大明子民,然后朕拍手叫好,来一句杀得好!?” “这……” 朱纯臣他们闻言,为之一愣,旋即心里咯噔起来,一个个低下脑袋,根本就不敢接崇祯皇帝所讲之言。 “好啊!好啊!!” 崇祯皇帝脸上的笑意全无,看向朱纯臣厉声喝道:“这就是我大明的勋戚?这就是我大明的京营? 建虏都打到家门口了,都拿刀指在朕鼻子上了,你们能讲出这样的话,真真是太好了啊!” “臣等有罪!” 面对喜怒无常的崇祯皇帝,朱纯臣他们身如筛糠,一个个慌忙行拜礼,请罪道。 先前他们聚在一起,想向崇祯皇帝声讨张维贤所为,就是考虑到当前局势,天子不会叫京城乱起来,所以才打着这样的主意。 毕竟他们都在京营任职,倘若京营乱起来的话,那京城跟着就会乱,到时朝廷如何安稳局势? 可谁料想到,崇祯皇帝根本就没理会这茬。 “有罪的不是你们,有罪的是朕啊。” 崇祯皇帝负手而立,瞅着朱纯臣他们说道:“朕先前太信任你们了,以为你们是我大明勋戚,能为朕带好京营各部。 可实际上呢? 京营是怎样的德性,朕不说,你们心中比谁都清楚,朕丢不起这人啊,朕到底还是要这脸皮的!” 崇祯皇帝这句话讲出,让朱纯臣这些在京营任职的勋戚,那一个个都于心中揣摩起来,天子讲这些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天子心里清楚,京营那边存在吃空饷的情况? 这不应该啊! 不对,先前李邦华就协理京营之事,深受天子信任,眼下这个老小子,就在所谓的军机处待着。 看着眼前沉默的众人,崇祯皇帝哪里不知,此刻的他们,都在心中揣摩自己的意思,可眼下京营还不能乱。 尽管京营烂到根子里了,尽管自己很想把吃空饷、喝兵血的弊政铲除掉,但这些事情都不是现在能做的。 一味的铁血手腕,只会造就新的隐患爆发,在建虏进犯的大环境下,自己必须要平衡好这一切。 感慨大明根基已烂的崇祯皇帝,心里轻叹一声,看着眼前这帮勋戚,眉头紧皱着,对朱纯臣说道:“成国公,你来。” “臣领旨!” 朱纯臣强压内心惊疑,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跟着崇祯皇帝,就朝一旁走去,心里揣摩着天子相召,到底所为何事。 是想惩罚自己? 还是想叫自己,配合张维贤整饬京营? “成国公,你对侍卫上直军怎么看?” 崇祯皇帝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朱纯臣,环指四周道:“你有没有觉得,朕所在宫城,还有这皇城,京卫形同虚设,还要被兵部横插一脚,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这有什么奇怪的? 这不都成常例了? 朱纯臣眨眨眼,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兵部横插一脚的,又何止是京卫呢,那戍守神京的京营,不也被人家横插一脚? 还有五军都督府,现在不也是形同虚设吗? “成国公,朕要是重建京卫体系,整饬宫禁,设京卫都督府,整顿侍卫上直军,你可能将宫城、皇城的禁卫,给它绝对掌握吗?” 见朱纯臣不明,崇祯皇帝挑明说道:“这朝中的一些大臣啊,总觉得一切都该由他们管管,动不动就以祖制,就以社稷,来要挟朕。 现在好了,建虏杀进关内了,一个个全都傻眼了,朕想打退建虏,还我大明朗朗乾坤,一个个动不动就蹦跶起来。 这朕的自留地,朕都不能全部说了算,这算不算天下之滑稽?” 轰! 朱纯臣面露震惊,眸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神色,乖乖,天子这是要干什么,削分兵部的权柄吗? 自土木堡之变后,京卫也好,京营也罢,包括五军都督府,都被大明的文官,一步步拆解渗透,权柄多掌握在兵部这边。 现在天子要设京卫都督府,那朝中的文官会同意?! 这算是交换吗? 天子将宫禁宿卫交给自己,潜台词是不是再说,张维贤于京营所做之事,你们一个个就不要阻挠呢? “成国公,你可愿为朕分忧呢?” 瞅着震惊的朱纯臣,崇祯皇帝神情淡然的说道。 “臣愿为陛下效死!” 回过神来的朱纯臣,当即拱手作揖道。 总督京卫都督府,这权势可不小啊,大明天子的安全,都叫自己负责了,以后在朝谁敢小觑? 见朱纯臣这激动的神态,崇祯皇帝露出一抹笑意,用大明勋戚势力,去制衡大明文官势力,这想想都是有趣的事情。 其实设军机处的时候,崇祯皇帝就不止一次想过,何时将宫禁规范起来,京卫都督府就是他的手段。 为何外朝那边,对内廷之事了解这么多? 一方面是跟内廷宦官有联系,另一方面就是跟兵部插手的宫禁有关! 从大明战神,折腾出土木堡之变后,诸如京卫、京营、五军都督府,这些本被大明勋戚势力,所掌的独立衙署,历经一些时局,一步步被大明文官群体拆解、渗透,最终权柄落入到兵部这边。 说好吧,的确削减了勋戚势力,说不好吧,话语权皆掌握在文官群体手里。 身为大明的天子,处在当前这种大势下,崇祯皇帝想要的是朝堂制衡,文官势力要打,勋戚势力要拉,一步步铲除掉弊政。 玩什么大刀阔斧的改革,别等崇祯十七年了,说不定过不了几年,大明治下遍地都是造反派了! 第三十三章 国朝震动 “好,有这样的态度,是好事。” 崇祯皇帝面露微笑,走上前,弯腰拉起朱纯臣,道:“朕会以军机处之名,对外宣布此事。 京卫都督府左都督之位,就由卿家担着吧。 然卿家也应该清楚,这宿卫宫城、皇城的亲军上直二十六卫,部分尚属不满编、调编情况,此事卿家准备如何解决?” 来了,天子这是要点拨了。 朱纯臣心里紧张起来,亲军上直二十六卫的情况,他多少还是清楚的,想坐稳京卫都督府左都督,他就要揣摩透上意。 “还请陛下明示。”朱纯臣拱手作揖道:“京卫都督府是陛下的,陛下有任何旨意,臣都依旨办事!” 这才是朕的好狗腿。 对朱纯臣的态度,崇祯皇帝心里很满意,拱卫宫城、皇城的禁卫军,怎么能叫外朝分管着呢,这不是闹笑话嘛! 你文官势力再强,大明再怎么皇权不下乡,朕的一亩三分地,你们不能染指,这是原则,也是规矩! 先前没有机会,没有时运,想这么凑合,那就凑合吧。 但眼下朕可不打算凑合了。 为确保整饬京营顺利进行,先在特设的京卫都督府塞点烂人,也不是不行的,毕竟这宿卫宫城、皇城,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然京营就不一样了,其守卫的是整个神京城防,这灯下黑的道理,崇祯皇帝心中还是明白的。 崇祯皇帝神情淡然,伸手指着朱纯臣说道:“卿家你这样,等军机处明发上谕后,你便以京卫都督府左都督之名,把该替换掉的人,全都给朕替换掉。 亲军上直二十六卫,就该隶属于京卫都督府,别什么都叫兵部啊,工部啊,这些外朝衙署分管。 他们也不容易。 淡然,你要说不容易啊,这英国公也不容易,眼下建虏寇边进犯,他奉旨总督京营戎政,就没必要自家人拆台了。 既然卿家愿为朕分忧,领京卫都督府左都督,那就把分内事做好,眼下可正是国朝动荡的时候,皇明是朕的,也是你们这帮勋戚的,这道理朕说的没错吧? 如此,这京城的那些勋戚子弟,也是时候为朕分分忧了。 适龄的勋戚子弟,皆招入府军前卫,等朕忙完军机要务,会召见这帮皇明的后进之辈的。” 乖乖!! 朱纯臣听闻此言,强压内心惊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天子这一手,玩的属实是高明啊! 分了外朝的权,拢了京营的兵,立了京卫的根,把了勋戚的命门! 朱纯臣本以为崇祯皇帝,创立京卫都督府,会徐徐展开,分批收回亲军上直二十六卫统辖权,但叫他万没想到,天子会玩这么一手。 这不是把他往火上架吗? “卿家,可是有什么不惑的?”看着愣神的朱纯臣,垂手而立的崇祯皇帝,淡然道:“现在都可以提出了。” “没…没有。” 朱纯臣忍着惊骇,忙拱手道:“臣领旨!” 事情到了眼下这地步,他是骑虎难下了,这时候敢有任何异议,或者推辞的话,那下场只怕…… “没有就好。” 崇祯皇帝转过身去,朗声道:“如此,卿家就领着那帮人回去吧,这左都督之位,朕许诺给卿家了,如何做,那就看卿家的了。” “臣领旨谢恩!” 朱纯臣拱手作揖道。 身为大明的天子,统御神州的至尊,皇权与臣权间的博弈,那向来都是没有停过的,崇祯皇帝也清楚这一点。 但身为大明天子,也有大明天子的好处,只要利益分割的到位,总有人,会为自己所下旨意办事。 大明的勋戚势力,沉寂了太长时间,他们内心是极度渴望权势的,虽说闷声发大财很好,但这哪里有身处朝堂参政议政好啊! “孙卿,即刻以军机处之名,明发上谕。” 崇祯皇帝走进军机处正堂,伸手指向孙承宗说道:“今国朝受建虏之患影响,致使神京人心惶惶。 为保宫城、皇城安危,以统御全局,重创来犯之建虏,朕决意创设京卫都督府,成国公朱纯臣精明强干,德才兼备,克己奉公,特授左都督,署理京卫戎政!” 轰!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四人,还有几名军机参赞,骤然听闻这样的消息,那一个个皆心生惊骇! 天子这是要闹那般啊,京卫之事,多部分皆是由兵部分管啊,这创设京卫都督府的话,那岂不是把兵部撇除在外了? “陛下,此上谕万不可发啊!” 李邦华强压内心惊骇,快步走上前,拱手作揖道:“这京卫事早有定论,在这等时局下,做出这等违背祖制之事,只怕会引发国朝震动,致使神京大乱啊!” “是啊陛下!” 王洽紧随其后道:“宫城、皇城宿卫,一直都做的好好的,这骤然明发此等上谕,必会引起朝堂动乱,此上谕绝不可发啊!” 王洽,兵部尚书。 李邦华,兵部右侍郎。 虽说他们被召进军机处当值,但在兵部所任职务尤在,崇祯皇帝所做之事,分明是在分兵部的权,这事儿他们要是同意了,那以后他们将经受怎样的骂名?! “你们是在教朕做事吗?” 崇祯皇帝神情冷然,看向王洽、李邦华冷冷的说道。 “臣等不敢!” 王洽、李邦华作揖道。 “既然不敢,那就继续当差。”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道:“现在你们是在军机处当值,是朕钦点统御全局,是击退来犯建虏的肱股! 别忘了,建虏已攻破喜峰口,杀进我大明关内了,要是我大明神京被建虏攻破,你们又将背负怎样的骂名吧! 国朝震动,那有朕来处置,无需你们过多操心,孙卿,即刻明发上谕!” “臣领旨!” 尚未回神的孙承宗,下意识拱手应道。 崇祯皇帝所散发出的威压,叫王洽、李邦华不敢再言,但是在他们心中并不看好,军机处明发的此条上谕。 甚至他们已经想象到,此上谕一旦公布,将会有多少朝臣蜂拥军机处驻所,届时这特设的军机处,很有可能就要被裁撤掉了。 第三十四章 陛下,您不能这般啊! 以军机处的名义,创设京卫都督府,会在国朝引起怎样的轰动,崇祯皇帝比谁心中都要清楚。 毕竟在明初的时候,负责宫城、皇城的京卫是独立的,负责戍守京畿的京营是独立的,甚至五军都督府都掌握着不小的权柄。 反倒是外朝的兵部,倒像是后娘养的一般,所做的那些事务,多是为五军都督府打杂一般。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大明战神任性而为,导致土木堡之变发生,随驾的勋戚将领伤亡惨重,所率京营精锐伤亡惨重。 在朝的文官群体,才逐步逆转这一情况,并将权柄牢牢控制在兵部之下。 “皇爷,军机处明发上谕,送抵文华殿、兵部后,便在外朝引起震动。”得知消息的王承恩,走进气氛凝重的军机处正堂,恭敬的对崇祯皇帝说道。 “眼下,已有不少大臣,在内阁全体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朝着乾清门这边而来,看架势……” “嗯,朕知道了。”闭目养神的崇祯皇帝,伸手打断道:“朱纯臣那边,现在有什么动静没?” 对外朝大臣有何反应,崇祯皇帝心里很是清楚,此刻叫他更为关心的,是提前得知消息的朱纯臣,当下在做些什么。 王承恩忙回道:“成国公他们,在离开军机处驻所后,没有再回京营驻地,而是聚在中军都督府,那些随同的勋戚,皆谴派随行家将,去往各自府上了。” “这朱纯臣还算有些魄力。” 崇祯皇帝睁开双眸,面露笑意的说道:“他这是要趁着朝中大臣,齐聚军机处驻所,控诉朕的违背祖制之际,叫随同的部分勋戚,替换掉那帮亲军上直二十六卫的人啊。 王大伴,找个可靠的人,出宫去给张维贤传信。 言,京营阻碍,朕已为他搬掉,五日内,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朕都要见到一支能用的精锐之师。 另京营所驻守的城防,也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奴婢领旨!” 王承恩当即拱手应道,随后便匆匆离开正堂,待在一旁的孙承宗、王洽等人,见到此幕,心情可谓是复杂到极致。 先前在心里以为,经此一事后,面对满朝激荡之际,天子为稳定局势,不得不做出退让,甚至裁撤掉军机处的王洽、李邦华,算是感受到自己的天真了。 从一开始的时候,局面就掌握在天子手中,皆京城勋戚之手,抹除掉兵部对京卫的控制,甚至这也叫京营整饬,内部所遇掣肘消散掉了。 “请陛下裁撤军机处,收回上谕,回文华殿理政!” “陛下,您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祖制行事啊,眼下建虏进犯大明,您这样做,是会在神京引起震动的啊!” “陛下,这宫城、皇城的京卫,万不可叫勋戚所掌啊,这不符合祖制啊……” 一浪高过一浪的声音,此刻出现在军机处驻所外,数以百计的朝臣,神情激动的聚成堆,想要冲破大汉将军所组人墙。 军机处驻所外闹出的动静,叫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周延儒他们,已然无心在处理手头军务了,被抽调的那些军机参赞,一个个神情复杂的站在一旁。 此刻他们的目光,全都看向了坐着的崇祯皇帝。 “哒,哒,哒……” 崇祯皇帝静静的坐着,手指敲击着身前桌案,神情看不出喜悲,耳畔各种吵闹声不绝,心情却异常的平静。 “孙卿。” 崇祯皇帝淡然道。 “臣在。” 孙承宗回过神来,忙快步走上前,拱手作揖道。 王洽、李邦华、周延儒等人,亦跟着走了过来,一个个对着崇祯皇帝拱手作揖。 眼前这军机处驻所外,所闹出的动静太大了,甚至他们清晰的听到,有人喊出辞官的声响。 “孙卿,你说这样的场景,要是发生在太祖高皇帝身上,他老人家,会作何反应呢?”崇祯皇帝看向孙承宗他们,淡淡的说道。 轰! 这一刹,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周延儒等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身体是下意识颤抖起来。 他们万没有想到,天子竟以太祖高皇帝来说事,那洪武朝敢出现这种事情,就是一个字,杀!! 他老人家,一生最痛恨文官不作为,贪权,洪武朝杀掉的文官,就像是在杀一条狗般! “哈哈……” 崇祯皇帝大笑起来,缓缓站起身来,眸中闪烁着冷厉的神色,缓步向前走着,拱手作揖的孙承宗等人,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天子的威压。 这一刻,先前劝谏崇祯皇帝的王洽、李邦华,内心是无比的惶恐难安。 “军机处,是朕特设的,是总揽军机要务的。” 走到孙承宗他们跟前,崇祯皇帝冷冷的说道:“若大明击退进犯的建虏,你们几人都是大明的功臣,朕不吝封赏。 但若是败了,你们就是大明的千古罪人。 朕先前做的那些事情,你们心中也都明白,朕就是在整肃朝堂,朝中的一些大臣,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朕不管你们跟谁私交好,也不管你们是什么出身,朕有句话,最后再给你们讲一遍,这个时候,任何敢忤逆朕之意志者,朕答应,然朕手里的刀,却不答应!” 讲到这里,崇祯皇帝不再理会,时内心受到极大冲击的孙承宗等人,便朝着堂外缓步走去。 走出正堂的那一刻,崇祯皇帝看到了情绪激动的群臣,为首的韩爌、李标、钱龙锡等内阁大臣,一个个都是声泪俱下。 若此前他们带队前来,控诉厂卫跋扈之举,被崇祯皇帝出言呵斥,他们只能落寞的离开外,那这一次,他们绝不能有丝毫退让! 特设京卫都督府,这摆明就是想彻底斩断,外朝对京卫的控制,若退让的话,那下一步是不是就是京营呢? 甚至在这次天子所做决断中,他们嗅到了,天子要重用勋戚的味道,倘若大明勋戚,开始在朝堂上崛起,那他们手里的权柄,岂不是就要被削减下去了? 第三十五章 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 “陛下啊……” 看见崇祯皇帝出来,被大汉将军相拦的群臣,那一个个情绪激动起来,想要冲破拦着他们的人墙,跑到崇祯皇帝跟前。 “咚咚咚!” 军机处驻所闹出的动静,引来大批于乾清门值守的禁卫,他们神情紧张,在各自将校的带领下,朝军机处这边汇聚。 “皇爷,您坐。” 指挥宦官搬来龙椅的王承恩,此刻出现在崇祯皇帝跟前,恭敬的作揖道。 “嗯。” 崇祯皇帝应了一声,看着吵闹声小了些的群臣,大马金刀的坐在龙椅上,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退!!!” “退!!!” 瞧见大批禁卫过来,相拦这帮激动朝臣的大汉将军们,那一个个是怒目圆睁,沉声喝喊起来。 这一刹,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一众朝臣,心中生出惊骇,天子的表现,太平静了,平静到叫他们感到心悸。 自天子御极以来,他们还从没遇到过,眼前这样的情况,现在的天子,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 为什么会这样啊!? 看着安静下来的群臣,崇祯皇帝扫视了一圈,像温体仁这些大臣,并未在场,心里那叫一个感慨。 “怎么都不吵了?”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看着韩爌他们说道:“韩卿,李卿,钱卿,你们可真是朕的好大臣啊,可真是朕的好肱股啊。 几个时辰前,刚领着一帮大臣,来了趟军机处驻所,现在,又带着更多的大臣,来到这军机处驻所。 怎么? 是嫌打进喜峰口的建虏,给我大明的压力不够大,给朕的压力不够大,所以想给大明施施压,给朕也施施压吗?” “……” 崇祯皇帝的声音不大,但足以叫在场每一位朝臣听到,被点名的韩爌、李标等人,还有在场的朝臣,有一个算一个,那心中皆咯噔起来。 “陛下,臣绝无此意!” 韩爌对崇祯皇帝行拜礼,声泪俱下道:“今国朝正值动荡之际,万不可做与抵御建虏无关之事啊。 军机处明发上谕,臣以为不合时宜,身处军机处的那几位大臣,没有一个担起大明臣子之责。 此上谕若明发下来,必将引起神京震动,届时必致民心浮动啊,还望陛下心忧国朝安危,心忧社稷安危,收回此上谕啊!”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李标、钱龙锡等一众朝臣,纷纷朝崇祯皇帝行拜礼,那一个个所表露出的神情,就像是在告诉崇祯皇帝,若不听从他们的劝谏,大明就要亡了一般。 “韩卿说的好啊!” 崇祯皇帝抚掌大笑道:“真是没有想到,朕还错怪韩卿了,照韩卿这样说,若真不听从诸卿的劝谏,那朕也就不必坐镇军机处,统御全局,击退进犯的建虏了。 直接把神京各门打开,朕亲自出城,相迎建虏入鼎神州,向天下布告,大明亡了!!” 轰!! 崇祯皇帝带着笑意,所讲出的言论,叫韩爌、李标等一众朝臣,那一个个是心生惊骇,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陛下,臣绝无此意啊!” 韩爌朗声喝道:“臣只是行臣子之责,劝谏陛下,不可听信勋戚谗言,将京卫这等要紧所在,交由他们掌管起来啊!” 李标紧随其后道:“陛下,韩元辅所言极是,今正值我国朝震动之际,贸然改动京卫,必叫神京上下惶惶难安。 若是兵部这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触怒到天威,陛下直言就是,内阁定会敦促兵部整改。” 这就开始转移矛盾了。 到底是政客老手啊。 崇祯皇帝心中冷笑,瞅着眼前这帮行拜礼的朝臣,双眼微眯起来,随后转过身来,看向恭敬站在一旁的王洽、李邦华。 “王卿、李卿,刚刚李卿所讲之言,你们都听到了吗?”崇祯皇帝面露笑意,对王洽他们说道。 “触怒天威,这顶帽子扣下来,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这个兵部尚书,还有你这个兵部右侍郎呢?” “臣惶恐!” 王洽、李邦华忙拱手作揖道。 “哈哈……” 在一众人等惊疑的等候下,崇祯皇帝仰天大笑起来,随后站起身来,缓步向前走着,看着跪倒一片的群臣。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们一个个还在跟朕玩心机。” 崇祯皇帝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看向韩爌说道:“韩爌,朕问你,像你们今日这般举动,若出现在太祖高皇帝一朝,他老人家该如何处置啊?!” “臣……” 傻眼的韩爌,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好端端的,怎么提到太祖高皇帝了,那是大明文官,谁都不愿多提的至尊啊! “朕明确的告诉你们,从建虏绕开朝廷重金打造的关锦宁防线,杀到我京畿要地的时候,朕就压着一股杀人的怒火!!!” 崇祯皇帝瞪眼呵斥起来,扫视在场群臣说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心中,都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啊,就算大明的天,塌下来了,那也有高个子顶着。 你们一再强调,要叫袁崇焕统御各部勤王之师,那不就是这样的打算吗? 就算袁崇焕败了,就算神京叫建虏攻破了,朕这个大明天子,真要叫建虏擒获了,你们一个个,转眼间就更换门庭,跪迎新帝入主神州! 但朕想要告诉你们,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 韩爌傻眼了。 李标傻眼了。 钱龙锡傻眼了。 在场的一众群臣,都傻眼了。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天子竟会讲出这么重的话,甚至连他们最后的脸面,都当着一众大汉将军,还有前来的禁卫,彻彻底底的撕碎了。 “朕告诉你们,军机处撤不了,京卫都督府撤不了!” 崇祯皇帝强压心头怒火,看着眼前的群臣说道:“眼下朕没有心情,在这里跟你们浪费时间。 若真想计较的话,那诸卿可愿与朕一道,把我大明的《大诰》请出来,咱们一条一条的温习啊? 这样也好叫朕看看,京卫到底是朕的京卫,还是你们外朝的京卫,诸卿觉得如何呢?” 第三十六章 帝王心术(上) 《大诰》,太祖高皇帝之亲定刑典,是大明文官的梦魇,遥想洪武朝,谁敢贪污,那就要砍脑袋。 韩爌、李标他们,脑袋叫驴踢了,才敢把束之高阁的《大诰》请出来,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呼~” 此时此刻,在这军机处驻所外,除了一些呼吸声,再无其他杂音,崇祯皇帝静静的站着,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群臣。 虽看不见他们的脸,可崇祯皇帝却能想象的到,此刻众臣的神情,到底是怎样复杂的存在。 “快!护驾……” 朱纯臣的声音,此刻在隆宗门外响起,道道杂乱的脚步声,渐渐大了起来,这叫跪在地上的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一众大臣,那心里都暗叫一声不好。 在崇祯皇帝的注视下,却见朱纯臣领着百余众人,披甲却未持兵,出现在这军机处驻所外。 “臣护驾来迟,请陛下治罪!” 朱纯臣跑到崇祯皇帝跟前,也不管身旁所跪群臣,直接行拜礼,朗声道:“幸得陛下信赖,臣以京卫都督府左都督之名,奉便宜行事之权,下达调令,谴勋戚,前去接管部分侍卫上直军各卫指挥使之位。 此为京卫都督府所拟奏疏,还请陛下恩准。” “孙卿,酌情办理吧。” 崇祯皇帝没有接朱纯臣所递奏疏,负手而立,扫视眼前群臣,神情淡然的对身后的孙承宗说道。 孙承宗顿感压力倍增,然这个时候,他若不接旨行事,只怕方才天子,在军机处正堂所讲,就会落在他的头上。 眼下建虏杀进喜峰口,遵化、三屯营两地,暴露在建虏兵锋之下,局势危急之际,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建虏肆虐京畿要地。 “臣领旨!” 对孙承宗来讲,刚才那一刹,仿佛度过了漫长时间。 此刻跪在地上的群臣,那一个个是心生哀怨,天子这两日来,绕开外朝,做了太多叫他们无法接受的事情。 从特设军机处开始,短短两日之间,不仅是朝堂格局出现变局,就连神京上下也有不小变动。 照眼前这样的架势来看,那天子独揽大权的势头,是怎么都不可能压制住了。 “陛下,臣恳请入军机处,佐陛下统御抵御建虏事。”韩爌强压内心不平,恭敬的朗声说道。 朱纯臣他们没来之前,天子所讲的那些话,已叫他们失去奉祖制劝谏天子的先机,真要不顾一切,撕破脸皮的话,只怕天子真敢请出《大诰》。 且朱纯臣方才也讲,京卫都督府已奉旨行事,接管部分侍卫上直军各卫指挥使之位,这件事情已木已成舟。 真要继续纠缠此事的话,结果定不会是好的,且建虏威逼遵化、三屯营等地,若因此事闹大了,说不定建虏真就杀到神京了。 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这句话的威力太大了,大到韩爌、李标他们这些朝臣,不敢再过多纠缠下去了。 “韩卿,你能心忧国朝安危,朕心里很欣慰。” 崇祯皇帝弯下腰,搀起行拜礼的韩爌,面露笑意的说道:“但韩卿若入军机处,那内阁该由谁来坐镇? 眼下建虏磨刀霍霍,一门心思想亡我大明,此时内阁当领着六部、科、道等衙署,多多为朕分忧才对。 不如这样,着礼部左侍郎徐光启,暂停编修新历法一事,军机处行走,协理朕处置紧急要务。” 徐光启,是明末有名的科学家、思想家、政治家、军事家,时任礼部左侍郎,主持新历法编修一事。 其另一层身份,则是天主教教友领袖和护教士,与李之藻、杨廷筠二人,算是所谓圣教三柱石。 而已故的杨廷筠,早年参加过东林讲会,算是跟东林党有些牵扯,韩爌细细的揣摩一番,便知天子是何意。 “臣领旨!” 韩爌当即拱手应道。 “嗯,既无事,便都回去吧。” 崇祯皇帝看向韩爌,淡然道:“韩卿,朕希望内阁这边,还有其他部院,当已稳定国朝为重,击退建虏是我大明该做之事。” 言罢便转过身去,看向孙承宗几人,缓步朝军机处正堂内走去,心中却暗暗轻笑起来,这一战,终究是朕赢了! 若没有建虏寇边一事,想特设军机处,特设京卫都督府,放出厂卫,这些断然不可能实现的。 不能再刺激朝中的这帮东林党,还有文官群体了,眼下这朝堂微妙的平衡,算是初步打造起来了。 “孙卿,你们几人都进来。” 走进正堂的那一刹,崇祯皇帝收敛心神,对依旧站在原地的孙承宗几人说道。 “臣等领旨!” 孙承宗、王洽等人,当即拱手应道,看了眼已站起身的群臣,随后便快步朝正堂内走去。 “韩元辅,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吗?” 李标神情复杂,瞅着近在咫尺的军机处正堂,却有着相隔千里之感,看向韩爌说道:“这京卫都督府,就这样特设下来了?” “是啊,此前从没有过这种先例啊。” 钱龙锡紧随其后,对韩爌说道:“您看身边这帮同僚,那一个个都不愿这般,咱们就不再劝谏陛下了吗?” “怎么劝?!” 韩爌看了眼朝军机处正堂走去的朱纯臣,皱眉说道:“如今建虏进犯一事,叫天子彻底怒了,眼下所做之事,皆是以稳局势而特设。 等建虏被我大明击败,再度守好京畿防线,那咱们再劝谏陛下也不迟,现在再继续纠缠这些,只怕我等的名声,就算是彻底臭掉了。” 李标、钱龙锡他们,还有站在左右的大臣,在听完韩爌所讲后,那一个个的脑海里,都浮现出方才发生的一幕幕。 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 请出《大诰》之言等等。 真要是逼急了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怕这朝堂会变得更乱,而他们的仕途,他们的名声,都将不保啊! 这也使得他们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 唉,都是这建虏闹的,要不是他们进犯大明,又怎会闹出这么多风波,没事不在辽东好好待着,偏跑到关内干什么! 第三十七章 帝王心术(下) “孙卿,成国公留下,其他卿家,都去忙各自差事吧。”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孙承宗他们几人,神情淡然的说道:“宣府镇、密云等地军务,必须尽快整理出来。 另军机处要拟定个章程,若有义军进京驰援,当如何分属,如何调遣,别到时候真有义军来了,再生乱子,此事王卿主抓吧。” “臣等领旨。” 王洽、李邦华、周延儒等人,当即拱手应道,随后便离开此处,回到各自位置上,准备继续忙碌起来了。 “哒,哒,哒。” 候着的孙承宗、朱纯臣,听着崇祯皇帝敲击龙案的声音,内心却是不一样的情绪,此刻的他们,心里都不知道,天子接下来要说什么。 “孙卿,把京卫都督府所拟奏疏,拿来叫朕看看。” 崇祯皇帝向前探探身,淡然的说道,随后便端起手边茶盏,呷了一口,咀嚼着喝进嘴里的茶叶。 “臣领旨。” 孙承宗将方才拿到的奏疏,恭敬的递到崇祯皇帝跟前,站在一旁的朱纯臣,却变得忐忑起来,生怕天子再询问他什么。 “孙卿,朕记得你昨日对朕讲,想调宣府镇、密云等地兵马,朝廷还缺一百万两银子,外加十万石军粮?” 崇祯皇帝翻看着手里奏疏,却对孙承宗说道。 嗯? 孙承宗愣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讲过这话? 不对,这是天子想向朱纯臣他们,索要钱粮,以此换取京卫都督府所任人选! “没错陛下。” 孙承宗拱手说道:“别的地方还好说,但宣府镇、密云等地,距神京有一段距离,一旦上述援军开拔抵京,日后与建虏交战的话,那朝廷这边必须解决钱粮才行。” “嗯。” 崇祯皇帝搁下手中奏疏,抬头看向神情微变的朱纯臣,说道:“卿家,各勋戚子弟,进府军前卫一事,是否派人传达下去了?” “回陛下,臣已传达。” 朱纯臣忙拱手回道:“最迟明日,适龄的勋戚子弟,将悉数前去府军前卫报备,听候陛下差遣。” 崇祯皇帝拿京卫都督府,要置换外朝脱离京卫控制,张维贤在京营顺利整饬,顺势再拿些好处是必然的。 除了勋戚子弟进府军前卫,充当质子之外,然同样来讲,他们亦有了前程,这并不算是好处。 毕竟那些在京营任职的勋戚武官,这些年来,于京营贪墨多少粮饷,唯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卿家做的不错。” 崇祯皇帝拖着长音,敲击着龙案,对朱纯臣说道:“不过卿家可知,此前李卿整饬京营事,曾向朕上一份密奏。 然考虑到兹事重大,朕一直都没讲出来,本想着就此作罢,但眼下朝廷的难处,卿家也是知道的。 方才外朝的那帮大臣,对京卫都督府一事,表现出怎样的态度,卿家也都看到了,若此事传出去的话,只怕……” “陛下,今国朝遭遇建虏进犯,臣等身为大明臣子,理应为国朝分忧才是。” 朱纯臣神情正色,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臣等会儿就召集京卫都督府之人,为朝分忧,还请陛下允准。” “卿家,真乃我大明忠臣啊!”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快步朝前走去,托住朱纯臣的双臂,道:“朕有卿家相助,真乃朕之幸,大明之幸啊!” “臣惶恐!” 朱纯臣忙垂首说道。 瞧见此幕的孙承宗,此刻内心充满感慨,天子果然乃一代明君啊,简简单单几句话,便解决了一百万两银子,还有十万石粮食。 “孙卿,京卫都督府所呈奏疏,要抓紧办。” 崇祯皇帝此时转过身来,看向孙承宗说道:“另派人去司礼监,在西苑准备一处地方,朕要叫府军前卫的人马,皆去西苑操练,创西苑新军! 日后,京卫都督府也好,京营也罢,所缺将校,优先从西苑新军中遴选。” “臣领旨!” 孙承宗忙拱手应道。 被崇祯皇帝托着双臂的朱纯臣,此刻内心充满感慨,更充满敬畏,天子这是在敲打我们啊。 看来先前在京营所做之事,天子都一清二楚,只是未寻到合适的机会,所以才隐忍下来了。 想明白这些的朱纯臣,哪怕是再不想主动掏银子,可当想起天子之前的表现,发自心底的生出一股寒意。 连朝中的那帮大臣联合劝谏,天子都未曾退让过半步,那他们这帮初掌权的勋戚,天子又何曾会放在眼里啊! 拿银子换自家子嗣的前程,是朱纯臣唯一能说服那帮勋戚的理由。 “陛下,那臣就先告退,处理京卫都督府之事了。”想清楚这些的朱纯臣,忙拱手说道。 “好。” 崇祯皇帝轻拍朱纯臣肩膀,说道:“卿家,京卫都督府之事,就全靠卿家来整饬了,要办好,各卫所缺兵额,可等国朝安定后再议。” “臣领旨。” 朱纯臣忙应道,随后便恭敬的离开军机处正堂。 “孙卿,你以为我大明勋戚,可堪重用?”瞅着离去的朱纯臣,站在原地的崇祯皇帝,对孙承宗说道。 “需甄别。” 孙承宗简言意骇道。 “是啊,需甄别。” 崇祯皇帝感慨道:“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就先这样吧,等朕击退了建虏,这朝堂也该变变了。 孙卿,你去忙吧。” “臣领旨!” 强压惊骇的孙承宗,忙拱手应道。 大明的勋戚啊,这里面有好也有坏,就跟朝中的文官,也是有好也有坏,一刀切的事情不能做。 水至清则无鱼。 在大明的朝堂上,想绝对禁止党争、权谋算计之事,那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维系了这么长时间的生态,骤然彻底改变,这怎么想,都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不过贪了朕银子的那帮蛀虫,必须要一一铲除掉,这点事毋庸置疑的。 想当初快递小哥领着一帮子流寇,杀进京城之后行拷响之事,竟拷出几千万两银子。 这大明臣子,竟比大明天子,要富的多得多。 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必须要一步步设计,给它充入内帑才行! 第三十八章 袁崇焕 建虏寇边进犯大明一事,对京畿一带造成不小轰动,以至崇祯皇帝频频出手,使得朝堂有相应改变。 然此事对辽东亦造成不小轰动,谁都没有想到,皇太极会亲率建虏八旗,绕道蒙古,直扑京畿关内三协而去。 “督师,建虏将大安口攻破,那狼子野心算是昭然若揭!”何可纲眉头紧皱,看向沉默的袁崇焕,说道。 “遵化、三屯营两地,定是建虏必攻之地,建虏奴酋皇太极,是想趁此良机,打下我大明神京啊!” “怎么会这样呢?” 袁崇焕双眸有些涣散,一向注重仪容的他,此刻胡须杂乱,坐在官帽椅上,嘴上囔囔说道:“建虏放着辽前不打,却转攻关内三协,朝廷那边只怕……” 站着的祖大寿、何可纲见状,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显然他们能够理解,此时袁崇焕的心情。 自知晓建虏绕道蒙古,避开锦州前线,兵犯关内三协要地后,袁崇焕的内心,就遭受到极大冲击,事态明显超出他的掌控。 五年平辽的豪言壮语,在当前残酷的现实面前,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他袁崇焕的脸上。 “这一战,我大明不能败!我等更不能败!” 袁崇焕猛然站起身来,双眸微张,盯着祖大寿、何可纲二人,沉声喝道:“建虏奴酋皇太极,奸诈,不守道义! 其统兵进犯关内三协,定是跟朝中阉党余孽勾结所致。 此时国朝必然震动,天子亦对我等生疑,但当前这种局面,唯有我等才能解大明之危。 本督猜测,此时建虏定已杀进关内,欲对遵化、三屯营两地展开攻势,只有拿下上述两地,他们才能转攻神京。 届时朝中阉党余孽,必与之里应外合,所以我们必须要快,趁着这一阴谋未达成前,先抵达山海关,率精锐之师驰援神京! 对,我等就该这样做。” “这……” 祖大寿、何可纲面露惊异,难以置信的看向袁崇焕,他们可从没有想过,建虏兵犯大明之地,是朝中阉党余孽所致。 此前天子御极,不是将阉党都给清算了吗? “若照督师所言,那建虏此番进犯之兵马,定然不少。”祖大寿心里揣摩片刻,皱眉对袁崇焕说道。 “且依着末将对平辽将军、山海关总兵官赵率教的了解,这个时候,他定已率本部精锐,驰援三屯营而去。 督师,这个时候我等也当提防建虏,是否会洞察我等,知晓他们所谋,而谴一部偏师夺取山海关?” 受时间、情报传递等各方面影响,以袁崇焕、祖大寿为首的辽前首脑,并不知晓皇太极所率建虏八旗,已杀进喜峰口,主力扎营汉儿庄,且谴派麾下斥候刺探军情。 他们更不清楚的是,其所讲的神京一带,已在崇祯皇帝的统御下,有着不小的变动,并准备积极展开备战。 “你说的没错,依赵率教的性情,定然会这样做。” 袁崇焕伸出手,双眸微张道:“眼下,本督必须做出部署,以确保山海关一线,永平府一带,绝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一,命山海关前总兵朱梅,接替赵率教坐镇山海关,命副总兵徐敷奏协助,闭关严守山海关,防止建虏趁势夺关。 二,建虏兵进关内,我等定要确保神京安危,故必须严守通往京师的要道,命参将杨春守永平,游击满库守迁安,都司刘振华守建昌,参将邹宗武守丰润,游击蔡裕守玉田,未得本督之令,绝不可擅自行动。 三,即刻谴派斥候,向神京赶赴,向陛下言明蓟州、三河、密云、顺义等地之重要,让朝廷命守城之将闭城固守,预防建虏从东北方向杀进神京,同时谴派斥候,命保定总兵曹鸣雷,接令即率保定精锐驻蓟州坐镇! 快!即刻将本督所下之令,谴派斥候,去往各处传达下去,叫上述众将必须奉令行事,不可怠慢!” “喏!” 祖大寿、何可纲闻言,当即抱拳应道,旋即便离开正堂,准备转述袁崇焕所讲,只是他们心中,却生出不一样的情绪。 袁崇焕所下之令,虽句句尊朝廷,然却早已绕开朝廷,提前将自己的筹谋,下达到各处去了。 就眼前这样一种危急态势下,就算天子因建虏进犯而不计较这些,可等到此劫结束后,那天子是否会多想呢? 然祖大寿他们,虽说心中这样想,但也只能奉命行事,谁叫眼下态势太危急,且袁崇焕还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建虏不讲武德,绕开重金打造的辽前防线,取道蒙古威逼京畿,这对领兵在前线的辽东将校来说,冲击实在太大了。 只是袁崇焕也好,祖大寿、何可纲也罢,他们此时并不知晓,远在神京的崇祯皇帝,早已在他们之前,以特设的军机处之名,向上述之地下达指令。 即便是相隔宁远中左所,百余里之外的山海关,赵率教已先于袁崇焕一步,提前整编精锐,准备向迁安城进发了。 “徐卿,你觉得袁崇焕此人,如何?” 崇祯皇帝神情淡然,看着奉旨进军机处的徐光启,说道:“卿家,不必顾及什么,朕想听真话,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讲就是。” “臣领旨。” 徐光启拱手应道:“陛下,臣觉得袁崇焕略有刚愎自用,重辽前而轻关内,这才导致此番大明被建虏进犯。 且朝廷所拨军饷,多用于麾下各部驻守城防修缮,而忽略麾下火炮制造。 建虏肆虐辽东已久,天下皆知,建虏强于野战,然对我大明来讲,亦非不能于城池之外战场,战胜不可一世的建虏。 只要能利其器,引佛郎机工匠,精进我大明火炮,并组建相应的战车营,定然能在野战中,战胜建虏!” 听着徐光启所讲之言,崇祯皇帝双眼微眯起来,看来徐光启崇尚西洋文明,不过这对大明来讲,的确也算是一件好事,日后火器方面的研制,可交由此人具体负责。 第三十九章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卿家说的,深得朕心。” 沉吟少许,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对徐光启说道:“不过引佛郎机工匠之事,可等此战结束后,再议。 卿家要牢记此事,届时向朕详禀此事。” “臣领旨!” 徐光启拱手应道。 要说这火器一道,华夏是最先入道的,至大明朝初创之际,更是远超同时期的世界各国。 然受儒家思想的影响,还有士农工商的阶级固化,使得大明失去持续研究火器的源动力。 以至崇祯时期的西洋各国,借助大航海之势,玩转殖民统治,大搞奴隶贸易,使得其海上舰船,还有火器、火炮都有不小的发展。 崇祯皇帝心里清楚,想在这个时期叫大明屹立不倒,走出国门,是大明降低身处小冰河时期影响的途径之一。 “王伴伴,叫诸位卿家都过来。” 崇祯皇帝朝悬挂地舆图处走去,对王承恩说道:“是时候商讨一下,后续对战建虏的总体部署了。” “奴婢领旨。” 像木头桩子杵着的王承恩,闻言拱手应道。 随着先前的数次试探布局,借势挫了挫外朝文官之势,不管是朝堂的局势,还是京城的局势,都在逐步朝好的方向进展。 当前建虏盘踞不前,以军机处之名,对建虏进犯神京要道部署,皆已紧急发派到各地,围绕如何攻打建虏的总方针,也必须要明确下来了。 徐光启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地舆图,虽表面没有变化,然内心却生出骇意,自家天子如何会知阿拉伯数字。 “拜见陛下!” 孙承宗、王洽几人之声,叫内心惊骇的徐光启,回过神来,忙收敛心神,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君臣奏对。 “孙卿,对保定总兵曹雷鸣,率保定精锐移驻蓟州之命,军机处这边是否下达?”崇祯皇帝转过身来,看向孙承宗说道。 “回陛下,军机处已明发上谕。” 孙承宗拱手应道:“除此之外,通州、顺义两地,已谴麾下斥候抵京来报,定奉旨严守城池。 三河、平谷、蓟州等地,相距神京较远,所复之命,应还在赶来神京的途中。” “嗯。” 崇祯皇帝微微点头,看向孙承宗等人,说道:“经过这两日来紧张梳理,不管是戍守神京的京营各部,还是拱卫京畿各要道之地,军机处皆已下发上谕。 这样的好处,在于各部不至于失了主见,不知该如何去应对,当前所遭遇的突发战况。 未战先怯,先乱,此乃兵家大忌。 眼下戍守神京的京营,在英国公张维贤的执掌下,开始于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之下,皆整饬出一支可战之师。”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四人,在听到这里的时候,皆心生感慨,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先前天子所做种种部署。 谁都没有料想过,短短两日间,国朝局势大变。 天子不归文华殿理政,下中旨,明戡乱救国之诏,平台召对斥群臣,特设军机处,总揽军机要务,以抵御此番建虏进犯之势,还暂罢早朝。 内廷大变,设勇卫营,厂卫先后崛起,京营整饬,创京卫都督府…… 不知不觉间,天子竟做了这么多事情,而更叫王洽、李邦华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国朝并未因此混乱。 科、道的言官御史,愣是没行劝谏之事。 “…然你们需明白,我大明整饬之京营精锐,所设勇卫营之兵,相比较于强横的建虏八旗,那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崇祯皇帝眉头微皱道:“这一仗,究竟怎么跟建虏打,是我大明必须明确之事,三屯营、遵化两地,眼下还暴露在建虏兵锋之下。 诸卿,你们都有什么见解,皆可畅所欲言,此议,关系我大明后续迎战建虏之势,望诸卿务必慎重。” 己巳之变的始末,那都刻在崇祯皇帝的脑子里,虽说神京这边算是被自己掌握,但神京之外的兵力,说到底是否完全受控,这是崇祯皇帝也不能保证的事情。 别的姑且不提,单单是吹捧五年平辽的袁崇焕,在率部驰援关内后,是否完全听从军机处之令,那都是不好说的事情。 说到底,此番建虏奴酋皇太极,率建虏八旗绕道辽前,取道蒙古进犯关内,这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袁崇焕脸上。 为了脸面,为了名望,谁能预判心急如焚的袁崇焕,会做出哪些谜之操作。 且当前这种时局下,想撤袁崇焕之职,更不现实,毕竟崇祯皇帝需要有人,来调遣辽前精兵进关。 “陛下,臣以为应在现有部署下,增兵三河,谴大将坐镇,于蓟州形成掎角之势。”孙承宗走上前,神情正色道。 “眼下我大明并不清楚,此番进犯京畿要地的建虏大军,到底有多少规模,若想战胜并击退建虏,当扼守住建虏南下之势。 同时对永平府治下多镇,应叫袁崇焕来统御,从东西两线,形成一个合围的铜墙铁壁,将杀进关内的建虏,死死限制在遵化、三屯营等地。 然袁崇焕从锦州率部赶赴关内,没有半月时间,是定然赶不过来的,期间,可暂叫赵率教坐镇统御。” 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徐光启等人,对孙承宗所讲之言,皆微微点头表示认可,此乃当前态势下,所比较贴合实际的一道良策。 “孙卿所讲,正是朕之所想,然有一点,朕需要强调。” 崇祯皇帝神情正色,看向孙承宗等人,说道:“建虏犯我大明,亡我大明之心不死,一味地防御固守,不能彰显我大明之威。 在明确这一总战略方针前,朕的意思,要调遣数支精锐之师,杀奔石门镇一带驻守,摆出驰援遵化、三屯营两地之势,随时能威胁到进犯的建虏偏师。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我们要叫建虏知道,胆敢来犯我大明关内之地,朕绝不会妥协,大明绝不会妥协,这种政治态势,必须要亮明,否则局势会对我大明非常不利!” 第四十章 调兵遣将 从万历四十七年开始,那场打掉大明尊严的萨尔浒之战,崇祯皇帝都数不清楚,大明在辽东的疆域上,被凶残的建虏,反复按在地上摩擦多少次了。 纵使天启年间,那场叫袁崇焕名声鹊起的宁远大捷,在崇祯皇帝的眼里,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惨败,而非大捷! 虽说宁远城是没落入建虏之手,然觉华岛这处战略海上要地,却叫建虏偷了塔,所囤战略物资尽没,大明在辽西海上的水师力量损失惨重。 辽东,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成为某些人,刷名望、攒底蕴的副本,可朝廷每年掏的都是真金白银啊! “陛下英明!” 周延儒朗声道,随后快步走上前,拱手作揖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这在臣看来,无疑是很恰当的定论。 臣以为谴派数支精锐之师,提前部署到石门镇一带,威逼寇边进关的建虏,的确能壮我大明雄威!” 崇祯皇帝神情淡然,瞅着提前表态的周延儒,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难怪周延儒仕途通天,这揣摩上意、表明态度的本事,的确是不一般啊。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徐光启四人,却眉头微蹙,神情各异的陷入到沉思之中。 一方面他们震惊于崇祯皇帝所讲那句: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之深意。 另一方面却在思索,若真要这般的话,当谴派那些可堪重用的兵马,可堪重用的将领,在眼前这种动荡局势下,进驻到石门镇一带呢? “孙卿,你有什么想法?” 崇祯皇帝也不知道,看向孙承宗说道:“既然是商讨总方针,那就畅所欲言嘛,别有什么顾忌,多像周卿这般,有不同意见都能讲出来。” 对周延儒的拍马屁,要鼓励,不能打击,毕竟眼下的军机处,还不能算是彻底服从他意志的军机处,还需要时间来磨合,来敲打。 “陛下,臣以为您方才所讲之言,甚好!” 孙承宗想了想,走上前拱手道:“此番建虏寇边,杀进关内,对我大明来讲是次不小的打击。 自建虏肆虐辽东以来,这是建虏首次杀进大明腹地,越是这种危局之下,就越要表明我们的立场与态度。 然,派哪支军队过去,叫哪员将领过去,是关键,若真要进驻石门镇,我大明就必须能从建虏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才行!” “臣附议!” “臣附议!” 王洽、李邦华、徐光启几人,先后向前拱手应道。 “那诸卿与朕的态度,都是一致的。” 崇祯皇帝在听到以后,微微点头道:“派驻石门镇的兵马,朕已在整饬之中,等再过上数日,我们再详谈此事。 接下来我们详细议一议,应抽调宣大等地援军多少,并给哪些统兵将领,授便宜行事之权。 可在前来神京的要道,补强几道防线,以保障来犯建虏,不会一路从遵化猛攻过来,杀到神京治下?” 与进犯大明的建虏,在崇祯皇帝的心中,已做好打数月的准备,并且要通过这一战,达成重新构建京畿防务的目的。 袁崇焕必然要被拿下,但绝不是眼前这个时候。 辽派将门势力要分化,要拆解。 蓟密永三协,要重新规划部署…… 需要崇祯皇帝所做之事,很多,因此他必须要谨慎,必须要稳,若此番建虏寇边,他都不能完全掌控京畿,那干脆躺平算了。 毕竟大明的根子已烂掉了,皇权不下乡绝非空谈,基本盘都快被攫取没了,就算再怎么玩,都是玩不转的。 反观孙承宗、王洽他们,对崇祯皇帝这跳跃的思维,表示有些跟不上,这不是又回到起点了? 还有进驻石门镇的兵马,天子已然选定好了? 是新设的勇卫营? 还是从京营整饬出的三支所谓精锐? 上意难以揣摩啊! 感慨之余,李邦华走上前,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先前孙公所言,增兵三河,是朝廷必须要做之事。 另蓟州这个地方,也需增派兵马进驻。 如此围绕三河、蓟州两地,朝廷可分别沿平谷、盘山、玉田一线,还有密云、顺义、宝坻一线,及通州、香河一线,构建拱卫神京的前、中、后三条防线。” “臣附议!” 孙承宗拱手说道:“陛下,依臣之见,可命宣府镇总兵官侯世禄,率一万精锐之师,进驻三河,统管临设中卫防线。 命昌平总兵官尤世威,率一万精锐之师,进驻通州,统管临设后卫防线。 至于蓟州要地,臣有一人可举荐,然此人生性桀骜,喜独断,是否与当前局势,适合坐镇蓟州,还需陛下决断。” “孙卿所讲,可是大同总兵官满桂?” 崇祯皇帝想了想,看向孙承宗说道。 “回陛下,正是此人。” 孙承宗拱手道。 此时的军机处正堂,陷入到一片安静之中,对孙承宗所荐之人,王洽、李邦华几人都清楚,多是先前在辽前待过的将领。 在军机处这边,除孙承宗有出镇辽东的经历外,像王洽、李邦华他们,并没有这样的经验。 “朕觉得此人可用。” 崇祯皇帝沉吟少许,看向孙承宗说道:“但朕心中,坐镇蓟州的人选,非满桂,而是卿家。” 轰! 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徐光启四人,面露惊色,难以置信的看向崇祯皇帝,心中生出惊骇。 谁都没有料想到,天子竟准备委派孙承宗,出京赶赴蓟州,来负责临设前卫防线,这还真是出乎大家意料。 “臣愿往!” 孙承宗神情平淡,拱手应道。 崇祯皇帝走上前,在众人的注视下,托住孙承宗的双臂,说道:“孙卿,朕有意叫你坐镇蓟州,并总揽临设前、中、后三卫防线。 同时,卿家方才所荐之人,侯世禄可率部进三河,尤世威可率部进通州,满桂率部进蓟州,协助卿家分管三卫防线。 并趁建虏未露进犯神京之际,以军机处大臣之名,重构前中后三卫防线部署,期间若遇违抗军令者,可先斩后奏!” 崇祯皇帝此言一出,叫在场一众人等,包括孙承宗在内,那皆心生惊意,在当前这种局势下,天子所授权柄不可谓不重啊! “臣领旨!” 孙承宗强压内心惊意,忙低首应道。 “好!好!好!” 崇祯皇帝连称三声好,面露笑意道:“军机处即刻以方才所议之事,拟定上谕,明发出去。 委孙卿为特命钦差,总揽临设前中后三卫防务,赐尚方剑,王命旗牌,允便宜行事,自总兵官一级,若违军令者,可先斩后奏! 同时谴派人手,分往大同、宣府、昌平等地,命满桂、侯世禄、尤世威三人,率精锐之师进驻!” 王洽他们有些傻眼。 这天子授予孙承宗的权柄,是否有些过重了,自总兵官一级往下,若违背军令者,皆可先斩后奏。 关键临设的前中后三卫防线,还打乱了此前关内三协统属,不过有尚方剑,有王命旗牌,孙承宗便可力压一切! 第四十一章 十一月 叫孙承宗出京赴蓟州,是崇祯皇帝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下来的事情,只有这样,也唯有这样,才能明确遵化以东驻防体系。 另如此一来的话,率部进关驰援的袁崇焕,才不能以所谓辽东督师之名,来过多干预自己的整体部署。 己巳之变期间,袁崇焕所做的骚操作太多,真要不分袁崇焕的权,叫他为了维护自己名望,而肆意妄为的话,那这一仗也不用打了。 再者说,孙承宗可是有名的统守大家,叫他提前赶赴蓟州,来帮自己归整临设的前中后三卫防务,可腾出手来解决其他事务。 建虏进犯大明,可谓是震动四方,这也使得不少英杰,会招募青壮赴京,卢象升、孙祖寿这些,是否要擢升起来? 还有在此期间,一些辞官归乡的英杰,像孙传庭之流,是否也该擢升起来?另陕西一带的筹谋,是否也能提前进行布局? 大明局势越乱,他这个大明天子就要越稳,人不稳后续就不能亮刀子,那如何颠覆这副烂摊子? “皇爷,您回去歇息会儿吧。” 王承恩面露关切,走上前说道:“孙公都走快一炷香时辰了,您也站了这么久了,要保重龙体啊。” “嗯,朕知道了。” 崇祯皇帝应了一声,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特设军机处,还是有好处的,在乾纲独断这方面,是不会遭到反对的。 “王大伴,派人去锦衣卫那边,叫骆养性选可靠之人,率三百锦衣卫,追上孙卿,护在孙卿身边。” 崇祯皇帝想了想,对王承恩说道:“嗯,就叫李若链去吧,这个人应该是可靠的,去传朕口谕吧。” “奴婢遵旨!” 王承恩当即拱手应道。 从遵化一带前来神京的要地,所构前中后三卫防务部署,也算告一段落了,从十月末到迈进十一月这几日,自己无需分心管这些了。 有孙承宗坐镇蓟州,且掌便宜行事之权,稳住前中后三卫防务,是没问题的,能两度出镇辽东,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看着心情不错的天子,走进军机处正堂,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徐光启四人,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情绪,或许这一战,大明能取得一场大捷,以洗刷建虏寇边之耻! “诸卿,朕所交代的那些军机要务,十一月初一前,必须全部办好,绝不能有任何理由拖延!” 见王洽等人,目光看向自己,崇祯皇帝正色道:“另军机处这边,新补的军机参赞,要叫他们尽快到任,别影响朕后续布局。” “臣等领旨!” 王洽等人当即拱手应道。 借着建虏寇边一事,在朝堂之上,在京畿一带,做出自己所谋布局,崇祯皇帝的心情是不错的。 这等危急局势下,若连这点改换局势的能力都没有,那他这个大明天子,当的可谓是真失败。 虽说大明文官势力庞大,但想利用手中皇权,撑起一些先机优势,崇祯皇帝还是能够办到的。 跟建虏的这一战,要打好,要利用好,除了击败并重创建虏外,先前所定的那些筹谋,都必须要趁这个乱局,给他落实下来。 早朝? 不上也罢! 东林党? 顺昌逆亡! 勋戚? 择优选任! 从万历朝留下的烂摊子,必须尽快梳理出一角,不然等危机结束了,未真正掌握一定兵权,那拿什么去跟朝中文官博弈斗争? 放眼望去,大明尽头皆是造反派,要是光杆司令的话,这斗争起来太难了,必须扶持出帝党,以此制衡朝堂才行。 “皇爷,这是厂卫所抓蛀虫,抄家所得。” 曹化淳神情略显憔悴,这几日间,他一直忙着抄家事宜,对朝堂,对京城,所发生的一些改变,并没有太多了解。 “嗯,这几日辛苦你了。” 崇祯皇帝翻看着手里的奏疏,出言赞许道:“能抄出几万石粮食,这的确超出朕的预料了。 这次你们厂卫,办差得当,算是没辜负朕的期望,叫那些暂领官职的,都授予实职吧,也算是朕的奖赏了。” “奴婢领旨!” 曹化淳当即拱手应道。 “嗯,退下吧。” 崇祯皇帝放下手中奏疏,对曹化淳说道:“好好当差,接下来朕需要厂卫,别辜负朕的期望。” 此前东厂、锦衣卫先后崛起,崇祯皇帝钦定曹化淳、骆养性为厂卫首脑,为掌控东厂跟锦衣卫,二人可是简拔不少人。 眼下凭借抄家之功,那些简拔的人,都得了实职,东厂与锦衣卫的凝聚力,也算初步形成了。 这也是从崇祯皇帝登基以来,首度将打断脊梁的东厂与锦衣卫,再次赋予他们相应的权势。 想要制衡朝堂,像厂卫这样的特务机构,是不能扼制的,但怎么用,如何用,这也是一门学问。 “陛下,这是军机处汇总的奏疏,请陛下御览。” 王洽恭敬的递上一份奏疏,拱手作揖道:“另,昌平总兵官尤世威,已率部入驻通州,并着手整顿后卫防务。” 在孙承宗离开军机处,赶赴蓟州主持大局后,军机处的所谓首脑,便顺位叫王洽暂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暂安了朝中那帮东林党的心。 不过对崇祯皇帝,他并不在意这些,王洽虽说东林党一派,但跟钱谦益之流相比,那可全然不在一个档次上。 “办的不错。” 翻看着手里的奏疏,崇祯皇帝点头赞许道:“侯世禄、满桂所部,何日能抵达各自防务要镇? 另袁崇焕所率援军,现在可有消息了?” “回陛下,侯世禄、满桂所部,正在紧急赶赴途中。”王洽忙拱手应道:“预计会在十一月初二、初三前后,分抵三河、蓟州两地。 至于袁崇焕所部,军机处这边,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不过山海关总兵官赵率教,已率部进驻迁安固守。 而遵化那边传来消息,建虏奴酋皇太极,亲率大军兵进遵化,只怕建虏已掌握关内部分军机,恐遵化一带的战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第四十二章 出巡 崇祯皇帝将手里的奏疏,放到龙案上,手指敲击着奏疏,王洽听到‘哒,哒’的声响,便知这是天子在思索问题。 这几日的相处下,在军机处行走的王洽、李邦华等人,也发现了崇祯皇帝的一些习惯,从而揣摩天子在想些什么。 “嗯,朕知道了。” 沉吟片刻的崇祯皇帝,眉头微皱道:“王卿,以军机处的名义,明发一道上谕。 叫兵部的武库清吏司,工部的军器局,给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那边,整饬出的三部精锐,皆配属足额的军器、甲具、火器等。 另孙卿那边,所请一应粮草,着内阁处置,朕不希望听到任何搪塞之言,叫韩爌他们尽快办理。” “臣领旨!” 王洽当即拱手应道。 在经过这几日的运转后,因建虏寇边而特设的军机处,不管是内部的运转,还是与外朝的协调,算是达到一个较为默契的状态。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崇祯皇帝也在心里想过。 一来是建虏进犯之势的确危急,二来朝堂、京城内外的改变,三来与孙承宗出镇蓟州,并总揽临设前中后三卫防务有关。 能在朝中为官的大臣,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角色,在当前这种大势下,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满,天子所做出的的种种部署,那也不是死磕的时候。 内廷与外朝间的联系,被天子彻底斩断了。 东厂、锦衣卫再度崛起。 京营也被张维贤奉旨整饬了。 再加上临设的前中后三卫防线。 在不知不觉间,天子悄然布局下,已稳定住神京的局势。 在国朝面临建虏威胁下,真若是逼急了天子,那可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所以没必要此时展现头铁。 “王大伴,兵仗局那边,所产火器怎样?另颗粒火药分装如何?”崇祯皇帝想了想当前时局,对一旁候着的王承恩询问道。 新编的勇卫营,于安化寺一带操练,也已有数日了,在周遇吉的执掌下,基本框架是明确下来了。 然想成为真正的精锐,就必须到战场上见血,不然就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崇祯皇帝不需要这样的军队。 王承恩踱步上前,拱手作揖道:“回皇爷,据兵仗局昨日来报,这几日,他们紧急做工下,已定产两万枚震天雷,定量颗粒火药五万份,定量铅弹五万份。” “产量有点低啊。”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囔囔道:“看来想批量定产,还需流水作业啊,疏忽了,忘了这项事情了。” 叫王承恩整顿四司八局时,张彝宪领兵仗局掌印太监,光忙着叫他们,生产震天雷、颗粒火药了,却忘了流水作业。 真是有些大意了。 崇祯皇帝拿起悬挂的狼毫,抽出一份空白文书,边写边说道:“派人去兵仗局一趟,叫张彝宪安排人手。 把定产的震天雷,还有成包的颗粒火药、铅弹,及先前所筛选的鲁密铳、鸟铳等,一并运往安化寺。 另安排一下,朕要即刻出宫,前去安化寺,视察勇卫营,去准备吧。” “奴婢遵旨!” 王承恩忙拱手应道。 相比较于兵仗局调运火器一事,更叫王承恩上心的,是自家皇爷要出巡安化寺,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 若是换做平常的话,天子想出紫禁城绝非件易事,毕竟牵扯到的规矩太多。 但眼下正值国朝动荡之际,连外朝那边,都不敢轻易来劝谏天子,那出巡安化寺,在王承恩看来,就算外朝文官知晓也没什么,不过随驾之士必须妥善安排好。 “天子要出巡安化寺,你们说韩元辅他们知晓,会作何反应?”周延儒看着左右皱眉的王洽、李邦华、徐光启几人,小声说道。 “……” 然王洽、李邦华、徐光启他们,并没理会周延儒,这叫周延儒心里有些不爽,一个个都装什么清高。 “周卿,徐卿,你们准备一下,随朕出巡,去安化寺。” 崇祯皇帝拿起书写好的文书,吹着上面未干的墨迹,对周延儒、徐光启说道。 “庞天寿,你即刻拿此份文书,亲自去兵仗局一趟,叫张彝宪,按照文书上的内容,整改兵仗局生产工艺。” “臣等遵旨!” “奴婢遵旨!” 周延儒、徐光启、庞天寿他们,听到崇祯皇帝所讲之言后,或从自己位置快步走上前,或从堂外走了进来,拱手作揖道。 还好没浪费更多时间,这有了流水作业的工艺后,只要用料供应充足,等兵仗局熟练了以后,那产量定然能有大爆发。 站起身来的崇祯皇帝,看着匆匆离去的庞天寿,心中却生出感慨,跟现阶段野战无敌的建虏,不玩点新花样的话,是没有办法战胜他们的。 有增强威力的火雷,还有遴选过的上等鲁密铳、鸟铳,外加精加工包装的颗粒火药、铅弹,这配发给一直操练的勇卫营,想来能帮助他们增强些战力。 可惜朕知晓的火器研制不多,对线膛燧发枪的制作工艺,也仅限于字面意思,不然来个魔改,那大明火器直接突飞猛进了。 悔不当初不好好上学啊。 带着阵阵感慨,崇祯皇帝走出军机处正堂,便准备出宫,前去安化寺,视察自己缔造的勇卫营。 “徐卿,你可知晓哪些精通火器的人才?” 朝前走去的途中,崇祯皇帝对身后随行的徐光启,询问道:“国朝对火器研制,落后的太多了,另外西洋那边,你可知晓有着这方面的人才?” 徐光启忙微微低首道:“回陛下,臣知晓一些精通火器的人才,一个是孙元化,还有毕懋康,焦勖,宋应星……” 听到那几个熟悉的名字后,崇祯皇帝便打断道:“徐卿你记一下,等这次出巡回来后,你就以军机处的名义,把这些大明的人才,还有西洋的人才,全都招到京城。 朕准备组建武备院,专司研制火器等物,日后我大明想战胜建虏,就必须在火器一道上,多多的突破才行。” 熟悉历史进程的崇祯皇帝,明白以后的战场上,定然是火器的时代。 就算自己并不精通火器,但是叫专业的人才,聚在一起研究,那定然能叫大明的火器,有着不小的发展,他只需解决所需银子即可。 第四十三章 检阅 受建虏进犯的影响,京城内外行战时戒备制度,这是崇祯皇帝叫军机处,向五城巡城御史公署,还有五城兵马司下达的指令。 京城内各个要道,皆派驻五城兵马司的人值守,并加大各坊巡查力度,从各坊抽调家世清白的青壮,以补充五城兵马司巡查队人手。 而京城各门,则由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负责,一旦传来急报,第一时间封锁各门,避免突发战况的发生。 “看来叫军机处,来统属军机要务,还是好的。” 一路从皇城那边,赶赴崇南坊的途中,崇祯皇帝见到了安定的景象,淡笑道:“等各地驰援大军抵达,这来犯我大明的建虏,朕必将其重创之!” 随驾的周延儒、徐光启、朱纯臣等人,还有听闻消息,半路赶来的张维贤等人,那一个个都静静的聆听着。 抛开其他的不说,跟先前知晓建虏寇边,就陷入混乱的京城相比,彼时的京城,至少明面上是安定的。 像民心躁动、谣言四起的情况,被压制了下来,这也使得京城内的粮价,没有再出现大幅激增。 这建虏还没打到神京,就闹出那样慌乱的景象,倘若建虏真打到神京这边,那岂不是全都乱套了? “英国公,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 看着骑马随驾的张维贤,骑马向前行进的崇祯皇帝,说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京营整饬出来,不易。” “这些都是老臣应做之事。”神情憔悴的张维贤,忙向前探探身,说道:“能为陛下分忧,是老臣的荣幸。” 瞧着张维贤这般,一旁的朱纯臣,神情有些冷然,握着缰绳的手,下意识紧握起来,这老贼还真够装的。 把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里的精锐,全都抽调出来,组建了天子所需的精锐,又从各府抽调家将,补充到京营之中,这就算整顿好了? “成国公,你整顿京卫也做的不错。”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道:“你们所做之事,全都在朕眼中看着,好好当差,等此番击退建虏后,朕不会吝啬赏赐的。” “陛下谬赞了。”本内心愤慨的朱纯臣,忙笑着说道:“臣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之事,这些都不值一提。” 你个狐狸,从各府抽调些家将,补充到上直侍卫军中,就算做好了? 跟本公相比,你那点赏赐算个屁! 瞅着拍天子马屁的朱纯臣,随驾前行的张维贤,脸上没有神情变化,然心中却充满不屑。 卷起来吧。 你们卷的越狠,朕获利就越多。 听着张维贤、朱纯臣所讲,骑马向前的崇祯皇帝,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心情很是不错。 显然对京营这边,还有京卫那边,崇祯皇帝很是清楚,其内部又怎样的变动,也知张维贤他们,从各勋戚府上,抽调一批家将,补充到京营、京卫中去了。 “勇卫营,恭迎陛下!” 一道响彻云霄的怒吼声响起,叫崇祯皇帝回过神来,入眼看去,却见御驾前卫那边,出现大批锐士。 “哈哈,朕的勇卫营,出营恭迎朕了。”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对左右说道:“诸卿,走,随朕一道,前去检阅一番,朕缔造的勇卫营吧。” “臣等遵旨!” 在一阵应喝声下,崇祯皇帝一行,朝着勇卫营暂设营地赶去,期间,看见了带队出营的周遇吉、方正化一行。 作为自己赋予厚望的精锐之师,崇祯皇帝对勇卫营极为看重。 他们将在不久的以后,携带大批火器,赶赴石门镇一带,作为大明的拳头部队,彰显大明的雄威! 崇祯皇帝心里明白,一旦勇卫营赶赴石门镇,必然会蒙受不小的损失,但铁军,都是在铁与血的战场上,厮杀下来才能塑造的。 作为大明的天子,在一些地方上,他必须要心狠,不然淬炼不出一支真正的铁军,那他就是光杆司令。 来到点将台这边,看着眼前排列分明的勇卫营各部,崇祯皇帝心中很是满意,但却神情淡然的说道:“萃菴,这几日,勇卫营整编操练的如何?兵仗局所运各式火器,是否接收分发完毕?” “回陛下。” 随驾来到点将台的周遇吉,在一众人的注视下,抱拳行礼道:“勇卫营正兵,武阉,辅兵三部,皆已整编完毕。 另兵仗局所运各式火器,皆已分发完毕,请陛下检阅!” 站于崇祯皇帝两侧的周延儒、徐光启、张维贤、朱纯臣等人,心里并不是很明白,天子为何好端端的,要启用武阉,还编组到新设的勇卫营中。 “从勇卫营正兵中,随机挑三支百人小队,给朕看看三段击的成果!”崇祯皇帝神情淡然,对周遇吉说道。 “喏!” 周遇吉当即应道,随后在崇祯皇帝的注视下,昂首挺胸的向前走去,持刀站定,沉声喝道:“勇卫营正兵听令,甲字营第七小队,乙字营第三小队,丁字营第四小队,出列!” “甲字营第七小队,奉令!” “乙字营……” “咚咚咚!” 在道道应喝声下,还有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下,却见三支百人小队,动作迅速,从点将台前的所聚兵阵中出列,并排而立,目光如炬的直视前方。 ‘有点精兵的意思,但还是需要操练。’ 崇祯皇帝见到三支小队,从接令到奉令,所做出的动作后,微微点头,心里却暗暗说道:‘时间还是仓促了些,若给朕半年时间,勇卫营只会变得更强。’ “传陛下口谕,出列各小队,三段击军演!” 周遇吉强压内心激动,看着眼前这三百众勇卫营正兵,朗声喝道。 作为天子亲命营校,若在天子检阅期间,敢出现任何岔子,那他这个勇卫营的游击将军,算是当到头了。 当前这种危急境遇下,周遇吉想到当今天子,缔造勇卫营的目的,所以他无比珍惜这宝贵的机会。 无论如何,这次天子检阅,都必须要顺利的进行下去。 第四十四章 不一样的三段击 “诸卿,你们以为朕的勇卫营,等会儿表现如何啊?”在周遇吉传递军令之际,崇祯皇帝垂手而立,对左右所站众人说道。 周延儒、徐光启、张维贤、朱纯臣等人,闻言露出各异的神情,从方才随驾前来点将台之上,观勇卫营各部列阵,及奉令而出的小队,的确表现非凡。 但勇卫营毕竟是临设的军队,是从四卫营进行汰兵,还有京营这边,临时抽调一批将士,所补充起来的。 “陛下,单从勇卫营所展现出的气势,及所抽调小队奉令、列队等情况,老臣以为勇卫营,称得上精锐之师。” 老辣的张维贤,当即拱手作揖道:“像这样的精锐之师,若留守神京驻防,定然能震慑宵小!” 老狐狸,你还真是会说话啊。 崇祯皇帝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笑意,负手而立,看着点将台前,那片空旷之地上,听令展开行动的锐士,遂道:“好啦,先看了以后,诸卿再评判吧。” “三段击军演,甲字营第七小队,百户张广顺,接替指挥!三小队所辖盾兵,架盾!!” 在众人的注视下,却见一名身穿棉甲的锐士,双眸微张,沉声喝道。 “咚咚咚!” 随着张广顺的军令下达,分处不同位置的持盾锐士,动作迅速的架盾急奔,六十名持盾锐士,迅速于张广顺身前二十步处,架起所持重盾。 “有!” 在一道齐声怒吼下,张广顺强压内心紧张,攥拳怒吼道:“甲字营入阵,乙字营、丁字营交替接阵,各百户指挥!” 看着点将台前,三只小队动作迅速,依令行事,崇祯皇帝双眼微眯,微微点头,虽说步伐有些杂乱,入阵列阵有些慌乱,但整体配合还算娴熟,看来这周遇吉,是按照朕所书之策练的兵。 “咚咚咚!” “咚咚咚……” 道道脚步声响起,三只小队所辖锐士,持铳步入盾阵之后,就眼前所看到的这些,却叫周延儒、徐光启、张维贤、朱纯臣等人,双眸微张,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似乎跟他们心中所想,有着很大的出入啊! “三小队,即刻装填火铳,快!” 在崇祯皇帝等一行注视下,站于盾阵后的张广顺,瞪眼扯着嗓子,便怒吼起来。 “哗……” 在周延儒、徐光启等人,惊愕的注视下,盾阵后的三支小队,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将手中所持鲁密铳、鸟铳,斜放,与此同时,左手去腰间所佩小袋,取出一包火药颗粒,咬开一角,对准铳口,便娴熟的倒了进去。 “那是何物?” 朱纯臣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惊愕的说道:“为何不是装着火药的药壶,难道就不怕洒出来吗?” “只怕不会洒出来!” 徐光启眉头微皱道:“成国公难道没发现,这帮锐士动作娴熟,且他们腰间,佩挂有两个布袋。 通过他们分取之物,及取下通条,只是简单捅顺,那他们所拿纸袋里,所盛的是同剂量的火药和铅弹。 这还真是小改变,解决大问题了!” 听着朱纯臣、徐光启先后所讲,负手而立的崇祯皇帝,脸上露出笑意,大明军队所佩火铳,在激烈的战场上,之所以频频出现炸膛。 一方面是所造火铳质量堪忧,另一方面则是装填火药剂量不一。 勇卫营所配鲁密铳、鸟铳等,都是经过筛选的上等火铳,再配上定型所产的火药包、铅弹包,便能有效避免两种情况。 “好!” “好!” 在道道怒吼声下,三支小队的二百四十名锐士,保持单膝跪地的姿态,一手握铳,一手拿火折,昂首挺胸的直视前方。 “三段击,开始!!” 张广顺闻言怒吼起来,却见三支小队,分别有着不同变化,甲字营小队,向前挺身而起,持铳大跨步向前行进,乙字营小队,向前挺身而起,弓腰持铳,朝甲字营小队原位汇聚,丁字营小队…… 点将台上所站周延儒、徐光启等人,此刻露出惊异的神情,俨然还没从刚才勇卫营,装填火铳的场景中跨出来。 “怎么会这么快,至少缩短了三十息。”徐光启难以置信,瞪大眼,盯着有所行动的勇卫营。 “砰砰砰……” 刺耳的火铳声响起,盾阵前燃起道道硝烟,燃发火铳的甲字营小队,迅速转身,持铳弓腰,朝接替向前的乙字营小队两翼而去,并向丁字营小队阵后疾行。 “好!” “燃!” “清药室,装填!” “接位……” 此时此刻在这点将台上,陪同崇祯皇帝,观军演的周延儒、徐光启、张维贤、朱纯臣等人,脸上露出的神情,渐渐发生了变化。 “这怎么可能啊!”徐光启瞪眼说道:“为什么他们装填火铳的速度,还有交替接阵燃发火铳,都这般的快啊!” 跟周延儒他们不同,徐光启是钻研火铳的,对操持火铳的细节,要比他们看得更细致,且他不是没见过三段击,可眼前这支勇卫营,所执行的三段击,却颠覆了他先前的认知。 没有多余的动作。 明了的交替接阵。 燃发火铳后,迅速清理药渣,并进行火铳装填…… “这勇卫营的三段击,速度快了京营的一倍啊,他们是如何办到的。” “为什么他们的队线,始终没有涣散!” “这真是叫人震惊啊……” 观看勇卫营所抽调小队,展开三段击军演的崇祯皇帝,神情淡然的看着,耳畔传来徐光启、周延儒等人,那脱口而出的惊呼,眸中闪烁着精芒。 周遇吉的确有大将之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便叫勇卫营所辖锐士,相对娴熟的进行三段击技战术,做的很好。 “砰砰砰……” “砰砰砰……” 此时此刻的点将台前,由张广顺暂管的三支小队,几乎是无差错的进行了数轮三段击,并且依旧保持效率,在继续执行三段击军令,这叫观看的徐光启、周延儒等人,那情绪变得更加激动,甚至崇祯皇帝都听到变粗的呼吸声。 第四十五章 勇卫营,当为大明第一军! 持铳三段击,是配备有火铳的大明军队,在战场上,常用的一种御敌手段,往往在激烈的战场上,能轮番打出两到三轮,就算是很理想的环境了。 然观看军演的徐光启,在心里细细算了一遍,在相同的时间下,眼前这些勇卫营的锐士,却打出了六轮!! “真乃强军也!” 内心激动的徐光启,握紧双拳说道:“这支强军,若是派往战前,定然能在战场上,射杀大批建虏!” 负手而立的崇祯皇帝,听到徐光启激动的声音,脸上露出笑意,未经历战场的洗礼,勇卫营离强军这一称谓,还是有段不小的差距的。 “萃菴,叫他们停下来吧。” 感慨之余,崇祯皇帝看向周遇吉,朗声道。 “喏!” 内心忐忑的周遇吉,忙对崇祯皇帝抱拳一礼,随后便转过身,沉声喝道:“止!” “停止三段击!!警戒!!” 在道道铳声下,依稀听到周遇吉所下之令,张广顺忙大声喝道,本保持三段击状态的三小队锐士,除丁字营第四小队外,其他两支小队皆停下来。 “砰砰砰……”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持铳的丙字营第四小队,燃发了所持火铳,随后迅速朝着乙字营阵后跑去。 “萃菴,你所统御的勇卫营,很好。” 崇祯皇帝垂手向前走着,对周遇吉说道:“没叫朕失望,走,陪朕去看看,这三支小队锐士,也看看列阵的勇卫营全体!” “喏!” 被夸赞的周遇吉,心头生出激动之意,忙抱拳喝道。 在没有抽调到勇卫营前,他只是京营里的无名小卒,试百户,本身对天子简拔自己,心里就充满着忐忑。 生怕被天子赋予厚望的勇卫营,在自己手里没达到天子期许,那样他就算彻底完蛋了。 “陛下,您所特设的勇卫营,果真了得。”随崇祯皇帝一道,前去点将台前的周延儒,此时眉宇间透着亢奋,说道。 “像这样的强军,若奉陛下旨意,赶赴石门镇御敌,定然能力挫建虏之势,甚至能在战场上,狠狠射杀建虏!” “嗯?” 徐光启、张维贤、朱纯臣等人,听闻周延儒所讲,眉头皆微蹙起来,心里却暗暗揣摩起来。 难道从一开始的时候,天子就准备叫勇卫营去前线吗? 如今建虏盘踞在遵化一带,让勇卫营赶赴石门镇,天子是准备让其突袭建虏之师吗? 在众人心中揣摩之际,崇祯皇帝没有答复周延儒,而是朝列阵静候的三支小队走来,余光瞧见,在后的勇卫营各部,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 “拜见陛下!” 在张广顺的带领下,情绪亢奋的三小队锐士,虎目如炬的朗声喝道。 “好。” 崇祯皇帝露出笑意,在周遇吉等人的陪同下,走到三小队跟前,说道:“方才你们进行的三段击军演,朕都看见了,不错。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打出这等效果的三段击,虽说跟朕所预期的,还有一些差距,但你们都是好样的。” 这些话讲出,随驾的周延儒、徐光启等人,可谓是露出各异的神情,这还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天子想要的效果,未免太高了些吧。 “你就是张广顺。” 在众人惊异之际,崇祯皇帝走到张广顺身前,伸手去整理张广顺所着棉甲,微微一笑的说道。 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张广顺,只觉得自己双腿有些发软,眼睛瞪得极大,双手下意识哆嗦起来,顺势就要单膝跪地。 “哎,今日是勇卫营军演,无需行此等军礼。”崇祯皇帝见状,伸手抓住张广顺双臂,说道:“回答朕的问题,就是。” “末将是!” 内心激动的张广顺,当即大声喊道:“甲字营第七小队,百户,张广顺!” “好,有股子舍我其谁的精气神!” 崇祯皇帝轻拍张广顺的肩膀,笑着说道:“带队归阵吧,朕要看看你的这帮袍泽,有没有这股子精气神!” “喏!!” 激动的张广顺,当即怒吼起来,那声音之大,叫崇祯皇帝出现些许耳鸣,但他却并未恼怒什么。 大明的军队,就该有这样的气势才对!! “归阵!!” 在张广顺的指挥下,情绪激动的三小队锐士,迅速朝着勇卫营各部兵阵而去,崇祯皇帝缓步向前走着,周遇吉等一众人等,则紧跟在身后。 “儿郎们,你们身边的袍泽,刚才的军演,朕都看到了。” 朝勇卫营兵阵走去之际,崇祯皇帝沉声道:“不错,身为勇卫营的一员,你们没有叫朕失望,你们无愧于勇卫营这一称号。” 听着崇祯皇帝所讲,勇卫营各部兵阵中,那些昂首挺胸而立的正兵、武阉、辅兵,神情皆变得亢奋起来,瞪大的双眸闪烁着精芒。 曾几何时,他们都从没敢想过,自己能这般近距离的,去一睹天子容颜。 现在天子不仅出现在他们面前,还不加吝啬的夸赞着他们,这种激动的情绪,是无法用语言所言表的。 “在朕看来,勇卫营,当为大明第一军!” 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众勇卫营将士,崇祯皇帝朗声喝道:“现在建虏杀进我大明关内,身为大明第一军的你们,该怎么做!?” “抗击建虏,保卫大明!” “抗击建虏,保卫大明!” 面对崇祯皇帝的询问,眼前所聚勇卫营各部,下意识想起过去几日,所部将校带领他们,所喊起的口号。 这声音之大,叫跟在崇祯皇帝身后的徐光启、周延儒、张维贤、朱纯臣等人,那心里叫一个震惊。 抗击建虏,保卫大明。 这是他们从没有听到过的,可眼前这帮勇卫营的锐士,一个个却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叫他们身上泛起鸡皮疙瘩。 在过去对战建虏的日子里,他们尚未遇到过一支,能像勇卫营这般,喊出这等响亮口号的大明军队。 这就是天子所缔造的强军吗? 这就是临设的勇卫营吗? 但他们此刻的表现,的确配得上‘大明第一军’这一称谓! 第四十六章 遵化之危 崇祯皇帝垂手而立,双眸微张,扫视着眼前各部兵阵,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那一张张带着亢奋的脸庞,叫他的心,也变得激荡起来。 自万历朝开始,到天启朝,甚至是在崇祯二年前,在辽东的那片疆域上,多少大明的好儿郎,因为一帮昏庸无能、贪生怕死的官员、将领,被凶残的建虏杀害,无数热血泼洒在那片黑土地上。 大明军队的脊梁,因为一场场惨败被打断了,谈奴色变,竟成了辽东,成了大明的一种常态。 “诸卿,你们觉得朕的勇卫营,表现如何?!” 在这振聋发聩的怒吼声下,崇祯皇帝转过身来,神情冷然,伸手指向身后勇卫营各部兵阵,看向周延儒、徐光启、张维贤、朱纯臣等人,朗声喝道。 本就被当前一幕,所深深震撼的众人,此刻在见到崇祯皇帝,那锐利的双眸,那冷然的神情,下意识低下了脑袋。 “陛下,勇卫营,称得上‘大明第一军’这个称谓!”激动的徐光启,猛然抬起头来,冲崇祯皇帝拱手作揖,大声喊道。 “陛下,勇卫营,称得上‘大明第一军’!” 周延儒紧随其后,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朗声喝道。 回想起方才勇卫营麾下锐士,所进行的三段击军演,又置身于当前这种境遇下,先前在众臣心中所生之意,这一刻是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周遇吉,把朕身边这帮大臣,所讲之言,告诉朕的勇卫营!”看着拱手作揖的众臣,崇祯皇帝对一旁的周遇吉,朗声喝道。 “喏!” 周遇吉当即抱拳应道,随后便握刀快步向前走去,行至勇卫营各部兵阵前,握拳举起,散布在兵阵中的勇卫营将校,当即怒吼起来。 “止!!” “止!!” 本神情亢奋的勇卫营各部正兵、武阉、辅兵,立时就安静了下来,这种热血充斥胸膛的感觉,他们先前从来就没有过。 握刀而立的周遇吉,此刻是强压内心激动,他所统属的勇卫营,被当今天子,被朝中重臣,先后称之为‘大明第一军’。 这叫他这个勇卫营的主将,又怎么可能会不激动,哪怕是真要上了战场,他周遇吉,都绝对不能堕了这个称号! “陛下叫本将,给你们讲句话……” “皇爷,出事了!” 就在周遇吉平复心情,对眼前的勇卫营将士,传达着崇祯皇帝,叫他传达之言时,王德化匆匆跑来,本该在军机处外值守的他,拿着一份奏疏,跑到了崇祯皇帝跟前。 “这般慌张,成何体统!” 见王德化这般慌张,耳畔回荡着周遇吉的声响,垂手而立的崇祯皇帝,皱眉喝道:“是大明的天塌下来了,叫你这般!” “奴婢有罪!” 王德化闻言,当即拱手应道,随后举起手中奏疏,说道:“军机处收兵部所递,遵化所传紧急军情,请皇爷御览。” 嗯? 皇太极到底还是忍不住,兵发遵化城了。 听到王德化所讲,崇祯皇帝双眼微眯,接过眼前的奏疏,心情改变,站在一旁的周延儒、徐光启等人,一个个眉头微蹙起来。 这个时候,遵化前线传来紧急军情,难不成是建虏有所行动了? “你们几个,都来看看吧。” 看完手中奏疏的崇祯皇帝,抬头看向周延儒等人,递上手中奏疏,沉声道:“建虏奴酋皇太极,率建虏主力,自汉儿庄一带进发,向遵化逼近,这个时候,只怕遵化城已被建虏包围了。” “……” 心里已有猜想的周延儒等人,闻言皆神情凝重起来,周延儒恭敬上前,接过崇祯皇帝所递奏疏,徐光启、张维贤、朱纯臣等人,则跟着围了上来,便准备看奏疏上的内容。 ‘时间还是太短了,皇太极,你还真是够有魄力的。’ 垂手而立的崇祯皇帝,眉头微皱,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勇卫营各部兵阵,心中是暗暗感慨道:‘若能再给朕一个月,哪怕是十日,眼前这帮好儿郎,再拉到战场上,也能减少很多伤亡。’ “抗击建虏,保卫大明!” “抗击建虏,保卫大明!” 而并不知晓情况的勇卫营上下,此刻听完周遇吉所讲后,那一个个再度怒吼起来,大明第一军的称谓,赋予给他们勇卫营,这叫他们觉得新奇,更觉得亢奋。 “陛下,建虏兵围遵化,朝廷必须做出反应。”徐光启此刻走上前,皱眉对崇祯皇帝说道。 “倘若任由建虏,肆意攻打遵化,并攻陷遵化的话,那对我大明来讲,必将是一次不小的打击啊。” 听着勇卫营上下,怒吼的声音,眉头紧皱的崇祯皇帝,说道:“徐卿说的没错,朝廷必须要做出反应。 眼下临设的前中后三卫,尚在巩固防线之中,而迁安那边,只有赵率教所统少部精锐,袁崇焕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唯一能出动的,就是眼前的勇卫营,叫他们急行军赶赴石门镇!” “这……” 听闻此言的徐光启,面露惊色,抬头看向崇祯皇帝的背影,心情变得极为复杂,这支被天子誉为‘大明第一军’的勇卫营,就这样拉上战场了吗? “陛下,要不要先从通州这边,抽调一支兵马,先行赶赴石门镇一带。”徐光启沉吟少许,对崇祯皇帝拱手说道:“勇卫营虽说……” “不!” 崇祯皇帝转过身来,斩钉截铁的打断道:“临设前中后三卫,一兵一卒都不能调动,就算拉上去,那也是惨遭屠杀的境遇。 建虏之强,朕心中清楚,徐卿心中也清楚,眼下京畿一带,能跟建虏硬撼的,唯有朕的勇卫营。 朕当初缔造勇卫营,就是要叫他们为大明尽忠,为自己博出一个前程,眼下战机就在眼前,朕需要他们为大明死战!” 当前大明所处的危急战局,所最缺的就是时间,虽说崇祯皇帝做出很多部署,但依旧有一些,尚未完全落实下来,所以他需要跟建虏手中抢时间! 第四十七章 大明儿郎,雄起! “方正化何在!?” 对徐光启讲完自己所想后,崇祯皇帝朗声道:“传朕旨意,命勇卫营正兵,武阉,辅兵,百户及以上将校,悉数集结,到帅帐! 朕有话要讲!” 本侯在一旁的方正化,听到自家皇爷所讲,当即跑上前,拱手道:“奴婢领旨!”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难不成建虏打到神京这边了? 快步朝周遇吉所在,跑去的方正化,眉头微皱,心中暗暗思量着。 “诸卿,随朕去勇卫营帅帐。” 崇祯皇帝快步向前走去,对徐光启等人说道:“建虏既然敢打遵化,那朕就要叫建虏知道,我大明的城池,不是那么好进犯的!” 算算时间,当前是十一月初一,从京城一路急行军,赶赴石门镇一带,依现阶段的勇卫营,是能赶在建虏猛攻遵化前抵达的。 皇太极统御建虏八旗,即便是朝遵化进发,并展开相应的攻势,没有两到三日的战前准备,根本就不可能打起来。 所以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要向周遇吉强调,勇卫营赶赴石门镇,所要展开作战的意义,还有勒令方正化不得干预指挥,那凭借勇卫营现有装备的军器、甲具、火器等,完全是能跟建虏偏师硬撼,并取得一场胜利的。 “周卿,等回军机处后,你即刻向通州方面,下一道上谕。”来到勇卫营帅帐后,崇祯皇帝伸手说道。 “命通州先前组织起的民驿队,赶来京城这边,替出战的勇卫营,运输部分军粮,并叫沿途军镇监督。” “臣领旨!” 周延儒当即拱手应道。 自孙承宗以钦差大臣的身份,总揽临设的前中后三卫防务后,崇祯皇帝通过军机处,也下达了一系列安排,所为正是迎战建虏的准备。 民驿队,专司战场转运军需事宜,临设前中后三卫下辖各城,皆设民驿执法队,行监督、调配之事。 若遇逃驿者,行连坐,诛杀所在之家! 玩忽职守者,行连坐,诛杀所在之家! 徇私舞弊者,行连坐,诛杀所在之家! 前者是针对民驿队,后两者是针对民驿执法队。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崇祯皇帝不可能叫本就不多的军队,用于繁重的转运事宜中,所以结合大明徭役制度,便临设这一制度。 “拜见陛下!” 在周遇吉、方正化的带领下,勇卫营各部将校齐聚帅帐,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嗯。” 崇祯皇帝神情淡然,手指敲击着桌案,看向周遇吉他们,说道:“就在刚刚,朕接到前线紧急军报,建虏向遵化一带行军,准备围攻大明的遵化。 你们,有何感想?” “……” 此时的帅帐,陷入到一片死寂之中,周遇吉、方正化等一众勇卫营将校,脸上露出各异的神情。 他们没有想到,建虏会在这个时候,向遵化发动攻势,这摆明是下定决心,要跟大明死战到底啊。 “陛下,末将请战!” 周遇吉强压内心亢奋,在周延儒、徐光启等人的注视下,上前数步,抱拳喝道:“建虏犯我大明,该杀! 勇卫营虽属草创,然却是从四卫营、京营等处,挑选出大批精锐,还有内廷武阉,今正值国朝动荡之际,勇卫营身负陛下厚望,授‘大明第一军’之名,当为大明尽忠,当为陛下分忧!” 听着周遇吉这般慷慨之言,崇祯皇帝面露笑意,微微点头赞许,果然没叫朕看错你,周遇吉,此战结束,你之威名必将传遍大明! “奴婢请战!” “末将请战!” “奴婢请战!” 紧随周遇吉之后,方正化站了出来,冲崇祯皇帝抱拳喝道,随后勇卫营正兵、辅兵各级将校,勇卫营武阉各级将校,纷纷走上前抱拳请战。 “好!好!好!” 崇祯皇帝拍案而起,连说三声好,在周延儒等人惊愕的注视下,崇祯皇帝走到周遇吉他们跟前,朗声道:“果然,你们没叫朕失望! 勇卫营,是朕一手缔造的,你们身上肩负的担子,是寻常军队所无法比拟的。 我大明与建虏的战争,将由你们打响第一枪! 朕在召见周卿时,就曾向他交代过。 在这场与建虏的征战中,勇卫营麾下的锐士,必然会出现战死沙场的情况,但不要怕,朕不会忘记你们,大明不会忘记你们。 凡随周卿,赶赴石门镇者,活着回到京城者,皆记一功,凡在战场上,斩杀建虏者,皆按功授赏。 此战结束后,勇卫营必将扩编,定额五万! 届时是想留勇卫营,还是去北直隶治下卫所,出任百户,千户,乃至是卫指挥使,皆看你们的意愿! 朕都将满足你们! 若有战死的,你们的子嗣,你们的子侄,将继承你们的功勋,得到应有的授赏,这是朕给你们的保证,包括武阉全体!! 把朕讲的这些话,带给勇卫营的每一位锐士,朕绝不会食言!” 在这个没有家国大义的时期,一味地跟人强调,为国尽忠,为国效力,那只会伤了这帮要去战场血战的大明儿郎。 与其讲些空泛的话,倒不如拿出实际的赏赐,来吸引他们,这样勇卫营这帮处在底层的将校,必将奋勇杀敌。 以周遇吉为首的勇卫营将校,当听完崇祯皇帝所讲,那一个个皆露出惊愕的神情,他们没有想到,天子会许下这等承诺。 倘若是这样的话,就算是战死沙场,他们的子嗣,他们的子嗣,也能获得一个好前程,这叫他们心底涌现出阵阵火热。 “愿为陛下效死!” 在周遇吉的带领下,齐聚帅帐的勇卫营全体将校,齐刷刷抱拳朗声喝道。 “你们的话,朕记住了。” 崇祯皇帝负手而立,神情正色道:“诸卿,朕也有一句话,大明儿郎,该到了雄起的时候了! 想想先前惨死辽东前线的那帮儿郎,想想惨死在建虏屠刀下的大明子民,若大明叫建虏这般肆虐下去,你们的家人,你们身边的袍泽,也将会是这样的下场!!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若真出现这等情况,朕定当战死沙场,也绝不做亡国之君!!” 第四十八章 向前!向前!向前!! 华夏一族雄踞神州,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史,谱写了一部可歌可泣的传承史,期间所经历的亡族之危无算,然每次都坚韧的挺了过来! 崇祯皇帝看着帐内的众将校,跟那一双双灼热的眼神对视,这叫他看到了再造大明的希望。 勇卫营,便是他日后掌控京营,掌控京畿,掌控北直隶的根,在现阶段烂到根子上的大明,他必须掌控一块自留地。 不然如何与大明庞大的士绅、豪强为敌,如何跟勋戚、权贵为敌,如何推动双向奔赴的改革!? 从这一前提来讲,勇卫营,必须经历铁与血的战场洗礼,这般才能斩获战功,为后续扩编,为后续替换无能之将,夯筑坚实的基础。 哪怕现阶段的勇卫营,在这次对战建虏的战争中,战死一半,这对崇祯皇帝来讲,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抗击建虏,保卫大明!” 听闻崇祯皇帝所讲,情绪激亢的周遇吉等一众将校,一个个神情亢奋的怒吼着,声音之大,叫周延儒、徐光启等人,心中可谓是暗暗生惊。 眼前众将校这种激亢心情,崇祯皇帝心里能够理解,情绪到了,讲些慷慨激昂之言,很正常。 但是当前这种情绪,不能只叫他一人感受到,必须要带到勇卫营各部。 今日,驻扎于安化寺的勇卫营,就必须开拔离京,赶赴石门镇。 崇祯皇帝伸手示意,本激亢的众将校,立时停了下来,那灼热的目光,汇聚在崇祯皇帝身上。 在这样一种注视下,崇祯皇帝走到周遇吉身前,神情淡然道:“萃菴,两个时辰,勇卫营各部,必须拔营离京。 勇卫营,携十日口粮,携所部军需,奉朕旨意赶赴石门镇,寻找战机,跟进犯我大明之敌交战。 后续勇卫营所需军粮,包括各式军器、火器,朕会调遣民驿队运抵前线,绝不会短了你们丝毫。 此战,你为勇卫营主将,方正化为副将,你可根据战场局势,来选择自主作战,或配合前线各部作战。 朕佩戴的这块玉佩,你拿好,若谁敢那勒令勇卫营,可持此玉佩解决,谁都没有权限,强行命令你!!” “……” 帅帐之内的众人,听着崇祯皇帝所讲,又见天子解下所挂玉佩,那一个个内心深处,犹如惊涛骇浪般震惊。 天子对勇卫营,对周遇吉这员小将,未免太过信任了吧,竟下达这样的旨意,这不就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嘛。 “末将定不辜负圣恩!” 周遇吉强压内心激动,双手有些颤抖,接过崇祯皇帝所递玉佩,双眸微张,神情正色的朗声喝道。 “嗯。” 崇祯皇帝点头应道。 接过玉佩信物,周遇吉将其攥在手里,转身喝道:“勇卫营全体,出帐,拔营,跟本将赶赴石门镇,干鞑子!!” “喏!” 在周延儒、徐光启等人的注视下,帅帐所站众将校,在周遇吉的带领下,气势如虹的走出帅帐。 “朕的勇卫营,要出战了。” 垂手而立的崇祯皇帝,双眼微眯,说道:“张卿,朱卿,要是叫你们所统京营、京卫,奉旨出京,迎战建虏,他们能像勇卫营这般吗?” “……” 被点名的张维贤、朱纯臣二人,心中猛然一紧,在这刹那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复崇祯皇帝。 但道行极深的张维贤,很快回过神来,当即上前,拱手说道:“京营愿奉陛下旨意!为大明排忧解难!” “臣附议!” 被张维贤抢先后,朱纯臣紧跟着拱手说道。 哼。 这真是一大笑话。 若非当前事态紧急,没给朕太多时间,你们这帮老狐狸,想执掌京营,想执掌京卫,那纯粹痴人说梦。 咱们来日方长! “嗯,都在这帅帐等着吧。” 崇祯皇帝转过身来,缓步朝帅位走去,神情淡然道:“朕要给勇卫营,送行!” 讲到这里,在众人的注视下,崇祯皇帝缓缓坐下,手指敲击着桌案,谁都不知道,此时的天子,心中又在想些什么。 随驾的周延儒、徐光启等人,老老实实的站着,心里可谓思绪万千。 像天子所缔造的勇卫营,就这般拉到前线战场,真要是跟建虏打起来,又将蒙受怎样的损失? 大明有这样一支可堪重用的强军,就这样被天子谴派到前线战场,这个决断到底是对是错? 没看过勇卫营所行军演前,周延儒、徐光启他们,不会生出这类想法,但看过以后,那想法就完全不同了。 在这样一种情绪下,两个时辰的等待,可谓是弹指一挥间,当崇祯皇帝领着随驾诸臣走出帅帐,便见到整装待发的勇卫营各部。 三千正兵,千余众武阉,数千众辅兵,这便是勇卫营的全部兵力,周遇吉、方正化二人站于兵阵之前。 “皇爷,方太监,为提高勇卫营的行军速度,从御马监那边,抽调了千匹战马。” 王承恩此时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低声对崇祯皇帝说道。 “嗯。” 崇祯皇帝应了一声,缓步向前走着,环视眼前精神饱满的勇卫营各部,突然伸出手来,向身旁随驾的大汉将军,说道:“拿来把佩刀!” “喏!”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一名反应较快的大汉将军,忙低首应道,随后抽出所佩戴的雁翎刀,双手捧着,递到崇祯皇帝跟前。 伸手接过跟前的雁翎刀,崇祯皇帝持刀快步向前走去,在一众勇卫营将校、锐士的注视下,高举起来,朗声喝道:“向前!向前!向前!!” “……” 此刻在这片校场上,只回荡着崇祯皇帝的声音,谁都不知道,此情此景下,天子喊出此言,到底是何意。 “向前!向前!向前!!” 然崇祯皇帝却丝毫不受影响,继续朗声喊道,而此时的周遇吉、方正化等人,算是反应过来。 “向前!向前!向前!!” 在崇祯皇帝停顿数息后,他们的怒吼声便响了起来,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此刻在他们心头涌出。 “向前!向前!向前!” 而周遇吉他们喊出以后,站在他们身后的正兵、武阉、辅兵,或迟疑,或不解,跟着就喊了出来。 “向前!向前!向前!!” 在这阵杂乱的怒吼声下,崇祯皇帝再度沉声喊道,但这却叫全体勇卫营,尽皆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向前!向前!向前!!” 在周延儒、徐光启、张维贤、朱纯臣等一众人,面露震惊的注视下,一道响彻云霄的怒吼声,此刻在他们耳畔炸裂开来。 内心亢奋的崇祯皇帝,猛然把手中雁翎刀,怒甩在地上,雁翎刀插在地面上,不断的晃动着,朗声喝道:“抗击建虏,保卫大明!” “抗击建虏,保卫大明!!!” 眼前的勇卫营全体,用近乎嘶吼的声音,神情亢奋的跟着喊了出来。 “大明的儿郎们,朕等着你们凯旋!” 听到自己所想听的怒吼之声,崇祯皇帝叉着腰,掷地有声的说道:“叫进犯大明的建虏知道,我大明儿郎雄风不倒!!” “抗击建虏,保卫大明!!” 被这种亢奋的情绪,所充斥胸膛的每一名勇卫营锐士,瞪眼咆哮起来,此刻的他们,心中再无其他杂念。 “壮哉我大明!壮哉我大明雄师!”神情亢奋的徐光启,此刻激动的说道:“有此雄师,我大明必胜!” 第四十九章 大明英杰 勇卫营走了,带着崇祯皇帝的期许,心里揣着一缕激亢的情绪,在周遇吉、方正化的统率下,浩浩荡荡的出广渠门,穿过城外的民宅,朝着石门镇方向远去。 看着空荡荡的校场,崇祯皇帝的内心,是忐忑的,但他却不能表现出来。 当前所处的这种局势,整个大明,谁都可以乱,唯独他这位大明天子,不能乱!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回军机处。” 感受到身边众人的情绪,崇祯皇帝淡漠的转过身,看向张维贤说道:“张卿,你即刻返回,把三大营所证词的精锐,悉数拉到广渠门外修筑营寨。” “臣遵旨!” 张维贤当即拱手应道。 勇卫营奉旨出战了,留给崇祯皇帝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他必须要掌控更多的军队,以充当战略预备队。 先前叫张维贤整饬的京营精锐,便是他所谋的军队之一,倘若时间线没被自己打乱,那一些赋闲在家的英杰,会因自己所颁戡乱救国之诏,而提前赶赴到京城这边。 “陛下,勇卫营所列装的火器,还有那特别的火药、铅弹,是否能列装到戍守神京的京营麾下?” 在返回内廷的途中,徐光启微微垂首,对崇祯皇帝说道:“若京营能列装这些,那战力必然能有所提升,届时我大明真要与建虏展开激战,那胜算也会大上一些。” 即便是到现在这个时候,在徐光启的脑海里,依旧能浮现出勇卫营锐士,展现出的三段击军演风姿。 徐光启心中也清楚,勇卫营锐士在装填火铳时,能缩短装填时间,必然与分装火药、铅弹的袋子有关。 而提供给勇卫营这些的,便是内廷下辖的兵仗局。 “朕也想列装啊,只是当前的兵仗局,已拿出了所有的库存。” 崇祯皇帝淡然道:“先等等吧,等兵仗局再生产出一批后,朕会着兵仗局,给京营调拨过去。” “陛下英明!” 徐光启当即拱手应道。 将这等宝贵的战争资源,给京营,是不可能给他们的。 甚至戍守宫城、皇城的京卫,朕也不会给他们的,一帮乌合之众,短暂整饬之后,就能变成能征善战的精锐了? 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朕就算是给,也是给即将移防广渠门外的三支京营精锐,不过等朕的英杰来了,他们就跟京营再无隶属关系了。 带着这种感慨,崇祯皇帝回到了军机处,而勇卫营出城所闹动静,也叫朝中不少文武知晓了。 然对韩爌、李标这些大臣,他们虽私底下议论起此事,但却没有一人,再去军机处这边,询问具体的情况。 这几日来,崇祯皇帝坐镇军机处,进行一系列部署,虽说短暂遏制住了朝中大臣,但这也使得他们心中,生出了极大的不满。 既然天子不信任他们,那就静静的等着呗,等局势超出了天子的掌控,也就到了他们跳出来的时候了。 “文华殿那边,可有人过来,询问情况?” 回到军机处后,崇祯皇帝看向王洽他们,说道:“另军机处这边,有什么要向朕禀明的吗?” 王洽、李邦华相视一眼,心里哪儿会不知,天子所问是何意。 京城的确很大,但勇卫营奉旨出城,赶赴石门镇一事,依旧传递开来,只不过外朝了解的情况,没有他们在军机处的多罢了。 暂掌军机处话事人的王洽,恭敬的拱手道:“启禀陛下,文华殿那边,忙着处理朝政,未派人过来。 军机处这边,有一事向陛下禀明。 原大名府知府卢象升,原辽东旧将孙祖寿,听闻建虏寇边进犯,又知陛下所颁戡乱救国之诏,特招募勇壮赶赴神京。 眼下卢象升所部万余众,孙祖寿所部千余众,分别暂驻卢沟桥、清河店一带,臣与李侍郎商讨,可否将这两支勇壮之师,划拨到蓟州……” “不用!” 崇祯皇帝双眸微张,眸中闪烁着精芒,挥手打断道:“即刻派人,传召卢象升、孙祖寿进宫面圣。 朕要见一见我大明英杰!要快!!” “臣领旨。” 王洽当即拱手应道,然心中却不免生疑,为何天子对卢象升、孙祖寿二人,表现出这般热切的态度? 来了! 来了! 干实事的卢象升,终于抵京了。 情绪有些激动的崇祯皇帝,此时坐在龙椅上,手指敲击着龙案,双眼微眯起来,开始思索,整编卢象升、孙祖寿所部,与移防广渠门外京营精锐一事。 在自己的干预下,拱卫神京的防线,算是明确了统属权责,这不至于说,再叫袁崇焕这个家伙,再依着辽东督师之权搅合了。 只要永平府那边,不出现什么问题。 袁崇焕这个家伙,在率部进驻迁安后,了解到当前局势后,老老实实的,那跟建虏的这一仗,还是有的打的。 当然崇祯皇帝肯定不会,把希望寄托于能吹出五年平辽,蔑视皇权,忽悠自己的袁崇焕身上。 在仕途与名望面前,谁能料想到袁崇焕,会不会再干出没节操的事情。 所以一支机动的战略预备队,就显得格外重要,而卢象升这位大才,便是崇祯皇帝钦定的总负责人。 “王大伴,将朕先前所留的奏疏,全都整理出来,朕一会儿要用。”想到这里的崇祯皇帝,对一旁候着的王承恩说道。 “奴婢领旨!” 王承恩当即拱手应道,随后忙快步走上前,开始一份一份的整理着,自家皇爷先前所留奏疏。 然叫王承恩心中生疑的是,为何自家皇爷,听到卢象升、孙祖寿之名后,会表现出这般激亢的情绪? 尽管崇祯皇帝掩饰的很好,但王承恩伺候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一些细微的神态变化,就能觉察到不同。 只是王承恩又怎能知道,卢象升这位在天启朝自辞官职的人,有着怎样厉害的能力,崇祯皇帝以后若想再造大明,就离不开像卢象升这样的英杰。 这场跟进犯大明的建虏一战,崇祯皇帝必然会顺应时局,火线提拔一批良才,来充当自己的左膀右臂的。 第五十章 天雄、忠勇 建虏寇边进犯大明一事,叫整个京畿一带,皆笼罩在紧张的氛围下,虽说朝廷做了许多部署,但也只是稍稍遏制住这股势头。 卢象升、孙祖寿从所暂驻之地,进入到神京后,再到奉天门碰头,内心可谓是生出阵阵唏嘘。 曾几何时,昔日强盛的大明,竟走到这步境遇,都城竟置身于险境之下,这已是许久未有过的事情了。 “沙沙沙……” 威严的内廷,除了些许脚步声,再没听到其他声音,随内廷宦官,一路朝乾清门方向赶去的卢象升、孙祖寿,看着戍守皇城各处的京卫,却觉得暗暗惊异。 与神京内各坊不同,皇城、宫城这边的氛围,仿佛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就好像建虏未曾进犯过大明一般。 但这也叫卢象升他们心中,紧跟着暗暗松了口气,当前这种局势下,若天子也乱了神,那这一战对大明来讲,就真的不好打了。 “两位,你们暂在此等候。” 本在前引路的庞天寿,停下脚步,转身对卢象升、孙祖寿说道:“容咱家,去向皇爷禀……” “陛下有旨,着卢象升、孙祖寿,即刻进军机处觐见。”但庞天寿话音未落,匆匆走出的王承恩,当即宣读口谕。 “臣领旨!” “末将领旨!” 不明所以的卢象升、孙祖寿,当即拱手应道。 “两位,请随咱家走吧。”王承恩走上前,微微一笑道:“皇爷此时就在军机处内等着呢,别叫皇爷等急了。” 卢象升、孙祖寿相视一眼,不明白王承恩所讲军机处,到底是什么,朝中什么时候有了这一衙署了? 带着这种疑惑,卢象升微微垂首道:“有劳公公了。” “嗯。” 王承恩应了一下,随后便领着卢象升、孙祖寿二人,朝军机处正堂走去,此时的崇祯皇帝,正坐在龙椅上焦急的等待着。 不过他的内心情绪,却不能表露出来。 虽说他很期待卢象升、孙祖寿的到来,但越是在这个时候,他越是必须要冷静。 “臣卢象升,拜见陛下!” “末将孙祖寿,拜见陛下!” 虽说二人已赋闲在家,然在他们心中,却始终牢记大明,始终将自己定义为大明的臣子。 当前的大明,处在这种境遇下,若他们不站出来,帮助朝廷分忧,帮助天子解难,那他们所学就算白学了。 “两位爱卿免礼。” 看着拱手行礼的卢象升、孙祖寿,坐着的崇祯皇帝伸手示意道:“王大伴,给两位爱卿赐座。” “奴婢遵旨!” “臣/末将谢恩。” 此刻在军机处正堂内,回荡着王承恩、卢象升、孙祖寿他们的声音。 “两位爱卿,想来你们也都清楚,当前国朝经历怎样的劫难。”见卢象升、孙祖寿略带忐忑的坐下后,崇祯皇帝眉头微蹙的说道。 “但详细的情况,想必你们并不清楚吧,王大伴,将朕准备的奏疏,叫两位爱卿看看。” “奴婢领旨!” 侯在一旁的王承恩,当即应道,随后便快步走上前,将事先准备好的奏疏捧起,朝卢象升他们走去。 “两位爱卿,无需多礼了,抓紧时间看看吧。”见卢象升他们,要站起身来对自己行礼,崇祯皇帝说道:“早些看,看完以后,朕有差事交代给你们。” 卢象升、孙祖寿闻言,强压着心中的疑惑,便接过王承恩所递奏疏,还听到王承恩的声音:“二位,给你们的都是相同的。” 被王承恩提醒后,卢象升、孙祖寿二人,便坐在凳子上,神情凝重的翻看起来,多余的奏疏则放在自己腿上。 “哒,哒,哒。” “沙沙沙……” 此时的军机处正堂,除了崇祯皇帝敲击龙案的声响,就是卢象升、孙祖寿他们,翻看手中奏疏的声音。 然随着所看奏疏增多,卢象升、孙祖寿他们,心中却暗暗生惊,此时,他们算是明白,军机处是什么。 还了解了京营整饬,创京卫都督府,临设拱卫神京前中后三卫防务等各项军机要务,甚至还有周遇吉所率勇卫营,赶赴石门镇之事。 “……” 看完手中的奏疏后,卢象升、孙祖寿的内心,被道道震惊所填充,他们都没有想到,因建虏进犯大明一事,竟叫国朝有这么多变动。 且他们更没有想到,进犯大明的建虏,此番竟展现出这般威势,甚至此时此刻,遵化城都已被建虏包围。 “两位爱卿,奏疏都看完了吧?”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朝面露惊异的卢象升、孙祖寿走来,正色道:“那朕就长话短说了,当前的局势,对国朝来讲很不好。 虽说朕以军机处,总揽此次抵御建虏事,也部署了一些防务,但总的来讲,国朝所掌握的优势不多。 两位爱卿,今国朝遇到威胁,需卿家鼎力相助,帮朕扫平动荡,你们可愿助朕?” “愿为陛下赴死!” “愿为国朝尽一份绵薄之力。” 情绪激动的孙祖寿,神情相对平静的卢象升,先后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好,好,好!” 崇祯皇帝连连称好,上前托起卢象升、孙祖寿,饱含真情的看着二人,说道:“既然两位爱卿这般说了,那便领着麾下勇壮,进驻广渠门外所筑营寨。 那里,有朕安排的三支京营精锐,卢卿,孙卿,你二人负责整饬,将进驻此地的兵马整饬为两部,暂归军机处所属。 卢卿掌天雄军,孙卿掌忠勇军,卢卿为主,孙卿为辅,整编期间一应所需,可直接向军机处上禀。 来人啊,将朕所备尚方剑拿来!” “……” 卢象升、孙祖寿内心生出波澜,脸上露出惊色,他们没有想到,天子竟授予他们这等特权。 “皇爷。” 王承恩恭敬的递上尚方剑,崇祯皇帝顺势接过,递到卢象升身前,说道:“卢卿,当前朕还不能授予你官位,这把尚方剑,便是你所行之权的象征。 若谁敢不服军令,可先斩后奏!” “臣定不负皇恩!” 卢象升恭敬的拱手道,随后情绪略显激动的接过尚方剑,虽不知天子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但当下他所要做的,便是将天雄、忠勇两军整编出来。 第五十一章 帝临文华殿 处在一个烂到根子上的王朝,皇权与臣权之争,文官势力庞大,藩王、勋戚、官绅依附啃噬,皇权不下乡,这无疑是一场灾难。 崇祯皇帝垂手而立,目视着匆匆离去的卢象升、孙祖寿,微蹙的眉头未舒展开过,心情显得有些沉重。 “皇爷,您是在担心什么吗?” 王承恩面露忧色,小心翼翼的说道:“皇爷,您要保重龙体啊,大明需要您来统御……” “好啦,别讲这些没用的话,在这宽慰朕心了。” 崇祯皇帝挥手道:“王伴伴,这大明还是朕在统御吗?就算离开了朕,只怕靠朝野间那帮文武,也能统御下去吧? 可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心怀鬼胎,铆足劲大捞特捞,大明吏治不清,腐败不除,就永无天日!” “……” 王承恩面露惶恐的垂下头,根本就不敢多言,他没有想到,自家皇爷竟当着他的面,讲出这等话来。 “走,摆驾文华殿。” 崇祯皇帝一甩袍袖,对王承恩说道:“晾了韩爌他们几日,只怕朕的这帮好大臣,一个个都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裁撤掉军机处吧。” 这明末啊,就是在相互摆烂。 大明财政被折腾的摇摇欲坠,大明吏治黑暗的不见光明,社会层面矛盾日益激化,再加上各地频发的灾害…… 崇祯皇帝真不知道,那帮文官群体,是如何昧着良心吹捧出,大明一定能渡过危机,再现盛世之象的。 真是屁股决定脑袋,皇权与臣权,这向来就是天然的对立面,只要不触碰他们的核心利益,哪怕是做出丧权辱国之事,只怕这帮文官群体,也都是能接受与认可的。 跟崇祯皇帝坐镇的军机处,紧张、高效的办事风格不同,彼时的文华殿,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临战的紧张氛围。 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一众内阁大臣,按部就班的处理着政务,将通政司那边,所转递的奏疏,在进行分类后,一份接着一份的拿来,票拟出自己的处理意见,再交由司礼监那边批红。 所票拟的那些意见,要钱滴没有,要粮滴没有,国朝拿不出这些,陛下您老人家,就看着办吧。 反正总揽建虏进犯之军机要务,都被您老人家乾坤独断了,这些个现实的问题,内阁是没法子解决了。 “陛下至!” 王承恩的声音响起,叫各怀心思处理手头政务的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人,心里咯噔一下,这好端端的,天子为何会来文华殿了? 不是说,不击败进犯大明的建虏,不来文华殿理政吗? “臣等拜见陛下!” 带着这种情绪,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一众内阁大臣,表面略显慌忙的跑上前,对走进大殿的崇祯皇帝,齐刷刷的拱手作揖道。 “免礼吧。” 崇祯皇帝走进大殿,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随意的挥手说道:“诸位卿家,还真是够有定力的嘛。 建虏都兵围遵化了,这文华殿却没丝毫紧张之氛围,不错,真不愧是我大明肱股,这点朕不如诸位卿家啊。” 说着这些‘夸赞’的话,崇祯皇帝坐到龙椅上,瞅着丝毫不慌的韩爌等人,手指敲击着龙案。 “哒,哒,哒。” 偌大的文华殿内,唯有这些带有节奏的敲击声,韩爌、李标、钱龙锡等内阁大臣,表面镇定下,心里却在揣摩崇祯皇帝,此来文华殿到底所为何事。 “陛下,今进犯大明的建虏,开始包围遵化之地,不知军机处那边,准备如何应对?”钱龙锡想了想,小心的走上前,对崇祯皇帝拱手说道。 “依臣之愚见,叫孙承宗坐镇蓟州,是否有些太过保守?若是能叫袁崇焕,总揽统御……” “嗯,朕觉得钱卿说的很好嘛。”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瞅着钱龙锡说道:“但朕觉得,单叫袁崇焕总揽统御之权,还不够,朝廷这边,理应谴派肱股协助。 钱卿乃我大明之肱股,更时刻为朕分忧,不然,钱卿受受累,奉旨赶赴迁安城那边,静候袁崇焕率部进驻?” “……” 钱龙锡沉默了,低头不言。 开什么玩笑,当前这种危机关口,跑出神京,赶赴迁安城一带,这要是叫建虏散布的游骑逮住,那岂不死翘翘了。 “钱卿怎么不说话了?” 崇祯皇帝故作疑惑,看向钱龙锡说道:“可是担心前线危险?也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圣贤之言都点明了。 为国朝分忧嘛,待在京城,去往前线,在哪里都是分忧,钱卿身为内阁大臣,还是留在这文华殿,帮朕多多分忧吧。” “臣领旨!” 钱龙锡老脸微红,但考虑到自己小命,顺着崇祯皇帝所讲,略显慌忙的拱手应道。 “韩卿,这都察院左都御史,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呢?” 没理会贪生怕死的钱龙锡,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看向韩爌说道:“朕忙着总揽军机处事务,你们内阁的职责,总不该松懈吧,该向朕递奏疏,那也是要递的嘛。 朕都听说了,近几日朝中大臣,不少都对朕独断专行有意见了,这大明的肱股生气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听着天子话里有话,韩爌一时有些踌躇,他揣摩不透,崇祯皇帝讲这些话,到底是叫内阁举荐呢,还是不叫内阁举荐呢? 前几日,在平台那边,在军机处那边,因天子所做之事,朝中的反应那般大,可天子却根本不顾丝毫,更讲出‘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这等惊世骇俗之言,这也使得韩爌他们,只能暂避锋芒了。 眼下国朝正处动荡之际,天子就像是受到刺激一般,丝毫不顾君王之仪,若他们继续闹腾下去,只怕受损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韩卿这是生朕气了?” 看着神情凝重的韩爌,坐着的崇祯皇帝,微微一笑道:“那朕先提个人选?若是诸卿觉得可行,便叫此人赴任,好好替朕掌控好都察院吧,诸卿以为如何?” 第五十二章 妥协是政治的灵魂 贤达们,崇祯皇帝需要诸位的支持! …… “陛下,臣绝无此意。” 韩爌拱手行礼道:“先前陛下于乾清门那边,言都察院左都御史之位,暂空,故臣听闻此言,想起了此事……” “好啦,不说这些了。” 听着韩爌所讲,崇祯皇帝挥手说道:“这都察院啊,乃我大明的要地,监察吏治,弹劾不法,劝谏所在。 当前这等局势下,国朝震动,朝中文武沸腾,越是这般,就越需要一位强有力的左都御史,来坐镇都察院,替朕稳住朝堂,诸卿觉得朕所讲对不对?” “……” 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人,并未迎合,而是露出复杂的神情,微微侧首,看了眼彼此,显然他们不知天子,到底举荐何人。 “哒,哒,哒。” 崇祯皇帝敲击着龙案,双眼微眯的瞅着韩爌他们,心底压着一股怒气,果然跟他所想的一般,涉及到自身利益后,一个个都开始盘算起来了。 要不是他是大明天子,真想掀摊子,学太祖高皇帝,开局一个碗,再造大明! “诸卿觉得,顺天府尹刘宗周,擢左都御史如何?” 看着不言的众人,崇祯皇帝强压怒意,露出微笑,说道:“自刘卿赴任后,顺天府治下清平,处理不少冤假错案,若叫刘卿署理都察院事,朕心甚安。” 咦? 韩爌、李标、钱龙锡他们,皆露出诧异的神情,天子竟这般看重刘宗周,这可是件好事啊! “陛下英明!” 李标忙走上前,拱手迎合道:“刘府尹在任期间,风评极佳,民意盛赞,若叫刘府尹出任左都御史,则都察院必然能重整旗鼓。” “臣附议!” “臣附议!” 韩爌、钱龙锡等人,纷纷上前拱手道,刘宗周可是己派人士,当前这等局势下,若能叫他出任都察院左都御史,这可是大好事。 虽说因建虏寇边一事,天子所特设军机处,然随着事态的演变,这军机处中,‘掌握’话语权的是王洽,那也是妥妥的己派人士啊。 说到底,天子想统御大明,想治理天下,就离不开他们这帮肱股啊。 此时此刻,以韩爌为首的这帮内阁大臣,一个个的心情极好,虽说眼下,天子不来文华殿理政,但朝中的大势,仍牢牢掌握在他们之手。 “诸卿认可就行。”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露出笑意,缓步向前走来,说道:“不过刘卿既要赴任左都御史,那顺天府尹之位,就不能空缺,朕……” “陛下,臣举荐傅淑训,出任顺天府尹!” 钱龙锡神采飞扬,拱手道:“此人有大才,今国朝正值动荡之际,由他出任顺天府尹,可保京畿安稳,为前线奋战之大明儿郎,保障各项所需。” “臣附议!” “臣附议!” 韩爌、李标等人,纷纷上前拱手应道,顺天府尹这个位置很重要,既然刘宗周要擢升为左都御史,那就要有人能顶替才行。 “……” 崇祯皇帝垂着的双手,下意识紧握起来,眉头微蹙,这帮该死的家伙,真是够他娘的贪心的。 得到一尊左都御史之位,难道心里就想不明白,朕想要干什么吗? 要不是为了能腾出顺天府尹之位,朕为何要叫刘宗周升为左都御史,东林党是权谋算计的政客家,此言一点不假! 傅淑训,与东林党杨涟坐与姻家,天启四年时任太仆少卿,受杨涟一事被削籍,至今仍赋闲在家。 “……朕有个人选,可胜任顺天府尹。” 崇祯皇帝皱着眉头,语气有些冷漠,说道:“若是诸卿觉得,朕所选之人不行,那就从长计议吧。” “……” 本情绪激动的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人,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才是天子的目的,想用左都御史之位,来换顺天府尹之位啊。 可是这孙传庭非己派人士啊。 “陛下,如若不然,先叫刘宗周,接任左都御史。”韩爌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至于这空缺的……” “韩卿,你是想叫顺天府生乱吗?”崇祯皇帝神情淡漠,看向韩爌说道:“顺天府尹空着,在当前这种局势下,你觉得合适吗?” “是臣想的简单了。” 韩爌忙拱手回道。 此刻,在这文华殿内的众人,算是彻底明白了,天子的态度很坚决,要么一换一,要么此事作罢。 “想想当前国朝的困难。” 崇祯皇帝叉着腰,看向韩爌他们,情绪略显激动的说道:“建虏都打到遵化了,你们身为大明肱股,难道连这点小事,都要思量再三吗? 京营那边拖欠的钱粮,内阁这边,现在议出来个章程没有? 户部、兵部那边,朕听说都乱成一锅粥了。 都察院现在缺人总揽,难道你们就想看着国朝,继续这般乱下去吗? 朕叫你们,在这文华殿署理朝政,你们就是这样署理的?” 见天子要发难,韩爌他们算是下定决心了。 韩爌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叫孙传庭出任顺天府尹极好,都察院那边,的确需要有人总揽,以整肃朝纲。” “臣附议。” “臣附议。” 不想惹祸上身的李标、钱龙锡等人,当即拱手附和道。 “嗯,那你们内阁就着办此事吧。” 崇祯皇帝垂下手,神情淡漠道:“有关孙传庭任命一事,军机处这边,会派人通传,刘卿入驻都察院一事,你们要加急办。 有任何事情,派人去军机处那边。” 言罢,崇祯皇帝没再理会韩爌他们,朝着文华殿外走去。 “臣等恭送陛下。” 见天子头也不回的走了,韩爌、李标他们,一个个忙拱手作揖道,不过这心中却很不是滋味,毕竟顺天府尹之位,叫非己派人士拿走了。 ‘这帮东林党啊,朕早晚有一天,要把你们全都清理一遍!’走出文华殿的崇祯皇帝,眉宇间透着凝重,快步朝军机处方向走去。 ‘韩爌,李标,钱龙锡,你们这帮内阁大臣,当的真是够可以的,这要是不把你们替换掉,那大明不就是你们东林党的了?’ 第五十三章 破局 走在这空空的御道上,身后两侧跟着不少宦官,崇祯皇帝的心情有些不好,看似家大业大的他,实则能调配的资源,能掌握的权势,却是非常少的。 建虏都打到家门口了,然自己却还要为皇权与臣权之争,筹谋各项部署,以达到能御驾亲征,跟建虏奴酋皇太极,于遵化、三屯营一带交战的契机。 守着这样一个烂到根子上的大明,绝非崇祯皇帝所想要的,与进犯大明的建虏交战,并赢下这一战,是他唯一能破局的机会。 打赢了,哪怕是付出再惨烈的代价,那么携大胜之余威,出手整顿北直隶,便有了道义上的优势。 打输了,建虏携大胜之威,肆意劫掠大明财富,肆意抢夺大明子民,将大明最后一丝尊严,狠狠的踩在地上蹂躏。 “皇太极,这一战,朕定不会叫你得逞的。”想到此战胜负的利弊,崇祯皇帝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天空,神情冷厉的囔囔道。 “你想凭借此战之胜,来奠定在建虏内的威望,好满足你登基称帝的野心,那纯粹是在痴人说梦!” 现阶段的皇太极,虽继承了老奴的汗位,却未完全掌握建虏八旗的大势,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依旧有着较深的影响力。 这对野心勃勃的皇太极来讲,这是绝对不能忍受的事情。 所以在他接替建虏汗位后,便一直在积极寻找机会,力求能在军事方面,取得突破性进展,好树立起他绝对的威仪,以整合建虏八旗。 明白这些的崇祯皇帝,决不允许这样不容小觑的对手,达成军事方面的胜利,那样大明会面临更大的威胁。 “皇太极,说起来,咱们是处在同一环境下的,不过朕比你遇到的烦恼更多,这或许便是家大业大的烦恼吧。” 看着眼前有些破败的宫墙,垂手而立的崇祯皇帝,双眸闪烁着精芒,仿佛透过眼前这堵墙,跨越了地域上的差距,见到了自己的生死仇敌。 “朕这个大明的大地主,跟你这个建虏的奴隶主,还真要有机会见上一面,交流交流杀人的经验。” 侯在不远处的王承恩,见自家皇爷站在原地,囔囔自语,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下意识看向那堵红墙,除了破败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 可是王承恩哪里知道,崇祯皇帝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不能再等了!” 跨越数百里之遥,骑马而定的皇太极,眉宇间透着凝重,沉声喝道:“这定是大明的皇帝,在神京那边,做出什么决断了。 不然等到现在,山海关那边的明军,竟迟迟不来驰援遵化、三屯营,反进驻在迁安城内,要说这里面没有古怪,肯定不对。” 骑马侯在一旁的范文程,眉头紧皱,思量着自家大汗所讲之言,当前所处的这种境遇,除了这种可能外,貌似还真没其他可能了。 只是一向优柔寡断的大明皇帝,怎么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这不符合常理啊,莫不是明廷之中,有了他们大金不知道的人,坐镇指挥此战? “大汗,您是担心崇祯可能布下什么后手?”思虑再三的范文程,神情恭敬的对皇太极微微垂首道。 “你难道不担心吗?” 皇太极皱着眉头,看向范文程说道:“为了当前这一战,本汗将能抽调的精锐,全都抽调出来了。 倘若此番进攻大明,不能取得应有的战绩,你觉得代善他们几人,会就此善罢甘休吗? 这袁崇焕是干什么吃的,本汗都等他这么久,竟还没从辽前率部赶来,他不跑来关内,如何救急心切下,做出错误的预判!” 范文程沉默了。 当前这种局面,的确是他们所未预料到的,袁崇焕尚未率部赶到关内,山海关那边驻守的明军,也没先于袁崇焕谴援军杀来,等于先前的种种部署,都是无用功。 “大汗,倘若是这般的话,可命贝勒阿济格,统左翼四旗及随军的蒙古兵,警戒三屯营方向。” 范文程思索片刻,对皇太极说道:“大汗可亲统余下各旗,对遵化城发动攻势,眼下我大金各旗,皆已打造好攻城器械,而遵化守城明军,面对我大金围攻,已军心涣散,遵化城更是人心涣散。 在大汗之威下,旬日内,能能踏破遵化城,若明军还无异动,则我大金可携大胜之威,转战三屯营! 这般明廷知晓此等噩耗,定然会变得躁动起来!” “旬日太长!” 皇太极冷冷的说道:“来人啊,给莽古尔泰传令,命他统御所部,指挥攻打遵化城之战,三日内,本汗要进入到遵化城内!” “喳!” 随行的摆牙勒亲兵,当即应道,随后便骑马飞驰,传达自家汗王之令。 “崇祯,本汗还真没想到,你竟藏的那么深。”看着眼前的遵化城,皇太极双眼微眯,嘴上囔囔的说道。 “先前一副优柔寡断的姿态,眼下本汗领着八旗精锐,杀进你大明了,却表现出这般果决的一面。” “大汗,您说会不会是明廷中的其他大臣,劝谏崇祯,才做出这样的举措的?”范文程还是有些生疑,皱眉对皇太极说道。 “臣实在无法相信,在这等剧变之下,崇祯小儿,能做出这样果决的决断,难道他就不怕,遵化、三屯营两地,被我大金攻克下来吗?” “不!” 皇太极挥手否决道:“本汗心里的直觉,是不会错的,倘若真是明廷的大臣,有人劝谏崇祯这样做,那也绝做不到这等程度。 崇祯先前优柔寡断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 我大金主力在汉儿庄那边休整,又在遵化城这边扎营,期间攻破了几处要隘,动静闹得这么大,可这数日间,却未遇到一支驰援的明军,这本身就是不对的。 一定是崇祯出什么问题了,不然绝不会这般,这一战,必须要速战速决,尽快拿下遵化城,这样才能破局!” 第五十四章 凌乱 破局。 就所处的位置来讲,这个词汇,适用于崇祯皇帝,适用于皇太极,但同样也适用于袁崇焕! 当崇祯皇帝身处紫禁城,利用宝贵的时间差,做出相应的调整部署,力求大明在对战建虏中,能多一些优势,少死一些难得的将才。 从知晓建虏绕道蒙古,进犯关内三协时,袁崇焕便从宁远城出发,朝山海关赶去,而关锦宁援军,则在其后抽调集结。 “督师,情况有些不对啊!” 祖大寿盯着所挂地舆图,皱眉说道:“这赵率教自数日前,便集结数千铁骑,朝着遵化城、三屯营方向驰骋,为何却迟迟待在迁安城不出? 即便是山海关这边,到现在都不清楚,迁安城方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甚至对遵化城、三屯营一带,连一点军情都未掌握。” “祖总兵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可纲眉头紧皱,看向祖大寿说道:“难道你是怀疑赵总兵官怯战,所以不敢领兵赶赴遵化一带吗?” “何将军,收起你那小人之心,本帅说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祖大寿冷冷的说道:“当前到底是怎样的战局,山海关这边竟一问三不知,难道你心里就没有疑惑吗? 咱们一路从宁远城赶来,今日方抵达山海关,而大部援军尚在赶来的途中。 就这样一种态势下,倘若我们这边,连建虏大军打到什么地方,是否攻克遵化、三屯营,亦或者只是保持合围之势,都不明朗的话。 那么你来告诉本帅,这一仗,咱们该怎么打!” “派往迁安城的游骑,不是已经紧急赶赴过去了吗?”何可纲沉声喝道:“现在这种时候,靠急有什么用? 我们所要做的,便是稳定住山海关防线,预防建虏分出一支偏师,偷袭山海关,并在此期间,摸清楚遵化、三屯营一带战况。 还有,我们……” “够了!!” 一直沉默的袁崇焕,此刻低声喝道:“你们不要在争吵了,现在是争吵的时候吗?叫外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祖大寿、何可纲闻言,看了眼对方,皆露出不善的目光,沉默的站在原地,而袁崇焕则走到地舆图前,垂手而立,双眼微眯起来。 “依着本督对希龙的了解,他不应该停在迁安城不动。”袁崇焕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后,语气有些沙哑的说道。 “趁着建虏在遵化、三屯营一带,尚未占据绝对的优势,未立稳脚跟下,率部进驻到三屯营,等候辽前的援军,才是正确的选择。 可为什么,希龙他率部停在迁安城,之后就未再向山海关这边,传递过任何一封军报呢?” 袁崇焕的这番话讲出,叫祖大寿、何可纲眉头微皱起来,赵率教是怎样的性情,他们都是知道了。 眼前这样一种局面,的确是处处透着诡异。 “督师,您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何可纲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走上前说道:“是朝廷那边,趁着督师尚未率部抵达山海关,提前向山海关方向下达指令。 恰巧朝廷所派骑兵,跟赵总兵官所率援军,在迁安城那边碰头了,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 何可纲的这番话讲出,叫袁崇焕、祖大寿的脸上,露出各异的神情,朝廷派人下达指令,那为什么不来山海关这边呢? “可进驻到迁安城,单单增强永平一线的防务,又有什么用呢?”祖大寿皱着眉,走到地舆图前,伸手说道。 “若进犯的建虏大军,拿下遵化城或者三屯营,则另一地必然被其攻陷,就算补强了永平一线防务,保障了山海关防线的安稳。 可建虏也能把守住遵化、三屯营两地,确保他们随时能撤离关内,没了这一后顾之忧的话,建虏便可调转进攻方向,对蓟州、玉田两地发动攻势。 如此建虏便可一路西进,朝着神京猛攻,朝廷中那么多大臣,不应该不清楚,蓟密永三协……” 讲到这里的时候,祖大寿停了下来,手跟着也放了下来,下意识看向袁崇焕,方才自己光顾着讲战局了,然却忽略了蓟密永三协防务削减,正是自家督师所提出来的。 “……” 此刻的正堂内,陷入到一片沉寂之中,袁崇焕阴沉不定的神情,祖大寿、何可纲皆能感受到,袁崇焕内心深处的焦虑。 “祖大寿,宁远城方向的援军,到底什么时候,能赶到山海关这边!”沉吟片刻的袁崇焕,此刻看向祖大寿说道。 “现在本督不管别的地方,是怎样一种战局,本督现在要兵,没有兵,就算知道所有,那也是无济于事的!!” “…督师,至少还需要数日,才能抵达山海关。” 祖大寿神情宁州,看向袁崇焕说道:“这事发突然,就算调集大军,考虑到辽前防务,大军开拔等,那都是需要时间的。 按照末将所想,大军最快也要等到初五,才有可能赶来山海关。” “不行!太慢了!” 袁崇焕皱眉说道:“初四!本督不管其他的,奉令调动的援军,都必须要赶到山海关,初五我们就要入关勤王。 你即刻谴派麾下亲卫家丁,给本督把此令传到各部将校那里,若是敢超过时限,军法从事! 何可纲,你再派出一队骑兵,去迁安城那边,本督要了解情况,我们能等,建虏会等下去吗? 若是真叫建虏打到神京,那我等就等着被天子问责吧!” “喏!” 祖大寿、何可纲当即抱拳应道,随后快步朝堂外走去,准备将袁崇焕所下之令贯彻,现在山海关的兵马,是不能再调动了。 受建虏进犯的影响,这驻守于山海关防线的兵马,士气上受到不小的起伏,就算是勤王救驾,那也不能不顾辽前安定。 在祖大寿他们离去后,站在原地的袁崇焕,思绪有些混乱,神情凝重,嘴上却囔囔说道:“陛下,难道这一切,是您安排的吗?” 第五十五章 国之雄师【为小飞毯万赏加更!】 建虏进犯大明,所造成的影响与波动,是难以想象的,越是靠近临战之地,那种人心惶惶的情绪,便愈发的强烈。 舆情是很可怕的存在,甚至会造成极端的情况发生。 “督师,遵化那边都打起来了,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吗?”满桂瞪大眼睛,挥动着双臂,情绪激动的对伏案忙碌的孙承宗,沉声说道。 “到现在,神京那边没传来任何消息,就算,就算陛下有什么好的筹谋,那也不能就这样看着吧!” “满桂,那你想干什么?” 孙承宗放下手中文书,抬起头来,布满血丝的双眸,神情淡漠的看向满桂,说道:“你领着大同部先锋,合计两千余众铁骑,今日才抵达蓟州,后进之事至少还需两日,才能抵达蓟州。 好,就算你不用休整,那你麾下的那帮骑卒呢? 以疲惫之师,攻强势之师,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不用本阁陈述什么,你这位久经沙场的悍将,心里也应该清楚吧?” “…是,末将是清楚,可是……” 满桂伸着手,指向堂外,情绪有些激动,双眸微张道:“建虏都打到关内了,建虏奴酋皇太极,亲率建虏主力围攻遵化。 就算袁崇焕那家伙,提前知晓这一战况,想从关锦宁一线,抽调援军,只怕也会拖沓不少时间。 眼下是十一月初二,依着末将的推算,那袁崇焕能初五出关,都他娘的算是早的,这种态势下,若遵化没有外援,就依着建虏的强悍,定然会攻破此城的。 督师,您老出镇过辽东,清楚建虏的厉害,也明白辽前的情况,末将真的是着急啊!您能理解末将的心情吗?! 就算咱们不驰援遵化,那打建虏的右翼偏师,这总没问题吧,此时他们,尚在大安口一带,驻守着不少兵力啊! 能把建虏右翼打疼了,必然会影响到遵化一地的战局,这遵化,无论如何不能丢啊,否则三屯营定然不保啊!” 孙承宗眉头紧皱,神情凝重,满桂所讲的这些,他内心深处是认同的,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确保蓟州一线防务。 自奉旨出镇蓟州,详细了解情况后,孙承宗心里承受极大压力,能战之兵少之又少,稳住以蓟州为首的前卫防务,那都是不好保证的事情。 “不行!” 对这位昔日旧部的请求,孙承宗思虑再三,斩钉截铁的说道:“在出镇蓟州前,陛下再三强调。 没有军机处所发上谕,哪怕是遵化、三屯营两地,全都被建虏攻陷下来,各部大军也不可冒进。 满桂,本阁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一仗你要清楚,我大明输不起,也败不起,一城一地的得失,必要的时候必须放弃。 你今日才赶来蓟州,你了解蓟州的实况吗?清楚临设前卫的防务实况吗?可战之兵真真是少得可怜啊!” “……” 满桂双眸冷芒一闪,下意识握紧双拳,咬着钢牙说道:“这都是那该死的袁崇焕,吹捧他所谓的五年平辽所致。 为了这一狗屁良策,为了能得朝廷支持,提出削减蓟密永三协防务,汰兵减饷,若没这等闹剧的话,我大明有何至于此!” “满桂,你现在的心情,本阁能理解一些。” 孙承宗站起身来,缓步朝满桂走去,神情严肃道:“你和袁崇焕的那些矛盾,本阁也有所耳闻。 但眼下正值国朝震荡之际,本阁希望你能暂时搁置下来,袁崇焕的问题,自有朝廷,自有陛下来处置。 你现在所要做的事情,便是协助本阁,守好这蓟州一线,确保建虏偏师,袭扰前卫防线,能把他们坚决的打出去!” “喏!” 满桂虽心情不爽,但依旧抱拳应道。 作为昔日提拔自己的老上司,别看满桂性情桀骜,但在孙承宗面前,却还是收敛很多的,对孙承宗的话,也是愿意去听的。 像方才孙承宗所讲,但凡是换个人,尤其是袁崇焕的话,只怕满桂早撂挑子了,这也是崇祯皇帝,让孙承宗坐镇蓟州,叫满桂协助的原因。 “报!我冀州城外,出现一支从神京赶来的兵马,唤勇卫营,特命我蓟州方面,准备一些水源给养。” 一名身穿飞鱼服的大汉将军,匆匆从堂外跑进来,对孙承宗抱拳行礼道。 “嗯?” 孙承宗眉头微皱,心中却暗暗思量,天子特设的勇卫营,为何会在此时出动,难道是有什么行动? 为何没收到军机处明发上谕? “督师,这勇卫营是哪里的兵马?”满桂不解的上前问道:“为何末将先前,从未听说……” “此乃陛下特设精锐之师。”孙承宗快步朝堂外走去,对满桂说道:“走,随本阁一道出城,去探明一下情况。” 见孙承宗这般,满桂心里疑惑更多,天子所设精锐之师,这个时候,他们赶来蓟州这边是为了什么? …… “方太监,你没事吧?” 周遇吉忍着双股所传酸痛,看向有些脱力的方正化,说道:“不然,你先暂留蓟州休整一日,到时再率队赶赴石门镇?” “周游击,你未免太小觑咱家了。” 方正化面露笑意,活动着有些发胀的小腿,说道:“咱家身为勇卫营的一员,又怎能搞这等特殊的事情? 当前局势这般危急,咱家可做不了缩头乌龟,跟麾下这帮弟兄相比,咱家这待遇算好的多了。” “嗯。” 周遇吉点头说道:“若非陛下所准备的绑腿,以这般的行军速度,一路从神京赶到蓟州,不知有多少将士,要脱力掉队了。” “说来也是奇怪。” 方正化看着阵休整的勇卫营各部,皱眉说道:“周游击也算从伍多年,亦不知绑了绑腿所带奇效,为何陛下会知道这些呢?” “这点,本将也有些疑惑。” 周遇吉摇头说道:“不过能帮我勇卫营,完成长途跋涉的行军,那便是好的,咱们在蓟州这边,稍作休整,了解前线战况后,便向石门镇方向继续行军!” 第五十六章 抉择 作为崇祯皇帝看重的军队,又处在这种境遇之下,勇卫营的诞生,便附有不同的含义。 周遇吉心里比谁都清楚,天子对进犯大明的建虏,是怎样的态度,作为勇卫营现阶段的主将,他必须要承担起这份期许。 “吱……” 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叫周遇吉下意识看去,耳畔响起道道杂乱的马蹄声,一名名全副武装的骑卒,从遵化城内涌出。 “看来是孙公出城了。”方正化见到此幕,皱眉说道:“估计是想询问一番,我勇卫营为何出现在蓟州。” “方太监说的没错。” 周遇吉点头应道,看着被一队锦衣卫,簇拥走来的老者,说道:“走吧,咱们去见见孙阁老。” “嗯。” 方正化没有异议,点头应道,随后便跟着周遇吉一道,朝孙承宗的方向走去。 自崇祯皇帝赐周遇吉尚方剑,明确勇卫营内部关系,出任御马监监督太监的方正化,也必须要听从周遇吉的安排,这在大明是极为罕见的。 “末将周遇吉,拜见孙阁老。” “内官方正化,见过孙公。” 孙承宗听着周遇吉、方正化所讲,翻身下马,满桂、李若链他们,则跟在孙承宗的身后。 “周将军,方太监,你们率勇卫营抵蓟州,是奉天子旨意?”孙承宗露出些许疑惑,看向周遇吉他们,询问道。 “没错。” 周遇吉点头应道:“孙阁老,我勇卫营全体,奉陛下旨意,赶赴石门镇,并寻找合适战机,跟建虏右翼偏师展开交战。” “……” 孙承宗、满桂略带惊愕,看向神情果毅的周遇吉,心中却生出了别样的情绪。 而对孙承宗来讲,他想到了此前崇祯皇帝所讲,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的言论,这是要彰显大明之威了。 “周将军,你可知道,当前建虏主力,正在围攻遵化城!”满桂走上前,虎目如炬的盯着周遇吉,说道。 “这样一种态势下,你领着不足万众的勇卫营,赶赴石门镇,就算那边驻扎有数千兵马,可你拿什么保证,就一定能干成建虏?” 周遇吉眉头微皱,迎着满桂的视线看去,这话说的是在轻视他们勇卫营吗? “满桂,退下!” 清楚满桂性情的孙承宗,皱眉说道:“周游击、方太监无需在意,满总兵官是口直心快之人,他们是担心勇卫营,赶赴石门镇后,不了解情况。” “末将明白。” 听孙承宗这般解释,周遇吉抱拳说道:“此番我勇卫营,停留蓟州,除补充水源给养外,还想了解一番,前线的一些情况。 我勇卫营奉旨赶赴前线,就算进犯的建虏势大,那跟建虏偏师对战,还是没问题的。 兵力多的打不了,那就打少的! 陛下曾言,积少成多,亦能打出傲人的战绩!” 从周遇吉、方正化的眼神中,孙承宗看出了坚毅,这也叫其在心中暗暗感慨。 当今天子到底是用什么手段,叫不堪重用的四卫营,所改编成的勇卫营,能有这样的变化。 将是兵之胆,兵是将之威! 若勇卫营不堪重用的话,那周遇吉、方正化二人,绝不会有这等坚毅的眼神。 “好!” 孙承宗感慨之余,朗声道:“李若链,你即刻派人,去将本阁所整理的文书,取来,还有那份地舆图。 本阁详细跟周游击他们,讲一讲现阶段前线战况。” “喏!” 李若链当即抱拳应道,随后转身叫随行锦衣卫,即刻返回钦差行署。 “麻烦孙阁老了。” 周遇吉见状,忙对孙承宗抱拳行礼道。 “不麻烦!” 孙承宗走上前,托住周遇吉双臂,说道:“你们勇卫营,是我大明的雄师,本阁所能做的,就是帮你们熟悉前线战况。 勇卫营,是天子所给予厚望的军队,即便是赶赴石门镇,也定要根据前线实况,再做出相应部署。” 在军机处当差的几日,孙承宗算是真切感受到,崇祯皇帝对这一战的决心与态度。 作为临设前中后三卫的钦差,孙承宗必须要大明出战的每一支军队,在不出现大伤亡的前提下,能力挫一下进犯的建虏之嚣张气焰! 其实这样的想法,也是崇祯皇帝所预料到的,错非是这样的话,他也不会将这等特权,交割到孙承宗的手里。 当周遇吉他们,率部赶到蓟州的时候,远在紫禁城的崇祯皇帝,也在心中暗暗推算,他们是否抵达蓟州。 “这没有四通八达的驿传,果真是不行啊!” 站在地舆图前的崇祯皇帝,皱眉说道:“现在前线的各地军情,传递回来的效率,实在是太慢了。” 侯在一旁的王洽、徐光启二人,则低首不言,这话他们不好接啊,毕竟当初裁撤驿站一事,便是当今天子同意的。 “王卿,徐卿,你二人说说,周遇吉所率勇卫营,进驻石门镇后,能否顶住压力?”崇祯皇帝转过身来,看向王洽他们说道。 “若是能对建虏右翼,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必然会叫此时围攻遵化的建虏主力,做出相应的反应。 算算时间,袁崇焕应该提前赶到山海关了,现在他应该在等关锦宁方面的援军,希望遵化城那边,能撑到初五,甚至是初十!” 所谓关锦宁方面的军队,到底是什么德性,崇祯皇帝心里比谁都清楚,以祖家为首的辽派将门,算是把持住了各处兵权。 朝廷斥重金所打造的关宁铁骑,更是以祖家为首的辽派军事集团,所完全掌握的家丁军队。 打赢进犯的建虏,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很多难关在等着他。 徐光启看了眼王洽,走上前拱手说道:“陛下,若是勇卫营不冒进的话,在了解前线战况,寻找有利战机,想打赢一场对建虏右翼的仗,臣认为希望还是很大的。 虽说勇卫营成军较短,然多是抽调的精锐,再加上有周遇吉这样的良将,还有所配军器、火器、甲具等,战力还是很强的。” 第五十七章 崇祯论兵(1) 贤达们,崇祯皇帝需要支持!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打赏! …… 在没有便捷的传讯设施前,一味地将兵权死死攥在手里,那无疑是取死之道,崇祯皇帝很清楚这一点。 但给哪些人放权,给哪些人收权,又是一门极深的学问,甚至往往一个决断,都能引发全线的崩盘。 “有孙卿在蓟州坐镇,朕相信周遇吉他们,一定能掌握前线战况的。”崇祯皇帝神情坚定的说道。 “勇卫营,是朕一手缔造的,他们的本领如何,徐卿跟周卿,先前在安化寺那边,也都瞧见了。 现在朕想说的,是袁崇焕那边,两位卿家是怎么看的,又是怎样想的?” 处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下,辽东督师袁崇焕这个人,是不管怎样都绕不开的,其在大明朝野间,有着极深的影响力。 在崇祯皇帝的眼中,袁崇焕就是个大老虎! 上到内阁,下到辽前,都有跟他关系匪浅的人,靠着他的那套平辽理念,还真有一帮坚定的支持者。 王洽犹豫再三,对崇祯皇帝拱手道:“这…陛下,臣以为,若袁崇焕此时抵达山海关,定会积极向迁安城一带,谴派斥候了解实况。 臣此时心中推测,袁崇焕应该掌握不少情况,有赵率教所领军机处上谕,在关锦宁援军抵达山海关后,所部会紧急赶赴迁安城,以补强永平府一线防务。 只要东西两侧防务,我大明能牢牢掌握住,就算在此期间,建虏攻破遵化、三屯营两地,那我大明还是占据着一定优势的。” 王洽的这番讲述,在崇祯皇帝的眼中,算是最乐观的一种情况,现在他心里担忧,袁崇焕在知晓当前局势后,会为了自己心中所生的一些想法,做出激进的举措。 “王尚书,本官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 徐光启皱眉说道:“有一处要点,你始终没有弄明白,造成当前国朝震荡的起源,是袁崇焕错误预判,建虏对待辽前的态度。 再加上袁崇焕所提削减蓟密永三协防务,导致我大明在关内一带,没有多余的兵马,外派到长城防线之外,做出相应的预警。 那么我们就不得不重视一件事情,在袁崇焕紧急从宁远城那边,赶赴到山海关一线后,掌握了当前的一种情况,其是否会过度揣摩,陛下为安稳关内各处秩序,而做出的相应调整部署,其实是针对他的这件事情。” “……” 王洽沉默了,眉宇间透着几分忧色,其实徐光启所讲之言,在他心中也想过,只是不敢细想下去。 当前朝堂上谁不清楚,天子对于袁崇焕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若是信任的话,又怎会频频以军机处之名,对沿线做出相应部署呢? 叫孙承宗以钦差之名,坐镇蓟州,总揽临设前中后三卫防务,这摆明就是分袁崇焕的权嘛。 “徐卿所言甚是!” 崇祯皇帝正色道:“朕对袁卿,绝无任何怪罪之意,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过多的追责已无济于事。 当前对我大明来讲,当务之急,是解决建虏进犯一事,确保关内安定,所以我们不得不慎重考虑,袁卿若对朕有误解,该怎么办。” 对于袁崇焕的处置,崇祯皇帝定是要处置的,叫这样一位刚愎自用,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还携势以迫皇权的封疆大吏,就算是不杀,也不能再放他回辽东了。 更不要去说,袁崇焕与皇太极之间,极有可能私底下存在联系,就算是皇太极的离间,亦或者真的这般,崇祯皇帝对袁崇焕的信任,已然是破灭掉了。 “陛下,若臣是袁崇焕的话,那定会先率部进驻迁安城。”徐光启想了想,指着眼前的地舆图,说道。 “到时再分兵往丰润、三屯营两地进发,继而给建虏造成一种假象,我大明以形成完整的包围圈,只等着他们建虏进圈子了。 甚至为了做足诱敌的假象,袁崇焕会以辽东督师之名,强令玉田、丰润等地兵马,配合他的这次行动。 如此一来的话,势必会对东线驻防情况,造成部分地域兵力空虚的态势,倘若建虏了解到情况,不再以进犯神京为主,反调转马头,一路南下,那天津三卫这处通衢要地,必然会在建虏的打击下! 天津这处通衢要地,向来是朝廷督饷重地,倘若被建虏劫掠,那对我大明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啊!” 徐光启的这番话,叫崇祯皇帝陷入到深思之中,受自己的影响,己巳之变的时间线,其实已然发生偏转。 一味地拿先知先觉那点优势,来套用到现有局势中,必然是要吃大亏的,所以站在更高的角度,去通盘的考虑问题,才是最关重要的。 “天津那边驰援的兵马,当前行进到什么位置了?” 崇祯皇帝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地舆图,说道:“还有登莱那边驰援的兵马,是否已乘坐海船抵达天津大沽一带?” 王洽道:“回陛下,据前日所收军报,天津驰援的两万兵马,由天津总兵官王洪亲率,行进至河西务一带。 另登莱方面的援军,尚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依臣之见,登莱总兵官张可大,闻戡乱救国之诏,定会亲率援军赶来京畿。” “太慢了!” 崇祯皇帝沉声道:“这王洪是干什么吃的,天津背靠漕运,过去这么长时间,才赶到河西务一带。 军机处这边,即刻明发上谕,叫王洪率部赶赴玉田,三日内必须赶到,若逾期为止军法从事! 另派人,赶赴天津三卫,若登莱援军抵津,即刻北上,暂驻宝坻,归营州临设中卫管辖。 还有,镇江那边的援军,若抵津,则命他们即刻北上,赶赴通州,归通州临设后卫管辖。” “臣领旨!” 王洽闻言,当即拱手应道,随后便前去一旁,招轮值的军机参赞,即刻拟定上谕,并安排人手,准备前去宣读上谕。 设立军机处的好处,在与不必纠缠于群臣所议,崇祯皇帝所想之事,能第一时间传报出去。 第五十八章 崇祯论兵(2) 贤达们,不要养书了,一定要追读啊,不然推荐就断了,多多支持下崇祯皇帝,叫他重振雄风啊! …… “这大明,到底是怎么了!?” 崇祯皇帝转过身,神情冷然,垂着的双手紧握起来,看向徐光启说道:“都在拖,都在观望! 亏得朕这般信任他们。 徐卿,你觉得依着当前这种态势,我大明获胜的概率有多大?” “…陛下。” 徐光启有些踌躇,微微垂首说道:“…其实在这种危局下,我大明于京畿一带,能构筑现有防务,已属较快的了。 …只要东西两翼防务,能尽快合拢,即便建虏攻破遵化和三屯营,就优势而言,还是在我大明这边。” 崇祯皇帝眉头微皱,对徐光启所讲之言,显然并不是很认可,当前这种态势,其实对大明很是不利。 在辽东那块黑土地上,建虏强势崛起,大明频频失利,无数儿郎战死沙场,这导致大明上下,生出谈奴色变的情绪。 想要战胜进犯的建虏,就必须要积极的备战、应战,而不是将宝贵的时间,全都给他浪费掉。 “神京距离前线战场,太远了!” 崇祯皇帝抓住问题本质,冷芒一闪道:“许多有价值的军情,本该发挥更大的作用,但却因传送路程太远,导致许多都没利用上。 没错! 徐卿,你觉得朕选择御驾亲征,率军机处部分大臣,进驻三河如何?” “陛下不可啊!” 徐光启闻言脸色大变,拱手劝谏道:“陛下乃万金之躯,大明之根本,怎敢以身犯险,离开神京啊! 倘若前线战况有变,那真真是太危险了。” “徐卿,你此言差矣!” 崇祯皇帝一甩袍袖,神情冷然道:“大明的无数儿郎,因建虏进犯,此刻就奔波在前线各处。 难道他们的命,就比朕金贵吗? 朕身为大明天子,理应在国朝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而不是龟缩在重兵把守的神京,高高挂起!” 原本崇祯皇帝的心中,是想等驻守广渠门外的天雄军、忠勇军,全都整编出来后,在提出御驾亲征之说。 可现在他却改变主意了。 袁崇焕这颗雷,明显超出自己掌控之内,不知何时就会自爆掉,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必将大明拖入危险之境。 再者,大明落后的传讯方式,使得前线所传的一些有价值军情,在传递回京城后,会失去时效性。 虽说孙承宗总揽临设前中后三卫防务,但他必须要顾及到神京安定,所以在一些筹谋部署上,必然会采取保守的方式。 更为重要的一点,在他特设军机处后,外朝那种‘躺平’的姿态,叫他就算是想出手,可却又不能出手。 “王大伴!去,即刻派人,叫曹化淳,骆养性,张维贤,朱纯臣,温体仁来见朕!”想到这里的崇祯皇帝,看向王承恩沉声道。 “奴婢领旨!” 王承恩心惊胆战的拱手应道,随后忙朝着堂外跑去,命堂外候着的宦官,即刻将天子所召之人,进宫面圣。 “陛下,您一定要三思啊。” 徐光启面露忧色,上前劝谏道:“当前国朝正值动荡之际,陛下怎敢轻言离京亲征之说啊。 若此事传递开来,那必然会在神京引起轩然大波,届时民心躁动,神京定然会生乱啊!” “朕,要的就是神京,乱!” 崇祯皇帝神情冷然,看着跑来的王洽、李邦华等人,朗声道:“建虏都打进关内了,一些人的心,到现在都还没摆正。 朕这个天子,当的可真够失败的,这神京,有临设的前中后三卫固守,就算是生出内乱,那也颠覆不了社稷。 但要是叫建虏打到神京这边,社稷是否颠覆,就不好说了,你们都不要再劝谏朕了,老实等着,别打扰朕思绪! 王大伴,过来服侍朕!” “奴婢领旨!” 在徐光启、王洽、李邦华、周延儒震惊的注视下,王承恩慌忙跑上前应道,而崇祯皇帝则坐回到龙椅,开始奋笔直书。 “……” 此刻在这军机处正堂,陷入到一片寂静之下,没有人知道,崇祯皇帝在写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崇祯皇帝在安排些什么。 可是在旁服侍的王承恩,脸色却微变起来,尽管他努力叫自己平复下来,但余光所看见的内容,叫他怎么都镇静不下来。 这样一种状态,持续了两刻钟的时辰,当最后一本文书写好,崇祯皇帝搁下御笔,握着发酸的右手,看向站在眼前的徐光启等人。 端起手边茶盏,喝了一大口,崇祯皇帝看向王承恩说道:“曹化淳他们几人,都来了没有?” “回皇爷,皆在堂外候着。” 王承恩忙垂首应道。 “叫他们全都进来!”崇祯皇帝搁下茶盏,神情冷然道:“朕有些事情,要交代下去。” 听到这话的徐光启等人,一个个是强压内心惊骇,透过天子的神情,他们已然明白,天子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奴婢拜见皇爷!” “臣等拜见陛下!” 不明所以的曹化淳、骆养性、张维贤、朱纯臣、温体仁等人,各怀心思的走进军机处正堂,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好啦,别那么多规矩了。” 崇祯皇帝手指敲击着龙案,看向众人说道:“今天把诸卿召来,是有一件事情宣布,朕决意御驾亲征,率京卫进驻三河,以便更好的统御对战建虏一战,劝谏之言,就别叫朕听到了,你们听朕吩咐即可。” “……” 曹化淳、骆养性等一众人,骤然听闻此言,一个个脸色微变,下意识想拱手劝谏,可在听完崇祯皇帝所讲,那一个个又生生憋住了。 而以王洽为首的军机处大臣,尽管此前就知晓此事,可即便是此刻听到天子坚定之言,那一个个也是情绪躁动。 在这等动荡的时局下,天子要御驾亲征,离开重兵把守的神京,那万一真要出现意外,大明岂不是要颠覆了。 “朕知道你们心中,都是怎么想的。” 崇祯皇帝敲击着龙案,看向沉默不言的众人,神情淡漠道:“但朕此意决不会改,若不想背负骂名,若不想被建虏攻破神京,就听朕的旨意!” 第五十九章 跳出包围圈,叫他们狗咬狗! 所谓政治,就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要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这为现阶段的崇祯皇帝来讲,便提供了武装斗争的核心思想。 既然当前的崇祯朝,不是有东林党,不是有文官群体嘛,那为何不能有帝党呢? 正如天启朝的阉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天启皇帝扶持的‘帝党’,以制衡初期在朝的东林党。 只是阉党是以魏忠贤为核心,而非以天启皇帝为核心,这便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帝党。 如此也就导致了,在斗垮东林党以后,阉党便替代了东林党的角色,成了新的守旧派势力。 “你们是朕最信任的大明肱股。” 崇祯皇帝神情正色,扫视着眼前的众人,饱含深情的说道:“当前国朝受建虏进犯的影响,正处于动荡之下。 朕身为大明天子,必须要铲除这一威胁! 倘若连朕都表现出惧怕建虏之意,那又如何统御大明上下,叫大明的众多儿郎,叫大明的良臣悍将,联手去战胜建虏? 这么简单的道理,只怕连三岁孩童都明白。” 曹化淳、骆养性他们,听到天子所讲之言,那一个个的思绪,变得复杂起来,皆在心里暗暗揣摩盘算。 这等危险的局面下,天子选择离开神京,去御驾亲征,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成国公…” 崇祯皇帝拖着长音道,目光定在朱纯臣的身上。 “臣在!” 朱纯臣心中一紧,略显慌忙的拱手道。 “你是京卫都督府的左都督。” 崇祯皇帝淡漠道:“此次朕已决意御驾亲征,除了留守宫城、皇城的京卫之外,余者皆随驾出征。 府军前卫全体随驾! 朕只给你一天时间,哪些随驾出征,哪些留守神京,你来负责调配,此战若胜,朕按功授赏。 此战若败,那便随着朕一道,去见太祖高皇帝,去见大明的列祖列宗吧。 来,这是朕给你所拟旨意,去军机处侧堂,认真去看,认真去悟,等会儿随驾面见群臣吧。” “…臣…领旨!” 内心难掩震惊,情绪复杂的朱纯臣,努力稳住心神,走上前,双手微颤的接过,王承恩所递来的文书。 “成国公,请随咱家这边来。”王承恩低声说道,有些愣神的朱纯臣,嗯了一声,便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去。 “英国公。” 崇祯皇帝看了眼朱纯臣,随后对张维贤说道。 “老臣在。” 张维贤上前拱手道。 “你京营这边,就简单多了。” 崇祯皇帝态度坚定道:“朕御驾亲征后,神京全面执行戒严,五城巡城御史公署,五城兵马司,皆听后你的差遣。 神京若乱,朕拿你是问,哪怕朕不回神京,亦能如此! 这几道旨意,你拿着去看,去悟,别叫朕对你失望。” “老臣…领旨!” 张维贤忙拱手应道。 此时已回来的王承恩,忙将这几封文书,递到张维贤手中,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领着张维贤出去了。 “曹大伴,骆养性。” 崇祯皇帝继续说道。 “奴婢在。” “臣在。” 此刻在这军机处正堂,上演着诡异的一幕,崇祯皇帝在讲,所点之人在听,且每个当事人,皆发放有相应的文书。 至于里面写了什么,除了当事人之外,其他人并不清楚。 这也使得一直待在正堂的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徐光启等军机处大臣,心中愈发变得不定。 在这等危险的局面下,天子竟下定决心要御驾亲征,此事若在朝中传扬开来,那将会引起怎样的震动? 如果说满朝文武皆反对此事,那这对崇祯皇帝的威望,必将是不小的打击。 可若是赞同此事的话,那崇祯皇帝的安全,却又成了问题。 “周卿、徐卿,此次御驾亲征,你二人留守神京,常驻军机处驻所。” 在张维贤、朱纯臣他们,悉数离开后,崇祯皇帝站起身来,神情正色道:“王卿、李卿随朕出征。 期间,随驾军机处,所明发上谕,在抵京后,你二人要全权办理,不得有任何延误,是否明白?”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拿起龙案上仅剩的两封文书,缓步朝周延儒、徐光启走来。 “……” 思绪有些乱的周延儒、徐光启,此刻却沉默不言,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回复。 此时在他们脑海里,浮现出神情凝重的张维贤、朱纯臣等人,又浮现出神情激动的温体仁。 天子若真要御驾亲征,那朝堂怎么办,就算神京进入到戒严状态,朝中那些大臣,到底该听谁的? 似这般的想法,同样也在王洽、李邦华心里生出,在他们的眼里,天子做这样的决断,真真是太独断了。 “先看,先想,半个时辰后,朕会在皇极殿召开朝议。” 崇祯皇帝将手里的文书,递到周延儒、徐光启眼前,神情淡然的说道:“剩下的事情,朕都会安排好的。” “臣…领旨!” “…臣领旨。” 周延儒、徐光启踌躇再三,最后皆拱手作揖道。 “嗯。” 崇祯皇帝应了一声,随后对王承恩说道:“王大伴,派人去文华殿,传朕口谕,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半个时辰内,皆赶至皇极殿,参加大朝议!” “奴婢领旨!” 王承恩当即拱手应道,随后便匆匆走出正堂,安排人手,前去文华殿那边,传达天子口谕。 垂手而立的崇祯皇帝,此刻就静静的站在原地,眸中闪烁着精芒,神情间透出冷厉。 既然当前所处的包围圈,暗藏着太多掣肘,那朕索性就跳出这个包围圈,扶持起一批勋戚大臣,叫他们跟朝中的东林党、文官斗上一斗。 有重重保护之下,这神京就算是乱,但该做的事情,那还是要推进做下去的。 留在神京的张维贤、曹化淳、骆养性、温体仁等人,在这样一种态势下,只要抽掉他们可能消极懈怠的根底,那迫于现实,迫于压力,就算是再难,也必须硬顶着向前! 同流合污? 握手言和? 那纯粹是痴心妄想! 第六十章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崇祯二年十月初二,申时三刻。 “啪,啪……” 清脆的静鞭声,在皇极殿外回荡着,身穿各色官袍,缀着不同补子的在京五品以上官员,齐聚皇极殿内外。 彼时在皇极殿内,站在朝班里的众高官,手握朝笏,一个个神情各异,心里暗暗揣摩着,天子传口谕,启皇极殿,召大朝议,到底所为何事。 有别于朔望朝,常朝,有明以来,大朝议,乃国朝最正式的朝会,非皇极殿不可开,非国朝大事不可开。 在当前这等局势之下,崇祯皇帝闹这么一出,叫朝中众多大臣,都不清楚天子到底想干什么。 “陛下驾到~” 王承恩的声音,回荡在皇极殿内,而殿外候着的宦官,则传唱着,这叫皇极殿内外所站群臣,无不神情肃然的持朝笏而立。 崇祯皇帝缓步朝龙椅走去,神情看不出喜悲,彼时的皇极殿内,静的连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跪!” 当崇祯皇帝坐于龙椅上,看着朝班中所站群臣,王承恩踱步向前走了数步,那身红袍蟒服格外刺眼,朗声道。 以韩爌为首的廷臣,稽首行跪拜之礼,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岁岁!” 看着眼前稽首行跪拜之礼的群臣,坐于龙椅上的崇祯皇帝,双眸闪烁着精芒,心中却生出感慨。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皇权之下,天下皆臣服在脚下! 难怪人人的心中,都想坐这神圣威严的龙椅。 “众卿平身!” 崇祯皇帝收敛心神,神情淡然的说道。 “谢万岁!” 在这皇极殿上,行稽首跪拜之礼的廷臣,先后站起身来,整齐划一的站在朝班之中。 “想来在很多人心中,都疑惑,朕为何突下口谕,于皇极殿召开大朝议。”崇祯皇帝端坐于龙椅上,挺直腰板,朗声说道。 偌大的皇极殿内,回荡着崇祯皇帝的声音。 站在朝班之首的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众多大臣,神情各异的站着,想通过崇祯皇帝所讲,解答他们心中的疑惑。 看着朝班里群臣的神态变化,崇祯皇帝停顿少许,朗声道:“之所以这般,是朕有些事情要宣布。”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崇祯皇帝站起身来,一甩袍袖,朝龙椅前的丹陛走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叫很多大臣的心里都生起疑惑。 “自十月中算起,我大明的脸,算被彻底撕碎了,为何?一向肆虐辽东的建虏,竟绕开辽前防线,取道蒙古,杀奔大明关内而来。” “建虏究竟纠集了多少兵马,不知,但此举却引国朝震动,京畿民心躁动,朕这个大明天子,当的都觉得羞臊!” 崇祯皇帝的声音,在这皇极殿内回荡着,可所站一众群臣,却一个个低下了脑袋,露出各异的神情。 谁都没有想到,天子在皇极殿召开大朝议,竟提及了此事,这是当前的大明,所不愿深究的事情。 “一个个的,怎么都把脑袋低下来了?原来觉得羞臊的不止朕一人啊,哈哈,朕还以为诸卿,都不觉得羞臊呢。” 崇祯皇帝站在丹陛之上,垂手而立,如炬的目光,扫视着殿内所站群臣,露出几分带着自嘲的笑声。 这一问,叫无数的大臣,那情绪变得低沉起来。 “辽东的事情,朕眼下不想多提,但是这大安口、龙井关、喜峰口等要隘之地,却在短短数日之内,便先后叫建虏攻破了,还真是叫朕开了眼了啊!” “丢人啊!!!” 似自言自语的崇祯皇帝,这一声怒喝,叫殿内所站的群臣,那心里无不生惊,这滋味实在太煎熬了。 “朕知道,在你们中的不少人,那都生出了不满,觉得朕不再开明,觉得朕不再光听言路,开始刚愎自用,开始乾纲独断了。” “特设军机处总揽军机要务,命英国公整饬京营,命东厂、锦衣卫缉拿宵小,特设京卫都督府……” 崇祯皇帝在这丹陛上来回走动着,就好像是闲庭信步一般,可殿内所聚一众大臣,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说什么? 反驳什么? 建虏以雷霆之势,攻破蓟镇外线防务,杀进关内,兵围遵化城,对国朝造成震动,这都是真切发生的事情。 “但朕明确的告诉你们,朕不怕你们一个个的不满!” 崇祯皇帝一甩袍袖,神情冷厉,沉声喝道:“朕是大明天子,朕是这天下共主,今国朝蒙遭突变,若朕不管,那还有谁能管得了!? 还有谁,比朕更有这个资格去管!?” 崇祯皇帝这强大的气场,叫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一众大臣,握着朝笏的手,皆下意识颤抖起来。 天子变了…… 曾几何时,御极的那位天子,勤政克己,听取谏言,谦逊友善的那位天子,变了…… 多少大臣的内心,皆生出唏嘘之念。 “自太祖高皇帝,以布衣崛起于乱世,结束暴元的统治,还天下朗朗乾坤,我大明便雄踞神州。” 崇祯皇帝负手而立,站在这丹陛之上,似感慨,似唏嘘的说道:“期间我大明京畿所在,也不是没经历过外敌侵略。 每每在国朝震荡之际,总有能臣志士挺身而出,护我大明社稷,力挽狂澜,用行动来真切诠释。 我大明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在讲这句话的时候,崇祯皇帝每向下走一步,便掷地有声的说着,那声音,回荡在皇极殿内,久久不曾消散。 看着眼前神情各异的群臣,崇祯皇帝双眼微眯道:“这几日,在朕的脑海里啊,时常想起太祖高皇帝。 若是他老人家在世的话,在面对这等国朝动荡之境遇,又当会如何呢?! 朕在今日想明白了。 依着他老人家的性情,定会御驾亲征,统御我大明雄儿,拿着手里的刀,操着手里的火器,跟来犯我大明疆域的外敌,真刀真枪的血战! 故…朕决意御驾亲征,抵三河,坐镇前线,跟来犯我大明疆域的建虏,真刀真枪的战一场! 朕要叫那帮骄纵跋扈的建虏知道,我大明的血未冷,我大明雄威仍在,朕这个大明天子,依旧强势!!” 第六十一章 立国本,定辅政 “……朕这个大明天子,依旧强势!!” 崇祯皇帝的声音,在皇极殿内回荡,然朝班中所立群臣,多数皆脸色大变,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 “陛下万万不可啊!” 韩爌难掩惊骇,持朝笏,走出朝班,拱手劝谏道:“陛下乃我大明之本,怎能轻易涉险,离京御驾亲征啊! 战场凶险,刀剑无眼,倘若出现意外,对我大明来讲必是灾祸,还请陛下以社稷为重,收回此言啊!” “臣附议!” “臣附议!” 此刻,在这皇极殿内,回荡着无数朝臣附和之言,方才崇祯皇帝讲那么多,韩爌他们本以为,天子是想借此番大朝议,来罢免一批朝臣的。 这叫他们一个个,为自己的前途生忧。 然而事情却非他们所想的那般,天子竟然要御驾亲征,这断然是他们所没想到的,以至于一个个都没有心理准备。 而张维贤、朱纯臣、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徐光启、温体仁等一应知情的勋戚大臣,则神情复杂的站于原地。 虽说王洽、李邦华他们,亦想加入到劝谏队伍中,劝天子回心转意,可方才天子所讲那番慷慨激扬之言,叫他们都明白,天子御驾亲征之决心已定。 “朕方才说的话,你们都没有听进去吗?” 崇祯皇帝神情冷然,站在这丹陛之上,看着韩爌他们,说道:“朕在这皇极殿上,跟你们讲此事,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而是告知你们!” “……” 韩爌、李标等一众廷臣,那一个个情绪复杂起来,神情各异,不少心理素质不好的大臣,握着朝笏的手,是不受控制的额颤抖着。 天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何变化这般之大。 这好端端的,为何轻提御驾亲征之言啊。 没有心理准备的这些大臣,包括在皇极殿外所站群臣,在知晓这一情况后,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崇祯皇帝看着眼前群臣,神情淡漠,眸中闪过一丝光芒,说道:“当然,朕效太祖高皇帝,决意御驾亲征,彰显我大明雄威,击败进犯大明的建虏。 但为我大明社稷,朕欲册立太子,以正国本,在朕离京御驾亲征之际,由太子来监国。” 越说越没谱了! 您老口中要册立的太子,那就是个奶娃子,如何来监国啊! 无数朝臣听到此言,那一个个情绪变得更加激动,然在他们激动之际,一直候着的王承恩,捧着一份圣旨,便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为帝王应天历而奉宗祧……必建立元储,朕自御极以来,克己勤政,唯恐祖宗所交基业,在朕之手有任何闪失,今国朝蒙遭……,嫡子慈烺、贤良方正、天资粹美…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于崇祯二年十一月初二,授慈烺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日月山河仍在,大明永在。” 一番洋洋洒洒的立储诏书,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念出,这叫不少朝臣都明白,天子立储之意已定。 立储之事,本是国朝第一喜事,立下国本,以叫社稷传承不断。 可崇祯皇帝的立储,是这般的仓促,且还是为御驾亲征所立。 这便叫群臣高兴不起来了。 不听劝谏的天子,那还是他们的好天子吗? 韩爌、李标、钱龙锡等一众朝臣,思绪是那般的复杂,然册立太子的诏书,刚刚宣读完毕后,王承恩的声音再度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太子慈烺,临危以授监国,然吾儿年幼,为正朝纲,为明法纪,为稳社稷,朕决意暂设辅政大臣七名,在朕御驾亲征期间,辅佐太子…… 军机处大臣周延儒、徐光启,内阁首辅韩爌,内阁次辅李标,英国公张维贤,礼部侍郎温体仁,左都御史刘宗周,特授辅政大臣之名,朕御驾亲征得胜归朝,罢!” “……” 皇极殿内,回荡着王承恩的声音,然站在殿内的群臣,还有得殿外宦官传唱,知晓此事的殿外群臣,那一个个皆面露惊骇,对此制诏皆难以置信。 这辅政大臣设立的,真真是太耐人寻味了。 有阉党余孽,有东林党,有勋戚…… 关键,眼下这特设的军机处,总揽军机要务,而张维贤又执掌着京营。 韩爌、李标他们,这心里比谁都清楚,虽说他们位列辅政大臣,但只怕那些人联起手来,他们这所授辅政之权,便受到了严重的制衡。 “朕御驾亲征已定,内廷由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总掌,京卫都督府留守京卫护佑。 军机处留京大臣,总揽军机要务,完成朕于前线所发上谕。 京卫都督府抽调精锐,随驾出战,成国公朱纯臣,军机处大臣王洽、李邦华,内阁大臣钱龙锡……” 在朝臣震惊于此制诏之际,崇祯皇帝抓住当下时机,朗声道:“上述朕所点众大臣,皆随驾出战,明日辰时离京,退朝!” 言罢,崇祯皇帝更是不给任何人机会,一甩袍袖,便昂首挺胸的离殿,皇帝嘛,该耍无赖的时候,就要耍无赖。 这神京外围临设三道防线,想出大乱子,是断不可能的,既如此,那便叫你们在神京内狗咬狗吧。 朕先跳出包围圈,哪怕神京斗的昏天黑地,只要能完成朕的旨意,那随便你们怎么斗。 曹化淳、骆养性、周延儒、徐光启、张维贤、温体仁…… 朕把该写的东西,掰开了,揉碎了,说给你们,该抽掉的可能同流合污的根底,全都给你们抽调了。 若最后敢叫朕失望,敢叫朕战死沙场,那你们就都跟着下地狱吧! 崇祯皇帝不顾殿内群臣的惊呼,嘴角微微上翘,眸中闪烁着冷芒,若这次战胜不了建虏,那就掀摊子吧! 反正十几年后,也难摆脱自挂东南枝的命运,倒不如彻底放开了玩,大不了,开局江山覆,朕去打游击! 优柔寡断,疑心病的崇祯,那可并不是朕! 第六十二章 谁言明军不可战!? “皇爷,眼下您要御驾亲征,是否回后宫一趟,看看皇后?” 王承恩眉宇间透着忧色,紧跟在龙辇旁,小心翼翼的探询道:“皇后这些时日,多次派人来……” 崇祯皇帝一愣,想起怀着身孕的周皇后。 自他不去文华殿理政,绕开内阁,忙着各项筹谋部署,以制衡朝堂和应对建虏进犯,便没回过后宫。 这建虏都打进关内了,磨刀霍霍,自己哪儿来的闲情逸致,去聊什么儿女情长啊。 “不回了,朕怕心软。” 脑海里浮现出周皇后的容颜,崇祯皇帝眉头微皱道:“王大伴,你派个机灵点的宦官,去坤宁宫一趟,就说…朕忙于朝政,近期恐无法回坤宁宫。 另派人去司礼监,交代下去,外朝发生的种种,尤其是建虏进犯一事,绝不能叫后宫知道丝毫!” “喏!” 王承恩忙垂首应道。 这世人皆言天子好,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享尽荣华富贵,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然事实上就真的那般吗? 倚靠在龙辇上的崇祯皇帝,闭上眼睛,耳畔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思绪却飘在别处,明日他就要御驾亲征,离开这座层层保护的紫禁城,去往三河了。 这些时日所发生的种种,就仿佛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里浮现着。 来到这大明,他所感受最深的,便是种种的恶意。 建虏,流寇,灾害,党争,吏治腐败…… 这烂到根子上的大明,想要重焕生机,是何其艰难的事情,尤其是这皇权与臣权的争斗,更是无时无刻上演着。 就好像别人拿着软刀子,不断拉着你身上的肉。 要不是建虏进犯大明,他或许会用别的方式,来逐步掌握权柄,替换掉朝中的庸官、贪官。 只是世间哪儿有那么多如果呢? “皇爷,军机处到了。”王承恩小心翼翼,上前轻声道:“曹太监他们,都在堂外候着呢。” “嗯。” 崇祯皇帝睁开眼睛,眸中闪烁着冷芒,从龙辇上走下来,神情冷厉,昂首阔步的朝军机处内走去。 “奴婢等拜见皇爷!” 以曹化淳为首的众内廷太监,恭敬的拱手作揖道。 “曹大伴,明日朕便要离京,去御驾亲征了。” 崇祯皇帝停下脚步,看着弓腰作揖的曹化淳,神情淡然道:“朕交代你的那些事情,能否办好?” “奴婢定不负皇恩!” 曹化淳忙应道。 “嗯,朕信你,好好当差吧。”崇祯皇帝说道:“朕身边缺个贴身护卫,便叫你次兄过来吧,等此战结束后,朕少不了恩赏。” “奴婢领旨!” 心里一紧的曹化淳,不敢有任何迟疑,拱手应道。 “都去忙吧。” 崇祯皇帝抬脚朝军机处正堂走去,神情冷厉道:“另朕再重申一句,兵仗局这边,绝不能有任何差池。 所做的震天雷,定装量产的颗粒火药、铅弹,必须保质保量的完成,并定期招可靠人手送抵前线。” 在这等危急的局势下,之所以选择御驾亲征,正是为收拢一些只忠诚于、服从于自己的军队,为后续整肃朝堂,解决实际问题在谋划。 叫曹化淳他们,留在神京这边,在层层保护之下,跟朝中的东林党、文官群体狗咬狗,那身边没些人质,怎么叫他们的心里,始终都绷着一根弦? “给卢象升、孙祖寿所送密诏,是否送到?”回到正堂的崇祯皇帝,朝所挂地舆图前走去,对身后王承恩询问道。 “送到了。” 王承恩微微垂首道:“卢象升、孙祖寿皆言,五日内,定率天雄军、忠勇军,赶赴三河一带。” “嗯。” 崇祯皇帝点头应道,看着眼前的地舆图,思绪却飘在前线战场,算算时间,周遇吉所率勇卫营,已赶到石门镇一带了吧? 在大明当皇帝,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便捷的交通工具,等这一战打赢了进犯的建虏,该好好提升下大明工匠的地位了。 穿越者的优势,在于先知先觉的优势,若失去了这一根本,那跟古人有何区别? “王大伴,你害怕吗?” 崇祯皇帝转过身来,叉腰看向王承恩说道:“随朕亲征,若真碰到建虏,你会吓得尿裤子吗?” “……” 王承恩神情复杂,对崇祯皇帝说道:“皇爷雄才大略,定能战胜建虏的,奴婢不怕!” “哈哈~” 崇祯皇帝大笑起来,“王大伴,这话说的提气,朕喜欢听,放心吧,这一战虽说充满危机。 但获胜的,定然是大明!朕坚信这一点!” 这个时候若是能来根烟,那就圆满了。 崇祯皇帝默默在心里说道,第一次经历这等大阵仗,说不紧张是假话,但处在他这样的境遇,别人能退,可他却半步都退不得。 周遇吉啊周遇吉,你可一定要争气啊,别叫朕失望啊! …… “周游击,情况有些不对劲呀。”方正化皱着眉头,看向前方,对周遇吉说道:“咱家听错了吗?为何石门镇方向,传来喊杀声?” “方太监,你没听错,就是喊杀声!” 周遇吉神情凝重,抬头看着渐黑的天色,沉声道:“看来咱们想在石门镇,好好休整一夜的念头,破灭了。” “哒哒哒……” 杂乱的马蹄声响起,勇卫营所撒出的夜不收,怒抽马鞭,胯下战马吃痛下,速度极快的飞驰而来。 “报!在石门镇那边,发现来犯的建虏,规模在五六百众徘徊,石门镇堡门已被攻破……” “该死!” 聚在周遇吉身边的数名将校,此刻皱眉喝骂起来,他们都没料想到,兵围遵化城的建虏,竟还有多余的兵马,来袭扰遵化之外的要地。 “周游击,你是怎么想的?” 方正化看着渐黑的天色,对周遇吉说道:“是就地戒严,等建虏自行离去后,我们再赶赴石门镇,还是……” “打!” 周遇吉皱眉喝道:“这建虏真真是嚣张至极,进犯石门镇,连在外围放游骑戒备都没做,摆明就是瞧不起咱们大明! 方太监,咱们勇卫营,是陛下所缔造的精锐之师,更是奉旨进驻石门镇的,若眼下都不敢言战,那接下来如何担负重任?!” 第六十三章 排枪杀敌 周遇吉的一通话,叫方正化神情冷厉起来,没错,勇卫营肩负着重担,在国朝动荡之际,就该挺身而出。 现在知晓要进驻的石门镇,遭小股建虏进犯,却不敢出战的话,那之后又如何敢主动迎战建虏? “传令下去,勇卫营各部就地警戒,叫武阉骑兵队,分列战阵两翼,戒严!”周遇吉当机立断道。 “另,叫勇卫营所辖正兵本部,百户以上将校,都过来,商讨军务,并叫各部把火把点起来,吸引建虏注意,快!!” “喏!” 身边跟随的亲卫,当即分出二十余骑,朝不同方向策马扬鞭,杂乱的马蹄声,在这边荒野响起。 “哒哒哒……” 方正化见状,便知晓周遇吉所下军令之意,这是打算只叫勇卫营所下正兵出战,不打算叫武阉、辅兵出战啊。 “周游击,武阉骑兵队,亦可参战。” 方正化上前建议道:“能进勇卫营的武阉,皆是精通骑术的,叫武阉骑兵队出战,胜算能增强不少。 咱家说这些,没有干预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一下周游击。” “方太监放心,武阉骑兵队会出战的。” 周遇吉翻身下马,接过亲卫所递地舆图,先是抬头看下天色,随后将地舆图,铺在一处土坡上,“现在天色渐黑,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方太监,等本将一会儿交代完作战部署,你亲领左翼武阉骑兵队,在本部正兵于建虏交战后,伺机冲阵!” 作为勇卫营第一主将,周遇吉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他必须要领着勇卫营,尽快适应残酷的战场。 眼下进犯石门镇的小股建虏,是一次极佳的磨刀石,所以他要做到万无一失,要拿这帮建虏,来叫勇卫营所辖正兵,见血! “哒哒哒……” 从各处响起的马蹄声,叫周遇吉强压内心激动,麾下将校都来了,他这个主将,必须以沉稳相对。 将为兵之魂,要是他都表现得极为紧张,那即将发生的这一仗,又该怎么打呢? 当周遇吉召集麾下将校,讲明即将展开战事的各项部署之际,勇卫营这边,所点燃的大片火把,吸引到了石门镇外的建虏。 “贝勒爷,石门镇以西方位,有火光。” 郎图骑马上前,耳畔响起阵阵喊杀声,对神情愤慨的萨哈璘,恭敬道:“要不要奴才分一支养育兵,前去刺探一番?” “刺探什么!?” 萨哈璘瞪眼喝道:“瞧你那点出息,眼下天色渐黑,就算是驰援的明狗,他们敢杀过来吗? 不必理会! 济尔哈朗那狗奴才,敢骂本贝勒不懂军务,这次本贝勒非要叫他知道,驻守石门镇的明狗再多,那也不是本贝勒的对手。” “贝勒爷……” 见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萨哈璘这般,郎图神情有些担忧,想说些什么,但见到自家主子,那冷厉的眼神,也不敢再说下去了。 不过心里的担忧,却未消减,相反却增多不少。 眼下他们所攻石门镇,是蓟州、遵化的必经之地,在不清楚明军部署的局面下,这般不顾一切的,攻打驻守数千明军的石门镇,本就是不智的选择。 “杀啊……” “啊……” 听着石门镇内,所传出的喊杀声,还有惨叫声,尽管所部已攻进石门镇,但自家主子那匪夷所思的军令,却叫郎图怎么都接受不了。 “叫列阵的阿哈,披甲人等,戒备!” 看了眼面露狞笑的萨哈璘,踌躇再三的郎图,皱着眉,对身边戈什哈说道:“别惊动了贝勒爷,快去!” “喳!” 被点的那名戈什哈,当即低声应道,随后便一拨缰绳,骑马朝后方前行,传达着郎图的军令。 勇卫营所撒夜不收,因为相隔较远的缘故,只能粗略的盘算建虏规模,聚在石门镇外的萨哈璘所部,只有四百余众兵力,但杀进石门镇内的建虏,亦有四百余众。 受先前在辽东之地,建虏跟明军交战,频频取胜的缘故,在建虏上下,对明军多带有蔑视。 谁敢想象,一个牛录的建虏,往往能追着数千众的明军打,还将其打的丢盔弃甲,魔幻的现实,往往是那般的可笑。 “哈哈……” 石门镇内的喊杀声,小了一些,本面露狞笑的萨哈璘,此时大笑起来,“郎图,本贝勒用一个多牛录的兵力,便踏破重兵把守的石门镇。 你说,济尔哈朗这个狗奴才,若知晓此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萨哈璘这自吹自擂之言,郎图根本就没听进去,此时的他,发现石门镇以西,一道道火光,正朝着己部快速移动。 “贝勒爷,明狗是要杀过来了!” “找死!” 本想被拍马屁的萨哈璘,被得到郎图的迎合,这叫他心里生出怒意,抬头看看天色,面露狞笑道:“集结本部,杀散这帮明狗,砍掉他们的脑袋,都带回大营!” “喳!” 见天色渐黑的郎图,也知必须尽快结束此战,这般才能劝说自家贝勒爷,尽快率部返回大营。 本身他们这次出动,只是来刺探石门镇一带军情,可就因为自家贝勒爷,恼怒济尔哈朗的不屑,竟违背军令,改刺探为攻打。 这要是引来大批明军来攻,那他们都要受到严惩的! “列阵!!” 空旷的荒野上,响起两道怒吼声,这叫下令的周遇吉、郎图皆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都这般默契。 但周遇吉很快反应过来,接着便沉声喝喊道:“三段击准备!!各部变阵,匀速前行!!稳住阵! 掷弹手尾随……” 随行的亲卫骑兵,当即便分出十余众,分别朝着左右两翼驰骋,传达着自家主将所下军令。 由于这是勇卫营的首战,周遇吉表现得非常谨慎,叫所部三千众正兵全部出战。 若进犯石门镇的建虏撤退,则此战就此作罢,能先感受下临战氛围,对勇卫营正兵也是好事。 若进犯石门镇的建虏不退,则他便可以绝对兵力,对交战的建虏发动攻势,争取能重创这支建虏队伍。 第六十四章 大破建虏 “杀啊……” “我投降!!别杀我啊……” 朝着石门镇方向靠拢之际,喊杀声、惨叫声、求饶声在耳畔回荡,周遇吉的眉头紧蹙着,嗅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尤其是听到石门镇堡内,那癫狂的建虏吼叫声,叫周遇吉向左右看去,以观察出战勇卫营正兵的士气。 ‘这帮该死的鞑子!’ 周遇吉心里暗暗骂道。 他明显能够感受到,麾下一众勇卫营正兵,士气上所出现的起伏,当即沉声喝喊起来:“向前!向前!向前!!” 这声由崇祯皇帝喊出的口号,对勇卫营上下,每一名正兵,每一名武阉,每一名辅兵,都是记忆深刻的。 “向前!向前!向前!!” 不少心里生出畏惧的勇卫营正兵,边跟着所在兵阵警惕前行,边怒目圆睁的咆哮起来,以壮其胆! 这响彻云霄的怒吼声,叫与之相对的建虏兵阵,不少阿哈、养育兵、披甲人,皆生出惊愕的情绪。 “这帮明狗,在狼嚎什么?” 萨哈璘骑在马上,皱眉对郎图说道:“郎图,你他娘的还在等什么,即刻出兵,给本贝勒冲散这帮明狗!” 面对自家主子的呵斥,郎图神情凝重,那双虎目死死盯着,相距有一里之遥的明军,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忌惮。 “贝勒爷,要不要再等等?”郎图皱着眉,看向萨哈璘说道:“对面的那支明军,似乎跟……” “狗奴才!你敢违背本贝勒的命令!?” 萨哈璘闻言大怒,举起手中的马鞭,便怒抽在郎图雄壮的身躯上,怒骂道:“面对一帮不堪一击的明狗,你竟怯战了!!” “喳!” 郎图咬牙忍着手臂传来的疼痛,当即怒吼道:“图格,出击!步弓手,箭雨压制!!” “咴溜溜~” 位列萨哈璘所领兵阵两翼,百余众马甲兵,胯下坐骑打着响鼻,图格怒吼一声,这些正红旗马甲兵,便狼嚎着朝周遇吉所率勇卫营杀去。 “哒哒哒……” 杂乱的马蹄声骤响,百余众正红旗马甲兵,面露狞笑的快速飞驰,他们在图格的带领下,直奔中军所在而去。 久经沙场的图格,有意控制着马速,叫对面的勇卫营,能缩短些与本阵的距离,以暴露在箭雨的攻势下。 百余众正红旗马甲兵,身着双层棉甲,持重刀,缓缓朝着勇卫营逼近,而周遇吉见到此幕,并未下令停止前进。 周遇吉心里很清楚,对面的建虏是等着他们,暴露到其麾下步弓手的箭雨打击下。 这个时候停止前进,若射杀所袭建虏马甲兵,那建虏本阵的兵马,多半是要退到石门镇堡内的,如此战局便对他们不利了。 “稳住!” 周遇吉怒目圆睁的咆哮着,出战的勇卫营正兵,在所部千户、百户的呵斥下,紧张的朝前稳步前行。 建虏所派马甲兵,之所以敢这般嚣张,那纯粹是在辽东战场上,杀了太多的大明将士,以至于打心底里蔑视明军。 同理,明军在遭遇建虏时,必然会生出怯战之意。 “图格这个奴才,在干什么!” 萨哈璘见所部马甲兵,没直插明军中阵而去,瞪眼喝道:“郎图,命本阵前移,派戈什哈,催促图格突杀!!!” 郎图心里清楚,自家主子在方才的一战中,明显是杀兴奋了。 一心想速战速决,好再斩获些明军首级,到时率部回营,狠狠打济尔哈朗的脸。 这个时候,谁若敢违背他的军令,那必然是要受严惩的! “喳!” 内心有些不安的郎图,当即应道,随后下达军令:“本阵,前行!!” “沙沙沙……” 在这片战场上,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萨哈璘所领本阵,向前方骑阵行进,这突变的一幕,叫率部等候机会的图格明白,自家主子是等得不耐烦了。 心里盘算着双方兵阵距离。 “中军,突进!!” 见建虏的本阵动了,周遇吉知道机会出现了,当即怒吼起来。 位列中军的一众千户、百户,贯彻周遇吉所下军令,指挥着麾下的正兵,脱离左右两翼兵阵,怒吼着快步向前突进。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叫率领麾下马甲兵的图格一愣,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胆小如鼠的明军,竟敢率先发动攻势?! “行进间三段击!!!” 周遇吉的怒吼声,再度响起。 快步向前突进的勇卫营中军,位列在最前的火铳手,当即用所拿火把,点燃手中鲁密铳、鸟铳的火捻。 淡淡的硝烟味形成。 旋即便透过眼前盾阵的缝隙,举出所持火铳,保持前进的势头。 “砰砰砰……” 刺耳的铳响声接连响起。 阵阵硝烟在盾阵前飘散着。 那突如其来的铳响,叫那百余众正红旗马甲兵一惊,胯下战马皆出现反应,只是却未出现任何伤亡。 “进!!” “清理铳膛,装填!” “燃……” 只是这些情况并未影响到,快速突进的中军勇卫营正兵,一道道喝喊声,此刻在兵阵中接连响起。 “砰砰砰……” 第二梯队的火铳手,所持鲁密铳、鸟铳,几乎只相差十余息,便跟着响起,此刻,建虏的马甲兵,算彻底警觉过来。 发现与之交战的明军,似乎跟先前在辽东所战明军不同! “绕击!!” 图格面带怒容,听到一些惨叫声,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杀散眼前这帮明狗!” “咻咻咻……” 与此同时,萨哈璘本阵抛射的箭雨,响起阵阵破空声,朝着依旧行进的中军勇卫营正兵袭来。 “砰砰砰!” “砰砰砰!” 在第三道铳声响起后,周遇吉怒吼起来,“架盾,列阵御敌!!掷弹手准备……” “噔噔瞪!!” “啊……” 包铁大盾重顿地面的声音响起,不少盾兵瞪眼怒吼起来,在来袭正红旗马甲兵的注视下,本行进的兵阵,迅速出现了变动。 “邦邦邦!!” “归位!!” 此刻,发动第一轮铳击的百余众火铳手,抄着手里的火铳,拿着火把,迎着建虏抛射的箭雨,便快速向前跑去。 “噗!噗!” “啊……” 在这片战场上,箭矢没入肉体的声响,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不时响起。 这叫迎战的中军勇卫营正兵,部分生出惧怕之意,手本能的开始哆嗦起来。 “稳住!!!” 看着杀奔而来的建虏马甲兵,位列阵中的周遇吉,怒目圆睁的咆哮着,期间又一轮铳声响起。 “哒哒哒……” 杂乱的马蹄声,由远至近的碾压过来,这使得迎战的中军勇卫营正兵,不少动作出现错乱。 “杀!!” 带着怒意的喝杀声响起,图格所领的百余众正红旗马甲兵,在本阵所发动箭雨攻势的掩护下,悍然朝着眼前的明军盾阵突杀。 “架枪!!!” 分散在中军两翼的部分百户,在听到建虏的喊杀声后,当即瞪眼咆哮起来,麾下持枪的正兵,忙透过眼前盾阵缝隙挺出。 “啊……” 在一阵怒吼声下,这些持枪挺身的正兵,全身绷紧,以此来抵御可能传开的冲击,不至于崩开所握枪杆。 “咴溜溜!” “砰砰砰!” “噗噗噗!” 此刻在这片战场上,响起各种声响,本严丝合缝的盾阵,在一些建虏马甲兵的冲击下,被冲开了口子,不过他们也付出血的代价! “稳住!!” “三段击保持住!” “别他娘的害怕,咱们人多,能干死这帮鞑子!” 混乱的战场上,周遇吉咆哮的声音,不断响起。 这叫不少慌神的勇卫营正兵,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努力保持镇定。 虽说崇祯皇帝所缔造的勇卫营,遴选的正兵皆是精锐,但这却是他们第一次在战场上,跟凶残的建虏交战。 人的名,树的影。 出现慌乱、胆怯的情况,都属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见麾下马甲兵,出现伤亡,明军兵阵没被冲散,且左右两翼明军,正保持速度逼近,这叫萨哈璘彻底怒了! “这帮明狗,该死!!”萨哈璘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披甲人,给本贝勒压上去,杀散这帮明狗!!!啊……” 当前这种战况,不是他所想的结果,按照他的经验,就刚才的冲阵,对战的明军,根本就扛不住,甚至该出现崩溃的苗头。 可是!! “杀啊!!!” 本阵中的五十余众,身披重甲的披甲人,面露狰狞的持盾冲开,本被他们弹压的阿哈,握刀朝前方勇卫营中军本阵杀去。 “咻咻咻……” 在他们的头顶上,飞过一支支箭矢,这帮披甲人,在行进间迅速组阵,直插勇卫营中军核心杀去。 “砰砰砰……” 与之相对的勇卫营正兵,所发动的冲击,射出来的铅弹,朝他们飞来,但这帮披甲人,护着要害,继续保持冲阵之势,根本就没出现任何伤亡。 “掷弹手准备!!” 在中军兵阵各自御敌之际,周遇吉见到建虏本阵,杀出一帮持盾披重甲的建虏,朝己部最核心杀来,当即便怒吼起来。 这是建虏的披甲人! 比建虏旗丁,还要厉害的精锐! “抛掷震天雷!” 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周遇吉再度怒吼。 兵阵中的百余众掷弹手,冒着建虏所发动箭雨的威胁下,点燃手中的震天雷,便面露狰狞的用力甩出。 “那是什么!” 在萨哈璘身边的郎图,看着眼前厮杀一团的战场,发现从明军兵阵中,抛掷出百余颗黑点,下意识惊呼起来。 可下一秒。 “轰轰轰……” 一道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冲阵的那帮披甲人前左右三处,接连不断的响起,爆炸所产生的气浪,裹挟着一块块碎片,一颗颗铁珠,朝着披甲人飞射而来。 “噗噗……” “啊!!” 惨叫声跟着就响起,护着要害的披甲人,超过半数径直摔倒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 “……”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冲阵的正红旗马甲兵,叫萨哈璘所领本阵,全都震惊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火器,竟有这等杀伤力?! “轰轰轰……” 可中军勇卫营的掷弹手,哪里会给他们任何机会,第二轮抛掷的震天雷,紧跟着便抛掷到混乱的披甲人上空。 凌空而爆!!! “砰砰砰!” 幸存的那些披甲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不少的脑袋被炸成了筛子。 “转攻!!炸飞那帮马甲兵!!” 虎目怒张的周遇吉,双拳紧握着,指节都发白了,但他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叫麾下的掷弹手,保持住。 尽管在安化寺的时候,周遇吉就见识过震天雷的威力,可在这战场上,所造成这等杀伤力,叫他是难掩的激动。 “轰轰轰……” “砰砰砰……”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还有铳响声,叫来犯的建虏马甲兵麻了,不少马甲兵,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干掉的。 与此同时,左右两翼的勇卫营正兵,咆哮着朝建虏本阵杀去,速度之快,另尚处震惊的建虏本阵,出现混乱。 “撤退!!!” 骁勇善战的郎图,当即歇斯底里的怒吼起来,与之对战的这支明军,根本就不是一支弱旅! 傻掉的萨哈璘,此时瞪大眼睛,心中生出惊骇,尚未回过神来。 这叫带着怒气的郎图,向前探身,竟一把将其从胯下战马拽起,横放到自己马颈前。 “撤进石门镇!快……” 郎图调转马头,怒吼着指挥麾下将士,尽快撤离战场,朝石门镇堡内撤退。 对面那支明军,到底装配了什么火器,他们根本就不清楚,这威力大的,竟叫本阵披甲人覆灭,叫马甲兵伤亡惨重。 这还打个屁啊!! “杀上去!!别叫这帮建虏,退守到石门镇堡内!!” 见到此幕的周遇吉,当即怒吼起来,指挥着麾下勇卫营正兵,随左右两翼勇卫营正兵,一道追杀要撤的建虏。 “哒哒哒……” 此刻,在勇卫营后方,响起道道杂乱的马蹄声,方正化难掩内心的惊骇,统率着数百众武阉骑兵队,速度极快的向前冲杀。 “杀鞑子!!!!” 第六十五章 石门镇大捷! 贤达们,快来投推荐票、月票,来点打赏充当饷银,支持下崇祯皇帝! …… 从万历朝的萨尔浒之战算起,抛开其他的不谈,单说野战方面,尚没有过明军全胜建虏的战绩。 纵使是天启朝的浑河血战,以白杆兵为首的援辽客军,于浑河跟建虏展开激战,尽管对建虏造成不小的伤亡,但最终取胜的依旧是建虏。 战场是冷酷的,是以成王败寇而论的。 正是于辽东那片黑土地上,明军的一次次惨败,建虏的一场场胜利,使得双方在心态上有着鸿沟般的差距。 “啊!!!” 被夜幕所笼罩的石门镇,宛如是修罗场一般,持刀而立的周遇吉,扬天怒吼起来,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狰狞。 那双带着凶悍目光的眼眸,瞪得极大,耳鸣在脑海里回荡,入眼,便是尸横遍野、残肢断臂的战场,无数面露凶光的勇卫营正兵,分散在战场各处。 “赢了!!!” “哈哈……” “老子把鞑子干死了!!!” 一道道癫狂的声音,此刻在这片修罗场上响起,那快扯破嗓子的怒吼声,听着叫人渗出阵阵鸡皮疙瘩。 数不清的勇卫营正兵,宣泄着,咆哮着,痛哭着…… “哒哒……” 在这吵闹的战场上,杂乱的马蹄声响起,身上迸溅有血迹的方正化,骑马来到周遇吉跟前,脸上露出敬畏的神情。 这场对战建虏的战斗,他们勇卫营能取得最终胜利,全仰仗周遇吉沉稳的指挥,错非是这般的话,绝不会有这样的胜利。 “那帮溃散的建虏残兵,杀干净没有!?”周遇吉虎目微张,冷厉的看向翻身下马的方正化,说道:“没叫他们逃脱吧!” “没有!” 方正化当即说道:“都叫咱家所领的武阉骑兵队,追上,一一斩杀了,而且在追杀的途中,一名武阉,应是擒杀了一位建虏高层,是爱新觉罗的子弟! 郑忠,把你砍下来的首级,还有腰牌,都拿来!!” “喏!” 周遇吉愣了一下,皱眉看向方正化,随后看向朝自己走来的郑忠,在微弱火光的映照下,那强健的身躯,叫周遇吉眉头微挑。 端是魁梧雄壮啊! “拜见主将!” 郑忠提溜着一根金钱鼠尾巴,冲周遇吉抱拳一礼道:“主将,这是小的所杀的那人,好像叫萨哈璘,这是腰牌。” “拿火把过来!” 周遇吉接过所递腰牌,腰牌上有些发粘,在火光的照耀下,周遇吉瞧见了腰牌上,所撰写的文字,眉头紧皱着。 看不懂…… “你是如何知晓,他是爱新觉罗的子弟?” 周遇吉举着手里的腰牌,皱眉看向郑忠说道:“要知道在军中谎报,是要受到严惩的!” “回主将,小的在入宫之前,是辽东那边的。”郑忠抱拳说道:“对建虏那边的话,知道一些,能听懂。 小的是追杀期间,听到溃逃的建虏,喊他贝勒爷,这家伙没死之前,还喊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个叫济尔哈朗的人,所以……” “那看来是没错了。” 周遇吉眉头微皱道:“方太监,给他暂记一功,升一级。 郑忠,把这萨哈璘的首级收拾好,明日一早,连同其他建虏首级,一并送到蓟州去! 来人啊!! 传本将令,叫勇卫营辅兵,即刻打扫战场,把斩杀的建虏首级,全都给老子砍下来!!” 此次他们勇卫营,初抵石门镇,便遭遇来犯建虏,还全歼所遭遇的建虏兵马。 这不管是对周遇吉、方正化来讲,还是对勇卫营麾下的正兵、武阉、辅兵来说,那绝对是极为振奋的一场大胜! “周将军,此次咱们勇卫营,初抵石门镇前线,便全歼一支建虏兵马,这要是传到后方去,必然会引起轰动的。” 方正化情绪有些激动,看向周遇吉说道:“咱们勇卫营,没有辜负皇爷的厚望,接下来定还能有所斩获!” “方太监,骄纵之意不可有。” 周遇吉眉头微皱,沉声说道:“这一战,咱们是取得了全胜,可勇卫营的伤亡,只怕也不小啊。 眼下具体伤亡多少,还不清楚,等辅兵打扫完战场,咱们联名写一份奏疏,明日一早便送抵蓟州,叫孙阁老传递到神京去。 若非在此之前,陛下命兵仗局上下,给勇卫营配发精良的火铳,还有震天雷等火器,勇卫营绝赢不了此战的胜利!” 方正化沉默了。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起,在刚迎战建虏之际,中军勇卫营正兵,力战来犯建虏,所抛掷震天雷的场景,那真真是太震撼了。 这也使得方正化的心中,极为认可周遇吉所讲。 “还有,从即日起,勇卫营上下,不得再以‘武阉骑兵队’之名,称呼我勇卫营的锐士。” 看着眼前的郑忠,周遇吉想到了什么,遂对身边所站的方正化,说道。 “以后,就叫勇卫营铁骑队,既然进了勇卫营,那便是勇卫营的一员,他们配得上这个称呼!” “……” 方正化、郑忠二人,听到周遇吉所讲,脸上露出不同的神情。 其实对方正化来讲,这调入勇卫营的这帮武阉,先前就是大明的罪人,甘愿成为祸乱朝纲的魏忠贤爪牙。 自天子御极以来,这帮武阉就被囚禁看押着,所以在方正化的内心深处,对他们并无太多的认可。 但是在经历这一战后,其所领的武阉骑兵队表现,也叫方正化起了一些变化,开始认可勇卫营所辖的那帮武阉。 “勇卫营铁骑队,愿为天子效死!!” 而情绪更为激动的郑忠,直接怒吼起来,不过紧接着泪水便流淌下来,被囚禁看押的那段时间,他们背负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其实背负太多东西的人,又何止是他们这帮政治牺牲品。 就当前这样一种激荡的局势下,远在神京的崇祯皇帝,担任临设三卫防务钦差的孙承宗…… 哪一个不是背负着太多的东西? 不过此次勇卫营,在周遇吉的统率下,初抵石门镇,便全歼来犯的小股建虏,取得石门镇大捷,此消息一旦传扬开来,必将会给大明上下,狠狠的振奋一番士气的! 第六十六章 云动(1) “沙沙沙……” 蓟州城的城墙上,分布着轮值的明军将士,他们持盾、握红缨枪,神情漠然的站着,一些巡城的将士,在所部小旗官、总旗官的带领下,来回的走动着。 “督师,您说周遇吉他们,抵达石门镇那边,不会遭遇来扰的建虏吧?”满桂挎刀而立,一手拍在这女墙上,皱眉看向远处,沉声道。 “不知为何,末将昨夜有些心神不宁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会不会……” “没有这种可能!” 孙承宗伸手打断道:“眼下来犯的建虏,主力多汇聚在遵化城,想拿下此城,充当袭扰我大明关内的要地。 就算盘踞在大安口那边的建虏偏师,想分兵袭扰石门镇,也不敢出动太多兵马,你在辽东那边,待了那么长时间,不是不清楚建虏的军规有多森严。 在遵化城没被攻破前,皇太极定不会扩大战场,这对他们建虏没有任何好处!” 听完孙承宗所讲,满桂这有些不安的情绪,才算稍稍安定一些,毕竟周遇吉所率领的勇卫营,是天子所缔造的。 倘若刚从神京那边,赶到石门镇一带,便遭遇建虏袭扰重创,叫天子知道的话,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督师,您说遵化城那边,还能再撑几日?” 满桂皱着眉头,看向孙承宗说道:“虽说在遵化那边,有巡抚王元雅坐镇,可此番来犯的建虏势大,遵化那边又……” 说到这里,满桂实在说不下去了。 就当前他所知的局面,满桂有些想不明白,天子为何放纵建虏,将遵化城围住,却勒令各处兵马,不得前去驰援。 这摆明就是放弃了遵化城! 若遵化城叫建虏攻破,那紧接着被攻破的必是三屯营。 “满桂,不该你操心的事情,别想。” 孙承宗眉头紧蹙,沉声说道:“建虏进犯我大明,导致京畿一带动荡,神京那边更是人心惶惶。 在这样一种态势下,天子于神京冷静布局,以遵化城、三屯营为核心,分别临设东西防务,目的就是想叫我大明,少被凶残的建虏,杀死一些百姓。 有些话不能明说,心里清楚就好,难道天子想面对这样的局面吗?!” 奉旨前来蓟州坐镇,总揽临设三卫防务,在这几日紧张部署下,孙承宗心里才算真正明白,崇祯皇帝所处的境遇。 满朝文武被辽东督师袁崇焕,所讲出的五年平辽之策,彻底蒙蔽双眼,以至蓟密永三协之地,多数堡所、要镇、城池所驻兵马,皆属未满编的状态。 削减蓟密永三协防务,的确减少了朝廷的军费开支,可相对应的,又被袁崇焕以各种由头,增派到了辽东前线。 “唉……” 心里觉得淤堵的孙承宗,忍不住轻叹口气,而身旁的满桂,却惊愕的伸出手,说道:“督师,出事了!!那好像是勇卫营的骑兵!” “……” 被满桂这般一喊,顺着其所指的方向看去,孙承宗强压内心惊骇,定眼看去,却见两百余众骑兵,朝着蓟州城方向飞驰而来。 “快!随老夫出城!” 孙承宗强令自己镇定下来,转身就朝城下快步走去,这途径蓟州的勇卫营,昨日才离开赶去石门镇,今日却回来两百多骑兵,那定然是出事了。 “哒哒哒……” 密集的马蹄声响起,郑忠所统的勇卫营铁骑队,一个个精神抖擞的驰骋,马颈上悬挂着一颗颗首级,朝着蓟州城赶来。 “督师,该不会是建虏偏师,攻破石门镇了吧。”陪孙承宗出城的满桂,眉头紧锁的说道。 “要不要末将即刻统率麾下铁骑,驰援石门镇,这勇卫营就算遭遇惨败,那也不能都叫建虏杀了啊!” “闭嘴!!” 孙承宗皱眉呵斥道:“满桂,若你再敢这般行事,休怪老夫无情!!” 说话间,郑忠所领勇卫营铁骑队,便驰骋到蓟州城下,在城墙上的无数明军将士,都探身向他们看来。 “勇卫营,铁骑队,百户郑忠,特奉勇卫营主将之命,率部报捷!!”在见到出城的队伍后,郑忠扯着嗓子便怒吼起来。 “……” 静。 此刻孙承宗、满桂一行,神情各异的看向郑忠,看着他身后的那帮骑兵,心中生出阵阵惊疑。 报捷?! 报什么捷!? 难不成周遇吉所领勇卫营,在抵达石门镇之际,果真遭遇来扰的建虏了? “拜见孙阁老!” 在孙承宗等人,悉数站在原处,惊愕之际,郑忠翻身下马,拿着周遇吉、方正化,联名所写报捷奏疏,便递到孙承宗眼前。 “末将郑忠,奉我家主将之命,特呈递报捷奏疏,还请孙阁老尽快派人,送抵神京!” 真的取得胜绩了? 孙承宗强压内心惊骇,接过郑忠所递奏疏,情绪有些激动道:“杀了多少建虏?你勇卫营伤亡多少?” 郑忠挺直腰板,虎目如炬,朗声道:“石门镇一战,我勇卫营迎战来犯建虏,斩杀八百七十一人! 其中,真鞑七十九人,披甲人五十七人……” 随着郑忠那自信且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蓟州东城,纵使是久经沙场的满桂,在听到这样的战绩后,整个人都彻底变了。 在己部战死一百一十七人的前提下,能全歼八百余众的来犯建虏队伍,这他娘的就是一场大胜啊! “天佑大明!!” 孙承宗紧握着拳头,情绪激动的说道:“你们勇卫营,真是好样的,不愧是陛下所缔造的上直亲卫军! 来人啊,即刻接收勇卫营所上缴建虏首级,将此石门镇大捷的奏疏,八百里加急,给本督送抵神京!!” 没有人比孙承宗更清楚,此时此刻的神京,需要这样一场大胜,来好好的振奋人心,好叫朝野间的局势,变得不那般激荡,如此天子便可更从容的掌控朝局了。 只是孙承宗并不知道,与此同时,崇祯皇帝已统率两万余众,东拼四凑的京卫队伍,还带走一批人质,浩浩荡荡的朝三河方向行军。 第六十七章 云动(2) “成国公,您说天子,这是为了什么啊!?” 汤国祚眉宇间透着忧色,骑马向前驰骋,左右环望一圈,提速行至朱纯臣身旁,说道:“不待在重兵把守的神京,偏要御驾亲征! 这鞑子是什么狠角色,天子他又不是不清楚,就算是御驾亲征,那也不能把咱京卫顶在前面啊!” “灵璧侯慎言!!” 朱纯臣心里一惊,忙向着左右看去,见两侧的大汉将军,没有异样的举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随后皱眉看向汤国祚,低声斥道:“你不想活命,别连累本公,此等妄议天子之言,若传到陛下耳边,你就等着被夺爵吧!” “我……” 汤国祚忙伸手想解释什么,却被朱纯臣挥手打断,朱纯臣再次看了眼左右,皱眉道:“建虏进犯我大明,引得国朝激荡。 朝廷花费多少银子,却是眼前这种结果,所以天子有任何反应,都不是你我所能妄议的。 本公明确的告诉你,做好自己该做的差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你真以为天子叫京卫随驾出征,进驻三河,是为上前线战场,跟来犯的建虏厮杀吗? 灵璧侯,你未免太瞧得起京卫,也太瞧得起在京卫都督府,担任要职的这帮同僚了!!” “……” 朱纯臣的这番话,叫汤国祚的心里,反而安定了不少,只要不叫他们上战场,那随驾去三河,便去呗。 对汤国祚来说,他就是大明勋戚的一员,世袭灵璧侯之爵,享受些荣华富贵就成,至于别的,不是他所操心的事情。 像汤国祚这类勋戚,在大明可不在少数。 “陛下,这随驾的那帮勋戚,并不是特别的情愿离京。”李邦华骑马随行,眉宇间透着担忧,错崇祯皇帝半个身位,微微垂首道。 “倘若这种情况下,陛下不加以整饬的话,只怕会影响到随驾出征的京卫各部,真要是御驾抵达三河,他们……” “李卿无需担心这些。” 崇祯皇帝保持胯下坐骑的速度,神情淡然道:“他们只是眼下还有些想不通,等到了三河那边,就都会想通的。 再者说,朕自始至终,就没打算叫京卫各部,真的到战场上,去跟建虏厮杀,他们还不够资格。 一帮由各勋戚府上家将,补充的京卫都督府,那终究是徒有其表罢了。 等天雄军、忠勇军编练完毕,卢卿、孙卿他们,统率麾下锐士赶赴三河,那你们所担心的那些,就可以不必再担心了。” 自决定御驾亲征,并在皇极殿宣布此事后,崇祯皇帝便做出相应的筹谋与部署,力求给大明的神京要地,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 好叫留京的那帮辅政大臣,还有曹化淳、骆养性他们,能帮助自己分忧,解决前线战场上的各项所需。 身为大明高高在上的天子,亲自下场,去跟朝中的那帮文官相争,就算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仅有的那点皇权威慑,也必将会消耗殆尽。 “陛下,那被甩在大军后的府军前卫,您为何要这般狠狠操练他们?” 李邦华颇为不解的说道:“府军前卫的那帮京卫,皆是朝中勋戚的子弟,不少都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难道您就不怕操练的太狠,出现什么闪失吗?” 崇祯皇帝眉头微皱,神情凝重,双眸闪烁着精芒,并未直接做出答复,这叫一旁的王洽见后,心里暗叫不好,同时眼神示意起李邦华。 眼下都到了什么时候,你还没事询问天子这些问题,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李邦华也是在讲出这些心里的疑惑,自知自己说的有些多了,眼下天子收京卫之权,创设京卫都督府,那京卫之事就非他所能过多去问的。 “正因为他们是大明勋戚的子弟,所以才不能过那种养尊处优,无所事事的日子!” 崇祯皇帝沉吟片刻,神情冷厉起来,说道:“看看建虏那边,从窃建州卫之权算起,建虏便行叛乱之事。 奴酋皇太极,所在的爱新觉罗氏,还有与之有关的觉罗氏,族下的那帮子弟,更是个个不惧死亡,在建虏八旗中任职。 边远异族都懂的道理,在大明这边反而不懂了。 李卿,你先前奉朕之意,着手整饬过京营,想来比谁都清楚,在京营任职的那帮勋戚,到底背地里做了多少事情吧? 李卿觉得,是继续叫这帮酒囊饭袋的勋戚,执掌着京营的权柄好呢?还是叫那些能调教好的勋戚子弟,去执掌京营的权柄好呢?” 李邦华面露惊色,眸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万没有想到,在当前这等危急局面下,天子竟想的会那么远。 “陛下高瞻远瞩,臣先前未明圣意。”李邦华震惊之余,忙垂首说道:“陛下此举对我大明社稷,百利而无一害!” 别看英国公张维贤,先前奉天子旨意,前去整饬京营,在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各整饬出一支精锐之师,眼下更是被天子赐名为天雄军和忠勇军,并叫卢象升、孙祖寿二人节制暂掌。 可京营所存在的那些问题,并未真正意义上的解决。 要不是天子以军机处之名,于神京外围临设前中后三卫,李邦华还真是担心,若建虏真打到神京这边,就靠这帮老爷兵,真的能抵御住建虏攻势吗? “百利而无一害也好,百害而无一利也罢,那都需要用事实来验证。” 崇祯皇帝神情淡然,骑马向前道:“眼下我们要尽快赶赴三河,这样才能了解前线的战况。 至于被甩在后面的府军前卫,有曹化雨负责监督,能一路负重跑到三河的,那便证明这些勋戚子弟,还有调教的资格。” 言罢,崇祯皇帝便一甩手中马鞭,胯下坐骑吃痛下,不由得提升马速,眼下距离三河还有不少的路程,他必须尽快率部抵达才行。 现在前线战场是什么情况,周遇吉所领勇卫营,孙承宗所坐镇蓟州,还有袁崇焕那边有什么动静,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第六十八章 遵化破 贤达们,不要养书啊,追读真的很重要,定要多多支持本书啊,来点推荐票、月票、打赏吧! …… 被建虏重兵包围的遵化城,其实在不知不觉间,以成为整个北直隶的焦点,成为各方都牵挂的地方。 此前崇祯皇帝,以特设的军机处之名,做出种种的调整部署,那都是围绕着不去驰援遵化城,甚至是三屯营,而展开的,以此来抢夺更多的时间,叫其他地域能更充分的封城,以抵御建虏可能发动的攻势。 这样一来的话,暴露在建虏兵锋下的遵化城、三屯营,必然会经历一场浩劫,站在人性的角度,崇祯皇帝所做之决断,无疑是最冷酷无情的。 数万众乃至更多的大明百姓,一旦失去保护他们的城池,那必将会惨遭杀红眼的建虏屠杀! 但己巳之变的全过程,皆在崇祯皇帝的脑子里刻着,跟一地一城的浩劫相比,那总好的过顺天府、永平府两地,惨遭建虏反复蹂躏肆虐的好吧!!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坐到这个位置后,崇祯皇帝才算真正明悟,这句话所蕴藏的真意,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身居在这紫禁城内,没有内廷宦官、锦衣卫,来充当自己的爪牙,那便是瞎子、聋子,朝中大臣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崇祯朝需要‘魏阉’,从不是自己能力不够,而是自己需要扩宽对外界的渠道,叫皇权能够延展下去。 跳出神京这个包围圈,也不是自己想当懦夫,而是不想浪费时间,去跟朝中那帮大臣亲自下场博弈。 当前所处的危急局面,是悍勇的建虏,一切内部矛盾,都必须要在可控范围之内,不然那跟自爆有何区别?! 崇祯皇帝骑马向前驰骋,紧皱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一切,一眼就看见了凶险无比的遵化城。 “砰砰砰……” “杀啊!!” “汗王有令!破城,大索三日!!” 彼时的遵化城外,大批的建虏,将整个遵化城团团围住,数以千计的阿哈,在各旗披甲人、养育兵的弹压下,扛着云梯,冒着箭雨,神情狰狞的向城墙上猛攻,他们配着最简陋的兵器,面对死亡的威胁,只能硬着头皮向上冲。 面对这等凶悍的攻势,昨日尚能坚守城墙的明军,在今日的交战中,明显已生出怯战的情绪,不少城墙的防线,都跳上不少杀红眼的阿哈。 “列阵,逼退建虏!!” “结阵,杀明狗……” 道道喊杀声,充斥在这遵化城四周,就当前的战局来看,驻守遵化城的明军,正逐步处在崩溃的边缘。 “大汗,今日我八旗劲旅,便可攻破遵化城。”范文程难掩内心喜悦,看向眉宇间透着兴奋的皇太极,激动的说道。 “只要能拿下遵化城,那孤立无援的三屯营,必将会被我八旗劲旅踏破,届时大明关内必然生乱!” “没错!” 皇太极紧握手中的缰绳,虎目如炬,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朗声道:“本汗就不相信了,攻破遵化城、三屯营后,分驻各地的明军,还没有任何动静。 只要我们摆出进攻大明神京的态势,那迁安城一带的明军,势必会绕道玉田,增兵蓟州,到时本汗亲率大军,攻打兵力空虚的迁安城,便可破局!” 当前所处的这种局面,是皇太极先前未曾料想到的,袁崇焕迟迟不增兵关内,这叫皇太极心中生出忌惮。 且大明的一些诡异部署,叫皇太极敏锐的觉察到,这定是崇祯皇帝所定,不然这些明军绝不会这般沉住气。 “汗王英明!” 范文程笑着拍马屁道:“只要能调动关内的明军,逐一击破他们,凭借我八旗劲旅的悍勇,还有随军的蒙古兵,想要重创明军,断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在此之后,我八旗劲旅便可再度调转攻势,对大明神京展开猛攻,哪怕打不下神京,也定能叫大明损失惨重!” 此次建虏进犯大明,就从没想过能攻破神京。 毕竟那是大明的国都,倘若真的那般容易被攻破的话,那早些年,辽东局势动荡下,他们便攻陷了山海关。 按照皇太极的构想,此次集结大军进犯大明,他要树立在八旗中的威望,为日后削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之权,夯筑坚实的基础。 另他要通过此战,进一步加剧大明对他们的恐惧,叫崇祯皇帝对袁崇焕生疑,以使得辽东前线局势动荡。 当然在达成这些筹谋部署时,他们攻进大明关内的八旗劲旅,也必将劫掠大量人口,牲畜,财富等,以此来弥补先前的战损。 “报!!!遵化城东城被破,我八旗健儿已杀进城内!!” 就在皇太极、范文程他们,在这里交谈之际,骑马驰来的镶蓝旗摆牙勒,神情亢奋的大声怒吼着。 “嗷嗷!!!” 聚在皇太极身边的两黄旗旗丁,听到这样振奋的消息时,那一个个都举拳长啸起来,反倒是两黄旗摆牙勒,显得却非常淡定,然那一双双灼热的虎目,所散发出的精芒,亦表露出他们的情绪。 “恭喜汗王,贺喜汗王,遵化东城告破,我八旗一个时辰内,便可镇压城内明军!”范文程情绪激动的抱拳说道。 “好,好,好!” 皇太极双眸微张,举着手里的马鞭,对那镶蓝旗摆牙勒喝道:“回去告诉莽古尔泰,此战,他为首功!” “喳!” 拿下遵化城,对皇太极来讲,意义绝对非凡,这标示着后续的筹谋部署,便可按照计划推进了。 就算明军再怎么能沉得住气,他们八旗的精锐杀进关内,威逼大明国都,那终究有大乱的时候。 “哒哒哒……” 就在皇太极内心激动,一道杂乱的马蹄声响起,沿途建虏并未阻拦,直至来到皇太极跟前,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汗王,右翼四旗急报!” “嗯?” 听闻此言的皇太极,眉头紧皱起来,这个时候,岳托他们以右翼四旗之名,传来急报,难不成大安口那边,出现什么问题了? 第六十九章 朕之勇卫! 范文程见皇太极的神情,从不解变成震怒,只在刹那间,这心里不免咯噔起来,这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难道右翼四旗遭受明军奇袭了? “萨哈璘,你这个该死的奴才!!” 皇太极神情狰狞,撕碎手里的军报,怒道:“竟敢为一己私欲,擅自攻打石门镇,叫朕折损八百余众兵马,该死!!!” “这……” 范文程闻言,心中大骇,他没有想到,岳托所领右翼四旗,竟出了这档子事情,折损八百余众兵马,这可不是小事啊! “汗王,可是明军大举出动,屯驻石门镇一带?”范文程强压着惊骇,看向暴怒的皇太极说道。 皇太极皱眉说道:“石门镇那边,增补了一支明军,具体兵力,岳托他们尚未查明,这帮明狗在石门镇外围,挖设数条宽沟,里面布满了人。 昨日,萨哈璘率部,刺探石门镇军情,却违背岳托军令,擅自攻打,跟增补的明军交战,所部悉数阵亡! 萨哈璘这个狗奴才,也被明狗杀了!!” “那增补的明军,少说有两万众!” 范文程脸色微变道:“我八旗健儿实力强悍,想全歼八百余众精锐,依明军的实力,至少要两万众。 汗王,这定是那崇祯小儿,从神京调拨的精锐之师,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把三屯营攻陷下来!” “该死!!可恶!!” 皇太极的好心情,因这则突变的军情,瞬时就烦躁起来,本身所处的境遇,跟预想的就存在差距,这就叫皇太极暗暗生疑。 眼下石门镇那边,出现一支实力强悍的明军精锐,这更加验证他的猜想,当前所处的境遇,就是身处神京的崇祯小儿,所鼓捣出来的。 他集结八旗精锐,进犯大明关内,是彰显八旗之威的。 可时至今日,袁崇焕都未率部出现在关内,反倒是身处深宫的崇祯,极有可能接管了军队调动,这无疑给他们侵略大明关内,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这个时候,建虏核心人马不足的短板,算是体现出来了。 虽说八旗劲旅战力强悍,在野战方面,与明军交战能以一当十,但奈何此番是进犯大明关内,在这等危急的态势下,大明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建虏,任意蹂躏大明京畿要地,崇祯小儿定会调兵遣将,以阻挠八旗劲旅的攻势。 若不能把明军调动起来,想要取得这场近乎豪赌的胜利,那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越想越气的皇太极,冷厉的双眸,死死盯着遵化城,咬牙启齿的说道:“传令下去,杀光一切阻挡八旗的明狗!!!” “喳!” 遵化城是进出大明关内的要地,无论如何都不能丢掉,想继续贯彻先前所定,那便要将所有隐患,都扼杀在萌芽中。 看着神情冷厉的皇太极,一旁的范文程,强压着内心惊骇,这摆明是要屠城啊!! 可联想到当前所处的境遇,范文程没有劝说什么,大金若想劫掠大明,必须要将隐患全部扼杀掉。 眼下石门镇那边,出现了一支精悍的明军之师,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再出现第二支、第三支…… 处在暗潮汹涌的乱世下,若没有能震慑外敌的强军,一旦遭遇外敌侵略,首当其冲置身绝境的,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底层百姓。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大明跟建虏,在辽东这片黑土地上,不知交战过多少次,但无一例外,全都是战败后撤。 从萨尔浒之战,到抚顺,再到沈阳…… 每每丢掉大片的疆域,就有大批的精锐之师,被凶悍的建虏,在战场上斩杀,以充当他们的军功。 每每丢掉大片的疆域,就有大批的辽东百姓,惨遭建虏的屠杀,以达到以少御多,统治抢夺来的疆域的战略目标。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崇祯皇帝坐在一块石头上,保持这般姿势,已有一炷香的时间,围在左右的一众人,无不暗暗揣摩,只怕天子的心里,在担忧前线战场的局面。 “哒哒哒……” 在这泥洼铺的土地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这叫聚在崇祯皇帝身边的众人,无不提高警觉,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皇爷,是前锋营的京卫骑兵,护送的好像是勇卫营的武阉。”王承恩看清来人后,强压内心惊意,忙低首对崇祯皇帝说道。 “武阉!?” 崇祯皇帝闻言,忙站起身来,定眼看去,见朝自己驰来的骑兵队伍,还真是勇卫营麾下武阉,心里不免激动起来。 这个时候,周遇吉统率的勇卫营,谴派麾下武阉骑兵,从蓟州方向朝泥洼铺驰来,那表明是想向神京送什么的。 难道周遇吉他们,初抵石门镇一带,便遭遇来犯的建虏了? 是伤亡惨重? 还是取得大胜了? 就当前所处的这种局面,崇祯皇帝的内心,难免变得不安起来,进犯的建虏,正围着遵化城打,留给大明的时间不多了。 若出战的勇卫营,没达到预想的效果,出身未捷身先死,那后面的仗,根本就没办法去打了,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这离煤山太远了,想上吊也吊不了了。 “……” 此时不光是崇祯皇帝,心情变得忐忑起来,待在身边的王洽、李邦华、朱纯臣等一众大臣、勋戚、将校,那心情就更加忐忑了。 天子器重的勇卫营,这个时候谴派麾下武阉,从前线赶赴过来,这摆明就是朝神京方向去的,意外撞到御驾亲征的天子之师。 “报!!石门镇大捷,勇卫营迎战来犯建虏,与之展开激战,全歼所部八百余众建虏!勇卫营铁骑队,百户郑忠,奉命传捷!!” 在这等紧张的氛围下,郑忠的这声怒吼响起,叫崇祯皇帝,叫王洽、李邦华、朱纯臣等,那情绪立时发生变化。 “哈哈!!” 崇祯皇帝抚掌大笑道:“不愧是朕之勇卫啊,好,好,好!!竟全歼八百余众建虏,勇卫营,当属我大明第一军!!” 第七十章 砥砺前行的崇祯 贤达们,求推荐票,月票,打赏! ……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此起彼伏的恭贺声,此刻在崇祯皇帝耳畔响起,王洽、李邦华、朱纯臣等一众大臣、勋戚、将校,一个个神情变得激动起来,眉宇间透着难掩的喜色。 自国朝得知建虏进犯一事,所得前线紧急军务,不是告急,便是某某要隘告破,尤其是大安口、龙井关、喜峰口接连被攻破,更是导致朝野震动。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在众人的注视下,对翻身下马,欲向自己行礼的郑忠,说道:“把报捷奏疏,拿来叫朕看看!” “奴婢领旨!” 郑忠当即拱手应道,随后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那份报捷奏疏,双手捧着,缓步走到崇祯皇帝跟前。 原本呈递报捷奏疏之事,是想让孙承宗派人送抵京城,但临走之际,孙承宗却亲点郑忠带队。 勇卫营于石门镇一带,迎战来犯建虏,并取得这等骄人战绩,没有勇卫营的人,此事说不过去。 王承恩警惕的看着郑忠,说到底,郑忠是先前依附魏忠贤的武阉营,哪怕随军出征,立下战功,该有的警觉,还是要有的。 “好啊,朕果然没看错萃菴,没看错勇卫营啊!” 并没注意到这些的崇祯皇帝,看完手里的报捷奏疏,赞许道:“以三千正兵,于石门镇外围,诱敌迎战来犯建虏。 诸卿,你们也都来看看,朕之勇卫,所立的赫赫战功吧!” 言罢,崇祯皇帝将手里的报捷奏疏,递到了王洽他们跟前,王洽忙走上前,眉宇间透着激动,接过眼前的报捷奏疏,李邦华、朱纯臣等人,则围了上来。 自萨尔浒之战算起,大明于辽东折损众多精锐之师,这使得从天启朝到当前的崇祯朝,就从没出现过,全歼一部建虏兵马的战绩。 曾几何时,在辽东那边的战场上,驻守各处的明军,从不敢跟建虏展开野战,生怕被建虏全歼了。 谁能想象的到,往往一个牛录的建虏兵马,就敢主动追杀十倍,乃至更多的明军,往死里揍。 “郑忠是吧?” 崇祯皇帝叉腰而立,看向保持作揖姿势的郑忠,说道:“起来吧,在朕面前,不必这般拘谨。 勇卫营铁骑队,周卿起的这个名字,很好! 在国朝危难之际,你们能继续为国朝尽忠,过往的种种,就不必再记在心里了,你不必亲去神京了,即刻返回石门镇。 传朕口谕,言,朕之勇卫,所获石门镇大捷,朕已知晓,朕心甚慰,勇卫营出战精锐,皆记功;于战场斩杀建虏者,一律按军功来记,随军待战的精锐,亦记半功。 还有你郑忠,竟斩杀建虏贝勒萨哈璘,再记一功,待此番打败建虏,国朝之危解决,尔等所立之功,朕定不吝封赏。 另告诉周卿,建虏蒙此大败,定不会善罢甘休,叫其小心行事。 若朕所言坑道战,不可强打,可率部暂避锋芒,寻找合适战机,再袭扰建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切记,切记!!” “奴婢领旨!” 难掩激动的郑忠,忙拱手应道。 将武阉调入勇卫营,此事崇祯皇帝也是考虑再三,然想到日后的局面,他还是下定决心,做出了这一决断。 千余众愿意为国朝分忧的武阉,哪怕打到最后,只剩下一两成,只要自己厚待他们的子侄,并给他们一个奔头,这将会是最忠诚于自己的内廷宦官! 有了这批经历过战场洗礼的宦官,不管是增补到东厂,还是用在其他地方,那必将增强自己的威仪。 “陛下,此等大捷,当以最快的速度,传回神京。”王洽情绪激动,走到崇祯皇帝跟前,拱手作揖道。 “眼下神京局势不定,人心浮动,石门镇大捷一事,遍传神京,定能振奋人心,大涨我朝声势!” 看着骑马离去的郑忠,回过神来的崇祯皇帝,点头说道:“王卿所言极是,你即刻以军机处前指之名,明发上谕,将此报捷奏疏,及所携建虏首级,悉数送抵神京,并沿途大传勇卫营之威!” “臣领旨!” 在没有勇卫营所取战绩前,大明朝野间,对进犯的建虏,并无半点信心,哪怕崇祯皇帝做出种种,依旧有不少人很是担忧。 谈奴色变,这在当前的大明,已经是一种常态了。 哪怕崇祯皇帝要御驾亲征,都没能逆转这种情况,毕竟在此之前,大明在辽东那边,被建虏按在地上反复摩擦蹂躏。 昔日大明之雄威,早已所剩无几了。 “即刻传令下去,全军开拔,尽快赶赴三河!”恢复正常的崇祯皇帝,叉腰扫视眼前众人,当即沉声喝道。 “朕之勇卫,已为我大明斩获首功,此战我大明必胜!随朕进驻三河,准备迎战来犯建虏!” “喏!!” 周遇吉所率勇卫营,在石门镇旗开得胜,为大明斩获首功,这对崇祯皇帝来讲,的确是极为振奋的。 然崇祯皇帝同样知道,建虏蒙此败绩,就依着皇太极的性格,还有那帮建虏高层,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若皇太极知晓此事,只怕被建虏包围的遵化城,怕是保不住了,一想到这样的态势,本心情不错的崇祯皇帝,心里变得沉甸甸的。 国朝大军势弱,若遭外敌侵略,首当其冲受到浩劫的,便是那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底层百姓。 想赢下此战,很难! 想赢下此战,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烂到根子上的大明,若想涅槃重生,这一战,就必须要赢,靠大明的文官群体,来改变大明,断然是不现实的事情。 这一战,必须要扭转文武失衡的政治生态,唯有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朝堂平衡。 若不能做到这一点,那一切变革都是扯淡。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苏州之屠、南昌之屠、赣州之屠、江阴之屠、昆山之屠、嘉兴之屠…… 每每想起建虏所犯累累血债,崇祯皇帝的内心便充满斗志,就算与天下士绅、地主为敌,他这个大明的最大地主,也一定要赢!!! 第七十一章 不要怕自己的坛坛罐罐被打烂 细数大明同建虏之间,所爆发的战事,为何会频频惨败,以至丢掉大片疆域? 除党争所造成吏治腐败,继而诱发出的严重贪腐;军事方面的决策权、兵权,皆掌握在文官群体手里。 还有便是太在意一些坛坛罐罐了。 怕出错,怕打败,怕因此丢掉乌纱帽,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导致很多人,即便看见了战机,也会踌躇,也会犹豫。 哪怕有一些统兵将领出战了,但掌握军事方面决策权、兵权的文官,却不派兵驰援,以至于本该是大胜的战局,往往成了惨败…… 崇祯皇帝骑在马上,看着重兵把守的街道,眉头微蹙着,在身后跟随的宣府镇总兵官侯世禄,内心生出些许的忐忑。 侯世禄从没有想到,当今天子在这等危急的态势下,不在重兵把守、城高墙厚的神京待着,反做出御驾亲征的决断。 “侯卿,这三河中卫治下,所组织的民驿队,没糊弄了事吧?”崇祯皇帝微微侧首,看向侯世禄说道。 侯世禄闻言,心里一紧,忙抱拳说道:“回陛下,奉军机处上谕,我三河中卫一线的民驿队,皆已组织起来,且按照军机处上谕,单独进行登记造册。” “嗯。” 崇祯皇帝微微点头,道:“等到了行在以后,侯卿派人,将这部分文书,皆送到军机处前指。 民驿队转运往来粮草、军械等,关乎我大明对战建虏的根本,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喏!” 侯世禄当即抱拳应道。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虽说此次大明迎战建虏,算是本土作战,但考虑到当前的局势,崇祯皇帝还是觉得,将希望放在临时组建的民驿队,以军法来震慑抽调的徭役,进行转运粮草、军械等,远比各地官府靠谱的多。 一路无言,在侯世禄的引领下,崇祯皇帝一行,来到了中卫防务衙署,眼下因御驾亲征的缘故,遂被崇祯皇帝征用了。 “侯卿,你中卫防务衙署,是否选好新的地方?”来到这正堂后,崇祯皇帝看向随行进来的侯世禄,询问道。 “已选好新的驻地。” 侯世禄忙抱拳说道:“另随陛下出征的京卫各部,按照陛下的旨意,在我三河驻守的兵马,正于三河城东西两地,分别修筑营寨。” “嗯,辛苦侯卿了。” 崇祯皇帝点头道:“那侯卿先去忙吧,朕虽说进驻三河,然三河中卫的一应防务安排,依旧由侯卿执掌,非必要无需请示朕。” “喏!” 在三河这处要地,同时出现两个班底,最忌讳的就是重一头、轻一头,继而造成一定的混乱。 随驾前来的军机处前指,是总揽此次对战建虏的班底,属战略层面。 临设的三河中卫防务衙署,是总揽三河中卫一线防务的班底,属战术层面。 在当前这等局面下,崇祯皇帝需要的是稳定的秩序,该是谁统管的事情,就该由谁来统管。 见侯世禄离开后,王洽走上前,拱手作揖道:“陛下,此次您御驾亲征,携军机处前指等进驻三河,是否谴派人手,向蓟州方面通传此事?” “还是要通传一下的。” 崇祯皇帝想了想,神情淡然道:“王卿,你以军机处之名,向蓟州方面明发上谕,言朕与军机处前指,并随驾出战的京卫各部,为孙卿之后盾。 此次勇卫营取石门镇大捷,望孙卿不可焦躁,当以前线战局沉稳部署,力求赢下这场同建虏之战!” “臣领旨!” 眼下崇祯皇帝最担心的,就是在建虏进犯的大背景下,京畿治下的府县,所驻守的那些兵马,可能会受袁崇焕的影响,出现冒进的情况。 用这样一种方式,表明自己就在三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增强了孙承宗的底气。 当前的大明,最需要的是稳! 尽管是对手,但有一点不可否认,建虏大军的确是强,就算规模远少于明军,可在战场上,从不是以兵马多寡为绝对论的。 现在军机处前指,能直接调动的强军,唯有一个勇卫营,而受卢象升、孙祖寿所领的天雄军与忠勇军,还需数日才能赶赴三河。 就算是真的赶来了,配属相应军器、甲具、火器的天雄军与忠勇军,毕竟是临时抽调组建起来的。 不可能说,一上来就像皇太极所领建虏大军那般,表现出极强的战力。 “陛下,此次勇卫营这边,取得石门镇大捷,对我大明而言,的确是振奋人心的。”李邦华走上前,对崇祯皇帝拱手道。 “然建虏主力若知晓此事,定然会携怒猛攻遵化城,以建虏之威,只怕遵化方面,难以抵挡建虏的攻势。 我军机处前指这边,是否要给蓟州方面,还有迁安方面,明发上谕,叫他们分出部分骑兵,袭扰进犯的建虏,以缓解遵化方面的压力?” “不可!!” 崇祯皇帝伸手打断道:“现在我们对迁安方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袁崇焕是否率部驰援关内,都不清楚。 这个时候冒然下此上谕,一旦前线会错意的话,必然会引发一连串反应。 蓟州方面有孙卿在,非必要的时候,军机处前指这边,不能随便明发上谕。 不要怕自己的坛坛罐罐被打烂,只要能战胜进犯的建虏,那些打烂的坛坛罐罐,再建起来便是了。 不过,军机处前指这边,要派人去迁安方面,明发一道上谕,询问那边的具体情况,还有袁崇焕所部,是否已进驻迁安方面。” “臣遵旨!” 李邦华当即拱手应道,同时这心里却生出唏嘘,天子这是在心里面,已放弃遵化、三屯营两地了。 只是这样的意思,心里明白即可,但绝不能讲出来。 看着离去的李邦华,站在原地的崇祯皇帝,仿佛是猜透了李邦华所想,不由轻叹一声,不放弃遵化、三屯营两地如何? 现在前线局势并不明朗,所构东西防线,除孙承宗所领防务明确了,以迁安为首的防务,到现在还没派人来传递情况。 袁崇焕在干什么,具体到什么地方,自己都一无所知,若贸然采取行动的话,必然会叫当前的局势,朝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 第七十二章 无间道(1) 贤达们,追读真的很重要,别养书啊,会养死的,求推荐票,月票,打赏!! …… 在建虏进犯大明的紧急态势下,时间仿佛如流沙般稍纵即逝,虽说崇祯皇帝的心里,已经有所准备,自己先前的所谋,必然会影响到己巳之变的走势。 然眼前不过十一月初六,可走势改变之大,却超出了崇祯皇帝的预料。 受周遇吉所领勇卫营,取得石门镇大捷的影响,皇太极所领建虏大军,竟先后攻破遵化城、三屯营两地,这使得建虏彻底控制住,一处进出大明关内外的通道。 而更叫崇祯皇帝没有料想到的,攻破上述两城的建虏,竟屠了高过车轮的男丁,无论老幼青壮! 站在军机处前指堂外的王承恩、王洽、李邦华、朱纯臣等一众人,眉宇间透着忧色,不时抬头看向堂内。 自军机处前指,接到蓟州方面所传此紧急军务后,难掩怒意的崇祯皇帝,便将他们赶出堂外,而把自己关在里面。 没有咆哮,没有愤怒,没有摔打瓷器…… 崇祯皇帝就静静的坐着,那双散发着寒芒的眼眸,还有那紧握的双拳,无不彰显出他此刻的内心。 ‘皇太极,这笔血债,朕早晚有一日,会跟你清算的!!!’ 强压着心头的怒意,崇祯皇帝站起身来,朝悬挂的地舆图走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因愤怒而做出决断。 眼下建虏攻占遵化城、三屯营两地,并摆出了休兵的态势,而袁崇焕已率部进驻到迁安城。 除了建虏屠城一事,自己没有料想到,当前的整体态势,皆朝着自己所谋进展,眼下围绕着遵化、三屯营两地,大明与建虏进入到诡异的静止状态下。 而天津总兵官王洪,已率两万天津援军,进驻到玉田方面,一个相对完整的拦阻圈,算是基本成型了。 “你们都进来!” 思索到这里的崇祯皇帝,神情冷然的说道。 “沙沙沙……” “吱~” 此时的堂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随着紧闭的房门,被王承恩打开,王洽、李邦华、朱纯臣等人,神情各异的走进堂内。 “陛下~” 王洽、李邦华他们,眉宇间透着忧色,看向崇祯皇帝的背影,想要劝说一二,然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遵化城、三屯营被建虏攻破了,还被屠了城,这等消息一旦传扬开来,必然会在京畿引起轩然大波。 眼下要说压力最大的,当属崇祯皇帝! “王卿,天雄军、忠勇军是否已拔营启程?”崇祯皇帝转过身来,看向王洽说道:“军机处前指,是否受到卢卿他们的奏疏?” “回陛下,天雄军、忠勇军已拔营启程。” 王洽闻言忙拱手道:“算算时间,他们应已途径通州,并补充了所缺军器、甲具等,最迟两日后,便可抵达三河。” “嗯。” 崇祯皇帝转身看向地舆图,眉头微皱道:“那登莱方面呢?还有镇江方面呢?” “……” 王洽、李邦华他们,闻言相视一眼,眉宇间的忧色更多了,天子问这些,难不成是准备跟建虏决战吗? “说话!!” 崇祯皇帝沉声喝道。 王洽心里一颤,当即拱手说道:“是…据天津方面,今日所呈来的紧急军务,登莱总兵官张可大所部,已抵天津三卫。 按臣与李侍郎推算,张可大所部,最早五日内,才能赶到宝坻,而镇江方面,至今未收到任何消息。” “即刻谴派人手,赶赴天津三卫!” 崇祯皇帝皱眉道:“以军机处前指之名,叫张可大所部,五日内赶到三河,若不能赶来,以贻误战机论处!!” 王洽抬头看向崇祯皇帝,欲言又止,最后神情凝重的说道:“臣领旨。” 为了当前这种局面,遵化、三屯营两地,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崇祯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能叫皇太极所领建虏,跳出自己所谋的拦阻圈。 “李卿,军机处前指军需供应这一块,是你分管的,朕不希望出现任何岔子!”崇祯皇帝转过身来,神情冷然的看向李邦华,说道。 “前指这边,需要什么,定第一时间送到神京,叫周延儒、徐光启他们亲办,听明白了没有!” “臣领旨!” 李邦华当即拱手应道。 其实在崇祯皇帝御驾亲征,离开神京以后,神京那边就变得不平静了,钦定的七名辅政大臣,站在各自的立场,展开了不见硝烟的博弈。 以周延儒、温体仁、张维贤为首的‘帝党’派,掌握着军机处、京营的权柄,外加曹化淳、骆养性所领厂卫。 面对军机处前指,所送抵神京的各类上谕,那都是想尽千方百计的满足。 甚至于说,朝中的部分官位,都出现更替情况了,为此韩爌、李标、刘宗周等不少大臣,表达了深深的不满。 但崇祯皇帝不在神京,周延儒他们,身为辅政大臣,又掌握权柄,就算朝堂再怎么闹腾,那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狗咬狗之势,算是初见成效了。 “钱卿,从蓟州方面回来了没有?” 崇祯皇帝想起了钱龙锡,看向王洽说道:“朕叫他替朕抚慰蓟州士气,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为削弱朝中东林党之势,在御驾亲征之际,崇祯皇帝便将钱龙锡这个内阁大臣,给带到自己身边,而在随驾期间,钱龙锡更像透明人一般。 眼下对战建虏之权,掌控在军机处之手,钱龙锡虽是内阁大臣,却无权干预军机处决策。 李邦华上前拱手道:“回陛下,军机处前指这边,尚未收到任何消息……” “皇爷,钱阁老从蓟州方面回来了。” 王承恩此时在堂外拱手道:“可……” “可什么?”见王承恩打断李邦华,又摆出这副模样,崇祯皇帝皱眉道:“有什么,就说什么!” 王承恩当即回道:“钱阁老回来,领了建虏的人,过来了。” “……” 此言一出,叫堂内所站众人,无不眉头微蹙,脸上露出各异的神情,一个个全都看向了神情冷然的崇祯皇帝。 第七十三章 无间道(2) 贤达们,别再养书了,裸奔了,一定要追读啊,这件事情很重要! …… 两军交战期间,敌军谴派麾下过来,这除了扰乱军心外,那便是刺探军情了,钱龙锡几个胆子,敢擅自做主,把建虏的人领回三河。 崇祯皇帝冷着脸,锐利的双眸,看向王承恩说道:“他们是怎么过来的?来了多少人?” “回皇爷,建虏来了十几人,是孙公所谴麾下锐士,沿途看管护送过来的。”王承恩忙拱手道。 “……” 此刻这军机处前指的正堂,静的可怕,王洽、李邦华几人,神情各异的候着,根本就不敢去看崇祯皇帝,更不敢多言其他。 在当前这种态势下,怎能叫建虏的人,过来三河这边啊,这孙承宗、钱龙锡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把钱龙锡叫进来!” 崇祯皇帝垂着手,神情淡漠,对王承恩说道。 “奴婢遵旨!” 王承恩当即拱手应道。 当前这等态势下,建虏谴派人手,冒着被杀的风险,来三河这边,只怕一是想明确自己是否真的御驾亲征,二是想来一出离间吧。 崇祯皇帝静静的站着,眸中闪烁着冷芒,叫他生气的是,建虏谴派人手一事,他事先没得到任何消息。 “臣钱龙锡,拜见陛下!” 被传唤的钱龙锡,眉宇间透着些许亢奋,还没走进正堂,声音便响起,在崇祯皇帝的注视下,恭敬的拱手作揖道。 “起来吧。” 崇祯皇帝淡漠道。 在堂内众人的注视下,钱龙锡撩了撩袍袖,挺直腰板,眉宇间的亢奋不减,上前两步,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建虏谴派使者,有意跟我大明议和,臣觉得此事关系重大,故将其领到三河面圣。” “……” 王洽、李邦华、朱纯臣他们,在听闻钱龙锡所讲,脸上露出各异的神情,尤其是王洽、李邦华二人,眉头紧蹙起来。 崇祯皇帝冷着脸,看向钱龙锡说道:“所以孙卿在蓟州那边,见到建虏所谴之人,并不同意孙卿,立刻领着建虏的人,来三河这边了?” “是。” 钱龙锡并没觉察到崇祯皇帝话里有话,点头道:“孙承宗为人过于谨慎,言建虏此次来使,定然是怀揣不轨之心的。 但臣却不这般看。 哪怕是跟建虏相互试探,这亦能为我大明,多多争取些时间,这般,辽前所谴援军,便可进关更多……” “够了!!” 崇祯皇帝一甩手,怒视钱龙锡喝道:“谁给你的权力,叫你擅自做主,强行将建虏的人,带到三河见朕的!!” “…陛下,臣也是为了大明啊……”钱龙锡愣了,他没想到自己为给大明争取时间,却遭崇祯皇帝这般呵斥。 “愚蠢!!” 崇祯皇帝怒指钱龙锡,打断道:“建虏屠杀我遵化、三屯营两地子民,掌握着战场的优势,却休兵不动,这摆明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现在谴派几名建虏,来试探我大明,以知晓朕是否御驾亲征,好啊,钱龙锡,朕真是没想到,我大明竟有你这等愚蠢至极的内阁大臣!!” “臣……” 钱龙锡傻眼了,伸着手想解释什么,可面对崇祯皇帝的呵斥,他心里紧张起来,先前在蓟州,知晓建虏谴派使者,想跟大明议和,这叫他觉得机会来了。 就算建虏是假议和,但若能跟建虏消磨下去,这般就能多拖延些时间,好叫袁崇焕,多从辽前调遣些援军。 这般建虏若知晓大明调集重兵,将他们围堵在遵化、三屯营两地,那定然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为此不惜跟孙承宗闹翻,强行要将建虏所谴之人,带回三河这边,孙承宗见状,唯有谴派麾下精锐,以护送之名,监视被钱龙锡要带走的建虏。 “好啊!真是太好了!” 崇祯皇帝走上前,当着王洽、李邦华等人的面,抬起脚来,猛然踹向钱龙锡,怒道:“就因为你自以为是的聪明,现在叫建虏奴酋皇太极,知晓朕的确御驾亲征。 钱龙锡,朕还真是挺佩服你的,是嫌朕的命活的太短是吧,想叫建虏挥师西进,直扑三河而来对吧!! 来人啊,给朕把此贼拿下,等候发落!” 被踹的胸口直疼的钱龙锡,彻底慌了神,忙趴在地上,痛哭起来:“陛下,臣万万没有此意啊! 臣只想着为我大明争取时间,万没有……” 可听到崇祯皇帝所喊,快步走进来的大汉将军,又怎会给钱龙锡解释的机会,直接架住钱龙锡的双臂,就向外面拖走了。 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 崇祯皇帝紧握着双拳,神情冷然的站在原地,看着被拖走的钱龙锡,他算是被自以为是的钱龙锡,彻底是折腾的没脾气了。 难怪说在建虏高层的手中,多带着一本《三国演义》,这他娘的哪里是以此学习兵法啊,这分明就是通过《三国演义》的情节,来预判大明文官,所闹出的那些骚操作! 王洽、李邦华、朱纯臣他们,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待着,根本就不敢多说其他。 建虏谴派所谓使者,就因钱龙锡擅自行事,使得建虏那边,算是明确了天子御驾亲征一事。 这么简单的道理,钱龙锡竟然没有想到,真真是愚蠢至极啊! “陛下,现在咱们怎么办?” 见王洽、李邦华二人不言,朱纯臣犹豫再三,上前谨慎的问道:“建虏谴派人手,只怕事先会有约定,若没在规定期限内,从蓟州逃脱出来,那必然是……” “朕难道不知道这些吗!?” 崇祯皇帝沉声喝道:“即刻以军机处前指之名,明发上谕,言钱龙锡暗怀私心,不顾我大明国朝,擅自做主,其不配在内阁,即刻罢免其官职!” 对钱龙锡心里那点想法,崇祯皇帝比谁都清楚,这便是典型的一叶障目,平日里是个聪明人,偏偏到关系到自己的事情,便会钻牛角尖,以为自己比谁都聪明,按着自己心中所想来做。 在大明,像钱龙锡之流,数不胜数!! 就这么一个烂到根子上的大明,想要给他救活,真真是比登天还难啊! 第七十四章 你在教朕做事? “把那些建虏,召来。” 崇祯皇帝压着怒意,神情淡漠道:“既然都来三河了,朕若不召见他们,还以为我大明怕了!” 王洽、李邦华、朱纯臣等人,听闻崇祯皇帝所讲,眉宇间都透着些许忧色。 在当前这等态势下,召见建虏所派所谓使者,除了徒增烦恼外,就没别的用处。 像钱龙锡所想那般,利用建虏使者,来拖延时间,纯粹是一厢情愿的事情,谁又能确保这不是建虏的计谋呢? “陛下,要不由臣去见那帮建虏?”李邦华走上前,拱手作揖道:“陛下万金之躯,区区几名建虏,又怎敢惊扰圣驾。” “不用!” 崇祯皇帝一甩袍袖道:“朕倒是想要瞧瞧,这建虏是多长了几颗脑袋,能叫大明调拨那么多军饷,都未能收复辽东失地,还叫他们打进我大明了。”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一味的去躲避,没有任何意义,区区十几名建虏,能在三河把天掀翻不成? “去,把府军前卫的那帮勋戚子弟,都给朕召来。” 在王承恩上前,准备领命之际,崇祯皇帝伸手道:“也叫他们都瞧瞧,这建虏长什么样,见到建虏后,会不会吓得两股战战!” “奴婢领旨!” 王承恩当即应道。 在场的一众人等,都能感受到崇祯皇帝的怒意,在两军对战期间,任何举动,都是带着试探的。 自作聪明的钱龙锡,只想着有利于自己的那些因素,却忽略了建虏带的试探,使得崇祯皇帝御驾亲征之事,算是叫建虏高层明确了。 这大明的内部,还藏着暗通建虏的家贼啊! 坐回到龙椅的崇祯皇帝,手指敲击着桌案,眉头微皱着,自己御驾亲征之事,大明内部知道,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进犯的建虏知道,那便不正常了。 在大明与建虏历次交战中,每每到战局关键时刻,被建虏收买的内应,便会在暗中从事破坏,以至大明最终兵败。 “咚咚咚……” 军机处前指正堂外,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数以百计的大汉将军,开始布控,闻讯赶来的侯世禄,更是持刀站在了堂外。 “哒,哒。” 外面闹出的动静,叫崇祯皇帝从思绪中出来,手指敲击着桌案,闪烁着冷芒的双眸,看了眼王洽、李邦华等人,随后看向堂外,瞧见王承恩领着十几人进来。 “站住!把所披甲胄脱掉!” 侯世禄挎刀而立,挡在正堂门前,虎目如炬,盯着王承恩身后那十几名建虏,沉声喝道。 “……” 此刻军机处前指堂外,无数道目光,汇聚在侯世禄身上,布控的大汉将军,纷纷将手落在刀柄上。 “我等已将佩刀卸下了!” 被一道道带着敌视的目光盯着,为首的建虏怒目圆睁,抬头看向侯世禄,沉声道:“我等奉我大金汗王之命,特来面见大明天子,你怎敢提出这等无理的要求!” 被挡着去处的王承恩,心里咯噔一下,暗暗骂起自己,怎敢这般疏忽,竟没叫这帮建虏卸掉甲胄。 和辽前待过的侯世禄不同,像王承恩这等内廷宦官,还有王洽、李邦华他们,并未见过建虏的凶残。 但侯世禄却很是清楚。 建虏面圣,绝不能有任何疏忽大意,不然大明必乱套。 “说的什么鸟语!爷爷听不懂!!” 侯世禄当众抽刀,指向眼前这帮建虏,喝道:“爷爷知道你能听懂,要么脱甲胄,要么死!!” “哗……” 随着侯世禄怒斥响起,警戒的众大汉将军,纷纷抽刀,警惕的盯着这帮建虏,就连被崇祯皇帝点名召来的众勋戚子弟,亦纷纷拔刀。 警觉性挺高的。 看着横在堂外的侯世禄的背影,崇祯皇帝双眼微眯,心里暗暗称赞,这日后必须执行军政分离。 该是谁干的事情,就该谁干。 像钱龙锡之流,所闹出的闹剧,日后绝不能再出现了。 “好!!” 戈图紧握双拳,咬牙切齿的说道:“脱掉甲胄,大明天子尊贵,怕我等行刺!” “哈哈……” 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在军机处前指堂外响起,这叫王洽、李邦华、朱纯臣等人,眉头皆微蹙起来。 尽管他们听不懂外面建虏,究竟讲了什么,但这笑声他们却能听懂,那是带着不屑的意味的。 “啪!” 崇祯皇帝拍案而起,快步朝堂外走去,王洽等人见状,忙上前拦住,崇祯皇帝冷喝道:“闪开!!” 被镇住的王洽等人,不敢再出言多讲什么。 窝囊啊! 大明军队在辽东战场上,被这帮以下犯上的建虏,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以至建虏上下,是打心底里瞧不起大明。 这被皇太极谴派过来的十几个建虏,在知晓自己御驾亲征,且知道自己就在正堂内等着他们。 却这般肆无忌惮。 这分明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不。 准确的说,是没把大明放在眼里。 崇祯皇帝推开侯世禄,看着正慢条斯理,脱着身上甲胄的建虏,冷然道:“一帮以下犯上的奴才,还敢妄言跟大明对等,蛮夷就是蛮夷!” “……” 以戈图为首的建虏,愣住了,不少都抬头看向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崇祯皇帝,这便是大明的天子吗? 持刀而立的侯世禄,见戈图他们,直视天子,却没任何动静,当即便沉声喝道:“跪下!行礼!” 戈图回过神来,嘴角微扬,傲慢的冲崇祯皇帝抱拳一礼道:“见过大明皇帝,我大金汗王,谴本将出使大明。 若大明皇帝,愿按国书所写,向我大金进贡,则我大金兵马,可退出大明境内,两国休战。” 戈图那蹩脚的汉语讲出,叫在场听到的众人,一个个怒目圆睁,嚣张,真是他娘的太嚣张了! “狗奴才。” 崇祯皇帝笑了,看着傲慢的戈图,但眼眸却闪烁着冷芒,道:“你……是在教朕做事吗? 真是没有想到,一个大明昔日的奴才,以为侵占了我大明的一些疆土,就敢妄想与我大明对等了,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第七十五章 明威不可侵! 侯世禄握紧手中战刀,那凌厉的虎目,盯着戈图等人,胸膛的怒意,怎么都抑制不住的涌出。 “跪!” “跪!” 聚集在堂外的众大汉将军,一个个面带怒容,沉声喝道,戈图那嚣张的神态,崇祯皇帝所讲之言,叫他们心中涌出怒意。 他娘的,一帮狗奴才,竟敢在天子面前,这等嚣张跋扈,真真是该死!! 面对当前这等态势,戈图身后那帮建虏,下意识聚在一起,警惕的看向四周,戈图冷着脸,旁若无人的从怀中掏出国书,还有他主子皇太极,写给崇祯皇帝的信件。 “大明皇帝,这是我大金汗王,给你的国书!” 戈图那双锐利的虎目,浑然不惧的直视崇祯皇帝,冷冷的说道。 这嚣张的神态,叫在场众人,一个个怒不可竭,戈图一而再,再而三这般,分明就是没把大明放在眼里。 “陛下!!下旨杀了这帮狗鞑子吧!” 待在一旁的张世泽,紧握着双拳,冲崇祯皇帝沉声道。 作为被崇祯皇帝在神京期间,选进府军前卫的英国公嫡孙,年轻气盛的张世泽,无法忍受戈图的嚣张。 那是他大明的天子啊! 区区建虏的奴才,竟这般嚣张跋扈! 崇祯皇帝负手而立,没有理会张世泽的怒吼,神情冷然的对王承恩说道:“王伴伴,把朕的奴才,写给朕的东西,拿来。” “奴婢领旨!” 不怪人家这般嚣张,要怪便怪自己技不如人,在辽东那片战场上,被人家反复按在地上摩擦蹂躏。 但凡大明的军队,争点气,又何至于此! “侯卿,把这个领头的留下,其他的都杀了。” 看着王承恩,接过戈图所递之物,朝自己快步走来,崇祯皇帝看向身旁的侯世禄,淡漠道:“朕的这个狗奴才,还真是够下血本的,派了十几个摆牙勒过来,还以为朕不懂这些。” “喏!” 侯世禄先是一愣,旋即朗声喝道,而戈图在听到崇祯皇帝所讲,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崇祯皇帝,竟会下达这样的指示。 “留下领头的,其他的都杀了!!” 侯世禄面露狞笑,怒吼着持刀冲了下去,左右大汉将军闻言,持刀便冲了上去。 戈图他们见状,扯下未脱掉的甲胄,充当抵挡之物迎战。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以至于站在崇祯皇帝的王洽、李邦华、朱纯臣等人,都愣住了,谁都没有想到,天子竟下旨杀掉这帮建虏。 “陛下,快退回堂内吧。”王洽慌乱的跑上前,挡在崇祯皇帝身前,看着眼前乱作一团的人群,激动的喊叫道。 “皇爷~” 王承恩面露忧色,心里怕极了,但却横在崇祯皇帝与王洽之间,警惕的看着,数以百计的大汉将军,围杀戈图一行。 “卑鄙的明狗,有本事给老子们战刀,崇祯小儿,你不配当大明的天子!” “干你娘的建奴,死去吧!” “噗噗……” 负手而立的崇祯皇帝,双眼微眯,看着眼前混乱的战斗,尽管戈图一行,没有配备趁手的兵器。 然在这绝境之下,仅凭手中甲胄,竟硬是挡着数以百计的大汉将军的围杀。 甚至几名体格健硕的建虏,还趁乱抢走了几把雁翎刀。 “结阵分割!” 侯世禄那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响起。 “陛下,此地不可久留啊。” 见崇祯皇帝纹丝未动,回过神来的李邦华,神情慌张的跑上前,一把拽住崇祯皇帝的胳膊,焦急万分道。 “松开朕!” 崇祯皇帝那冷厉的双眸,看向李邦华,呵斥道:“瞧清楚了,这便是钱龙锡办的好事,叫朕受此屈辱!! 朕不杀他,难平心头之恨!!” 窝囊啊。 数以百计的大汉将军,错非有侯世禄这等悍将在场,只怕短时间内,无法解决这十余众建虏。 什么时候大明的军队,竟堕落成这等地步了。 “钱龙锡自以为聪明,想跟建虏拖延时间。”崇祯皇帝冷喝道:“殊不知,却中了建虏的奸计! 王承恩,把朕的狗奴才,给朕写的东西,都拿来!!” 眼前是刀刀见血的搏杀,然崇祯皇帝却无离开的意思。 倘若身边的大汉将军,连十余众建虏,就算他娘的是摆牙勒,都杀不了的话,那这样的大明,还是趁早亡了吧! “朕的奴才,都会给朕用离间计了。” 崇祯皇帝没有打开信封,举到李邦华脸前,没理会眼前厮杀的战斗,沉声喝道:“若真没猜错的话,这里面都是关于袁崇焕的事情!” “……” 李邦华傻眼了,王洽慌张的跑来,朱纯臣低着脑袋,余光瞧见侯世禄大展神威。 惨叫声在这堂外响起,血腥味开始弥漫,倍感愤怒的崇祯皇帝,看向接过信封的李邦华等人。 “王承恩,去,命人砍了钱龙锡的脑袋!”崇祯皇帝一字一句的顿道:“就因为他的自以为是,叫我大明的脸面,丢尽了!!” 李邦华、王洽他们,脸色大变,然耳畔回荡的喊杀声,余光瞧见的血腥一幕,叫他们不敢上前劝说。 若没有钱龙锡擅自做主,将这帮建虏带回三河,哪儿会有此刻发生的一切,天子御驾亲征之事,也不会叫建虏探明。 蠢材!! 愚蠢至极啊! 此刻在李邦华、王洽的心中,暗暗怒骂起自作聪明的钱龙锡,虽说同为东林党,但这等态势下,他们也保不住钱龙锡。 “陛下,那帮狗鞑子都被杀了。”侯世禄拎着刀,拽着戈图的脖领,神情略显狰狞,对崇祯皇帝沉声道。 看着横尸遍地的建虏,还有数十众受伤的大汉将军,崇祯皇帝一甩袍袖,转过身去,冷然道:“把此僚的舌头,给朕割了,连同被杀的鞑子,一并送抵石门镇,叫建虏认领!” “喏!” 侯世禄当即喝道,受重伤的戈图挣扎着,但却被侯世禄一把甩在地上,随后一脚踩在其胸膛上,拎着手里的战刀,俯瞰着戈图,面露狞笑道:“狗鞑子,算你命大!” 说着便伸出那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戈图的下巴,尽管怒视侯世禄的戈图,忍着剧痛,奋力的挣扎着,但却摆脱不了侯世禄那大手的束缚。 “啊……” 渗人的惨叫声响起,叫胆战心惊的王洽、李邦华等人,立时便回过神来,面露敬畏的看向走进堂内的崇祯皇帝。 第七十六章 不疯魔不成活 冷着脸,走进正堂的崇祯皇帝,心中涌出阵阵怒意,彼时的他,算是彻底明白,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了。 身边聚着一帮自诩忠良、聪明的官员,还有像朱纯臣这类贪生怕死的勋戚,关键烂到根子上的大明,还叫建虏渗透成筛子了。 反倒是那些有眼界、有能力的官员,以及那帮敢于言战的武将,却处处受到压制,这大明是怎么了!? “成国公,你这京卫左都督的差事,当的够好啊。”坐到龙椅上的崇祯皇帝,看着低头走进来的朱纯臣,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成国公刚才的表现,是知道朕智勇双全,知道侯卿身手了得,在那帮大汉将军,围杀建虏的时候,才表现得那般沉稳啊。” “陛下,臣惶恐!” 朱纯臣心里咯噔一下,忙跪倒在地上,略显激动道:“臣一时心神不定,未能及时出面指挥,护陛下安危,臣有罪!” “好一句心神不定啊,说的朕,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崇祯皇帝轻笑起来,看向朱纯臣说道:“成国公是我大明勋戚,哪儿能有罪啊,要真有罪的话,那也是朕啊。 身为大明天子,却不时刻想着上朝天国的威仪,未经群贤相劝,便独断专行的下旨,围杀蔑视朕的那帮狗奴才,朕有罪啊,朕成了世人常言的暴君啊!!!” “……” 朱纯臣身如筛糠的跪在地上,王洽、李邦华、侯世禄等人,则神情各异的站着,此时的他们,都能感受到天子的怒火。 “侯卿,快快,赶紧先向王卿、李卿他们请罪。” 崇祯皇帝伸手向侯世禄示意,对王洽、李邦华他们,说道:“省的到时候,朝中的言官御史,知晓侯卿在圣前动刀,哪怕是奉了朕的旨意,再参你飞扬跋扈!” “末将…领旨!” 有些错乱的侯世禄,愣了一下,看着眉宇间透着怒意的崇祯皇帝,余光瞧见神情微变的王洽、李邦华,虽说嘴上应道,但他却不知该怎么做了。 “陛下,侯总兵官无错!” 王洽忍着心头生出的寒意,忙上前拱手道:“侯总兵官护驾有功,力斩飞扬跋扈的建虏,扬我大明雄威,理应重赏!” “臣附议!” 就因为自作聪明的钱龙锡,所折腾出的事情,生出这么多风波,这叫沉浮官场许久的王洽、李邦华,感受到天子生出的怒意。 天子御驾亲征一事,建虏究竟是如何知晓消息的? 是神京?还是地方? 仅仅是这一件事情,就够叫王洽、李邦华他们,感到胆战心惊的了。 “啪!!” 崇祯皇帝拍案而起,冲着王洽、李邦华他们,沉声喝道:“侯卿是否重赏,朕说了算! 朕现在问问你们,朕的狗奴才,给朕写的信,你们看了没有! 心中都作何感想啊! 还有你朱纯臣,身为京卫左都督,竟被十余众建虏吓傻了,全然忘了自己的职责所在,甚至还不如一帮勋戚子弟!! 你可真是把大明勋戚的脸,都给丢尽了啊!!” 大明的勋戚啊,早已不复明初的声威! 哪怕崇祯朝的勋戚群体,的确有那么一批忠于社稷、有些能力的勋戚,然却被朱纯臣这类口若悬河的勋戚压着。 京卫独立,京营整饬,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等这一战打跑了建虏,这大明朝堂的天,也是时候要好好变一变了。 “臣有罪!” 胆战心惊的朱纯臣,身如筛糠的请罪,心里却暗骂自己,为什么就怕了啊,难道天子的命,比自己还金贵不成!? “只此一次。” 崇祯皇帝冷冷的说道:“蓟州那边缺军粮,成国公,你自己看着办吧,别说朕不讲情面。” 听闻崇祯皇帝所讲,朱纯臣暗松口气,不要自己小命就行,不罢免自己的京卫左都督就行。 只要在这个位置,一切都好说。 “臣领旨!” 情绪激动的朱纯臣,忙道:“臣即刻派人回神京,为陛下分忧,筹措军粮,解蓟州军粮之危,十日必达!” 眼下这等态势下,处置朱纯臣,必叫随驾的那帮在京卫任职的勋戚多想,继而导致京卫各部生乱。 现在他要的是稳! 这账,等打跑建虏再算,也不迟! “皇太极这个狗奴才,给朕写的所谓国书,焚掉!” 崇祯皇帝没再理会朱纯臣,冷厉的双眸,看向王洽、李邦华,冷冷道:“但写给朕的那封信,你们收好了,别弄丢了,不然咱们等打完这一仗,朕再找你们算账! 那信上的内容,若朕没猜错的话,写的是袁崇焕的黑料,还有他在辽东的所作所为,至于真假,朕不做解读,你们解读。 是否离间,是否是真,朕相信你们能辨别。 还有,朕一再强调,此次建虏进犯我大明,由朕亲自指挥,所设军机处总揽,然钱龙锡这个老贼,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朕! 现在给朕惹下这等麻烦,叫建虏知晓朕就在三河,朕取他项上人头,是以我大明军律而定! 你们即刻以军机处之名,明发上谕,言明钱龙锡之罪,连同他的首级,给朕送到神京去!” 一直待在一旁的侯世禄,看着这等强势的崇祯皇帝,心里莫名激动起来,大明有这等强势的天子,那又何愁战胜不了建虏啊! “侯卿,这三河要地,朕就交由你来继续坐镇了。” 也没管王洽他们是否答复自己,崇祯皇帝朝侯世禄缓步走去,伸手托住想要行礼的侯世禄,微微一笑道:“朕有侯卿这等虎将,是朕之幸,更是大明之幸! 既然朕的行踪,已叫建虏用此卑劣计谋知晓,那朕决意进驻蓟州,与孙卿一道,筹谋抗击建虏之事。” “陛下,不可这般啊!” 侯世禄闻言,大惊道:“蓟州紧挨着遵化、三屯营两地,您怎能这般轻易涉险,赶赴蓟州城啊。” “侯卿就不必再劝了。” 余光瞧见脸色微变的王洽等人,崇祯皇帝语气平和道:“朕身为大明天子,不能叫朕的奴才,瞧不起朕啊。 我大明的威仪,绝不能再有丝毫的亵渎! 大明的脸,丢的够多了,朕丢不起了! 当前这种局势下,朕就不相信,皇太极这个狗奴才,敢尽起大军,围攻蓟州,别忘了,朕调遣的大军同样不少!” 事已至此,一味地再躲在后方坐镇,若被皇太极以此下手,扰乱前线将士军心,那大明想赢此战就更不容易了。 这一仗若是不能取胜,那结局便是注定的,憋屈十余载,焦头烂额的治理朝政,越治越差,越治反叛越多,最后落个自挂东南枝的下场。 与其那样,还不如孤注一掷,跟建虏血战一场,赢了,掌握翻盘的筹码,输了,打游击去! 他这个大明天子,大明最大的地主,先造天下士绅、地主的反! 第七十七章 袁崇焕的决断 若是有可能的话,崇祯皇帝还真不想当大明这个天子,大明最大的地主,毕竟在他所坐的皇位上,缠绕着太多的枝枝蔓蔓。 当个流寇不好吗? 吃他娘,喝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 快递大叔李自成,不就是靠这句话,把被官绅、地主坑惨的百姓,一个个都给哄骗了吗? 当前的大明,就像是一台锈迹斑斑的机器,艰难的运转着,身为上位者,一双双眼睛明里暗里的盯着自己,嘴上仁义道德,心里却盘算着那点私利。 在大明当官好啊,除了少数时运不济的倒霉鬼,事发了被砍掉脑袋,多数都只是罢免官职,然后回到故乡逍遥法外。 大明文人的嘴,是何等厉害的存在,崇祯皇帝心里很清楚,皇权与臣权之争,那根本就不会结束。 要是不趁着这次建虏进犯,笼络简拔一批能用的人才、将领,给自己打造一个基本盘,那想在朝堂上谋势,纯粹是痴人说梦。 …… 就在崇祯皇帝忙着再搬家,朝蓟州进驻之际,相隔数百里之遥的迁安城,却呈现另一种态势。 “天子竟御驾亲征了!?” 袁崇焕坐在官帽椅上,拿着手里的书信,神情不定的暗暗说道:“难怪本督所下的那些军令,丰润、玉田、蓟州等地,全都按兵不动……” 从山海关等来关锦宁援军的袁崇焕,率部赶到迁安城后,便从赵率教这边,也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特设的军机处,总揽建虏进犯事宜,明发上谕,仅仅是这一强烈的信号,便叫袁崇焕品味出崇祯皇帝对他生疑心了。 朝廷斥巨资,所打造的辽前防线,非但没有削弱建虏实力,还叫建虏绕道蒙古,进犯大明京畿要地。 清楚崇祯皇帝脾性的袁崇焕,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次若不能击退建虏,减少大明的损失,那他这个辽东督师,就算是当到头了! 只是不懂军务的天子,这般任意干预前线作战,还御驾亲征了,这叫袁崇焕的内心很是烦躁。 被天子这般一折腾,放任建虏围攻遵化城,导致建虏先后攻破遵化、三屯营两地,使得建虏掌控了进出关内的要地。 “督师,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他们来了。”一名在堂外候着的家丁,此时走进堂内,恭敬的对袁崇焕行礼道。 “嗯。” 袁崇焕回过神来,皱着眉头,看了眼手里的书信,忙叠起来揣进怀里,皇太极派人送来的书信,绝不能叫旁人知晓,不然这卑劣的离间计,就成真了。 “叫他们进来吧!” 想到这里的袁崇焕,对那名家丁说道。 “喏!” 对自己先前夸下的海口,五年平辽,每每想起此事,袁崇焕的内心就后悔不已,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太难太难了。 然为了自己的脸面,为了自己的名望,就算五年平辽不可能,那也必须成为一种可能! 被罢免官职事小,丢了名望可不成! “末将等,拜见督师!” 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等一众将校,走进正堂,看着陷入沉思的袁崇焕,恭敬的抱拳一礼道。 “嗯。”袁崇焕应了一声,看向赵率教他们,说道:“本督今日招你们过来,是有项决断要宣布。” 听闻此言,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他们,露出各异的神情,当前遵化、三屯营两地,被进犯的建虏攻破,甚至还屠了城。 他们身为东线扼守建虏的队伍,却迟迟没有收到,来自军机处的上谕,此时自家督师要宣读决断,难道是要擅自行动吗? “当前的局势,不用本督多讲,你们一个个心里都清楚。” 袁崇焕站起身来,扫视着眼前众将,说道:“就在刚刚,本督得到了一个消息,天子御驾亲征了。” “……” 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等人,心生惊骇,面露惊色的看向袁崇焕,这消息真真是太叫人震惊了。 “建虏进犯我大明京畿要地,这等态势下,天子怎敢御驾亲征啊!”何可纲难掩激动的说道。 “建虏兵锋之强,远超朝中那帮大臣所想,他们为何不劝谏天子,若进犯的建虏,知晓此事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祖大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赵率教情绪跟何可纲一般难掩激动,其他一些将校,也多是难以置信、震惊。 “天子心忧前线战局,不想看着建虏肆虐我大明京畿!” 袁崇焕沉声喝道:“我等身为大明臣子,理应为大明分忧,为陛下分忧,所以为避免意外发生,本督决意分兵! 赵率教,你率部前往三屯营一带袭扰建虏,不可恋战! 何可纲,你率部前去榛子镇一带进驻。 祖大寿,你率部留守迁安城,警戒建虏来犯。 本督,亲率三千铁骑,直奔玉田,指挥各地兵马,组织合围建虏一战!” “这……” 赵率教、何可纲、祖大寿几人,惊愕的看向袁崇焕,他们没有想到,自家督师竟要绕开天子特设的军机处,临断此战! 这要是叫天子知道了,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督师,此事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赵率教走上前,抱拳相劝道:“先前军机处明发上谕,迁安城一域,不可……” “本督难道不知道这些吗!?” 袁崇焕瞪眼喝道:“眼下是什么时候?天子都御驾亲征了,我等若不能替天子分忧,先力挫一番建虏的嚣张气焰,那接下来的仗怎么打?! 难不成就眼睁睁的待在迁安城,什么都不做,看着建虏集结重兵,寻得天子御驾所在,然后再现遵化、三屯营之危吗!?” 出于种种的衡量,袁崇焕绝不会坐以待毙,若此战他不能拿下力挫建虏的首功,等此战结束以后,暴怒的天子,定然会给他论罪的。 真要是那样的话,先前他所拥有的一切,就都没有了,称赞的美名没了,大明贤良的称谓没了,还丧失了权柄…… 在这等特殊局面下,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第七十八章 帝怒 “陛下,您不该御驾亲征,更不该在此时率部进驻蓟州啊。” 孙承宗面露忧色,对崇祯皇帝拱手道:“眼下建虏用计,知晓陛下御驾亲征一事,依着那奴酋皇太极的性情,定然会有所行动的。 当前遵化、三屯营两地,已叫进犯的建虏攻陷,这等态势下,建虏定会挥师西进,威逼蓟州这边,若……” “好啦孙卿,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 崇祯皇帝挥手说道:“但是当前这等态势下,朕若不进驻蓟州,反朝神京方向撤离,孙卿觉得,朕的那狗奴才,会不在前线散布谣言,以此搅乱我大明将士的军心? 合着大明遭遇建虏侵略,遵化、三屯营两地百姓,惨遭建虏毒手,本御驾亲征的大明天子,就因自己行踪暴露,便抛弃他们跑回神京了? 孙卿,你觉得这样的事情发生,前线的这帮将士,还会拼死抵御进犯的建虏吗?” 崇祯皇帝不是不清楚,肆虐辽东的建虏,到底是怎样强悍的存在,也不是不清楚,大明军队的真实水平。 只是他还有退路吗? 此战若不能将进犯的建虏,坚决彻底的打出大明,那不仅这京畿要地,会惨遭建虏的劫掠和屠杀。 以永平府为首的疆域,还将被建虏窃据下来,切断与辽东的联系,届时大明将会被持续的放血。 “……”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等一众人,露出了各异的神情,天子所讲的这些,都是很现实的事情。 “对了孙卿,为何朕此来蓟州城,没瞧见满桂的身影?”崇祯皇帝眉宇间生出疑惑,看向孙承宗询问道:“可是满桂忙什么军务去了?” 孙承宗拱手道:“回陛下,满桂奉臣之命,统率麾下铁骑,在石门镇、梨河一带,展开刺探、游讯行动。” “嗯。” 崇祯皇帝微微点头应道,看来遵化、三屯营两地被攻破,孙承宗怕出战的勇卫营,被建虏围攻,故而谴派满桂所部铁骑,展开相应的军事行动。 “哒,哒。” 此刻在这正堂内,响起敲击书案的声响,孙承宗、王洽等人心里明白,这是天子在思考问题所致。 “孙公,当前迁安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王洽看了眼陷入沉思的崇祯皇帝,小声对孙承宗询问道:“袁崇焕率部入驻迁安城,是否按我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固守东线各处要地?” “传来消息了。” 孙承宗眉头微蹙,低声回道:“说会谨遵军机处前指所定,对迁安、建昌营、卢龙等地加强警戒,一旦建虏有任何异动,会扼守城池抵御,并向我蓟州方面传报。 只是……” 说到这里时,孙承宗却停顿了下来,依着他对袁崇焕的了解,这般痛快的答复,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李卿,派去石门镇的小队,出发了没有?”本思索的崇祯皇帝,回过神来,看向盯着孙承宗的李邦华,询问道。 “…回陛下,已经出发了。” 李邦华心里一紧,忙拱手说道:“按照陛下的旨意,在随驾的京卫各部,于蓟州城外安营扎寨后,那负责押运建虏首级的小队,才出发去了石门镇。” “嗯。” 崇祯皇帝点头应道:“这样的话,等卢象升他们,所领天雄、忠勇两军抵达蓟州,皇太极才会知晓此事。” 虽说自己御驾亲征一事,叫皇太极他们得到一些风声,但没有确凿证据前,皇太极定然不会擅动。 依着皇太极谨慎的性格,对没把握的事情,他绝不会轻易下决断,毕竟这是攻打大明京畿要地,容不得出现半分差池。 “陛下,您可曾想好,天雄、忠勇两军,在抵达蓟州方面后,要派往何处吗?”孙承宗拱手询问道。 “去石门镇!” 崇祯皇帝不假思索道:“朕的行踪,建虏他们知晓后,皇太极定会有所行动,所以朕要增强蓟州方面的安全。 有勇卫营,还有天雄、忠勇两军,石门镇一带,便屯驻超六万大军,朕倒是要看看,届时皇太极如何打算!” 既然大明军队的整体战力,比不过强悍的建虏八旗,那就用人命来堆,在比拼消耗这方面,大明是唯一能完虐建虏的。 有围绕遵化、三屯营两地,所构建的东西两道防线,还有石门镇这一前突阵线,崇祯皇帝就不信皇太极,敢做出什么冒进的举动! “陛下……”王洽此时走上前,想要说些什么,然却被闯进来的满桂,打断了:“督师,出大事了!” 彼时的满桂,尚且不知崇祯皇帝已率京卫各部,进驻到蓟州城这边,当见到崇祯皇帝后,满桂整个人都愣住了。 “…陛……下!” “出什么事情了?”崇祯皇帝站起身来,皱眉走到满桂身前,说道:“快讲啊,可是建虏有所行动了?” “嗯…回陛下,不是建虏!” 回过神来的满桂,忙抱拳一礼道:“是袁崇焕,这厮不知为何,竟分迁安城方面驻军,向榛子镇、丰润两地增兵。 末将所部,在游讯梨河一带时,恰巧装上丰润方面所派斥候,听说,袁崇焕还亲率关宁铁骑,朝玉田一带进发!” “好胆!!” 崇祯皇帝紧握双拳,沉声喝道:“谁给他的胆子,敢擅离迁安城,分兵的,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面露惊色的孙承宗、王洽、李邦华等人,心中生出惊骇,他们万没有料想到,袁崇焕竟敢公然违背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擅离迁安城,插手临设蓟州前卫防务了。 这事情太大了! “陛下,袁崇焕有这等举动,是否是知晓陛下御驾亲征了?”李邦华走上前,对暴怒的崇祯皇帝拱手道。 “这不可能!” 一旁的孙承宗闻言,当即说道:“在此之前,老夫从没向迁安城方面,提及过陛下御驾亲征一事。” 咯噔。 王洽、李邦华闻言,心里猛颤起来,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此前他们所看的那封皇太极所写书信。 第七十九章 士大夫的脸面,高于社稷? 贤达们,不要养书,要追读下去,推荐期间很重要的,求推荐票、月票,还有打赏啊! …… 王洽、李邦华微变的神情,被孙承宗敏锐的觉察到,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生出。 这不可能吧!? 袁崇焕暗通建虏?! “朕一再给袁崇焕幡然醒悟的机会,然他却始终执迷不悟!” 崇祯皇帝一甩袍袖,眸中闪烁着冷芒,沉声道:“从建虏绕开辽前防线,取道蒙古,以进犯我大明京畿要地,戍守辽前的边军,竟对此一无所知。 朕便知道,先前平台召对,袁崇焕所讲五年平辽之策,就是在哄骗朕,以达到他养望的目的! 辽东督师,朕给他了。 辽饷,朕给他了。 但在他赴任辽东后,取得了什么成就?建虏越打越强,我大明越打越受拖累,以至陕西出现叛乱!” 王洽、李邦华神情各异,聆听着崇祯皇帝所讲,内心可谓是极度的复杂,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又该劝些什么。 就算先前皇太极所写书信,是想行离间之谋,好叫天子怀疑袁崇焕,以在这等危急态势下,罢免袁崇焕的官职。 然放在孙承宗所讲,蓟州方面,从未向迁安方面,传递天子御驾亲征一事。 本该率部领迁安一线防务的袁崇焕,却莫名其妙的分兵,向榛子镇、丰润,甚至是玉田增兵,这便充满令人猜忌的点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军机处就明发上谕,只要能固守好迁安一线防务,朝廷不会追究辽前的责任。 但…… “朕问你们一句,是不是士大夫的脸面,要远高于我大明社稷啊!?”崇祯皇帝怒目圆睁,看向孙承宗他们,沉声喝道。 “他袁崇焕究竟想要干什么?!这次分兵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自以为是的认为,朕所统御的军机处,所下的这些筹谋部署,不足以抗击盘踞在遵化、三屯营两地的建虏啊! 还是说,他心里惧怕什么? 怕此战不能打败建虏,朕就会算他的总账?这想要装睡的人,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没法给他叫醒啊!!” 面对情绪愤慨的崇祯皇帝,站在原地的孙承宗、王洽、李邦华、满桂等人,一个个都生出各异的心思。 “好,好,好啊!” 崇祯皇帝来回走动着,眉宇间透着怒意道:“这袁崇焕的嘴脸,朕算是彻底看清楚了啊! 此人是极度的自负,极度的爱惜自己羽毛,生怕他先前所说出的大话,被这残酷的现实打脸! 袁崇焕的心中,从没有我大明的江山社稷,更没有朕!! 先前所讲的那些,纯粹就是为了让他获取名望,让他的贤名遍传大明,以获取所谓的权势! 朕可真是够傻的啊,竟然相信什么五年平辽之说,满朝文武对此竟深信不疑,这大明真是好啊!!” 了解明末党争的崇祯皇帝,心里很是清楚,像袁崇焕之流,将辽东当成养望、获取权势的刷怪地。 哪怕是据城击退了建虏的进犯,从他们的嘴里讲出来,就变成了重创建虏,扼杀建虏元气等等,朝堂与地方联合起来欺瞒天子。 以至于待在辽前的那帮统兵将领,尤其是以祖家为首的辽东本土派,竟靠着朝廷费尽心思筹措的辽饷、军饷,中饱私囊、喝兵血吃空饷,渐渐演变成尾大不掉的辽派将门! “陛下,当前这等态势下,玉田方面,绝不能叫袁崇焕率部进驻!” 孙承宗皱着眉头,看向崇祯皇帝说道:“最多两天时间,建虏奴酋皇太极,便明确陛下御驾亲征之事。 倘若袁崇焕弃迁安于不顾的话,那皇太极一旦知晓此事,定然会有所行动,届时会打乱我大明的部署。” “臣附议!” “臣附议!” 王洽、李邦华当即拱手应道。 眼下不管袁崇焕,是否真的行暗通建虏之事,然当前这等紧急的态势下,必须以稳定大局为重,不然定会被建虏抓住战机。 就算想审查袁崇焕,那也要等此战结束后在讲。 如今王洽、李邦华心里很担心,暴怒的崇祯皇帝,会下旨将袁崇焕缉拿,以查明其是否真的暗通建虏。 可一旦真出现这种情况,势必会影响到从辽前驰援关内的大军,甚至还会引发迁安一线防务,出现大规模撤离的事情。 “孙卿言之有理。” 崇祯皇帝皱着眉头,叉腰说道:“必须赶在袁崇焕之前,向玉田增派大将,统御玉田方面的大军。 并向袁崇焕宣读朕的口谕,命其尽快赶回迁安一线,主持东线防务大局,以确保东西两线不失衡!” 此时在玉田方面,可不止是原有的驻军,还有天津总兵官王洪,所率天津驰援的大军在。 一旦叫袁崇焕率部进驻,依着其辽东督师之名,那便能调遣玉田方面各部大军,到时影响自己的筹谋部署。 满桂不合适。 王洽不合适。 李邦华也不合适…… 在崇祯皇帝的心里,快速筛选了一遍,最后依旧是孙承宗,说来还真是够讽刺的,偌大的大明朝,竟连能独当一面的大才,都没有多少。 “陛下,臣请旨,即刻领满桂所部铁骑,赶赴玉田方面,主持大局!”感受到崇祯皇帝的难处,孙承宗拱手作揖道。 “孙卿~” 崇祯皇帝饱含深情,走上前,在王洽等人的注视下,托住孙承宗的双臂,道:“当前这等态势下,唯有孙卿,能劝袁崇焕迷途识返啊。 孙卿切记,不可多言其他,叫袁崇焕多想,一切以稳定大局为重,眼下我大明的主要矛盾,是打退进犯我大明的建虏啊!!” “臣定不辱使命!” 孙承宗内心感慨,神情略显激动的应道。 在旁的王洽、李邦华见到此幕,心里不由得暗松口气,天子并未被袁崇焕之举,所气到迷失心神。 只是王洽他们,并不知道的是,眼下平静的崇祯皇帝,内心深处已下定决心,要等此战结束后,出手整治袁崇焕,还有在辽前势大的辽派将门了。 大明的元气,大明的精血,不能再被这帮道貌岸然的家伙,一点点吸吮下去了! 第八十章 谁言大明无雄儿! 其实关于袁崇焕的处置,早在建虏进犯大明之际,在崇祯皇帝的心里就有了结果,罢免其辽东督师! 然当前特殊的局面,在敌强我弱的态势下,尽管建虏进犯兵马,远不如大明能调动的兵马多,但人多并不代表着能取胜。 且袁崇焕这个人,及其善于笼络、交集人心,其出任辽东督师期间,将很多人的部分利益,捆绑在他的身上。 朝堂,辽东,为何那么多人保袁? 利益。 名望。 这些都是直接因素。 韩爌,是袁崇焕的座师。 李标,是袁崇焕的好友。 钱龙锡…… 细数下来,袁崇焕虽说远在辽东任职,然在朝堂之上,却罗织了一张大网,不管是好的层面,还是不好的层面,都有人帮他争取政治资源。 而在辽东那边,袁崇焕做的就更直接了,与之政见不合、关系不对付的将领,皆被调离出去了。 甚至在袁崇焕初任辽东督师,为彰显自己的权势,也为让辽东不再有其他声音,袁崇焕炮制了‘矫诏杀毛文龙’的壮举! 尽管毛文龙的确性情跋扈,然袁崇焕为一己私利,却擅杀朝廷大将,这等自断一臂的做法,叫建虏在辽南一带,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可袁崇焕矫诏一事,却没受到追责,甚至还得到勉励,这不可谓不是件可悲可叹的事情。 “王公公,陛下他还是不愿召见我等吗?”李邦华眉宇间透着忧色,看着侯在堂外的王承恩,略显焦急道:“这都过去两日了,袁崇焕已率部回撤迁安城,军机处前指这边,还有众多……” 见李邦华这般,王承恩眉头微蹙,上前道:“李侍郎,并非咱家不愿通禀,实则是皇爷先前有旨意,言这两日他想一个人静静。 什么时候,天雄军、忠勇军抵达蓟州,皇爷自会出来的,诸公若真想见皇爷,还请再等些时日吧。” “唉~” 王洽、李邦华闻言,相视一眼后,皆轻叹口气,神情间透着忧色与无奈。 此前袁崇焕不听军机处明发上谕,擅自率部离开迁安城,还有皇太极所写那封书信,算是叫天子对其彻底失望了。 “陛下!陛下!” 朱纯臣行色匆匆,从军机处前指堂外跑来,情绪有些激动,大声喊叫道:“天雄、忠勇两军,先锋军已抵蓟州这边。 最迟两个时辰,两军主力便抵蓟州!” 本打算离去的王洽、李邦华,骤然听闻朱纯臣所讲,脸上皆露出喜色,这可真是好消息啊。 有天雄、忠勇两军,六万余众兵马抵达,那蓟州方面的威胁,也算告一段落了,此时建虏那边,应已收到所派建虏的首级,还有被割掉舌头的戈图。 “吱~” 本紧闭的房门被打开,神采奕奕的崇祯皇帝,出现在众人面前,那眸中闪烁着的精芒,叫王洽、李邦华他们,没由的觉得很是心安。 “备马,朕要出城,迎接天雄、忠勇两军!” 崇祯皇帝垂手而立,看向朱纯臣说道:“派人传朕口谕,命卢象升、孙祖寿二人,率千总以上将校,离队赶来,朕有些话,要对天雄、忠勇的将校讲!” “臣遵旨!” 被敲打过的朱纯臣,当即拱手应道,随后便在王洽、李邦华错愕的神情下,快步朝堂外跑去。 王洽不解的走上前,拱手询问道:“陛下,这天雄、忠勇两军主力,最迟两个时辰,便能抵达蓟州,您为何还要提前召见卢象升、孙祖寿他们?” “朕要他们保卫自己的家园!” 崇祯皇帝神情冷厉,快步朝前走去,说了一句,叫王洽、李邦华心惊之言。 “这……” 将天子这般向前走去,王洽、李邦华愣了一下,随后相视一眼,试图揣摩天子之言,到底是何意。 难道天子没有打算,叫赶来的天雄、忠勇两军,留驻蓟州这边吗? 可他们不留驻冀州,那又能去什么地方? 总不能是派到遵化一带,去跟建虏展开激战吧! 带着种种的疑惑与不解,王洽、李邦华他们撩起袍袖,便快步去追离去的崇祯皇帝,想知晓天子到底何意。 闹了袁崇焕这等事情,崇祯皇帝心里比谁都清楚,在‘稳’大局这个前提下,明军必须有所进展,这般才能掌握大势,才能叫战局向自己所谋的方向进展。 袁崇焕所领东线防务,从他违背军机处前指的那一刻,在崇祯皇帝的心中,就已然大打折扣了。 辽东前线的那帮统兵将领,有多少还能用,有多少不能用,崇祯皇帝在过去两日内,也仔细进行了参照对比。 这一仗不好打,但不管怎么艰难,这一仗,大明都必须要赢! “臣/末将等拜见陛下!” 在一阵问候声下,骑马而定的崇祯皇帝,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向以卢象升、孙祖寿为首的天雄、忠勇两军将校,脸上露出了笑意。 既然辽派将门不可用,那便以此战磨砺出一批将校,逐步替换掉他们就是了! “卢卿,孙卿,朕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翻身下马的崇祯皇帝,快步走上前,弯腰搀起卢象升、孙祖寿二人,面露笑意道:“诸卿快快请起。” “喏!” 在一阵应喝声下,天雄、忠勇两军将校,干脆利落的站起身来,那一道道灼热且真挚的目光,看向崇祯皇帝。 “陛下,臣不辱皇命,所辖天雄、忠勇两军,皆已完成整编。”卢象升走上前,神情正色的拱手作揖道。 “两军所需一应军器、甲具、火器等,皆在军机处的统一调配下,完成全员配属,另兵仗局那边,为两军提供十万枚震天雷。 我天雄、忠勇两军,已做好为大明血战的准备,请陛下降旨,将我等谴派到前线,去跟进犯的建虏死战!!!” “愿为陛下赴死!愿为大明赴死!!” 紧随卢象升之后,以孙祖寿为首的天雄、忠勇两军将校,纷纷抱拳喝道。 见到此幕的崇祯皇帝,为之动容,心里生出感慨,谁言大明之中无雄儿?眼前这些不都是大明雄儿吗!!! 第八十一章 背后即家园,我们已无路可退! 看着请战的卢象升、孙祖寿等一众人,随驾的王洽、李邦华、朱纯臣等人,露出了各异的神情。 这便是天子所等待的天雄、忠勇两军吗? 那一双双灼热的眼眸。 那一张张亢奋的脸庞。 在他们的身上,王洽、李邦华等人,感受到了舍生取义,感受到了高亢斗志,这本不该属于一支新整编的军队啊! 哪怕天雄、忠勇两军,绝大多数的讲述,是从戍守神京的京营里,筛选出来的精锐,可卢象升、孙祖寿,又是用了什么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们揉搓成一个整体的? “好,好,好!” 崇祯皇帝连连称好,叉着腰,看向卢象升他们,沉声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们,天雄军、忠勇军,不愧是我大明的强军。 卢卿,孙卿,朕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关于你们的请战,朕恩准了,就算你们此次不请战,朕要打算将你们派出去。” “……” 卢象升、孙祖寿他们,听到崇祯皇帝所讲后,露出激动的神情,相互间看了一眼,双拳下意识紧握起来。 当初在广渠门外所驻营寨,他们没浪费任何时间,将天雄、忠勇两军的框架,乃至各部编制,以最快的速度明确下来,并完成相应的操练,所为就是能在完成整编后,开赴到前线战场,跟进犯的建虏展开血战! “在你们走之前,朕有两件事情,还有一句话,要讲给你们。”看着情绪激动的众将校,叉腰而立的崇祯皇帝,伸手说道。 卢象升、孙祖寿他们闻言,一个个本能的挺直腰板,目光如炬的看向崇祯皇帝,力求把最好的风貌,留给天子。 “在你们没出征前,朕抵达三河没多久,被建虏威胁的遵化、三屯营两地,就被建虏先后攻破。” 崇祯皇帝神情正色,看向卢象升他们,说道:“先前出于种种考虑,这一战况,朕没有以军机处之名,下发到你们天雄、忠勇两军麾下。 但现在你们抵达蓟州了,这件事情,朕觉得不能瞒着你们,因为你们是我大明的一份子,是抗击建虏的强军,这份血海深仇,你们必须要知道!” 该死!! 听到这个消息的卢象升、孙祖寿等一众将校,眉头紧蹙起来,神情变得凌厉,双拳下意识紧握着。 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当初他们收到军机处前指,明发过来的石门镇大捷,就猜想到建虏定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据城而守的遵化、三屯营两地守军,竟抵挡不住建虏的围攻。 倘若是这样的话,那接下来这一仗,对大明来讲并不好打,毕竟建虏掌控了出入关内的要地。 “而朕要讲的第二件事情!” 就在卢象升、孙祖寿他们,一个个心思不定之际,崇祯皇帝叉腰紧握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崇祯皇帝的变化,叫卢象升、孙祖寿他们,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还有更坏的事情?总不会出战的勇卫营,被建虏全歼了吧! 而王洽、李邦华他们,心也跟着提起来了,天子莫不会是想要讲袁崇焕可能通敌,甚至公然违背军机处上谕之事吧? 难道天子打算将天雄、忠勇两军,派到迁安城那边,由卢象升全面主持东线防务吧?! “诸卿,朕请你们记住,这是我大明必报的血海深仇!!” 在一众人心思各异之际,崇祯皇帝神情冷然,眸中闪烁着寒芒,沉声喝道:“遵化、三屯营两地,我大明治下的子民,被进犯的建虏,残忍的进行了屠戮! 尽管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你们都不认识,但你们要牢记一点,天雄、忠勇两军,是我大明的雄儿,而他们是我大明的子民。 但面对外敌侵略,我们大明的军队不强,那今日发生在遵化、三屯营两地的惨剧,便能发生在你们的身上!” “该死!!” “可恶!!” 一道道愤怒的怒吼声,此刻响起,卢象升、孙祖寿他们,那一双双带着怒意的眼眸,散发着冷厉的寒芒。 尽管他们知道建虏的凶残,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过,建虏攻破遵化、三屯营两地后,竟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诸卿,朕要你们牢记住,朕要讲的这句话!” 看着愤怒的众将校,崇祯皇帝紧握双拳,掷地有声的喝道:“记住,背后即家园,我们已无路可退! 倘若这一战,我们大明不能打跑建虏,不能把被建虏攻占的疆域,用我们手里的军器、火器夺回来,那遵化、三屯营的惨剧,便会发生在你们的身上。 你们想看到自己的亲人,被凶残的建虏残忍杀害吗?想看到你们的女人,被建虏肆意糟蹋吗?想看到你们的孩子,被建虏随意摔死吗?!!!” “不想!!!” 一道无法抑制的怒吼,此刻骤然响起,看着眼前这些天雄、忠勇两军的将校,那愤怒到极致的神情,崇祯皇帝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这才是他所想看到的眼神! 这才是他所想看到的精气神! 天雄军、忠勇军是新整编的军队,这不要紧,六万余众大军,在此战中打残了也不要紧。 崇祯皇帝想要的是有军魂的强军,而不是像辽前那帮边军,只会要银子的家丁军,他要用建虏充当磨刀石,狠狠搓一搓大明生锈的刀锋。 “那么,天雄、忠勇两军,即刻开赴石门镇,由卢卿全面统管该线军务,孙卿、周卿协助!” 崇祯皇帝神情正色道:“仗怎么打,卢卿有临断权,军机处前指未下上谕,卢卿可自行安排,若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则必须坚决完成! 诸卿,朕与你们同在,此战若不能打退建虏,重创建虏,朕决不罢休,此战谁若能斩获战功,朕定不吝封赏!!!” “臣/末将等领旨!!!” 在崇祯皇帝的注视下,斗志高亢的卢象升、孙祖寿等一众人,在领命以后,便赶赴天雄、忠勇两军,朝着石门镇方向进发,准备迎战进犯大明的建虏。 第八十二章 皇太极之怒 在这蓟州城外,崇祯皇帝骑马而定,远远的看着匆匆行进的天雄、忠勇两军将士,神情间看不出喜悲。 王洽、李邦华、朱纯臣他们,神情各异的侯在原处,陪着崇祯皇帝,直到两军最后一支队伍离去。 尽管在崇祯皇帝的内心深处,很想跟随天雄、忠勇两军,一块开赴石门镇,陪这帮大明儿郎,迎战进犯的建虏。 然身为大明的天子,他必须留在蓟州城,至少在建虏没有新的行动前,他要在此坐镇指挥,以帮助大明赢下此战胜利。 “陛下,天雄、忠勇两军,已悉数朝石门镇赶去,咱们回蓟州城吧?”王洽走上前,对陷入沉思的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随着建虏奴酋皇太极,谴派麾下摆牙勒,充当所谓出使大明的群体,期间所发生的种种,乃至袁崇焕的一些异动,也叫随驾的王洽、李邦华,渐渐明白崇祯皇帝所处的境遇。 建虏进犯大明一事,对大明所有人来讲,那都是有相应退路的,然对崇祯皇帝来讲,却是一点退路都没有。 在这般危急大明社稷的局面下,身为大明的天子,崇祯皇帝若不表现出强势的一面,那大明真有希望,能战胜进犯的建虏大军吗? “王卿,你说这一仗,我大明能取胜吗?”崇祯皇帝转过身来,那带着几分锐利的双眸,冷冷的看向跟前的王洽说道。 “在西强、东弱的态势下,大明能凭借朕所谋之事,堵住建虏的进一步攻势吗?大明又何时能结束此战?” 看来天子的心里,是彻底失去对袁崇焕所率辽前大军的信任了。 王洽心里暗暗感慨,然表面却坚定的说道:“陛下英明神武,在建虏进犯大明,局势动荡之下,依旧能沉稳调度,调遣各部驰援大军,分驻各处要地。 臣坚信在陛下的统御下,我大明定能取得此战的胜利,建虏兵锋虽强,然毕竟是异地作战,此乃我大明的优势所在! 今卢象升统率天雄、忠勇两军,赶赴石门镇,威逼大安口侧翼,对建虏偏师造成实际威胁,若建虏奴酋皇太极知晓此事,定然会有所心悸。” 抛开其他的暂且不提,单单是这段时间,崇祯皇帝所筹谋部署的这些,随驾的王洽、李邦华心里,还是很认可崇祯皇帝所做。 即便出任辽东督师的袁崇焕,可能存在着某些问题,以至东线防务,不再像拱卫神京的西线防务,那般趋于稳定态势下。 然知晓不过多触及袁崇焕这一雷区,确保山海关防线的稳定,那么即便是以迁安为首的东线防务,可能会被建虏先后攻破,可对大明造成的伤害,依旧是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看来王卿现在是愿意绝对信任,朕所做的筹谋部署了?” 崇祯皇帝嘴角微扬,看向王洽说道:“既如此,那朕就希望王卿,还有李卿,能尽心的辅佐朕,不要理会外界。 记住,解决这次建虏进犯的危局,才是我军机处前指的重中之重,至于其他的,那都要向后去排。” 王洽朗声道:“臣领旨!” 在此之前,出于种种因素吧,像王洽、李邦华他们,虽在军机处做事,然对崇祯皇帝所做决断,依旧带着部分不解与质疑。 错非崇祯皇帝所表现出的强势,还有遵化、三屯营一线,日益严峻的局势,只怕王洽他们早就强烈反对了。 比如此次御驾亲征,先前在王洽他们心中,是带着些许抗拒的,身为大明天子,本就是万金之躯,怎敢率部亲抵前线,做这等不利于社稷安定的冒进之事? 然出于恪守君臣知道,尽管心里带着不解与质疑,面对不容置疑的崇祯皇帝,他们依旧随驾前来。 从神京赶到三河,而后又来到蓟州,期间所发生的种种,叫他们渐渐理解并明白,自家天子所做决断,到底是怎样英明的。 在杀人诛心这方面,此次率领建虏侵略大明的建虏奴酋皇太极,的确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像那封袁崇焕可能暗通建虏的书信,若是在神京收到的,而非在三河收到的,王洽他们甚至不敢想象,那时的朝堂之上,还有身处神京,不能第一时间洞察前线局势的崇祯皇帝,又会生出怎样的风波。 受建虏进犯一事的影响,叫大明内部的矛盾,处于激化并随时都会破碎的境遇,若不远离暗潮汹涌的神京,只怕局面会变得更加混乱。 …… “啊啊啊……” 戈图跪倒在地上,在一众建虏贝勒、大臣、将校的怒视下,其情绪激动的用手比划着,但心里想讲的话,可发出来的声音,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呜啊声。 “啊!!!!” 内心骄傲的戈图,在努力了许久以后,最终还是怒不可竭的咆哮起来。 见到此幕的皇太极,面带怒容,双拳紧握着,看着满身伤痕、愤怒抛下的戈图,还有先前在遵化城外,所见到的那些摆牙勒首级,内心深处的怒火,是怎么都无法抑制住。 “汗王,这崇祯小儿,真真是欺人太甚,竟敢这般对我大金勇士,此仇我大金必须要报啊!!” “没错,这崇祯小儿不自量力,竟敢擅离神京要地,赶赴到三河一带,若我大金此时挥师西进,定能攻破明军防线,擒杀崇祯!” 瞧见戈图这般的一众贝勒、大臣、将校,那一个个是情绪激动,面带怒容的纷纷跪倒在地上,向皇太极请战。 自攻陷遵化、三屯营两地后,他们八旗劲旅,就一直休兵不出,这叫他们的心里,始终无法宣泄那股子战意。 眼下见到被割掉舌头,且满身伤痕的戈图,还有一众摆牙勒的首级,这叫骄纵的他们是绝不能忍受的。 “够了!!!” 皇太极拍案而起,沉声喝道:“此仇不报,本汗不配做大金的汗王,然崇祯小儿,既敢离开神京,赶赴三河一带,那定然是有所倚仗。 兵者诡道也。 用你们的脑子想想,崇祯小儿这般做,那不正是想激怒我等,叫我八旗劲旅,朝蓟州、三河一带行军? 眼下迁安那边,袁崇焕所领兵马,多半竟离开迁安一带,甚至赵率教还统率关宁铁骑,在滦河一带展开袭扰之势。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八旗劲旅,就必须要发挥自身优势,本汗决意,暂不攻打蓟州、三河等地! 范文程,本汗命你率八百精锐,坐镇遵化,提防明军,余部随本汗赶赴迁安城,先破掉明军于东线防务!!” 面对不断增多的明军,皇太极心里比谁都清楚,崇祯皇帝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跟他比拼消耗战。 只怕这个时候,围绕蓟州、三河两地,屯驻有大批明军将士,不然崇祯皇帝绝不会做出这等,能轻易激怒他们八旗的事情。 尽管皇太极先前谴派戈图他们,赶赴到蓟州那边,以试探崇祯皇帝是否御驾亲征,心里就做好了,戈图一行会被明军杀害。 但明军没将所有人杀掉,相反还留下戈图一人独活,砍掉随行摆牙勒首级,还送到石门镇那边,任由己部去领取,这便叫皇太极的心里充满怒意。 在这样的一种行为下,皇太极的内心深处,感受到来自崇祯皇帝,那举手投足间的不屑于顾。 既然闹出这样的事情,那他皇太极就必须有所反应,不然麾下八旗健儿,定然会受到相应影响的。 第八十三章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玉田方面呈报,辽东督师袁崇焕所部,已回撤至榛子镇一带,并朝迁安城方向回撤,辽东督师袁崇焕回撤途中,派人向玉田呈递请罪奏疏,请臣转递至军机处前指; 现玉田方面已做好固守之势,天津总兵官王洪,率部接管玉田防务,行守土有责,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满桂所部按臣指示,进驻丰润方面……” “石门镇方面呈报,天雄、忠勇两军,已与勇卫营顺利会师,并围绕勇卫营所建营盘展开扩建,同时谴派麾下骑兵,对大安口、遵化方向展开游讯,据查窃据遵化之建虏,多数皆朝三屯营方向进军……” “留京军机处呈报,自陛下御驾亲征以来,朝堂各部、院、科、道等,在辅政大臣的统属下,积极筹备前线各项所需; 石门镇大捷一事,对朝中影响很大,按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我留京军机处,当积极履行各项指令,顺天府尹孙传庭,明战时策,令……” “司礼监呈报,奉皇爷之名,奴婢留守内廷,自皇爷御驾亲征以来,外朝的各辅政大臣之间,矛盾重重。 以韩爌为首的辅政大臣,还有周延儒、温体仁等辅政大臣,就一些方略上,皆表露出强烈的不满。 然外朝整体态势尚稳,有英国公坐镇京营,孙传庭赴任顺天府尹,使得神京局势安定,另按皇爷所命,兵仗局……” “天津三卫呈报,登莱总兵官张可大,已率部抵达天津,并按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北上朝蓟州方面行军,东江方面至今尚无……” “英国公呈报,自陛下御驾亲征以来,臣一直就京营整饬未放松过警惕,然朝中辅政大臣……” 军机处前指正堂,一封封来自各处呈递的奏疏、军机要务,在几名军机参赞,默契的交替诵读下,崇祯皇帝皱着眉,叉腰而立,看着眼前悬挂的地舆图,王洽、李邦华神情各异,不时走上前,对地舆图进行相应的标注。 怎么说呢,受建虏进犯大明一事影响,外加崇祯皇帝御驾亲征后,不管是神京那边,还是北直隶治下各府县,可谓是都有着不小的变动。 “两位爱卿,听到这些个奏疏,还有军机要务,你们都有什么感想呢?”崇祯皇帝盯着眼前的地舆图,对身旁的王洽、李邦华说道。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前线吃紧,后线紧吃啊,朕钦定的这几位辅政大臣,都是各有各的说辞啊,算是叫朕大开眼界啊。” 先前声音不断的正堂,此刻变得安静下来,那些宣读的军机参赞,一个个忍着口干舌燥,看向沉默不言的王洽、李邦华。 此刻的他们算是明白,早先天子为何要选择御驾亲征,而不是选择留守神京,居后调度抗击建虏之事了。 “行,既然你们不愿说,那咱们就不提神京之事。” 见王洽、李邦华没有答复,崇祯皇帝转过身来,叉腰看着他们,说道:“等会儿军机处前指,拟一份上谕,明发到神京。 言明当前所处战况,及各处驻守大军所需,命留京军机处,会同各辅政大臣,必须如期完成,如若不能完成,撤职查办! 另给司礼监明发一份上谕,命兵仗局那边,以三天为一个期限,将期间量产的震天雷,还有袋装颗粒火药和袋装铅弹,分批次运往通州城,由临设前中后三卫,抽调所需民驿队,按期运抵蓟州这边。 对了,给御马监也明发一份上谕,命高起潜他们,会同英国公张维贤,顺天府尹孙传庭,将先前抽调一空的四卫营,重新补充起来,就从顺天府治下遴选,在广渠门外营盘进行操练。” “臣领旨!” 王洽上前拱手应道。 既然现在是围绕抗击进犯的建虏,所展开的局势,那崇祯皇帝定不会错过,不断增强直辖于自己的军队。 只要这一战能战胜建虏,那参战的勇卫营、天雄军、忠勇军,所幸存下来的将士,便是最佳扩编的骨干,到时携大胜归朝,便是出手重整京营的时候了。 “说说石门镇方面的呈报吧。” 崇祯皇帝转过身来,叉腰看着眼前的地舆图,说道:“据查,遵化城一带的建虏,朝着三屯营方向赶去了。 你们对此都有什么想法? 朕先说说自己的看法吧,朕觉得皇太极坐不住了,想破开我大明当前之势,好叫戍守各处的兵马,能跟着乱起来。 所以若真猜的没错,只怕这个时候,以皇太极为首的建虏兵马,会朝着迁安城方向,展开相应的攻势。” 王洽、李邦华皱着眉头,心里思索崇祯皇帝所讲揣测,就石门镇方面的呈报来看,在天雄、忠勇两军,尚未开赴到石门镇前,遵化那边的建虏高层,就明确了这一筹谋。 造成这一结果的根源,便是先前被谴派到蓟州那边,后被钱龙锡擅自做主,领到三河的建虏小队,被崇祯皇帝下旨灭杀。 “倘若如陛下所讲,那迁安方面的压力,会很大。”王洽皱眉道:“袁崇焕不尊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擅自调动麾下兵马,离开迁安城,这势必造成东线防务出现漏洞。 此时建虏有所行动,只怕是洞察到此点,且臣认为陛下所言的可能性很大。 陛下,是否以军机处前指之名,叫进驻到丰润方面的满桂所部,驰骋到滦河一线,阻击袭扰可能进犯的建虏主力?” 李邦华紧随其后道:“臣觉得王尚书所言极是,抛开其他的不谈,在当前这等危急的态势下,袁崇焕这位辽东督师,却被变相剥夺走手中权柄。 且在他想进驻玉田之际,被陛下委以重任的孙公,先于其一步进驻玉田,并勒令其尽快返回迁安,主持东线防务事宜。 若在此之前,抢占遵化、三屯营的建虏,若送去给袁崇焕书信,难保其心里不多想其他,这……” 相比较于某些打嘴炮的东林党官员,王洽、李邦华他们,是相对务实的东林党,是能够拉拢,并在敲打后,委以重任的官员。 这世间哪儿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标签,不是所有的对,都是对,也不是所有的错,就是错,尤其是在政坛上,那就更是这般了。 “朕觉得不妥。” 崇祯皇帝挥手道:“两位爱卿之意,朕明白,查漏补缺,防止东线防务,叫可能进犯的建虏攻破,继而威胁到山海关防线。” 在说这些的时候,崇祯皇帝走上前,伸手指着眼前的地舆图,看向王洽、李邦华他们,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 “但两位爱卿,你们可曾在心里想过,若我军机处前指,真下达这样的调令,那是否又跳进到建虏进攻的节奏中去了?” “一直以来,朕所筹谋部署的这些,不就是在摆脱建虏的进攻节奏,叫我大明发挥出自身的优势吗?” “进犯大明的建虏虽强,但他们也存在几个短板,一个是长途跋涉、异地作战,一个是麾下未携带火炮,一个是进犯大明的兵力不足,但恰恰这些,又都是我们大明的长处。” “只要我们能跳出固有思绪,围绕这些个短板,做到以己之长克敌之短,那两位爱卿觉得,我大明能否在短时间内,挫败并击退攻进关内的建虏呢?” 崇祯皇帝的一番言论讲出,叫王洽、李邦华陷入到沉思之中,的确,真要按他们所讲的话,那还真是又主动跳进,建虏进攻的节奏中去。 可当前这样一种局面,又该如何破局,又该如何展开攻势呢? “军机处前指,即刻向石门镇方面,明发上谕。”见王洽他们这般,崇祯皇帝叉腰而立,朗声道。 “命卢象升接上谕后,即刻调动麾下主力,向大安口方向进发,将这座被建虏窃据的要隘,给朕夺回来!! 此上谕以八百里加急,传至石门镇!!” 第八十四章 进击的大明(1) 王洽、李邦华有些心惊,崇祯皇帝所讲之言,明显是想剪除建虏所控要隘,叫建虏强占遵化、三屯营的战略优势,降到最低。 若能收复大安口要隘,那建虏退出关内的通道,便少了一处,这对进犯关内的建虏,绝对是不小的打击。 只是不管迁安方面,还要面对遵化等地建虏的威胁,叫卢象升所率大军,去直接攻打大安口要隘,若陷入僵持怎么办?若引来建虏回援怎么办? “陛下,此事是否应再议一议?” 李邦华走上前,拱手道:“虽说卢象升所率大军,攻打大安口一带,的确占据着些许优势,但若出现建虏……” “李卿,此事不必再议!” 崇祯皇帝挥手打断道:“自建虏攻破数处要隘,进犯我大明关内,除了石门镇一战外,勇卫营彰显我大明雄威外,我大明就未曾采取过积极进取的态势。 这不好。 不过考虑到先前的局势,还有各处大军调度,朕也就没多说其他,但现在围绕遵化、三屯营两地,我大明已完成相应统属。 现在朕觉得是时候,向进犯的建虏亮剑了! 被建虏窃据的大安口要隘,该怎么打,那是卢象升他们要考虑的事情。 而军机处前指这边,要做的事情,就是围绕大安口之战,真的打响以后,可能会产生的连锁反应,制定出相应的作战预案。 例如知晓此战后,于遵化、三屯营方面的建虏,是否会谴派麾下兵马,或偷袭石门镇方面,或直奔攻打大安口的精锐,以破解所处危局等等,都必须要考虑到位,形成一整套的预案。” 先前建虏进犯大明,局势可谓是暗潮汹涌,为了稳住大势,崇祯皇帝是稳得一批,分别做出相应的筹谋部署。 现在围绕遵化、三屯营两地,聚拢着二十几万众兵马,分别进驻在各城、各线,若这般都不能战胜建虏,那趁早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以后的游击也别打了。 “朕还是那句话,别怕打碎那些坛坛罐罐!”崇祯皇帝叉着腰,看着有些意动的王洽、李邦华,朗声说道。 “打碎了,到时候我们再建就是了,但若叫建虏肆虐整个京畿,那对我大明的损害,就超乎想象了!” “臣领旨!” 王洽、李邦华思想坚定了,对崇祯皇帝拱手应道,随后便去办公之地,开始以军机处前指之名,明发各类上谕了。 看着忙碌起来的众人,崇祯皇帝眉头微蹙,轻呼一声,转身看向身后地舆图,此战即便成功将建虏打退,然在顺天、永平两府之地,大明也将蒙受不小损失。 ‘等此战结束以后,必须要趁此战之威,将北直隶治下各线防务,还有各处卫所等,全部都要更替一遍。’ ‘蓟密永三协防务,这等重要的区域,包括顺义、昌平、宣府镇等地,必须要进行一次大换血。’ ‘想剪除朝中的一些势力,达到政治平衡的态势,这围绕神京的防务,绝不能再出现任何漏洞了!’ 那双锐利的双眸,来回看着眼前的地舆图,崇祯皇帝垂着的双手,下意识紧握,当前这摆烂的大明,若想做出改变,首要做的事情就是抓兵权!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不管是在任何时期,这一点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围绕这一核心进行改变,才能披荆斩棘,将大明崩坏的财政体系,给他一点点杀回到正轨中。 “陈延生,你持此上谕,八百里加急,即刻赶赴石门镇,命卢象升所部,按陛下所定旨意行事。” “喏!” 在王洽的安排下,时任军机参赞的陈延生,拿着已定的上谕,便即刻离开正堂,调一队京卫骑兵,便朝石门镇方向赶去。 从建虏攻破大安口、龙井关等要隘,并先后攻破遵化、三屯营之地,沉寂许久的大明,终于要展现出进击之势。 “哒哒哒……” 杂乱的马蹄声,在这空旷的原野响起,一路飞驰的陈延生一行,可谓是内心激动不已,终于,终于要对建虏展开反击了。 八百里加急,代表着此道明发上谕的重要性,负责此事的陈延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从蓟州那边,紧急赶赴到石门镇这边,耗时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又经历层层的盘查后,满头汗水的陈延生,终于见到了卢象升。 自奉旨率部进驻石门镇,在周遇吉所领勇卫营的协助下,卢象升所率天雄、忠勇两军,以石门镇为核心,在外围挖设了十余道纵深极大的坑道,以此来预防建虏铁骑的侵袭。 别看崇祯皇帝,一直都在神京、三河、蓟州这边兜兜转转,待在后方坐镇调度,并未亲抵前线,来指挥大明将士,去抗击来犯的建虏。 但崇祯皇帝的身影,无处不在! 出于对自己的了解,依靠先知先觉的优势,居中统筹调度各项筹谋部署,具体到某一支军队,到底该做些什么,崇祯皇帝只能选择信任他们。 论及打仗的那些门道,他这位大明天子,必然没有周遇吉、卢象升、孙祖寿他们厉害,甚至连袁崇焕都可能比不上。 但如何抵御建虏的攻势,如何进行相应部署,他这位大明天子,可要比周遇吉他们超前不少。 像量产的震天雷,像减少火铳损耗的袋装颗粒火药、袋装铅弹,像坑道防线等等,这些都是在加持大明军队的战力。 “传令下去,命各部统将集合,来帅帐商讨军务!!”看完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卢象升神情严肃,沉声喝道。 “喏!” 知晓自家天子所谋,卢象升脑子里开始浮现出,围绕攻打大安口,所必须注意的事项,还有该谴派多少兵马,去攻打大安口。 等待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要对进犯的建虏展开反击,这对卢象升来讲,是极为激动的事情,然天子将这样的重担,交到自己身上,那他就必须带领着麾下精锐之师,打下被建虏窃据的大安口! 第八十五章 进击的大明(2) “哗哗哗~” “沙沙沙~” 甲叶的碰撞声,急促的脚步声,在这座帅帐内外响起,陈延生垂手而立,看着一名名神情坚毅,眸中闪烁着精芒的将领,挎刀走进帐内,队列之中,身着蟒袍的方正化,显得是格外突出。 “拜见主将!” 在孙祖寿、周遇吉、方正化的带领下,帐内奉令赶来的众将校,纷纷抱拳喝道,那声音之大,之坚定,叫陈延生心生唏嘘。 不愧是陛下所看重的天雄、忠勇、勇卫! 有这样一支斗志高亢的队伍,大明又何愁战胜不了,此次进犯的建虏?! “就在刚刚,本将收到了,陛下于蓟州方面,着军机处前指明发的上谕。”挎刀而立的卢象升,神情坚毅的扫视帐内众将,朗声道。 “这位是军机参赞,负责将我石门镇方面,对窃据大安口要隘的建虏,所要展开的攻势,带回到蓟州方面。” “……” 听闻此言的孙祖寿、周遇吉等一众将校,眸中闪烁着精芒,双拳下意识紧握起来,那内心别提是有多亢奋了。 自来到石门镇这边,他们不是挖沟,就是巩固营寨,可肆虐大明的建虏,却猖狂的待在所占之地,这叫他们早就憋着一股劲儿了。 “陛下的旨意,本将已传达给诸位了。” 卢象升挎刀朝所挂地舆图前走去,孙祖寿、周遇吉等一众将校,跟着便围了过来,卢象升接着道:“接下来这一仗,该怎么打,本将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大家集思广益,将陛下赋予给我等的首战,打好,打漂亮,打出我大明的雄威!!” “主将说的没错!” 孙祖寿走上前,皱眉说道:“按照先前所刺探的军情,于遵化的建虏,多数朝三屯营方向而去。 此前我等就进行过探讨,建虏的种种迹象表明,是想攻打迁安城,以破开东线防务,好叫我大明再度乱起来。 毕竟只有在混乱中,兵力不占优势,然战力占据优势的建虏,才能打乱我们大明,以达到他们的筹谋!” 陈延生走上前,指着眼前的地舆图,神情正色道:“孙将军说的没错,先前在我军机处前指这边,陛下就做出这方面的指示。 受袁崇焕率部擅离迁安城的影响,还有西线防务屯驻大量兵马的影响,建虏种种的迹象,就是想搅乱前线局势,好趁乱打出他们的优势。 在原有所转递的简报中,诸位将军应该也都清楚,这里本官就不再赘述。”讲到这里,陈延生便退到了一旁。 作为崇祯皇帝为应对建虏进犯,而特设的军机处,其可不是简单的收发权力机构,相应的军机要务,在随驾的军机处前指汇总后,涉及到某方面的战况,那都会下发相应的军机简报,以叫各部主将知晓所处战局的情况。 没有便捷的通讯环境下,这样一种整合情报,发放情报的方式,无疑能增强所处各个区域将校,对整体战况的一个了解。 “若是这样的话,那末将的意思,是出动至少三万众精锐,其中一部为侧翼偏师,用于警惕遵化方面建虏。” 周遇吉走上前,沉声说道:“余下的精锐之师,直插大安口要隘猛攻,携可拆卸的攻城器械,还有震天雷,对该处建虏展开猛攻。 留守石门镇的精锐之师,则作为后援力量,这样不管是哪一方面,出现任何紧急战况,我部都能及时做出调整,并向蓟州方面传递紧急军务。 倘若建虏是有意摆出佯攻迁安方面的态势,好叫我们上钩的话,那么到时必然会有大批建虏杀来。” “萃菴说的没错,这也是本将最担心的一点。” 卢象升点头说道:“预留出相应的精锐之师,并谴派大将坐镇,真要是出现突发战况,我部不至于说陷入到被动之下。 此战,关乎我天雄、忠勇、勇卫,是否能在建虏那边扬威,所以本将要亲率大军,对大安口展开攻势。 那么留守石门镇的重任……” 讲到这里的时候,卢象升故意停顿下来,看向了孙祖寿、周遇吉二人,作为新搭建在一起的班子,在一些时候,卢象升不能表现的过于强势,这样并不利于团结。 “主将,就由末将留守坐镇吧。” 孙祖寿走上前,冲卢象升抱拳道:“此战我部要打出大明雄威,在侧翼偏师方面,很有可能也爆发战事。 萃菴年轻,有冲劲儿,能打出我大明的雄威,而末将留守坐镇,真若发生突发战况,亦能第一时间做出调动。” “好!” 卢象升走上前,托住孙祖寿的双臂,说道:“孙将军,咱们的老营,就交由你来负责了,这是我三军的根本,断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喏!” 随着相应的作战部署明确,卢象升、孙祖寿、周遇吉等一众将校,就围绕大安口之战,而展开的攻势,又进行了细致的探讨。 期间可能发生什么,针对这些可能出现的突发战况,各部又需要做出什么调整,商讨出了相应的应急预案。 而陈延生亦参与其中,就一些关键的军情,发表了自己的建议,好帮助卢象升他们,完善相应的作战部署。 此次进攻大安口,是建虏进犯大明以来,第一次亮明反击之势,所以卢象升他们,极为重视这一战。 “诸位,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在明确各项筹谋部署后,挎刀而立的卢象升,神情正色,掷地有声的说道:“陛下将这等重担,交付到我天雄、忠勇、勇卫三军,现在就是我们为陛下尽忠的时候! 都他娘的说,建虏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存在,本将偏偏就不信这个邪了,敢进犯我大明疆土,必须要叫他们付出惨烈的代价!!!” “喏!!!” 在这帅帐之内,响起振聋发聩的怒吼,置身其中的陈延生,感受到这种高亢斗志,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脸上露出亢奋的神情,错非要把前线军务,送抵到蓟州方面,他真想留下来,跟大明的这帮猛将悍将,一同迎战那该死的建虏!!! 第八十六章 大安口之战(1) 崇祯二年,十一月十一日,晴,大安口一线。 奉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卢象升统天雄军出战,周遇吉领勇卫营为侧翼,出现在建虏右翼打击之内。 “这明狗是什么毛病,怎么每到一地,都出动麾下兵马,挖设宽沟?”济尔哈朗紧皱眉头,看向沉默的岳托说道。 “在石门镇那边是这样,到我大安口一线,还是这般,岳托贝勒,你为何不下令,命我部骑兵出战? 难道就这般看着明狗,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站稳脚跟,而后向大安口营寨,发动攻势吗?” “本贝勒自有打算!” 岳托冷冷的看了眼济尔哈朗,说道:“眼下我大金各旗主力,皆抽调去了迁安城,以破开明军固守之势。 能多吸引明军,就能减轻汗王的压力,别忘了,遵化那边,只有几个牛录的兵力,多耗费一日,迁安那边的胜算,就多一分!” “……” 济尔哈朗眉头微蹙,听着岳托那带着呵斥意味的话,心里生出一股怒气,不就是萨哈璘被明狗杀了,那是本贝勒想叫他被杀的? 自己不自量力,明明是刺探石门镇一带军情,却偏偏要攻打石门镇,途中遭遇驰援的明军进攻,被杀也是他自己找死! “铛铛铛……” 急促的金鸣声响起,帅帐之外,杂乱的脚步声,甲叶的撞击声,种种迹象表明,进犯的明军似有进攻之势。 岳托、济尔哈朗出帐,左右摆牙勒忙撞甲行礼,几名建虏将校,行色匆匆的挎刀跑来,言进犯的明军,已大摆兵阵,向右翼大营行进。 “呜呜呜……” 回荡在天地间的号角声,刺激着出战的天雄军,卢象升骑在马上,眸中闪烁着精芒,看着不远处的建虏营寨。 “大哥,这进犯的建虏,为何不屯兵扼守在大安口之上,反分出不少兵马,在要隘内线修筑营寨?” 随行的卢象晋,面露不解,看向卢象升说道:“明明扼守大安口要线,可借助地利优势,有效阻挡我大明出战大军。 可他们却为何……” “这你就不懂了。” 卢象升神情淡然,对卢象晋道:“我大明的长城沿线,所修筑的那些要隘、墩台等,皆是因地势而起的。 作为抵御外敌的重要所在,其特性主对外,轻对内,我天雄军攻打的大安口,是蓟州镇治下的一处要隘。 故,为避免外敌大批涌攻,造成驰援不利,故在大安口内线,修筑了不少兵道,以方便驰援兵马登上要隘沿线。” 卢象晋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盘踞在此的建虏右翼,多数的兵马皆前出大安口内线,并依托地势修筑起营寨。 感慨之余,卢象晋接着又道:“大哥,那此战我天雄军,当如何攻打,才能在最小伤亡下,对建虏右翼造成巨大伤亡?” “此战我天雄军,就用守的方式,来打出攻的态势!” 卢象升挺直腰板,扫视眼前各部兵阵,朗声道:“我要叫这帮建虏知道,有战场利器的大明军队,敢跟他们展开野战!!” 此前从神京广渠门一带,奉天子口谕,卢象升领天雄、忠勇两军,携大批兵仗局所提供的震天雷,还有袋装颗粒火药,袋装铅弹,在赶往前线战场的途中,卢象升就想到了一些围绕这些新火器而展开的攻势。 虽说在大明现有的火器中,有类似于震天雷的飞雷,然不管是在威力方面,还是在杀伤力方面,都远不如兵仗局提供的震天雷。 尤其是在震天雷里面,还藏着大量的铁珠、铁钉等,一旦在敌军中爆炸开,所造成的二次伤害,更大! “哒哒哒……” 随着出战的天雄军,不断逼近建虏右翼营寨,各部麾下骑兵,开始在兵阵之间穿梭,传递着相应的军令。 和大明别的军队不同,为确保天雄、忠勇两军,能在最短时间形成战力,并完成上通下达的体系,在广渠门外整饬期间,卢象升有意将沾亲带故,同出一地的统编为一部,以血脉亲情、乡党作为纽带,以实现一人死,多人顶上的态势。 大明可没有家国情怀,纵使是从京营里遴选的精锐,他们也多是为拿饷银,这是崇祯皇帝日后要着手改变的现状之一。 “传令下去,命中军后部,即刻组装抛石机,将所携集束震天雷,备好,随时准备向建虏抛掷。” “传令下去,命左右两翼各部警戒,若遇建虏骑兵奔袭,以箭雨压制,命各部游击将军,警戒所在范围,切记不可冒进。” “传令下去……” 在率部抵达预定战位后,位列中军的卢象升,并未急于发动攻势,在观察完前方建虏大营后,遂下达一系列军令。 随行的骑兵,飞马朝各部疾驰传令,天雄军麾下十部迅速做出调整,一辆辆战车充当各战线核心,盾牌手架起所持大盾,掩护麾下步卒、弓弩手、火铳手、掷弹手等,三万余众天雄军,所摆出的阵仗,叫统领建虏右翼的岳托、济尔哈朗等人,陷入到沉思之中。 “娘的,这支明军的主将,还真是够稳的。” 济尔哈朗站在寨墙上,看着远处明军各部,皱眉道:“这进犯的明狗,规模少说有三万众,远胜我右翼四旗啊!” 聚在岳托身旁的一众建虏将校,那一个个眸中闪烁着精芒,脸上露出亢奋的神情,显然没将来犯的明军,放在眼里。 也难怪,在辽东那片黑土地上,他们八旗劲旅,在跟明军交战之际,常常是以一敌十,双方兵力就算相差悬殊再大,那最终取胜的,依旧是他们八旗! “贝勒,出战吧,叫这帮该死的明狗,知道我八旗的厉害!” “主子,奴才请战!” 在一阵叫嚣声下,观察进犯明军的岳托,紧皱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支明军,跟先前所交手的明军,有着很大的区别。 第八十七章 大安口之战(2) 贤达们,多来点支持吧,谢谢! …… “皇爷,您休息一下吧。” 王承恩面露忧色,微微抬头,看着叉腰而立,盯着地舆图的崇祯皇帝,道:“您都一夜没合眼了,又……” “行啦,别说这些废话了!” 崇祯皇帝一挥手,沉声喝道:“我大明的儿郎,都不顾自身安危,杀奔大安口,去跟进犯的建虏交战,朕这又算什么!? 倘若卢卿他们,能取得此战的胜利,别说是一夜不睡,就算叫朕三天三夜不睡,朕都愿意!!” 王承恩低下头,不敢再多讲其他,自皇爷下达旨意,命屯驻石门镇的卢象升所部,杀奔大安口方向,那脾气明显就暴了许多。 其实王承恩也能明白,自家皇爷有这样的情绪,是因当前的局势太过危急,建虏主力直奔迁安城方向,若不能赶在建虏之前,将大安口攻克下来,局势只会对大明愈发不利。 “陈卿,你来说说,这一战,卢卿他们的胜算大吗?”看着地舆图上,所标注的那些数值,崇祯皇帝转过身来,看向陈延生说道。 尽管清楚建虏的军事动向,也清楚建虏于遵化、三屯营等地兵力,只是当前所处的这种态势,说不紧张那纯粹胡扯。 毕竟跟建虏八旗相比,明军的基准战力太差,尤其是在野战方面,那更是远差于建虏八旗。 唯一敢跟建虏展开野战,并对建虏造成较大伤亡的,当属白杆兵! 浑河血战,援辽出战的白杆兵,用他们滚烫的鲜血,用他们宝贵的生命,表明建虏并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陛下,臣以为此战,卢将军他们,定然能够取胜!” 被点名的陈延生,忙走上前,拱手道:“臣此去石门镇,所见,所闻,所感,卢将军所领天雄、忠勇两军,外加勇卫营,真乃我大明雄师也! 他们用实际行动,诠释了陛下先前一直所讲,要敢于向建虏亮剑,要敢于直面建虏!!” 是啊。 有卢象升、孙祖寿、周遇吉他们在,朕此时又在担心什么呢? 就算盘踞在大安口一线的建虏,占据着绝对的地利优势,然出战的大明雄师,亦有战场利器,这足以抹平双方的差距。 且卢象升所统大军,占据着兵力优势,想压制住建虏,并趁势夺取大安口,断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一定!! 崇祯皇帝在心里暗暗说道,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地舆图,似乎前线血战的场景,浮现在他的眼前。 遮天盖日的箭雨,阻击着建虏出动的铁骑队伍,以战车、大盾为部署的阵线,牢牢钉死在各处扼守的战场上,位列后军的抛石机,在天雄军麾下将士的操控下,抛掷着一捆捆集束震天雷…… 没有火炮加持的建虏,失去了步炮协同作战的优势,唯有硬生生扛着,大明健儿所发动的一轮轮攻势。 “咻咻咻……” “轰轰轰……” “杀啊!!!” 这一刻的崇祯皇帝,宛若置身于前线战场,耳畔回荡着各种声响,瞧见了恼羞成怒的建虏高层…… “他娘的,这明狗何时有这等胆气了!” 济尔哈朗面带怒意,看着眼前炮火连天、箭矢飞窜的战场,怒道:“他们明明没有携带火炮,怎有这等威力的炮火攻势。” 岳托眉头紧皱,脸上露出难看的神情,紧握的双拳,彰显出他此刻的内心,自双方交战开始,进犯的明军,在战场上的种种表现,远超他们的预料。 “不能再这般打下去了!” 岳托紧握的拳头,猛砸在寨墙上,沉声道:“必须摧毁明军的火炮,传令下去,命左右两翼骑兵,迂回,直奔明军后阵杀去!!” 身后所站摆牙勒,立时分出数人,朝寨墙下快步跑去,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家主子所下军令,传递给左右两翼蒙古兵。 彼时在这大安口一线战场上,出战的天雄军各部,在所部将校的指挥下,稳步向前推进着,不断逼近建虏所筑营寨。 卢象升骑在战马上,环视着前方交战的各部,神情严肃,然眸中却闪烁着精芒,不时下达军令,以调整麾下天雄军,对战进犯的建虏之势。 “大哥,建虏左右两翼骑兵,似有异动!”卢象晋瞪大眼睛,见建虏兵阵之中,扬起阵阵飞尘,当即便喝喊道。 嗯? 顺着卢象晋所指方向,卢象升瞧见在天雄军兵阵两侧不远处,出现两股骑兵洪流,浩浩荡荡的朝己部后阵杀来。 “他们是想摧毁我军所携抛石机!” 卢象升见状,忙沉声喝道:“即刻传令下去,命左右两翼各部,即刻停止前进,原地固守,防止建虏骑兵冲阵。 同时向后阵传令,命盾牌手架起三道防线,弓弩手抵近阻击,掷弹手抛掷震天雷,火铳手压阵,快!!!” “喏!” 战场上局势稍纵即逝,任何疏忽大意,都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尽管出战的天雄军,规模上远超建虏,然卢象升却没有任何松懈。 真正交手以后,卢象升才知晓建虏麾下兵马之强,不管是单兵素质,还是战场协同作战,那都远超天雄军! 错非战前有所准备,且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想在野战上挡住建虏攻势,只怕付出的代价更大。 从交战到现在,天雄军所辖各部,尽管挡住了建虏的一轮轮冲击,然麾下伤亡的将士,至少超过了三千余众。 真实的战场上,跟非战时的操练,那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哒哒哒……” 如雷般的马蹄声,响彻在这片天地间,数以百计的建虏骑兵、蒙古兵,在所部将校的统率下,速度极快的朝天雄军后阵杀来。 这个时候,出战的建虏骑兵、蒙古兵,才算看清楚,明军是如何保持这等炮火攻势的,竟是一台台抛石机!! 只是这些个建虏骑兵、蒙古兵,心里并不清楚的是,与之交战的明军,到底是用了什么火器,才能拥有类比火炮的威力。 第八十八章 天雄之威 冷兵器时代下,出动的骑兵队伍,往往是战场上的屠杀机器,超强的机动性,配合抛射的箭雨攻势,一旦叫敌军骑兵撕开口子,纵使是再强的步卒,都不是其对手,除非是披重甲、持重刀的重步兵。 作为新整饬的军队,在先前那种紧迫的局势下,天雄军的麾下并没有重步兵。 想挡住建虏骑兵的攻势,唯有用盾阵,配合箭雨阻击,抛掷震天雷,以遏制住来犯骑兵的冲击,压阵的火铳手,随时展开三段击破敌! “弟兄们,建虏杀来了,都他娘的给老子顶住!” 吕忠武抄着战刀,感受到地面的震动,看着前方的建虏骑阵,瞪眼怒吼道:“别他娘的丢人,叫天雄军其他袍泽瞧不起!!” 看着数以百计的建虏骑兵,以最快的速度驰来,那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叫这帮初上战场的天雄军将士,一个个内心紧张不已,在盾阵后方的弓弩手,还有拿着火把的掷弹手,不少竟颤抖着双手。 “哒哒哒……” “咻咻咻……” 伴随着杂乱的马蹄声,一道道破空声响起,吕忠武瞪大眼睛,瞧见袭来的建虏骑阵上空,袭来大片箭矢! “箭袭……” 吕忠武怒吼起来,所部天雄军将士,忙缩着身子,躲在身前盾阵之中,以规避这致命的箭袭。 “邦邦邦。” “噗噗……” 如雨点般的撞击声,箭矢没入身躯的声响,彼时在吕忠武所率兵阵响起,一些倒霉的天雄军将士,被射进身躯的箭矢冲击下,顺势倒在地上,传来的疼痛,叫他们扭动着,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啊……” “快救我啊!!!” 这样的情况,导致吕忠武所部出现些许混乱,这让杀来的建虏骑兵,一个个都面露狞笑,不断怒抽手里的兵器,催促着胯下战马,朝不断逼近的明军兵阵杀来。 “咻咻咻……” “邦邦邦……” “都他娘的别乱,别冒头,干你娘的!!” “弓弩手准备,建虏逼近百步了!!” 此时在这中军后阵左翼,各种声音充斥在这片战场上,面对来袭建虏骑兵,发动了箭雨打击,吕忠武麾下底层将校,纷纷怒吼起来,指挥着麾下弓弩手,开始展开反击。 “狗鞑子,老子射死你,来啊……” “干你娘的建虏,敢杀我堂弟,老子干死你!!” “别他娘的冒头太多,等着被建虏射杀啊!!!” 在阵阵怒吼声下,吕忠武所部数百众弓弩手,想快速逼近的建虏骑兵,发动一波又一波的箭雨打击。 置身在这危险的战场上,吕忠武的精神高度紧张,看着麾下弓弩手,全然忘记战前操练的技巧,心里忍不住怒骂起来。 “掷弹手!!抛掷震天雷……” 按着战前的操练,在敌军骑兵袭来之际,所部至少要抛射五轮箭雨打击,以破开来袭骑阵,分散开的敌军骑兵,不管是冲击力,还是威胁程度,都大大降低。 可…… 明明杀来的建虏骑兵,只有数百骑,然麾下这帮将士,却被杀来的建虏骑兵,所深深的震慑到,以至于战前所操练的配合,全然忘却了。 “杀啊!!!” “杀明狗!” 在吕忠武的喝令刚刚下达,迎着箭雨攻势的建虏骑兵、蒙古兵,咆哮着,便快速逼近眼前的盾阵。 “架枪!!!” 处在盾阵后的底层将校,眼看着面露狰狞的建虏骑兵,挥动着手里的战刀,速度极快的杀来,纷纷怒吼起来。 “鞑子,吃你爷爷一炮!” “走你!!” 在最前列的盾阵,架出长枪,准备逼退杀来的建虏骑兵,奉令行事的那帮掷弹手,纷纷怒吼着,用力甩出被点燃的震天雷。 面对眼前明军,架起的枪林,还有空中跑来的黑影,在前的建虏骑兵、蒙古兵,纷纷扯动手中缰绳,调转马头,以避开眼前的威胁。 冒着烟的震天雷,被抛掷在骑阵出现涣散的建虏骑兵中,并不断滚动着,这叫不少建虏骑兵、蒙古兵,本能的怒吼起来。 “火器!!!” “轰轰轰……” “轰轰轰……” 只是左右建虏骑兵、蒙古兵,还没来得及反应,驰离这些冒烟的震天雷,一道道爆炸声便轰然响起。 “咴溜溜……” “啊……” “邦邦邦……” “噗噗噗……” 伴随着爆炸声响起,马鸣声,惨叫声,撞击声,贯穿声,就接连不断的响起,此刻天雄军中军后阵左翼战场,陷入到一片混乱之中。 “好啊!!” 一直观察战场的卢象晋,当看见吕忠武所部,开始轰杀来袭的建虏骑兵,忍不住大喊起来。 只是卢象升微蹙的眉头,却没舒展开,方才吕忠武所部的表现,他全都看在眼中,还有位列中军后阵右翼的陈大忠所部,他们都有着相同的问题。 面对建虏骑兵冲杀,临战前竟出现胆怯,面对建虏骑兵抛射的箭矢压制,出现伤亡时,竟不顾威胁想救被射中的袍泽,面对…… “看来跟建虏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啊。” 卢象升嘴上囔囔说道:“天雄军临战时的表现,太差强人意了,这样的情况,必然也在忠勇军那边,也有。” 身为崇祯皇帝委任的石门镇方面主将,卢象升必须从全局的角度考虑问题,打一部建虏偏师,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还打成这样,这是需要警惕的地方。 “传令下去,命中军所部抛石机,延伸抛射角度,给本将狠狠的轰击建虏寨墙!”卢象升冷厉的双眸,看向前方战场,沉声喝道。 这一战打到这份上,哪怕是损失再多震天雷,都必须攻克建虏营寨,不然时间拖得越长,对出战的天雄军越不利。 “杀啊……” “轰轰轰……” 此时此刻,在这大安口一线战场,响彻云霄的喊杀声,还有那振聋发聩的爆炸声,遮盖住了其他声音。 面对出战明军的迅猛炮袭,这叫扼守营寨的建虏右翼四旗,明显被压制住了,局势似乎被天雄军牢牢掌控着。 第八十九章 转折点 “周将军,你说眼下的大安口,战况如何?”方正化骑在马上,眉头微皱,心里满是忐忑,看向周遇吉说道。 “虽说建虏右翼偏师,论规模不如出战的天雄军,然卢主将所领天雄军,毕竟是新整编的兵马,来源复杂,倘若所部伤亡过大,咱家真有些担心,会不会出现溃散的……” 说到这里,方正化停顿了下来,未将所说之言,全都讲出来,毕竟当前的大安口,正在经历鏖战。 “的确会有这种可能。” 周遇吉神情凝重,沉声道:“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无条件相信卢主将,能有效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毕竟现在的局势,对我大明来讲并不是很有利,陛下所谋之事,若不能实现的话,那后续跟建虏对战,我们只会更加被动。 不过从大安口爆发战事,到现在这个时候,遵化方面都没有出现建虏援兵,这便佐证一点。” 方正化眉头微挑,向前探探身,有些心急的对周遇吉说道:“能佐证什么?” “佐证陛下先前的洞察,是正确的。” 周遇吉平静的说道:“当前建虏的主攻方向,已放在迁安方面,目的就是想叫我大明乱起来。 如此也证明一点,进犯我大明的建虏,兵力最多只有数万众,而绝非是所谓十几万众! 倘若是这样的话,只要能收复大安口,并由陛下统属各地兵马,逐步压缩建虏进犯的地域,我大明定然能取得最终胜利!” “呼~” 方正化轻呼一声,心里悬着的石头,莫名掉了下来,倘若真是这般的话,那对大明来讲,无疑是最好的消息了。 眼下问题的关键,是卢象升所领天雄军,能否以雷霆之势,将盘踞在大安口一线的建虏右翼重创,或者驱逐出大安口一线! 想到这里,方正化下意识转过身,看向大安口方向,心里暗暗念叨着,卢象升,你可一定不要辜负皇爷的厚望啊。 …… “传令下去,命各部协助推进,震慑建虏!”看着眼前战场,开始占据上风的卢象升,当即便沉声喝道。 “喏!” 随着战事的日益激烈,随着出战的各部天雄军将士,出现较大的伤亡,导致活着的天雄军将士,那一个个心头攒着怒火,开始渐渐忘却了恐惧,此时的他们,心里唯有一个念头,为失去的袍泽,为失去的亲朋复仇! 到这个时候,先前卢象升在广渠门所驻营寨,进行整编,有意将有血缘关系,有乡情关系的,合编在一部之下,这使得身边出现伤亡时,那些个天雄军将士,一个个都杀红眼了。 “杀啊……” “轰轰轰……” “咻咻咻……” 在阵阵喊杀声、爆炸声、破空声交织的战场上,占据兵力优势和武器优势的天雄军,开始稳步向前推进,这对扼守营寨的岳托、济尔哈朗等右翼建虏高层,却不是件什么好事情啊! “该死,这明狗怎打不溃!!” 岳托紧握的拳头,砸在寨墙上,沉声喝道:“不能再叫明狗,继续朝我右翼大营逼近了,不然他们所携火炮,必能轰开我军扼守的寨墙。” “托合齐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济尔哈朗紧随其后,怒骂道:“领着一帮骑兵,竟踏不碎明军后阵,这火炮无法摧毁,我右翼大军,将会被死死遏制住啊!!” 在辽东打了那么多的仗,岳托、济尔哈朗他们,还从没遇到过这般稳健的明军,尽管所部出现伤亡,但自始至终却未出现混乱的迹象。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来犯的明军,规模在三万余众,反观他们右翼偏师,拢共才不过数千众,要不是被抽调走部分精锐,随八旗主力威逼迁安城,那这一战,他们绝不可能打的这般被动! “那明军所携火器,到底是什么。” 岳托紧皱着眉头,咬牙说道:“能这般不间断的发动炮火攻势,难道他们就不怕出现炸膛吗!? 该死!!!” 尽管心里不愿承认,然当前这种战局,只怕在大安口内线的营寨,是保不住了,如此一来的话,那他们右翼偏师,所扼守的大安口,也必然是保不住了。 先前为了方便大安口要隘,与内线所修筑营寨,能保持随时驰援的态势,岳托他们并未摧毁那些兵道。 “轰轰轰……” “轰轰轰……” 看着明军发动的炮火攻势,变得更加猛烈起来,济尔哈朗紧握双拳,瞪眼看向岳托,沉声道:“岳托贝勒,下令撤离大安口吧!” “这样打下去不行,哪怕是我右翼退守大安口,可根本无法安置这么多兵马。 这帮该死的明狗,所携的火炮,实在是太厉害了,就算我们能扼守大安口要隘,只要他们保持这等炮火压制,那我右翼偏师的损失太大了! 此次咱们大金出动的兵马,拢共只有这么多,倘若在大安口一线,我右翼损失惨重的话,那必然会影响到汗王的筹谋!!” “够了,不要再说了!!” 内心愤慨的岳托,怒目圆睁的喝道,那双虎目死死盯着前方战场,看着空中飞驰的不像实心弹的炮弹,心里可谓是充满了不甘。 错非此次他们八旗劲旅,是长途行军奔袭大明,那他们又怎会被昔日在辽东战场,反复按在地上摩擦的明军压制住! “撤军!!!” 尽管有着再多不甘,考虑到当前局势的岳托,被迫下达撤离大安口的军令,此举对出战的右翼建虏,士气不可谓是沉重的打击。 见到扼守大安口内线的建虏,有撤离的迹象后,统率天雄军出战的卢象升,并未做出相应的变动。 此次大安口之战,叫他见识到建虏兵马之强,也深知当前的天雄军,绝不可有丝毫冒进,否则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必将演变成一场单方面的溃败。 拿下大安口,压缩建虏在大明关内的地域,才是他首要做的事情,这比多杀数百,乃至更多建虏,更具有战略意义! 第九十章 壮哉,我大明健儿! “沙沙~” 崇祯皇帝神情专注,批阅着手里的奏疏,拿着的朱笔,或圈圈,或题字,处理着军机处前指,所甄别的重要军务。 王承恩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拿起挑灯芯的小针,本有些黯淡的屋子,变得亮堂不少,只是这些变化,崇祯皇帝并没有觉察。 随着大批的军队,奉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到各个城池、要地驻扎警戒,这也使得许多事情,都需要考虑到位。 必需的粮食供应,必需的转运供应等等,这打仗啊,打的就是钱粮,没有这些,还打个屁的仗啊。 然而对当前的大明,最缺的又恰恰是钱粮,连年收支失衡的财政,使得崇祯皇帝不得不谨慎,以确保眼下的局势,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和仲兄,你不进去劝劝陛下吗?”站在堂外的李邦华,瞅着灯火通明的堂内,皱眉说道。 “自我军机处前指,向石门镇方向,明发上谕以后,陛下就没好好休息过,甚至连吃饭都是随便对付两口,这时间长了,陛下的龙体受不了啊……” “孟暗兄,陛下的脾性,你又不是不清楚。” 王洽眉宇间透着透色,看向李邦华说道:“就当前这种态势下,只要石门镇那边,没有任何消息,陛下是绝不会休息的。 卢象升所领大军,能否拿下大安口要线,将关系到后续对战建虏的态势,这一点你我心中比谁都清楚。”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驾进驻蓟州的军机处前指,了解到前线更多的动向,还有近期所发生的种种,王洽、李邦华的心里,算是明白自家天子,所承受着的巨大压力了。 被朝野间称赞的辽东督师袁崇焕,并没有先前所想的那般好,进犯大明的建虏,那摆出的咄咄逼人之势,还有钱龙锡…… 经历种种是由后,王洽、李邦华也算能够理解,当初自家天子,为何会有那种乾纲独断的表现了。 “卢建斗啊,你可一定要争争气啊!” 李邦华紧握双手,皱眉说道:“若大安口一线,不能被我大明收复,那后续的战事,只怕……” “报!!石门镇呈报紧急军务!!” 一道激亢的声音,彻底打破了眼前这处院落,原本平静的环境,散布值守的大汉将军,无不变得振奋起来。 那一双双迸射出精芒的虎目,看向高举着报捷奏疏的陈延生,而站在外面的王洽、李邦华,略带心惊的看向对方,双手不自觉的轻微颤抖起来。 “可是卢卿的报捷奏疏!”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崇祯皇帝快步走出正堂,瞧见王洽他们,看向跑来的陈延生,伸手说道。 “陛下英明!!” 激动的陈延生,忙高举着手中报捷奏疏,朗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卢将军所统天雄军,正面击溃建虏右翼,收复大安口一线!” “……” 王洽、李邦华双眸微张,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心里那叫一个激动,一直叫他们牵挂的战事,终于有了最终结果啊。 “王大伴,快给朕拿过来!” “奴婢领旨。” 在崇祯皇帝激动的注视下,王承恩一路小跑,来到陈延生跟前,取下那份高举的奏疏,忙举起,朝自家皇爷跑去。 一把夺过王承恩所呈报捷奏疏,崇祯皇帝强压内心激动,便翻阅起来,看着报捷奏疏上的内容。 此时,王洽、李邦华、陈延生他们,一个个情绪激动的站在原地,而轮值的军机处参赞,纷纷都跑出侧堂。 “好,好啊!” 在一众人等的注视下,崇祯皇帝大笑道:“卢卿果真没叫朕失望啊,大安口一战,顺利击溃建虏右翼,并斩杀一千九百余众建虏,真可谓是一场大胜啊! 两位爱卿,你们来看一看,哈哈……” 王洽、李邦华闻言,心里不由得一震,竟斩杀这么多建虏,这是继石门镇大捷,又取得的一场大捷啊!! 二人难掩内心激动,忙撩了撩袍袖,快步朝崇祯皇帝这边走去,王洽走上前,恭敬的接过崇祯皇帝所递奏疏,李邦华便凑上前来。 看着王洽、李邦华他们,情绪略显激动的崇祯皇帝,脸上笑意不减,能在建虏进犯大明的态势下,接连取得胜利,这对大明来讲,绝对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陛下,当前失守的大安口一线,已被卢象升率部夺回。”李邦华看完奏疏以后,看向崇祯皇帝说道:“此等消息,若传递到建虏那边,定然是极为震撼的事情。” “没错。” 王洽紧随其后道:“尽管大安口一战,出战的天雄军,战死两千余众,重伤千余众,但建虏战力强悍。 而天雄军作为新组建的新军,能取得这样的战绩,实属不易啊,陛下,此战必须要尽快以军机处前指之名,传递到各处,以振奋人心啊。” 从双方战损比来看,虽说大明收复大安口,并将盘踞于此的建虏击退,并造成建虏近两千众的伤亡,不管是从那个角度来看,都不能算是一场大胜。 然考虑到当前的国情,还有先前大明于辽东之地,所承受的那些败绩,这无疑就是一场大胜。 在谈奴色变的大势下,能造成建虏近两千众的伤亡,出战的明军并未溃败,这的确是需要大肆宣扬的。 “壮哉,我大明健儿!” 有感而发的崇祯皇帝,叉腰说道:“此战之胜,必须要宣扬开来,我大明需要这样的大胜,来好好的振奋人心。 这样,王卿、李卿,你二人即刻以军机处前指的名义,明发一道上谕,明日一早发派到各处,同时也向神京发派一份。 将卢卿率部所取大胜,叫我大明上下都知晓,叫所有人都知道,朕缔造的强军,是有能力跟建虏硬撼的!!” “臣等遵旨!!” 强军不是一日就能形成的,当前的天雄军、忠勇军、勇卫营,还都只是强军的雏形,趁着此次建虏进犯,崇祯皇帝要锤炼出一批忠诚于自己的强军! 第九十一章 围城打援 世人常言,一步顺步步顺,领军进驻石门镇的卢象升,奉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率部夺回大安口,对现阶段的大明来讲,是具有战略意义的。 先前为保障辽前的局势,蓟密永三协之地,执行袁崇焕所提汰兵减饷之策,使得上述之地,所驻扎的兵马削减严重。 然在崇祯皇帝的紧急调度下,以军机处总揽此次建虏进犯之事,使得蓟密永三协范围之内,屯驻着规模庞大的军队。 先是石门镇大捷,后是大安口之胜,这对分驻于蓟州、三河、玉田、丰润等地的明军来讲,无疑是极为振奋军心的! “两位爱卿,你们即刻以军机处前指之名,向神京那边,再明发一道上谕。”精神抖擞的崇祯皇帝,看着王洽、李邦华说道。 “命留京军机处,还有各辅政大臣,必须全力保障前线粮食供应,此为要求,而非建议! 朕不管他们有什么难处,也不听他们的所谓解释,朕只要粮食,当前我大明雄儿,在前线跟进犯的建虏厮杀,并为我大明取得不错的局势。 谁要敢在这等紧要时刻,给朕在后方拖后腿,那可不是撤职查办,那么简单的了,把这些话都写进去!!” 王洽、李邦华相视一眼,心中生出感慨,然表面却拱手应道:“臣等领旨。” 当前这种态势,已渐渐对大明有利,趁着建虏主力,未威胁到迁安方面,大明当一鼓作气,将遵化城围住。 数十万大军,所组建起的包围圈,扼守各处要镇、城池,一步步向前推进,就算建虏战力再强,那也不是大明的对手。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就代表着国库那边,会承受巨大的压力,无数的钱粮,会在这方面消耗下去。 ‘曹化淳、骆养性,这个时候,就看你们厂卫的了。’看着前去草拟上谕的王洽,负手而立的崇祯皇帝,心里却暗暗说道。 大明财政体系崩塌,这是他知道的事情,但神京那边的肥羊也多,总会有一些不开眼的家伙,会趁乱想要大发国难财。 所以在崇祯皇帝御驾亲征,离开神京之前,给曹化淳、骆养性的密旨,就有趁势解决这帮肥羊的旨意。 现在自己这位大明皇帝,都跳出神京这个泥潭了,并给神京增设了层层保护圈,若这狗咬狗的好戏,都还不能上演的话,那他并不介意,将曹化淳、骆养性他们干掉,并抽调部分见过血的精锐,杀回到神京去! “陛下,臣这里还有件军务要呈报。” 李邦华走上前,对崇祯皇帝拱手道:“据登莱总兵官张可大,派人来报,所部援军最迟明日,便可抵达蓟州方面。” “这张可大不错。” 崇祯皇帝眉头微挑,露出笑意道:“比预期的时间,要早两日,便可抵达蓟州方面,那这样一来,我大明能做的事情更多了。” 说着,崇祯皇帝便转过身,快步朝悬挂的地舆图前走去,李邦华见状,忙跟上去,而陈延生这些军机参赞,则跟着过来了。 随着这段时间的适应与磨合,王洽、李邦华这些军机大臣也好,陈延生那帮军机参赞也罢,心里都清楚军机处的重要性,也知他们所肩负的职责。 “眼下被建虏窃据的大安口要隘,已被我大明雄师收复。” 崇祯皇帝拿着指挥棒,在地舆图上比划着:“以扼守去往神京,而临设的前中后三卫防线,基本已全部稳定下来。 唯一存在变数的,便是袁崇焕所领东线防务。 现在我们并不清楚,建虏主力是否抵达迁安方面,或已对其展开攻势,甚至袁崇焕究竟是否率部回撤到位,我们也并不是很清楚。 然现在张可大所部,于明日就可抵达蓟州,为确保这来之不易的战场优势,能牢牢掌握在我们大明手中。 因此朕觉得应当继续围绕,‘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作战思想,对遵化方面实现三面合围之势!” 李邦华、陈延生等一众人,脸上露出各异的神情,就崇祯皇帝所讲之言,陷入到沉思之中,此时草拟完上谕的王洽,亦走了过来。 看着众人的反应,崇祯皇帝并没有着急,一味地乾纲独断,只会起到反作用,这不是他所想要的。 “陛下,您所提想法很好。” 李邦华眉头微蹙,对崇祯皇帝说道:“只是陛下,倘若采取这种策略,那是否会进一步刺激到建虏,继而所部主力,悉数从迁安方面回撤? 虽说卢象升所领天雄、忠勇两军,还有周遇吉所领勇卫营,皆乃我大明雄师,可真要是……” “朕要的便是这种效果!” 崇祯皇帝朗声道:“先前建虏在辽东那边,就常用围城打援的方式,以此来不断消耗我大明精锐。 眼下的局势明显对调了。 有满桂所领的那一部铁骑,还有卢卿他们所领雄师,若谋划得当的话,我大明未必就不能用此谋,来袭扰、消耗掉回援的建虏主力!” “……” 王洽、李邦华他们,心里生出惊异之意,显然是未曾想到过,自家天子会提出这种计谋,以此来消耗建虏麾下兵马。 “不可否认的是,朕的那位奴才,所统领的建虏八旗,的确是很强的存在。”看着众人的反应,崇祯皇帝将手里的指挥棒放下,叉腰而立道。 “而我大明这边,能称得上强军的兵马,拢共就只有那么几支,想要赢下此战,就必须敢于大胆筹谋,这般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周卿、卢卿他们,先后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了,在我大明治下,不是没有能征善战的帅才良将。 所以兵围遵化城,是唯一能保持战场优势的策略,等一切筹谋妥当后,朕会进驻到石门镇,以便于更好的统筹全局!” 当前的崇祯皇帝,之所以不跑到前线统兵,纯粹是没到时候,而非所谓的怯懦。 唯有先稳住崩溃的大明,同时在他的筹谋之下,一步一步去压缩,进犯大明的建虏,于关内的战略空间,叫异地作战的建虏,感受到深深的威胁才行。 这一战所磨练的那些悍卒,便是他日后得胜归朝,重整朝堂的底气!! 第九十二章 大明之耻 杀伐果断,大杀四方,以强压之…… 这些属于强势君王的手段,难道崇祯皇帝心里就不想吗?只是残酷的现实,就算此刻的崇祯皇帝心里再想,却也不能用出来。 至少在建虏侵犯大明之际,似这等雷霆手段,崇祯皇帝不能用,没初步掌握大局前,一味地用强,那纯粹是取死之道。 崇祯皇帝可不想这般作死,作到最后的结果,就是连打游击的机会都没了。 “陛下英明!” 陈延生面露激动,上前拱手道:“此谋若成,进可消耗建虏兵马,再立新的大捷,力挫建虏锐气。 退可解迁安之危,令东线防务稳定,届时建虏主力回撤,则从东西两线防务,抽调大批兵马,将建虏锁死在遵化、三屯营两地! 有天雄、忠勇、勇卫等强军在,纵使被逼到墙角的建虏,想跟我大明展开决战,那此战优势亦在我大明啊!” 受石门镇、大安口两战之胜,这使得先前谈奴色变的风气,在前线战场的明军各部,稍稍减退了不少。 而时任军机处参赞的陈延生,亲自跑到过石门镇,传递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见到过天雄、忠勇、勇卫等强军,那更是主战派的代表! 王洽、李邦华眉头微蹙,眉宇间透着些许忧色,对围城打援之说,他们并不反对,甚至是乐意看到的。 然崇祯皇帝有意在做好筹谋部署后,将御驾再度前移至石门镇,这件事情他们是反对的,毕竟当前的势头,皆是崇祯皇帝所谋划之下,才逐步取得的优势。 倘若建虏被逼急了,知晓崇祯皇帝的御驾,到了距最前线战场,不过数十里的石门镇,那…… 王洽他们不敢想下去。 “皇爷,玉田方面急报!” 就在王洽、李邦华,准备上前劝说崇祯皇帝,不可贸然进驻石门镇之际,王承恩拿着一份奏疏,匆匆走了进来。 “嗯?” 崇祯皇帝一愣,这好端端的孙承宗那边,怎么送来急报了,难道是出现什么新的战况了? “拿来叫朕看看。” 带着这种疑惑,崇祯皇帝接过王承恩所递奏疏,只看了一眼,心里便涌出怒火,眸中闪烁着冷厉的精芒。 “这……” 王洽、李邦华他们,瞧见崇祯皇帝的神态变化,一个个心里一惊,难不成玉田方面出什么大事了? “袁崇焕!!你是一再挑战朕的底线啊!!!” 在众人惊疑之际,崇祯皇帝怒吼道:“朕若是不将你法办,都对不起那些被你拖累致死的将士!!!” 此言一出,叫王洽、李邦华他们,心里咯噔一下,袁崇焕又做什么事情,竟叫天子这般愤怒。 “你们看看,这袁崇焕该不该法办!!” 强压怒火的崇祯皇帝,将手里的奏疏,甩到一旁书案上,那‘砰’的一声,叫王洽、李邦华下意识冷汗直流,崇祯皇帝散发出的杀意,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王洽垂着的双手,轻微颤抖两下,跟李邦华对视一眼后,硬着头皮走上前,接过那份奏疏看了起来。 “……” 此刻的军机处前指正堂,陷入到一片沉寂之中,李邦华、陈延生他们,都围了过来,想看看奏疏上的内容。 只是在看了上面的内容,以陈延生为首的这帮军机参赞,那一个个都面露愤慨,不敢相信这是袁崇焕做出的事情。 在孙承宗奉崇祯皇帝口谕,紧急赶赴玉田主持大局,避免袁崇焕率部进驻,造成东西两线防务失衡。 袁崇焕晚于孙承宗一步,赶到玉田这边,知晓天子勒令他即刻率部回撤迁安方面,以主持东线防务。 尽管表面袁崇焕是奉命行事了,可内心多想的那些心理路程,还有这些时日,围绕遵化、三屯营两地,所展开的战局走势,使得袁崇焕是愈发的不安。 这使得袁崇焕回撤迁安的速度,远没有赶到玉田方面,想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那时的行军速度快。 以至于在行进到沙河以北,相距迁安方面数十里之际,却惨遭建虏偏师的埋伏,双方展开了激战,错非先前奉袁崇焕之命,率关宁铁骑出迁安城,在滦河一带负责袭扰的赵率教所部,及时驰援过来,那袁崇焕所率兵马,必将全军覆没! 难道袁崇焕真的暗通建虏不成? 此时震惊不已的王洽、李邦华,心里不由得再度生出,先前他们所看到的那封信,这袁崇焕的种种表现,实在是太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明明奉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老老实实率部驻守迁安方面,负责好东线防务,就能协同天子所领大军,逐步锁死建虏,可偏偏…… “陛下,袁崇焕在我大明占据优势之下,做出这等匪夷所思之事,竟是麾下大军蒙受重创,此绝不可轻饶!!” 陈延生情绪激动的走上前,拱手道:“眼下袁崇焕麾下残部,与赵率教所部铁骑,退守至榛子镇,与何可纲所部汇合。 此战之败,对迁安方面的影响不可谓不大,这等态势下,必须要严惩袁崇焕……” “够了!!” 崇祯皇帝皱眉打断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因袁崇焕一人之举,使得我大明所取优势,顷刻间再度削弱不少。 所以当务之急,是对遵化方面,摆出合围之势,尽快叫进犯迁安方面的建虏主力,在知道大安口之败后,再知晓我大明的动态才是!” 这个时候动袁崇焕,那不是摆明叫奉命暂掌迁安城的祖大寿,在知晓此事后,率部逃离迁安城吗? 在原有时间线上,袁崇焕被论罪拿下后,率部在神京一带,与建虏奋战的祖大寿,知晓此事后,担心崇祯皇帝问罪,遂与何可纲一同溃逃…… 辽东那边的统兵将领,尤其是以祖家为首的辽派将门,那绝对是依附在大明身上的毒瘤! 倘若在这等态势下,敢做出问罪袁崇焕的举动,那就等着迁安方面崩溃,继而威胁到山海关要镇吧,到时战局如何变换,就真的超出崇祯皇帝的掌握之内了。 第九十三章 尊严,是打出来的! 当前的大明朝,就是在上下摆烂,你烂,我烂,这般才能挖大明墙角,不然银子咋贪?仕途咋晋升?赋税咋规避? 要是重要的官位,都叫有才能的占着,那岂不是就没了进步空间了?这还咋为大明分忧呢? 崇祯皇帝的这番话,叫王洽、李邦华悬着的心,跟着就落下来了,幸好天子,并未被怒火所支配。 临阵换将或杀将,那都是兵家大忌,即便袁崇焕有万般不是,那也要等这一仗打完,再定罪才行。 “现在袁崇焕所部,在沙河一带遭遇建虏伏击,残部退守到榛子镇一带。”崇祯皇帝转过身来,指着眼前的地舆图,神情冷厉道。 “那么我们能明确的一点,进犯关内的建虏主力,铁定在皇太极的统率下,盘踞在迁安方面。 建虏的战略意图,已经是彰显无遗了,就是想攻破迁安城,打穿东线防务,好叫我大明跟着乱起来。” 围在地舆图前的王洽、李邦华等人,皆眉头微蹙的陷入沉思,就当前的局势来看,一切就如天子所讲的那般。 “那么接下来要比的,就是看谁更快了!” 崇祯皇帝冷芒一闪,看向王洽他们,掷地有声的说道:“兵围遵化城,是我大明必须要做的事情。 围城打援,也是要做的事情,考虑到当前的东线局势,为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劣下去。 朕决意率领随驾京卫,赶赴遵化方面,同时命冀州方面,分出一部兵马,由知晓建虏进犯,率勇壮赶来蓟州的马世龙(先前被革职了),统兵接替孙祖寿所率忠勇军,接管石门镇方面。 军机处前指,即刻明发上谕,快马传至前线战场,命周遇吉率勇卫营,进驻大安口要隘,勇卫铁骑队暂归卢象升统辖,同时命卢象升率天雄军,兵发遵化!” 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不如天算。 身边有这帮猪队友,使得崇祯皇帝以稳布局的状态,必须做出相应调整,否则东线防务被建虏主力打穿,那被祸祸的地域就更多了。 “……” 王洽、李邦华双眸微张,面露震惊的看向崇祯皇帝,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天子竟然会下这等决断。 然陈延生等一众军机参赞,一个个却面露激动,好啊,倘若是这般的话,算上张可大所领登莱援军,那便有过十万的大军,将遵化方面给团团围住了。 一旦威逼迁安方面的建虏主力,若知晓这一突发战况的话,定然会不顾一切的回援,到时埋伏几支骑兵,对一心回援的建虏展开攻势,定然能力挫建虏援军。 “陛下,您不能亲往遵化方面啊!” 王洽强压内心惊骇,上前劝说道:“当前局势这般动荡,倘若建虏知晓此事,定会不顾一切的驰援,那势必会引发双方,在遵化一……” “够了!!” 崇祯皇帝皱眉道:“你说的这些情况,难道朕心里不知道吗?这不都是那袁崇焕,作出来的好事? 就算他没有暗通建虏,单说这次贻误战机,致使我大明先前所取优势,被削弱下来,他这个辽东督师也做到头了!! 听朕继续说,记住一句话,尊严,是打出来的,不是靠打嘴炮打出来的,袁崇焕,朕绝不会轻饶了他!!” 王洽、李邦华他们,听到崇祯皇帝所讲,便知天子所做决断,他们是无法劝说的,御驾奔赴遵化之事,算是定下来了。 “除了上面那道上谕外,再向玉田方面,明发一道上谕。” 崇祯皇帝稳定情绪,正色道:“命孙卿于玉田一带,组织人马,一旦建虏主力回援遵化,即刻组织北上,奔赴梨河一带,沿梨河挖设宽沟,对三屯营摆出攻势,朕要叫皇太极所领建虏八旗,逼死在那遵化、三屯营之内! 同时,命满桂所部铁骑,于明日开展游击之势,严密监视迁安方面,一旦建虏有回援的迹象,就寻找合适的战机,不断袭扰建虏! 朕就不相信了,面对我大明这样的反击,真把出入关内外的通道,给他一一拔除掉,皇太极会不急!!” 既然身边猪队友太多,那索性就甩开他们,叫经历过战场磨练的军队,主动承担起相应的职责。 此次进犯大明的建虏,麾下兵马撑死只有五万众,什么十几万众,那都是扯淡的! 你建虏麾下骑兵多? 好啊! 那老子就趁着你没反应过来前,先多多的挖沟,坑道战了解一下,打不过你,老子耗死你! 被袁崇焕闹这么一出,算是彻底激怒崇祯皇帝了,他不准备再等下去了,决战吧,狗日的建虏! 等这一仗打完了,那帮贻误战机的猪队友,若不得到相应的清算,那他这个大明皇帝就算白当了。 “……” 王洽、李邦华楞在原地,没有任何的反应,显然是在思索崇祯皇帝所讲之事,到底有没有可行性。 “怎么?” 见到此幕,崇祯皇帝垂手而立,淡然道:“两位爱卿,可是对朕所讲的有什么疑问?还是说,你们觉得心怀鬼胎的袁崇焕,还能力挽狂澜,拯救大明?” “臣等不敢!” 王洽、李邦华忙拱手应道。 “既如此,那就即刻明发上谕,明日一早,就随朕赶赴遵化!”崇祯皇帝一甩袍袖,冷冷的说道。 “臣等遵旨!” 在这段时间的筹备下,西线临设的前中后三卫防务,下辖的转运体系,算是明确下来了,如此在前线交战之际,出战的大明军队,不会受后勤供应不足的影响,而出现大规模溃败的局面。 兵仗局那边,定期转运的震天雷、袋装颗粒火药、袋装铅弹,亦能源源不断的从后方转运到前线。 既然坑爹的猪队友这般多,那索性就玩把大的,梭哈了,赶走进犯的建虏八旗,挟大胜之威,在大明杀一批,打一批,拉一批,重整朝堂格局,达到制衡的效果。 失败了,领着卢象升他们,打游击去,北方不要了,叫你们这帮家伙玩去吧。 第九十四章 明骑破袭 “督师,军机处前指那边,明发的上谕,都讲些什么了?”满桂眉头微蹙,虎目闪烁着精芒,看着陷入沉默的孙承宗,上前说道。 “陛下是不是下旨,要督师谴派兵马,前去榛子镇缉拿袁崇焕问罪?督师,您要是觉得难办的话,就派末将去吧。 那袁崇焕要是敢反抗,末将定能将其生擒!” 从知晓袁崇焕所率兵马,在沙河一带遭建虏伏击,被迫转移到榛子镇,满桂就率领麾下铁骑回玉田一带了。 当前这种复杂的局势,就他那点骑兵,真要中了建虏的圈套,只怕都不够送的,这一切都是袁崇焕刚愎自用所致。 “满总兵官,你就少说几句吧。” 茅元仪走上前,皱眉道:“当前这等复杂局势,怎能犯这等兵家大忌啊,临阵换将,行抓捕之事,你叫祖大寿、何可纲他们怎么想? 你心里不是不清楚,那袁崇焕在辽东威望极高,眼下迁安方面,是祖大寿在领军驻扎,一旦……” “行啦,明发的上谕,不是要抓袁崇焕。” 沉默的孙承宗,此时开口道:“陛下知晓此事后,很是恼火,然陛下也清楚这点,故而并未提及此事。 只是……只是陛下已决意御驾亲抵遵化方面,要统率随驾京卫,还有卢象升所领天雄、忠勇,及赶来前线的登莱援军,准备兵围遵化,迫使威逼迁安方面的建虏主力,回援遵化!” 言罢,孙承宗轻叹一声,将手里所拿上谕,递到面露惊色的茅元仪面前。 “这……” 满桂双眸微张,难以置信的走上前,指着那份上谕,又指向堂外,激动道:“督师,陛下他怎么做出……” 过于震惊的满桂,此时已说不出话了。 即便是以桀骜著称的他,也万没有想到,当今天子竟做出这等决断,要以身犯险,亲抵遵化前线啊。 这战场上刀剑无眼,可不是过家家,若崇祯皇帝在此之前,出现任何意外的话,那对大明来讲绝对是一场浩劫啊。 “陛下当真是英明神武啊。” 看完上谕的茅元仪,内心是难掩的激亢,睁大双眸道:“从当前局势来断,若明日卢象升所率天雄军,及换防下来的忠勇军,能及时赶到遵化,并对其完成包围,等陛下的御驾赶到,那围绕遵化城外,挖设的宽沟就能初具规模。 在此期间,满总兵官所领铁骑,在滦河、梨河一线展开游击,静候回援的建虏援军,按照陛下所讲的游击战术,定能吃掉几支建虏偏师。” “让我看看。” 听闻此言的满桂,忙走上前,一把夺过茅元仪手里的上谕,便瞪大眼睛看了起来,显然他很想知道,天子到底是怎样的谋划。 “只满桂一部铁骑还不够!” 孙承宗来回走动着,皱眉说道:“必须要将赵率教所领关宁铁骑,亦从榛子镇方面调遣出来。 按照陛下所讲游击战术,在滦河、梨河一线展开游击,这般就算建虏主力回援,也能迟缓建虏的回援速度。” 茅元仪眉宇间透着忧色,走上前,看向孙承宗说道:“只是这样一来,袁崇焕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还管他怎么想啊!” 满桂瞪大眼睛,对茅元仪激动道:“要不是这家伙,不老老实实待在迁安方面,我大明会这般吗? 先前陛下的筹谋,叫我大明先后取得石门镇大捷和大安口之胜,袁崇焕这家伙,就是我大明的罪人!!” “满桂说的没错。” 孙承宗神情严肃道:“不管袁崇焕怎么想,赵率教所部关宁铁骑,都必须要出榛子镇,与满桂配合作战。 甚至等进犯迁安方面的建虏主力,开始回援遵化方面后,也要叫祖大寿麾下铁骑,出城袭扰建虏才行! 袁崇焕如何处置,是陛下要操心的事情,现在我们要想的事情,是将这次对建虏展开的谋划,最大限度的施展开才行。” 孙承宗心里很清楚,崇祯皇帝为何会这般行事,眼下大安口要隘,已被大明雄师收复回来了。 倘若遵化再被他们包围,而建虏却不回援的话,那出入关内外的通道,等于又少了一处,到时明军顺势收复遵化城,只靠一个三屯营要地,是无法保障洪山口、龙井关的安全的。 为了这次进犯大明,皇太极定然率领的是麾下精锐,到时洪山口、龙井关等通道,一一被大明收复的话,那他们就只剩下一个喜峰口了。 一旦大明拼着巨大伤亡,跟进犯的建虏死耗到底,只怕进犯大明的建虏,要覆灭于大明了。 “满桂,你即刻统率麾下铁骑,携带够所需干粮,按照上谕所指区域,展开游击。”孙承宗神情正色道。 “我现在就给赵率教写封书信,叫他即刻统率麾下铁骑,出榛子镇一带,配合你展开游击。” “喏!” 满桂当即抱拳应道。 虽说袁崇焕在辽东威望极高,然孙承宗在辽东那边的威望也不差,毕竟在天启朝,辽前局势动荡之际,孙承宗不顾个人安危,主动请缨巡视辽前,在了解实际情况后,更是请旨出镇辽东。 见满桂离开后,茅元仪走上前,对伏案书写的孙承宗说道:“督师,下官觉得,您有必要也给袁崇焕写一封信。 不管他心里是怎样想的,都不应该再触碰袁崇焕那根紧绷着的弦,叫他安心待在榛子镇御敌。 必要的话,可言明此次筹谋部署,是天子为拔除建虏在关内的要地,而展开的一次联合行动。” 茅元仪此言一出,叫孙承宗停顿下来,眉头微蹙起来,沉思片刻之后,抬头对茅元仪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个时候,袁崇焕必须要稳住才行,就算陛下要惩处袁崇焕,那也要等这一战打完后再说。 这袁崇焕当了辽东督师后,跟先前已经不一样了,此次我大明蒙受的劫数,若非时局紧迫的话,只怕陛下早就将其缉拿了,花费那么多军饷、辽饷,最后却成这副境遇,真真是不应该啊。” 第九十五章 甭管黑猫白猫,能逮住耗子就成! 自从建虏进犯大明,袁崇焕的一些奇怪行为,在崇祯皇帝有意识的放大下,也让孙承宗、王洽、李邦华他们,渐渐发现了不对劲儿。 尤其是建虏奴酋皇太极,谴派麾下摆牙勒,冒充所谓的使节队伍,在钱龙锡的擅自做主下,去了御驾所在的三河,还送来一封书信,上面写着袁崇焕跟八旗暗自合作之事。 依着常理来讲,此番建虏进犯大明,天子特设军机处,以总揽大明迎战建虏之事,那袁崇焕身为辽东督师,大明的封疆大吏,就该无条件服从才对。 只是袁崇焕又做了什么? 看过那封书信的王洽、李邦华,心里对袁崇焕的怀疑,可谓日益增加,尤其是跟崇祯皇帝,赶到遵化城一线后,就更是这般了。 “陛下,您不该亲抵前线的。” 卢象升神情严肃,对端起茶盏,大口喝着的崇祯皇帝,拱手道:“固然在此之前,我大明取得两场大胜,收复大安口要隘,然建虏实力强横,且……” “好啦卢卿,朕知道你的意思。” 崇祯皇帝放下手中茶盏,剑眉倒张,看向帐内众人,朗声道:“此为我大明必须要取胜的战事! 朕身为大明的皇帝,难道就要一直躲在后方,看着你们这些良臣悍将,还有我大明的好儿郎,在前线跟建虏厮杀,而朕就做缩头乌龟? 朕先前是为了筹谋合围建虏之事,故待在三河,待在蓟州,叫你们在前线与建虏厮杀。 但现在既然到了这种境遇,该筹谋的都筹谋了,若朕还待在蓟州方面不前,那就说不过去了。” 崇祯皇帝讲这番话的时候,叫卢象升、孙祖寿、方正化他们,还有王洽、李邦华、朱纯臣他们,一个个皆露出各异的神情。 其实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天子此时率随驾京卫,携军机处前指,进驻遵化方面,那纯粹都是阳奉阴违的袁崇焕所致。 尤其是以朱纯臣、汤国祚为首的这帮勋戚,心里不知骂袁崇焕多少次了,恨不能提刀砍了他。 好端端的,你狗日的不老实待在迁安方面,主持东线防务事宜,偏要抗军机处前指明发的上谕。 现在好了,害的老子们,跟着天子一块儿,赶到这最前线的战场。 只是当前这种战局下,袁崇焕还不能动,一旦动了,或者抓了,肯定会引起一连串的变故,导致东线防务全面崩溃,继而威胁到山海关的稳定。 倘若山海关叫建虏打下来,那笑话就真的闹大了,别说辽前的疆域不保,甚至大明社稷也将出现危机。 “一个个的,怎么都愁眉苦脸的?” 崇祯皇帝故作不解,看着众人道:“眼下卢卿、孙卿,所率领的天雄、忠勇两军,在遵化三面,皆挖设了宽沟,且当前还在扩宽之中。 而我大明中军所在,又相距遵化方面五里开外,你们是担心遵化方面的建虏偷袭呢?还是担心三屯营方面的建虏偷袭呢?” 在大明上下摆烂的总态势下,要紧抓住这一主要矛盾,想除掉那个不长眼的家伙,就要寻找合适的时机,去不断放大此人的缺点,甚至让身边人厌恶他,这样都不用自己出手,就有人跳出来搞他们。 把朋友处的多多的,把敌人处的少少的,先集中精力,去把那些危害大、顽固的皇权造反派,给他用政治的手段,一一铲除掉,掌握相对的话语权,后续再重复这一方式即可。 杀一批,打一批,拉一批,在斗争中掌握主动权,这就是崇祯皇帝要做的事情,此次建虏进犯大明,先拿袁崇焕练练手。 孙祖寿走上前,对崇祯皇帝抱拳一礼道:“陛下,我等是担心进犯迁安方面的建虏,在知晓遵化这边的局势后,会不顾一切的驰援回来。 倘若进犯关内的建虏主力,悉数集中于遵化方面,那接下来……” 崇祯皇帝闻言,打断了孙祖寿所讲,道:“所以我们眼下的首要任务,不是去集中麾下兵马,去无谓的攻打建虏扼守的遵化城。 而是要趁着所掌握的优势,围绕遵化城的外线,多多的挖设宽沟,要做到,建虏麾下的骑兵队伍,即便是疾驰冲阵之下,亦无法做到接连跳过我军所扼守的阵线。 甭管是黑猫白猫,只要能逮住老鼠,那就是好猫! 既然此次随建虏进犯的,还有蒙古兵,且我大明当下,在骑兵方面没有压倒性优势,那就用这种笨办法,采取轮换不停歇的方式,多挖宽沟,还要在阵线的外围,多挖陷马坑,朕到时想要看看,面对这样一种方式,他建虏怎么杀进来。” “……” 卢象升、王洽、李邦华他们,不少都微微点头表示认可,虽说受袁崇焕所部,被建虏偏师伏击,导致东线防务受到很大威胁,被迫导致原有的大好局势,被削弱了一些。 但是在先前的征战中,大明还是掌握一定的优势,在过去两日内,天雄军、忠勇军,围着遵化城北、西、东三面,挖设了两道宽沟,并且部分位置还都打通了,并堆放有堵住缺口的石块、装满泥土的麻袋。 为了能在前线战场,增强挖设宽沟的效率,在此之前,崇祯皇帝还特意叫军机处前指,向临设的前中后三卫防务各地,明发了一道上谕。 命各地驻守城池的将领,多多的搜集各类农具,登记好,等战争结束后,再归还给那些农户,以便于前线将士能人手一把。 既然正面硬碰硬,大明还不是建虏的对手,那就他娘的耗死你,你这长途跋涉下,异地作战,眼下大明各地都封闭城门,行守土有责之事,没了能劫掠粮食的途径,看谁先撑不下去。 你建虏主力一日不回援,我大明主力,就一日不攻城,就摆出围城打援的阳谋,看你皇太极怎么办。 反正大明有的是人,与其叫你建虏给屠杀了,倒不如一城一池的跟你死磕到底,看谁能耗得过谁! 第九十六章 对赌 “算算时间,张可大所领的登莱援军,要等到明日未时,才能抵达遵化一线。”崇祯皇帝敲击着爽,发出‘哒、哒’的声音,看向卢象升他们说道。 “这遵化城西线,挖设宽沟的任务,就交由成国公他们负责,成国公,朕可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上了。” 朱纯臣心里一紧,忙走上前,拱手作揖道:“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指挥随驾的京卫队伍,多多的挖设宽沟,确保御驾所在安危。” 先前被崇祯皇帝拿捏住命门的朱纯臣,对崇祯皇帝所讲之言,不敢有任何拖沓,或者违背的意思。 谁叫他在三河那边的时候,被一帮建虏给吓住了,竟忘记护驾之事,这要是天子死揪着布防,哪怕他是世袭罔替的国公,若崇祯皇帝真出现任何意外,首当其冲被干掉的就是他! “嗯。” 崇祯皇帝点头道:“府军前卫的那帮勋戚子弟,也别闲着,卢卿、孙卿,你二人分别领一队过去。 叫他们跟着天雄、忠勇的将士,一块儿去挖设宽沟,敢有偷奸耍滑,或者是闹事的,不必报到朕这里,直接打十军棍! 若有再犯的,累加! 当前国朝遭此变故,身为大明勋戚的子弟,这肩上就要扛起应尽的责任,否则大明要他们何用!” “臣遵旨!” “末将遵旨!” 在大明的勋戚群体中,还是有忠于大明社稷的,不过那些上了年纪的勋戚,想要把他们调教好,去接受新鲜事物,肯定是不成了。 所以崇祯皇帝就将目光放在那些勋戚的子弟身上,不管是嫡子也好,还是庶子也罢,真要是有本事的,调教好了,肯定是会得到重用的,至于那些没本事的,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崇祯朝不养废物! 等此番跟建虏的仗打完了,得胜归朝了,那新设的京卫都督府,还有京营那边,崇祯皇帝是要逐步完成新老交替的。 “都去忙吧,别在朕这里待着了。” 神情严肃的崇祯皇帝,挥手说道:“抓紧一切可用的时间,在建虏主力没回援前,多多的掌握战场优势。 眼下龟缩在遵化城的建虏偏师,骇于我大明出动的兵马过多,不敢轻易出城,对我大明主力展开袭扰,所以别浪费这等宝贵的时机。” “臣等领旨!” 本聚着不少人的帅帐,此刻显得空旷不少,崇祯皇帝坐在帅位上,看着在一旁忙碌的王洽、李邦华等人,目光却看向了帐外。 皇太极,朕倒是想看看,你能撑几天,这次要不把你逼回来,那我这大明皇帝,就算是白当了。 …… 被远在遵化方面的崇祯皇帝,心里惦记着的皇太极,此时的心情很不好,迁安城被他们攻打了几日,但却迟迟没能将其攻打下来。 作为昔日的老对手,率部守城的祖大寿,明显知道他们的一些操作,自八旗主力杀到迁安方面后,祖大寿就下令全城戒严,敢有擅自离家者,出现在城内各处的,不必听其任何解释,就地射杀! 此举使得迁安城内的一些人,骇于建虏八旗之威,想做出投城献降之事,都没有法子去做了。 先前在辽东那边,大明跟建虏展开激战,其实很多战事中,退守城池的明军,都能借助坚固的城防,扛住建虏的迅猛攻势。 但建虏无孔不入的暗桩,每每在战事最紧要时,说服城内的不少有权有势者,最后再偷偷打开城门,这叫攻城的建虏,得以迅速杀进城内,继而重创守城的明军。 “主子,八旗不能再继续死耗下去了。” 索尼跪倒在地上,情绪激动的说道:“眼下大安口要隘,已被明军收复,而遵化城于两日前,就派人传来急报,言明大批明军赶来遵化。 这个时候,咱们不尽快回援遵化,一味地强攻迁安,即便能拿下迁安,可若遵化有失的话,那对我军士气将是极大的打击啊!” “闭嘴!!” 皇太极瞪眼怒喝道:“不拿下迁安城,我大金于关内的处境更危险,崇祯小儿先前的种种部署,在不知不觉间,已叫我大金丧失威逼神京的机会。 当前在蓟州、玉田、丰润、三河等地,大明驻扎着大批兵马,对我八旗劲旅是严防死守,而石门镇、遵化那边,亦有着不少的明军。 就这般顺着崇祯小儿的统属,我们回援遵化的话,那先前所战死的八旗健儿,就算是白白战死了。” 年轻的索尼,张着嘴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显然他已然猜想到,自家主子所谋之事了。 迁安城若是打不下来,就乱不了固守山海关一线的局面,那这样,大明就能够稳扎稳打的,跟他们八旗劲旅死磕下去。 面对那样的局面,打进关内的八旗劲旅,等所携粮食耗尽之时,便是全面退出关内的时候。 若能拿下迁安城,对大明制造更多的混乱,届时他们八旗劲旅,就能趁乱逐一击破明军兵马,创造更有利的战机。 “本汗相信范文程,更相信岳托他们,能守住遵化城!” 皇太极站起身来,神情坚定的说道:“只要三天,本汗定能率部攻破迁安城,到时这关内的局势,就对我八旗劲旅有利了。 本汗就不相信,崇祯小儿面对山海关遭遇威胁的态势下,依旧能沉得住气,跟本汗在这死磕到底。 还有那袁崇焕,以为退守榛子镇,本汗就灭不了他了,只要迁安城一破,那袁崇焕定然会出兵的。 山海关有丢掉的威胁,他这个辽东督师,若是无动于衷的话,到时崇祯小儿会放过他吗?” 打进关内的这段时间,虽没有见到崇祯皇帝,然在皇太极的心中,却激起了极强的斗志。 同样都是一方势力的主宰,哪怕你是大明的皇帝,你大明幅员辽阔,可我大金那同样也不差啊。 既然在辽东那边,大金能保持强横的姿态,那到了你大明关内,同样也是该这般才对! 第九十七章 他不来,那就打!【打赏加更!】 从万历朝后期,到天启朝,再到崇祯朝,在这短短十几年间,大明不知抽调了多少精锐之师,调拨了以千万两为计的军饷、辽饷,还有大量的粮食、军械、火器等等。 可是到头来呢? 这些不计成本的投入,换取来的不是一场场大胜,不是建虏被打的鼻青脸肿。 令人觉得讽刺的是,大批明军精锐惨遭建虏屠杀,大批投降派,率领着麾下家丁、将士转投建虏,大批疆域被建虏侵占,大批硕鼠…… 就算是上下摆烂,那也不能摆烂到这种程度啊。 魔幻的辽东,匪夷所思的大明,只有想不到的事情,就没有那帮既得利益群体,所做不到的事情。 “都他娘的加把劲儿啊,别他娘的想着偷懒,到时建虏杀来了,这些宽沟,就是咱保命的。” “咱大明的皇帝,就在咱们身后,指挥着咱们抗击建虏……” 走在这挖设好的坑道里,听着远处传来的喝喊声,崇祯皇帝的嘴角微扬,跟大明那群养不熟的文官、武将相比,这些在底层的将士要更听话。 只要能让他们拿到应得的军饷,还有在战场上立功,得到应有的赏赐,那他们就是最忠诚于大明的存在。 “卢卿,天雄军的士气,很高涨嘛。” 拍打着身旁的坑道面,崇祯皇帝微微一笑道:“一连数日,这般高强度的挖设宽沟,还能保持这样的劲头,不错。” 跟在后面的卢象升,闻言忙拱手说道:“这都是陛下亲临前线,威仪……” “行啦卢卿,咱们君臣间,就别说这些虚的了。” 崇祯皇帝挥手打断道:“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哪怕是朕,也不能夺走身边臣子的功劳。 算算时间,从朕御驾抵达遵化,到今日都过去两天了,可是迁安方面,却连个建虏的毛都没见到。 张可大所领的登莱援军,都参与到西线挖设宽沟了,你说,这皇太极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非要跟朕死磕到底吗?” 随行的卢象升、王洽、李邦华几人,露出各异的神情,显然对崇祯皇帝所讲,他们这几日也都考虑过,甚至私下还进行过探讨。 大明在遵化集结的大军,都围住了三面了,摆出围城打援的架势,可建虏却迟迟不上钩,这的确是一大问题啊。 “都讲讲自己的想法。”崇祯皇帝转过身来,看向卢象升他们,说道:“这里又不是在朝堂上,各持己见,有什么说什么。” 卢象升眉头微蹙,上前说道:“陛下,臣觉得当前这种局势,那皇太极是摆明不相信我大明,能在短时间内攻破遵化城。 其意图已经很明确了,就是想跟我大明撑下去,只要能攻破迁安城,那东线防务必然大乱,到时只要威胁到山海关的安定,就能迫使我大明动起来。 对他们建虏来说,长途跋涉下进犯我大明关内,一味地打攻城战,他们是吃不消的,毕竟兵马就这么多。 但是我大明若被迫动起来,那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 “陛下,臣觉得卢建斗说的没错。” 王洽紧随其后道:“此前来犯的建虏,可以说是没费太大力气,就先后攻破了大安口、龙井关等地,而随着喜峰口的告破,他们顺势就打进关内了。 而遵化城、三屯营两地的沦陷,使得进犯的建虏上下,在心里就认为我大明此战,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 然在陛下的统御下,在我军机处的调配下,各地局势从动乱到安定,虽有袁崇焕那边出现些许波动,但就整体局势来讲,依旧是我大明占据优势。” 听着卢象升、王洽所讲,崇祯皇帝眉头微蹙,陷入到沉思之中,的确,照当前这种态势,摆明就是皇太极不甘心这般。 若进入到他们大明的节奏中,就算守住了遵化城,挡住了大明的攻势,可想取得突破性进展,只怕并不是很现实的事情。 唯有叫大明乱起来,那他们建虏才能趁乱谋势,趁乱打出新格局,这样才能谋取到更多的利益。 “照诸卿这般说,那就是皇太极不死心。”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眸中闪过一道冷芒,看向卢象升他们,说道:“觉得就这般没有任何收获,到头来被打出我大明关内,将会影响到他在建虏的地位与权势。 这就是跟朕死磕到底啊! 好啊,既然他皇太极,不率领建虏主力回援,那咱们就打一仗! 这几日,从后方也转运过来不少火炮,还有震天雷等战场利器,拿下一座建虏偏师窃据的遵化城,定然不是问题! 卢卿,叫天雄、忠勇两军,真正扬威的一战,开始了,你可有信心,能在两日内收复遵化城?” 从卢象升、孙祖寿他们,奉军机处明发上谕,统率着天雄、忠勇两军离开神京,一路朝前线战场赶去,并跟建虏偏师,在大安口打了一仗,再到会师遵化城的这段时间,由张彝宪所领的兵仗局,那可是没少量产震天雷,还有袋装颗粒火药与袋装铅弹。 有曹化淳提督东厂,坐镇内廷,有周延儒、温体仁、徐光启、张维贤他们,在外朝跟韩爌、李标、刘宗周他们对弈,还有骆养性领着锦衣卫,处在战争威胁下的神京,可谓是经历了很多事情。 别的姑且不提,单说是这兵仗局,不管是有任何的需求,曹化淳他们,都会第一时间满足。 天子御驾亲征,在前线跟建虏展开交战,若因为他们办差不利,继而导致什么意外发生,那是要受到严惩的。 更何况在天子的身边,还捏着他们的命门,除了完成天子的各项旨意,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大明打赢了这一仗,那他们必然得到天子的重用,还有相应的赏赐。 大明打输了这一仗,那他们必然得到天子的严惩…… “臣有信心!” 卢象升目光坚定,冲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若不能收复遵化,到时臣任凭陛下处置!!” 第九十八章 明军威武! 卢象升的态度,让崇祯皇帝很是满意,固然在大明的治下,有着众多打嘴炮、不干实事的官员,还有着贪生怕死的将领,然大明还有一群务实、敢于担当的良臣,还有着一群敢打仗、敢亮剑的良将! 崇祯皇帝走上前,伸手托住卢象升的双臂,动容道:“好,有这样的态度,有这份担当,朕相信卢卿,一定能旗开得胜! 此次攻打遵化城,仗怎么打,卢卿说了算,朕绝不干预,但是两天的期限,不能过,只怕此时的迁安,撑不了太长时间了。” “臣遵旨!” 仗打到今日这份上,要相信自己重用的良臣悍将,要给他们足够的空间,一味地干预作战,把他们当做提线木偶,那是要不得的。 趁着当前的局势,对大明还算有利,叫卢象升、孙祖寿、周遇吉他们的名气,全都打出来,那也方便自己日后提拔他们。 从前线坑道阵地回来,崇祯皇帝就召集军机处前指所有人,对当前的局势,进行了一次全面的复盘。 而卢象升则与孙祖寿一道,召集天雄、忠勇两军将校,并叫张可大领登莱将领,一同商讨攻打遵化城之事。 前者是负责战略层面,后者是负责战术层面,分工明确,力图在攻打遵化城期间,大明能牢牢掌握住优势。 攻打遵化城的前夕,对汇聚在此的大明高层来说,那绝对是紧张的一日,然同样也是兴奋的一日。 建虏进犯大明这么长时间了,终于等待了这么长时间,要向超过数千众的建虏,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攻城战了。 若此战能顺利攻破遵化城,重创扼守城防的建虏,那对于后续的战事,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咚咚咚……” “咚咚咚……” 密集的擂鼓声,击破了遵化城维持数日的宁静,在王洽、李邦华等一众大臣的簇拥下,崇祯皇帝出现在西线坑道防线,准备近距离观战。 “陛下,卢建斗此次攻打遵化城,是结合我军挖设的宽沟,采取围三缺一的方式,向建虏发动攻势。” 王洽看着前方的战场,神情严肃的说道:“虽说遵化东城方向,并没有我大明的军队,但是屯驻在三屯营的建虏,却轻易不敢来驰援遵化。 毕竟就当前的局势来说,建虏所控制进出关内外的通道,能起到屏障作用的,唯有遵化城与三屯营。 倘若这两处要地,都被我大明军队包围,这杀进关内的建虏,就会面临无法撤离的一种境遇。” 崇祯皇帝听着王洽所讲,那深邃的目光,却紧盯着前线战场,由卢象升亲率的天雄军,排出一个个整齐兵阵,数以百计的抛石机,还有数十门火炮,散布在中军各部,这是要主攻遵化西城。 反观扼守城池的建虏,则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下,散布在城墙之上,准备迎击进犯遵化的明军。 “还是时间太紧迫了。” 崇祯皇帝眉头微蹙道:“若再给朕五天,从后方调来数百门火炮,就窃据遵化的那点建虏,根本就不够看的。” “……” 站在身后的王洽、李邦华等人,脸上露出各异的神情,陛下您善良吗? 眼下出战的各部大军,单论规模的话,都超过六万众了。 从后方调来的百余门火炮,分散在遵化北、西、南三面,还有五百余架抛石机,随时可抛掷集束震天雷。 就火力压制方面,绝对完爆据城而守的建虏。 “轰轰轰……” “轰轰轰……”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在众人感慨之际,开始在遵化三面城墙出响起,虽说扼守城墙的建虏,想聚集的明军兵阵,发动了一波波的箭雨攻势,只是明军前阵的将士,所组成的盾阵,有效的阻挡住建虏的箭雨威胁。 “邦邦邦……” “砰砰砰……” “轰轰轰……” 如同雨点般的箭矢撞击声,间断响起的实心弹撞击声,以及不间断的爆炸声,在遵化这处战场上响起,明军所发动的这种火炮攻势,直接把扼守城池的建虏打蒙了。 “范文程,这就是你说的明军攻城优势不明显!?” 济尔哈朗站在敌楼处,在身边摆牙勒的保护下,神情狰狞的看向范文程,沉声喝道:“你这该死的奴才,你来告诉本贝勒,这一仗,我大金该怎么打!” “我……” 范文程面露惊愕,难以置信的看着上空,不断抛掷过来的‘炮弹’,心里生出阵阵的惊骇,这的确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跟大明在辽东那边,打了这么多年仗,在此之前,还从没有见到过明军,围攻某处城池时,不忙着调兵遣将,去攻打城池,却指挥着麾下将士,沿着被围的城池外围,开始挖设宽沟的。 这样的一种匪夷所思的行为,以至于范文程犯了常识性错误,以为围攻遵化城的明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厉害,甚至连攻城器械都没有准备充足。 “够了,把嘴给本贝勒闭上!!” 垂手而立的岳托,此时神情冷厉的喝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既然明军炮火迅猛,那就等他们将所携火药打完再说!” 眼下遵化城这边,只有数千众的建虏兵马,还有两千余众蒙古兵,先前为给皇太极争取时间,岳托他们在商讨以后,并没有选择出城与明军主力交战。 毕竟围在遵化城外的明军,规模绝对超过了五万众,有石门镇、大安口两场战败,也叫岳托他们心里,极为忌惮汇聚在此的明军主力。 只是他们的种种谋划,终究是要错付了。 “只怕这个时候,扼守遵化的建虏,还以为我大明的军队,所发动的火炮攻势,皆是携带的大型火炮所致。” 看着卢象升所领天雄军,开始转换火炮攻势,崇祯皇帝面露笑意道:“只是他们哪里能想得到,我大明此番所发动的火炮攻势,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炮战。 这一次,朕要叫这帮建虏知道,我大明在火器方面,是绝对碾压他们的存在!!” 第九十九章 皇上,建虏撤军了!? 听着那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崇祯皇帝垂着的手紧握起来,熟知历史脉络的他,很清楚以后的战场,定然是热武器称雄的时代。 论起来,华夏是最早在战场上,使用火药、火器的民族,起源可追溯到唐朝中晚期,到宋朝有了较快的发展,而元明两朝出现的火器,就开始变得五花八门起来。 然而受种种因素的制约吧,西方的火器技术,慢慢的就赶超上来,甚至远远将华夏甩在了后面。 ‘等此战结束以后,定要聚拢这一时代的火器专家,甚至是西洋火器专家,大力研制火器才行。’ 看着前方炮火连天的场景,崇祯皇帝神情严肃,心里暗暗说道:‘想要在战场上,真正战胜建虏,仅靠冷兵器是不够的,必须要设法发展并壮大火器部队才行。 线列排枪、步炮协同这些技战术,必须要叫明军学会,不然想战胜建虏很难,但这无疑也是最烧银子的。’ 一想到这些的崇祯皇帝,顿感自己是任重道远啊,在财政崩溃的环境下,想做好这些事情,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守城的建虏,似乎被我军打蒙了,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向我军展开相应的反击啊。” “是啊,出战的天雄、忠勇等部,在战前定然是商讨好了,一开始的迅猛火炮压制,再到现在的集中炮击,这使得部分城墙段,都炸出裂痕了。” “你们快看,天雄军这边,似乎出动了几支兵马,以盾阵作为掩护,向护城河一带进发,看样子是要填补一些通道啊……” 一直在观战的王洽、李邦华等人,看着遵化城西面战场,就天雄军的种种变动,小声议论着。 当前的战局,凭借所携带的火炮,还有震天雷这等战场利器,局势对出战的天雄军很是有利,甚至为攻城做着相应的准备。 像这样的一种情况,同样发生在遵化城的北面、南面两处战场,这对扼守城池的建虏来讲,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该死,这明军的火炮,怎么打起来没完没了的。” 济尔哈朗紧皱着眉头,看向岳托说道:“岳托贝勒,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出动蒙骑,从东城出去,袭杀明军吧!” “不可!” 范文程神情严肃,上前说道:“此次围剿遵化的明军,规模远在我部之上,就那两千多蒙骑,真要是出动的话,定然会遭受明军的猛攻。 在这么小范围的战场上,蒙骑的优势根本就发挥不出来,就算朝着一部明军杀去,可其他地域的明军,根本就不受影响!” 听到范文程所讲之言,处在敌楼处的这帮建虏将校,有一个算一个,那都露出愤怒、狰狞的神情,显然他们从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憋屈的情况。 “看明军的架势,是不破遵化而不罢休啊!” 沉默的岳托,瞅着当前的战局,嗓音低沉道:“从明军主力汇聚到遵化,并摆出围三缺一的架势后,他们就想到了今日的战况。 这就是在逼迫着我们做出选择,要么跟他们死磕到底,要么就乖乖滚出遵化,可供我们选择的路,就这么两条。” 随着时间的推移,建虏八旗迂回作战,杀进大明关内的一些劣势,正在慢慢的凸显出来。 出战兵马比不过大明。 硬拼消耗拼不过大明。 随军火炮比不过大明。 唯一占据优势的,便是自身强横的战力,可就当前的局势来看,却根本就发挥不出来。 “这一定是崇祯小儿所为!” 范文程神情有些狰狞,咬牙切齿道:“通过这种据城相守,再从各处抽调重兵,又是出动精兵抢占要地,又是挖设宽沟,想以此来积压我大金在关内的防线。 眼下我军扼守遵化的意义不大了,只怕这一仗,崇祯小儿定然调集了大量火炮,想以此吃掉我部,届时他们便可挥师东进,杀到三屯营要地! 一旦三屯营被明军拿下,那我大金扼守出入关内外的通道,就算被明军彻底堵死了,到时……” 尽管范文程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岳托、济尔哈朗他们,都猜想到范文程后面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进退维谷啊。 “轰轰轰……” “轰轰轰……”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不断在岳托的耳畔回荡着,在迅猛炮击的掩护下,出动的小股明军将士,在盾阵的保护下,正在一点点填充着护城河,为后续展开的攻城,多填充出几条通道出来。 “撤军!!” 经历思想斗争的岳托,咬牙喝道:“即刻传令下去,各旗兵马交替撤离遵化,朝三屯营一带退守。” “什么?!” 济尔哈朗闻言,大惊道:“你疯了!!这个时候撤军,那是违背汗王的军令,临战脱逃,你可知是受到什么惩罚?!!” “本贝勒不知道这些吗!?” 神情冷厉的岳托,看向济尔哈朗,怒吼道:“就咱们那点兵马,真要是跟明军死耗下去,就一定能挡住明军攻势吗? 不要忘了,咱们是来劫掠大明的,是来重创大明的,不是拿着八旗健儿的命,做这种没有收获的事情。 只要能守住三屯营,只要汗王能攻破迁安城,那之后的大明,定然是会乱起来的,到时便是我们发威的时候!!” 不可否认建虏八旗的战力,的确是极为强悍的存在,然他们并非不是没有短板,核心人丁不足,便是遏制他们扩张的短板。 当大明发挥出以己之长、克敌之短的优势,纵使是战力强悍的建虏,那也只能暂避锋芒,避免造成过大的伤亡。 “陛下,情况好像不对劲,建虏撤军了!?”王洽皱着眉头,看着西面城墙上的建虏,似乎在不断减少,惊疑的对崇祯皇帝说道。 “什么?!” 此言一出,叫李邦华、陈延生等随驾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做出默契的举动,都趴在坑道上,或瞪着眼,或眯着眼,观看遵化城墙上的情况。 第一百章 就问你急不急 原本打算用两天时间,利用后方转运的火炮,还有震天雷,组织起来的炮火攻势,在达到练兵效果的前提下,并将窃据在遵化城的建虏,彻底的赶出去。 只是论谁都没有料想到,这出战的天雄、忠勇等部,才仗着炮火攻势的掩护,将拦在他们面前的护城河,堆起攻城所需的通道铺出来,这扼守遵化的建虏偏师,却跑了。 “就当前的局势来看,进犯的建虏,定是骇于我明军所携火炮攻势,不敢跟我明军主力,在遵化一带决一死战。” “此战虽说没重创遵化方面的建虏,却叫他们知晓我大明主力之威,这为后续进发三屯营,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没错,这样一来的话,遵化方面的战事,一旦传到迁安方面,那建虏就算将迁安城攻克下来,也定然会尽快回援!” 以陈延生为首的军机参赞,一个个神情激动,发表着自己的言论,显然他们对建虏逃窜三屯营一事,都极为的激动。 在没有战死一兵一卒的前提下,仅靠着发动的炮火攻势,便成功收复遵化城,这对于大明来讲,绝对是一场大胜。 并且在先前的炮火攻势下,扼守城池的建虏,亦受到相应的伤亡,这一进一退间,大明取得的胜利,还是值得庆贺的。 “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崇祯皇帝神情严肃,看向王洽、李邦华说道:“扼守遵化城的建虏偏师,在毫无征兆之下,未对我出战的主力展开交战,就撤离遵化。 朕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尽管我军发动的炮火攻势,的确比较迅猛,然在后续攻城期间,只能作为补充,这建虏依托现有城防,想挡住我军攻城势头,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当前的这种局面,是崇祯皇帝所没有想到的,一向强悍的建虏,竟这般弃守遵化,朝三屯营方向而去,这根本不符合他们的特性。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陛下,臣觉得是多方面造成的。” 李邦华皱眉走上前,拱手道:“其一,建虏忌惮于出入关内外的通道,再出现任何意义上的意外。 随着大安口的收复,掌控在建虏手里的要隘,只剩下洪山口、龙井关、喜峰口三地,相比较于遵化城,三屯营的重要性要更强。 其二,此前石门镇、大安口两战全胜,叫建虏蒙受不小的伤亡,这使得建虏上下,对我大明出战主力,有着不小的忌惮。 这也佐证了,扼守遵化的建虏偏师,为何没有跟我军展开激战,便选择弃守遵化城。 其三,进犯大明的建虏主力,在皇太极的统率下,正积极攻打迁安方面,力求破坏当前维稳的局势。 只要迁安方面被攻陷,那东线防务必然乱掉,届时山海关防线,将暴露在建虏的威胁之下。 其四,这也是臣觉得最为重要的一点,此次进犯我大明的建虏兵马,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多。 不然依着臣之见,即便大安口要隘,被我大明收复回来,遵化的位置,远没有先前那般重要,那也可阻挠我大明向前的攻势才对。” 崇祯皇帝眉头微皱,思索着李邦华所讲的这些分析,这一环扣一环的分析,叫崇祯皇帝觉得很正确。 “陛下,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必须做出相应安排。” 王洽紧随其后道:“依着当前的这种局势,遵化方面的建虏撤离,摆明是笃定进犯迁安的建虏主力,定然能攻破迁安城,以对我大明造成震动。 同时在遵化所经历的种种,他们定不会在三屯营发生,所以撤离的建虏偏师,会依托三屯营的地势,构筑更为稳固的防线,以避免我大明主力,有任何机会挖设宽沟,步步挤压他们的防线。” 挖设宽沟的这种方式,能用第一次,并不代表能一直用,毕竟建虏也不是傻子,眼睁睁的看着明军,一点点挤压他们的战略空间。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先前所定战略部署,只怕又要做出相应调整了。”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看着王洽、李邦华他们,说道:“你们觉得,迁安方面能扛住建虏主力的攻势吗?” “……” 王洽、李邦华沉默不言,其态度已经表明,他们心中并不看好,扼守迁安的祖大寿所部,能一直扛住建虏主力的攻势。 这是要豪赌一场了啊! 崇祯皇帝负手而立,就当前所处的局势,陷入到沉思之中。 迁安方面一旦被建虏主力攻破,那皇太极就掌握住了,搅乱东线防务,继而威逼山海关的命门。 这也是遵化被大明主力包围,皇太极并没率部回援的根本原因。 就算现在打不了神京,若能继续搅乱局势,尽可能多的消耗大明国力,那对他们建虏八旗来讲,那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是同样的道理,大明收复了遵化方面,同样也掌握一项建虏的命门,威胁他们所掌的出入关内外通道! “既然是这样,那大明就不能顺着建虏的战争节奏打!” 崇祯皇帝神情冷厉,看向王洽、李邦华,沉声道:“迁安不要了,东线防务的安定也不管了! 跟建虏打一场消耗战,看谁能撑到最后。 朕倒是想要看看,皇太极若是知晓我大明主力,包围三屯营一线,威逼洪山口,并摆出夺取三屯营的架势,他要如何选择了。 是赌我们大明,拔除不了他们建虏所控制的那几处要隘通道,还是什么…… 即刻派人前去传旨,命孙祖寿统率忠勇军,携全部震天雷,前出至洪山口一带驻守,趁弃守迁安的建虏偏师,尚未在三屯营立稳脚跟前,给朕寻找合适地域挖宽沟,摆出攻打洪山口之势。 向石门镇方面明发上谕,命马世龙所部,即刻向遵化方面靠拢。 向玉田方面明发上谕,命孙卿统率出战的各部大军,前出至梨河一线,在三屯营南线安营扎寨,并严令玉田、丰润等地,全城戒严,敢出现任何岔子,留守的将领株连九族! 同时快马向三河方面明发上谕,命侯世禄统临设中卫所辖兵马,以最快的速度,赶赴蓟州方面,随时听候军机处前指进一步的指令!” 既然到了这份上了,那就不能有任何犹豫,先摆出威逼三屯营等地的架势,逼迫着皇太极做出选择了。 第一百零一章 崇祯小儿,该杀!!! 当命运的齿轮,在不经意间被拨动,就会朝着预想不到的方向进展,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会出现怎样的变动,这些都是未知的事情。 “建虏,是摆在明面上的威胁,然藏在大明内的毒瘤,那才是最为致命的啊。” 安排完一切的崇祯皇帝,独自一人,站在一处高地,周遭是警戒的大汉将军,看着眼前忙碌的明军将士,心里暗暗感慨道。 “党争,吏治腐败,流寇,藩王,勋戚,士绅地主,灾害……这一个个串联在一起,便是一座座要攀越的高山啊。 面对那一个个既得利益群体,如何在摆烂的大明,谋求新的变革,便是不得不要去考虑的问题。” 踢着脚下的石块儿,垂手而立的崇祯皇帝,脑子里想着的却是所谓的游戏规则,准确些来讲,就是大明文官群体为首,背后的那帮士绅地主,以祖制、圣贤、礼仪而制定的游戏规则,若自己明明知道,十几年后,不进行变革的话,就要自挂东南枝,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当大明的皇帝,若还处处都要受限于所谓的游戏规则,那这个皇帝不当也罢,所谓掀摊子,不过是一种口号,是表明自己决心的一众方式。 具体怎么变革。 具体怎么试探。 那是根据所处的环境,还有所出现的事情,在确保大明维稳的前提下,一点点去进行扭转的。 一刀切的事情,并不适用于现阶段的大明。 “皇太极,你跟朕之间的博弈,从这一刻就算开始了。”在王承恩他们的注视下,崇祯皇帝弯腰捡起一颗石头,随后奋力的抛了出去,嘴角微扬道:“真是一个有趣的时代,朕倒是想要看看,微操皇帝的名号,到底是真是假!” 一甩袍袖,崇祯皇帝神情坚毅,朝着所设中军帅帐而去,作者君,能帮到你的地方,就只有这些了。 …… “杀啊……” 响彻云霄的喊杀声,回荡在迁安城的上空,那些杀红眼的建虏八旗,横冲直撞的冲进被攻破的迁安城门。 “哒哒哒……” “汗王说了,迁安城破,大索三日!” “哈哈~” “啊!!” “快逃啊……” 彼时的迁安城内,就像是置身于修罗场下,那些杀进城内的建虏阿哈、养育兵、旗丁、披甲人,发了疯似的宣泄着,以舒缓攻城期间的紧张情绪。 那肆无忌惮的狂笑声,声嘶力竭的怒吼声,钢刀砍下的惨叫声,叫此时的迁安城上下,像极了剥干净的少女一般,任由那疯狂的建虏索取。 无数百姓的家门,被疯狂的建虏踹开,反抗的家丁被砍杀,老人被挥杀,孩童被摔死,壮妇被…… 率部逃出迁安城的祖大寿,遥遥的看着迁安方面,凝重的脸庞透着几分算计,无数的广宁铁骑,警戒的分散左右。 “家主,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祖宽皱着眉头,看向祖大寿说道:“那攻城的建虏,根本就不追杀我们,眼下迁安城被攻破,只怕此事……” “够了!!” 祖大寿神情冷厉,看向祖宽沉声喝道:“这是本帅想要的吗?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摆脱我部弃守迁安城的嫌疑。 袁崇焕被建虏伏击遭创后,便退守榛子镇不出,所以面对建虏主力强攻,就算我等想要固守,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局势不是我们所能左右,那就不要想那么多,先回撤到榛子镇一带再说,把问题抛给袁崇焕。 这样,本帅领着千余众铁骑,去榛子镇,你领着剩余的铁骑,叫山海关那边的人,掩护你分批出关,回宁远。” “喏!” 祖宽当即抱拳应道。 从萨尔浒之战算计,到崇祯二年结算,这区区十几年间,只因强势崛起的建虏,大明在辽东这片疆域,不知投入了多少钱粮。 可是换取的结果,却并非万历皇帝、天启皇帝,他们所想看到的。 而到了崇祯皇帝这里,不得不面临一个局面,以祖家为首的辽东将门,在过去那十几年间,迅速膨胀起来,掌握着辽东的命脉,成为了尾大不掉的准军阀势力。 这也必然造成一种结果,在朝廷想于辽东这边,取得相应进展的前提下,辽东那边的将门势力,却不希望大明能有所突破,跟建虏打拉锯战不好吗? 源源不断的军粮,数以百万计的军饷、辽饷,只要稍稍动动手,就能截获大量的钱财,以壮大宗族势力。 到时随便找个名头,杀良冒功也好,杜撰击退建虏也罢,再跟朝中的一些大臣,联系紧密些,私底下联络联络感情,好叫天子高兴一下,不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吗? 辽东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成了某些既得利益群体,用来刷名望、捞银子的存在。 当祖大寿安排好一切,率领残部朝榛子镇进发之际,被两黄旗摆牙勒簇拥的皇太极,心情很是不错。 久攻不下的迁安城,在收拢周边大明子民,弹压他们攻城之下,以能承受的伤亡,算是被他们八旗劲旅攻打下来了。 “主子,眼下迁安城告破,崇祯小儿所谋之势,已被我八旗劲旅踏破。” 索尼眉宇间透着兴奋,面露笑意,跟在皇太极身后,说道:“此等消息若传到遵化那边,只怕明军必然生乱。 当前我八旗劲旅,只需摆出攻打山海关的势头,就定然能叫大明再度乱起来!”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此时在嘈杂的战场上响起,数名建虏骑兵,朝皇太极所在区域驰骋,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叫左右两黄旗摆牙勒都变得警惕起来。 “主子,三屯营急报!!” 被面露笑意的皇太极,当听到喝喊声后,眉头微蹙起来,这个时候三屯营那边传来急报,难不成是遵化出什么事情了? 当正黄旗摆牙勒,将所拿急报递到皇太极面前,带着些许不安的皇太极,迅速打开急报去看后,那冷厉的眼神,愤怒的神情生出,怒不可竭的咆哮响起:“崇祯小儿!!!本汗一定要杀了你!!!” 第一百零二章 誓要建虏血债血偿! “阿嚏~” 崇祯皇帝的一声喷嚏,叫聚集在遵化县衙正堂的众人,无一例外全都看了过来,然他们的眉宇间却带着怒意。 这是遵化百姓的亡灵,在向朕表达不满啊。 该死的建虏,老子非要干死你们不可! 崇祯皇帝倒张的剑眉,凌厉的双眸,看向王洽、李邦华他们,掷地有声的说道:“若在你们的心中,还有良知的话,朕希望你们能将遵化的耻辱,牢牢地刻在心里,一辈子都不要忘了! 肆虐辽东的建虏残暴、弑杀,杀进我大明关内后,为震慑我大明,搅乱我大明,展开这等残忍血腥的屠杀。 当前遵化城的惨剧,若还不能叫你们有所触动的话,那这仗就不用打了,趁早叫我大明出战的将士,丢掉手里的兵器,向建虏俯首称臣算了!” 王洽、李邦华、卢象升他们,眸中闪烁着冷厉的光芒,垂着的双手紧握着,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淤堵,压抑的他们快要爆炸了。 从建虏偏师弃守遵化城,朝三屯营方向撤离,以天雄军为首的明军,在卢象升、张可大的指挥下,走进这如同地狱的遵化城内。 在遵化城各处遍布干涸发黑的血迹,空气间挥之不去的淡淡血腥味,还有成堆被残忍杀害的遵化百姓,就那般出现在明军将士的眼前…… 此前皇太极率部攻打遵化城,为了激励麾下八旗将士,下令遵化城破可大索三日,这导致杀红眼的建虏,在攻进遵化城后,城内的大明百姓惨遭屠杀。 沦为建虏宣泄的女人,随着大明做出的一系列攻势,使得她们遭受到非人的虐待,这累累的血债,不是一场大火能焚烧干净的。 “在过去的两天,被屠杀的那些大明子民,都被我大明军队收敛尸骸,并用一场场大火焚烧,骨灰盛放在小小的瓦罐里。” 崇祯皇帝伸出手,冷厉的目光,看向王洽他们说道:“但朕想要问问你们,这数万名盘踞在遵化上空的亡灵,他们心甘吗? 身为大明的子民,他们所求不过是安定的生活,谁能够想象得到,有朝一日,凶残的建虏会杀到他们面前! 这些话,朕不讲给那些底层的将士,朕就讲给你们听,朕想问一句,是你们一个个的算计重要,还是这国仇家恨重要!?” 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不知生命的难得可贵,崇祯皇帝从来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因为自己的一个决断,会导致成千上万的生命惨遭杀害。 王洽、李邦华、卢象升他们,露出各异的神情,但心里却都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要叫建虏血债血偿! 没有见到遵化惨剧前,对王洽、李邦华来讲,尽管他们被天子调进特设的军机处,然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国朝安稳,能尽力驱逐走进犯的建虏,规劝天子不要独断专行,这也是他们所坚守的那份大义。 所以在崇祯皇帝决意御驾亲征,要赶赴前线战场,来坐镇指挥大明各处军队,抗击进犯的建虏时,心里多少是不理解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但碍于一些因素的影响,他们被迫强令自己,奉天子所下旨意行事,而在随驾出战的这段时间,当经历了一些事情后,王洽、李邦华的思想,又一点点的发生改变,对先前坚持的事情,慢慢的出现了松动,而直到见到遵化城内的惨剧后,那对他们所造成的的冲击是巨大的! “都出去吧。” 崇祯皇帝转过身来,挥手示意道:“都下去想想,大明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不了了?” “……” 王洽、李邦华、卢象升、朱纯臣他们,看着崇祯皇帝的背影,一个个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沙沙沙~” 此时的正堂内,响起一道道脚步声,王承恩面露忧色,看着自家皇爷的背影,但却跟着王洽他们一道,退出了正堂。 崇祯皇帝按在书案上,额头青筋暴起,紧握的右手泛白,那冷厉的眼眸睁得极大,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的愤怒。 记忆中的后世,国泰民安,纵使外部局势激变纷扰,但生在那强大的国度,有一帮默默无闻的人,为了这份安定,为了这份和平,一直做着隐姓埋名的事情,一直都在负重前行。 可是在这大明,却并没有这样的守护,国势颓废之下,连自己的子民,都无法保护周全,这种差距真真是太大了。 “皇太极,你狠!” 崇祯皇帝咬牙切齿道:“这累累血债,朕要一笔一笔的找你们讨要回来,这次要不把大明的血性打出来,这神京不回也罢! 朕倒是想要瞧瞧,你建虏到底有多强,妈的,大明没有强军,被欺负成这个样子,真是够可以的!!” “砰砰!!!” 怒不可竭的崇祯皇帝,怒拍着身旁的书案,那发出的响动,叫站在堂外的王洽、李邦华、卢象升、朱纯臣等人,下意识向前走了数步,想要走进正堂内,去看看天子怎么样。 “诸位,皇爷需要安静。” 王承恩横在众人身旁,伸手说道:“希望诸位能不要打扰皇爷,有什么事情,等皇爷传召吧。” “……” 王洽、李邦华、卢象升他们,露出各异的神情,没有说话,相比较于朱纯臣的表现,王洽他们,要显得更为强烈一些。 他们十年寒窗,考取功名,就是想为大明社稷,做出自己想做的事情,先前的种种姑且不提,但见到遵化城内的惨剧后,他们所能做的事情,那就是要将这血债血偿! 现在大明各处的兵马,正在朝着三屯营方向汇聚,倘若那建虏奴酋皇太极,还没有杀红眼的娿,在知晓这一情况后,定然会统率麾下建虏八旗,驰援大军云集的三屯营,以确保最后一块立锥之地,不会被大明拔除掉。 眼下他们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将各项都筹谋好,以确保那场跟建虏的决战,大明不会出现任何突发状况! …… 临时接到通知,一号上架,今天就一更了,收拾一下心情,上架当天爆更十张,希望大家能多多订阅本书,多给作者一份支持。 就评论区的一些书评,也在这里说一下吧。 崇祯这个人物,的确很是复杂,也做了很多很迷的操作,作者写的崇祯,就是一种新的可能。 都知道明末局势复杂,有着很多利益群体,所谓的改革,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是通过合理的推演,还有布局展开的,明末的那些人物,都是有着自己想法的,并不是纸片人,都是有利弊权衡的。 明末的确有着自己的游戏规则,但主角又不是那个时代的人,在知晓结局是什么的前提下,在某些事情上肯定会采取一些手段,至于逼迫内阁等等,后续会一一展开写。 强行降智这种事情,肯定是不会做的,至于有的说,外挂,作者觉得穿越本身就是一种外挂,既然都穿越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我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个故事,尽量合理的呈现给大家,写崇祯的很多,作者也是其中一员,只希望能写出点不同的东西吧。 上架当天爆更十张,之后每天保底三更,万赏会加一更,至于别的就这样吧,希望能写一个不一样的崇祯。 第一百零三章 优势在我(求首订!!) 随着遵化城被明军收复,围绕建虏进犯大明关内的战局,在悄然间发生着变动,战争天平开始倾斜于大明。 对随驾出战的各部明军将士,尤其是见到遵化城内,惨遭建虏屠杀的大明百姓,这叫他们都憋着一股怒火。 倘若这样的惨剧, 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那到时他们又该作何反应? “当前围绕三屯营一带,我大明形成了合围之势,进犯迁安的建虏主力,亦回撤到三屯营这边。” 崇祯皇帝神情凌厉,看着帐内聚集的众人,指着眼前的地舆图,说道:“当前以随驾京卫、天雄军、登莱援军、马世龙所部,为首的主战场,相距三屯营十里开外,挖设了范围极广的坑道防线。 左翼战场那边,孙祖寿所领的忠勇军,亦借助坑道防线,摆出攻打洪山口的架势。 右翼战场那边,孙承宗所领的大军,趁建虏主力回援前,谴派了万余众先锋军,抢先进驻到预定区域。 在此期间,满桂、赵率教分领的铁骑,趁着建虏主力回援之际,亦发动了数次袭扰,虽说没有对建虏造成太大伤亡, 但却有效迟缓了建虏的回援速度。 现阶段他们以太平寨为根本,警戒建虏可能在后线展开得到军事行动。” 在详细讲述当前战局态势之际,崇祯皇帝观察着帐内众人的反应,见到王洽、李邦华、卢象升、马世龙他们,眸中闪烁着精芒,眉宇间生出战意,微微点头,至于朱纯臣、汤国祚这些勋贵,全然没在崇祯皇帝的观察之内。 “诸卿。” 崇祯皇帝叉腰而立,神情凌厉的说道:“先前你们所担心的那几日,跟朕当初所预料的那般,我大明出战的各部大军,在军机处前指的统一调配下,围绕三屯营构建了稳态的包围圈。 将分散的建虏,重新聚集在三屯营一带,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做好区域协同作战,拿出我大明的血性,寻找合适的战机,重创建虏,并将他们驱逐出关内!!” 大明现在的军事实力,还是太弱了,想一战就彻底消灭,皇太极统率的建虏八旗, 这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尽管崇祯皇帝在心里不止一次的推演,能否将这种不可能变成可能,但无一例外,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陛下,当前的战场局势,我大明占据了一些优势。” 卢象升走上前,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不过我们要提防建虏,跳出我大明所构建的包围圈。 利用他们麾下大批骑兵的优势,迂回作战,与扼守三屯营的建虏,摆出夹击的态势,这样我大明将在陷入到被动之下。” 崇祯皇帝微微点头,表示认可卢象升所讲之言,尽管在此之前,靠着收复遵化,摆出威逼三屯营,誓要一举抢回被建虏攻占的那些要隘的架势,倒逼着皇太极只能统率建虏主力回援。 但现在大明围着三屯营一带,部署了一个稳态的包围圈,若按常规作战方式,皇太极想再威胁大明,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军事目的,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依着皇太极的性格,费尽心思从辽东那边迂回作战,杀进大明的关内,叫他灰溜溜的率部撤离大明,那肯定是不行的。 “卢卿,你觉得该如何做呢?” 崇祯皇帝沉吟片刻,看向卢象升说道:“此次召开的军议,就是商讨后续战事部署,有什么好的想法,都可以讲出来。 这里不是在朝堂上,不搞什么一言堂,朕希望你们都能拿出好的想法,帮助大明打赢这一战!” 多好的笼络人心的机会,若是能将王洽、李邦华他们,真正拉拢到自己麾下,打上帝党的烙印,那日后在朝中制衡各方势力,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陛下,臣觉得,我们要拿出上朝天国的气度。” 卢象升不假思索的说道:“眼下局势已经很明确,臣猜想进犯的建虏高层,也定然为此战商讨着对策。 所以依着臣之见,陛下何不向三屯营方面,给进犯的建虏下一封诏书,命奴酋皇太极觐见?” “……” 王洽、李邦华他们,诧异的看向卢象升,显然他们都没有想到,卢象升会讲出这样的话。 这样做,又能给大明带来什么好处? “激怒皇太极吗?”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叉腰来回走动着,低头说道:“卢卿的这个提议不错,朕的诏书传到建虏那边,若皇太极奉诏过来,可寻找机会除掉他,如此建虏必乱,当然这种可能性很低。 若皇太极不敢奉诏,那也能乱乱建虏的士气,若是这样的话,那写给建虏的诏书,就必须要带有能激怒建虏的言论。” 卢象升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疏,恭敬的递到崇祯皇帝跟前,说道:“陛下,臣斗胆,在此之前写了一些。” “嗯?拿来叫朕看看。” 单论战场厮杀,或许十个大明文官绑在一起,都干不过一个建虏,可论及笔杆子,那十个建虏绑在一起,都不是一个大明文官的对手。 “哈哈……” 在众人惊异的注视下,看完卢象升所写奏疏的崇祯皇帝,忍不住笑道:“卢卿,你这笔锋真够犀利的啊。 若那皇太极看了以后,只怕会气到吐血啊。” 卢象升自谦道:“臣班门弄斧了。” 卢建斗是好同志,要好好培养。 谁说大明没有良才,眼前这些不都是吗? 只要给他们施展的空间,大明还有救!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将手里的奏疏,递给王洽,说道:“王卿,即刻以军机处前指的名义,以卢卿这份奏疏为基准,给朕的狗奴才皇太极,明发一道上谕。 在明发的上谕里,要特别点明他的主子想见见他,问问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就看他这个狗奴才,到底敢来不敢。 卢卿,你即刻去筛选三千天雄军精锐,成国公,你去将府军前卫的勋戚子弟,都给朕拢过来。 到时随驾去见见朕的好奴才!!” 第一百零四章 论辈分,你还要管朕叫声叔叔, 叫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召见皇太极不是目的,皇太极来或者不来,获益的都是崇祯皇帝。 从大明在辽东那片黑土地上,被建虏反复摁在地上摩擦,有太多的人,从心底里畏惧建虏。 这不好。 站在大明皇帝的角度, 建虏肆虐辽东,那就是反叛,是以下犯上,所谓的大金,那纯粹就是扯淡。 大义,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能丢掉。 承认建虏八旗创立的大金, 就是承认大明的失败,若丢掉了大义,想从内部瓦解建虏八旗,就没有任何可能了。 别觉得建虏八旗是铁板一块,八旗,八旗,那就是各旗的奴隶头子,碍于实力,听从于最强的奴隶头子之下。 皇太极为何进犯大明关内? 首当其冲的是想借此机会,削弱大明国力,掠夺财富、人口、各项所需生产资料的军事目的。 但皇太极的根本目的,却是想通过这一战,提升在八旗内的威望,为日后谋取废除与三大贝勒,俱南面坐,同理朝政的政治妥协, 以达到他‘南面独坐’, 凸显独尊地位, 削弱三大贝勒势力的政治目的。 八旗啊, 在只认一个主子的时候,那才是最强的八旗! “咴溜溜~” 空旷的荒野上,道道马鸣声响起,朱纯臣额头布着细汗,一脸紧张的看着前方,余光却瞥向气定神闲的崇祯皇帝。 他实在无法理解,崇祯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要以身犯险,要出中军防线,去见什么劳什子的皇太极! 没事找这刺激干什么。 “建斗啊,你觉得朕的狗奴才,会率部过来吗?”身披柳叶凤翅甲的崇祯皇帝,骑在马上,神情淡然的说道。 “陛下,这个臣也不清楚。” 一旁的卢象升,微微欠身,说道:“不过臣知道,陛下的狗奴才皇太极, 见到那封上谕后,定然会起的暴跳如雷。” “……” 朱纯臣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情,看了眼卢象升,闪过一丝狠厉,随后又看向崇祯皇帝欲言又止。 “哒哒哒……” 杂乱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这叫随驾的天雄军、府军前卫、勇卫营铁骑队,无一例外全都警觉起来。 “戒备!!” “天雄,列阵!!” “铁骑队,列阵……” 一道道简明扼要的军令响起,围绕崇祯皇帝所组的兵阵,迅速排列开来,所有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看着一队队阵型严密的骑队,警惕着向前驰骋,甚至不少建虏骑兵,在驰骋间握着强弓,随时都能发动攻势。 崇祯皇帝感慨道:“建斗,多看看,我大明想战胜建虏,平定辽东之患,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建虏八旗的作战方式有很多,最常见的一种,就是以身披多甲的步卒为前驱,在步弓手的箭雨掩护下,还有汉军操控的火炮掩护下,向敌军发动迅猛攻势,游走的八旗骑兵,会寻找合适战机,撕开一道道口子,力求击溃敌军,追杀敌军! 卢象升眉头微蹙,盯着不断靠拢的建虏骑兵,心里却思索起来,倘若真要同建虏发生冲突,当如何在援军赶过来以前,挡住建虏骑兵的攻势。 “崇祯小儿,本汗来了!” 在两军相距一里之际,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回荡在这片荒野上,这叫随驾的天雄军、府军前卫、勇卫营铁骑队,一个个全都面带怒容,呼吸声加重了不少。 “朕的这个狗奴才,还真是博学多才啊。” 崇祯皇帝闻言,没有生怒,相反却笑着说道:“不讲他建虏语言,反说起我大明语言了,还挺熟练。” 说这些的时候,崇祯皇帝那锐利的目光,看向眼前的建虏骑阵,嘴角微微上扬,随后伸出手来,一旁的王承恩见状,忙将所携铁皮喇叭取下,双手呈递到崇祯皇帝跟前。 在卢象升、朱纯臣他们的注视下,崇祯皇帝举起铁皮喇叭,便大声喊道:“皇太极,朕的好奴才,你那死掉的阿玛,难道没教你礼仪尊卑吗? 见到你的主子,就这般飞扬跋扈,君臣规矩还懂不懂?见到朕,难道不知道要给朕磕头行礼吗? 你这个以下犯上的狗奴才!!” “……” 卢象升、朱纯臣他们,惊诧的看向崇祯皇帝,他们都没有想到,自家天子一上来就这般怒骂皇太极。 “呵呸~” 崇祯皇帝这话刚讲完,在阵前的十几名懂建虏语的将士,有些吐了口浓痰,清清嗓子,顺带缓解下心里的紧张,纷纷举起手里的铁皮喇叭,学着崇祯皇帝的话,便大声喊叫起来。 “……” 与之相对的皇太极,此刻面带怒容,紧握着手里的缰绳,那怒张的虎目,死死盯着前方的明军兵阵。 “啊!!” “该死的明狗~” 簇拥在皇太极左右的建虏骑兵,在听到对面明军兵阵传来的喝喊,那一个个是面露狰狞,冷厉的双眸,闪烁着凶光,恨不能立时杀上去,灭掉那帮嚣张的明军! “皇太极,论起辈分,你还要管朕叫一声叔叔呢,但是你不配啊!” 感受到对面建虏骑阵中,所迸发出的怒意,崇祯皇帝继续喝喊道:“朕是你的主子,你就是我大明的一条狗。 狗奴才!! 谁他娘的给你的胆子,敢来犯我大明疆域的,真以为朕是袁崇焕他们,那般好欺负的,不敢倾其所有,跟你们死拼到底吗?!! 你们这帮狗奴才,一个个都是嚣张惯了,觉得我大明没人了是吧?” “崇祯小儿!!” 强压怒意的皇太极,瞪眼喝道:“你大明,不配雄踞神州之地,瞧瞧你们明军,在辽东被我八旗劲旅杀掉多少。 本汗此次出战大明,就是受袁崇焕所邀,除掉你这个昏君……” “狗奴才,都到这时候了,还他娘的嘴硬!” 崇祯皇帝闻言,当即反击道:“朕是不是昏君,跟你这个狗奴才,有什么关系,阴谋诡计都用到朕身上了。 玩这些,我大明是你们的祖宗!!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个狗奴才,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想以此激怒朕,骗朕杀掉袁崇焕是吧? 朕告诉你,你这如意算盘是打错了,朕杀与不杀袁崇焕,那是朕的事情,那是我大明法纪的事情,跟你这个狗奴才,没有任何关系!” 之所以要选择这种方式,来跟皇太极见上一面,还这般不顾天子威仪,崇祯皇帝就是打定两个念头,一个是明确进攻的态度,一个是表明他的立场。 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叫随驾的那些大明健儿,心里真真切切的明白,大明在对战建虏时,也能表现出强硬的态度。 在原有的时间线上,大明面对这场浩劫,为何被建虏打的鼻青脸肿,为何损兵折将这般严重? 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崇祯皇帝怕了! 怕建虏肆虐关内。 怕建虏攻破神京。 他这一怕不要紧,连带着大明上下,没有一个统一的御敌策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在混乱的秩序下,跟建虏展开一场场激战。 “崇祯小儿,你真以为本汗不敢杀了你吗!?” 被激怒的皇太极,在骑阵中怒声喝道:“身为大明的天子,却做这般粗鄙的事情,你根本就不配当大明的皇帝。” “有种你就来啊!” 崇祯皇帝沉声喝道:“石门镇之败,大安口之败,遵化之败,我大明的军队,像你们所想的那般软弱吗?! 朕知道你这狗奴才过来,就是想试探朕的口风,顺带提升你建虏的士气,皇太极,你觉得这一仗打下去,你建虏能赢我大明吗?” 皇太极沉默了,那冷厉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前方明军兵阵,他此次之所以过来,就像崇祯皇帝所讲的那般。 但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心里的不甘,他很想知道,与他对弈的崇祯皇帝,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为何他心里所筹谋的一切部署,全都被素未谋面的崇祯皇帝,抢先一步截断先机,以至于他所统率的八旗劲旅,被迫回撤到三屯营一带。 “狗奴才,该说的话,朕都说完了。” 见皇太极不言,崇祯皇帝继续说道:“明日,我大明就会向你发动攻势,等着承受我大明的怒火吧! 遵化的血债,朕会亲自找你讨要回来!!” 言罢,崇祯皇帝丢掉手里的铁皮喇叭,一拨缰绳,便朝着中军防线而去,王承恩、朱纯臣紧随其后,左右府军前卫的勋戚子弟,一个个难掩亢奋的护在左右,举着手里的大盾,徐徐朝后撤离,而卢象升所领的天雄军,方正化所领的勇卫营铁骑队,则警惕的对视着不远处的建虏。 皇太极骑马立于原地,那冷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看着出现异动的明军兵阵,左右建虏将校,纷纷请战,誓要击溃眼前的明军兵阵,擒杀嚣张的崇祯皇帝。 然皇太极自始至终都没有下令,通过这一次的直面接触,他明白自己的对手,并不像先前所想的那般简单,此次若不能打败明军,掠杀大明关内,那日后想有所取,只怕会难上加难了!!! 第一百零五章 将士们,朕与你们同在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冒着可能会被建虏威胁的风险,向想要一探究竟的皇太极,当面讲出那样的话。 崇祯皇帝就是想用这种实际行动,来告诉随驾出战的各部将士,肆虐辽东的建虏,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可怕。 想要在战场上战胜建虏,首先要战胜自己的心魔,若谈奴色变的心魔不除,就别再提其他的了。 在前线阵地那边,痛痛快快怒斥皇太极一顿,返回所部阵线后, 崇祯皇帝就待在帅帐那边,忙着筹备明日的战事。 然随驾的那帮天雄军、府军前卫、勇卫营铁骑队, 在回归各自所在之地后,崇祯皇帝的种种表现,就像是风一般传遍开来。 这对随驾的全体明军将士来讲,那绝对是振奋军心的存在! 常言道:将是兵之胆,兵是将之威。 他们效忠的大明皇帝,那等尊贵的身份,都敢以身犯险,静候来犯大明的建虏奴酋皇太极,还敢那般强势的怒斥之! 那身为大明的将士,理应像他们效忠的大明皇帝那般,对来犯大明的建虏,展现出自己强势的一面。 叫这帮猖獗的建虏知道,大明不是那么好冒犯的! “咚咚咚……” 振奋士气的擂鼓声,回荡在这片天地间,一眼望不到头的明军将士, 在各部将校的统率下, 整齐划一的排列在阵线之前。 各部兵阵所持的旌旗,随风而动的发出响动, 一名名斗志昂扬的明军将士, 目光如炬的看着前方。 今天是大明向来犯的建虏大军,发动合围攻势的日子,先前建虏在大明关内,所犯下的累累血债,他们要用手里的兵器,所携带的火炮,还有震天雷,亲自去找猖獗的建虏讨要回来。 在无数道灼热目光的注视下,身披柳叶凤翅甲的崇祯皇帝,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下,挎刀踏上这临时搭建的阅兵台。 站在这高耸的阅兵台上,扫视着乌泱泱的兵阵,崇祯皇帝的内心充满亢奋,眸中闪烁着精芒。 这就是他在过往危机不断的环境下,费尽心思所拉起来的强军苗子,还有从各地勤王救驾的援军。 崇祯皇帝的内心深处坚信,在经历这场跟进犯建虏的大战后, 只要自己能保住他们晋升的空间, 那眼前这一支支军队, 就将会是最忠诚于他的军队! 在这个上下摆烂的的大明,想要摆脱众多掣肘,实现朝堂上的制衡,为后续所做之事谋势,手里没有独属于自己的兵权,没有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军队,那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身为一国之君,名义上忠诚于自己的军队,可以说是数不胜数,毕竟他们需要朝廷调拨的钱粮。 然对崇祯皇帝来讲,他需要的是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军队。 在一众人等的注视下,挎刀而立的崇祯皇帝,神情自若的朗声喝道:“明军威武!” “陛下万岁!!” 处在前列的天雄军将士,当听见自家天子所喊,那一个个是瞪眼怒喝起来,声音之大响彻云霄。 “陛下万岁!!” 在后列的各部明军将士,紧跟着就怒吼起来,这一次,那响起的声浪,欲将这湛蓝的天掀下来! “明军威武!!” “陛下万岁!!” 站在崇祯皇帝身后的王洽、李邦华等人,听着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喝喊,那一个个都是难掩的激动。 多少年了,从大明在辽东前线经历惨败后,大明就再没有过这样的声威,大明的军队,更没有这样的雄威! 然此番建虏进犯大明,激起了崇祯皇帝的怒意与斗志,不顾个人的安危,在满朝文武反对的前提下,毅然决然的选择御驾亲征,誓要跟建虏血战到底。 处在当前环境下,想起这些的王洽、李邦华,心里很为先前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好在他们的天子,坚持着自己的信念,不然大明何曾能出现这样的一幕啊。 “将士们!!” 扫视着眼前斗志昂扬的明军将士,崇祯皇帝挎刀而立,朗声喝道:“今天是我大明向窃据三屯营的建虏大军,宣战进攻的日子。 朕知道,在过往的很长时间里,我大明在辽东那片战场上,不知败给过建虏多少次,不知有多少健儿,惨死在建虏的刀下。 但是朕想要告诉你们! 建虏,并没有你们先前所想的那般可怕,此前我大明所取的石门镇大捷,大安口之胜,遵化之胜,就是明鉴! 你们都是朕精挑细选的悍卒,都是我大明最强悍的好儿郎,拿起你们手里的刀,拿起你们手里的火器,叫这帮猖獗的建虏知道,我大明神圣不可侵犯!!” 在崇祯皇帝讲这些的时候,一名名府军前卫的勋戚子弟,手里拿着铁皮喇叭,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好叫出战的每一名明军将士,都能听到崇祯皇帝所讲之言。 “明军威武!” “陛下万岁!” 而听到这些的各部明军将士,一个个内心深处涌现出高亢的斗志,一个个怒目怒张的咆哮起来。 回想起建虏进犯大明以后,他们所取得的骄人战绩,还有崇祯皇帝在此之前,怒斥建虏奴酋的场面,他们的血在沸腾。 “哗~” 在这一浪高过一浪的怒吼声下,崇祯皇帝拔出腰间所挂绣春刀,分散在各部兵阵的将校见状,纷纷出言喝喊着,本激动的各部明军将士,渐渐的安静下来。 崇祯皇帝高举着手里的绣春刀,看着眼前的明军兵阵,朗声喝喊道:“将士们,朕与你们同在,今日誓要叫建虏知道,我大明雄威!!” “明军威武!” “陛下万岁!” 听着那一声声怒吼,崇祯皇帝的内心充满亢奋,他知道,想一战击溃盘踞在三屯营的建虏大军,是断然不可能的事情。 但他要通过这一场场激战,叫随驾的各部明军将士,在经历铁与血的洗礼后,真正能蜕变成他所想要的强军。 此次与建虏的决战,获胜的必须是大明!! 第一百零六章 大明不退!(1) “咚咚咚……” “啪啪!” 密集的擂鼓声,杂乱的脚步声,在三屯营上空回荡着,被一众贝勒、大臣、将校簇拥的皇太极,神情凝重,双手撑在女墙上,看着远处乌泱泱的明军兵阵, 匀速朝三屯营城外所筑营寨前进。 “这该死的崇祯小儿,到底调动了多少明军,难道他就不怕大明内部,出现什么动荡吗?” “这一仗不好打啊,明军出动这么多人马,就算投入全部骑兵队伍, 想冲散他们的阵线……” 代善、莽古尔泰这些建虏贝勒,双眸微张, 难以置信的看向远处汇聚的明军兵阵,讲述着自己心中所想之言。 曾几何时,在辽东那片黑土地上,都是他们八旗劲旅主攻,胆小如鼠的明军被迫迎战,可到了这大明关内,随着时间的推移,局势却逆转过来了。 “来得好!” 神情冷厉的皇太极,缓缓站直身躯,掷地有声的说道:“他们不来,我八旗劲旅还要费尽心思,一地,一地的去灭杀他们。 那崇祯小儿,既然这般骄纵狂妄,想用人海战术, 击败我八旗劲旅,本汗就要叫他知道, 我八旗的厉害!!” 回想起昨日经历的种种, 皇太极的内心深处, 涌现出阵阵怒意,曾几何时,他这位八旗劲旅的汗王,会经历那样的屈辱。 大明,就是一群胆小如鼠的存在,就算出动的人马再多,那也不是强悍的八旗劲旅的对手! “莽古尔泰!你即刻赶赴左翼四旗,统属左翼骑兵,弹压随军蒙古兵,准备随时杀进明军之列,击垮他们!” “喳!” “阿敏!你即刻赶赴右翼四旗,统属右翼骑兵,弹压随军蒙古兵,准备随时杀进明军之列,击垮他们!” “喳!” 在筹谋此次迂回作战,力求重创大明,削弱大明国力, 为确保大金境内安定,避免自己的离开, 导致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势力膨胀,皇太极将他们全部带走,在大金留守的精锐并不多。 这一仗,其实不管是对大明来讲,还是对大金来说,都是一场不能输的战争,不然将会带来诸多的隐患。 崇祯皇帝骑在马上,在府军前卫一众勋戚子弟的簇拥下,缓缓跟随着出战的大军,朝着三屯营方向进发。 放眼看去,一支支井然有序的明军兵阵,在各部统兵将领的指挥下,游走于各兵阵间的骑兵,传达着相应军令,保持着相应的节奏,徐徐向前行进着。 骑马向前的崇祯皇帝,神情冷厉,眸中闪烁着精芒,心里却暗暗说道:‘皇太极,真要是拼人多的话,你拼得过我大明吗?’ 为了今日攻打盘踞在三屯营的建虏兵马,筹谋许久的崇祯皇帝,刨除留守各处阵线的兵马外,其他全都出动了。 孙祖寿所领的左翼大军,孙承宗所领的右翼大军,在先前所定的时间内,随同崇祯皇帝亲率的中军,从各个方向杀到三屯营一带。 ‘卢象升,此战中军当如何发动攻势,力挫建虏之势,就看你的了。’ 崇祯皇帝紧握着手里的缰绳,如炬的眼眸,遥看前方阵线中飘动的大明龙旗,心里却暗暗说道。 此次出战的中军各部,名义上是崇祯皇帝亲自统率,然战场实际指挥权,却下放到卢象升那边。 为了彰显卢象升的权威,崇祯皇帝在临战之前,将代表国朝的大明龙旗,赐予卢象升执掌。 随着不断逼近三屯营前线,崇祯皇帝心情略显激动,像当前这等大场面,数以万计的兵阵,陈列在他的面前,曾经是绝对没有经历过的。 这些汇聚在战场上的明军将士,现在却因为自己的一声令下,毅然决然的出现在战场之上,誓要跟来犯的建虏决一死战! “都睁大你们的眼睛,给朕看清楚了。” 感受到战场传来的肃杀,崇祯皇帝扫视着左右,朗声道:“你们都是我大明的勋戚子弟,朕不管你们先前怎样。 但从这一刻开始,朕希望你们明白,既然享受着大明给予你们的荣耀,那就要在关键时刻顶上去。 不过现在的你们,还很弱,不够统兵打仗的资格,你们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朕希望通过接下来的战事,叫你们自己心里明白,以后要做一个怎样的人!” “喏!” 以张世泽为首的这帮府军前卫的勋戚子弟,一个个怒目圆睁的喝喊起来,这段时间,随驾出征的种种经历,叫他们有着不小的改变。 作为昔日混吃等死的勋戚子弟,他们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当今天子招进府军前卫。 更没有想到过,曾经一片祥和的大明关内,有朝一日会遭遇建虏的侵犯。 对他们这帮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勋戚子弟,像这些关系国朝的大事,他们本没有资格去过问什么,去见到什么。 可一切的一切,随着他们被招进府军前卫,就彻底发生了改变,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之所以被崇祯皇帝这般狠练,就是其制衡朝堂的手段之一。 大明勋戚这一特殊群体,单从既得利益这一块来讲,是最不会背叛大明的。 当然在他们的中间,也的确存在着不少败类,但是总体来说,大明勋戚中的大多数,还都是值得信任的。 崇祯皇帝心里比谁都要清楚,在大明经历浩劫自己,哪些勋戚秉承与国同休的意志,哪些勋戚背叛了大明。 崇祯皇帝以后要做的事情,就是重用那些意志坚定的勋戚,打压并逐步除掉意志不坚的存在。 “轰轰轰……” “轰轰轰……” 一道道响彻云霄的炮击声,爆炸声,叫崇祯皇帝从思绪中惊醒过来,却见数不清的实心弹,还有飞驰的集束震天雷,朝着三屯营城外,建虏所修筑的两处营寨袭去。 随驾的王洽、朱纯臣等人,神情各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像这样壮观的场面,他们此前并没有机会见到过。 喊杀声也在阵阵爆炸声下,渐渐大了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大明不退!(2) “轰轰轰……” “砰砰砰……” “咻咻咻……” “邦邦邦……” 炮击声,爆炸声,撞击声,破空声,在这片地势险要的战场上,汇聚成一首战争交响曲,出战的双方将士, 便是这交响曲的延续。 人头攒动的兵阵之中,个人,宛若沧海一粟,根本就不值一提,这等大规模的战争,就像是一台绞肉机, 绞杀着底层将士的生命。 “杀啊!!!” 响彻云霄的喊杀声,在头顶掠过的箭雨不绝, 数以万计的明军将士, 在己部发动的炮火掩护下,悍然发动了攻势。 卢象升位列中军本阵,身旁是随风而动的大明龙旗,那双闪烁着精芒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前线的战场。 “哒哒哒……” “咻咻咻……” 如雷的马蹄声骤响,数不清的箭雨袭来,扼守在三屯营外围的建虏营寨,出动了大批骑兵,准备冲垮进犯的明军将士。 “轰轰轰……” 只是位处中军后阵的炮阵,却在明军将士的操控下,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下,悍然朝着袭杀的建虏骑兵轰去。 此刻的三屯营外围战场,就像是一个修罗场,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飘散着, 出战的双方将士,悍不畏死的向前猛攻着。 “这建虏和蒙古兵的骑射,果然是了得啊。” 观战的崇祯皇帝, 感受到地面传来的震动,双眼微眯道:“什么时候我大明朝廷,能掌握一支身经百战的骑军!” 随驾的王洽,听闻崇祯皇帝所讲,轻叹一声,先前朝廷这边,向辽前调拨不少军饷、辽饷,其中有一项就是招募一支骑兵大军。 虽说在过往的战事中,关宁铁骑表现得比较出彩,可是在这一次的征战中,关宁铁骑的表现却并不怎么好。 “陛下您快看!” 朱纯臣伸出手来,双眸微张,情绪略显激动道:“孙祖寿所领左翼大军,孙承宗所领右翼大军,也都发动相应的攻势了。 这一战,我大明出动那么多兵马,定然能攻破被建虏窃据的三屯营!!” 顺着朱纯臣所指向的方向,崇祯皇帝看到了炮火连天、箭雨遮天的场面, 其战前所筹谋的三面协同作战之势, 总算是实现出来了。 在没有便捷通讯的前提下, 能相对默契的打出这样的攻势,对现阶段汇聚于此的明军各部来讲,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崇祯皇帝看着出动的建虏兵马,受当前战局的影响,所迅速做出的调整,并组织起反击之势,这叫崇祯皇帝感慨道:“跟骁勇善战的建虏八旗相比,我大明军队还有一段不近的路,要走。” 崇祯皇帝说这些话,并非刻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此战若非出动的明军规模,远超盘踞在三屯营一带的建虏,且还有大批由兵仗局量产,从神京后方转运过来的震天雷,及袋装颗粒火药,袋装铅弹,他是绝不会发动这等级别的会战的。 “建虏骑兵,要杀来了!!!” 彼时,在前线战场上,中军左翼的一部天雄军,在所部将校的指挥下,迅速从进攻转为防御。 “火铳手就位!” “掷弹手警戒……” 嘈杂的战场上,那陈大忠的怒吼声,在所部兵阵响起,麾下的把总、百户,指挥着麾下将士,迅速做出相应的动作。 “哒哒哒……” 如雷般的马蹄声,就像是重锤敲击心房一般,叫不少天雄军将士,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下。 “三段击准备……” 陈大忠虎目怒张着,无视阵前建虏骑兵,所抛射过来的箭雨,身上所披明光甲,不时发出‘邦邦’的声响。 “嗷嗷……” “杀啊!” 袭杀过来的建虏骑兵,发出阵阵狼啸声,还有喊杀声,一个个神情狰狞的向前驰骋,誓要冲垮眼前的明军兵阵,被明军将士架起的大盾,此时在他们的眼中,就是挑衅!! “两百步!!!” 透过己部盾阵缝隙的哨兵,瞪大着眼睛,冒着可能被透过盾阵缝隙的箭矢射杀的风险,大声的咆哮着。 “一百八十步!!” “一百七十步!!” 伴随着一道道急促的预警声,不断响起,位列兵阵中的陈大忠,紧握着双拳,指甲刺破血肉都不知晓。 “呼~” 粗重的呼吸声,在这片区域内响起,陈大忠精神高度集中,瞪大的虎目,因为长时间没有眨眼,而变得微红起来。 “放!!!” 当听到自己想听的预警声,陈大忠歇斯底里的怒吼起来,排布好的火铳手,迅速点燃手里的火绳枪,本严丝合缝的盾阵,迅速裂开一个个口子。 “砰砰砰……” 伴随着一声声铳响,被射出的铅弹,呼啸着朝袭来的建虏骑兵所乘战马射去! “噗噗噗……” “咴溜溜!” “啊……” 位列骑阵前列的骑兵,成排的向前倾倒,铅弹没入肉体的声音,马鸣声,惊呼声不断,袭杀陈大忠所部的建虏骑兵,没有料想到他们要冲垮的明军兵阵,竟然在他们堪堪杀过去的时候,发动迅猛的活力压制。 “砰砰砰……” “清理药室!!” 此刻在这片战场上,铳声,怒吼声不绝,一排接连一排的建虏骑兵,被陈大忠所部火铳手射杀。 “掷弹手!!!” 当看到数以百计的建虏骑兵,分散着朝己部含怒杀来,陈大忠的怒吼声响起,早已就位多时的数百号掷弹手,当即点燃手里的震天雷,微微颤抖的右手,并未立即抛掷点燃的震天雷,而是在心里默念‘一,二’两声之后,一个个虎目怒张的咆哮丢出! “啊!” “走你!” “狗鞑子,吃你爷爷一炮!” 被含怒抛出的震天雷,在空中形成一道道完美弧线,恰到好处的在这些建虏骑兵上空,还有更远处驰来的建虏骑兵上空,火捻被点燃殆尽。 “轰轰轰……”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立时响起,一团团硝烟腾空而起,数不清的铁珠、铁钉,在势能的推动下四处飞射。 “噗噗噗……” 那些个持刀杀来的建虏骑兵,被这些个铁珠、铁钉,命中面门,命中脑袋,那所戴的头盔,根本就抵挡不住。 “砰砰砰……” 陈大忠所部阵前,那数不清的建虏骑兵,在所乘战马,依旧保持疾驰的状态下,像是下饺子一般,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 “……” 经历陈大忠所部,火力压制,还有震天雷攻势的建虏骑兵,当瞧见眼前这一幕幕后,那心中生出了胆寒。 眼前这支明军,到底携带了什么火器啊! 怎么杀伤力这般强悍! 本保持向前冲杀的建虏骑兵,骑阵开始变得涣散起来,不少被吓到胆寒的蒙古兵,开始向两翼逃窜开来。 “全部,行进杀敌!!” 瞧见此幕的陈大忠,抄着手里的钢刀,咆哮起来,所部天雄军将士,一个个斗志高亢的保持阵型,发动着一轮轮攻势。 像陈大忠所部经历的事情,在这片战场之上到处都在上演着,不过建虏发动的箭雨攻势,也叫数以百计的明军将士,被射杀毙命…… 这等规模的会战,就像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收割着底层将士的生命,谁能撑到最后,谁就能取得此战的胜利。 第一百零八章 打出来的尊严,才叫尊严! 先放出来六章,后续还有四章,求订阅,求月票,诸位多多支持! …… 置身在这战场上,个人是那般的渺小,压抑太久, 被建虏反复按在地上摩擦的明军,太需要一场大战的胜利了。 天雄军、忠勇军、勇卫铁骑队、马世龙所部、登莱援军…… 一支支明军将士,在各部将校的统率下,向着建虏所盘踞的三屯营外围杀去,在前进的途中,不时就有明军将士倒下。 跟戍守在辽前的大明边军相比, 能出现在三屯营战场上的明军将士,那都是各处的精锐,那都是血没冷掉的汉儿。 他们不似辽东前线的边军,被一群贪生怕死的将领,坑惨了,坑怕了,在崇祯皇帝有意识的调配下,能领兵出现在前线战场上的,都是大明最有血性的将领。 孙祖寿、马世龙、张可大…… 这些名留青史的悍将,并不惧怕战死沙场,他们只怕自己的死,带着阴谋,没有任何的意义。 “明军威武!!” “明军威武!!” 随驾的那帮勋戚子弟,看着前线厮杀的各部将士,悍不畏死的向建虏发动的攻势,一个个是抑制不住的怒吼起来。 曾经他们是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是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 可他们还年轻, 他们心底的热血,不曾冷却过。 当瞧见眼前那惨烈的战局后, 那一个个的内心在躁动, 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一道跟着冲上去的声音,不断的回荡着。 崇祯皇帝骑在马上,看着这帮神情狰狞的勋戚子弟,眸中闪烁着精芒,看来大明的勋戚群体,还没彻底的烂掉。 倘若大明的勋戚,人人都像朱纯臣那般,只会算计自己的那点利益,那这一特殊群体就该全部除掉了。 嗅着从前线战场上,飘散过来的血腥味,崇祯皇帝下意识轻呼起来,自大战开始一来,他没有见到一队明军将士,因所遭遇的建虏太强,而溃败冲散己部兵阵。 这大明,还有救的希望! 握着缰绳的手紧紧攥着, 崇祯皇帝努力平复心情, 这场跟盘踞在三屯营的建虏大军, 有所宣示的首战,大明必须要赢! 哪怕付出惨烈的代价,也必须要获胜! 分散在外围营寨的岳托、豪格,看着眼前焦灼的战场,那一个个都是面带怒容,他们不敢相信,曾经被反复按在地上摩擦的明军,竟然能拥有这样的斗志。 尽管他们心里不愿承认,可驻守在三屯营外围的营寨,想要在这等气势的明军,所发动的猛攻保全,只怕希望是微乎其微。 “轰轰轰……” “杀啊!!” 嘈杂的战场上,所传开的各种声响,刺激着出战的双方将士,也刺激着在三屯营城墙上,观战的皇太极。 ‘这怎么可能。’ 皇太极怒张的虎目,死死盯着前线的战场,看着被压制住的八旗劲旅,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幕是真实的。 要知道在这一战中,他投入了数千名铁骑啊,那些弓马娴熟的蒙古兵,善于骑射的蒙古兵,竟然没能冲垮明军的兵阵,以造成出战明军的混乱。 皇太极不敢想象,这一战若是坚持下去的话,那大金将蒙受怎样的损失。 “汗王,叫奴才率部出战吧,这帮该死的明狗,真真是该杀!!” “主子,叫奴才领着摆牙勒出战吧!” 簇拥在皇太极身边的八旗将校,甚至阿济格、硕托这些贝勒,那一个个都怒不可竭的上前请战。 明明在辽东那片战场上,他们八旗劲旅所在之地,便是明军溃败之处,可到了这大明关内,一切竟发生了逆转。 在战场上打出来的骄傲,叫他们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明军,就该被他们八旗劲旅掠杀!! “汗王,不能再打了!” 一直观战的范文程,面露焦急的走上前,看向阴沉不定的皇太极,急道:“若是再打下去的话,我八旗折损的兵马,就太多了。 这出战的明军,所携火炮攻势太猛,我八旗健儿的优势,根本就发挥不出来,汗王,快下令叫出战的八旗健儿,回撤三屯营吧!!” 范文程的劝说,就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去一瓢冷水,立时就变得沸腾起来。 “范文程,你他娘的说什么,你这个贪生怕死的狗奴才,怎敢轻易言败,我八旗健儿是战无不胜的!” “狗奴才,老子砍了你!!” 在一阵阵怒吼声下,皇太极猛然转过身来,看向情绪激动的众人,瞪眼怒斥道:“你们想要造反不成!!” 听到皇太极的怒斥,眼前这帮建虏贝勒、将校,一个个全都低下了高傲的脑袋,那金钱鼠尾巴,看起来是那般的刺眼。 尽管内心带着不甘,然眼前的战场,对八旗太不利了,出战的明军将士太多,他们根本就打不过来。 被挤压在三屯营这片战场上,八旗劲旅的优势,根本就发挥不出来,此时此刻的皇太极,算是明白崇祯皇帝,先前对自己所讲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含义了。 “传本汗令,叫出战的八旗健儿,回撤,鸣金收兵!!” 在一众人等震惊的注视下,皇太极咬牙切齿的怒吼道,曾经,在辽东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八旗劲旅,竟然因明军发动的攻势,而主动撤离战场了。 只是这等规模的会战,就算是想要传达撤兵的军令,那也需耗费很长时间,一直在观战的崇祯皇帝,当见到前线战场的异动后,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陛下,建虏好像撤军了!!” “陛下,这一战,我大明赢了!!” 在一道道欢呼声下,崇祯皇帝骑在马上,呼吸声开始加重,紧握着手里的缰绳,这一战他们大明真的赢了。 “打出来的尊严,才叫尊严!!” 在王洽、朱纯臣等人的注视下,崇祯皇帝眉宇间透着激动,朗声喝道:“我大明的健儿,从来都不比建虏差!!” “明军威武!” “陛下万岁!!” 随驾的那帮勋戚子弟,尤其是张世泽,一个个都激动的怒吼起来,这一战,他们大明打赢了!! 第一百零九章 陈兵扬威 对经历过无数浩劫的华夏神州来说,藏在血脉里的那种韧性与血性,不是那般轻易就能被抹杀掉的! 不可否认,在过往的那片辽东黑土地上,出战的大明军队,被悍勇的建虏八旗,一次次按在地上摩擦。 但想要打垮大明, 区区建虏还差点意思! “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着命侯世禄所部,即刻赶赴前线!”崇祯皇帝神情凌厉,朗声喝道。 “这一战,朕要叫皇太极这个狗奴才知道,我大明军队的血性, 叫他知道犯我大明疆域的代价!!” 不久前发生的那场大战, 叫建虏修筑在三屯营外的营寨,全部都被出战的明军各部攻陷下来。 面对这样一种不利的战况,皇太极没有撤离三屯营,相反却将所有兵马,全部退守进三屯营城内,这摆明就是想负隅顽抗到底。 “还有,给朕传令下去,把战场上被杀的建虏,不管是真鞑,还是二鞑子,亦或者蒙古兵,把首级全都砍下来!” 在场的一众人等,明显能感受到崇祯皇帝身上散发出的怒意,在方才的一战中,大明虽说取得了胜利,然也蒙受了不小的伤亡。 不过此战对大明来讲,那绝对是振奋军心的一战,在辽东频频失利的大势下,在建虏进犯关内的事实下,仓皇应战的大明, 能在战局最为关紧之际,正面击败来犯的建虏,这一仗打出了大明的血性!打出了大明的威仪! 陈延生匆匆走来,面露激动的说道:“陛下,据各处呈递的军报,按照陛下的旨意,我大明出战各部兵马,围着三屯营外围一线,挖设起第一道宽沟防线。” “继续挖下去!” 崇祯皇帝眉头微挑,看向陈延生说道:“在我大明出战的各部大军,麾下骑兵队伍,远不如建虏的前提下。 我大明各部所挖设的坑道防线,就是制约建虏骑兵奔袭的重要所在,告诉卢象升他们,必须按照朕的要求,把相应的坑道防线挖设起来。” “臣领旨!” 在皇太极下令回撤三屯营,出战的各部明军,并未撤离前线战场,而是依着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 依托所攻陷下来的建虏营寨,紧急挖设起相应的坑道防线。 尽管他们刚经历一场大战,但在各部将校的煽动下,为战死的袍泽报仇的引导下,他们干劲十足的挖设着宽沟。 为避免三屯营内的建虏,趁着明军各部挖设宽沟之际,出兵搞什么突袭,卢象升、孙祖寿、孙承宗他们,都下达相应的指令,命麾下所携火炮、抛石机前移,震慑退守三屯营城内的建虏。 在先前的一战中,明军各部所发动的炮火攻势,极大的震慑了出战的建虏八旗,面对这样的情况,退守三屯营城内的建虏,并未出动兵马搞什么突袭。 “陛下,当前我大明各部的主力兵马,全都汇聚在三屯营一带,这会不会叫建虏设法跳出来,顶住满桂、赵率教所领铁骑,去袭扰空虚的地带?” 王洽走上前,眉宇间透着些许忧色,说道:“这种情况我们不得不警惕啊,若是真出现这种情况,那后果……” “他们拿什么跳出来,再迂回作战?” 崇祯皇帝面露轻笑,看向王洽说道:“此刻周遇吉所领的勇卫营,正在朝洪山口一带进发。 另留守左翼阵线的忠勇军,亦将在周遇吉的统率下,兵合一处攻打洪山口。 当前建虏主力,被我大明堵在三屯营这边,拔除掉洪山口这一要隘,那建虏出入关内外的通道,又将会少掉一处。 十几万大明军队,聚集在这片战场上,除非他皇太极的脑袋叫驴踢了,否则他怎会做这毫无把握,又很可能全军覆没的蠢事?” 历经先前那憋屈的筹谋期,现在的崇祯皇帝,算彻底摆开阵仗,誓要跟皇太极统领的建虏八旗一决高下! 机会只有这一次。 崇祯皇帝不可能将握在手里的机会,再从他的手心里给溜走,一旦叫皇太极抓住反攻的战机,万一造成十几万大明将士全线溃散,那场面崇祯皇帝是不敢细想下去。 到时别说自挂东南枝了,连打游击的机会都没了,他也将成为大明战神二代,被钉在耻辱柱上。 “军机处前指这边,要抓好军粮转运,还有各项军需转运,十几万大军陈兵三屯营一带,绝不能出现任何岔子。” 崇祯皇帝看向王洽、李邦华他们,神情严肃道:“我大明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将进犯的建虏主力,都堵在三屯营这边。 越是这种态势下,就越不能出现任何疏忽纰漏。 给临设的前中后三卫防务强调,谁若是敢贻误战机,谁若是敢伸手贪污,一经查出即刻处于极刑! 另快马向神京方面明发上谕,前线战场的各项所需,绝不能有丝毫短缺,谁敢在后方拖后腿,不管是谁,朕绝不姑息!!” “臣等遵旨!” 仗打到这份上了,任何内部矛盾,都必须向边上靠,敢拖累前线战事,敢拖累大明发动的攻势,那绝对严惩不贷。 在这等战争态势下,任何事情都没前线战事重要,这个时候,留守神京的那帮家伙,最好一个个别捅出什么幺蛾子,不然崇祯皇帝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将他们一块干掉。 不过经历这场大战得胜后,崇祯皇帝在出战的各部明军麾下,那威望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先前崇祯皇帝在他们心中,那就是大明天子,没有其他的想法。 然随着战局的演变,崇祯皇帝不顾个人安危,跟他们始终待在一起,直接带领着他们,和进犯的建虏大军展开交战,单单是这份威仪,就足以让出战的各部明军将士,一个个是激动不已了。 身为大明的天子,总不能说遇到危险,就一味地躲在后方,叫他们这帮底层将士,在前跟来犯之敌迎战吧? 崇祯皇帝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大明天子的坚韧与血性,这也叫出战的各部明军将士,跟崇祯皇帝间的距离拉近了。 第一百一十章 八旗暗涌 崇祯皇帝跟大明将士的心拉近了,但是皇太极跟八旗奴隶主的心却远了,这一切都是那场战败引起的。 “谁能告诉本贝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撤军,明明有机会战胜明狗的,到底是谁怕了!!” “这一战, 我八旗劲旅的士气,受到不小的打击,眼下那该死的明狗,围着三屯营外又开始挖宽沟了,我八旗的骑兵队伍,没有用武之地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吗?这一战……” 皇太极神情阴厉的坐着, 那双眸闪烁着精芒,按在椅子上的双手, 青筋暴起,看着挑起分歧的莽古尔泰,心里涌现出阵阵杀意! “莽古尔泰,你故意挑起分歧,究竟想要干什么?” 岳托走上前,怒目圆睁道:“这个时候你讲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们,一个个都想干什么?” 讲到这里的岳托,那冷厉的目光,扫视着莽古尔泰等一众贝勒,手,下意识放到刀柄上。 “就是!” 年轻气盛的豪格,拔刀而出,沉声喝道:“一个个都想造反不成?汗阿玛还没发话,你们就在这里狂叫不止。 在你们的眼里, 可还有我大金的汗王,可还有我八旗共主!!” “豪格,本贝勒玩刀的时候,你他娘的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桀骜不驯的莽古尔泰, 本不想再说些什么,然见豪格竟拔刀相向,当即瞪眼斥道。 此刻在这正堂内,代善、阿敏、阿济格、多尔衮等一众大金贝勒、大臣、将校,一个个神情各异的看着莽古尔泰和豪格,而在旁候着的范文程、索尼等人,眉宇间则生出些许的忧色。 在当前这等局势下,若八旗内闹出内讧,别说据守三屯营城防,挡住三面合围的大明兵马了,能否安然撤离大明关内,那都是不好说的事情。 “莽古尔泰,耍威风都耍到本汗面前了?” 皇太极缓缓站起身来,冷厉的双眸,死死的盯着莽古尔泰,在一众人等的注视下,缓步朝莽古尔泰走来,冷冷道:“怎么?可是心里对本汗所下决断,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聚在这里的爱新觉罗子弟不少,八旗的奴才也不少, 要不,你当着他们的面,讲讲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 面对皇太极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莽古尔泰下意识咽了口吐沫,那冷酷的眼神盯着自己,竟叫骁勇善战的莽古尔泰,在心底涌现出阵阵惧意。 “怎么不说话了?” 皇太极双眼微眯,盯着莽古尔泰说道:“可是觉得,靠你一人来声讨本汗,有些人微言轻呢? 好啊! 在场的,有谁对本汗不满,都跟着莽古尔泰一块儿,本汗倒是想要看看,本汗做的决断哪里错了?!!” 代善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并没理会当前的一幕,阿敏神情冷然的站着,并没有向前走出一步。 还有随征的一众贝勒、大臣,有一个算一个,或低着脑袋,或左顾右盼起来,根本就不敢多说其他。 此刻在这正堂内是极为的安静。 “本汗知道,今日一战我大金败了,但当初出战之际,本汗是怎么讲的?”皇太极负手而立,露出倨傲的神情,扫视着眼前的一众人等,冷冷的说道。 “此战是我大金的国运之战,若能战胜大明,重创他们的元气,劫掠大明的财富,则大明于辽东之地,将再无反击我大金的底气。 但!! 本汗是不是也讲过,此战是迂回作战,是长途奔袭作战,一旦大明回过神来,我大金就会在战场上,出现些许不利的态势。 现在这城高墙厚的三屯营,依旧牢牢掌握在我八旗劲旅手中,纵使那崇祯小儿调集大批兵马,将三屯营三面合围,难道你们一个个就怯战了不成?!!” 皇太极这番言论讲出,叫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他们,一个个露出各异的神情,显然皇太极这番话,触动到他们的心理防线了。 “本汗就不相信了,一直在我八旗劲旅面前,一触即溃的明军,换了个地方就打的神勇起来了?” 皇太极继续说道:“本汗明确的告诉你们,这一战,我大金还没败,我八旗还没败,这么多的军队,被崇祯小儿调集到前线,那后方一定是空虚的。 只要在这三屯营一带,我大金能挡住明军的攻势,在战机合适的时候,只要跳出明军的层层包围,我八旗劲旅就能席卷大明关内! 到时该慌张的就是崇祯小儿,就是大明上下,本汗要叫他们付出沉重的代价!! 范文程、索尼留下,其他人都给本汗出去,安抚各旗士气,统计伤亡情况!!” 先前的一场战败,皇太极的心里充满不甘,从他继任大金汗王之位后,还没经历过这样的挫败。 一向被他瞧不起的崇祯皇帝,在这次他们八旗劲旅进犯下,竟表现得这般睿智,还敢行御驾亲征之事,这是皇太极所从没有想到的。 “你们两个都说说,我大金能否保住洪山口?”皇太极气汹汹的坐着,看向范文程、索尼他们询问道。 范文程、索尼相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踌躇的神情,只看了一眼,皇太极便知洪山口怕是保不住了。 现阶段他们八旗主力,都退守在三屯营城内,而明军所挖设的宽沟,还有陈列在城外的兵马,割裂了他们与洪山口的联系。 这样一来的话,出入大明关内外的通道,就只剩下龙井关、喜峰口两地,若它们再有什么闪失的话,那此次出战的八旗精锐,只怕将全军覆没在大明关内。 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就算是对大明造成的伤害再大,他们八旗劲旅自此难逃衰败的命运。 “行了,本汗知道了,你们都先下去吧。”心累的皇太极,神情略显萎靡的挥手道:“叫本汗一个人安静一下,这一战,绝不能叫大明这般赢下去,绝不能!!”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再战!(1) 战争打的是国力,拼的是动员,尤其是两军相持下,谁能咬牙坚持到最后,那谁就能取得最终胜利。 尽管现阶段的大明,在崇祯皇帝眼里,算是上下摆烂的存在, 不过跟异地作战,远离根据地的建虏相比,大明还是占据着相对优势的。 有留守神京的军机处,有张维贤、周延儒这帮辅政大臣,有曹化淳那些内廷太监,以及掌锦衣卫事的骆养性, 他们的命门全被崇祯皇帝捏着。 一个个相互制衡,相互联手,跟朝堂上那帮务虚的朝臣对抗,最大限度的保障军机处前指,明发的一道道上谕。 争权夺利的本质,为了什么? 不就是想叫自己掌握权势,以此叫所在家族的底蕴,能变得更强些吗? 真要一个个都是老绝户了,就算当了至高无上的皇帝,那顶个屁用? 就算你想要享乐,只怕手底下的人,也会想着怎么造你的反。 “卢卿,府军前卫的那帮勋戚子弟,在你手下表现如何?”崇祯皇帝边说,边伸手示意,叫卢象升坐下说话,“你觉得他们之中,有多少能堪大用?” 卢象升拱手作揖, 表示谢恩, 随后一掀甲衣坐下, 不过只是坐了一些, 随时能站起身来回话。 在沉吟片刻后,卢象升微微欠身道:“回陛下,臣觉得他们的表现尚佳,其中那英国公嫡孙张世泽,能力不错,若能修习军武,假以时日,定能为陛下分忧。” “嗯。” 崇祯皇帝点头道:“朕也是这般想的,这些勋戚子弟,有能力的人,绝不能再混吃等死了。 经历此番建虏进犯后,朕想明白很多,拱卫神京的京营,必须要拥有像天雄军、忠勇军那般的实力才行。 先前朕就知道京营不堪重用,且吃空饷、喝兵血之风严重,李卿此前就奉朕之命前去整饬,可效果微乎其微。 这次建虏进犯大明, 尽管张维贤总督京营戎政, 但除了整饬出编入天雄、忠勇两军的精锐外, 对其他京营将士,朕还是并不看好。” 卢象升沉默了,他并没有搭话,事关京营这等要紧事,并非现在的他,所能过多去插嘴过问的。 尽管在此之前,他所统领的天雄、忠勇两军,有着不俗的战绩,但在官面上,他并没授予相应的官职。 “皇爷,孙公他们过来了。” 王承恩走进帅帐内,对崇祯皇帝拱手禀报道。 “快宣。” 崇祯皇帝伸手道,随后站起身来,卢象升见状,忙跟着站了起来,不过这心里却生出疑惑。 天子深夜传召,分领左右两翼大军的孙承宗、孙祖寿过来,难道是有什么紧急军务要说吗? “臣孙承宗,拜见陛下!” “末将孙祖寿,拜见陛下!” 在卢象升不解之际,孙承宗、孙祖寿走进帅帐,见到起身相迎的崇祯皇帝,忙拱手作揖道。 “两位爱卿无需多礼。”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伸手道:“今夜朕传召诸卿过来,是有件事情,想找你们商讨一下。” 讲到这里,崇祯皇帝便朝悬挂的地舆图走去,孙承宗、卢象升他们见状,忙跟着就走了过去。 “受今天一战的影响,进犯我大明的建虏主力,多半都退守在三屯营城内。”崇祯皇帝指着地舆图,神情正色道。 “而周遇吉所领勇卫营,已抵达左翼后阵,与留守的忠勇军所部汇合,现在洪山口与三屯营间的联系,算是被我大明主力割裂开来。 所以依着朕的想法,明日,我大明再战建虏,周遇吉所部攻打洪山口,我军主力攻打三屯营。 这样,就算攻不下三屯营,但也要将洪山口拿下,从建虏手中拔除掉洪山口,这样他们出入关内外的通道,就只剩下龙井关、喜峰口两处了。 朕召诸卿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们,麾下各自统属的兵马,明日能否进行高强度的攻城战,再度狠狠力挫建虏的士气?” 仗打到这份上了,站在战略层面,能尽量不给建虏喘息机会,那崇祯皇帝是不会浪费一天时间。 但具体到战术层面,崇祯皇帝还要听听孙承宗他们的意见,以确保后续战事,绝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陛下,臣觉得可战。” 孙承宗走上前,神情正色道:“今日一战,我大明出战各部兵马,打出了血性,叫建虏知晓了我大明的厉害。 不过明日之战打完,若不能顺利攻破三屯营,那想再发动大规模攻城战,必须等后方补充足够的震天雷,还有袋装颗粒火药,袋装铅弹才行。 不然仅靠麾下将士的命去拼,那伤亡太大了,这有悖我大明现在所取得的优势。” 孙承宗不怕明日之战,但他怕崇祯皇帝被今日所取胜利,所蒙住双眼,觉得建虏的实力不过如此。 “臣附议!” “末将附议!” 卢象升、孙祖寿紧随其后道。 见孙承宗他们这般,崇祯皇帝露出笑意,说道:“你们啊,不会以为朕被今日一战的胜利,就冲昏头脑了吧? 真要是那般的话,朕也不会冒着风险,把孙师你们召来,放心吧,朕明白你们心里的顾忌,也知道我大明取得当前优势,所付出的代价。 朕还是那句话,该打的仗,必须要打,但不该打的仗,绝不打,朝中的一些文官,不拿我大明将士的命,当命看。 可朕不是这般! 既然你们都同意明日之战,那就尽快返回各自阵线,召集麾下将校,商讨三面合攻之事吧。 记住,不能拿麾下将士的命,去给朕填,明日之战的目的,是分散建虏注意,必须夺回洪山口。 若有机会拿下三屯营,就拿,若时机不成熟,那就等!” “臣等遵旨!” 看着领命的孙承宗几人,崇祯皇帝心生感慨,幸好在自己麾下,有这么一帮务实的良才在啊,不然想战胜进犯的建虏,只怕难度系数会更高。 叫不懂军事的朝中文官,来帮自己分忧,只怕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文官的那套仁义之师当行仁义之战,想想就觉得恐怖如斯。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再战!(2) “这天是愈发的冷了。” 崇祯皇帝紧了紧所束披风,眉头微蹙道:“这一仗,就算是打,也不能打太久了,不然有多少将士,会被冻死。” 随着战局的演变,还没回过味来, 已到崇祯二年十一月中旬,小冰河时期下的大明,北方是愈发寒冷了。 也是处在这一特殊时期,导致大明治下的灾害频发,不是水灾,就是旱灾,要么就是蝗灾,每逢大灾过后, 必有大疫。 正是这一连串的问题,加剧了大明治下的土地兼并,继而导致阶级矛盾不断激化,给流寇势力创造了环境。 “咚咚咚……” 耳畔回荡着密集的擂鼓声,崇祯皇帝的心思,却飘到了其他地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关中,又是怎样的场景。 曾经肥沃的八百里秦川,到了崇祯这一朝,却成了索命的存在,饿红眼的关中汉子,那投入造反大军,威力不是一般的猛啊。 “轰轰轰……” “轰轰轰……” 此起彼伏的炮击声,爆炸声,将崇祯皇帝从沉思拽进现实,却见一颗颗实心弹, 一堆堆集束震天雷,朝着建虏扼守的城墙飞驰,那巨大的撞击, 还有爆炸所产生的冲击,对城墙上的建虏,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咻咻咻……” “杀啊!!” 遮天盖日的箭雨,一波接连一波朝三屯营城墙飞射,在炮火、箭雨的联合攻势下,出战的明军将士,在所部将校的指挥下,扛着一架架云梯,咆哮着朝眼前的城墙杀去,不少将士推着破城锤,朝着前方的城门缓缓前进。 经历了昨日的胜利,出战的各部明军,其麾下的将士,不再像先前那般畏惧建虏,至少敢于向建虏主动亮剑了。 “幸好昨夜各部兵马,将三屯营城外的护城河,截流并填充了石块、泥土。”观战的王洽,此时感慨道:“若非是这样的话,今日攻打三屯营,我大明不知还要战死多少将士。” “是啊。” 李邦华点头道:“有孙公他们统率各部, 的确排除了不少威胁,希望今日之战,能攻破被建虏窃据的三屯营。” 大规模的攻城战,所谓临战的战术安排,效果已经没那般大了,一切都按照战前所定在行事。 各部统兵主将,会根据战场上的变化,及时做出小范围调整,除非有一方先顶不住,否则攻城战打响以后,就必须持续的进行下去。 “拜见陛下!!” 本观战的一众人等,见崇祯皇帝缓步走来,一个个神情恭敬的拱手道,而崇祯皇帝只是挥手示意,目光聚焦在三屯营西城战场上。 由卢象升所统属的天雄军、马世龙所部、登莱援军,配合默契的协同作战,向扼守城防的建虏展开攻势。 “周遇吉那边,可派人传来什么消息?” 看着数十众明军将士,从高高的云梯上摔下来,崇祯皇帝皱眉说道:“还有侯世禄所部兵马,到什么位置了?” 尽管在此战之前,心里已经做好准备,清楚今日发动的攻城战,出战的各部兵马,定然会出现不小的伤亡,但当看见被射成刺猬的明军将士,被建虏连同云梯一块被推下的明军将士,被…… 崇祯皇帝的心里很不好受。 如果说没有建虏进犯,那他们就不会战死沙场,或许跟家人在一起,或许混吃等死,但不管是哪一种,也总比将命丢到战场上好。 “陛下,周遇吉所领兵马,已对洪山口发动攻势。”王洽上前拱手道:“此次周部携带先前所攒震天雷,于今日拿下洪山口的胜算很大。” 李邦华紧随其后道:“陛下,侯世禄所部兵马,已赶到石门镇一带,最迟明天就能抵达三屯营。 另外天津三卫那边,加急呈递一则军报,昨夜方才抵达,东江方面勤王救驾的援军,于两日前顺利抵达,由陈继盛统领,合计五千余众精锐。” “哦?” 崇祯皇帝闻言,看向李邦华说道:“可知陈继盛麾下,有那些战将随军?现在他们出发赶往前线了吗?” 见天子这般关心东江军,李邦华心中不免生疑,但嘴上却说道:“据天津方面呈递的军报,有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这些战将,不过他们多是毛文龙的义子……” “义子不义子,姑且不谈。” 崇祯皇帝挥手道:“只要东江军能来就行,先前的那些恩怨,等此战结束后,也该做个了结了。” “……” 王洽、李邦华闻言,心里一惊,天子这是要给毛文龙翻案吗? 孔有德这些家伙,都来了。 既然来了,那就别再回皮岛了,老实留在神京吧。 王洽他们心里想些什么,崇祯皇帝没有在意,此刻的他,在思索该如何处置孔有德他们,是简单的一杀了之,还是调教他们一番。 毕竟就现阶段的局势,这麾下没有能征善战的悍将,想要解决四面起火的大明,还真是件困难的事情。 建虏、流寇这两个心腹之患,都是必须要重视的,不能一头重,一头轻,否则根本解决不了威胁。 “轰轰轰……”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叫崇祯皇帝从思绪中走出来,当看见一些将士,跳上了建虏扼守的城墙,崇祯皇帝双眸微张起来。 “陛下,建虏的斗志,好像被击垮了。”朱纯臣面露惊愕,看着前线战场的局面,难以置信的说道:“为什么感觉他们对守城并不是……” 岂止是朱纯臣这般,就连王洽、李邦华他们,也都没有想到,前线战场出现的情况,会朝着有利于大明的一面进展。 ‘难道是被炮火攻势炸的了?’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瞅着越来越多的将士,开始攻上城墙,这不多见的一幕,叫他的心里也是颇为诧异。 依着建虏的实力,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吧,为什么扼守城防的建虏,扛了几轮攻势以后,就出现这等乏力的情况? 难道在这其中还藏着什么阴谋不成?!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过了,轰他娘的! “督师,情况有些不对。” 茅元仪皱着眉,看着眼前的战局,说道:“这哪里是建虏八旗,所应有的表现啊,未免太过于儿戏了吧。” “你说的没错!” 孙承宗神情严肃道:“只怕此刻守城的,皆是随军的阿哈, 并没有建虏真鞑,他们是想消耗我军!” 看着前线战场,开始呈现一边倒的战局,孙承宗的心里却愈发不安,可仗已经打到这份上,贸然下达新的军令,可能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并且随着数以百计的明军将士,借助云梯攀爬上城墙, 这使得各部发动的炮火攻势, 随即也都减少了下来。 现在孙承宗能做的,就是希望登上城墙,并结阵抵御建虏的明军将士,能挡住建虏的反击,并叫更多的将士杀上去。 那样就算建虏真有什么算计,也终将会被大明击败。 “不对!!” 一直观战的崇祯皇帝,双眸微张,喝道:“那不是建虏真鞑,而是建虏麾下的阿哈、二鞑子,这该死的皇太极,是想发动火攻!!” “……” 以王洽、李邦华为首的众人,骤然听闻崇祯皇帝所讲,一个个都面露惊色,难以置信的看向崇祯皇帝。 “来人啊,快给朕传令,叫各部回撤!!” 崇祯皇帝走上前, 情绪有些激动道:“当前唯一能大规模灭杀我大明儿郎的, 唯有火攻!!” 现阶段汇聚在三屯营一带的明军, 规模超过了十万众,而皇太极统率的建虏,撑死不过三万余众。 就算建虏凭借城高墙厚的三屯营,想抵御住大明的攻势,可面对大明所携火炮,还有集束震天雷,所发动的炮火攻势,他们根本就扛不住这种攻势。 可皇太极所领建虏八旗,面对这样一种局面,依旧没有撤离三屯营,朝着龙井关、喜峰口方向逃窜,那摆明就是不死心。 在这样的前提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多的杀掉围攻三屯营的大明将士。 那么唯一符合这一要求的,除了火攻,崇祯皇帝想不到第二种, 皇太极这心狠起来,是连底下的奴才, 都敢一块儿杀了。 就在崇祯皇帝想到这些时,分处不同地域的卢象升、孙承宗、孙祖寿,也先后猜想到了这些。 说到底,除了卢象升外,孙承宗、孙祖寿都是经历过战事的,不过卢象升对军事一道也有着独道见解。 想明白这前因后果后,便知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铛铛铛……” 在这嘈杂的战场上,一道道急促的金鸣声骤响,这叫蜂拥三屯营城墙的明军将士,一个个心里都咯噔起来。 什么情况啊! 这都打到建虏扼守的城墙上了,为何要鸣金收兵啊。 尽管很多明军将士,一个个都瞪大眼睛在心里质问着,可在所部将校的呵斥下,开始朝着后方回撤。 而不少前出的弓弩手,则不断向城墙上抛射箭矢,想以此掩护冲上城墙的袍泽,交替撤离城墙。 “该死,明军发现了,快抛射火箭!!!” 此时此刻,在三屯营北城墙、西城墙、南城墙各处,响起咆哮声,不少建虏步弓手,纷纷点燃手里的火箭,便朝堆放油罐的地方抛射。 “快逃啊,火箭来了……” 那些个跟明军交战的阿哈、二鞑子,当听到那些咆哮声后,一个个都神情慌张的向城墙梯口跑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以至于杀上城墙的数千众明军将士,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一团团冲天烈焰便燃烧起来。 炙热的火浪袭来,流动的烈焰,朝着明军将士聚集的地方而来,这使得城墙上惨叫声不绝…… “啊!!!” “啊!!!” 那令人发颤的惨叫声,回荡在这三屯营的上空,这让众多没登上城墙的明军将士,见到这一幕后,一个个虎目怒张起来。 崇祯皇帝紧握着双拳,看着不断从城墙上跳下来的火人,那怒火在燃烧,眸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 “皇太极,朕必须干死你!!” 仅仅是这蓄谋已久的火攻,至少造成数千明军的死亡,幸好卢象升他们,心里都有所警觉,不然就这样的火攻,至少会造成近万明军,被这烈焰焚烧。 三面城墙,每处都登上去数千明军,那真要是置身于火海之下,崇祯皇帝根本就不敢往下想! “传朕口谕,叫卢象升、孙承宗、孙祖寿他们,给朕狠狠的轰击三屯营,不过了,朕要轰死这帮狗娘养的鞑子!! 叫卢象升他们组织人手,拿震天雷堆到城门处,朕就不相信了,炸不塌城墙,还炸不塌城门!快去!!!” 看着那些不断从城墙上跳下来的火人,崇祯皇帝感觉整个人快炸了,这些个大明好儿郎,本不该经此劫数的。 可就因为这帮该死的狗鞑子,却叫他们被活生生的烧死,摔死!! “该死,竟然只有数千明军,上钩。” 位处城中的皇太极,当听到各处传报后,眸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道:“这三屯营只怕是保不住了。 可恶!! 崇祯小儿,没想到你竟这般谨慎,该死!!” 聚在皇太极身边的范文程、索尼等人,脸上皆露出凝重的神情,没能烧死更多的明军,只怕攻杀上城墙,而被火烧的那帮明军的惨状,定然会彻底激怒攻城的明军。 若是能烧死万余众明军,那盘踞在各处城门的骑兵,到时就能趁乱杀出城外,对陷入混乱的明军,发动反击攻势。 可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情况,却叫皇太极迟迟没有下达,叫各处待战的骑兵,开城门冲杀明军的军令。 战场之上本就是这样,人算不如天算,就算是战前算计的再好,些许的偏差,就会导致不一样的战况出现。 “轰轰轰……” “轰轰轰……” 就在皇太极思索之际,一道接连一道的炮击声,爆炸声,在三屯营各处城墙响起,这叫皇太极立时警觉起来。 面对这样突发的战况,他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兵败汉儿庄 “汗王,撤兵吧,不能继续耗在三屯营了。” 范文程皱眉上前,沉声道:“那崇祯小儿,调来的明军太多了,且携带大批火炮,我八旗劲旅根本不是对手。 若是一味的在此死耗下去, 就算能战胜明军,只怕我八旗伤亡惨重,这就有悖战前所谋了。” 皇太极眉头紧蹙,范文程的潜在意思,他已经听明白了,就是要叫八旗劲旅撤出大明关内。 可先前付出那样的代价,却并没给大明造成致命伤害,这对皇太极来说,那绝对是不甘心的事情。 一想到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他们, 皇太极双拳紧握起来,八旗绝不能就这般撤离大明关内,就算打不到大明神京,那也要设法重创大明军队。 倘若毫无收获的就撤回辽东,随军出战的八旗健儿,还蒙受不少的伤亡,那日后在八旗内的地位,必然会受到冲击和影响的。 “传令下去,命各部撤离三屯营,朝汉儿庄回撤!!”想到这里的皇太极,神情冷厉的沉声喝道。 “喳!” 身旁的两黄旗摆牙勒,当即分出十余骑,朝着不同的方向飞驰,准备传达自家主子所下军令。 范文程见状, 虽有心劝说, 但看着冷厉的皇太极,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不管是谁,经历这样的情况,那都是不甘心的。 明明在此之前,八旗在攻打大安口、龙井关之际,是那般的顺利,甚至攻克喜峰口,拿下遵化城、三屯营等地,都没像现在这般艰难。 “哒哒哒……” “咚咚咚……” 聚集在城中的不少建虏,在各级将校的指挥下,迅速朝着东城方向赶去,准备趁着明军炮击三屯营自己,先一步撤离此地。 “可恶,千算万算,怎么漏算火攻一事!” 观战的崇祯皇帝,紧皱着眉头,看着前方炮火连天的场面,咬牙喝道:“皇太极你这个狗奴才,朕定要将你千刀万剐了!” 王洽、李邦华他们,此刻都神情各异的站在一旁,不敢多讲一言,数千众出战的明军将士, 就这般被建虏用火攻活生生烧死了,无论是谁都无法接受这一现实。 “陛下,当前我大明发动这等炮火攻势,城内的建虏,会不会从东城逃窜?”陈延生忍着些许惧意,对生怒的崇祯皇帝说道。 “你说的事情,大概率正在发生。” 崇祯皇帝皱眉道:“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就三屯营的特殊地形,还有先前我大明所处的战局,就不可能四面围住建虏。 空出三屯营东线,先前就是想逼走建虏,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据城而守的建虏,会有此等歹毒之心!” 从地形上来看,三屯营位处一个三岔路口,靠着景忠山,是蓟密永三协之地,最为重要的一处军事要隘。 倘若先前建虏攻打遵化城,没有内应相助,就那般快的攻破遵化城,那三屯营这处军事要隘,也不会被建虏迅速攻破。 说到底,没被建虏打进关内前,即便是蓟密永三协之地,那般重要的所在,也多数是摆烂的存在,且还是人为摆烂! “陛下,倘若是这样的话,那进犯我大明的建虏,多半会撤离关内了。”王洽双眸微张,看向崇祯皇帝说道。 “毕竟在这一战中,建虏连这等歹毒之计都用出来了,可见他们已经……” “你太不了解皇太极的为人了!” 崇祯皇帝皱眉看向王洽,打断道:“这个狗奴才,是亡我大明之心不死,典型的野心勃勃的狗奴才! 此次他纠集建虏八旗精锐,进犯我大明关内,纵使在开战初期,他们取得了不小的战绩,可实际斩获并不大。 而随着朕御驾亲征,军机处前指做出相应部署,我大明渐渐取得战场大势,倒逼着他们停下进攻的脚步,你觉得皇太极会甘心吗? 真要是甘心的话,昨日那场大战结束后,皇太极就会率领麾下八旗精锐,朝龙井关、喜峰口一带撤离了!” 王洽陷入到沉思之中,显然对崇祯皇帝所讲,还是颇为认可的。 这次他们建虏进犯大明,摆明就是想重创大明,消耗大明国力的,现在他们蒙受的伤亡也不小,就这般灰溜溜的撤出大明,那定然不符合建虏的特性。 “若真如陛下所讲那般,只怕撤离三屯营的建虏主力,会朝着汉儿庄一带退守。”李邦华走上前,皱眉对崇祯皇帝说道:“可是汇聚在三屯营一带的大明健儿,连日来征战,今日之战又……” “再难,这一仗也必须要打!” 崇祯皇帝斩钉截铁道:“都打到这份上了,到了最关紧的时候,强调再多的困难,也必须要顶上去。 这次朕要不把皇太极打服,就算这狗奴才撤离大明关内,那也定然会在辽东再掀起风波的!” 王洽、李邦华、朱纯臣、陈延生等一众人,听闻崇祯皇帝所讲后,脸上露出了各异的神情。 倘若真是那样的话,就必须要在关内这边,把来犯的建虏打服,叫他们蒙受更大的伤亡才行。 满桂、赵率教,希望你们能给点力! 讲完这些的崇祯皇帝,看着前线战场的场面,眉头紧皱着,心里却暗暗说道:‘若是能在建虏主力,撤往汉儿庄一带之际,对他们展开破袭,定然能有所斩获的。 能杀一百是一百,能杀五百是五百,就建虏那点核心人马,真要是打残的话,日后想继续肆虐辽东,就不容易了。’ 别看建虏这十几年间,表现得极为强悍,然他们却存在着致命短板,核心人丁过少,严重制约着他们的发展。 但凡建虏八旗这边,能有个几百万核心人丁,就山海关以东的疆域,早就叫建虏全部攻打下来了,而不是在辽西走廊那一带,大明跟建虏反复打起拉锯战。 此次趁着建虏进犯大明关内,若是能多多消耗建虏精锐,尤其是那些真鞑,崇祯皇帝都能想象到,未来一到两年内,辽前必将处在和平的环境下。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明骑扬威(1) “将军,您说陛下亲率的各部大军,真能那般迅速的,将建虏窃据的三屯营攻下?”满忠眉头微蹙,看向神情严肃的满桂,说道:“那三屯营城高墙厚,就依着建虏的本事, 想短时间内攻破,只怕……” “你这厮,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满桂瞪眼看去,斥责道:“陛下本事有多强,你他娘的还没看到?再说了,还有孙督师他们, 都领兵赶赴三屯营前线。 这建虏就算本事再强,那会是我大明的对手?! 给老子把嘴闭上吧,老子心里有种直觉, 只怕这个时候,窃据三屯营的建虏,撑不住要跑了。” 被骂了一通的满忠,不敢反驳其他,耸拉着脑袋,嘴上却嘟囔起来,看模样,是并不觉得大明能在两日内,就能将建虏从三屯营赶走。 他不是没在辽前跟建虏打过仗,那建虏真鞑的能耐有多强,满忠心里比谁都要清楚。 “你这厮,嘴里嘟囔什么呢?” 满桂见状,瞪眼道:“先前老子叫你派人,去告知赵率教,让他领着麾下的关宁铁骑, 渡过滦河, 寻找合适的地域, 伺机伏击建虏,这家伙都说什么了?就没骂老子吗?” “将军,他怎么敢骂您啊。” 满忠向前探探身,笑着说道:“谁不知道将军的本事,他赵率教有啥资格,敢骂……” “行啦,就你废话多。” 满桂嘴上说着满忠,但言语间却缓和不少:“别抱怨了,相信老子的直觉,这建虏必败,一旦他们从三屯营溃逃,定朝龙井关、喜峰口方向逃窜。 到时咱们认准一部败兵,就算杀不完他们,也要重创他们,总不能天雄、忠勇、勇卫等部建功立业,咱最后啥也没捞着吧?” “喏!” 知晓自家将军,是顺毛驴脾气,满忠当即应道, 随后便瞪大眼睛,眼巴巴的等着,撒出去的游骑,何时能赶回来。 满桂所在的这处密林,分散聚集着千余众骑卒,他们都是满桂精挑细选的,自勤王救驾以来,那小仗打了一堆,就是没捞到大仗打。 听着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天雄、忠勇、勇卫等部所斩获的战绩,对这帮骄兵悍将来讲,那是不能忍受的。 要是叫他们寻得合适战机,去干鞑子的话,那也一定能取得骄人战绩的。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骤响,叫聚集在密林里的骑卒,不少都变得警觉起来,满桂的虎目闪烁着精芒,情绪莫名激动起来。 来了。 来了。 看来跟自己猜测的一样,被天子统率的各部大军,到底是狠狠力挫建虏了,困守三屯营的建虏,定然是撑不住要跑了。 “呼哧~” 一名骑卒喘着粗气,操控着胯下战马,朝满桂所在区域赶去,当见到满桂后,便瞪眼大喊起来:“满帅,鞑子从三屯营方向逃窜了……” 这一声怒吼,叫满桂瞬时就精神起来,好啊,果真跟自己猜想的一般,这次可算是逮住杀鞑子的机会了。 “传老子令,准备杀鞑子!!”难掩兴奋的满桂,当即喝道:“随时准备听老子号令,游杀鞑子!!” 为了伏击溃逃的建虏兵马,满桂撒出去数十号游骑,这些都是他麾下最精锐的存在,眼下仅靠一人所传军情,还是远远不够的。 他必须掌握更多的军情,寻找最有利的战机,跟建虏偏师展开破袭战,继而尽可能多的杀鞑子。 此次建虏进犯大明,随军有不少蒙古兵,麾下骑兵规模远超大明,满桂是想立战功的,不是想送人头的。 “哒哒哒……” 如雷般的马蹄声,在这片土地上回荡,率先撤离三屯营的皇太极,在两黄旗兵马的簇拥下,朝着汉儿庄方向行军。 跟随在身旁的代善、多尔衮、范文程、索尼等人,清晰感受到皇太极的怒意,这般大张旗鼓的杀进大明关内,现在却落得这般下场,相信不管是谁,都没办法接受这一事实。 不过更叫代善他们,心里觉得警觉的,是崇祯皇帝的表现,他们怎么都没料想到,崇祯小儿用兵如神,竟每每抢在他们之前,把一切先机都给阻断。 错非是这样的话,此时他们八旗劲旅,早已杀到大明神京一带,对大明上下造成极大的震动了。 大批从三屯营撤离的建虏,不少都带着怒气与不甘,昔日他们在辽东之地,那都是追着明狗打,怎么到大明关内了,反被明狗一路追着打! “将军,咱还不出动吗?”等了许久的满忠,眉宇间生出焦急,看向满桂道:“先前咱麾下游骑都说,建虏的两黄旗都跑求了,这要再等下去……” “你知道个屁!” 满桂瞪眼道:“就咱这点骑兵,真要是啥都不想,就朝撤离的建虏发动攻势,别没杀多少鞑子,就叫建虏调集麾下骑兵合围了。 赔本的买卖,咱不干。 这几万众建虏,这般慌张的从三屯营方向撤离,那阵线能拉十几里长,咱这次专打建虏后军。 算算时辰,差不多了,走,跟老子杀鞑子去!!” “哈!!” “哈!哈……” 伴随着道道喝喊声响起,分散在各处的骑兵,迅速朝前驰骋起来,胯下战马的速度,由缓到急一点点递增。 冲出密林的满桂,觉得视线宽阔不少,一甩手中长枪,便身躯向前微微倾去,重磕胯下马腹,在他的引领下,一支呈箭矢阵的骑阵,便速度极快的朝前方平原驰骋着。 “哒哒哒……” “哒哒哒……” 那如雷的马蹄声,在这片荒野间回荡着,满桂只觉得耳畔的声音,是那般的悦耳。 脸上流露出的兴奋,胸膛生出的斗志,叫他只想以雷霆之势,冲杀到溃逃的建虏面前,杀光入眼所见的一切鞑子! 多少年了,大明何曾这般耀武扬威的能在战场上,一次次击败悍勇的建虏? 大明铁骑何曾这般毫无顾忌的驰骋在战场上,一心只想冲杀所遇到的建虏? 至少在辽东任职期间,满桂并没有遇到过,但现在他却遇到了,这一战他要叫建虏知道明骑之威!!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明骑扬威(2) 济尔哈朗神情冷厉,眸中闪烁着冷芒,胸膛充斥的怒意,恨不能甩掉麾下兵马,纵马飞奔到岳托面前,一刀劈了这狗娘养的! 回想起在三屯营东城门,岳托那居高临下的怒斥, 勒令他率部断后,自己不过反驳了一句,竟被其抽了一鞭子。 那么多奴才看着,竟敢给本贝勒一鞭子,岳托,你给老子等着! 不就是萨哈璘这个废物,被明狗杀了, 敢这般报复老子。 老子要干不死你,那就他娘的算你生的! 济尔哈朗的面门上,那道血痕印清晰可见,眼眶微红,钢牙紧咬着,狠厉的目光扫视着左右,怒吼道:“你们这帮狗奴才,都给本贝勒跑快点!!!” “咚咚咚……” “呼哧……” 跟随济尔哈朗断后的数千兵马,迈开步子,拿着军械,喘着粗气,朝前方不停地跑,三屯营一仗,算是叫这些阿哈、二鞑子的锐气打掉了。 “主子,这帮阿哈就是累赘!”一名牛录额真,骑马跟上济尔哈朗,大声道:“拖累着咱们的行军速度,要不然把他们都弃掉吧。” “闭嘴!!” 济尔哈朗瞪眼喝道:“眼下我八旗刚撤离三屯营,谁知道那帮该死的明狗,是否会追杀上来。 若是弃掉这帮阿哈, 那他们定然会溃散而逃,到时追杀上来的明狗,杀到岳托那奴才所部,你是想叫本贝勒受罚不成?!” 建虏八旗能在辽东战场所向披靡,打的明军丢盔弃甲,缩在城高墙厚的城池,不敢跟他们展开野战,那不止是建虏强悍那般简单。 建虏奉行的严苛军纪,绝非说说那般简单,纵使是权势滔天的和硕贝勒、普通贝勒,若是敢贻误战机,或怯战畏战的话,那也是严惩不贷的。 在此次进犯大明一战没结束前,济尔哈朗就要听从岳托指挥,哪怕心里生出再多怨气,也要以后寻机会再报。 “哒哒哒……” “哒哒哒……” 如雷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这叫济尔哈朗心里一震, 该死, 哪儿来的骑兵,真他娘的来的不是时候! “明骑!!!” 一道道怒吼声,此刻在济尔哈朗所领这支兵马各处响起,那些散布在队列之中,负责弹压所部阿哈、二鞑子的真鞑,当即怒吼着指挥麾下阿哈、二鞑子,列阵警戒。 “主子,是从滦河方向,杀过来的明骑。”图格眉头紧蹙,手里握着长刀,语速极快的说道:“规模约莫千余骑,我部麾下只有数十众骑兵,想打赢他们,不容易。” “那也要打!” 济尔哈朗冷芒一闪,抽刀喝道:“至少坚持住两轮冲阵,到时弃掉这帮阿哈,咱们再撤离此地。” “喳!” 济尔哈朗没想到滦河方向,会杀过来明骑,其先前的心思,全都在三屯营那边的明军,这么多明骑杀来,想打赢这一战不可能,其麾下的兵马,多数都是阿哈、二鞑子,八旗旗丁不过一个牛录罢了。 “架盾,稳住阵线!” “敢有畏战者,就地格杀!!” 在不知是谁统领的明骑队伍,不断逼近他们之际,济尔哈朗麾下那帮真鞑,呵斥着左右阿哈、二鞑子,迅速组成了御敌兵阵。 一个倒品字状的阵线,就出现在满桂所领的铁骑队伍眼前。 “直娘贼的,这帮建虏的反应,还真他娘的够快啊!”满桂手持长枪,身躯微微向前倾,虎目睁得极大,喊叫道。 那健硕的身躯,随着胯下飞驰的战马而起伏着,以他为首的骑阵,在疾驰间依旧保持箭矢状,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 “哒哒哒……” “嗷嗷嗷……” 如雷的马蹄声,明骑的狼啸声,叫济尔哈朗所领数千众兵马,不少的阿哈、二鞑子,都生出不少畏惧。 “敢有畏战者,就地格杀!” “敢有后退者,就地格杀!” 此刻,站在这帮阿哈、二鞑子身后的真鞑,一个个神情狠厉,紧握着手里的战刀,虎视眈眈的盯着眼前,若谁敢转头,伸手就是一刀。 “裂阵!左右夹击!!!” 满桂的怒吼声,此刻响起,左右跟随的亲卫家丁,紧跟着便怒吼起来,以叫自家总兵官所下军令,能传递到后阵去。 位列骑阵两翼的满忠、张虎二将,怒吼着朝两翼飞驰而去,大批的明骑将士,在疾驰间操控着胯下战马,紧跟在满忠、张虎身后,本一股骑兵洪流,不过数息就分成了三部,满桂所领的铁骑,嗷嗷叫的朝眼前的建虏兵阵杀去。 “箭雨压制!!!” “咻咻咻……” 随着图格的军令下达,各处兵阵的建虏,迅速抛射着箭矢,力图靠抛射的箭雨,遏制住从前方杀来的数百明骑。 “哒哒哒……” “举盾,冲……” 在杂乱的马蹄声下,满桂挥动着手里的长枪,瞪眼怒吼起来,在前的那帮铁骑,纷纷举起小盾,护在自己身前,马速不减的朝前冲杀过去。 “抛射!” 与此同时,在后的骑将,则怒吼起来,好叫在后的铁骑,展开箭雨反击,以压制住眼前建虏。 “咻咻咻……” “噗噗噗……” 在这片一览无余的战场上,双方皆发动着自己的压制之势,给予对方沉重打击,已破掉他们的士气。 “杀鞑子!!!” 满忠、张虎所领铁骑,此刻迂回作战,对眼前的建虏兵阵,实现了包夹之势,在前的明骑,举着手里的长枪,胳肢窝夹着枪杆,身躯挺直着向前疾驰。 “这帮明狗,疯了!!!” 骑马定在后阵的济尔哈朗,当见到各处杀来的明骑,以这种雷霆之势压来,双眸睁得极大。 虽说满桂统率的明骑队伍,远比不过济尔哈朗所领兵马,但拥有充足空间展开骑战,就叫满桂占据着绝对优势。 “杀鞑子!!!” 所披盔甲上插着几根箭矢,挥动着手里长枪的满桂,怒目圆睁的咆哮着,旋即身躯便微微向前倾,朝着相距不过数十步的建虏杀去。 “砰!砰砰!!” “杀鞑子!!” 撞击大盾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济尔哈朗震惊的注视下,满桂挥动着手里的长枪,左右亲卫家丁紧跟着,本严丝合缝的兵阵,竟硬是被冲开一个个口子,满桂咆哮着就朝前冲杀着,那悍勇的身姿,惊得御敌的阿哈、二鞑子心生寒意。 “哒哒哒……” “杀鞑子!!” 在杂乱的马蹄声下,一道道怒吼声响起,越来越多的明骑,朝着这些缺口向前冲,并不断朝两翼冲杀。 “噗……” “砰!” 那些操着长枪挥杀的明骑,就像是杀神一般,悍不畏死的向前冲杀,叫御敌的建虏阵线瞬时乱了起来。 “稳住!” “架枪!!!” 各种呵斥声不绝,可是面对正面突杀的明骑,左右夹击的明骑,那锐不可当的冲阵,这些个从三屯营撤离的阿哈、二鞑子,根本就稳不住阵线。 此刻这倒品字建虏兵阵,前出的两部乱成一团,位处阵中的济尔哈朗,见到眼前这一幕后,便知己部那些阿哈、二鞑子,根本就不是这支明骑的对手。 “射,给本贝勒狠狠的射!”怒不可竭的济尔哈朗,当即怒吼起来:“射杀那帮该死的明狗,快啊!!!” 图格听闻此言,心里便知自家主子,是想用前阵的阿哈充当炮灰,以此消耗正在冲阵的这帮明骑。 “箭雨压制,快!!”图格怒吼着,拿着手里的刀,瞧见督战的八旗健儿,已趁乱回撤到后阵,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被真鞑弹压着的那帮阿哈,尽管面露惊异,但在战刀的威胁下,那一个个纷纷弯弓搭箭,朝着前方射杀而去。 “咻咻咻……” 在眼前混乱的战场上,破空声骤响,一些向前冲杀不能收势的明骑,骤然遭遇前方袭来的箭矢,一个个双眸大张,身体本能的就向左右倾斜,来了一个缓冲,顺势就跳下了飞驰的战马,重重的撞到身旁的阿哈、二鞑子身上。 “砰砰砰……” “干你娘的狗鞑子,给老子向前杀!!” 遭遇这等紧急战况,厮杀在一起的双方将士更乱了,杀红眼的满桂,见眼前的建虏这般,那挥动着手里的长枪,就不断的向前冲杀着。 “主子,不能再停留下去了,快撤吧!”看着发动的一波波箭雨,并未能遏制住明骑的攻势,图格面露焦急道。 “啊!!!” 抓狂的济尔哈朗仰天怒吼着,那双赤红的双眸,死死的盯着眼前大杀四方的明骑,内心充满了不甘。 曾几何时,他们八旗劲旅遭遇过这种情况,可自从杀进大明关内后,一向骁勇善战的他们,却频频失利。 “撤……”济尔哈朗怒吼着,那建虏语,唯有麾下那帮真鞑能听懂,当然也有少数阿哈、二鞑子能听懂。 本乱成一团的战场,此刻变得更加混乱了。 “鞑子要跑,杀啊……” 奋战的无数明骑,见部分建虏逃离战场,那一个个纷纷怒吼起来,挥动着手里的长枪、长刀,惨叫声在这片天地不绝……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谋龙井关 济尔哈朗或许就没有想到过,攻打三屯营的明军各部,并不会威胁到他们,若他所统率的兵马,行军速度能稍稍再快一些,或许就不会被满桂所领铁骑重创。 此刻汇聚在三屯营的明军各部,早就没了连续作战的能力, 那存在于后世子弟兵,但绝不存在现阶段的明军。 “请陛下治罪!” 孙承宗行跪拜之礼,在王洽、李邦华他们,惊愕的注视下,跪在这被血水浸透的土地上,激动道:“臣没能及时觉察到建虏诡计,致使我大明儿郎……” “孙卿, 你这是干什么,快给朕起来!!” 崇祯皇帝见到此幕, 皱眉喝道,随后忙走上前,弯腰拉起孙承宗,沉声道:“打仗哪儿有不死人的。 再者说谁能想到这帮建虏,竟收集众多火油堆放在城墙上,处在那样的战场环境下,孙卿做的已经够好了。” 孙承宗眼眶微红,情绪并没能平复,就因为他一时不察,导致麾下千余众将士,被活生生的烧死,若是他能早些想到此事,那这等惨剧就不会发生。 一旁站着的卢象升、孙祖寿, 此时的心情跟孙承宗一般, 他们麾下那帮杀上城墙的好儿郎,本不该这般死掉的, 可…… “行了,一个个都耷拉着脸干什么!” 见到此幕的崇祯皇帝, 皱眉喝道:“这一战,是我大明打败了?都给朕把头抬起来,一个个这般,成何体统!!!” 尽管说这一战,在崇祯皇帝的眼中看来,只能算是一场小胜,毕竟被烧死了数千众明军将士,但当前这种局面上,他必须鼓舞士气,必须振奋军心,不然后面的仗,就没办法打下去了。 知晓皇太极是什么德性,被大明打出三屯营的建虏,定然不会这般灰溜溜的撤离,他们必然会朝汉儿庄一带撤离。 “有仇,就报仇!有恨,就杀鞑子!!” 扫视着眼前的众人, 崇祯皇帝瞪眼道:“三屯营都叫我大明收复了,难道仓皇逃离的建虏, 你们还怕打不了吗?!” 连日来的征战,已叫汇聚于三屯营的明军各部,到达了极限,这个时候孙承宗、卢象升他们,若不能迅速恢复状态,那之后的仗还怎么打? 仅靠他一人,想指挥规模不一的各部明军,去跟极有可能退守汉儿庄的建虏主力,再度展开激战,那获胜的概率能有多大? 孙承宗、卢象升、孙祖寿他们,听着崇祯皇帝的接连质问,一个个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眸中闪烁着精芒。 “陛下,末将请战!” 孙祖寿走上前,抱拳一礼道:“眼下建虏主力,从三屯营逃离,依着末将对建虏的了解,他们定不会甘心,就这般撤离关内。 汉儿庄,是他们唯一能逃离的地方,为避免杀红眼的建虏,再祸害我大明关内,末将请战,率部威逼龙井关。” “臣请战!” “臣请战!” 紧随孙祖寿之后,孙承宗、卢象升二人,先后走上前,拱手作揖道。 尽管三屯营被大明收复了,但战争还远没有结束,若逃离的建虏,真朝着汉儿庄一带撤离,那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破坏大明现有的秩序。 如果说不能打蛇七寸,叫极有可能退守汉儿庄的建虏大军,产生忌惮的话,那先前所取得的优势,又将会再度丧失掉。 “龙井关是一定要打的。” 崇祯皇帝叉腰而立,迎着众人的注视,沉声道:“不过三屯营这边的各部,不能再连续作战了。 你们有斗志,朕心里很欣慰,但朕不能不考虑麾下将士,他们已连续作战多日,体力已达到极限。 就算真的要跟建虏再战,那也要休整一番在讲。 王卿,即刻以军机处前指之名,向侯世禄所部明发上谕,命所部转道洪山口,跟周遇吉所部汇合。 若洪山口被周部攻下,则留驻一部兵马镇守,叫周部随所部一同,进军龙井关,摆出要强攻的态势。 若洪山口没被周部攻下,则协助勇卫营攻陷洪山口,继而在转战龙井关!” “臣遵旨!” 王洽当即拱手应道。 随着崇祯皇帝指挥的战局,取得了一系列阶段胜利,随驾的这帮勋贵、大臣、将校,有一个算一个,那对崇祯皇帝是敬服不已。 在这等不利局势下,通过崇祯皇帝的战略布局,一点点逆转过来,并将不可一世的建虏,打的是鼻青脸肿,单单是这份洞察力,这份魄力,那在大明历代君王中,也绝对是能排的上号了。 “若一切顺利的话,明日这个时候,侯世禄所部,连同周遇吉所领勇卫营,部分忠勇军,就能在洪山口那边摆出阵仗。” 崇祯皇帝叉腰说道:“这段时间,刚好给驻扎三屯营的各部兵马,紧急休整的机会,到时再分批前去洪山口一带,定然能叫建虏有所震慑。 还有从现在开始,每个半个时辰,向滦河以西方向,派出一队骑兵,朕要知道满桂、赵率教他们,在此期间是否有所行动。” 三屯营闹出这么大动静,领军游弋在滦河以西的满桂、赵率教所部铁骑,若是没有相应的行动,那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孙承宗、卢象升、孙祖寿他们,听完崇祯皇帝所讲后,就没有再请战了,毕竟崇祯皇帝所下指令,无疑是对大明最有利的。 一味地强行展开攻势,不仅不能给大明创造有利条件,甚至还会将先前所取得的优势,在这种境遇下丧失掉。 “你们一个个,就别跟朕待在一起了。” 看着孙承宗他们,崇祯皇帝正色道:“都回各部去吧,安抚好麾下将士的士气,提振军心。 告诉麾下的将士,三屯营的仇,我们大明还要报,建虏想这般肆虐我大明,那绝对是痴心妄想!!” “臣等遵旨!” 随着三屯营的收复,建虏进犯大明关内的战局,其主动权就掌握在大明这边,反倒是不可一世的建虏,却只能被动的承受这一切。 若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改变这一不利境遇,除了灰溜溜的撤离大明,再没有其他行之有效的法子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杀!杀!杀!! 今朝有酒今朝醉,昔日恩仇终要报,在建虏一事上,大明所积攒的仇恨,实在太多,太多了。 满桂的虎目怒张,眼球上布满血丝, 随着胯下疾驰的战马起伏,紧握手里的长枪,身躯微微向前倾,紧咬着逃窜的济尔哈朗一行。 “哒哒哒……” 杂乱的马蹄声,在这片荒野上响起,济尔哈朗面露恐惧, 不停地怒抽手里马鞭, 好叫胯下所乘坐骑, 能更快些,不时回头去看穷追不舍的数十骑明军。 “济尔哈朗,纳命吧!!” 满桂的怒吼响起,手里的长枪,遥指前方,怒目圆睁的模样,看起来是那般狰狞,那眸中闪烁着冷芒,叫济尔哈朗心生畏惧。 他怎么都没想到,统率这支明骑的将领,竟死咬着他不放,甚至抛弃所部明骑,领着数十骑就紧追不舍。 “主子,奴才留下断后,您先走。”图格双眸大张,紧握着手里的战刀,冲济尔哈朗大喊起来。 原以为弃掉麾下阿哈,就够叫这帮明骑收拾的了, 图格亦没有想到, 这支从滦河方向杀来的明骑,竟瞅准了他们。 麾下一个牛录的旗丁,多数都被冲散了,眼下能跟上的,都是配有战马的骑兵,可对方的气势太强太强了。 “吉尔格,塔木格,你们跟着主子,其他人准备迎战明狗!!”图格的怒吼声响起,叫这支数十骑的建虏队伍,迅速分为了两部。 “哒哒哒……” “咴溜溜……” 马蹄声伴随着马鸣声,在这片荒野上响起,纵马飞驰的满桂,见数十众建虏骑兵,迅速调转马头,并停在所部前方,当即喝道:“列阵, 杀鞑子!!” “嗷嗷嗷……” 紧跟在满桂身后的数十众家丁亲卫,一个个眼睛瞪得极大, 眉宇间透着亢奋,挥动着手里的战刀,便发出阵阵狼啸声。 当他们知道自家主将,追杀的是建虏贝勒济尔哈朗,那一个个都是斗志满满,若能将其斩杀,那他们将斩获怎样的战功啊。 图格的胸膛起伏不定,喘着粗气,额头流下的汗水,些许流进他的眼睛,这叫他眼睛蛰的很疼,但瞧见对面的明骑,速度不减的杀来,当即便举刀怒吼道:“杀明狗!!” 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当前这种态势下,些许的迟疑或胆怯,那他们都将被杀死,对生的渴望,叫图格他们的心里,一个个都迸发出极强的斗志。 “哈!” “哒哒哒……” 一骑当先的满桂,虎目怒张,看着朝远处逃离的济尔哈朗,心里战意冲天,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杀了济尔哈朗!! 两支数十众的骑队,在各自将领的统率下,锐不可当的向前冲杀着,但论斗志而言,明显满桂所领骑队,更占优势。 “架枪,突杀……” 在双方相隔数十步之际,满桂手里的长枪,被他稳稳的架起来,无论身躯怎么随疾驰的战马起伏,但长枪却纹丝不动。 两侧跟随的家丁亲卫,抄着长枪的无一例外全都架起,一个个面露狰狞的怒吼着,速度不减的向前疾驰。 “左右游杀!!!” 而剩下那些持刀的家丁亲卫,则拍马朝两翼驰骋,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叫图格所领的骑队,出现些许迟疑。 “噗噗噗……” “噗噗噗……” 可高速机动的骑战下,些许的差错,所造成的就是直接的伤亡,在急促的马蹄声下,十余道长枪捅破身躯的声音响起。 被满桂盯上的图格,尽管挥动着手里的长刀,想要劈掉满桂所持长枪,但久经沙场的满桂,被誉为悍将的他,又怎会给他机会! 仅仅是一轮突杀,包括图格在内,一半的建虏被满桂所领骑队解决,而满桂麾下亲卫家丁,仅被杀了数名。 “满大,你领一半弟兄,解决剩下的鞑子,其他的,都给老子追杀济尔哈朗!!”突破图格所领骑队的满桂,头也没回,一甩手中长枪,便怒吼起来。 “喏!” 相比较突杀眼前这些真鞑,满桂更热衷于干掉济尔哈朗,若能将此僚的首级砍下,那他这次就立下大功了。 更为重要的一点,济尔哈朗一旦被杀,那对建虏的士气,必然会造成极大的震慑,建虏的贝勒,哪怕不是和硕贝勒,杀一人,都不是件小事情! “杀啊!!” “铛铛铛……” 听着身后响起的喊杀声,满桂的双眸闪烁着精芒,心里怒吼着,快点,再快点,要是叫济尔哈朗,跑到建虏大军中,这一切都白费了。 通过先前跟济尔哈朗所部交战,直觉告诉满桂,这次建虏于三屯营一带,必然是遭受到了重创,不然士气不会那般低迷。 即便济尔哈朗所领兵马,多数是阿哈和二鞑子,但若是顺风仗的话,他们根本就不会一触即溃。 在辽东征战多年,满桂对战建虏的经验,那是极为丰富的,若非是这般的话,济尔哈朗弃掉本部逃窜,被他一眼认出来,他才不会轻易冒险脱离本队,只率领百余众亲卫家丁,一路追杀有一个牛录的建虏真鞑。 这一路追杀过来,在满桂身边的亲卫家丁,只剩下十余众了,而眼前的济尔哈朗,身边只剩下两名真鞑。 “啊!!!” 见图格所领的骑队,并未拖住那支疯了的明骑,内心的恐惧外加愤怒,叫飞驰向前的济尔哈朗,仰天怒吼起来。 跟在身旁的吉尔格、塔木格,神情凝重,感受着身后传来的马蹄声,知道那支骑兵小队,正在不断逼近过来。 “济尔哈朗,老子来索你命了!!” 满桂虎目怒张,挥动着手里的长枪,胯下坐骑的速度,已提到了极限,但他依旧重磕着马腹,大声怒吼着。 这次就算是把马跑死,他济尔哈朗也必须死! 被他满桂盯上的猎物,怎么能叫他轻易溜走呢? “杀!杀!杀!!” 跟随在满桂身后的那帮家丁亲卫,一个个怒目圆睁的咆哮着,都杀到这程度上,怎么能叫济尔哈朗逃跑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明血(1) “哒哒哒……” 杂乱的马蹄声,在这片荒野上响着,纵马逃窜的济尔哈朗,从没像当下这般恐惧过,快点,再快点!! 感受到后方所传来的威胁,济尔哈朗一心只想逃离此地, 追上岳托所领偏师,这样威胁才能解除。 “主子,奴才去挡住那帮明狗!” 吉尔格怒睁虎目,抄着长刀,神情狰狞的冲济尔哈朗怒吼一声,随后便一拨缰绳,胯下战马顺着缰绳所动方向而动,在旁的塔木格见状, 胸膛涌现出阵阵怒意, 大喊道:“吉尔格!!” 谁都清楚这种态势下,吉尔格不逃离此地,反迎着杀过来的明狗杀去,只怕结果只有一个。 但是身后追杀的明骑,不断缩短双方距离,若没人前去阻拦的话,那这帮杀红眼的明骑杀过来,结果只会更惨。 “哒哒哒……” “哈!!” 在杂乱的马蹄声下,吉尔格的暴喝声骤响,在前逃窜的济尔哈朗,甚至连头都没有转一下,怒抽着手里的马鞭。 “找死!!” 纵马直追的满桂,见逃窜的建虏,不继续逃离,相反却迎头杀来,那怒张的虎目,闪烁着冷茫。 “明狗, 去死吧!!!” 吉尔格的怒吼声, 叫迎头杀上的满桂,脸上露出一抹狞笑,那杆长枪,被满桂直直的挺起,朝着吉尔格的面门而去。 “哈!!” “哒哒哒……” 在一阵喝喊声夹杂着马蹄声下,挺直身躯,挺枪向前疾驰的满桂,在吉尔格借助胯下坐骑冲势,准备奋力劈砍枪首之际,手上却微微一抖,本对准吉尔格面门的长枪,抖动起来,借着胯下坐骑的冲势,便贯穿了吉尔格的胸膛。 “噗……” “啊!!!” 被长枪贯穿饿吉尔格,在巨大的冲势下,整个人被面露狞笑的满桂挑起,尽管他的双手, 死死抓着枪杆,但剧烈的晃动,所带来的疼痛, 却叫吉尔格惨叫不止。 “去你妈的!” 纵马飞驰的满桂,见吉尔格死死攥着枪杆,顺势就丢掉手中的长枪,“砰!”,被贯穿的吉尔格,连人带枪,重重的摔在地上。 “哒哒哒……” “济尔哈朗,受死吧!!” “将军,接枪!!” 在这片荒野上,马蹄声和怒吼声不断,杀红眼的满桂,接过麾下亲卫家丁,所递上来的长枪,朝着吓破胆的济尔哈朗,所逃窜的方向穷追不舍! 都到这份上了,要是叫济尔哈朗逃走了,那他太亏了。 “明狗!!!” 塔木格的怒吼声,此刻咆哮起来,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同为摆牙喇的吉尔格,竟这般屈辱的死掉了。 尽管他很想不顾一切的调转马头,跟追杀他们的明骑血战到底,但是双方间的差距太大了,根本就没办法对抗。 已经吓破胆的济尔哈朗,感受到后面追杀的明骑队伍,正一点点在缩短距离,那慌张的神情,转头怒视着塔木格,歇斯底里的咆哮道:“塔木格,你去,给本贝勒拦住他们!!” “……” 听着济尔哈朗的咆哮,护卫在旁的塔木格,愣住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家主子竟会讲出这般的话。 “塔木格,你个狗奴才,本贝勒说的话,你难道要违背不成!” “狗奴才,要是本贝勒出现任何问题,你一家老小都要死!!本贝勒要把他们,都赐给披甲人为奴!!” “哈哈哈……” 神情狰狞的济尔哈朗,不断地怒吼着,这叫塔木格露出癫狂的笑声,只是他胯下坐骑的马速,却也在缓缓降低,调转马头,朝着满桂一行杀去。 “又他娘的找死!!” 满桂见状,一挥手中长枪,面露狰狞着就杀了过去,这该死的济尔哈朗,想以此阻挠他们追杀,那真真是痴心妄想。 “砰!!” 在这杂乱的马蹄声下,只听到一声巨响,含恨杀来的塔木格,就被满桂一枪挥杀,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将军,不好!!对面杀来大批骑兵!!”解决掉塔木格的满桂,还没来得及看前方,一旁的亲卫家丁,面露惊色的怒吼起来。 “哈哈……” 此刻济尔哈朗癫狂的笑声,在前方传来,这叫穷追不舍的满桂,露出狰狞的神情,瞪眼怒吼起来:“啊……” 追杀了这么长时间,难道就要功亏一篑了吗?! 一种不甘的情绪,充斥在满桂的胸膛。 明明再坚持一会儿,他就能杀了济尔哈朗,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却杀出来一支骑兵队伍,且规模不下千余众。 “将军!!是关宁铁骑,不是建虏!!”一名眼尖的亲卫家丁,面露激动的大声喊叫嗷:“将军,您快看啊!!” 什么?! 听闻此言的满桂,瞪大虎目,看向前方,当看清楚杀来的骑兵队伍,是他们明军所披盔甲时,整个人神情都变了。 “哈哈……” 满桂那爽朗的笑声响起,但济尔哈朗的处境,却完了,一骑当先的赵率教,瞧见独自一骑的建虏,那想都没想,直接拍马杀了过去。 他没有想到,在被暴怒的建虏骑兵追杀之际,还能遇到落单的建虏,这他娘的要是叫这建虏跑了,那实在太丢人了。 “哒哒哒……” 如雷般的马蹄声响起,松懈下来的济尔哈朗,就这般被没入洪流之中,甚至他到死都没有想到,对自己造成致命一击的人,到底是谁。 “干你娘的,那是济尔哈朗啊!!”见前方的骑兵洪流,竟将济尔哈朗踏碎,恼羞成怒的满桂,怒吼起来。 “将军,情况不对。”一直警惕的亲卫家丁,此刻怒吼起来,“关宁铁骑似乎是被建虏骑兵追杀!” “快调转马头!” 只这一瞬间,满桂就怒吼起来,征战沙场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情况似乎比自己所想的要复杂。 前方的关宁铁骑,速度根本就没减缓,那摆明就是被人追杀所致,这等态势下,先调转撤离再说,至于别的,只能等汇入关宁铁骑的洪流中再去了解了。 第一百二十章 大明血(2) “陛下,从现有所传两封军报来看,满桂所部,赵率教所部,皆于滦河以西埋伏,以伏击建虏溃逃兵马。” 李邦华皱眉道:“只是我们现在只掌握满桂所部动向,至于赵率教所领关宁铁骑, 却并不是很清楚,从……” “李卿不必有所顾忌。” 崇祯皇帝叉腰而立,看着眼前的地舆图说道:“赵率教是什么秉性,这点朕还是比较清楚的,他不可能当逃兵,或者怯战不出的。 只是这个满疯子,在破袭建虏殿后之师后, 却抛下所领铁骑,去追杀建虏真鞑, 这等事情也只有他能做出来。” 从收复三屯营后,崇祯皇帝就一直想要知道,分散在三屯营以东的满桂、赵率教所部,到底有没有警觉建虏动向。 毕竟此次建虏撤离三屯营,肯定不会简单的撤出大明关内,毕竟皇太极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那么建虏定然是朝汉儿庄一带回撤。 若能趁此机会,尽可能多的截杀建虏兵马,哪怕是多杀一百,那对大明也都是有利的。 孙承宗此时走上前,拱手道:“陛下,依着臣对满桂的了解,他敢抛下所领铁骑,去追杀建虏真鞑,定然是发现了建虏高层。 除非这一种可能外,臣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因素, 能叫满桂做出这等大胆之举。” “只怕就是这种情况了!” 崇祯皇帝转过身来,神情严肃道:“只怕赵率教所领关宁铁骑,也是这般做的, 若真是这种情况,那我们就不能只待在三屯营,等候前行战报了。 必须抽调强军,赶赴滦河以西地带,接应满桂、赵率教所部,安全回撤到三屯营,为后续征战蓄力!” 王洽、李邦华、孙承宗等一众人,眉头微蹙起来,显然当前这种态势,是他们所没有想到的。 本以为满桂、赵率教他们,只是率部袭扰一下撤离的建虏,却不曾想事情可能闹大,若真是这般的话,又该遣派哪支军队接应呢? “朕决意亲率天雄军,赶赴滦河以西,接应我大明儿郎,回归!”看着沉默的众人,崇祯皇帝神情冷然道。 “孙卿,朕率部离开期间,由你全权接管三屯营, 记住,一切以稳定为主,绝不可影响后续所谋攻势。” “陛下不可啊!” “陛下……” 王洽、李邦华、孙承宗他们,一个个面露惊色的上前劝说,这等态势下,崇祯皇帝怎可轻易冒险啊。 倘若撤离汉儿庄的建虏兵马,因满桂、赵率教所部杀的太狠,从而反杀回来不少,在这野外交战下,真若是发生什么意外情况,那他们大明现有所掌握的优势,顷刻间就会荡然无存! “朕决心已定!!” 见众人这般反应,崇祯皇帝瞪眼道:“我大明的儿郎,为我大明社稷安定,一个个抛头颅洒热血,跟来犯的建虏展开激战。 朕身为大明的皇帝,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大明的好儿郎,就这般跟建虏血战,而一直缩在后方吗?! 行了,都别废话了,府军前卫随驾出征,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到滦河以西,接应满桂、赵率教所部!!” 言罢,崇祯皇帝便一甩袍袖,快步朝外走去,左右一众人等,跟着就出去了,尤其是朱纯臣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惧意。 一直以来,大明在辽东那片战场上,不知有多少好儿郎,被一帮贪生怕死的家伙出卖,导致被建虏残忍杀害。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导致大明军队一次次惨败,从而造成了谈奴色变的境遇,这是必须要设法逆转的现象。 先前没有这样的机会,崇祯皇帝不能做出表率,但当前既然有这样的情况,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就算影响不了远在辽东的边军将士,那也要影响随驾出征的各部将士,叫他们从心底里记住,他这个大明皇帝,从来都不是胆小怯懦之辈,这样他们日后在面临这等境遇时,也会做出相同的抉择。 面对崇祯皇帝这等强势的态度,王洽、李邦华、孙承宗他们,不敢再劝说其他,只是这心里依旧是很不放心。 …… “赵率教,你个狗日的,是什么情况?!”汇入骑兵洪流的满桂,瞪着眼睛,对身旁的赵率教怒吼道:“妈的,你可知道,老子一路追杀的人是谁?你他娘的……” “满疯子,你他娘的,给老子把嘴放干净点!” 心里带着火气的赵率教,瞪眼喝道:“老子管你追杀的人是谁,老子率部伏击数千众建虏,杀了超过半数,你他娘的……” “就他妈杀这么点建虏,还他娘的敢吼老子?!” 愤怒的满桂,骂骂咧咧道:“你有老子过种?!叫唤个屁啊你!老子率部杀了几千众二鞑子。 听清楚了,被你们他娘的踩死的,是济尔哈朗!!建虏的贝勒!!!” “……” 赵率教面露惊愕,难以置信的看向满桂,他还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若是这般的话,那他就挑杀济尔哈朗了,这样还能得个首级。 “哒哒哒……” 耳畔回荡着如雷的马蹄声,带着怒气的满桂,见赵率教不言,心里那股邪火消退了些许,死都死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现在这种态势下,继续争吵这些有意思吗? “赵率教,你他娘的跟着老子的方向走,这点骑兵,都不够建虏啃的!!”满桂轻呼一声,随后瞪眼怒吼起来。 这追杀过来的建虏骑兵,超过了两千余众,就赵率教所领那千余众关宁铁骑,真要是拼起来,就算是能击退追杀过来的建虏骑兵,只怕所部也将遭受重创。 “……” 赵率教没有回怼,沉默的跟着满桂所引领的方向,本以为自己够牛的了,没想到满桂这厮更猛,真他娘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尽管很是不爽满桂的态度,但当前这样一种局面下,不跟着满桂走,只怕他麾下那千余众关宁铁骑,不知有多少要血洒疆场了,这不是他所想看到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明血(3) “这帮二鞑子,真他娘的不耐操!” 满忠骑在马上,手里拎着卷刃的长刀,瞅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战场,面露不屑的骂道:“这么多人,连半个时辰都挡不住,算什么东西, 一帮狗娘养的废物。” “咴溜溜……” “哒,哒。” 在这修罗场般的战场上,不时响起的马鸣声,还有些许马蹄声,显得是那般的突兀,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叫置身于此地的明骑, 依旧处于亢奋之下。 “忠头, 能出战的弟兄, 都集结好了。”张虎喘着粗气,骑马驰来,冲满忠叫嚷道:“咱们现在追上去,找将军去吧。” 满忠看了眼手里卷刃的长刀,随手丢掉,皱眉道:“叫那帮受轻伤的弟兄,护送受重伤的回三屯营,咱们去把将军迎回来。 咱将军也真是,碰到大鱼,自己去吃了,叫咱们留下打杂,真是无趣,唉,咱啥时候也能杀个建虏贝勒玩玩。” 听着满忠的抱怨,张虎忍不住笑了起来,杀了这么多建虏二鞑子, 还不满足,真是他娘的够贪心的。 “集结,迎将军回营!” “哒哒哒……” 此时在这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满忠的怒吼声响起,杂乱的马蹄声不绝,超过八百众铁骑,在满忠的统率下,朝着满桂追杀建虏真鞑的方向而去。 至于那些失去生机的阿哈、二鞑子,没人多加理会,反正都死球了,啥时候割掉他们的首级,不是割呢? “哒哒哒……” 在前领队的满忠,神情坚定的向前驰骋,此刻的他,只想尽早找到自家将军,自幼跟随满桂,一路南征北战,他比谁都要清楚自家将军,到底是怎样的脾性。 这真要是杀红眼了, 自家将军敢领着麾下跟随的家丁亲卫, 杀到建虏殿后之师跟前。 从靠近三屯营那边的战场,一路朝着汉儿庄方向赶去,途中收拢了几波亲卫家丁,满忠的眉头却愈发紧蹙起来。 娘的,将军他不会真一路向北追杀了吧?! 满忠现在真有些担心,自家将军杀红眼了,不管不顾的朝汉儿庄方向杀去,这要是碰到建虏主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哈!” 带着这种焦急,满忠重磕胯下坐骑的马腹,速度不由得提升不少,随行的一众铁骑,紧紧跟随在后,那如雷的马蹄声不绝。 “忠头,咱将军不会他娘的杀红眼了吧。”紧跟在旁的张虎,眉头紧蹙的喝道:“这一路咱可碰到不少建虏尸首啊。” “我他娘的哪儿知道啊!” 满忠骂骂咧咧道:“不过也是奇怪啊,这一路上,为啥咱们没有碰到,这赵率教所领关宁铁骑,该……” “哈!哈!” “哒哒哒……” 此时从前方传来的些许喝喊声,还有马蹄声,叫满忠警觉起来,此前己部所闹出的动静,叫他没有听到这些,现在距离近了不少,却被他听的真切。 “不好!!”满忠心里一紧,大喊道:“碰到硬茬子了,都他娘的给老子快点!!” 随满桂征战辽东多年,满忠的军事才能,不输于寻常将领,直觉告诉他,那定是反扑过来的建虏骑兵。 就满桂所领那点亲卫家丁,真叫建虏骑兵包了饺子,那就他娘的玩大发了。 “哈!哈!!” “哒哒哒……” 满忠所领的铁骑队伍中,发出阵阵喝喊声,如雷的马蹄声频率加快,朝着前方快速驰骋而去。 此时满桂、赵率教所领的骑队,被暴怒的岳托率部死死咬着,先前无故撤离三屯营,就够叫他恼火的了。 在回撤汉儿庄的途中,遭遇明军骑兵伏击,导致所部伤亡不小,又联想到这支明军骑兵,没有跟负责断后的济尔哈朗所部交战,只怕出动的明骑不止一支。 这种态势下,使得被愤怒支配的岳托,统率着麾下骑兵队伍,便死死追着这支伏击所部的明军骑兵不放。 “娘的,不能再跑了。”满桂低头看了眼,自己所乘战马,皱眉骂道:“这他娘的跑死了马儿,咱们一个个都要完蛋。 赵率教,准备迎战吧!!” “老子早他娘的想迎战了。”赵率教瞪眼喝道:“你他娘的听老子指挥,跟着老子,准备正面突阵!!” “……” 看着态度嚣张的赵率教,心高气傲的满桂,怒瞪了赵率教一眼,但想到自己麾下骑兵,现在还他娘的没赶来,也就只能这般了。 “战!战!战!!” 在赵率教的怒吼下,其麾下的那帮亲卫家丁,纷纷跟着怒吼起来,本疾驰向前的骑兵洪流,开始降缓马速,并在各部将校的指挥下,绕圈调转马头,并且在两翼的关宁铁骑,抄着手里的强弓,便朝前方抛射箭矢,以此迟缓后方追杀的建虏骑兵。 “咻咻咻……” “咴溜溜……” “哒,哒。” 此刻在这片战场上,响起各种声响,被抛射的箭雨逼着降缓马速的建虏骑兵,一个个怒视着前方摆开阵仗的明骑队伍。 “满桂,你他娘的听到没有,咱后方有动静。”勒马而定的赵率教,警惕的盯着前方,却对满桂喝道。 “哈哈。” 满桂却仰天大笑道:“赵率教,是老子的骑兵杀来了,这下有的打了,怎么办,现在就干他们吧!!” 听着那熟悉的狼啸声,再加上满桂十分确定,自己先前率部伏击的建虏,就是最后从三屯营方向,所逃窜的建虏后军,所以此刻的他,是充满了斗志。 “突阵!!” 得到肯定答复的赵率教,瞪眼怒吼道,随后便一甩长枪,朝着前方驰骋,这叫紧随在后的满桂,骂骂咧咧起来。 娘的,老子的骑兵都杀来了,你他娘的还敢指挥老子。 说起来,赵率教、满桂二人,都在辽前共过事,不过跟对方皆不对付,都是心高气傲之辈,凭啥要他娘的服你。 看着主动杀上来的明骑队伍,率部杀来的岳托,强压心中怒火,尤其是瞧见这支杀来的明骑队伍之后,还杀来一支明骑,当即便喝令随行的蒙古台吉,迎战率先杀过来的明骑队伍!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金戈铁马,谁言汉儿不敢战! “哈!哈!!” “哒哒哒……” “咻咻咻!!” 岳托骑马而定,耳畔回荡着喝喊声,马蹄声,箭矢破空声,科尔沁部台吉伊儿都齐,所领本部蒙古兵,迎着正面突杀过来的明骑队伍, 便杀了上去,随行的左右两翼蒙古兵,纵马抛射箭矢,以此射杀赵率教所领关宁铁骑。 赵率教、满桂冲在骑阵前列,挥动着手里的兵刃,一左一右,磕飞来袭的箭矢,错非此番战事紧急, 依着他们的地位,是绝不会这般轻易涉险的。 “铛铛!” “噗噗……” “绕击,破杀!!” 面对这样一种态势,赵率教所领的关宁铁骑,左右两翼骑将,怒吼着,所部骑卒在疾驰间分出本阵,绕了个大圈,准备夹击杀过来的蒙古兵。 “杀啊!!” 振聋发聩的怒吼声,这一刻响彻云霄,赵率教、满桂两员悍将,神情狰狞,挥动着手里的兵刃,便朝着眼前的蒙古兵杀去。 将为兵之胆。 两军交战之际,若统兵将领都不敢舍命,那麾下将士必然怯战,这场骑战, 大明绝不能输! “铛铛!” “死吧!” “咴溜溜……” 此刻在这片战场上,两支锐不可当的骑阵, 就这般撞在一起,观战的岳托双眸微张,嘴巴张着,显然是被明骑所爆发出的实力震撼到了。 关宁铁骑的厉害,岳托不是不清楚,只是这一次的交战,伊儿都齐所领本部蒙古兵,却被他们压制住,这是岳托所没有想到的。 “杀鞑子!!” 就在伊儿都齐所部,跟赵率教所部杀成一团,满忠所领铁骑队伍逼近,那传来的阵阵怒吼声,叫岳托警觉起来。 从双方骑兵规模上来说,岳托麾下所领骑兵,远超赵率教、满桂所领,但岳托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都类,杀了那支明狗!!” 眼看着满忠所领铁骑,不断逼近,岳托皱眉喝道:“本贝勒要叫他们, 都死在我八旗劲旅的刀下!!” “喳!” 都类一声暴喝, 就领着一部骑兵,朝着眼前战阵右翼方向驰骋,准备半路截杀,这支后杀来的明骑队伍。 “索塔!宁塔!率所部牛录,分左右两翼,游杀眼前这帮关宁铁骑!” “喳!” 坐镇指挥的岳托,在都类率部离开后,又下达新的军令,此时赵率教、满桂所领关宁铁骑,隐隐有占据上风的优势。 “哒哒哒……” “哈!哈!!” 在这片战场上,杂乱的马蹄声,喝喊声不绝,数以十计的骑兵,成批、成批的倒在血泊中。 联手杀在最前列的赵率教、满桂,虎目大张着,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所握兵刃的虎口迸裂开来,但他们就像是浑然不知一般,不断地向前冲杀着,身后紧跟着的关宁铁骑,不断向两翼凿穿,以扩大通行的通道。 迎战在第一线的关宁铁骑,就像是一个凿子般,在赵率教、满桂的带领下,不断的向前凿穿。 “快逃啊,明狗杀疯了!!” “去死吧明狗!” “杀鞑子……” 此刻在这片战场上,各种喊叫声不绝,场面变得是极度混乱。 尽管蒙古台吉伊儿都齐,所统率的本部蒙古兵,在兵力上略微占据着上风,但是赵率教所领关宁铁骑,在此之前,伏击杀死了那般多建虏兵马,即便被杀的那些,多数是阿哈和二鞑子,但这也叫他们的内心斗志高亢,尤其是一路被建虏骑兵追杀,这使得其心底涌出阵阵怒意。 蒙古兵长于骑射,所乘蒙古马又以耐力著称,这也使得蒙古兵的作战,多是以边引敌边射杀,直至将敌军骑兵引到预定埋伏区域,叫待战的重骑兵合杀,可这次他们是主动进犯大明关内,又经历那些个败绩,哪里来得及埋伏这些。 一直观战的岳托,见伊儿都齐所部对战的明骑队伍,根本就没被压制着,甚至索塔、宁塔所领骑兵,都找不到合适的角度,在两翼射杀落空的明骑,忍不住怒吼起来:“废物!!!” 明明己部骑兵占据着优势,但当前的战局,却呈现明骑占优的态势,即便是都类所领骑兵,跟另一支明骑对战,情况也是差不多的。 “赵率教,等这一仗打完了,老子请你喝酒!”奋力挥杀的满桂,怒睁着虎目,那洪亮的嗓音炸裂响起。 “真他娘的没发现啊,你这家伙,本事还真是够了得的,先前老子还真是小瞧你了啊,哈哈……” “滚你娘的蛋!” 挥杀掉眼前的蒙古兵,赵率教中气十足道:“还他娘的敢瞧不起老子,老子他娘的还瞧不起你呢! 你个满疯子,有啥可他娘的骄傲的,滚蛋!!!” 随着赵率教一声暴喝,挡在眼前的蒙古兵,被挥下的兵刃斜砍下来,滚烫的鲜血,迸溅在赵率教的脸上。 “痛快!!!” 从建虏进犯大明以来,赵率教从没像今日这般痛快过,从所谓的军机处,明发的一道道上谕,再到自家督师下达的军令,赵率教的心里,始终就憋着一股气,这大明到底是怎么了啊! 跟建虏在辽东前线,厮杀了这么长时间,死了那么多将士,耗费了那么多钱粮,到头来却叫建虏杀进大明关内了。 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啊!! 他跟满桂一样,都是纯粹的武夫,只懂得领兵打仗,不懂得权谋算计,可在此之前,赵率教始终都没闹明白,大明究竟是怎么了。 直到崇祯皇帝御驾亲征,所统御的各部大军,在石门镇,在大安口,在遵化,取得了一场场胜利后,那憋在赵率教心里的气,算是发泄出来了。 而建虏主力从三屯营方向,一路溃逃出来,这就更叫赵率教的心里,燃起了汹汹斗志与战意。 “干你娘的鞑子,老子今天必须干翻你们!!!” 杀红眼的赵率教,那怒吼声响彻云霄,连带着一旁的满桂,那也是大受鼓舞,娘的,没想到这赵率教竟真过种,这叫满桂狞笑着怒吼起来:“哈哈,狗鞑子,你家满爷爷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崇祯领军,铁血雄风 大明渴望一场大胜,已经很久很久,堂堂上国天朝,却被昔日的奴才,摁在地上反复摩擦蹂躏,这对无数人来说,是根本无法接受的事情。 这些年来, 大明在辽东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可换取的成果,却并不是特别的显著,甚至可以用可笑来形容。 一方面有很多人想看大明战胜建虏,另一方面却不知有多少人,只是把辽东当成他们升官发财的地方。 崇祯皇帝骑在马上,身躯随着胯下战马而动, 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眸中闪烁着光芒。 “加快速度!” “保持警惕!” 一道道喝喊声, 不时在行进的队伍中响起,出战的天雄军,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不断地向前行进着。 作为一支新缔造的军队,尽管在成军之前,天雄军麾下将士成分复杂,让在卢象升的统率下,在历经一场场大战,并取得相应的战绩后,其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改变。 至少跟大明其他军队相比,他们不会撞见来犯的建虏兵马,就表现出怯懦、畏战的状态! “哒哒……” 耳畔回荡的马蹄声,叫一路向前驰骋的崇祯皇帝,心底涌出些许激亢,借着此次建虏进犯大明, 历经这么长时间的布局与谋划,他至少掌握了几支强军的兵权。 被他誉为大明第一军的勇卫营,还有天雄、忠勇两军,只要战后的相应赏赐,自己脑袋不叫驴给踢了,那上述强军的兵权,就牢牢被他掌握在手里。 还有在建虏进犯之初,自己所颁‘戡乱救国’的中旨,那些勤王救驾的兵马,等此战结束以后,将精锐都挑选出来,将那些强将都挑选出来,外朝想插手他控制的军队,那绝对是痴心妄想! “呼哧……” 听着一道道喘气声,驰骋向前的崇祯皇帝,皱眉扭头看去,以张世泽为首的府军前卫,神情有些狰狞,眼神有些呆滞,但一个个却都咬牙坚持着,紧紧跟随着天雄军的大部队。 这帮勋戚子弟的改变, 不小啊。 一个个的别叫朕失望,能撑到最后的, 能通过朕考验的,以后你们的前途必将不可限量! “报!!天雄军前锋,发现前方五里开外,有喊杀声!”一名骑兵,速度极快的驰来,神情激动的喊道。 被惊动的崇祯皇帝,当即喝道:“传朕口谕,命卢象升所领前锋,加快行军速度!!朕所领中军压阵跟上!” “喏!” 那骑兵当即抱拳喝道,随后便一拨缰绳,调转马头飞驰而去,杂乱的马蹄声,叫随驾的朱纯臣、汤国祚等人,眉宇间生出些许忧色。 这是要跟建虏交战了吗? 这要是碰到建虏主力,该怎么办啊?! 跟卢象升、周遇吉这帮良才悍将不同,朱纯臣、汤国祚这些勋戚,根本就没想过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毕竟他们本就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勋戚,即便是说句不好听的,这一战大明败给了进犯的建虏,那对他们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 当然是大明的都城,别叫建虏给攻破了,不然他们的损失就实在太大了。 看着疾驰向前的传令骑兵,崇祯皇帝皱眉喝道:“传朕口谕,命中军各部加快行进速度,大明的儿郎,正在前方跟建虏血战!” “喏!” 紧跟在身后的大汉将军,立时就分出来十余骑,朝着不同的方向驰骋,一个个大声喊叫着崇祯皇帝所下旨意。 此次崇祯皇帝,之所以这般不顾一切,也要亲率天雄军前来驰援,那就是要传递一种信号,他这个大明皇帝,在知晓自己麾下将士,遭遇建虏围堵之际,敢于统率大军驰援。 或许这样的一种信号,不能影响更多的人,但是若能影响到天雄军,影响到驻扎三屯营的各部兵马,影响到出战的满桂所部、赵率教所部,影响到赶往龙井关的勇卫营、忠勇军,那就足够了。 等到这一战结束后,他要给勇卫营、天雄军、忠勇军定编,叫编入麾下的锐士吃上皇粮,还要挟大胜之威,用上述强军震慑京营,震慑京卫,从而真正推动整饬一事,而非所谓的面子工程。 大明严峻的财政压力,不可能叫某些特权派,一直吃空饷、喝兵血,先改变神京上下的秩序,再设法掌握北直隶这一基本盘,那面对后续局面时,就能掌握一定的主动,而非被动的承受一切。 “杀啊……” 随着距离的不断逼近,骑马前行的崇祯皇帝,听到阵阵的喊杀声,那马鸣声、马蹄声不绝饿动静,叫他知道前方的战场,正在经历着血战。 满桂,赵率教,你们可都要给朕撑住啊! 别叫朕所谋的这一切,功亏一篑啊! 越是缩短这段距离,崇祯皇帝的内心,就越是紧张,他不怕跟建虏交战,但就怕满桂他们,到最后溃败开来。 真要是那样的话,这对从三屯营驰援过来的天雄军来讲,那士气、军心都是不小的打击。 “陛下,前线战场局势不明,您万金之躯,不可以身犯险啊!”紧跟在身后的汤国祚,此时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 “闭嘴!!” 崇祯皇帝冷厉的眼神,看向汤国祚喝道:“我大明的健儿,在前线跟建虏拼杀,你此时讲这等怯战之言,想干什么!!” 清楚调进特设的京卫都督府任职的那些勋戚,绝大多数是什么德性,所以将他们区别对待,也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像汤国祚这类贪生怕死的勋戚,在当前这种局势下,崇祯皇帝是不会留任何情面的,甚至在日后的博弈中,他还会设法除掉这帮家伙。 既然对大明没有用,那贪生怕死、一心谋权逐利的勋戚,还是叫他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吧,而那些有用的勋戚,则逐步恢复他们的权势,以达到朝堂制衡的政治需要。 上下摆烂的大明,做一刀切的事情,或者没脑子的杀伐,那只会加剧大明内部的阶级矛盾……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汉儿不为奴 汤国祚胆怯了,崇祯皇帝那双冷漠的眼眸,盯着自己的那一刻,他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双手,遏制住他的脖子,叫他没有办法呼吸。 那种发自心底的胆寒, 叫他觉得随驾出战,也总好过被崇祯皇帝盯着。 “哒哒哒……” “哈!哈!!” 随着天雄军中军各部,赶到建虏骑兵与大明铁骑,双方交战的战场外围,那马蹄声、喝喊声渐渐小了下来。 并非是这场激战结束了,而是双方参战的将士, 不知有多少倒在血泊中,空气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叫人闻起来下意识作呕。 “这……” 随驾赶来的朱纯臣、汤国祚等人, 当瞧见前方尸横遍野的场景,当见到大明铁骑,跟建虏骑兵杀在一起,那一个个脸色大变。 “哕……” 以汤国祚为首的部分勋戚,不受控制侧过身去,大口大口的酸水,混杂着没有消化的食物,就跟着吐了出来。 这他娘的哪里是战场啊,这分明就是修罗场啊!! “杀鞑子!!!” 听到那振聋发聩的怒吼,骑马而定的崇祯皇帝,紧握着手里的缰绳,双眸怒张, 闪烁着道道冷茫。 “卢象升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不杀上去!” 瞧见眼前这一幕幕后,抑制不住怒火的崇祯皇帝,当即怒吼道:“传朕口谕,各部列阵向前,杀鞑子。 给满桂、赵率教所部传令, 叫他们即刻撤离战场!!!” 崇祯皇帝并不知道,在交战之初,满桂、赵率教所领骑兵,究竟有多少,可他刚才粗略的看了一眼,穿着明军战袄的骑兵,依旧拿着刀、枪迎战的,撑死不过千余众。 “列阵!!” “出击!!” 此刻在这战场上,响起一道道怒吼声,不少一路从三屯营强行军的将士,当见到眼前惨烈的战场,那一个个都被怒火所包裹着。 “杀!” “杀!!” 都不用所部将校鼓舞士气,分散列阵的天雄军各部将士,那一个个都面露狰狞的怒吼起来,声音之大响彻云霄。 在看着天雄军各部,开始出战的时候,崇祯皇帝转过身来,看着不少面露愤慨的勋戚子弟,沉声喝道:“你们,府军前卫的人, 去给朕到战场上, 收敛那帮健儿的尸首!都看清楚了,他们是为我大明而战死的好儿郎!!” “喏!!” 以张世泽为首的这帮勋戚子弟,一个个瞪眼怒吼起来,随后便列阵向前走去,警惕的看向前方。 或许在没有被选进府军前卫,没有跟随崇祯皇帝随驾出征前,他们一个个多是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 可是在崇祯皇帝有意识的安排下,他们在曹化雨的操练下,还有所看到的那些惨烈战事,以及收敛尸首的种种经历,就算他们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那内心的触动也不少。 没有人,在见过生死,见过终身难忘的场景后,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变化,若真有那样的,那崇祯皇帝定然会第一时间除掉。 “杀!杀!杀!!” 后方传来的怒吼声,叫奋战在前线的满桂、赵率教,叫麾下那帮明骑将士,不少都睁大了双眼。 “哈哈!!”满桂那略带癫狂的笑声,响了起来,本有些力竭的他,此刻怒吼道:“咱大明的援军来了,跟老子杀啊……” 从跟岳托所领骑兵队伍交战,一直到现在,不管是满桂也好,还是赵率教也罢,那都是血战不退的,那顽强的作战意志,叫坐镇指挥的岳托,心中生出了阵阵怒意。 岳托怎么都没有想到,明明自己麾下所领骑兵,规模上远超这两支伏击的明骑,可那种死缠烂打的方式,却叫他有种束手无策之念。 一直没出动所有骑兵,就是怕明军会驰援过来,到时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叫岳托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看着远处望不到头的明军兵阵,朝着所处战场行进,充满愤怒与不甘的岳托,瞪眼咆哮道:“啊!!” 聚在岳托身后的建虏骑兵,明显能感受到自己主子,岳托贝勒的愤怒,但面对那么多的明军,这一战根本就没办法打下去了。 “鸣金收兵!!!” “喳!” 尽管有着再多的不甘,可当前这种局面,根本就不能跟明军死耗下去,八旗劲旅的主力此刻已撤到汉儿庄了。 “铛铛铛……” “哒哒哒……” 跟随中军各部阵后,缓缓朝前线战场赶去的崇祯皇帝,听到了急促的鸣金声,还有杂乱的马蹄声,他便知道建虏骑兵要撤离了。 “狗鞑子,有种别他娘的跑啊!!!” “干你娘的狗鞑子,等着爷爷干翻你们!!” 而那一声声怒吼声,在前线战场传递到后方,崇祯皇帝感受到了愤怒,感受到了血性,感受到了…… 谁言汉儿不如奴?! 有这么一帮敢向建虏言战的锐士,大明还有希望! 那建虏就算再凶残,只要能以己之长攻敌之短,那汉儿怎会再落得卑躬屈膝,剃发留辫的屈辱下场?! “传朕口谕,命天雄军各部前移警戒!”崇祯皇帝收敛心神,神情冷然的喝道:“命出战的健儿,不准再追溃逃的建虏,这仇,朕会领着他们报的!” 当前这样一种态势下,不宜追杀这逃窜的建虏骑兵,若是引来大股建虏杀来,必将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如果说被逼到绝境的建虏,真不顾一切的在这毫无遮拦的战场上,跟大明血战到底的话,那先前所取得的战场优势,就毫无用处了。 “哒哒哒……” “传陛下口谕……” 置身在这惨烈的战场上,骑马而定的崇祯皇帝,扫视着前方倒在血泊,失去生机的明军将士,耳畔回荡着杂乱的马蹄声,还有一道道怒吼声。 此刻的他,紧握着手里的缰绳,眸中闪烁着冷茫,像这种被建虏打进家的仗,这辈子他只会经历这一次。 在之后的时间里,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他要叫所有人都知道,汉儿不为奴,誓要跟建虏一决高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路 倘若大明能从辽东这个烂透掉的摊子里,暂时的抽身出来,不再以磨刀霍霍的姿态,去为了收复失地,而向建虏展开所谓的战略反攻,那是否能给大明紧张的财政危机,带来一丝的缓解? 相比较于所谓上国天朝的脸面, 大明现在更需要的是回血,给拆东墙补西墙的财政,减去被上下其手,打着收复辽东,打着平定建虏旗号的那帮贪官污吏,不再有机会以此敛财升官的机会。 现阶段的大明上下啊,在不知不觉间,进入到建虏想要的节奏中去, 拿着宝贵的银子、人、粮食等等, 在辽东前线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除了肥了那帮辽东将门,还有跟其沾着关系的大小官员外,剩下的什么都没有捞到。 靠着亲率的天雄军,逼走了损失不小的建虏骑兵,所处在那样一种氛围下,还有随时可能杀过来的建虏,崇祯皇帝没有在前线战场,过多的停留,也没有刻意想讲些什么,以煽动那帮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健儿。 在大明嘴炮的人太多了,他这个大明皇帝, 若只会夸夸其谈的话,那活该大明各阶层造反。 将那些战死的健儿尸首一一收敛好,砍掉那批被杀的建虏、蒙古兵、二鞑子的首级, 在天雄军的护送下,经历血战的关宁铁骑, 还有满桂所领铁骑,便跟随着崇祯皇帝一路返回三屯营修整。 “成国公,这陛下从前线回归后,就不召见我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汤国祚心神不宁,看着被大汉将军把守的要地,对一旁的朱纯臣说道。 “你问本公,本公问谁去?!” 朱纯臣皱眉道:“瞧你那点出息,陛下是只不召见我等吗?王洽、李邦华他们,包括孙承宗、卢象升他们,陛下不都是没召见吗?” 心里装着事儿的汤国祚,见朱纯臣这般,依旧是难安啊。 每每想到自己随驾驰援之际,因胆怯前线建虏骑兵,劝说崇祯皇帝不可以身犯险,天子那冷漠到极致的眼神,在看向自己的那一刻,汤国祚的内心深处, 就涌现出阵阵寒意,还有惧怕。 就在汤国祚思绪不定之际, 朱纯臣见王承恩回来了, 忙走上前说道:“王公公回来了。” 刚从满桂、赵率教所部,进驻的那处营寨,赶回来的王承恩,见朱纯臣拦着自己的去路,眉头一皱,但很快恢复如初,神情淡然道:“见过成国公,灵璧侯。” “王公公客气了。”朱纯臣微微一笑道:“王公公这是奉陛下的旨意,犒赏了满桂、赵率教所部回来?” “是。” 王承恩点头道:“成国公,咱家还要向皇爷禀明此事,若没有其他事情,那咱家……” “王公公稍等。” 朱纯臣见状,忙上前低声道:“若是见到陛下,还请王公公美言几句,本公与灵璧侯有些事情,想向陛下禀明。” 说着,还不忘塞给王承恩一物,觉得手里一沉的王承恩,眉头微蹙,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这两个家伙,是想找皇爷请罪的吧。 “咱家试试吧。”收敛心神的王承恩,模棱两可的说道:“至于皇爷是否召见,咱家……” “好,好。” 朱纯臣见状连连点头,这一幕,叫在旁的汤国祚见后,心里直呼内行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啊,到底是老狐狸。 看着向崇祯皇帝行在走去的王承恩,这神情各异的朱纯臣、汤国祚,心里想的却不是一回事。 “吱~” 等朱纯臣他们回过神来,侯在房门外的王承恩,在请旨后,得到崇祯皇帝的回应,左右大汉将军打开房门,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正堂内。 负手而立的崇祯皇帝,依旧盯着眼前的地舆图,头也没回的说道:“满桂、赵率教所部,安抚的怎么样了?” 王承恩闻言,忙拱手道:“一切按照皇爷的旨意所办,所立战功皆已登记造册,等此战结束后一并赏赐。 那些大明的健儿,在知晓皇爷有旨意,叫他们好好休整,待大明再度出战,还要领着他们一同杀敌,一个个都表现得极为激动。” 在讲到这里的时候,王承恩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自己奉旨携带各种吃的初到营寨,以安抚满桂、赵率教所部健儿,跟讲出自家皇爷之言后,那前后变化后,王承恩的心里就唏嘘不已。 这么一帮强兵悍将,真要是再跟建虏杀一场,只怕同等规模下的建虏骑兵,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这是一帮健儿啊。” 崇祯皇帝面露感慨,转过身道:“倘若我大明在辽东前线,所有的统兵将领,包括他们麾下的将士,都能像满桂、赵率教所部一般,我大明又何至于经历此等浩劫!” 自从前线战场回来以后,崇祯皇帝就把自己关在屋中,认真思索接下来的整体战局,还有皇太极知晓他们八旗麾下偏师,跟大明铁骑交战的战况后,是否会选择撤离关内,不再跟大明死磕到底了。 仗打到眼下这份上了,越是这种关紧时刻,就越是不能出现任何纰漏,不然先前所斩获的战场优势,所战死的那些大明健儿,就算是白费了。 看着面露感慨的崇祯皇帝,侯着的王承恩有些踌躇,不知自己这个时候,要不要开口说朱纯臣他们,想要求见一事。 毕竟在王承恩的感受下,自家皇爷此时的心情并不好,甚至让他觉得自家皇爷是在忧虑后续的战事。 就在王承恩思索之际,崇祯皇帝再度转过身,叉腰看着眼前的地舆图,眉头紧锁着,说道:“行了,你先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另外你去给军机处前指那边,传一道口谕过去。 就说这龙井关的战报,在没有呈递到三屯营以前,做好各部的驻守事宜,叫斥候严密监视建虏动向,还有前线所需各项军需,必须要做好相应的部署,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奴婢领旨!” 王承恩当即拱手应道,随后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此时的崇祯皇帝,心里真的是谁都不想再见了,在龙井关那边的战局,没有彻底分出胜负前,想要去心平气和的面见随驾大臣,商讨后续战事,那只怕是不现实的事情了。 毕竟进犯的建虏兵马,在汉儿庄那边安营扎寨,没有退出关内,这要是大明不趁着先前的战场优势,还有慌乱撤离的建虏八旗,完全回过神来之前,将龙井关给收复回来的话,那后面的仗,还真不一定会按照预想的来走啊。 万一恼羞成怒的皇太极,摆出一副破釜沉舟之势,遣派出麾下骑兵队伍,不顾一切的避开大明主力,对大明关内执行杀光、烧光的策略,那局势…… 崇祯皇帝甚至都不敢继续向下想,万一这种情况真出现了,就算把缺口堵上了,灭掉了肆虐关内的那帮建虏,但是大明所遭受的重创,也将会是难以估量的。 “皇太极,早晚有一天,朕要干死你!”皱眉看着眼前地舆图的崇祯皇帝,嘴上囔囔的说道:“想再干垮大明,那绝对是痴心妄想的事情,朕倒是想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第一百二十六章 胜利的曙光,皇太极怒了 围绕三屯营之战的影响,对涉足其中的双方高层来讲,注定使得今夜是难眠的,大明在注意龙井关的情况,建虏在注意大明接下来的举动。 尤其是对建虏这边,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昔日他们所瞧不起的大明军队, 竟给他们造成这样的伤害。 这真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事难料啊。 “孙公,您对满桂、赵率教所报之事,是什么看法?到底要不要禀明给陛下?毕竟这不算是件小事情啊。” “是啊,满桂说他昨日脱离本部,一路追杀的是济尔哈朗,只是这一没有首级, 二没有信物,我们也不好预判此事真假, 若是……” 在崇祯皇帝所住之地侧堂,王洽、李邦华面露踌躇,言语间透着犹豫,看着沉默不言的孙承宗,纷纷讲出自己的想法。 从崇祯皇帝命王承恩传达口谕,王洽、李邦华他们,就忙着处理各项军务,安排各项部署,以确保大明掌握的优势,不会出现任何削减,同时也在焦急等待侯世禄、周遇吉所部消息。 龙井关是否能被大明收复回来,将关乎败退汉儿庄的建虏兵马,是否可以选择破釜沉舟之势, 倒逼着大明丧失现有优势。 只是在他们等待的期间,满桂、赵率教所呈递的关于昨日一战的奏疏, 却叫他们陷入到新的分歧之中。 “两位心里所担心的, 老夫是能理解的。”孙承宗沉吟片刻, 皱眉说道:“其实老夫也有些拿不准。 倘若满桂、赵率教所呈奏疏, 提到的斩杀济尔哈朗一事是真,那对我大明来说,必将是振奋军心,提升士气的绝佳手段。 但若是谎报军情的话,事后发现济尔哈朗没死,惩处满桂、赵率教他们事小,有损我大明脸面事大。 不过依着老夫对满桂的了解,他虽说性情桀骜些,但对这杀良冒功、谎报军情之事,还是不屑去做的。” “……” 王洽、李邦华相视一眼,并没直接讲出自己的看法,毕竟在当前这种态势下,如何证明济尔哈朗的确被杀,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军机处前指这边,一旦认定此事是真的,那满桂、赵率教二人,肯定是立下了大功的, 那济尔哈朗在建虏内的地位,还算是比较高的。 自建虏八旗强势崛起, 开始肆虐辽东以来,大明还从没有过在战场上,斩杀过建虏高层的战绩。 先前周遇吉所领的勇卫营,在石门镇斩杀了萨哈璘,爱新觉罗的子弟,有身份凭证,也有首级,这该是什么赏赐都有迹可循。 可是这次满桂、赵率教他们这次做的事情,却叫他们觉得真的是很难办,压着此事不说吧,不合适;认定此事禀明崇祯皇帝,也不太合适。 “唉,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情。”王洽轻叹一声说道:“哪怕是砍掉济尔哈朗的首级,我们至少也能认定此事,可现在……” 李邦华眉宇间生出忧色,这件事情真的是太棘手了,不管怎么处理,都有欠妥当的地方,且这件事情还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老夫愿做担保。” 见王洽、李邦华他们这般,孙承宗神情严肃起来,郑重道:“老夫相信满桂、赵率教他们,不会做出谎报军情的事情。 这件事情不能拖! 若真的是真的,我军机处前指这边,可向陛下请示,明发一道上谕,宣讲满桂、赵率教所立战绩,杀一名建虏贝勒,哪怕是最普通的那种,这对我大明的意义也非同小可。 尤其是当前这种态势下,我大明也需要更多的战绩,不管是振奋军心,还是安抚人心,都是很有必要的。 但若是假的,倒是不管陛下降下什么惩罚,老夫愿与满桂、赵率教他们同受。” 孙承宗此言一出,王洽、李邦华相视一眼,眉头微蹙起来,陷入到沉思之中,显然是在心里权衡利弊。 “算我一个吧。” 沉吟片刻的李邦华,走上前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有利于大明的事情,不过我的意思,还是向陛下陈述清楚此事,至于真伪,唯有陛下亲裁了。” “对。” 王洽点头道:“这件事情牵扯的层面有些多,若是我们这般……” “报!!龙井关大捷,侯世禄、周遇吉所领大军,顺利攻破龙井关……” 而恰恰是在这个时候,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王洽,这也叫孙承宗他们几人,先是一愣,旋即就露出难掩的激动。 龙井关能被大明顺利收复,这对下阶段的战事,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接下来大明可以围攻汉儿庄! 孙承宗强压内心激动,说道:“两位,我们现在就将此等消息,上呈给陛下,顺便将满桂、赵率教所呈之事,讲于陛下,至于如何裁断,那还要看陛下的意思了。” “附议!” “附议!” 一直心心念念的战局,终于有了结果,王洽、李邦华他们怎会不激动呢,这可是大明跟建虏交战十余载,所占据优势最多的一次,尽管这次征战,是建虏进犯大明关内所致,但意义终究是不一样的。 …… 当孙承宗他们一行,还在为满桂、赵率教是否斩杀济尔哈朗一事,而感到为难之际,退守汉儿庄的建虏,却呈现另外一种境遇。 “岳托!谁给你的胆子,敢瞒报济尔哈朗之死的!”皇太极面露愤怒,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岳托,沉声喝道。 在旁的阿敏,眸中闪烁着杀机,死死的盯着岳托。 “汗王,奴才也不确定此事。”岳托说道:“昨日战况紧急,奴才以为济尔哈朗是跟所部分散,想……” “够了!!!” 暴怒的皇太极,余光看了眼阿敏,指着岳托沉声喝道:“身为侧翼主将,却因个人恩怨,闹出这样的事情,本汗不想听你辩解。 来人啊,把岳托拖下去,罚三十牛鞭!!罚没五牛录!!” “喳!” 帐外候着的两黄旗摆牙喇,立时就冲进帐内数人,架起岳托就向帐外而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八旗公推,论战退 “等等!!” 阿敏神情冷厉,眸中闪烁着杀机,伸手喝道:“汗王,您这般偏袒岳托,恐在八旗内无法服众! 这岳托分明就是因为那萨哈璘自己无能,导致被明狗所杀,一直怀恨在心, 故而才在我大金撤离三屯营之际,不顾当时战况如何,强行下达军令,以假借明狗之手,想除掉奴才的弟弟!! 若只是这样的惩罚,那奴才是绝不认的!!” “阿敏, 你放屁!” 被两黄旗摆牙喇架着的岳托,面露愤慨道:“我岳托行的正坐端的, 怎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来害济尔哈朗。 当时的情况你了解吗? 面对数倍的明狗,本贝勒所领兵马,本就是负责殿后的,叫济尔哈朗留守后阵,也是为保我八旗元气!!” 聚集在帐内的一众贝勒、大臣,神情各异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而皇太极此刻的心情,却坏到了极致。 “话是这样说,但济尔哈朗已战死,谁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幸灾乐祸的莽古尔泰, 余光看了眼皇太极,轻笑着对岳托说道。 “现在你活着, 济尔哈朗麾下那帮奴才、阿哈, 到现在没一个回营,那还不是你想说什么, 就是什么了?” 讲到这里的时候,莽古尔泰那锐利的双眸, 看向了沉默不言的皇太极,本垂着的双手下意识紧握起来。 “莽古尔泰,此事与你何干!?” 代善剑眉倒张,冷冷的看向莽古尔泰,沉声道:“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居心? 现在这种态势下,你难道想挑起我八旗的内讧吗!?” “代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莽古尔泰瞪眼喝道:“本贝勒何时说过,要挑起八旗的内讧了?! 你把这些话讲清楚,本贝勒不过是讲出自己的揣测罢了。” “没错!” 阿敏紧随其后道:“这件事情要是说不清楚,那肯定没完,代善,本贝勒警告你,不要以为岳托是你的子嗣,就能随便乱扣帽子, 包庇, 不是这样包庇的!!!” 阿敏那愤怒的声音,回荡在这帅帐之内,连带着帐内所站豪格、德格类、阿济格、多尔衮等一众贝勒,还有八旗将校,皆露出各异的神情,在当前这种态势下,闹出这样的事情,他们心中生出不同的情绪。 站在边角的索尼、范文程,在瞧见当前这阵仗时,眉宇间皆生出忧色,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起内讧啊。 这要是敢起内讧的话,别说跟大明继续作战了,就算此时撤离关内,回到辽东那边,这对大金的伤害也是极大的。 此次进犯大明,他们八旗非但没取得相应战果,却反被大明一路按着打,折损大批随军阿哈、黑营兵,还有随行的蒙古兵,即便是他们八旗健儿,也折损不少,甚至接连战死两名爱新觉罗子弟,这要是不能让大明付出沉重的代价,那他们八旗内必然生出隐患与动荡,甚至与大金结盟的科尔沁各部,还有其他蒙古各部,也将…… “够了!!!” 就在范文程、索尼忧愁之际,皇太极那愤怒的咆哮声,在帐内响起,这叫帐内一众人等都看了过去。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一个个在这里聒噪狂吠!!”皇太极眉头紧皱,强压怒火的沉声呵斥道。 “是觉得自己一个个仗打的很好?还是说你们中的谁,觉得当前这种局势对我大金不利了,就在心中想坐上这汗王位啊!! 是你代善?是你阿敏?还是你莽古尔泰啊!!” 皇太极此言一出,叫帐内那帮爱新觉罗贝勒、子弟,有一个算一个,都低下了脑袋,而代善、阿敏、莽古尔泰露出了各异的神情。 扫视着帐内一众人等,皇太极的心里能够感受到,不少人的心里,对自己先前决定进犯大明一事,产生了深深地质疑。 或许在开战之初,八旗取得了一系列战绩,叫皇太极的威望得到不少提升,可随着局势的演变,一场场败仗打下来后,甚至损兵折将这般严重,这也让八旗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崇祯小儿,本汗一定要亲手宰了你。 内心恼怒的皇太极,在看到眼前这一幕后,那心中发出阵阵咆哮,错非是崇祯所闹腾的这一切,他又何以至此会处在这种境遇下。 “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 皇太极神情冷然,缓步向前走着,语气冰冷的说道:“岳托他就算是再浑,身为爱新觉罗的子弟,也绝不会做出这等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 当前我八旗所处的境遇,你们一个个也都瞧见了,此前攻打大明关内,你们一个个也都是斗志满满,誓要叫大明遭受重创。 现在我八旗面临的处境,很不好,接下来是战,是和,本汗不做决断,本汗叫你们来定。 是想无能的把仇恨,强加在自己人身上,还是找明狗去算,你们来断。” 岳托,他皇太极是一定要保的。 不管是制衡代善,还是制约阿敏、莽古尔泰,这岳托都不能死,不然八旗内的平衡,就将再度被打破。 死一个济尔哈朗,他皇太极能承受,但死一个岳托,所带来的影响,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若是没有这档子事情,没有当前这种处境,他皇太极还有各种优势,来压制住代善他们三大贝勒。 但现在…… “汗王的意思,是要八旗公推了?”莽古尔泰看向皇太极,神情淡然的说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就要大家好好商讨商讨了。 毕竟这议政大事,关系到我八旗命运……” 看着侃侃而谈的莽古尔泰,压着邪火的皇太极,垂着的双手紧握着,什么狗屁八旗公推,八旗本就是本汗一人说了算。 只是当前所处的这种局面,使得皇太极只能压着怒火,不过在内心深处却暗下决心,定要设法铲除掉三大贝勒的特权,八旗只有他一个主子,而不是叫这帮奴才头子,来分他这个八旗主子的权势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建虏就是纸老虎,要敢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必然就伴随有利益之争,这不管是在大明,还是在建虏八旗,那都是客观存在着的。 “建虏窃据的三屯营要地,我们大明都能收复回来,那满桂、赵率教他们呈递的奏疏, 言建虏贝勒济尔哈朗被他们斩杀,又有什么可去怀疑的呢?” 心情不错的崇祯皇帝,看向孙承宗几人反问道:“在当时那种战况下,朕还是刚才讲的那句话。 同样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凭什么我大明悍将,就不能斩杀建虏贝勒? 这件事情你们无需担保! 朕相信满桂、赵率教他们, 不会做出谎报军情的事情, 给他们都记上一功, 等此战结束后,一并赏赐!” “臣等遵旨!”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当即拱手应道,不过心里都暗松口气。 “当前的整体局势,对我大明是非常有利。” 崇祯皇帝叉着腰,面露笑意,看着眼前的地舆图,说道:“龙井关被我大明夺回,那建虏所控制的通道,就只剩下喜峰口一处了。 先前朕还担心兵败汉儿庄一带的建虏,可能会采取破釜沉舟之势,以坚守汉儿庄为主,遣派麾下蒙古兵,洗劫我大明关内各处,好倒逼着我大明自乱阵脚。 现在完全不用担心这些情况了。” “陛下英明。” 孙承宗走上前,指着眼前的地舆图,说道:“若建虏真还敢这般做,那我大明可先设法收复喜峰口,彻底将进犯大明的建虏各部, 堵死在大明关内。 这样就算是承受巨大伤亡,也能将以皇太极为首的建虏高层,全部扑杀的话,我大明的心腹之患,便得以解除了。” 经过这一系列战事后,崇祯皇帝所统率的各部兵马,都得到不同程度的磨炼,尤其是以勇卫营、天雄军、忠勇军,也能称之为强军了。 倘若建虏真要这般做的话,就算破着几座城池不要,但若是能将封死的建虏细数干掉,也是件很值得的事情。 “不过朕觉得这种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崇祯皇帝神情淡然道:“其实此次建虏进犯我大明,朕那狗奴才皇太极,所打的主意就很纯粹。 就是想趁此机会,重创我大明,消耗我大明国力,同时通过一场场胜利,来让他在八旗内的威望,得到相应的提升, 这样才能遏制住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的势力。 诸卿, 不要以为表面强盛的建虏,那就真的是铁板一块了,其实在他们建虏的内部,也存在着激烈的权力斗争。 通过此战与建虏接触后,在朕的眼里,建虏就是纸老虎,并没有某些人说的那般厉害,要敢打! 只要我们能做好以己之长攻敌之短,那么日后想解决建虏造反派,对我大明来讲不是什么困难之事。” “……” 崇祯皇帝这番话讲出,叫孙承宗、王洽、李邦华他们,露出各异的神情,心中生出不同的想法。 相比较于王洽、李邦华二人,孙承宗的心里更为震惊,他没有想到自家天子,对建虏内部的情况那般了解。 倘若是这样的话,那天子当初为何又会听信袁崇焕一人之言? “陛下,臣觉得您说的建虏就是纸老虎,这句话比喻的很贴切。”王洽走上前,拱手作揖道:“当前局势对我大明有利,我军机处前指这边,是否向各处明发一道上谕,叫他们知晓,在陛下的统御下,我大明已顺利收复三屯营、龙井关,重创来犯的建虏兵马,还斩杀了建虏贝勒济尔哈朗?” “可以!” 崇祯皇帝微微点头道:“在我大明上下,受先前局势的影响,滋生出谈奴色变的心理,这在朕眼里看来是不好的,很不好。 一时之强,并不代表着长久强。 过去我大明在辽东前线,的确是栽了不少跟头,但我大明的健儿,在这次建虏进犯大明之际,一个个都勇敢的站了出来,敢于拿着手里的兵器,跟危害我大明的建虏决一死战,这必须要好好传扬才行!” 崇祯皇帝心里明白,想一劳永逸的解决建虏威胁,对现阶段的大明来讲,还是有着很长一段路要走的。 但是从这次打退进犯大明关内的建虏开始,大明就要有意识的去宣传,建虏并非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像什么谈奴色变,汉儿不如奴的思想包袱,必须给他一点点卸掉才行,若这一沉重的思想包袱不去掉,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解决不了肆虐辽东的建虏。 “对了,要给榛子镇方向,也明发这些上谕。”想到什么的崇祯皇帝,看向王洽他们说道:“朕要叫某些人知道,他口中强悍的建虏,凶残的建虏,是如何在朕的指挥下,一点点败给我大明的!” 看来袁崇焕的仕途,算是结束了。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的心中,此刻生出了感慨之意,回想起过去与建虏交战期间,袁崇焕的种种表现,他们也都吃不准,这袁崇焕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明明不该违背军机处前指明发的上谕,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可偏偏袁崇焕要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甚至有几次,就因为袁崇焕做的事情,导致大明先前所掌握的优势,若非崇祯皇帝及时做出调整,就会荡然无存掉。 崇祯皇帝盯着眼前的地舆图,没有瞧见孙承宗他们的神态变化,自顾自的说道:“几位爱卿,你们来说一说,接下来围绕汉儿庄的战事,我大明该如何打?如何布局? 眼下从神京方面,所沿途转运过来的各类军需,接受情况怎么样了?尤其是兵仗局量产的震天雷,是否补充到位了?” 既然现在掌握着战局优势,那崇祯皇帝肯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优势转化为实实在在的东西,力争在最短的时间,能够重创来犯大明的建虏各部,同时将他们从大明关内彻彻底底的赶出去,而非变相打成拉锯战! 第一百二十九章 投石问路 面对崇祯皇帝抛出的问题,孙承宗、王洽、李邦华相视一眼,便知天子不想浪费时间,浪费所掌优势,想尽快解决与建虏的这一战。 枪炮一响,黄金万两。 别看大明此次是本土作战,与进犯的建虏打了不少仗, 也取得了不少战绩,可消耗掉的钱粮真不少,前线十几万大军的吃喝拉撒,各处屯驻大军的吃喝拉撒,那绝对不是一笔小的开支。 尽管这些压力,都被崇祯皇帝巧妙的借助军机处前指,转嫁到神京那边,使得他现在不用为这些犯愁, 可这一仗打完以后, 那烦恼必然是接踵而至。 亏空就在那里摆着,现在是战时可以不管,那之后呢?也不去管吗? 孙承宗上前道:“陛下,当前这样一种局面,应当尽快明确三屯营方面守将,确保该地域的安定。 其余各部兵马,可在陛下的统御下,从各个方向出兵,将退守汉儿庄一域的建虏围住,以震慑住他们,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此战! 经历先前数场战败,建虏内必然生出怯战之意,尤其是龙井关一丢,臣觉得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王洽紧随其后道:“陛下, 当前我前线这边, 对粮食的需求还不算大,即便算上东江那边要过来的援军, 还能坚持至少十日。 昨夜我军机处前指这边,已对军粮的部署明确下来,临设三卫会在规定时间内,分批转运相应数目的军粮。 只是诸如箭矢、震天雷、火炮所需火药、袋装颗粒火药等各项军需,想要全部补充到位的话,至少需要数日的时间才行。” 崇祯皇帝听闻此言,眉头微蹙起来,这大军所需粮食无需担心,战局优势也在大明这边,可唯独缺少各项军需,这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先前大明出战的各部兵马,能一次次战胜建虏,就是凭借着震天雷、火炮所组攻势,死死压制着建虏,才能在最小的伤亡下,取得一场场胜利的。 “陛下,这件事情也不是不能解决。” 李邦华此时上前道:“当前我大明取得这等优势,不能就这般平白浪费, 且先前建虏历经一场场惨败, 那必然对我大明所携火炮、火器, 产生深深地警惕与胆怯。 我们可从其他屯驻的兵马处,将各部所配箭矢集中运往前线,供各部出战大军使用,同时围着汉儿庄暂时不打,双方兵力相差这般悬殊,建虏轻易绝不敢主动出击,等后方转运的各项军需抵达,若建虏依旧死撑着不撤离,那我大明便可以雷霆之势攻之,重创建虏,驱逐建虏!” 本土作战有本土作战的优势,即便某些方面出现急缺,但只要战局优势,牢牢掌握在手里的话,那就能从其他方面进行解决。 “朕觉得可行!” 崇祯皇帝想了想,点头道:“你们军机处前指,即刻进行相应的调整部署,叫张可大所领登莱援军,负责镇守三屯营,行守土有责。 最迟明天,其余各部兵马,就必须向汉儿庄进发,朕担心时间长了,建虏定会分兵袭扰侯世禄、周遇吉所部。 这龙井关既然被我大明收复,那就不能再叫建虏夺走,战局若陷入到拉锯状态,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臣等遵旨!” 创建军机处的好处,在于只要把控好大方向,明确好战略层面,那相应的细节部署,包括战术层面,皆可由专业的人具体操刀。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他们,不是只会夸夸其谈的军事小白,对军事方面都有着自己的见解,所以叫他们负责具体筹谋,包括战术层面的安排,崇祯皇帝还是很放心的。 ‘等这一战结束后,像王在晋这些有能力的大臣,要设法补充到军机处。’看着离去的孙承宗一行,崇祯皇帝双眼微眯,心里却暗暗说道:‘既然军机处都设立起来了,想要叫朕裁撤此部,那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其实在崇祯一朝,还是有不少精通军事的人才,只是受所处局势的影响,还有一些个人恩怨吧,导致不少人才都被罢免官职了。 想要制衡好这些局面,是极为考验能力的。 …… “何将军,你说我等这次奉督师之命,率麾下铁骑,驰援前线,陛下会如何看待此事?”祖大寿面露些许踌躇,看向一旁的何可纲说道。 “本将也不清楚。” 何可纲皱眉道:“先前局势变化太快,谁能够想象到陛下的部署,竟遏制住建虏的命门,叫建虏都撤回到三屯营一带。 考虑到当前的局势,我等所率铁骑,驰援三屯营那边,对陛下击溃建虏,也将会起到相应的作用。” 就当崇祯皇帝他们,忙着备战汉儿庄之际,祖大寿、何可纲二人,奉守在榛子镇方面的袁崇焕之令,率领剩余关宁铁骑,姗姗来迟的朝三屯营方向赶来。 即便是到这个时候,受地域的影响,祖大寿他们还不知道,三屯营已被大明收复,甚至还重创了建虏,并夺回了龙井关。 “唉,本将真是不明白,督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遥遥看向三屯营方向,祖大寿轻叹一声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率部进驻到迁安城,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抽调能出战的兵马,赶赴到三屯营前线战场,去跟……” “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 何可纲皱眉道:“祖总兵官,我们还是尽快赶赴三屯营前线,看是否能帮助陛下分忧,重创来犯我大明的建虏吧。” “嗯。” 看了眼何可纲,骑马而定的祖大寿应了一声,随后便命身边亲卫家丁,传达继续前进的军令。 不到两千众的关宁铁骑,在祖大寿、何可纲的统率下,朝着三屯营方向驰骋,只是相比较于驰援之事,叫他们这时过来的目的,袁崇焕打的却是试探之意,他想看看这等态势下,崇祯皇帝是如何对待祖大寿、何可纲他们的,以此试探崇祯皇帝是否对自己产生不满。 第一百三十章 自作孽不可活 关于袁崇焕如何处置,崇祯皇帝的心里早有定论,身为大明的皇帝,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就是欺瞒,再者就是先斩后奏! 现阶段的辽东是什么情况,身为穿越众的崇祯皇帝,心里要比谁都清楚, 辽东的仗能打的那般糊涂,那就是滋生的一颗颗毒瘤所致。 以祖家为首的辽东将门,以大明文官某些群体的朝中官员,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围绕辽东这个地方,编制了一个庞大的利益网。 拿着大明宝贵的钱粮, 拿着大明的底蕴,做着以权谋私、权钱交易的勾当,以谋取相应的仕途、名望、钱途…… “袁崇焕啊袁崇焕, 朕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瞅着眼前的地舆图,叉腰而立的崇祯皇帝双眼微眯道:“好好地正道你不走,偏要拿那套文官常用的方式,又是刷名望,又是固权势,真是够可以的。” 在当前局势稳定下来,相应的主动权掌握在手,一直不想考虑袁崇焕的崇祯皇帝,眼下却在想着缩在榛子镇的袁崇焕。 对袁崇焕所做的一系列骚操作,崇祯皇帝只能用一句无语来形容,这可真是应了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人啊,越是拥有了什么,就越是不想失去什么,现阶段的袁崇焕,就像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一方面想叫大明尽早结束此战, 另一方面又想不叫旁人插手, 哪怕是他这个大明天子,也不行。 毕竟此次建虏迂回作战,避开辽前防线,取道蒙古,在蒙古向导的引领下,进犯大明关内,折腾出这般大的动静。 倘若这场建虏进犯的战事,不是他袁崇焕来平灭掉的话,那么在此战结束后,必然会陷入到被动局面下。 此时此刻的崇祯皇帝,算是明白了一些,在原有时间线上,袁崇焕为何会做出那些骚操作,以至于皇太极统率的建虏大军,能打到神京一带,给大明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了。 这真是成也名望,败也名望。 “陛下,据孙祖寿所部驻守防区来报, 祖大寿、何可纲二人,奉辽东督师袁崇焕之命,率麾下关宁铁骑, 赶来前线驰援。” “……” 本在心里思索,等此战结束后,该如何处置袁崇焕的崇祯皇帝,当听到李邦华的声音,尤其是所讲内容后,眉头微蹙的转过身来。 “来的还真是时候啊。” 沉吟片刻后,崇祯皇帝双眼微眯,瞅着眉宇间生出些许忧色的李邦华,说道:“李卿,你是怎么看这件事情的? 军机处前指这边,又是怎么想这件事情的?” “臣……” 李邦华一时踌躇,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袁崇焕到这个时候,还只是遣派麾下大将过来,自己却跑到迁安城方面,李邦华真是搞不明白,袁崇焕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袁崇焕现在去了什么地方?” 见李邦华不言,崇祯皇帝接着又道:“莫不是领着麾下兵马,跑到迁安城驻守了吧?” “是的。” 李邦华微微欠身道:“祖大寿、何可纲他们说,袁崇焕心忧……” “行了,这冠冕堂皇的话,就别讲出来了。”崇祯皇帝挥手打断道:“袁崇焕还真够可以的,真把朕当三岁小孩了吗?” “……” 李邦华的心里一紧,通过崇祯皇帝所讲之言,他已经深深感受到,天子对袁崇焕的不满,已经达到了新的高度。 “既然祖大寿他们来了,那朕也不能不表示一下。” 崇祯皇帝皱着眉,看向神情不定的李邦华,说道:“李卿,辛苦你跑一趟,代表朕安抚一下他们,至于这自以为是的袁崇焕,等这一战结束了,朕自有定夺,在此期间朕不希望军中有任何风声。” “臣领旨。” 李邦华当即应道,随后便转身朝堂外走去,不过其心里也算明白,这次袁崇焕算是在劫难逃了。 能刚愎自用、冥顽不灵到这种程度,还用这种卑劣的方式试探,这摆明就是没端正自己的位置,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哄骗天子,甚至是想用大势,来挟迫天子,这些对天子来讲都是绝不能忍受的。 先前出于对整体战局的考虑,临阵换将、杀将,会导致突发状况发生,现在他袁崇焕连这点都看不清楚,那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袁崇焕啊袁崇焕,你太自以为是了,把自己看的太聪明了,把其他人都当成傻子了啊。” 看着匆匆离去的李邦华,垂手而立的崇祯皇帝,嘴上囔囔道:“这朕要是不那你开刀,就算赶走了进犯的建虏,那朝中的大臣们,都觉得朕依旧是先前那个天子,你可真真是可笑至极啊。” 身为大明的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但很多时候他也要在游戏规则内行事,不然被大明文官群体,所掌控着的舆论,都足以毁掉自己的很多根基。 为什么明末时期的几位皇帝,不能像太祖高皇帝、成祖皇帝他们那般,想怎么搞文官群体,就怎么搞文官群体呢? 最为重要的一点,就在于那时候的文官群体,并未完全掌握舆论权,借着圣贤、祖制之名,在他们所制定的游戏规则内,可以放心的做他们想做的事情。 想到此战结束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还有很多皇权与臣权之争等着自己,崇祯皇帝感慨道:“任重道远啊,自己这个大明最大的地主,想要跟众多地主斗争,还是有着无数双手,在暗处掣肘着自己啊。” 幅员辽阔的大明,所存在的问题,所积攒的矛盾与隐患,远比盘踞一隅的建虏,所要多得多的多。 放眼看去,整个大明治下,到处都是造反派,他这个大明皇帝,想要在上下摆烂的大明,解决这些问题和隐患,还要妥善处理好安定秩序,叫大明能在多灾多难的小冰河时期下,蹚出一条新路,这真真是史诗级难度啊。 不过就算是再难,崇祯皇帝也没有别的选择,这是他必须要跨过的关卡,必须要蹚平的路! 第一百三十一章 风起(1) “张参赞,这份下发的公函,措辞有些问题,要修改一下,我已经圈起来了,你再誊抄一份,然后派人发往蓟州方面。” “陈参赞, 三位军机大臣所商讨的部署,你这些地方都没领会透彻,不应该这样陈述的……” 在军机处前指的公事房,茅元仪忙的那叫一脚不离地,甚至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每一份从这里发出的公函,都要在他这里过审一遍, 并非是他鸡蛋里挑骨头,实则是军机处前指总揽军机要务, 有些时候一字之差,都会出现很大的偏差。 作为崇祯皇帝特设的军机处,像孙承宗、王洽、李邦华这些军机大臣,有他们需要负责分管的差事,而茅元仪、陈延生这帮军机参赞,则需要负责的领域就更多了,往往崇祯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拿出解决相应问题的办法与部署。 在公事房外值守的府军前卫,嗯,就是以张世泽为首的那帮勋戚子弟,为了能多多历练他们, 从中挑选出值得培养的苗子,崇祯皇帝是一刻都没叫他们闲着。 自随驾出征的这段时间,处在这种紧张的环境下,崇祯皇帝一直都在有意识的调教他们, 以改变这帮勋戚子弟,先前那种不着调的性情。 大明不需要纨绔子弟, 需要能堪重用的勋戚子弟。 这也使得府军前卫的这帮勋戚子弟,不是被狠狠地操练,就是到战场上挖坑,要么就是收敛战死将士的尸首…… 刚跟着从神京赶赴前线的时候,张世泽这帮勋戚子弟,那见天就是叫苦连天的,想当初他们在神京哪儿遭过这罪啊,一个个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 可随着经历的多了,见到的多了,那一个个不再抱怨了,甚至变得沉默了,对于这些个变化,崇祯皇帝全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说什么。 不过张世泽这帮勋戚子弟,距离崇祯皇帝所想要的标准,还有着很长一段路要走,唯有能通过考验的, 日后才有机会得到相应的重用。 在公事房外站了快一天的张世泽等人, 听着堂内各种声音就没断过, 别看他们一个个表面没啥变化,可心里却都感慨万千。 跟他们这种身体上的疲惫不同,在军机处前指的那帮大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精神上的疲惫,且背负着极重的压力。 “孙卿,你觉得现在那帮勋戚子弟,怎么样?”坐在椅子上的崇祯皇帝,看着正襟危坐的孙承宗,神情淡然的说道。 “变化很大。”孙承宗微微欠身道:“若是能好好调教一番,日后必然能成为我大明的栋梁之才。” “嗯。” 崇祯皇帝微微点头道:“朕准备从这批勋戚子弟中,好好挑选一些有能力,对大明忠诚的苗子。 不管是嫡出也好,或者庶出也罢,等这一战结束后,那些被朕选中的人,会集中到西苑接受全封闭的进修。 以后这特设的京卫都督府,还有京营那边,他们都将会补充进去,到时有多大能耐,就做多大的军官。” 天子这是想用这帮勋戚子弟,来逐步替换掉现有那些没能耐,却占着位置的勋戚啊,可是这并不容易啊。 孙承宗心里生出感慨,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算是看明白当今天子的种种手段,只怕结束跟进犯大明的建虏一战后,这大明朝野间将会出现不小的变动啊。 “行了,暂且不聊这些了。” 崇祯皇帝敲击着书案,神情淡然的说道:“孙卿,不知你对被袁崇焕擅杀的毛文龙,有什么看法?” 天子这是何意? 怎么突然之间,聊起来毛文龙了? 难道跟快要赶赴前线的东江兵有关联吗? 孙承宗眉头微蹙,心里暗暗思量起来,原本他以为天子召他过来,是想聊聊后续要展开的战事,亦或者令人猜不透的袁崇焕,但崇祯皇帝突然提起毛文龙,这还是叫孙承宗有些始料不及。 “臣觉得毛文龙此人,有才,洞察战局的能力很强,敢于向建虏言战,在他统领东江军期间,对建虏窃据的辽南,一直保持着极强的威胁,牵制住不少建虏兵马。”孙承宗收敛心神,边思索边讲道:“不过此人江湖气过重,性情桀骜,为人略显傲慢,听不进去旁人的劝说,做事喜欢独断……” 评价的还算客观,没有掺杂个人恩怨在里面。 听着孙承宗所讲的这些,崇祯皇帝微微点头表示认可,毛文龙这个人,正如孙承宗所评价的那般,算是好与坏并存的一名武夫吧,不过就大明在辽东的布局,若毛文龙不死的话,那建虏绝不可能集结麾下精锐,不再担心辽南侧翼安危,敢于向大明发动一场场侵略。 崇祯皇帝接着又询问道:“那孙卿觉得刘兴祚这个人怎样?” “臣……” 提及这刘兴祚,孙承宗一时间有些踌躇了,他还真不太好说些什么,关于刘兴祚,他了解更多的是其在建虏效命期间,所在八旗内的地位。 那时的刘兴祚,还叫刘爱塔,是努尔哈赤最为倚重的将领,哪怕是天启年间,刘兴祚谋划反正归明一事,最后被小人告密暴露,其弟刘兴仁,连同告密者被努尔哈赤下令处死,但最后还是为了笼络刘爱塔,努尔哈赤竟以姻婿待之。 “朕就直说吧。” 见孙承宗踌躇不言,崇祯皇帝说道:“这次建虏进犯我大明,给朕不小的警醒,皮岛这个地方很重要,是牵制建虏的一处要地。 先前朕对此地不是很重视,认为其不过是块弹丸小地,即便驻守兵马,所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但是现在想想,朕发现自己先前的想法是错的,皮岛若是用得好,不仅能牵制住大批建虏,还能迟缓建虏对外扩张之势。 所以等此战结束后,朕准备将毛文龙的旧部,包括他收的那帮义子义孙,全都抽调到京城这边,并遣派一些精锐之师,以刘兴祚为东江镇总兵官,重新打造威胁辽南的战略要地。” 第一百三十二章 风起(2) 辽东,这对现阶段的大明来讲,是不管怎样都绕不开的雷区,嗯,在崇祯皇帝的眼里,这就是一个雷区。 表面上来看,这是身为上国天朝兼大哥的大明朝, 要平定昔日奴才兼小弟反叛的一场战事,想跟主子兼大哥一起称兄道弟,这不是道反天罡吗?! 然在实际的平叛过程中,渐渐掺杂的人多了,势力多了,那相对应的利益也就多了,数以千万两计的钱粮、各类军需,源源不断的运往辽东, 有多少是真用到平叛上, 这就是值得商榷的事情。 孙承宗眉头微挑,欠身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是想继续贯彻步步为营的策略,并增强侧翼钳制建奴的底蕴,来逐步收复被建虏窃据的辽东失地?” 这次建虏绕道辽前,进犯大明关内,尽管过程凶险了些,但当前大局已被大明掌控,不过袁崇焕这个辽东督师,想保住他的位置,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在孙承宗的心里,一直牵挂着辽东,他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解决肆虐辽东的建虏,替大明解决心腹之患。 “不,孙卿说的不准确。” 崇祯皇帝敲击着书案,神情淡然道:“朕不打算搞什么五年平辽,或者八年平辽的蠢事了, 再这么搞下去,大明必将亡于此!” 孙承宗脸色微变,忙站起身来拱手作揖,他怎么都没想到,天子会讲出这等惊世骇俗之言,这叫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孙卿啊,你也无需这般震惊。”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缓步向前走着,说道:“经过这次建虏进犯一事,朕看清楚辽前的本质了,在辽东,在朝堂,藏着一帮隐秘的硕鼠啊。 他们表面上是大明的臣子,嘴上讲着忠君、为了社稷的话,可背地里干的勾当,却是他娘的用辽东在放大明的血啊。 朕先前就想不明白这些,不过现在却想明白了,朝廷每年调拨数以百万计的钱粮, 还有军械、甲具、火器、火炮等各类军需, 从天启朝到现在,前前后后花费的银子,都有数千万两了吧。 可是这些年呢,大明在辽前那边,失地没收复多少,可封出去的官却大把,而建虏却越打越强,孙卿,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孙承宗的额头生出细汗,虽说现在天气很冷,但听完崇祯皇帝所讲这些,他却觉得自己后背被汗水浸湿了。 其实崇祯皇帝所讲的这些,他是知道一些情况的,这些年朝廷调拨的钱粮也好,各类军需也罢,真正用到平叛上的很少。 另外在天启年间,因辽前战事危急,奉旨援辽的客军也不少,可真正落得好下场的,却没有几个,多数都在辽东战场上,遭受建虏的致命打击。 “袁崇焕这个人,朕不打算再用了。” 崇祯皇帝负手而立,看着保持姿势的孙承宗,神情淡然的说道:“他不好,把朕当成了傻子。 觉得用几句话哄骗,再加上朝中大臣的帮衬,就能叫朕一直信任他,相信他那套五年平辽的说辞。 被他吹嘘说大明怎样怎样强,建虏怎样怎样弱,可实际上呢,在朕相信他,一定能为国朝分忧,替朕分忧之际,建虏打到我大明的家门口,还打进来了,这可真是够讽刺的啊。 所以朕不打算拿着大明的元气,去继续填补辽前这个大窟窿了,没有意义,家贼硕鼠太多了,朕就算是搬一座金山银山,也满足不了这帮家贼硕鼠的胃口啊!” 受党争的影响,从万历朝就存在的吏治腐败,到了崇祯朝,那更是呈现愈演愈烈之势。 辽饷,本意是想解决建虏反叛,还大明朗朗乾坤,可在上下其手的氛围下,不知有多少贪官污吏,将其当成敛财的工具。 “陛下,我大明不能放松,对建虏的压制啊。”孙承宗双手微颤,作揖道:“倘若这般放纵建虏,在辽东之地发展下去,只怕……” “放松?这肯定是不能的。” 崇祯皇帝神情冷厉,伸手搀扶起孙承宗,说道:“朕要用毛文龙先前那一套,搅得建虏在辽南不得安生。 知道朕为何要重用刘兴祚吗? 因为他更懂建虏,知晓建虏内的所有情况,朕要以东江镇为前出要地,乘船渡海袭扰辽南,今天杀十个建虏,明天斩百个建虏,将辽南变成建虏的梦魇之地。 另外像登莱之地,包括觉华岛,都能成为前出辽南的要地。 朕所想的平辽方针,就是放弃斥重金打造防线,辽西行守土有责,给朕确保现有疆域不丢,敢丢那就按大明法纪来办,该杀就杀,该罢免就罢免,朕要围绕辽南沿海之地,一点点放建虏的血。 此次建虏进犯关内,我大明采取的也是步步为营,多挖宽沟,阻碍建虏骑兵形成机动冲杀之势,这在辽前是不是能推行开来? 在辽西,围绕先前斥重金所打造的防线,给朕多挖宽沟,形成坑道防线,一条不够那就两条,两条不够那就四条。 既然打仗不行,那领着麾下将士挖沟掘土总会吧?” “……” 孙承宗嘴巴微张,难以置信的看向崇祯皇帝,显然他从没有想到当今天子,竟然想以发展水师力量,将整个辽南变成战场,来一点点消耗建虏的元气。 孙承宗收敛心神,眉头微蹙道:“可是陛下,若这是这样做的话,那建虏缩在城池不出,或者撤离沿海地带,我大明岂不是……” “他们不要,我大明也不要!” 崇祯皇帝朗声道:“在我大明袭扰辽南期间,要多多的收拢,被建虏奴役的大明百姓,把他们全都迁移回关内安置。 什么时候,朕把那帮把辽东当成他们升官发财、中饱私囊的家贼硕鼠,全都一一铲除干净了,我大明什么时候再谋收复辽东之事。” 就当前的大明,在这里上下摆烂,任何以平叛的名义,所摊派的银饷,那多数都是落到贪官污吏之手。 想要在这个堆满火药桶,随时都会引爆的龙椅下,可以先安稳的坐下去,那首要做的就是摆正心态,像什么三五年平辽,三五年造个崇祯盛世,在梦里想想就行了,千万别映照到现实,容易蛋疼。 毕竟那都是瞎扯淡嘛。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用空间换时间,你建虏想放我大明血,那我就从源头堵住,反过来再想个办法,持续放你建虏的血。 只要能叫辽前稳个一年半载,腾出手来制衡朝堂,杀一批围绕辽前的家贼硕鼠,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孙卿啊,国朝需要你啊。” 收敛心神的崇祯皇帝,动容的抓住孙承宗的手,说道:“眼下大明处在这动荡之下,各地灾害频发,朝中国库空虚,山西等地反叛不绝,而朝堂、地方上的官员,又一个个是那般德性,孙卿,你要多为朕分忧啊。” “陛下……” 看着动容的崇祯皇帝,被抓住手的孙承宗,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天子这是要叫自己硬顶上去啊。 老孙同志,你是大明的好同志,要多替朕这个大明天子,多多的分些担子才成,你那套步步为营的策略,朕会继续用的,战略防守不丢人,但斥重金修筑城池,那可不成了,挖沟吧,多挖沟,往死里挖,叫建虏来打你都觉得费解! 朕要是坐拥一座座金山银山,那没说的,你想怎么修城池都成,可问题是现在大明的财政,明显就是一堆烂摊子,朕可没银子给你,有这修城的银子,还不如叫朕拿来缔造新军来的实际呢。 “朕方才所讲的那些,就是一个笼统的想法。”看着踌躇的孙承宗,动容的崇祯说道:“等结束了此战,打跑了建虏,我们再详细的探讨,到时军机处拿出可行性章程,辽西怎么部署,辽南怎么展开等等,都必须制定好才行。” “臣领旨。” 看着心事重重离去的孙承宗,垂手站在原处的崇祯皇帝,嘴角微扬,出身文官群体又如何,朕要一步步叫你拢到帝党之下,大明不是派系多嘛,不是好党争嘛,好啊,那朕也造个帝党,陪你们好好玩玩。 以辽东将门为首的势力,就是朕给你们抛出的第一根骨头,朕倒要看看,到时能跳出来多少人,皇太极,你想做皇帝,问鼎神州,先去问问你死去的老爹答应不答应。 第一百三十三章 皇太极,你主子来了 “孙公,您说陛下将军中粗通建虏语的将士,都集结在一起想干什么?”茅元仪骑马前行,眉宇间透着不解,看向深思的孙承宗,说道:“还特意将那些底层将校,都召到驾前…孙公?” 见孙承宗不搭理自己, 茅元仪眉头微蹙的向前探身,心里不免生疑,从昨夜面见天子后,自家督师就魂不守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 孙承宗回过神来,见茅元仪看着自己,说道:“应该是陛下想到了什么,等抵达汉儿庄一带,我们就知道了。” “……” 听到此言的茅元仪, 心里的疑惑更多了,昨夜天子召见自家督师,到底讲了什么,竟叫他这般? 在茅元仪的记忆中,孙承宗是那处事不惊的性情,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表现出这种状态啊。 “和仲兄,您说此战若顺利结束,陛下会如何处置袁崇焕?”随行的李邦华,看了眼左右,向前探探身,对王洽低声说道。 “还有那孙稚绳,昨夜被陛下独召,回来后,整个人就觉得魂不守舍,您说陛下会对他说些什么?” 骑马前行的王洽, 皱眉道:“孟暗兄, 袁崇焕此番的表现,这辽东督师算是做到头了,不过陛下如何处置,老夫也不是很清楚。 即便是到现在,我们也未曾听陛下讲过要如何,不过老夫有种直觉,这孙稚绳只怕要再度出镇辽东了。” 李邦华看了眼左右,低声再说道:“那你觉得陛下特设的军机处,若朝中大臣联名劝谏的话,陛下是否会……” “不好说,不好说啊。” 王洽微微摇头,轻叹道:“陛下的心思,老夫现在是猜不透了,这军机处明显不符我大明祖制,可……唉。” 然王洽说着说着,却轻叹一声不再言,李邦华见状,也跟着轻叹一声,眼看着建虏寇犯大明一事, 快接近尾声了, 可重创打跑建虏后,只怕大明朝野间,又将会陷入到一场风波之下啊。 处在这人世间,他们不可能生活在真空下,人情世故要不要理会?官场规矩要不要遵守? 跟随崇祯皇帝御驾亲征,这期间天子的种种表现,叫他们见到了天子的另一面,李邦华、王洽他们心里并不觉得,等此次与建虏的战事结束,天子会轻飘飘的放下。 随驾出征的这段时间,他们军机处前指,收到不少留京军机处,内阁,各辅政大臣呈递的奏疏,甚至司礼监、锦衣卫也都呈递有奏疏,仅仅是他们所看到的那些,在天子御驾亲征之际,神京那边可谓是乱成了一锅粥啊。 眉宇间透着忧色的李邦华,看向前方骑马前行的崇祯皇帝,正在对那帮召见的底层将校讲着什么,这心里变得更是复杂了。 “朕叫人给你们读的东西,你们一个个心里都有数了吧?”看着眼前的这帮底层将校,崇祯皇帝神情淡然道。 “你们这帮领队,等会儿就先于中军赶赴前线,领着那些懂建虏语的将士,给朕跑到建虏安营扎寨之地,好好给朕的奴才问声好。” “喏!!” 随行的那十几众底层将校,纷纷朗声喝道。 瞧见随行的这帮家伙,一个个亢奋的模样,崇祯皇帝露出一抹笑意,皇太极,有道是杀人诛心,朕要叫你好好知道一下,《三国演义》里的骂战,到底是怎么玩的。 “张世泽,你领着几人随行。”收敛笑意的崇祯皇帝,看向一旁的张世泽,说道:“别一个个兴奋地,到时候全都给忘了,那朕的这份关怀,还怎么叫朕的奴才知道。” “末将领旨!” “去吧!” 随着崇祯皇帝一声令下,张世泽一行向前飞驰而去,瞧见此幕的不少人,一个个都在心里犯嘀咕,这帮家伙是干什么去了? 按着军机处前指先前所定部署,除张可大所部留守三屯营,崇祯皇帝亲率中军,卢象升领左翼,马世龙领右翼,满桂、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所部随中军,浩浩荡荡的朝汉儿庄一带赶赴。 有扼守龙井关的侯世禄、周遇吉所部,在旁虎视眈眈的盯着汉儿庄,携先前大胜之威,赶赴汉儿庄的明军各部,摆出这样的阵仗,崇祯皇帝心里坚信,损兵折将不少的建虏,真不一定敢上来跟明军硬碰硬。 这要是叫大明逮住机会,把汉儿庄一带营寨烧了,或者趁乱赶赴喜峰口一带,那他们就被大明军队彻底锁死在关内了。 就算建虏在此期间杀再多的明军将士,最后落了个全军覆灭的下场,那意义又是什么呢? “哒哒哒……” 杂乱的马蹄声,踏破了汉儿庄一带的寂静,彼时在建虏所筑营寨的寨墙上,被一众贝勒、大臣、将校簇拥着的皇太极,神情凝重的看向前方。 “这帮明狗,到底想要干什么?”莽古尔泰神情冷厉,沉声道:“都快一炷香的时辰了,他们仍旧驰骋在我军寨前。” “谁知道。” 阿敏皱眉道:“估计是想引诱我八旗出动,这崇祯小儿真是小人得志,龙井关失守不到一日,就统率着大军杀来了。” 莽古尔泰瞥了眼皇太极,自顾自的说道:“照这样的架势来看,我八旗想先于明军主力抵达前,重夺龙井关是不可能了。” “……” 垂手而立的皇太极,眸中闪烁着冷茫,垂着的双手紧握着,本以为收复三屯营的明军主力,最快也要修整数日,才会杀到三屯营这边。 但在龙井关失守的第二日,本聚在三屯营一带的明军主力,就杀了过来,这根本就没给他们任何一丝能重夺龙井关的机会。 “汗阿玛,儿臣愿领麾下摆牙喇出营,灭了这帮明狗!”豪格眉头紧蹙,冲皇太极抱拳喝道。 “先等等……” “狗日的皇太极听着!!” 就在皇太极开口讲话,叫豪格稍安勿躁之际,却将八旗所筑营寨前的那帮骑兵,一个个保持驰骋姿态,手里举着个铁皮喇叭,声音极大的喊道。 “……” 听到这声响的皇太极一行,一个个神情各异的看去,他们谁都没有料想到,这帮明骑闹腾这么长时间,竟会有这样的异动。 “狗奴才,这三屯营一战,还没他娘的叫你打破胆,留在汉儿庄,是他娘的还想打下去是吧?狗奴才就是狗奴才,这以下犯上的野心,就是他娘的不死啊!” “哒哒哒……” “朕先前就听说,你这狗奴才,弑父辱母,欺压兄弟,捧着本《三国演义》,好的你不学,净他娘的学这些下三滥的东西了。” “狗奴才,睡了你阿玛的婆娘,感觉怎么样啊?那滋味爽不爽啊,你这狗奴才,还真是够他娘的薄情的,睡了就睡了,提起裤子不认人,还把你阿玛的婆娘逼着殉葬了,爽一次就不爽了……” “……” 张世泽所领的这支骑兵队伍,一个个嘴皮子贼溜,面露嬉笑的喊叫着,这叫皇太极一行全都扎刺了。 “啊!!明狗,本贝勒要杀了你们!!” “可恶!!这帮明狗……” 暴怒的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人,一个个怒目圆睁的咆哮起来,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等人,同样面露怒意的死盯着那帮明骑。 “给本贝勒射杀这帮明狗!!!” “来人啊!!” 一道道怒吼声,咆哮声,在皇太极的耳畔回荡着,此时的皇太极,面露狰狞,那冷厉的双眸,闪烁着杀机,他万没有想到的是,堂堂大明天子,竟然会叫麾下将士,讲出这等粗鄙之言。 “汗王,请遣派铁骑,追杀这帮搅乱我八旗军心之辈。”脸色大变的范文程,从人群中跑了出来,拱手道:“那崇祯小儿不配为大明天子,竟……”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豪格,岳托,杜度听令!” 皇太极难压心头怒火,冷冷的转过身来,沉声喝道:“本汗命尔等即刻出营,追杀这帮该死的明狗,砍掉他们的脑袋!!” “喳!” 看着暴怒的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一行,气冲冲的朝寨门处跑去,皇太极只觉得眼前是一阵发黑,该死的崇祯小儿,真真是太可恶了,竟用这等卑劣的手段,来搅乱八旗秩序,挑起矛盾。 即便他们八旗劲旅,向来是以强者为尊,可这样的话传递开来,那对八旗会造成怎样的影响,皇太极真不敢去深想下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埋下一颗分裂的种子 八旗,八旗,这就是一帮奴隶头子,领着各自的奴才,围着最大的奴隶头子,争抢地盘的组织,典型的魔改版‘我的领主的领主, 不是我的领主’,并糅杂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武士精神嘛。 “满桂啊,你也算是久经沙场的悍将了,怎么就是这脾气不能收收呢?”骑马向前的崇祯皇帝,心情不错的看着满桂,说道:“明明能在辽前为大明建功立业,可偏偏要表现的那般张扬。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点简单的道理,你难道就真的不懂吗?还是说当初就是想跟袁崇焕顶着干?” “陛下,末将……” 被崇祯皇帝这般一说,满桂面露踌躇,眉宇间透着忧色,伸手想要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讲不出来。 自己好端端的跟在圣驾旁,目睹了崇祯皇帝策划临战怒骂皇太极的戏码,原本还直呼好家伙的他,却被天子这般一讲,叫不善言谈的满桂慌神了。 “刚才朕所策划之事,你是怎么看的?” 见满桂这般,崇祯皇帝嘴角微扬,淡然道:“有没有觉得朕有失君威,不该讲出那些粗鄙之言呢?” “末将…” 满桂犹豫了一下, 但是旋即神情严肃, 微微欠身道:“末将觉得陛下没有失去君威,主子派人去骂奴才, 还是以下犯上的那种,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到底还算敢讲些真话,朕没看错你。”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目视前方,感慨道:“自朕御极以来,这漂亮话,好话,朕是天天听,月月听,朝中的大臣这样说,辽前的官员、将领也这样说。 听的朕心里都误以为,我大明真就像人间仙境般,没有叛乱,没有灾害,没有腐败,大明好的不得了。” “……” 满桂眉头微蹙起来,骑马紧跟在崇祯皇帝身后,他不知道天子对自己讲这些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满桂, 朕考考你。” 感慨之余的崇祯皇帝, 看向陷入思索的满桂, 道:“你先前在辽前,也算是待过很长时间了,想来对建虏也算了解,那你给朕说说,建虏八旗是一个整体吗?” “陛下,这件事情算比较复杂的那种,末将说的或许不准确。”满桂皱着眉头,边想边说道:“有些时候吧,这建虏八旗就是浑然一体,能爆发出极强的威慑,使得我大明在辽前一带,始终处在很被动的境遇。 但有些时候吧,他们又并非是一个整体。 怎么说呢…这八旗更像是一帮奴隶头子,听从拳头最大的奴隶头子,若是这个最大的奴隶头子虚了,那其他奴隶头子,就会在心里生出其他想法。 现在这新上位的建虏奴酋皇太极,其在建虏八旗内的威望,就远没有老奴活着的时候高,所以这也是陛下的这个狗奴才,喜好频频遣派建虏进犯我大明的原因吧。” “这不是总结的很好嘛。” 崇祯皇帝笑着说道:“一帮不尊教化的东虏,所奉行的那一套东西,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朕才叫军中粗懂建虏语的将士,趁着我大明主力,赶赴汉儿庄前线之际,先乱一乱建虏内的秩序。” 满桂双眸微张起来,先前他听到那些话,只觉得很新奇,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天子,竟会写出这等粗鄙之言,毕竟这不该是天子所能阐述出来的。 但听崇祯皇帝这般一讲,满桂回过味来了,这他娘的哪里是单纯的骂皇太极这个狗奴才啊,这分明就是想分化建虏八旗啊。 又是牵扯到皇太极,又是牵扯到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又是牵扯到阿济格哥仨,那洋洋洒洒的数百字之言,算是把建虏八旗内,主要掌权的人,全都给牵扯进去了。 高啊! “朕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在建虏八旗内,埋下一颗分裂的种子。” 瞧着神情激动起来的满桂,骑马向前的崇祯皇帝,双眼微眯道:“叫它生根,发芽,在特定的时间,叫朕的那个狗奴才,无法真正整合八旗,这算不算变相削弱建虏八旗?” “算!” 激动的满桂大声应道,若建虏八旗内不能皆听皇太极之命,那八旗劲旅的强悍,就不能发挥到极致。 尤其是皇太极这次统率建虏八旗,进犯大明关内要地,想重创大明元气,却反过来被大明打的灰头土脸,这对其在八旗内的威望,那绝对是不小的打击。 越想越激动的满桂,此刻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方才的那声大喊,叫随驾的王洽、李邦华等一众人,都神情各异的看了过来。 “行啦,你也别这般激动了。” 瞅着眼前的满桂这般,崇祯皇帝神情淡然道:“算算时辰,奉朕旨意的那帮健儿,只怕这个时候,正被恼羞成怒的建虏追杀。 你即刻奉朕口谕,携本部铁骑,命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三人,统率麾下铁骑接应,切记不可恋战。” “喏!” 满桂抱拳应道,随后便在崇祯皇帝的注视下,策马扬鞭朝前方驰骋而去,眉宇间生出的激亢,是怎么都不能遮掩住的。 ‘满桂这员虎将,可用,但不可脱离掌控的用,性情太过于桀骜。’ 瞅着离去的满桂,骑马向前的崇祯皇帝,心里暗暗道:‘给刘兴祚配属的副将,他不行。 若真派了满桂过去,难免会反客为主,最好也是两虎相争,看来还要再想想其他人了。’ 统率中军赶赴前线,崇祯皇帝所做的这些,其实不单单是为了即将爆发的战事,也在为此战之后的部署,在做相应的安排。 一个叫皇太极完全掌控的建虏八旗,不符合当前大明的利益,也不符合他在辽东要展开的布局,所以怎么给皇太极埋雷,叫建虏八旗内矛盾激化,才是崇祯皇帝最应该去做的事情。 就他所编的那些话,的确上不得台面,也不符合大明天子的身份,但的的确确像一把利剑,刺进了建虏八旗的体系内。 至少阿济格哥仨,多少会生出些许不满吧? 这倒霉催的哥仨,对皇太极的逆反心理,也会增强一些吧? 若皇太极真要为了掌权,而动阿济格哥仨名下的牛录,或者打压他们哥仨,那建虏其他大小奴隶主,也会生出些许别的想法吧? 裂痕往往就是从细微处一点点撕开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崇祯三十六计之舆论战 处在这不是非黑即白的世道下,大明上下正忙着摆烂,身为小弟的建虏,那也不能闲着啊。 当大哥的都以身试法,在上下摆烂了,身为小弟的建虏,你不学着摆烂, 是什么意思?瞧不起谁? 崇祯皇帝折腾这一出,随着出战的各部兵马,齐聚汉儿庄前线,孙承宗、王洽、李邦华这些军机大臣,到底还是知道了。 不过他们一个个却默契的装作不知道,忙着处理各部兵马呈递的军情, 这叫崇祯皇帝觉得有些遗憾。 “陛下,截止到当前位置, 我大明出战的各部大军,并未遭遇建虏的侵袭,卢象升、孙祖寿、马世龙他们,按照军机处前指所定部署,顺利构建起相应的防线,目下正在完善各处防线体系。” “陛下,我军所设屯粮要地,已选定区域,并按照您先前所讲,当前正在挖设第二道宽沟……” 听着孙承宗、王洽、李邦华他们,一个个先后站出来汇报军情,坐在椅子上的崇祯皇帝,情绪不高的把玩着绣春刀,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己那狗奴才,还真是够能忍的啊,不就是自己统率的兵马, 赶到前线的有点多, 这咋连遣派麾下骑兵袭扰的动作, 到现在都没有做出来呢? 有军机处前指,来把控先前已拟定的作战部署,只要不是突发战况,崇祯皇帝听与不听都行。 “真是奇了怪了,朕的那狗奴才,咋一点反应都没有呢?”收刀归鞘的崇祯皇帝,在孙承宗等人的注视下,面露不解的囔囔道:“这要是一直这般干耗着,那最后不就不能多杀一些建虏了?” “……”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他们,听着崇祯皇帝囔囔所讲,一个个神情各异的站在原地,心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他们先前知晓自家天子,召集那帮粗通建虏语的将士,所做的那些事情后,都生出不该如此的种种想法。 堂堂大明天子,九五之尊,怎能写出那等粗鄙之言啊, 这有失大明天子的威仪啊,就算是想刺激建虏, 激怒建虏,那完全可由他们代劳啊,再不济不还有军机处前指的那帮军机参赞吗? 这些事情若是传回朝中,只怕科道那帮言官御史,又该以此来规劝天子了…… “三位爱卿,你们在想些什么?” 见孙承宗几人愣神,崇祯皇帝将手里的绣春刀放下,双眼微眯道:“是不是在想怎么倒逼建虏之策? 这建虏缩着不出,那也不是个事儿啊。 朕刚才想了想,等各处大军所构防线完善,军机处前指这边,负责统筹安排各处麾下骑兵,能夜里看见东西的骑卒单独编队,给朕十二个时辰,不间歇地向建虏龟缩的营寨,放火箭,狠狠地烧这帮狗奴才! 等待后方转运军需的同时,咱们也不能叫龟缩的建虏闲着。” “臣等遵旨!” 也不知是为何,在听崇祯皇帝讲话的时候,孙承宗他们莫名提着口气,生怕他们听到什么虎狼之词。 幸好提心吊胆听完以后,发现并没有听到他们所想的那些,孙承宗几人松了口气,随后便重重离去,生怕崇祯皇帝再想到什么。 瞧着孙承宗几人的背影,崇祯皇帝嘴角微扬起来,到底都是尊奉圣贤的读书人啊,说点粗鄙的虎狼之词怎么了? 这诸葛亮都阵前骂死了王朗,写进了《三国演义》里,朕叫皇太极这帮狗奴才,温习一下《三国演义》的情节,省的忘了先前是怎么靠着《三国演义》,对付大明文官统率的大军,这难道还有错吗? 张世泽匆匆走进帐内,冲感慨的崇祯皇帝拱手道:“陛下,您让府军前卫誊抄的书信,全都写好了,有八百多封。” “好,做的不错。” 崇祯皇帝笑着站起身,走上前道:“把这些誊抄的书信,分给那帮健儿手里,叫他们随队袭扰建虏营寨时,给朕射进建虏营寨中。” “喏!” “去吧。” 瞅着兴冲冲离去的张世泽,叉腰而立的崇祯皇帝,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打仗嘛,占据这等优势下,不给敌人玩玩舆论战,这多可惜啊。 这八百多封有料的书信,哪怕最后只有十几封,落到皇太极这个狗奴才,还有那帮建虏高层手里,也够气炸他们的。 多尔衮啊,朕给你们哥仨,奠定这样的舆论基础,以后可要好好地表现啊,别叫朕失望啊。 王承恩走进帅帐,见自家皇爷露出一抹笑容,不免心里有些生疑,但很快收敛心神,恭敬的作揖道:“皇爷,这是您要的东西。” 说着,便双手捧着一份文书。 “嗯。” 崇祯皇帝接过文书,便翻阅起来,嘴上却说道:“王伴伴,你找的那些大汉将军,暗查祖大寿他们时,没叫人觉察到什么吧。” “没有。” 王承恩摇头道:“奴婢挑选的都是机灵的,且特意换了军服,虽说祖大寿他们麾下,那帮骑卒都很警觉,不过没出什么岔子。” 崇祯皇帝合上文书,递给王承恩说道:“拿着朝廷的银饷,所打造的关宁铁骑,却多半是他们自己的私军,真是够可以的。 把这份文书烧掉吧。” “喏。” 本心情还算不错的崇祯皇帝,在想到辽前之事,想到祖大寿后,心情就变得不那么好了,辽东的将门势力,盘根错节的扎根辽前。 袁崇焕这个人还好处置,不过以祖大寿为首的辽东将门,要处置起来,就显得有些棘手了。 若是简单粗暴的擒获祖大寿,那在辽前各地为将的祖家将领,还有那帮辽东将门的将校,必然会在辽前作乱。 考虑到自己对辽东的筹谋,现阶段的辽前还不能乱,不然只会叫建虏得了好处。 ‘这烂摊子处理起来,还真是够棘手的。’眉头微蹙的崇祯皇帝,心里暗暗说道:‘皇太极你这个狗奴才,庆幸朕现在所面临的局面复杂吧,不然这一次,就算是拼着麾下大军损失惨重,也要将你们全都堵在大明关内。’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崇祯皇帝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狗奴才皇太极,被他所打出的组合拳,折腾的是焦头烂额。 建虏异地作战的劣势,随着崇祯皇帝一手策划的骂战,再加之大明主力兵马,齐聚汉儿庄前线, 算彻底暴露出来了。 “崇祯小儿,真真是可恶至极!” 大马金刀坐在帅位上的皇太极,气汹汹的怒骂道:“身为大明天子,竟用处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想以此破坏我八旗士气,该杀!” 低头站着的范文程、索尼,听完皇太极所骂之言,神情复杂的看了眼对方, 但却没上前劝说什么, 眼下他们八旗这边,因那帮明骑所叫骂之言,士气的确出现了不小的波动。 老汗王身死一事。 大金汗王位继承一事。 老汗王宠妃阿巴亥之死。 阿济格哥仨,被削弱所掌牛录…… 崇祯皇帝遴选的那帮粗通建虏语的明骑,在建虏营寨前闹出的骂战,将皇太极、代善、阿敏、莽古尔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等十多位爱新觉罗子弟,全都牵扯进去了,还合理的质疑了皇太极继承权的事情,算是将一把利刃,深深地扎进八旗之中。 “眼下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他们三人,在干些什么?”内心难压怒意的皇太极,冷冷的看向范文程说道。 “回汗王,都在各自小帐待着。”范文程弓腰塌背的说道:“不过莽古尔泰的反应,多少有些……” “这该死的奴才,本汗就知道。” 皇太极眸中闪过一丝杀机,紧握双拳道:“去,把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人叫来, 本汗有话对他们说。” “喳!” 在崇祯皇帝没有统率着大军, 赶赴汉儿庄前线之际,皇太极依旧是雄心不死,想要积极寻找战机,行反扑大明之事。 此战若就这般灰溜溜的撤离大明,回到辽东那边,这对他在八旗内的威望,将会是不小的打击。 甚至为保住岳托,不叫济尔哈朗之死,影响到八旗内的稳定,皇太极提出叫八旗共商进退之事,虽说期间被莽古尔泰摆了一道,但一切都按照皇太极预想的那般进行。 可后面发生的事情,却超出了皇太极的预料,先是八旗控制的龙井关告破,后是三屯营方面的明军主力杀来,期间还有那等对他不利的言论,可谓是叫皇太极焦头烂额。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人算不如天算, 计划赶不上变化。 “拜见汗王!” 阿济格哥仨的声音,叫陷入沉思的皇太极, 回过神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哥仨,缓声道:“都起来吧。” “喳。”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应了一声,随后便站了起来,皇太极静静的坐在帅位上,阿济格却上前道:“汗王,您为何不趁着明狗初至前线,遣派我八旗劲旅冲营,杀溃……” “阿济格,本汗明白你的心情。” 皇太极眉头微蹙,说道:“崇祯小儿遣派帐下明狗,传这等扰乱我八旗之言,污蔑大妃,就是想激怒我八旗,叫我八旗失去理智。” 在讲这些的时候,皇太极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多尔衮、多铎哥俩身上。 相比较于做事鲁莽,性情桀骜冲动的阿济格,在皇太极心里所忌惮的是多尔衮,还有执掌一旗,且对多尔衮言听计从的多铎。 皇太极继续说道:“本汗继承大金汗王位,是汗阿玛死前未明确继承人,那时八旗所处局势不好……” 皇太极在这里说着,低头不言的多尔衮,心中生出一股燥意,眸中闪过冷茫,但很快恢复过来。 “……这么多明狗,被崇祯小儿统率着,摆开阵仗,齐聚汉儿庄一线,龙井关的明军又虎视眈眈。 崇祯小儿这等卑劣手段,就是想挑起我八旗内讧,好叫他趁乱攻打八旗,本汗希望你们能明白这些。” 帅帐之内,回荡着皇太极动容的声音,相比较于阿济格的表态,反倒是多尔衮、多铎哥俩,却一直沉默不言,这也叫皇太极的心情很是杂乱。 这次跟大明的征战,怕是打不下去了。 尽管他极力否认那些‘谣言’,但是在一些事实和真相之下,包括代善、阿敏他们的反应,使得八旗内的士气,受到不小的影响。 老奴,嗯,努尔哈赤没死之前,将两黄旗的控制权,分别交由阿济格、多铎执掌,若非努尔哈赤死的突然,多尔衮也将被赐下一旗。 还有争夺汗王位之后,皇太极一手炮制的换旗风云,两白旗摇身一变,变成了八旗中意义不一般的两黄旗,阿济格哥仨所控两黄旗,却成了两白旗,这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就算阿济格哥仨迫于局势表面没说啥,心底里想些啥,本高高在上的两黄旗将校,面对这一情况,又有多少心生怨气的? 明明他们才是正统的两黄旗,可最后却成了后娘养的了。 “唉~” 在阿济格哥仨离开帅帐,坐在汗王位的皇太极,没由得轻叹一声,叫再度进到帅帐的范文程、索尼,感受到自家主子有心无力的无奈了。 “本汗没有想到,崇祯小儿竟会做出这等卑劣之事。”皇太极幽幽的说道:“被他这么一破坏,我八旗的人心散了,想在汉儿庄战胜大明,重创大明,就不容易了……” 听到皇太极之言,范文程、索尼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讲不出口啊。 八旗从来都不是皇太极一人之八旗,而是代善、阿敏、莽古尔泰这些奴隶主,共同拥有的八旗。 崇祯皇帝这招釜底抽薪之谋,叫原本斗志高昂、战意冲天的八旗劲旅,顷刻间就陷入到愤怒、彷徨、怀疑的境遇下。 心不朝一处使的八旗,还是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八旗吗? 先前一直都是建虏在战场上玩舆论战,这崇祯皇帝牛刀小试,朝着八旗心窝上扎一刀,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 尤其是崇祯皇帝的牛刀,那还一个劲儿的硬剌,这对退守汉儿庄不出的八旗来说,所造成的影响,还在持续进行之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朕还没抡开膀子,咋撤了! “哈…啊……” 满桂打着哈欠,拖着疲惫的身躯,缓步向前走着,双目微红,眼角还挂着些许泪珠,此时的他,困极了。 “老满, 你这是什么德性,不就是后半夜率部放些火箭,吵扰吵扰建虏,怎么感觉想逛了一夜的窑子,无精打采的,哈哈……” 赵率教那带着调侃的语气,叫满桂瞪眼看去, 骂道:“你个狗日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老子领着麾下骑卒, 顶着寒风,袭扰建虏的时候,你他娘的睡着美梦,有他娘的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老子,哈…啊……” 瞅着骂骂咧咧的满桂,最后打了个哈欠,赵率教忍不住大笑起来,瞅着满桂这般模样,还别说,心里莫名觉得痛快。 “你他娘的自己点儿背,抽到后半夜的签,怪谁。”赵率教笑着说道:“老子不跟你扯淡了, 这差事还没办, 等老子回来再骂你, 哈哈……” “直娘贼的!” 瞅着嘚瑟的赵率教,头也不回的走了, 满桂怒目圆睁的骂着, 但很快就被阵阵倦意搞的没了心情。 自崇祯皇帝叫军机处前指这边,定了这袭扰建虏之事后,汇聚在汉儿庄前线的明军各部,麾下那帮骑兵,可算是得了个‘好差事’。 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歇袭扰建虏营寨,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老大哥的关怀使命必达。 都跑到老大哥家里想反客为主了,这火箭不能少,冷箭也要有,不时再夹杂几封有料的书信,总之宗旨只有一个,叫想称兄道弟的奴才兼小弟,感受到老大哥的热情。 “还真是奇了,朕的这个狗奴才,到底是怎么想的。” 崇祯皇帝叉腰而立, 看着孙承宗他们,眉头微挑道:“这都两天时间了, 大明麾下骑卒, 都这般袭扰着他们,愣是一次出兵行动都没有,这狗奴才到底是想干什么?” 对崇祯皇帝来说,当前所处的这种战局,还真不免叫他心里直犯嘀咕,纵使自己分化建虏内部团结的谋划,没有起到相应的效果,或者起到了一些作用,那建虏上下也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皇太极这个狗奴才,该不会是在憋什么大招吧? 对自己的这个对手,崇祯皇帝从来没有过任何轻视之意,能一步步走到今日之地位,成为建虏八旗的共主,不管是胆略方面,还是能力方面,都是值得重视的。 在战略上要藐视对手,但战术上要重视对手。 “……” 孙承宗、王恰、李邦华几人,神情各异的站着,心里也在暗暗的揣摩着,建虏都遭受大明这般袭扰了,为何却没有任何的动静,这不符合建虏的脾性啊。 “眼下转运的各类军需,情况怎么样了?” 崇祯皇帝看向王恰,皱眉说道:“这狗奴才不对劲儿,不像他先前的风格,莫不会是在谋划夜袭我大明之事吧?” 这两军交战之际,一时的胜负,不代表着最终的战局,想要赢下最终胜利,就必须保持应有的警惕。 以少胜多的战绩,不是没有过,对崇祯皇帝来讲,这次跟进犯大明的建虏一战,他是必须要打赢的。 考虑到皇太极死去的阿玛,也就是努尔哈赤,有几分赌徒的偏执,站在遗传的角度,也保不齐皇太极也会有这一特性。 先前跟建虏交手的那几战,能取得一场场胜利,除了出战的那些将士,敢跟建虏交战以外,还有就是震天雷、火炮、袋装颗粒火药等一类加持。 王恰走上前拱手道:“回陛下,第一批转运的震天雷、火药、袋装颗粒火药等,已于今日全部移交到天雄军麾下。 第二批、第三批起运的各类军需,则分别在蓟州、通州那边,想运到前线一带,还需一些时日。 不过靠着现有补充的军需,倘若建虏真敢来犯,我大明雄师定能将其击溃,不过我大明需提防建虏发动夜袭,一旦发生营啸……” “不等了!” 崇祯皇帝挥手说道:“先前朕所谋划的那些,就是想影响并打击建虏士气,挑起他们的内讧,尽可能多的争取些时间。 既然第一批各类军需,顺利配发到天雄军麾下,那便准备部署一下,以天雄军为主,其他各部为辅,联合攻打一次建虏,朕要叫他们知道我大明的厉害。” 时刻去提防着建虏是否发动夜袭,这对大明来说有些太过于被动了,毕竟谁心里都不清楚,建虏究竟会从何地出击,且建虏麾下的骑兵,尤其是那帮随军的蒙古兵,可不是吃素的。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吧,这也是崇祯皇帝为何不分兵,一边跟建虏主力在汉儿庄一带对峙,一边可遣派偏师精锐,绕道攻打建虏把持着的喜峰口要隘了。 崇祯皇帝想要的是十成的胜利,不是七成,不是八成,哪怕是九成也不行! 所以绝不能叫建虏发动可能的夜袭,造成可能的营啸,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前线汇聚的大明军队,必然会遭受致命打击,甚至还有可能叫建虏逆风翻盘。 孙承宗上前说道:“陛下,若是这样的话,军机处前指这边,早先所拟定的地字号作战部署,可即刻派人,发放到各部统将的手中,命他们协同配合天雄军,狠狠地挫一挫……” “陛下,出事了!!!” 孙承宗的话还没说完,茅元仪的声音便在帐外响起,这叫崇祯皇帝一行,都看向跑进来的茅元仪。 “说,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崇祯皇帝皱眉喝道:“天塌不下来,你这般慌张,在中军帅帐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跟建虏最终决战的态势,都在汉儿庄摆开阵仗了,最难熬的两日都过去了,能出什么事情,可叫大明步入到乱子里去? “不是,陛下…是,建虏跑了!!”情绪激动的茅元仪,在众人各异的注视下,手舞足蹈的说出了他口中的大事:“陛下,这事生紧急,眼下我大明该如何应对?”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这一战,终是大明赢了 “竟有这等事情?” 崇祯皇帝眸中闪过一道精芒,看着情绪激动的茅元仪,说道:“这建虏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撤兵了? 把你知道的,全讲出来。” 事实证明,此番皇太极统率八旗劲旅,绕开辽前防线, 直扑大明关内而来,就是抱着借助此战,消耗一下大明的国力,顺带将袁崇焕给除掉,继而携大胜之威,壮大自己于八旗内的威望,以增强在八旗内的威慑。 只是遇到不按套路出牌的崇祯皇帝, 在前期取得不小优势的皇太极, 被崇祯皇帝一步步拖进对峙战, 阵地战,消耗战,以至于迂回作战、异地作战的劣势,在一场场战败下,逐步给放大开。 直到崇祯皇帝策划的那场骂战,算挑起了建虏八旗内的伤疤,以至于坚持作战的皇太极退缩了。 茅元仪在这里讲着,孙承宗、王洽、李邦华露出各异的神情,心情却是分外激动,猖獗到不可一世的建虏,竟选择退兵不打了,那这一战,大明有效避免了更大的伤害啊! “哼,朕的这个狗奴才,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 崇祯皇帝叉腰而立, 沉声喝道:“合着, 他们建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朕可不惯他们的臭毛病。 去,即刻传朕口谕,命各部麾下骑兵,去天雄军处领震天雷,给朕追着打,大明死了那么多将士,死了那么多百姓,朕要拿他们的首级来祭奠!” “臣领旨!” 茅元仪当即拱手应道,随后便匆匆离去,准备传达崇祯皇帝的口谕。 玩大了。 皇太极你这个狗奴才,咋不再坚持两天啊。 叫朕多杀你麾下一些建虏,练练兵也好啊。 你这个大金汗王,当的是个屁啊,连这点舆论战的影响,都承受不住了? 瞅着匆匆离去的茅元仪,叉腰而立的崇祯皇帝,眉头紧皱着,心里忍不住吐槽起来, 这算什么事儿啊。 建虏的确是强, 但自己却把皇太极想的太强了, 其对整个八旗的掌控, 还没达到努尔哈赤的程度。 “陛下,建虏撤军,这对我大明而言,是好事,为何您这般不高兴呢?”孙承宗上前拱手道:“此番建虏进犯我大明,幸得陛下亲掌大局,临危不乱,从容指挥调配,狠狠力挫了建虏,重创了建虏。” 王洽紧跟着上前道:“是啊陛下,此次与建虏交战,我大明至少斩杀万余众建虏,这还不算随建虏同来的蒙古兵,自我大明与建虏交战期间,尚没取得过这等骄人战绩。”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崇祯皇帝皱眉道:“此次建虏进犯,我大明死了多少百姓,又战死多少健儿? 算差了一步! 皇太极这个狗奴才,朕没有想到他对建虏八旗的掌控,竟这般薄弱,早知道是这般的话,昨日就该向建虏发动攻势。” 建虏八旗的核心人丁,就那么一点,死一个少一个,在人口优势方面,大明绝对是降维打击般的存在。 先前与建虏交战的那几场胜利,叫勇卫营、天雄军、忠勇军于战场中磨炼出来,有了几分强军的模样。 考虑到与建虏的最终之战,将会是一场惨烈的战事,为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叫自己所实控的军队,规模能相对多一些,崇祯皇帝一直在等后方转运的各类军需,力求组织起炮火攻势,多杀一些建虏,动摇皇太极的根基。 孙承宗几人,听着崇祯皇帝所讲,尤其是看到天子的神态,他们便知道崇祯皇帝对这一结果并不满意。 “陛下,国虽大好战必亡啊。”李邦华上前劝说道:“此战对我大明来讲,绝对是意义非凡。 若将此战传遍天下,那陛下之威必将被天下所知,为了此番迎战建虏,朝廷支出了不少……” “够了,你们都出去吧。” 听着李邦华的碎碎念念,崇祯皇帝略显烦躁的挥手道:“军机处前指这边,负责好后续事宜,被建虏夺走的关隘,要一个不剩的全夺回来。 朕想一个人静静。” 李邦华说的那些东西,难道崇祯皇帝不明白吗?短期的支出,跟长期的支出,那能是一个道理吗? 能多杀几个牛录的建虏,那辽东前线的局势,就会变得不一样。 一直以来,建虏都是典型的外强中干之势,只不过依靠等级森严的八旗体制,叫建虏在外线作战时,表现出极强的震慑力,以至于大明都没敢遣派一支精干队伍,取道藩属朝鲜,杀到建虏的大后方,来一出杀光烧光的策略。 “哒哒哒……” 听着帐外响起的杂乱马蹄声,站在地舆图前的崇祯皇帝,皱着的眉头,渐渐地也舒展开了。 尽管自己心里所谋之事,并未能完全达成,然不可否认的一点,先前取得的那些战绩,依旧是自大明跟建虏开战以来,所取得的最大一场胜利了。 先前杀一名建虏,往往要付出十倍、二十倍的伤亡,由此可见,昔日威震八方的大明军队,衰败成什么模样了。 “狗奴才,既然你这次跑了,那朕先留你一条狗命。”盯着地舆图的崇祯皇帝,嘴上囔囔道:“等朕先杀一批家贼硕鼠,解决掉一些算计朕的家伙,稳定住朝堂局势,再他娘的收拾你。” 现阶段的大明,并不会说因为此次建虏进犯,就能改变原有堆积的弊政,朝中的局势依旧复杂,皇权、臣权之争依旧存在。 更别提糟糕的关中局势,还有各地频发的灾害,等着崇祯皇帝去解决的问题一大堆,建虏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能在建虏突兀进犯之下,击败进犯的建虏,将他们赶出大明,也代表着崇祯皇帝有能力去解决内部矛盾。 “这一战,终究是大明赢了。”想了很多的崇祯皇帝,轻叹一声,说道:“等稳住蓟密永三协要地,就要处理了袁崇焕,如何靠着他,争取更多的政治主动权,就是朕下面要考虑的问题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落幕(1) “娘的,这算什么事儿啊,建虏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跑了啊,悔不当初啊,这要是跟着一块儿打一仗,咱也能跟着捞些功勋啊。” “谁说不是啊, 成国公,您说陛下当前在干什么?咱京卫都督府这次随驾出征,虽说没有出战吧,但也是一路跟着啊,要说这功勋也有咱一份吧?” “那必须要有啊,这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成国公,您说咱要不要……” 心情不好的朱纯臣, 只觉得耳边有一堆苍蝇嗡嗡乱叫,以汤国祚为首的勋戚,围在他身边叫唤个不停,其意就是想叫他出头,去中军帅帐那边叩见天子。 “够了,都给本公安静!” 朱纯臣沉声喝道:“你们一个个想干什么?别以为本公不知道,你们的心里都打着什么主意。 眼下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喜峰口要隘是否收复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你们就这般按奈不住了,要是陛下多想,你们想干什么? 是想是逼宫吗?!” “……” 汤国祚一行神情各异,瞅着略显愤慨的朱纯臣,不就是想要陛下知道,此番大明击退建虏,他们也是有功劳的,这咋还牵扯到逼宫了?! “哼!” 朱纯臣冷哼一声, 一甩袍袖,便朝自己小帐走去,这个时候他可不想触雷, 天子的厉害他是领教过的。 当初战况不明时,建虏遣派的‘使者’,天子是说杀就杀,甚至是命侯世禄等人,当着自己的面杀的,也是在那次,朱纯臣见到天子不为人知的一面。 铁血。 冷酷。 沉稳。 面对那一次的诛杀行动,朱纯臣心生畏惧,未能履行自己护驾职责,虽说付出相应的代价,但他也怕崇祯皇帝再找他算账。 从那以后朱纯臣就不敢再多想其他,生怕被崇祯皇帝惩处,这要是免了官职,或更严厉的惩罚,就不是他所能承受的了。 空头国公,跟掌着一些权柄的国公,那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陛下,臣觉得由马世龙所部,定能夺回喜峰口, 只要此地拿下, 那我大明关内防线,就再无漏洞了。” 孙承宗站在地舆图前,阐述着自己的想法,王洽、李邦华等一众军机处前指要员,则静静的站在一旁。 就当前所掌握的军报,建虏撤离大明关内,只是时间问题,从建虏撤离汉儿庄,到喜峰口这段路程,大明出动的骑兵队伍,对断后的各部蒙古兵,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纵使是没有漏洞,那也仅仅只是当下。” 崇祯皇帝摸着下巴,盯着眼前的地舆图,说道:“建虏进犯我大明一战,巡抚王元雅、总兵朱国彦、副总兵朱来同等官员、将校悉数战死。 蓟密永三协之地,经此一战暴露出诸多的问题和隐患,空缺下来的那些官位,还有各处统兵之职不能等。 趁着现在我大明主力,尚在前线战场,建虏仓皇逃窜不敢再犯之际,需尽早定下这些位置才行。” 此番建虏进犯大明,将蓟州镇这边的军队系统,算是彻底打爆了,连带着顺天巡抚王元雅也死了。 尽管这一战大明死掉的高级将领、将领不少,但是同样的来说,也给崇祯皇帝腾出了位置,给他安排可用、可靠的人选创造了条件。 蓟密永三协之地与辽前之地,这两处加在一起,是大明拱卫京畿要地,扼制建虏威胁的屏障,所以这两处地区能否配合好,将直接关系到大明京畿要地的稳定与否。 对崇祯皇帝来说,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拱手让出的,毕竟这关系到他班师回朝后,能否心无旁骛的收拾朝堂,整顿朝堂,并为后续的一些筹划打下基础。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几人,神情各异的站在原地,显然他们都猜想到天子之意,是想重整拱卫京畿的屏障。 “此战,天雄军主将卢象升,立下赫赫战功,为我大明击败建虏,创造了极为有利的局面。” 崇祯皇帝转过身来,神情冷峻的沉声道:“有功便要赏,有过便要罚,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不能叫立下功勋的良臣英杰,寒了心。 故朕决意罢刘策蓟辽总督之位,擢升卢象升出任蓟辽总督,加太子太保,领兵部尚书衔,军机处前指着拟上谕明发。” “……”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双眸微张,心生惊意,这卢象升是简在帝心啊,这等要职便授予了他。 “陛下,此事是否从长计议?”王洽走上前,拱手道:“毕竟蓟辽总督一职,关系到……” “你是在质疑朕的决断吗?”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沉声道:“我大明各地勤王兵马,能在前线待多久?难道你还想再看到建虏进犯我大明吗?还是说你想保刘策?” “臣不敢!” 王洽面露惧意,忙拱手道。 “不敢最好!” 崇祯皇帝冷冷道:“朕说的这些,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决定,经此建虏进犯一事,朕眼里只认一条。 那便是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 所以不要给朕在这里强调,朕现在所做的决断,会在朝堂引起什么风波,当初建虏进犯大明的时候,为何没人敢站出来,替朕分忧?!” 把卢象升抬到蓟辽总督的位置,是崇祯皇帝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断,毕竟这个位置,跟辽东的牵扯也很大。 袁崇焕这个督师之位,算是保不住了,但辽东那个地方,还不能没有人坐镇,整肃大明要做,稳定大明也要做。 先前找孙承宗谈话,就是叫他做好思想准备,辽东需要他坐镇,但对建虏的策略要变一些,朝廷不可能没有节制的向辽东调拨银子了。 面对崇祯皇帝这强大的威慑,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几人,不敢再有多余的看法与说法,毕竟这次对战建虏,大明能取得最终胜利,那就是靠崇祯皇帝坐镇指挥拿下的,他们的建议归建议,但涉及到一些重要事务,还是要崇祯皇帝来拍板定下的。 第一百四十章 落幕(2) 现阶段的大明,处在一个上下摆烂的境遇,崇祯皇帝若想做成一些事情,谋划好后续部署,那首要确保的便是京畿一带的安稳。 “蓟辽总督的位置,定下了。” 崇祯皇帝叉腰走动着,在孙承宗几人的注视下, 伸手道:“下面再说一说,朕对蓟密永三协的看法。 过去就因为平辽一事,朝廷逐步形成轻关内三协,而重辽前防线的思潮,所摊派的辽饷呢,多数都调拨到辽前。 这使得我大明出现了为平辽而避其他的怪事。 造成这一局面的根本原因, 就在于袁崇焕所提五年平辽之策, 以及他督师蓟辽等地军务期间, 向朝廷上表的那些奏疏所致。”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几人,听着崇祯皇帝所讲之言,一个个神情各异的站着,心里却默契的生出一个念头,天子要倒袁! 此次建虏毫无征兆下,绕开辽前防线,进犯大明关内,导致大明陷入到极为被动的境遇,还有袁崇焕在此期间的种种表现,哪怕是孙承宗他们几人,都不免对袁崇焕生出不满。 “朕这次御驾亲征,跟进犯大明的建虏交战,便明白一个道理。” 崇祯皇帝神情冷峻道:“平辽固然是我大明的要紧事,但前提是确保大明安定,而不是为了平辽去平辽。 御驾亲征期间,朕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从天启朝开始,朝廷调拨到平辽一事中的钱粮, 那就是以千万两计的那种。 而从朕御极以来,因为平辽一事费了多少神? 在蓟密永三协要地,行汰兵减饷之事,是错误的,是武断的,倘若大明连自己的腹心之地,都无法确保绝对的安稳,那还讲什么平辽,灭什么建虏!” 天子这是要调整蓟密永三协之地啊。 此番建虏进犯大明,巡抚王元雅死了,蓟州镇总兵朱国彦、副总兵朱来同都死了,由此可见,拱卫京畿要地的三协要地,存在着多大的问题。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几人,心里揣摩着崇祯皇帝的意思,不过他们也很想知道,崇祯皇帝准备如何调整。 “朕接下来要说的,是关于此战立功的部分恩赏,具体该增些什么,不叫我大明立功者心寒,你们军机处前指来润色, 呈给朕御览,没有问题就明发上谕。” 崇祯皇帝神情自若,看向孙承宗几人,说道:“擢马世龙为蓟州镇总兵官,提督中协四路戎政;调侯世禄为山海关总兵官,提督东协四路戎政;擢满桂为宣府总兵官,提督西协四路戎政。 上述三人皆行守土有责,日后三协要地,敢出现任何问题,追责到人,决不姑息! 调赵率教为大同总兵官,擢杨肇基为密云总兵官,擢黑云龙为永平副总兵官……” 当崇祯皇帝一一讲明这些天他所想的调整,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几人,脸色微变,心里生出惊意,这哪里是调整啊,这分明就是一场大地震啊! 涉及到十几名总兵官、副总兵官的调动,西起大同镇,东到山海关,关键还着重明确三协要地责权,这要是传到神京那边,叫朝中那帮大臣知道,必然会掀起一场风暴啊。 这件事情牵扯到的层面太广泛了。 “去吧,即刻去办好此事,在拿下喜峰口前,朕就要看到相应奏疏!”崇祯皇帝也不管孙承宗几人,心里是怎样想的,直接叫他们下去办事。 “臣等…遵旨。” 其实孙承宗几人心里想些什么,崇祯皇帝一眼就瞧出来了,无非就是自己这一次的调整安排,牵扯到的人太多,且赋予了部分统兵大将,在大明文官群体眼里,较重的权柄了。 但崇祯皇帝同样明白,有些事情必须要办好,并且要赶在班师回朝前定下,这拱卫京畿要地的屏障,绝不能叫一帮庸官、庸将掌控着,不然他在京城都睡不踏实。 “去把卢象升召来见朕。” 在孙承宗几人离去后,崇祯皇帝冷冷的说道。 “奴婢领旨!” 帐外传来王承恩的声音。 趁着当前的局势稳定下来,这有些部署要提前安排好,等顺带手收拾了袁崇焕,自己就能班师回朝了。 身为大明的皇帝,不要总想着把问题推出去,这很多事情吧,都需要自己去拍板,这样才能确保安定。 召见即将上任的蓟辽总督,兼领京畿总军区一把手的卢象升,是想就部分职权上的分属问题,崇祯皇帝要特别交代一下,省得跟自己选中要出镇辽东的孙承宗,在各自职权上出现矛盾冲突,这就不好了。 “臣卢象升,拜见陛下!” 本陷入沉思的崇祯皇帝,被卢象升的行礼声拉回现实,脸上露出了笑容,上前托住其双臂,道:“卢卿来了,来,朕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 “……” 卢象升眉宇间生出不解,此时的卢象升,尚不知道自己即将赴任蓟辽总督,也不知天子有何事要交代给他。 崇祯皇帝一手拉着卢象升,一手指着眼前的地舆图,说道:“卢卿啊,朕给你配属了三员大将,来帮你分担子,一起替朕拱卫好京畿的屏障。” 什么?! 天子要叫我出任蓟辽总督?! 崇祯皇帝此言一出,便叫卢象升双眸微张,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天子此言代表什么,倘若他还猜不到的话,那先前的大名府知府,就算是白当了。 “卢卿啊,这次建虏进犯我大明关内,你也看出拱卫京畿要地的这些个要镇,都存在着那些个问题。” “所以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替朕着重整饬关内的防务,天雄军依旧由你来执掌着,叫朕能在神京那边,可以睡上个安稳觉。” “不要在意朝堂的动向,要安心当好自己的差事,朕不希望建虏进犯之事,第二次发生在大明身上……” 崇祯皇帝神态自若的讲着,卢象升努力平复心神的听着,天子所想表达的含义,卢象升算是听明白了。 卢建斗啊,这蓟辽总督之位,就由你来担着了,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以天雄军为核心,领着提督三协戎政的马世龙、满桂、侯世禄,给朕狠狠的整顿关内三协防务,先把上述之地的将领,但凡是没有能耐的都逐一清除掉,替换上有用的将领,多给朕递奏疏,朕会在神京给你撑腰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帝王之道(1) 卢象升朝见崇祯皇帝时,整个人的状态很轻松,毕竟进犯大明的建虏,被打跑了,大明的危机终于解除了。 至于奉天子戡乱救国之诏,行勤王救驾之事,自己能得到怎样的赏赐, 卢象升并没太在意这些,毕竟他所先前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心里的大义。 可朝见完崇祯皇帝,知道自己成了封疆大吏,还肩负着天子的期许,这叫他的心境变得复杂起来。 透过天子所表达的那些意思,除领悟到自己赴任蓟辽总督的重点是什么以外, 卢象升还揣摩到崇祯皇帝, 要严惩先前炙手可热的袁崇焕了。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事难料啊。 “这大明的官职,真够繁琐的。” 就在卢象升离开后,站在地舆图前的崇祯皇帝,皱眉囔囔道:“蓟辽的总督和督师,一个是常设,一个是特设;还有顺天的巡抚和府尹,这些都是只有两字之差,可分管的摊子不同,但在一些职权上又重叠在一起。” 处在小农经济下的大明,所搭建的那套统治体系,无疑是完善的,但又侧重依赖官绅地主阶层,算是封建王朝下,避免地方尾大不掉、中央集权的政治体制了。 若是没有小冰河时期的话,即便以土木堡之变作为分水岭,大明逐步形成‘文贵武贱’的政治格局,也还是没有问题的。 拱卫京畿的这些屏障要调整变动, 但也要兼顾朝堂的整体平稳, 防止大明朝廷陷入停摆的局面,没处在崇祯皇帝的位置,是不会明白其中的微妙的。 哪怕崇祯皇帝贵为一国之君,也要在现有的游戏规则内行事,避免一些失控的事情发生。 “皇爷,孙祖寿过来了。” 王承恩走进帅帐,恭敬的拱手作揖道。 “嗯,叫他进来吧。”崇祯皇帝应了一声,转身朝书案处走去,准备接见要被自己重用的孙祖寿。 “末将孙祖寿,拜见陛下!” “起来吧。” 经过这些礼仪流程后,崇祯皇帝神情自若的看着孙祖寿,心里却在思索着,自己调整神京布防格局的可行性。 被天子这般盯着,低头候着的孙祖寿,不由暗暗揣摩起来,天子单独召见自己,到底是为了何事? 难不成是有什么要事要办? 莫不是跟袁崇焕有关? “孙卿啊, 朕问你个问题。” 崇祯皇帝开口询问道:“你觉得此次建虏进犯我大明, 在应对这次突发战况时,神京那边的布防,存在着哪些问题呢?” “末将…” 孙祖寿略显迟疑,抱拳行礼道,他没想到天子会问他这些,然回想起先前在广渠门外一带,奉旨整饬忠勇军期间,神京那边的一些表现,其神情坚定起来:“末将觉得,在应对突发战况时,神京的整体布防漏洞百出。 戍守京畿的三大营,还有驻防各门的兵马,表现得极为混乱无序,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末将斗胆说一句大逆不道之言。 倘若此次建虏进犯,若非陛下御驾亲征,一旦叫建虏打到神京城下,则我大明所处的境遇,将变得极为危险。” 说到这里,孙祖寿单膝跪地,抱拳向崇祯皇帝行礼,毕竟他所讲的这些话,终究是有些不符大局。 “起来吧,孙卿没有说错什么。” 崇祯皇帝敲击着书案,发出‘哒,哒’的声响,看着孙祖寿道:“其实孙卿讲的这些,朕在御驾亲征的这些时日,也一直在心里想。 按理说在神京这边,有各门的守将,有五城兵马司,还有拱卫京畿的三大营,即便知晓建虏侵犯大明,这神京也不该乱起来。 可是呢,这没有主心骨来挑大梁,分属的权署再多啊,真要是遇到事情的话,那必然是会出大乱子的。” 站起身的孙祖寿,不知崇祯皇帝讲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还要对他讲这些,难道天子是想叫他在京任职吗? 可是五城兵马司也好,神京内外城的各门守将也罢,亦或者是三大营,那都只是分了部分权责,即便叫自己归到这其中,也不能为天子分忧啊。 崇祯皇帝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神情复杂的孙祖寿,神情正色的说道:“孙卿,你有敢于直面风波的胆魄吗?” 天子这到底是何意啊?! 孙祖寿心里揣摩不透,崇祯皇帝讲此言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天子这是有重担要交付给自己。 想到这里的孙祖寿,神情变得坚定起来,单膝跪地道:“愿为陛下效死!!” “好,朕果真没看错你!” 崇祯皇帝赞许一声,便朝孙祖寿走来,弯腰搀起,如炬的目光看着孙祖寿,说道:“经此一战后,朕决意在神京常设一职。 此职原由内官兼任,然涉及到神京的安危,由那不懂戎政的内官兼任,朕不放心,孙卿之才能,之忠诚,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莫不会是‘提督都城九门暨皇城四门’吧? 听着崇祯皇帝所讲,孙祖寿双眸微张,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心中更是生出不小的惊疑。 “看来孙卿是猜到了。”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道:“朕决意常设九门提督一职,掌内九门、外七门之戎政,兼领忠勇军,该军驻守丰台,品秩暂定正二品,日后这神京的安危,朕就交到孙卿之手了。” 孙祖寿真的惊住了,天子的这几句话讲出,叫他不知该如何答复。 此职一旦常设,且品秩暂定正二品,那先前分散在五城兵马司、戍守京畿的京营之部分权柄,将在整合后归属于九门提督之下,成为神京举足轻重的存在。 看着面露惊色的孙祖寿,站着的崇祯皇帝嘴角微扬,跟鞑清的九门提督不同,他所设的九门提督,就是纯粹的拱卫神京的京军。 按照他心里面的构想,九门提督主抓神京内外城戎政,京卫都督府主抓皇城、宫城,五城兵马司主抓京师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各自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互不统属。 第一百四十二章 帝王之道(2) ‘孙卿,九门提督兹事重大,你要扛起这副担子,想要班师回朝后,所统内外城十六门的安排,切实做到他们奉朕口谕,便全部掌控……’ 低头走出中军帅帐的孙祖寿, 眉头紧蹙,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崇祯皇帝对自己讲的那些话。 这九门提督的担子,可不轻啊。 看来此次建虏进犯一事,已叫天子对五城兵马司、巡城御史公署、三大营等有司,生出了极大的不满啊。 想到这里的孙祖寿, 缓缓抬起头来,眸中闪烁着精芒, 神情变得愈发坚定, 既然天子这般信任自己,任命自己为九门提督,那这副担子他必须扛起来。 “王伴伴,去将曹化雨给朕召来,朕有事跟他分说。”伏案忙碌的崇祯皇帝,头也没抬,对身旁候着的王承恩说道。 “喏!” 当前受建虏进犯的外患已除,崇祯皇帝就要趁着眼下的局势,尚未回到神京之前,明确一些必抓的部署,比如这‘北京军区’的一把手,比如这‘北京警备’的一把手,卢象升主外,孙祖寿主内,妥妥的戍京双保险。 有了这些安排以后, 等卢象升、孙祖寿他们立稳脚跟,京畿一带大势稳定,也就到了他出手整饬京营的时候了,不过在此之前,要多招揽一些良将,跟府军前卫的勋贵子弟,一起集中起来培训才行。 尽管当前大明上下摆烂吧,但身为大明的天子,崇祯皇帝还是占据着大义优势的,这对他来讲太重要了。 “臣曹化雨,拜见陛下。” “曹卿来了,稍等片刻,朕有件要务,需你亲办。” 本伏案忙碌的崇祯皇帝,听到曹化雨的声音,低头说道,同时这书写的速度加快,这些尚未得到重用的将才,要好好的用起来才行。 “呼~”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崇祯皇帝舒了口气,拿起书案上的文书, 见曹化雨依旧单膝跪地,不免一愣,“曹卿快平身吧。” “臣领旨。” 看着恭敬行礼的曹化雨,这叫崇祯皇帝露出赞许的神情,这曹化雨懂事,看来这次御驾亲征,击败了进犯大明的建虏,也叫自己的威望提升不少。 崇祯皇帝收敛心神,对曹化雨说道:“曹卿,有个差事,要你亲自办一下,朕写了一些将领的名字,他们有的在这次勤王救驾的队伍中,有的在别的地方,你找到他们后,传朕的口谕,命他们奉旨归京。” “臣领旨!” 虽不知天子要自己找的将领是谁,有哪些,然曹化雨听后当即拱手应道,王承恩接过崇祯皇帝所递文书,捧着便朝着曹化雨走去。 “去操办此事吧。” 心情不错的崇祯皇帝,对曹化雨的态度很满意,若他想找的这些人,能全部聚集在京城这边,日后想彻底坚决的整饬京营,将不存在任何问题。 曹文诏,左良玉,黄得功…… 一个个人名在崇祯皇帝的脑海浮现,有自始至终忠诚于大明的,有后期拥兵自重的,但自己既然来了,那他们的命运轨迹,也将发生相应的偏转了。 最难的己巳之变,自己都能将其改变,那崇祯皇帝有理由去相信,改变些其他事宜,只要懂得借势制衡,也定然是可以的。 初来大明的最大危机,经过这段时间的奋战,算是摆平了,且进犯的建虏受损不小,接下来是时候调转枪口,对准大明的朝堂了。 孤军奋战的局面必须打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只要能掌控京畿一带兵权,那后续跟朝中文官群体斗法,便有了底气。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倒袁了。 袁崇焕这个人,极具政治智慧,绝对的政客,简单粗暴的处理,不好,不符合他这个天子的身份。 袁将自身与大明对平辽一事,紧密的捆绑在一起,喊出‘五年平辽’的口号,外与辽东将门联系,内与朝中大臣联系,形成了一个层次分明的利益群体。 在原有的时间线上,崇祯皇帝错就错在,不该在进犯的建虏未定前,将袁崇焕这个政客抓起来,对他自身威望造成不小的打击。 不可否认,袁的确有些能力和本事,可他却把聪明用错地方了,太注重个人名望,想以此换取仕途长盛。 ‘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了袁崇焕。’ 就在崇祯皇帝思索着,要怎么处置袁崇焕之际,在中军帅帐旁的军机处前指,孙承宗几人,则在讨论着天子的这些决断。 “孙公,您怎么看,陛下所做这些决断?”李邦华眉头微蹙,手里拿着他们军机处前指,所拟定的这些奏疏,对孙承宗说道。 “这般大规模的任免各地统兵将领,涉及不少总兵官、副总兵官,还有卢建斗出任蓟辽总督,只怕此事传回京城,是要掀起风波的啊。” 孙承宗皱眉道:“李公,你说的这些,老夫明白,但当前这种局势下,进犯的建虏已被我大明击败。 此次若非陛下御驾亲征,你觉得我大明能这般快,这般彻底的,就将建虏击败吗? 显然陛下做这些决断,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陛下有句话,老夫是认可的,难道我们想看着建虏,再进犯一次大明吗? 勤王救驾的各地兵马,终究是要回归的,若不尽早明确各处,就当前蓟密永三协之地的局势,你们觉得能肩负起拱卫京畿安危的重担吗?” “……” 王洽、李邦华听闻此言,陷入到沉思之中,眉宇间皆生出些许忧色,这些道理他们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这一次天子动的人太多,还有天子表明的态度,这种种迹象都指明一点,等喜峰口要隘被大明收复回来,那么天子就要问罪袁崇焕了。 可是袁崇焕这个人,处理起来真的棘手啊,不仅跟朝堂的大臣牵连众多,还跟辽前牵扯不少。 若是处理不到位的话,真的会再引起新的动荡。 就当前的大明来讲,能否承受住这样的动荡,这才是王洽、李邦华最担心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叫袁崇焕来见朕! “祖总兵官,你说陛下召见陈继盛,是何意?”何可纲挎刀而立,看着前方重兵把守的中军帅帐,眉头紧蹙道。 “我大明迎战建虏一战,都他娘的打完了,勤王救驾的东江军才赶来, 且只有区区数千乌合之众,陛下为何这般看重他们?” 一旁站着的祖大寿,神情间露出凝重,皱眉道:“本帅也不清楚,陛下的圣意,岂是我等所能揣摩到的。 只怕是要有大事发生啊。 受陛下青睐的忠勇军、勇卫营两部, 皆已从大安口、洪山口等地换防下来, 现在值守中军帅帐外围的,正是勇卫营的将士。” 随着时间的推移, 被建虏窃据的喜峰口,已顺利被出击的明军收复回来,在军机处前指的统一调配下,明军正在逐步调动兵马,恢复蓟州镇中协的防线体系,这其中亦涉及到不少勤王救驾的兵马,还有不在编的大明勇壮。 只是在此期间崇祯皇帝的一些举动,却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都在心里暗暗揣摩天子之意。 …… “陈继盛,你这个东江镇的副总兵,能将东江维持成这种程度,也算不易。”崇祯皇帝神情淡然,敲击着书案,看着低首站着的陈继盛,说道。 “毛文龙被杀一事,对我大明在辽东的布局影响不小, 同样对你们东江军的影响也不小。 然叫朕觉得欣慰的是,在我大明遭遇建虏侵犯之际, 朕颁戡乱救国之诏,派人远传你东江镇那边,东江军能奉诏勤王救驾,足以证明你们的忠诚。” “哗~” 帅帐之中,响起甲叶的声音,先前低首站着的陈继盛,此刻单膝跪地,情绪有些激动,抱拳喝道:“东江军是大明的军队,为国朝分忧,本就是末将等应尽之责,此番未能在战场上杀敌,请陛下治罪!” 陈继盛的态度,叫崇祯皇帝很满意,东江军的灵魂,是被袁崇焕擅杀的毛文龙,此人是非功过, 他并不想过多评价,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但是考虑到自己日后对辽东的布局, 还有遏制建虏势力发展的部署,崇祯皇帝必须要对后毛文龙时代的东江军,进行相应的调整,力求将孤悬辽东海外的东江镇,打造成大明对辽东的前进基地。 袁崇焕矫诏杀了毛文龙,为制衡毛文龙麾下那帮骄兵悍将,先是把东江镇分为了四协,后又合并成两协,叫陈继盛、刘兴祚分领,这也使得东江镇相互敌视,相互对立,继而导致东江镇失去威胁辽东的优势。 其实像孔有德、耿仲明之流,在后面之所以会背叛大明,纯粹是大明的文官,不正眼瞧人家,肆意压迫,导致耿仲明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在心里紧绷一根弦,生怕步了毛文龙的后尘。 抛开表象看本质,就是大明‘文贵武贱’的政治失衡,才导致了这一系列悲剧的出现,不然大明也不会经历这些。 成见,是深埋大明文人的顽瘴痼疾。 “起来吧,这不怪你们。” 收敛心神的崇祯皇帝,开口说道:“东江镇离大明这般远,你们能在这个时候赶来驰援,就实属不易了。 单单是这份忠诚,朕也绝不会亏待,此次奉诏勤王救驾的东江军,不过眼下朕有件差事,要叫你去办。” “愿为陛下赴死!” 陈继盛闻言,忙抱拳行礼道。 受毛文龙被袁崇焕矫诏擅杀一事的影响,以陈继盛为首的东江军将校,其实心里对朝廷多少都产生不满,尤其是他们东江镇这边,所拨发的粮饷,包括军械等,那永远都是最迟的,或者就是调拨一部分。 其实在崇祯皇帝的戡乱救国之诏,传到他们东江镇这边,有不少的将领,是不愿意奉诏勤王救驾的,毕竟朝廷那样区别对待他们,眼下遇到建虏侵犯的危局了,又想到他们东江军了? 面对这样的一种态势,沉稳的陈继盛还是力排众议,决定出兵勤王救驾。 有意思的是,凡是表达不想奉诏的将领,悉数被陈继盛调到驰援的队伍中,愿意奉诏的都留到了东江镇。 对陈继盛这样的决断,没有人知道其心中是怎么想的。 “别动不动就说‘死’字。”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道:“难道活着就不能为朕,为大明效命吗?你即刻奉朕口谕,于勇卫营主将周遇吉一道,赶赴迁安城方面,去叫袁崇焕过来见朕! 让毛承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几人,随你一块儿前去迁安城,记住,不准发生冲突。” 讲到这里的时候,崇祯皇帝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凌厉的神情,这是他倒袁的第一步。 “……” 陈继盛听闻此言,愣住了,面露错愕的抬起头,看向神情凌厉的崇祯皇帝,心里不由得一震,忙低首应道:“喏!” “去吧。” 对于陈继盛的反应,崇祯皇帝是能想象到的,毕竟袁崇焕跟他们东江军的关系,在大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矫诏杀了他们东江军的领头,这对那帮骄兵悍将,尤其是毛文龙的义子义孙,那没有一个不仇视袁崇焕的。 倒袁,是他要办的事情。 就袁崇焕这样的政客,若再留在辽前的话,那他的平辽主张就无法贯彻,更别提这次迎战建虏,袁崇焕的种种表现,还有建虏进犯大明一事,谁都保不住袁崇焕。 调整东江镇的部署,也是他要办的事情。 就心里藏着对朝廷不信任、怨气的那帮骄兵悍将,倘若不谴派陈继盛他们,随周遇吉一起前去迁安,把袁崇焕带到自己跟前,只怕很多人的心里,都会误以为自己要除掉他们,到时必生兵变。 身为大明的天子,一刀切的事情不能有,这太过于简单粗暴,不符合天子身份,崇祯皇帝是不会做这等蠢事的。 制衡才是王道,才是帝王之道。 把陈继盛、孔有德这帮东江军将领,留在京畿这边,能起到的作用更大,稳住朝堂的乱局,是击败进犯的建虏后,首要去做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四章 袁卿,别来无恙 周遇吉奉崇祯皇帝口谕,统率勇卫营,携陈继盛、孔有德等东江将校,赶去迁安方面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在驻扎汉儿庄一带明军上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陛下,就算要传召袁崇焕, 也不必叫陈继盛等人随行啊。”孙承宗面露忧色,对崇祯皇帝拱手道:“此事已在汉儿庄营地传开,倘若因为此事,导致军心浮动,就……” “朕不过是传召袁崇焕,奉旨前来汉儿庄见朕,怎么就会导致军心浮动?” 崇祯皇帝打断孙承宗之言,看着神情不安的王洽、李邦华,手指敲击着书案,语气淡然道:“难道袁崇焕这位督师,比朕这个大明皇帝,威望还要高吗?朕要你们军机处前指,又是干什么呢?” “……” 孙承宗几人,一听崇祯皇帝所讲,一个个是冷汗直流,心里变得紧张起来,天子所讲之言,他们根本就没法回答啊。 难不成说袁崇焕比当今天子还厉害不成? 从袁崇焕被任命为督师,全权负责平辽之事后,其便借着平辽的大旗,提拔了很多听他话的将领和官员,排挤走了像满桂、侯世禄这等有自己意愿的将领。 在崇祯皇帝的眼里,袁崇焕这哪里是替朝廷平辽啊,这分明就是借着平辽,在打造以他为核心的政治利益群体。 事实证明在过往所发生的种种事件下,袁崇焕就是这样做的, 他要把自己塑造成挽救大明的英雄。 至于孙承宗几人担心的, 崇祯皇帝也能猜到,无非就是在这汉儿庄一带,依旧有不少跟袁崇焕关系匪浅的将领。 诸如山海关总兵官赵率教,辽东总兵官祖大寿,何可纲…… “此次迎战进犯的建虏,立下功勋的将校也好,官员也罢,都将得到朝廷的嘉奖,朕都在心里记着,也在看着。” 崇祯皇帝敲击着书案,神情冷厉的说道:“哪怕是不在朕麾下出战的,只要是做出勤王救驾的举动,那就是立功了。 但同样的道理,只要是做错了事情,那也要受到相应的惩处,这是亘古不变的,历朝历代都是这般。 他袁崇焕先前那般受朕信任, 为了这平辽之事,要什么给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他呢? 这次建虏进犯我大明,他必须要给朕一个说法! 遵化、三屯营两地,被建虏屠杀的那些亡魂,还有跟建虏交战之际,战死沙场的那帮健儿,都需要袁崇焕来给个说法。 不要以为借着替朝廷平辽一事,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叫自身名望传开了,私底下背着朕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可以要挟朝廷,要挟朕了。 只要他袁崇焕还是大明臣子,朕传口谕要召见他,那他袁崇焕就必须过来,当然若他不觉得自己是大明臣子,也可以不来嘛,朕不强迫。 把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写下来,以军机处前指之名,下发到每名统兵将校的手中,叫他们好好看看。” 天子倒袁的意志,很坚定啊! 这番话讲出来,把袁崇焕跟所有人都隔绝开了,若还有人敢有异动的话,那便是心里有鬼了。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神情各异的站着,心里暗暗说道,这次袁崇焕只怕将受到天子严厉的惩罚啊。 “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想看着汉儿庄这边,闹出兵变之事吗?” “臣等不敢!” 看着匆匆离去的孙承宗几人,坐着的崇祯皇帝,眸中闪过一丝冷芒,一个袁崇焕,大明的臣子,自己想要办他,都有这般多的掣肘,这还是没在神京那边,那要是在神京做此事的话,不知还会捅出什么篓子呢。 不得不说圆嘟嘟笼络人心的能力,的确是强啊。 以至于政治地位不低的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几人,在知晓自己要做的事情后,都跑过来劝谏自己了。 像袁崇焕这样刚愎自用,有唯亲是用的政客,叫他继续镇守辽东,负责朝廷平辽一事的话,那大明必然会被他这种做派彻底拖垮。 …… 随着崇祯皇帝所讲之言,被军机处前指誊写下来,并下发到每一名统兵将校手中,这使得受此影响的各部,都变得平静下来。 从周遇吉他们离开,到周遇吉再回来,这短短两天时间内,汉儿庄这一带,就陷入到诡异的平静之下。 在此期间,崇祯皇帝没有召见任何一人,而是跟军机处前指的那帮人,探讨着后续辽东的部分部署。 “……朕还是那句话,辽饷要减,朝廷调拨的钱粮也要减,平辽固然重要,但不能无视大明所处的境遇,若是……” “皇爷,袁崇焕奉诏赶来汉儿庄大营,只是……” 就在崇祯皇帝向孙承宗他们,强调自己对辽东部署的意见时,王承恩神情略显慌张,走进中军帅帐,拱手作揖道。 “……” 心情复杂的孙承宗几人,听到王承恩所讲之言后,先是一愣,随后便看向叉腰而立的崇祯皇帝。 “只是什么?”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道:“难道他还想叫朕出营迎他不成?别告诉朕,袁崇焕闹出负荆请罪的戏码来?” “是…” 王承恩微微抬头,眉宇间透着些许慌乱,声音极低的回应道。 “哈哈……” 崇祯皇帝摇头笑了起来,看向神情各异的孙承宗几人,说道:“真真是有意思啊,这很符合袁崇焕的做派,像用这种方式,来逼着朕捏鼻子放过他啊。 既然他喜欢搞这一套,那好,传朕口谕,命各部将校集结,随朕一道,去迎迎我大明的英雄!!!” 说着,崇祯皇帝一甩袍袖,朝帅帐之外快步走去,孙承宗几人暗叫不好,一个个在心里暗骂起袁崇焕! 你闹这么一出,哪里是负荆请罪啊,这分明是叫天子下不来台啊! 尤其是对王洽、李邦华来讲,他们更是在心里大骂袁崇焕愚蠢,在他们这边,至今还拿着皇太极写给崇祯皇帝的密信。 姑且不说这信上的东西是真是假,可在此次天子御驾亲征期间,袁崇焕的种种表现,真真是说不过去的那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袁崇焕奉旨前来汉儿庄,跪在中军辕门负荆请罪,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何将军,袁督师为何要这般做啊?天子叫我等随驾出中军辕门,只怕是被袁督师这做派激怒了啊。” “祖总兵官,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天子若真要治袁督师的罪,那咱们……” “哈哈,这袁崇焕真够有种的啊,敢用这种方式逼迫陛下,老子真是服他了,跟陛下来这一套,他这是找死啊。” 齐出的大汉将军,在奉崇祯皇帝口谕,传汉儿庄一带各部统兵大将,传达完口谕后,像满桂、卢象升、孙祖寿、何可纲、祖大寿、赵率教、张可大、王洪这些个统兵将校,便纷纷奉口谕向崇祯皇帝这边汇聚。 而在来到圣驾前时,一个个都老实的待着,随大流的行礼,披甲挎刀的崇祯皇帝,见一应统兵将领来齐后,一言不发的骑马向中军辕门处而去。 数十众奉旨赶来的统兵将领,跟着孙承宗这帮军机处前指大臣,便神情各异的向前走着,谁都不知道崇祯皇帝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哒,哒。” “咴溜溜……” 骑马向前的崇祯皇帝,看着眼前的中军辕门,隐约间见到一人,跪倒在地上,赤膊,背着几根木棍,嘴角微扬起来。 “拜见陛下!!” 挎刀站在辕门处的周遇吉、陈继盛、孔有德等一众将校,见崇祯皇帝骑马前来,纷纷单膝跪地行礼道。 “……” 本跪倒在地上的袁崇焕,听到这声音后,身体没有的轻颤一下,额头低落几颗豆大的汗珠,尽管气温很低,但内心不安的袁崇焕,只觉得自己火辣辣的脊背上,冒出了冷汗。 就在袁崇焕内心忐忑之际,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袁卿,别来无恙,摆这么一出是给朕看的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公审(1) 崇祯皇帝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背负荆条,跪倒在地上‘请罪’的袁崇焕,脸上看不出喜悲。 此时在这中军辕门处,除了偶尔响起的马鸣声,再无其他声音。 以孙承宗、王洽、李邦华为首的军机处前指要员,以周遇吉、陈继盛、孔有德为首的‘请’袁崇焕过来的将领, 以卢象升、孙祖寿、祖大寿、赵率教、王洪、张可大为首的各部将领,以朱纯臣、汤国祚为首的京卫勋戚,那一个个是神情各异的站着,心里生出不同的想法。 像眼前这局面,他们根本就没遇到过。 袁崇焕跪在地上,双手撑地,脑袋垂着, 然眉头却微蹙,眼珠子转动着, 显然崇祯皇帝这一句话,是他没有想到的。 天子说此言是何意? 难道天子真想惩处我不成? 这建虏绕开辽前防线,进犯大明,是谁都不能控制的啊。 “臣…从未有此想法。” 忍着心里不断涌动各种想法的袁崇焕,声音略带颤抖,说道:“此次建虏进犯大明,臣自知有罪,然……” “王伴伴啊,来,将朕的披风,给袁卿披上。” 骑马而定的崇祯皇帝,在一众人等的注视下,解下自己所束披风, 也不管袁崇焕讲些什么, 递给王承恩, 说道:“这风大, 别叫袁卿受寒了…朕今天有的是功夫,好好跟袁卿论道。” “奴婢领旨!” 本被打断的袁崇焕, 心里生出一丝惊喜,他没想到天子当众做出这一举动,这摆明是没想问罪自己啊,可随着崇祯皇帝讲出剩下的话,袁崇焕撑着地的双臂,猛的一软,整个人像坠入冰窖一般。 站在崇祯皇帝身后的那帮人,一个个神情各异的相视一眼,本以为天子不会惩处袁崇焕了,但是天子后面讲的话,太叫人难以琢磨了。 “朕先前就说过,有功就赏,有过就罚。” 在王承恩搀扶起袁崇焕,并去掉其背负的荆条,将天子所束披风,披在袁崇焕身上之际,崇祯皇帝边说, 边翻身下马。 在众人的注视下,解下所挎绣春刀,朱纯臣见状, 忙低首走上前,伸手去接。 “现在建虏进犯我大明的一仗,结束了,赢了,也败了。”崇祯皇帝看了朱纯臣一眼,将手里的绣春刀,递给了朱纯臣,“赢,是奉朕戡乱救国之诏的健儿,拿出自己的血性,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败,是朕昔日倚重的封疆大吏,跟朕,跟朝廷,讲出五年平辽之策,定不会叫建虏继续肆虐,但却出了这档子事情。 大安口、龙井关、喜峰口、遵化、三屯营的将士,还有大批无辜百姓,被凶残的建虏悉数屠杀……” 在一众人等的注视下,崇祯皇帝不喜不悲的讲着,就像是在陈述一个故事,只是这个故事很长,也很真实,叫在场的一众人等,都不由自主的联想起来。 “陛下~” 张世泽扛着一把椅子,稳稳地放在崇祯皇帝身后,在崇祯皇帝讲完后,微微欠身的提醒道。 崇祯皇帝看了眼张世泽,没有说话,拍了拍所披甲胄,而后大马金刀的坐下,倚靠在椅子上,右臂架在椅子上,看向身上束着披风,目光略显呆滞,站在原地的袁崇焕,也瞧见了一旁孔有德几人,那微扬的嘴角。 “孙卿,朕说的这些对吗?” 瞧见此幕的崇祯皇帝,突兀的转过身去,看着身后的人群,瞧见了祖大寿、何可纲、赵率教几人,说道:“朕有没有冤枉袁督师呢?” “臣…” 被天子突兀点名的孙承宗,心里一紧,忙拱手作揖道:“没有冤枉。” 抛开政治层面的东西,袁崇焕身为督师,大明的封疆大吏,总揽平辽差事,出这么大事情,建虏都打进家门了,他的罪责是怎么都洗脱不了的。 但事情复杂就复杂在政治层面。 真要论起来,袁崇焕在天启朝就出镇辽东,还打下了‘宁远大捷’、‘宁锦大捷’的辉煌战绩,至于它们究竟是真的大捷,还是伪大捷,那就真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站在人群中的满桂、赵率教、祖大寿等等,这些先前或现在在辽东任职的将领,一个个或皱眉,或深思,或踌躇。 “陛下,臣有罪!” 被当众这般说的袁崇焕,此刻内心复杂极了,也惶恐起来了,直接跑上前,跪倒在崇祯皇帝跟前,痛哭流涕起来:“千不该万不该,都是臣一人之错,这跟戍守我大明辽前的其他人无关啊!” 漂亮! 倚靠在椅子上的崇祯皇帝,瞅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袁崇焕,那痛哭流涕的状态,不由得轻笑起来,袁崇焕啊袁崇焕,你这一耙子打下来,还真是够懂得把握人心啊。 “赵卿,祖卿,何卿,你们这些从辽东过来的将领,都听到了吗?” 崇祯皇帝没理会袁崇焕,再度转过身,伸手指着袁崇焕,却对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等一众将校,说道:“袁卿这话的意思,此番建虏进犯我大明,并非他一人之错,你们也都有错啊。” “陛下!!” 袁崇焕双眸微张,直接惊呼起来,而被崇祯皇帝点名的赵率教、祖大寿等一众将校,纷纷单膝跪地,想要说些什么。 瞧见此幕的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几人,包括在场的其他人等,有一个算一个,那心里都生出唏嘘,天子的手段太老辣了。 袁崇焕摆出负荆请罪的姿态,那就是想以此告诉大家,他对这次建虏进犯之事,并没有那么大的罪责,想以此逼天子就范。 可面对这样的情况,崇祯皇帝用自己的方式,一次次的巧妙化解,甚至在一点点的隔开袁崇焕,跟辽前那帮将领的关系。 背地里有啥关系,在当前这种局面下,谁敢提出来。 “朕方才说了,今天朕有的是功夫,来好好跟袁卿论道。” 瞅着单膝跪地的赵率教等人,崇祯皇帝神情淡然道:“朕这心里就不明白了,朝廷拿出那么多银子,缺什么给什么。 甚至对蓟密永三协之地,行汰兵减饷之事,支持袁卿在辽前的部署,以完成袁卿提出的‘五年平辽’之良策。 先前袁卿所呈奏疏,是怎么向朕,向朝廷保证的,言蓟密永三协汰兵减饷,绝不会影响到京畿的安危,可结果呢? 袁崇焕!你来给朕好好解释解释吧。” 袁崇焕这封疆大吏必须拿下,今天就算是说破大天,他也在劫难逃,就他所做的那些事情,纯粹就是政客的嘴脸,将大明宝贵的财政,浪费到他这个政客身上,那无疑是将大明进一步拉进深渊之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公审(2) 辽东,是大明政坛无法回避的一个话题,他关乎大明上朝天国的脸面,他关乎大明全体的脸面,他关乎…… 但是渐渐的,辽东这个话题就变味儿了,掺杂了太多的利益, 有旧有‘文贵武贱’的观念,有党争的涉足,有朝堂与辽派的勾搭,有建虏与家贼硕鼠的狼狈为奸,这竟导致大明天子越重视辽东,放出去的血就越多。 从杨镐到袁崇焕, 在跟建虏掰腕子期间,大明换了十余众的辽东经略、巡抚, 疆域更是一丢再丢, 不可谓不叫人觉得讽刺啊。 “臣……” 被崇祯皇帝孤立起来的袁崇焕,脸上露出慌张的神情,碎碎念念的说道:“陛下,您听臣解释……” 此刻聚在此的一众人,目光都汇聚在袁崇焕身上,单膝跪地的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等辽东将校,思绪却变得驳杂起来。 天子向袁崇焕所发问的,都是袁崇焕讲出来,做出来的事情,根本就不是盛怒之下,而一味的指责袁崇焕,为什么建虏会杀到大明关内的。 天子越是这般冷静的询问, 他们的心里就越是慌张。 在这些年,朝廷给辽东调拨那么多钱粮,还给了不少官位,可到头来, 家都叫建虏给偷了,这算什么事儿。 “说不出来是吧?” 见袁崇焕吭哧着不知说些什么,来解释自己的发问,崇祯皇帝面露笑意,瞅着袁崇焕说道:“没事袁卿,朕来给你提提醒,这事儿,朕熟。 那个…王卿,把先前朕御驾尚在三河时,收到朕的狗奴才皇太极,给朕写的密信,拿过来,交给袁卿看看,让他回忆起来。” 说这些的时候,崇祯皇帝伸着手,转过身看向王洽,其身旁的李邦华,脸色微变起来。 而听到此言的一众人,不少都露出诧异的神情, 尤其是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这些将领,那就更是这般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臣…领旨。” 在众人惊愕、诧异之际, 王洽双手微颤的拱手道, 随后掏出那份贴身携带的书信,在不少人的注视下,朝跪在地上愣神的袁崇焕走去。 “……” 王洽走到袁崇焕跟前,没有说话,弯腰递出手里的书信,袁崇焕看着王洽拿着书信的手微颤,心里生出惊意,迟疑了片刻,接过书信,挺直腰板,不过却没打开那封书信。 “袁卿,打开看看吧。” 崇祯皇帝见状,倚靠在椅子上,笑道:“看了朕那狗奴才,写给朕的密信,兴许你就能回忆起来什么了。” “陛……” 此时神情复杂的袁崇焕,看到露出笑意的崇祯皇帝,欲言又止,又瞧见一众人等的目光,全都汇聚在自己身上,这叫袁崇焕强装镇定的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打开,就快速的看了起来。 “你说那建虏奴酋,给陛下写的密信会是什么?陛下为何要叫袁崇焕看?” “小点声,现在是什么架势,你他娘的……” 在袁崇焕打开信封之际,聚在此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些议论声,不过声音很低,但倚靠在椅子上的崇祯皇帝,却能听到些许。 瞧着袁崇焕的神情,从欲言又止,到微变,到惊疑,再到激动,崇祯皇帝笑了,袁崇焕的心理防线,被他攻破一些了。 “陛下!!!” 袁崇焕情绪激动的拿着手里的书信,跪在地上大喊道:“此乃建虏奴酋皇太极,诬陷臣的,臣从来就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啊!!这些都是无稽之谈,臣是大明的……” 此刻的袁崇焕,内心受到极大的冲击,他所看的书信上内容,可谓是字字诛心,根本就没有再暗指他通敌,是直接挑明的说。 从宁远大捷,到宁锦大捷,再到擅杀毛文龙等等,每一桩每一件,上面都清晰的写着…… 听着情绪激动的袁崇焕,所讲的那些话,聚在此的一众人等,神情各异的瞅着袁崇焕,瞅着崇祯皇帝,心里却暗暗揣摩起来,那书信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袁卿,何必这般激动呢?” 崇祯皇帝活动着手指,神情淡漠的看着袁崇焕,说道:“朕知道,在建虏进犯我大明之际,皇太极这个狗奴才,给朕写这封密信,就是想叫朕暴怒,继而在大战之际,派人将袁卿抓起来问罪。 临阵换将,杀将,朕记得《三国演义》里,就写过这样的戏码吧? 皇太极这个狗奴才,竟把朕看得这般肤浅,就好像朕会跟先前一些统兵出镇辽东的文官一样,什么都讲究他们所谓的仁义之战。 哈哈,不得不说,皇太极还是挺看重袁卿的啊,对袁卿在辽东的一举一动,竟然了解的这般清楚。” “陛下……” 听着崇祯皇帝这答非所问之言,袁崇焕感受到了杀意,或许前面说的没什么,但天子最后说的那句,却是字字藏着杀意啊。 “李卿,你来。” 没理会袁崇焕,崇祯皇帝转过身,看向李邦华说道:“朕记得当初,袁卿上奏蓟密永三协汰兵减饷一事时,你就上过奏疏反对此事吧。” 说这些话的时候,崇祯皇帝看了眼单膝跪地的赵率教等人,停顿下来,说道:“你们跪着干什么,站起来,朕说了,朕要跟袁卿论道。” “哗哗……” 在赵率教他们犹犹豫豫站起身之际,李邦华顶着压力走上前,拱手道:“陛下,臣的确上过这样的奏疏。”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天子这次要严惩袁崇焕了,现在的袁崇焕,还被打上了可能通敌的标签,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啊。 瞧着身后众人的神态变化,崇祯皇帝的眸中,闪过一抹精芒,看来他一点点剥开袁崇焕的心理防线,并将袁崇焕跟所有人隔离开,形成社死名场面的谋划,还是挺奏效的嘛。 倒袁,是要做的政治手段,但现阶段牵扯到其他将领、官员,还是不行的,袁崇焕这个人,他还要带回神京去,跟朝中的那帮大臣博弈,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和谋划。 第一百四十七章 枉朕这般信任你,拿下!! 袁崇焕跪在地上,手里拿着皇太极所写密信,听着崇祯皇帝所讲的那些话,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栗起来。 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 “袁卿啊~” 崇祯皇帝缓缓站起身来,在一众人等的注视下,面露感慨道:“当着这些大臣、勋戚、将领的面,朕扪心自问, 可以说是给予你足够的信任吧。 遥想当初平台召对,袁卿意气风发之相,朕至今都是历历在目啊,五年平辽,必除我大明心腹之患。 袁卿,朕问你一句,这就是你的五年平辽吗?” “……” 崇祯皇帝的话,在一众人等的耳畔回荡,虽不大,却犹如惊雷一般,不少人都下意识低下脑袋,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此时的中军辕门处,可谓是死一般的寂静。 “陛下,臣辜负皇恩,没能……” 身体颤抖的袁崇焕,情绪激动起来,想要讲一些崇祯皇帝知道其要说的话,无非就是一时不察,建虏奸诈云云之言。 “袁卿,你先别急着向朕请罪。”崇祯皇帝缓步向前走着,出言打断了袁崇焕,神情淡漠道:“朕想说的话,还没讲完。” “自你出镇辽东后, 朝廷调拨了多少钱粮,又摊派了多少辽饷, 这些账, 想来袁卿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还不算朝廷对辽前的支持,包括蓟密永三协汰兵减饷之事。 袁卿啊,朕倒是很想问问你,你以这五年平辽之议,为什么在辽前做的事情,不是关于平辽之事,却是在垂钓名望,以权谋私,党同伐异,笼络人心,刚愎自负,蔑视皇恩,矫诏杀将的?” 崇祯皇帝所讲的这些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袁崇焕身上,以至于他的双眸大张,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此次建虏进犯大明,从辽前绕道杀来, 知道朕知晓此事后, 首先想到的是什么吗?” 看了眼袁崇焕,叉腰而立的崇祯皇帝,冷冷道:“一叶障目啊,朕给予袁卿那等的信任,可袁卿倒好,觉得朕很好哄骗,朝中大臣很好哄骗,觉得辽前天高皇帝远,你说什么,朝廷这边都会相信。 所以为了你的名望,为了你的仕途,纵使你所提出的‘五年平辽’之说,在到了辽前以后,发现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后,那也是一次次精心编织谎言,以此来搪塞朕,搪塞朝廷,直到兜不住的时候。” “陛下!!臣从没有这般想过啊。” 神情慌张的袁崇焕,抬起头来,语气激动道:“臣自知身上所受担子重大,肩负陛下期许,自出镇辽东以来,是兢兢业业的整治辽前上下,以假意‘议和’之谋,积极开辟有利于我大明的局势,臣……” “所以你就排挤跟你政见不合的将领?” 看着政客袁崇焕,依旧以大明忠臣的身份,阐述着自己的种种不易,崇祯皇帝气笑了,冷冷道:“所以你就矫诏杀了毛文龙?” 听到崇祯皇帝讲到这里,陈继盛、毛承禄、孔有德、耿仲明这些东江军将领,一个个或多或少面露憎恨的看向袁崇焕。 “袁崇焕啊,朕给你留足了面子。” 崇祯皇帝没有理会这些,言语间带着感慨道:“但即便是到现在,你依旧是没有任何幡然醒悟。 你觉得你很聪明,只是却小觑了建虏,小觑了朕的狗奴才皇太极。 是不是在来汉儿庄之前,你的心里还在想,只要你随便找两个理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朕就会不治你的罪了?” 袁崇焕是一个复杂的人,是政客,是大明读书人出身,通常这一类人,把自身名望看得比命都重,也更看重自己的仕途。 在他们身上有一个特性,哪怕事情做不好,明明超出自己能力之内,但是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却是强撑着去吹嘘有利于自己的言论,有利于他们自己,那不就是有利于大明吗? 他们跟大明往往都是对等的。 “诸卿,你们觉得朕该不该治袁崇焕的罪呢?” 崇祯皇帝缓缓转过身来,叉腰而立,扫视着身后这帮群体,神情淡漠道:“或者说想推翻朕讲的这些话?” “臣等/末将等不敢!” 感受到崇祯皇帝扫视的目光,以孙承宗为首的这帮人,一个个或拱手作揖,或单膝跪地,不分先后的说道。 人群中的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等一众人,此刻心情是极为的复杂,他们都没有想到,天子会讲出先前所讲的那些话。 说实话朝廷在这些年,给予辽前的支持太多了,可是辽前是什么情况,最清楚的就是他们了。 ‘大明的家贼硕鼠可真多啊,遍地造反派啊。’ 瞅了眼低头单膝跪地的祖大寿,在崇祯皇帝的心里生出感慨,眸中闪过一丝冷芒,‘没事,咱们慢慢玩,辽前现在需要稳定,朕的那些部署也需要落实。’ 现阶段的辽前上下,在崇祯皇帝的眼里,那就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准军阀组织,尤其是那帮本土的辽人,因为一个平辽事,早就被养肥了,一个个家底浑厚,甚至他们的举动,都能影响到朝廷的决策。 这些辽人是怎么肥的? 那不都是朝廷调拨的钱粮,被他们中饱私囊,拿着养活朝廷兵马的钱粮,却干着培养私军家丁的勾当! 收敛心神的崇祯皇帝,看着眼前的这帮大臣、勋戚、将领,朗声道:“来人啊,把这个欺君罔上,道德败坏,刚愎自用,阳奉阴违,党同伐异的袁崇焕,给朕拿下,带回神京,移交锦衣卫查办!” “喏!” “陛下,您不能这样啊,臣从来就没有做过那些事情啊,臣是冤枉的啊……” 此刻的中军辕门处,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回荡着袁崇焕的怒吼声,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崇祯皇帝竟给他下这样的定义。 倘若这些定义,全都传扬开来的话,那他先前所积攒的那些名望,可谓是一夜间就全臭掉了。 而在场的孙承宗、王洽、李邦华等一众人,内心生出阵阵惊骇,天子这是要归京后,借袁崇焕一案来清算朝堂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明,就靠诸卿了(1) 听着袁崇焕那声嘶力竭的怒吼,崇祯皇帝微微摇头,若不是袁崇焕的话,那辽东本土的将领,也不可能形成‘准军阀’势力。 以祖家为首的辽东将门,当前可谓是遍布整个辽前,山海关有他们的人, 辽西走廊有他们的人,锦州、宁远两镇有他们的人。 面对这样已知的毒瘤,尽管知晓他们是家贼硕鼠,不除掉他们的话,辽前的局势就不会明朗,但是眼下的崇祯皇帝,却还不能立即就采取行动。 若是在缉拿袁崇焕之际, 再抓了辽东将门的人, 只怕要不了多久啊, 把持着辽前生产资料,掌控精锐私军的那帮家伙,就该倒戈了。 ‘祖大寿,算你小子命大,再等等,朕定要叫你们吃进去的,全都给吐出来!’ 看着人群中单膝跪地的祖大寿,思绪驳杂的崇祯皇帝收敛心神,轻叹道:“朕累了,孙卿啊,你们将朕先前所定,需军机处前指明发的上谕,一一宣读出来吧。然后叫那些职务调动的将领,来中军帅帐见朕。” “臣等领旨!” 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几人忙拱手应道。 没有理会眼前聚集的勋戚、将领, 在张世泽等府军前卫的簇拥下, 崇祯皇帝缓步朝中军帅帐走去。 历经这么长的时间, 做出众多的筹谋,跟建虏打了这么多仗, 在不损害自身威望的前提下,终将袁崇焕这个牵扯众多群体的政客拿下了。 在主流舆论权,掌握在大明文官群体的背景下,简单粗暴的处决袁崇焕,不将事情全部查明,必将会让自己背负骂名。 优柔寡断、猜忌心强这些标签,绝不能再打在自己身上,不然在日后的局面下,想收拾这个上下摆烂的大明,那就太不利了。 倒袁是他要做的,杀袁也是他要做的,但如何谋取政治最大化,也是他这个大明天子,所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汉儿庄只是一个开始,这次他要挟大胜之威,班师回朝后,要以袁崇焕之案, 掀起一场正义之战, 清算一批牵扯到辽前的庸官,抄家!! “皇爷, 喝点茶水,养养神吧。” 王承恩小心翼翼的递上一盏茶,看着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崇祯皇帝,说道:“皇爷,您要保重龙体啊。” “朕没事。” 接过茶盏,崇祯皇帝呷了一口,神情淡然道:“王伴伴,你说这次班师回朝,那帮大臣若知朕抓了,他们立起的标杆,会是何反应呢?”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王承恩愣了一下,小心道:“或许会规劝皇爷…不叫锦衣卫督办袁崇焕,而叫三法司负责吧。” “王伴伴知道的不是挺透彻吗?”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放下手里的茶盏,对王承恩道:“这袁崇焕辜负朕对他的期许,还把朕蒙骗在他编织的谎言里,以达到他个人的目的。 倘若真叫三法司负责督办,只怕官官相护的事情,就会成堆出现吧,朕太了解朝中那帮大臣的德性了。 这次要不是建虏进犯我大明,就那帮自以为是的家伙,先前所做那欺上瞒下,私底下勾结在一起,明里暗里的帮着袁崇焕,不去捅破‘五年平辽’的窗户纸,只怕到现在朕还傻乎乎的期许着平定辽东的美梦呢。” 崇祯皇帝自嘲着摇起头来,现阶段的大明啊,打嘴炮的太多,务虚的太多,处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下,真正干实事的却被排挤在外。 为何自己的前身,在短短十几年间,就换了那么多的内阁大臣,还有众多的部堂级高官呢? 这其中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大明文官群体,所勾勒的美好蓝图,太他娘的好了,以至于面对兜不住的事情爆雷后,自己的前身必然惊怒啊。 拿着无数的钱粮,去平辽,去平叛,可换取来的却是危机四伏的局面,这搁在谁身上都不痛快啊。 “陛下,军机处前指的诸位大臣,领着一些将领帐外求见。” 张世泽神情淡然的走进帅帐,见到陷入沉思的崇祯皇帝,恭敬的抱拳一礼道。 “嗯。” 被打断思索的崇祯皇帝,看着张世泽,道:“宣他们进来吧。” “喏。” 袁崇焕已被自己设计抓捕起来,还剥去了他伪装的外衣,但日子还要向前看,辽前的布局也好,京畿一带的布局也罢,都要做。 “臣等/末将等,拜见陛下!” “免礼吧。” 崇祯皇帝敲击着书案,发出‘哒,哒’的声响,看着孙承宗他们,观察着他们的神态变化。 很明显袁崇焕被抓一事,对很多人都造成不小的影响,尤其是对祖大寿、赵率教、何可纲几人,那冲击都是很大的。 “虽说袁崇焕被朕抓了,但是这辽东事,不能没人坐镇负责。” 崇祯皇帝脸上看不出喜悲,冷冷道:“面对当前这种局面,在辽东没有威望,不熟悉辽东,是无法在最短的时间,稳定住辽东局势。孙卿,这副千斤重担,你可愿替朕,替国朝扛起来?” 早在周遇吉、陈继盛他们,奉自己口谕去‘请’袁崇焕过来时,崇祯皇帝就跟军机处前指,详细探讨了自己对辽前后续布局。 所以在讲出这样的话时,相比较于满桂、祖大寿、赵率教这些将领,带着惊诧、错愕的神情,孙承宗、王洽、李邦华几人,反而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很平静。 ‘陛下到底是要重用孙承宗啊。’ 甚至王洽、李邦华心里,都生出些许的感慨。 在帐内众人的注视下,孙承宗向前走了数步,拱手作揖道:“臣愿替陛下分忧,愿为国朝扼制建虏嚣张气焰。” 按照崇祯皇帝的构想,辽前不能再多花银子了,先前那些钱粮也好,摊派的辽饷也罢,绝不能无休止的供应给辽前。 像辽东将门这样的毒瘤,没有被铲除掉之前,那种拿银子去砸的做法,只会拖垮大明本就脆弱的财政。 所以稳定住辽前局势是第一要务,并同时推进辽前大纵深坑道防线,在辽南侧翼掀起袭扰战,局势稳定下来后,再去逐步剪除掉那些毒瘤,使得先前陷入到怪圈的辽前,能尽早拨乱反正,重新回到积极地战略防御态势下。 虽说孙承宗给大明平定建虏叛乱,起了一个不好的头,但是对崇祯皇帝来讲,他还是要用孙承宗,原因就在于此人,于辽前那边也是有着威望的,并且那步步为营的行事方针,也符合自己所谋划的平辽部署。 在后袁崇焕时代的辽前一带,自己没有在朝堂形成制衡前,此人能暂时确保辽前不会再出纰漏。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明,就靠诸卿了(2) “孙卿真乃我大明肱股,朕果真没看错你。” 在帐内众人的注视下,崇祯皇帝面露赞许道,随后便站起身来,朝孙承宗走去,伸手搀住孙承宗的双臂,动容道:“今建虏虽被我大明重创击退, 然孙卿此去辽前,绝不可有任何大意,谁都不能确定,经此大败的建虏,是否会趁势威逼辽前。” “臣定铭记于心。” 孙承宗微微欠身道。 在辽前那边的部署,没有一一落实下来前,崇祯皇帝是不放心辽前的,毕竟袁崇焕被他抓了,就依着其在辽前的威望,想不生出些动乱,那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除了孙承宗之外,崇祯皇帝还是要做出些调整,也要给孙承宗配些帮手的。 拉着孙承宗的手,崇祯皇帝如炬的目光,看向满桂、何可纲二人,道:“满桂,何可纲,你二人在这次勤王救驾中,皆立下了大功。 有功就要赏,有过就要罚。 你二人,一个就任山海关总兵官,提督东协四路戎政, 一个擢升为辽东总兵官, 要多多协助孙卿, 处理好辽东事啊, 为朕,也为国朝分忧啊。” “愿为陛下效死!” 满桂、何可纲闻言,忙抱拳行礼道。 崇祯皇帝连连称好,以此来勉励满桂他们,说起来,顶着大明皇帝的头衔,在办事的时候,的确能省去不少麻烦。 想要逐步分化、解决根深蒂固的辽东将门,就必须将辽前的主要位置拿下,除了那尊督师之位外,山海关总兵官和辽东总兵官就凸显出来了。 满桂这个人,虽脾性桀骜火爆了些,但对大明还是忠诚的,只要有人能压制住他,那还是能委以重任的。 所以这山海关总兵官之位,提督东协四路戎政,崇祯皇帝在心里面明确,要让孙承宗去接替袁崇焕出镇辽东后,才会将满桂平调过去。 而何可纲这个人, 对大明也是有忠诚度的,虽是袁崇焕的人,但有孙承宗坐镇辽前,还是能降服住的。 要知道在天启朝,孙承宗就出镇过辽东,在辽前也是有威望的,就连袁崇焕也曾在其麾下做事。 只是心情不好的,就当属祖大寿了。 他这个辽东总兵官,当的好好的,就因为建虏进犯大明,就被天子借着勤王救驾立下了功,擢升为后军都督府左都督、五军营左副将,虽说升了官,但是却远离辽东了,他这个辽前的土皇帝,却跑到大明皇帝身边了,这哪里有辽前痛快啊。 崇祯皇帝拍了拍孙承宗的手,随后便看向了祖大寿,看见其眉宇间生出的些许忧色,装作没有看见,走上前道:“祖卿,这次国朝遭遇危险,你能及时率部勤王救驾,助朕解决危局,朕都是记在心里的。 这次祖卿立下了功勋,朕有意擢升祖卿为后军都督府左都督,出任五军营左副将,还望祖卿能多多为朕分忧啊。 辽东事对我大明来讲固然重要,但戍守京畿的京营,要显得更为重要了,其关乎我大明国本安危啊。 祖卿,朕希望你此番随朕归京,能将五军营整饬好,这次建虏进犯,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的表现,真真是叫朕失望啊,希望祖卿不要叫朕失望啊。” 讲到最后,崇祯皇帝的神情动容起来,这叫帐内的一众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天子格外看重祖大寿。 “末将…定不辜负皇恩。” 心情复杂的祖大寿,忙抱拳行礼道,只是其内心的思绪,唯有他自己最清楚,他并不想去趟神京那摊子浑水。 可当着这些大臣的面,当着这些将领的面,若他敢提出什么异议,就显得不识抬举了,那结果可想而知了。 ‘小样,离开辽前那片黑土地,你这个辽东将门的领头羊,就等着给朕干掉吧。’ 站在崇祯皇帝的角度,他绝对不允许在大明的治下,存在那种听调不听宣的‘准军阀’势力,趁着当前辽东将门,尚未膨胀到崇祯末年那种程度,趁早将祖大寿拉到神京去,后面的事情才好办。 等回到神京以后,待朝局稍稍安定些时,再通过祖大寿这条线,去将吴襄、吴三桂调离辽东,那辽东将门的二代领头者就没了。 “赵卿,你此去大同镇,出任大同总兵官,不要有思想压力。”解决了祖大寿后,崇祯皇帝看向赵率教说道:“在这次勤王救驾中,你所统率的铁骑,所表现出的威慑,朕心甚慰啊。” “当前对我大明来讲,除了平辽一事外,陕西那边的平叛事宜,同样是朕心里的一块心病啊……” 崇祯皇帝所讲的这些话,半真半假,既然袁崇焕被他拿下来,并叫孙承宗出镇辽东,那跟袁崇焕关系匪浅的那些悍将,就不能再继续待在辽前了。 祖大寿是这样,赵率教是这样,至于何可纲为何能留下,是崇祯皇帝不想触碰到,辽前那帮骄兵悍将紧绷的弦。 倘若全都调出辽前的话,就依着辽东将门那帮将校的德性,可能会心里生出众多想法,到时辽前的局势,即便是孙承宗也无法平稳下来。 涉及到升迁的将领,崇祯皇帝是一一的出言勉励,以消散袁崇焕被抓一事,对他们之中所产生的影响。 处在这上下摆烂的环境下,尽管身为大明的皇帝,能够站在大义上,去做一些心里筹谋的部署,但该有的顾忌还是要有的。 制衡才是帝王之道啊。 “诸卿,大明的安定与否,就靠你们了。”在一一勉励了以后,崇祯皇帝神情动容的看着孙承宗他们,说道。 “当前国朝看似平稳,可实则却暗潮汹涌,朕希望诸卿,能多为朕分忧,能多为社稷分忧,叫国朝早日安定下来。 今日召见结束以后,诸卿就即刻持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前去各处赴任,至于诸卿的奖赏,等朕班师回朝后,会第一时间派人送往各处,亲自交到诸卿的手里的,朕不会苛待为我大明尽忠的良臣英杰的。” 第一百五十章 班师回朝 建虏迂回作战进犯大明,对崇祯皇帝来讲是一场考验,能否借助这场突发的战况,以达到自己的政治谋划,战胜来犯的建虏,关系到他日后能否拨乱反正,将上下摆烂的大明, 重新引到正轨上去。 从实际的战果上来看,崇祯皇帝赢了,顶着压力御驾亲征,战胜了进犯的建虏,还达成了一系列政治谋划。 就现阶段的局势而言,崇祯皇帝手里也算有了几张底牌,不似建虏攻破大安口、龙井关的时候, 甚至连像样的牌都没有。 这对于大明天子来讲,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陛下,随驾出征的大军,现已进入蓟州地界,是否谴派报捷队伍,先一步赶赴神京?”王洽骑马向前,微微欠身,对崇祯皇帝询问道。 从崇祯皇帝在汉儿庄一带,拿下袁崇焕,并命孙承宗、卢象升、满桂、马世龙等一众官员将领,奉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到各自任上履职后,就下旨命随驾出征的各部大军班师回朝。 至于那些奉戡乱救国之诏,勤王救驾的各地大军,则在军机处前指的安排下,有序去往三屯营、遵化、蓟州、三河、玉田、丰润等地暂驻,等候朝廷下发的嘉奖, 到时再有序撤回原址。 跟满桂、马世龙这些人不同,那些还要回归原址的官员将领, 以及勤王救驾的军队及勇壮,都是要得到相应赏赐的,不然他们的心里必生怨气。 “派出去吧。” 心情不错的崇祯皇帝,点头说道:“另再给顺天府尹陈奇瑜,明发一道上谕,命其不得叫神京治下百姓,出城相迎王师。” “臣领旨!” 王洽眉宇间略带疑惑的应道,他不明白天子为何要下这样的旨意,明明这次御驾亲征取得大胜,重创击退了进犯的建虏,若神京那边的百姓出城相迎,这对天子的威仪,必然是能有所增长的。 只是王洽不知道的是,这次从前线班师回朝,崇祯皇帝也给朝中的那帮大臣,也备上了两份大礼,若是神京治下的百姓出城相迎,势必会影响到他的布局的。 看了眼降缓马速, 准备安排事宜的王洽, 崇祯皇帝目视前方, 对王承恩说道:“王伴伴,去派人把孙卿给朕召来。” “奴婢领旨。” 蓟密永三协之地的局势,算是明确下来了,相应的人事调动,也在前线战场一一定了下来。 有卢象升这位大才,出任蓟辽总督,全面领导关内的事宜,还有行守土有责的马世龙、满桂、赵率教等将领在各地镇守,至少这京畿一带的外围防线,不会再出现什么突发状况了。 那么关于神京这边的部署,也该到了落实的时候了,趁着这次从前线班师回朝,整合神京内九门、外七门驻防一事,就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哒哒哒……” 杂乱的马蹄声响起,孙祖寿骑马驰来,行至崇祯皇帝跟前时,放缓马速,抱拳一礼道:“末将孙祖寿,拜见陛下。” “免礼吧。”看着孙祖寿,神情淡然的崇祯皇帝,说道:“孙卿,你们忠勇军这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皆已准备妥当。” 孙祖寿不假思索,跟在崇祯皇帝身后说道:“按照陛下的旨意,负责各门的守将,已明确下来。 另外在汉儿庄驻守期间,我忠勇军这边,吸纳了万余众家世清白的锐士、勇壮,负责好神京城防安全,绝没有任何问题。” “嗯,孙卿的能力,朕还是清楚的。” 崇祯皇帝点头道:“以后这神京的安危,朕就交到孙卿手里了,调到你麾下的那部分东江军将领,要好好调教。 尤其是李明忠,张鹏翼二人,要多下点功夫,争取叫他们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别叫神京出了岔子。” “喏!” 孙祖寿忙抱拳应道。 此次奉戡乱救国之诏,从各地驰援赶赴京畿的大军、勇壮,多数都被分派暂驻到各地,等候着朝廷的嘉奖,但唯独陈继盛所领东江军,却被崇祯皇帝下旨随驾归京。 此事这也叫陈继盛、毛承禄他们,不少人的心里,都生出了疑惑与不解,这天子为何好端端的,点名要叫他们东江军随驾归京呢? 不过受袁崇焕被抓一事影响,使得毛承禄、孔有德、耿仲明这些骄兵悍将,并没有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情,一个个都以为此次随驾归京,只怕跟被抓的袁崇焕有关,看来他们东江军的大仇,终于有机会得报了。 只是这批跟随陈继盛一道,驰援京畿的骄兵悍将,并不清楚的一点,他们此后跟东江镇,在没有任何瓜葛了。 别的姑且不提,单单是毛承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沈世奎,沈志祥这几人,崇祯皇帝绝不会叫他们再回东江镇了。 没有将他们真正调教出来前,就老实待在神京这边,帮着崇祯皇帝分忧吧,为后续整饬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做准备。 在这个遍地造反派的大明,能给自己减少些隐患,崇祯皇帝是绝不会手软的,若毛承禄他们真不堪重用,那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结果。 “和仲兄,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情绪生出。”李邦华骑马向前,看着崇祯皇帝的背影,小声对王洽说道:“我总觉得陛下此番班师回朝,肯定还有什么事情,是没有跟我们说的,若是再……” “孟暗兄,我也有这种感受。”王洽轻叹一声道:“那袁崇焕被绑在木架上,一路从汉儿庄归京,整个人的状态,都已经不好了。 只怕这次回京,朝中又将会生出一场动荡,我现在很是担心,陛下会……” 讲到这里的时候,王洽忍不住再度轻叹一声,却没将想说的话讲出来,而随行的李邦华,已然猜到了王洽想说什么。 这次崇祯皇帝御驾亲征,所带来的改变,是王洽、李邦华他们先前没见过的,袁崇焕被抓,还要下放锦衣卫审问,那也代表着崇祯皇帝不会就此罢手。 第一百五十一章 砸向文官的第一拳 大明从萨尔浒之战算起,跟以下犯上的建虏交战,在过往的十几年间,一直都是处在胜少败多的境遇下。 在这样一种大背景下,谈奴色变的风气愈发严重,这也使得不少人心里,生出大明无法战胜建虏的想法。 此次建虏绕道辽东, 进犯大明京畿要地,在大安口、龙井关接连告破的消息,传递到神京这边的时候,可谓是造成了极大的震动,就好像是末世降临一般。 生活在京畿一带的士绅、地主、商贾、百姓,乃至是卫所的军户,不少都发了疯一般难逃, 生怕凶残的建虏杀过来, 他们就没命了。 只是谁都没有料想到,决意御驾亲征的崇祯皇帝,统率着出战的京卫、天雄军、忠勇军等部,再有驻扎在前线各处的兵马,与凶残的建虏交战,非但没有经历惨败,相反却打出了一场场胜仗。 “这都快午时了,为何天子的御驾,还没赶到朝阳门这边,会不会是今日天子御驾,不回神京了?” “不应该啊,那军机处前指都派人通禀了,说天子御驾今日会抵达神京,此番天子凯旋而归,朝中五品以上大臣齐聚,这等重要的时刻,天子御驾不会不回朝啊。” “要说这英国公还真是倒霉的, 早不病倒、晚不病倒, 偏偏在陛下凯旋归朝时, 病倒了,听说病情还很严重,这病的还真是时候啊。” “陛下终于要凯旋归朝了,温体仁、周延儒这帮奸臣,借着陛下所赐辅政大臣之名,竟擅罢了十几名大臣,此事必须要有个说法。” “没错,还有那飞扬跋扈的锦衣卫,趁着陛下御驾亲征之际,在神京内抓了多少忠良,必须要向陛下弹劾他们。” “还有那陈奇瑜,自赴任顺天府尹后,就表现得极为跋扈,这次明明陛下凯旋归朝,却不准组织百姓相迎,真真是狂妄自大。” 彼时在这朝阳门外十里开外,在韩爌、周延儒、徐光启、温体仁等为首的辅政大臣带领下,在朝的五品以上文武,早早的齐聚在这里, 准备迎接凯旋归朝的崇祯皇帝。 只是在这人群之中, 等待了不知几个时辰,却依旧没等到崇祯皇帝的御驾,这也使得议论声,充斥在这人群之中。 在队首站着的韩爌、周延儒、徐光启、温体仁、李标等一众辅政大臣、内阁大臣,一个个却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的站在原地。 “哒哒哒……” 一道道杂乱的马蹄声,从远处传递过来,这叫聚集在此的朝中大臣,一个个都打起精神,翘首以待的看向前方。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随风而动的大明龙旗,映入到不少大臣的眼中,一队队披甲的骑卒,随着胯下战马而动,缓缓向他们驰骋过来。 站在队首的韩爌、温体仁等一众大臣,当瞧见数以千计的骑兵,迎着他们缓缓驰骋过来时,其散发出的威势,叫他们心中生出些许紧张,这是大明的军队吗? “哒哒哒……” 周遇吉在一众骑卒的簇拥下,神情冷峻的向前缓缓驰骋着,当相距迎接圣驾的人群,尚有两百余步之际,沉声喝道:“传陛下口谕,架起袁崇焕!” 翘首以待的一众文武大臣,瞧见朝他们缓缓驰骋过来的骑兵队伍,相隔两百余步却停了下来,不少心里都生出了疑惑。 “这是什么情况?怎完全不符合礼制啊?军机处前指的那帮大臣,难道没有安排好这一切吗?” “就是啊,这帮骑卒怎么停下来了?为何到现在还没见到圣驾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面对这突兀的状况,不少不知情的大臣,相互间小声议论起来,即便是韩爌、周延儒他们,心里也都不免生疑。 “啊!!快放本督下来!!” 被勇卫营押解的袁崇焕,在被绑在木架上,竖起来的那一刻,瞧见成群的文武大臣,怒目圆睁的挣扎着,咆哮着。 自在汉儿庄那边,被崇祯皇帝当众一一列出罪名,缉拿等候论罪后,随圣驾归京的这段路程,袁崇焕整个人都觉得快疯了。 极其要脸面的他,就像是货物一般,被捆绑在特制的木架上,一路从汉儿庄赶到了通州这边。 “……” 听到怒吼声的迎驾人群,此刻注意到被勇卫营锐士,所竖起来的袁崇焕,尽管相距的有点远,但不少眼尖的大臣,还是看清楚了。 “你们快看,那被竖起来的人,是袁督师吗?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帮骑卒好大的胆子啊。” “就是啊,袁崇焕怎么被这般对待啊,士可杀不可辱,身为朝廷命官,谁给他们的胆子,敢这样对待之!” “呜呜呜……” 就在这迎驾的文武大臣中,不少情绪激动的议论之际,一道道号角声响起,在随驾京卫的簇拥下,披甲挎刀,骑马前行的崇祯皇帝,在王洽、李邦华等军机处大臣、参赞的陪同下,行至被竖立起来的袁崇焕身旁。 整个人被绑在木架上的袁崇焕,在见到崇祯皇帝后,额头青筋暴起,奋力挣扎着,却只能晃动着脑袋,激动的怒吼道:“陛下啊!!!罪臣恳求您下旨杀了我吧!” 随驾的王洽、李邦华等一众大臣,在听到袁崇焕的怒吼声时,一个个眉宇间生出忧色,欲言又止的看向崇祯皇帝。 抬头看着被高高竖起的袁崇焕,骑在马上的崇祯皇帝,面露笑意道:“袁卿,你不是喜欢沽名钓誉吗?朕满足你的愿望。” “陛下!!!” 在袁崇焕的怒吼声下,崇祯皇帝冷芒一闪,轻磕马腹,缓缓朝着眼前的人群而去,随驾的京卫、勇卫营,则簇拥着他们的天子,缓缓地向前行进。 “臣等拜见陛下……” 尽管迎驾的文武大臣,心里都带着惊疑,但当看见崇祯皇帝后,在韩爌等一众大臣的带领下,纷纷行拜礼,向崇祯皇帝山呼。 天子御驾亲征,凯旋归朝,这等值得歌颂的大事,必然是按照国朝礼制来办,只是叫他们惊疑的是,得胜归朝的天子,似乎并没有按制行事。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奉旨换防,九门提督之威 大明文官最在意的是什么? 是脸面。 是名望。 是仕途。 拥有了这些东西,对那些怀有小心思的文官来讲,那他们就能得到他们,所想要的一切东西了。 崇祯皇帝骑马而定,手里握着马鞭,扫视着眼前迎驾的文武大臣,眸中闪烁着精芒, 嘴角微微上扬,此时的袁崇焕,早已没了任何响动,神情呆滞的被绑在木架上。 “都起来吧。” 崇祯皇帝的声音不大,但是对行拜礼,跪在队首前的韩爌、李标等人, 却像是惊雷般在耳畔回荡着。 天子此番凯旋归朝,为何将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 全权负责平辽事的袁崇焕抓了?还要这般轻辱袁崇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回想起天子御驾亲征,尚在三河驻守之际,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钱龙锡独断专行,飞扬跋扈,不顾天子之安危,便擅自将建虏所谴细作,从前线带回到三河,被天子处决,那在朝中引起不小的轰动。 三三两两站起身的那帮大臣, 此时的内心深处,就像是那惊涛骇浪一般涌动着, 这样的场景,是他们所从没有想到过的。 “陛下, 您怎能这般对待我大明忠良?”都察院左都御史, 辅政大臣之一的刘宗周,眉宇间透着些许激亢, 从人群中走出,冲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要坏事啊!! 站在崇祯皇帝身后的王洽、李邦华,当见到刘宗周站了出来,那脸上生出忧色,下意识紧握双拳,欲言又止的看向刘宗周。 “陛下,究竟是那些奸臣贼子,进献谗言,要这般对待我大明贤良,袁督师这些年为我大明出镇辽前,阻挡……” “陛下……” 而在王洽他们的注视下,又有数名科道的言官御史,纷纷站了出来,向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瞧见此幕的王洽、李邦华,皆忍不住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旋即又面露苦涩、焦虑的瞅着他们,最担心的事情, 到底还是发生了。 先前在汉儿庄那边, 当着不少大臣、勋戚、将领的面,崇祯皇帝接连质问袁崇焕的那些话, 还有将袁崇焕缉拿问罪一事,崇祯皇帝并未叫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传回神京这边,目的就是为打一个时间差。 一个是狠狠打朝中文官一拳。 一个是给孙祖寿赴任九门提督赢取时间。 ‘都跳出来吧,相比较于那些没用的虚名,朕更看重实际获益,这个时候孙祖寿他们,也该有所行动了吧。’ 瞅着以刘宗周为首的部分文官,纷纷跳出来规劝自己,想要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对待袁崇焕,骑马而定的崇祯皇帝,并未生怒,也没答复,只是静静的坐着,目光却看向了朝阳门方向。 …… “咚咚咚……” “哒哒……” 伴随着密集的脚步声,还有杂乱的马蹄声下,率部向朝阳门方向进发的孙祖寿,内心可谓是生出些许激动与忐忑。 尽管在汉儿庄大营暂驻之际,自己被天子擢升为九门提督,全权负责神京守备事,然此事在大明并无先例,且还是在天子凯旋归朝的背景下,纵使是久经沙场的孙祖寿,也难免怕期间出现任何差池,倘若真出现任何差池,那他算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守将,您快看,是天子御驾过来了吗?” 就在孙祖寿领着麾下忠勇军将士,赶到朝阳门护城河一带之际,早早在朝阳门护城河这边,负责戒备的朝阳门守军,却感受到一丝不同。 只是在天子凯旋归朝之际,朝阳门守将郭文忠,也不知眼前这支兵马,为何会这般急匆匆的赶来。 在双方相距百余步之际,骑马向前的孙祖寿,举起手里的上谕,朗声喝喊道:“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朝阳门守将郭文忠,上前听谕!” “……” 瞧见这支不符礼制的兵马,在相隔己部百余步之际,郭文忠心里一紧,当即便挎刀向前跑去。 尽管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郭文忠心里明白,在天子凯旋归朝之际,定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朝阳门守将郭文忠,听谕。” “此次建虏进犯大明,神京各处守备松散……特擢孙祖寿出任九门提督,朝阳门守将听此上谕,即刻奉谕,隶属于九门提督治下……” 当一份洋洋洒洒的上谕,被孙祖寿当众念出来后,单膝跪地的郭文忠,面露惊色,难以置信的看向孙祖寿。 九门提督? 这到底是什么啊! 我被暂罢朝阳门守将之职了?! 就在郭文忠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得时候,新任朝阳门守将,领着麾下忠勇军将士,便朝前快步前行。 “快,按计划行事!” 在新任朝阳门守将的怒吼下,那一队队忠勇军将士,在各自将校的带领下,有前去护城河方向的,有前去朝阳门方向的,有前去所聚朝阳门守军方向的…… “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瞧见此幕的郭文忠,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孙祖寿跟前,伸手说道:“我朝阳门守军,为何……” “郭守将,上谕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骑在马上的孙祖寿,神情淡漠的看向郭文忠,说道:“老实奉谕行事,敢有异动者,以谋逆论处! 你们只是被暂时换防下来,等今日陛下凯旋归朝后,便会恢复你们的官位。” “这……” 感受到孙祖寿身上散发的威压,郭文忠愣在了原地,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天子凯旋归朝之际,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是当前这种局面,他除了老老实实的待着,剩下的什么都不敢做,方才孙祖寿所宣读的上谕,已经很清楚了,敢有异动者,以谋逆论处。 瞧见郭文忠错乱的站着,孙祖寿不由得暗松口气,朝阳门这边没出现问题,那就不会影响到圣驾归京。 眼前这个时候,派往神京各门的守将,应该都已宣读完所持上谕,正在进行接替城防守备事吧。 此时的孙祖寿,在等朝阳门换防事了,这样他才能离开朝阳门,赶到圣驾所在区域,向崇祯皇帝禀明。 第一百五十三章 陛下,您不能这般啊 “咴溜溜……” “哗哗~” 在这偌大的迎驾之地,除了不时响起的马鸣声,还有旌旗飘动的声响,可谓是死一般的寂静。 以刘宗周为首的规劝文官,保持拱手作揖的姿态,由于时间长的缘故,双手轻微颤抖起来。 以韩爌、李标、周延儒等为首的迎驾文武, 静静的站在原地,心里可谓是备受煎熬,脸上露出各异的神情,有看向崇祯皇帝的,有看向被绑在木架上的袁崇焕,也有看向刘宗周他们的…… 像这样的情况,已维持了快一盏茶的功夫,但凡是有点政治嗅觉的, 都能发现事情恐跟他们先前所想的不一般。 “都冷静下来没有?” 骑马而立的崇祯皇帝, 神情看不出喜悲,淡漠道:“朕想问你们一句,你们的眼睛,都是瞎了吗? 从哪里能看出来,袁崇焕是我大明的忠良? 从哪里能看出来,朕是受奸臣蛊惑? 一个个连情况都没弄清楚,便张口就来,怎么?科道什么时候,染上这样的毛病了?!!” “……” 崇祯皇帝的声音不大,但在前的刘宗周等规劝文官, 皆能感受到天子隐藏的怒气,这叫他们心里都快速揣摩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袁崇焕犯了什么重罪不成? 不可能啊。 不会是天子受此番建虏进犯大明影响, 想严惩袁崇焕吧? 一时间种种的想法,在崇祯皇帝眼前的这帮大臣心里, 层出不穷的用想着,他们实在是想不清楚, 昔日那般受天子信任,那般受天子信任的袁崇焕, 怎么就落得了这样的下场呢? 透过袁崇焕的神态变化,在场的这些大臣都能想象到,只怕袁崇焕就是这般毫无体面的,毫无尊严的,被捆绑在竖起的木架上随驾归京的。 即便是因为建虏进犯大明,那也不至于说,叫天子这般对待袁崇焕吧,这未免太过分些了吧。 崇祯皇帝翻身下马,手里拿着马鞭,身旁的王承恩忙走上前,替天子将马牵着,崇祯皇帝抬起头来,看向目光呆滞的袁崇焕,说道:“袁崇焕,你的本事还真不小啊。” “出镇辽东,执平辽事,你人远在辽前那边,可这影响力都深入到朝堂这边了,你这个欺君罔上,道德败坏, 刚愎自用,阳奉阴违,党同伐异的大明罪人,笼络人心的能力还真是构想的啊。” “陛下,罪臣只求速死!!!” 被崇祯皇帝揭下最后一丝尊严的袁崇焕,听到天子所讲之言后,情绪激动的挣扎着,咆哮着。 在没被天子缉拿问罪前,他是大明的封疆大吏,风光无限,人前显贵,受大明上下的爱戴,在辽前更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可眼下所经历的这一切,就像是被人拿一把重锤,狠狠的砸在了他身上,砸碎了他骄傲的外壳。 “……” 听着崇祯皇帝所讲,听着袁崇焕的咆哮,前来迎驾的一众文武大臣,一个个皆露出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神情。 欺君罔上,道德败坏,刚愎自用,阳奉阴违,党同伐异的大明罪人? 天子对袁崇焕的评价,那真真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曾经大明的忠良,怎么却被定下这些罪名?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跟袁崇焕有关系的韩爌、李标等不少大臣,此刻心里变得忐忑起来,垂着的双手轻微颤抖着,事情似乎比他们所想的要复杂的多。 面对这样的情况,韩爌、李标这些大臣,一个个闪烁的目光,都看向了崇祯皇帝身后站着的王洽、李邦华,可叫他们感到事情更大的是,王洽、李邦华二人,竟都低下了脑袋,根本就没有透露丝毫讯息的意思。 “只求速死?” 面露轻笑的崇祯皇帝,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握着手里的马鞭,看向眼前的人群说道:“若朕真要是遂了你的心愿,那不知还有多少人,背地里骂朕是昏庸无能、暴虐弑杀的昏君吧? 韩卿,李卿,刘卿,你们是不是这样想的呢?” “臣等不敢!!” 被点名的韩爌、李标、刘宗周,心生骇意,纷纷拱手作揖道,到这个时候,他们的政治嗅觉告诉他们,袁崇焕定是在辽前捅下了大篓子,叫天子抓住了。 “哒哒哒……” 看着拱手作揖的韩爌等人,崇祯皇帝的耳畔处,回响起一阵马蹄声,当瞧见孙祖寿骑马驰来,崇祯皇帝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看起来朝阳门换防之事,顺利完成了。 在不少大臣的注视下,翻身下马的孙祖寿,恭敬的走上前,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臣,九门提督孙祖寿,拜见陛下!” “免礼吧。” 在不少大臣惊愕的目光下,崇祯皇帝走上前,搀扶起孙祖寿,看着眼前的人群,神情淡然的说道:“来,跟诸卿介绍一下,孙祖寿,忠勇军主将,随驾出征期间,率部数次迎战建虏,立下赫赫战功,已被朕擢升为九门提督,掌神京城防守备事。” 崇祯皇帝的这番话,就像是在滚烫的油锅中,泼进去一瓢冷水,瞬时就沸腾起来了。 九门提督? 掌神京城防守备事? 大明何时有了这等官位了!? 崇祯皇帝给他们的惊吓,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前有袁崇焕一事不明,紧跟着就有孙祖寿这档子事了。 “陛下,神京守备职责,有五城兵马司,有巡城御史公署,有京营分派精锐,我大明从没有九门提督一职啊!” “陛下,您不可这般啊,守备神京这等重任,怎能独叫一人执掌啊。” “臣附议!” “臣附议!” 回过神来的一众文武大臣,从人群中走出来不少神情激动的文官,有科道的,有六部的,有各寺的,倘若袁崇焕一事,他们还能向后放一放,但是叫一个武将,执掌着神京守备这等重担,那断然是不行的。 原本他们都是欢喜的迎驾的,毕竟天子御驾亲征,战胜进犯大明的建虏,凯旋归朝,这对大明是该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可当前所处的局面,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般简单。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子威仪 孙祖寿略带忐忑的垂手而立,他明显能感受到身旁的崇祯皇帝,身上散发出一股带着怒气的威压。 在凯旋归朝的这种大势下,天子只是做了有利于国朝稳定的事情,就引来不少迎驾大臣的规劝,这是极为影响心情的事情。 这一刻孙祖寿开始生出些许担忧,派往各门的那些守将, 能否领着麾下忠勇军将士,完成相应的换防事宜。 倘若此事做不好的话,就依着当前这种态势,只怕他这个九门提督,能否继续当下去,都是两说的事情了。 “啪啪~” 就在孙祖寿担忧忐忑之际, 却见崇祯皇帝面露笑意, 拍着手向前走去, 看着眼前这帮规劝的文官,道:“诸卿还真是够会替国朝分忧啊。” 对这帮跳出来的文官,表现出这般激动的反对之意,崇祯皇帝再明白不过了,无非就是触碰到他们紧绷着的弦了。 倘若自己所设九门提督一职,是由文官出任的话,或许会有反对声,但绝不会像这般强烈,毕竟肉烂到自己锅里,那一切事情都好说。 但是在‘文贵武贱’的政治生态下,在天子脚下这边,出现一位深受天子信任的武将,来全权负责国都城防守备事,这事情就变得大发了。 “一个个现在这般能说,那为何当初建虏进犯大明时,朕怎么没瞧见你们, 一个个这般积极呢?” 崇祯皇帝叉腰而立, 面露不解的说道:“朕若没记错的话, 先前大明蒙受此等浩劫与屈辱时,甚至在朝中有一些大臣,还鼓动南迁一事吧? 合着在国朝有危险的时候,一个个都当起缩头乌龟,都学着明哲保身,恪守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现在国朝的威胁解除了,朕知晓我大明国都,在面临突发战况时,存在着哪些个漏洞,想以此做出整改,以确保那等糟心事不会再发生,一个个又都觉得自己行了?” 在崇祯皇帝没有决定御驾亲征前,建虏先后攻破大安口、龙井关的消息,传递到京城这边时,京城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崇祯皇帝心里是一清二楚。 倘若是哪个时候,大明就有九门提督,来全权负责京城守备事,那他也不至于向张维贤这个政客, 开出空头支票, 以达到稳定京营, 稳定京畿秩序的政治目的。 崇祯皇帝这平静的回答,叫跳出来的那些规劝文官,一个个脑袋都低了下来,天子所讲的这些话,的确是他们当初所处的一种境遇。 建虏绕道进犯大明的消息,在传递过来的时候,整个京城上下是人心惶惶,生怕建虏打到京城脚下。 可是对他们来说,就算天子有意设九门提督一职,专管京城守备事,那也不能叫武将出任此等要职啊。 “陛下…” 刘宗周走上前,眉宇间生出些许忧色,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想要阐述一下自己的想法。 “闭嘴。” 崇祯皇帝沉声喝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也清楚你们一个个,心里都是怎么想的,但朕不想听。 不就是想说九门提督这等要职,不能有孙祖寿这等武将来担着吗? 觉得京城这等要地,将守备事交由孙祖寿执掌,若出现什么差错,必然会影响到国朝安稳, 真真是够可笑的。 难道朕连这点识人之能都没有吗?还是说,你们心里一个个都觉得,论及识人之能,朕不及尔等呢?” 特设的九门提督一职,必须有孙祖寿来担着,谁来说什么,都不好使,这关乎到之后的筹谋部署。 在御驾亲征战胜进犯大明的建虏,凯旋归朝的大势下,他这个大明天子,若连这点决断权都没有,那以后还怎么统御大明? 难不成要走先前的老路? 靠猜忌心强,任性而为去罢免内阁、部堂级大臣,来一次次的短暂解决朝堂争斗,但换来的却是更为严重的问题。 大明的天子,是他崇祯,不是朝中这帮文官,靠着祖制,靠着礼制,一次次来倒逼着他后退。 将袁崇焕这般五花大绑大的竖起来,叫迎驾的这帮大臣看到,不仅是为击碎袁崇焕文官的骄傲,也是崇祯皇帝砸向大明文官的一拳。 “孙卿~” 在一众人等惊异、错愕的注视下,崇祯皇帝叉腰而立,神情冷峻的对孙祖寿说道。 “臣在!” 孙祖寿忙抱拳应道。 “随朕一同进城,若谁敢阻挠朕的九门提督,接管京城守备事,以谋逆论处。” 看着眼前这帮迎驾大臣,崇祯皇帝一字一句的讲道,言语间透着杀意,这叫眼前这帮大臣,一个个神情微变。 在天子凯旋归朝的背景下,若是他们一味地强撑着此事,那换来的下场,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 谋逆论处,将会是天子给那些继续规劝的人,所打上的标签,将在史书上背负骂名。 “天子起驾!!” 有崇祯皇帝的这般支持,孙祖寿底气足了不少,在不少人的注视下,孙祖寿挎刀而立,朗声喝道。 在王承恩的服侍下,崇祯皇帝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迎驾队伍,眸中闪烁着精芒,缓缓地向前行进。 随驾的京卫、勇卫营开路的开路,随行的随行,而方才所发生的一幕幕,叫随驾的王洽、李邦华、朱纯臣、祖大寿、陈继盛等一众人,那心里都可谓是生出阵阵的感慨。 面对部分大臣的规劝之势,崇祯皇帝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连怒意都没表现出来,就极为平静的解决了。 孙祖寿出任九门提督一事,天子的态度是坚决的,是不容有任何置疑的。 甚至在此之前,王洽、李邦华这些军机处前指的大臣、参赞,都不知道天子委任了孙祖寿,去出任什么九门提督一职。 在凯旋归朝的背景下,崇祯皇帝悄无声息的做出安排,叫孙祖寿率领忠勇军各部,全面接替京城各门守备事,甚至自始至终都没出现任何乱子,单单是这份魄力,就叫不少人觉得心惊。 第一百五十五章 波澜起 御驾亲征的崇祯皇帝凯旋归朝,一上来就给迎驾大臣甩了手王炸,在大明极具名望的袁崇焕被抓了,还被天子定了性,有政治嗅觉的大臣,心里都清楚,接下来崇祯皇帝定要审袁崇焕一案, 到时朝堂将掀起不小的风波。 而孙祖寿因功出任九门提督,掌京城守备事,就更坚定那些大臣的猜想,建虏进犯大明的危机是解除了,但是天子却没有打算就此罢手。 “周公,这是要出大事了啊。”从朝阳门处,回到军机处的温体仁, 眉头微蹙, 看了眼王洽、李邦华他们几人,走到周延儒跟前,低声道:“您听说了没有,袁崇焕被押进诏狱了。” “竟有这等事?” 周延儒双眸微张,看向温体仁道:“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听闻这样的消息,周延儒觉得事情闹大了,只怕在天子的心中,对先前那帮捧袁崇焕的人,必然也要有所惩处。 想想也对,此番大明遭受此等劫数,那建虏神不知鬼不觉的,竟从辽前那边绕道进犯大明,错非天子英明神武,在局势动荡之际御驾亲征,还做出相应的部署,这一战要是大明没赢的话,谁能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周延儒真不敢向下去想。 “我有一门生,他远房亲戚,是北镇抚司的小旗官。” 温体仁低声说道:“被天子缉拿的袁崇焕, 在勇卫营的押解下,秘密送至诏狱,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被天子密召进宫。” “……” 周延儒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心神不宁的王洽、李邦华,心里却暗暗揣摩起来,天子打算用袁崇焕达到怎样的目的。 “周公,这次韩爌、李标他们,只怕这内阁首辅、次辅,算是当到头了。”温体仁眉宇间生出几分激动,对周延儒说道。 “早先他们在朝中,那可是挺袁派,即便是那次袁崇焕矫诏擅杀毛文龙,在朝中引起不小的非议,可最后还都是他们出面,才打消了天子的怀疑。” “慎言。” 周延儒皱眉道:“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好好在军机处当差,把各项奏疏都准备好。” 多年来的斗争经验,心底的直觉告诉周延儒, 接下来的朝堂, 必然是要经历动荡,但处在这样的局势下,他们所能做的事情,是当好各自的差事。 此次建虏进犯大明,天子所表现出的果决,叫周延儒心里是暗惊不易。 尤其是天子靠着留京军机处,随驾军机处前指,暂设辅政大臣之位,叫他们跟韩爌、李标、刘宗周等相斗,还安排英国公张维贤、内廷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相互之间制衡,以满足前线征战所需。 别看崇祯皇帝在前线战场,经历了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战争,处在后方的京城,在此期间那也同样是这般。 原本朝中的这帮大臣,以为崇祯皇帝凯旋归朝,这种紧张的氛围就能解除,毕竟进犯大明的额建虏被重创击退。 可事情显然没像他们所想的那般简单。 “元辅,天子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何意啊?”李标情绪有些激动,神情间带着些许的慌乱,看着愣神的韩爌说道。 “袁崇焕被抓了,听说还被押进了锦衣卫的诏狱,而孙祖寿还被擢升为九门提督,难道天子想责问建虏进犯一事吗? 还有您听说了,孙承宗督师蓟辽等地军务,而卢象升还当上了蓟辽总督,这……” 受崇祯皇帝所做之事影响的,又何止是特设的军机处那边,此时在这文华殿,内阁也是受到不小影响。 跟建虏没进犯大明之前相比,韩爌、李标他们,明显都能感受到,崇祯皇帝跟先前有不小的改变。 “本辅也不知道,天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韩爌轻叹一声,眉宇间生出忧色道:“天子的想法,已经不是我们所能猜透的了,这次建虏进犯我大明,对天子的影响很大。 袁崇焕被天子下的那些定性,还被抓进了锦衣卫的诏狱,要不了多久,我国朝这边就会生出波澜啊。” 韩爌实在是想不明白,昔日天子那般信任袁崇焕,那般支持袁崇焕,怎么就因为一场建虏进犯大明,就前后反差这般大了? 由于前线发生了什么,韩爌他们远在京城这边,并不是很清楚,即便是在此期间,袁崇焕违背上谕,擅自出兵这些事情,崇祯皇帝并没有叫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传至京城,所以很多人的心中,都闹不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我们就这般被动的等着吗?” 李标皱眉道:“先前天子御驾亲征,钱公不过是…就被天子处决了,只怕在此之前,天子就有整肃朝堂之意。 这次袁崇焕被抓进诏狱,便是天子布下的局,但我大明的法纪,不能叫那帮厂卫肆意破坏啊。 纵使袁崇焕有万般不是,也该移交三法司会审,而不是关押在锦衣卫的诏狱中,叫厂卫去肆意妄为啊。” 钱龙锡在随驾出战期间,被天子处决的消息,在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传递回京城的时候,可谓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也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以周延儒、温体仁为首的军机处大臣,表现出强硬的一面,以辅政大臣之名,强行解除了一些官员的职务。 “你说的没错。” 似乎是想到什么的韩爌,神情变得坚定起来,说道:“纵使袁崇焕有万般不是,真的做了那些事情,也不该由厂卫去操办此案。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那都不是摆设,我大明法纪同样也不是摆设。 袁崇焕一事,不是小事,其牵扯到的层面众多,不可能说,不叫三法司会审,而移交到锦衣卫诏狱。” 受崇祯皇帝所表现出的态度影响,身为内阁首辅的韩爌,内心产生很大的不安,若叫锦衣卫督办袁崇焕一案,那势必会牵连到自己,还会牵连到很多朝臣,厂卫余毒不能再发生在崇祯朝。 第一百五十六章 高处不胜寒 “舒服~” 倚靠在浴桶里的崇祯皇帝,惬意的泡着热水澡,连日来的征战,期间所承受的压力,使得他身心疲惫,然在这一刻却都释放了出来。 皇太极统率建虏八旗,进犯大明所造成的危害, 在他一点点的运筹帷幄下,算是被降到了最低。 此战来犯的建虏八旗,没能从大明治下劫走金银、粮食、人口等生产资料,这对迂回作战的建虏来讲,那就是一场赔本的买卖。 而遭受建虏破坏的地域,被限制在遵化、三屯营一点。 相比较于原有时间线,己巳之变所造成的损失和伤害,这些都是能承受住的, 可建虏就不一样了。 核心人丁不足的劣势, 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皇太极你个狗奴才,这个时候只怕还在犯愁,后面如何平稳八旗秩序吧。’想到这里的崇祯皇帝,嘴角微扬起来。 一想到自己统率大明军队,战胜了进犯大明的建虏,所对皇太极造成的种种不利,崇祯皇帝的心情就好不少。 “哗啦啦……” 从浴桶里站起身来,在殿外候着的王承恩听到动静,忙招呼着宦官,进去服侍自家皇爷更衣。 “王伴伴,眼下这外朝如何?” 被服侍着更衣的崇祯皇帝,伸开双手,扬着脑袋说道:“内阁,各部院都怎么样了,有什么动静没有。” “皇爷, 袁崇焕被押进锦衣卫诏狱的消息,在骆养性的安排下, 已经透露出去了。”王承恩欠身说道。 “现在外朝的那帮大臣, 一个个都表现出激动的一面,似乎他们不愿叫锦衣卫审办袁崇焕一案,想规劝皇爷,命三法司会审。” “有趣。” 崇祯皇帝撩了撩袍袖,双手插进玉带里,缓步向前走着,“那估计有不少大臣,都会以厂卫余毒为由,来规劝朕啊…王伴伴,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呢?” 弓腰跟在身后的王承恩闻言,心里一紧,忙欠身道:“皇爷,奴婢愚钝,此等要务,不敢擅言。” 自跟随崇祯皇帝御驾亲征,天子的种种表现,王承恩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同样也给自己下了底线,凡涉及朝中政务, 军机大事,绝不能多插嘴一言。 “是心里想到了什么不敢说?还是真没想过呢?”朝东暖阁走去的崇祯皇帝,看了眼王承恩,说道:“有想法就说说,朕恕你无罪。” 想要制衡朝堂势力,离不开内廷宦官这一群体,相比较于外朝的文官群体,没了子孙根的宦官,对他这个大明天子来讲,明显信任要更高一些。 在内廷的这些太监也好,或者是宦官也罢,他们的一切,都是来自于皇权,没了皇权,那他们什么都不是。 只要能在内廷这边做好制衡,不出现像魏忠贤那样的权阉,但用起来顺手的魏阉,崇祯皇帝并不介意,在自己身边多些有用的‘魏阉’。 说起来或许很拗口,但原则很简单,他这个大明天子,身边需要帮手,但不是只手遮天的帮手。 “皇爷…奴婢觉得,相比较于移交三法司,在锦衣卫或许会更好些。”内心踌躇的王承恩,犹豫片刻后说道。 “此次皇爷凯旋归朝,不过是做了些对国朝有利的事情,可却遇到那样闹心的事情,若不敲打一番,只怕……” 讲到这里的时候,王承恩没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嗯,说的挺好。” 崇祯皇帝走进东暖阁,对王承恩略加赞许道:“既然在朕身边服侍,该有的眼界,还是要有的。 去,把曹伴伴他们,所呈递过来的奏疏,给朕拿来,朕要看看内廷这边,这段时间的变化如何。” “奴婢领旨。” 回到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绝对领地内,崇祯皇帝并没有急着,去过多的关注外朝局势变化,相反却将精力放在内廷这边。 攘外必先安内嘛。 倘若内廷都没安顿好,那还谈什么跟朝中文官相斗呢? 不过即便崇祯皇帝不去了解,也能在心里想象得到,随着袁崇焕被抓进锦衣卫诏狱,这将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尤其是对先前那帮挺袁派的大臣。 想到这里的崇祯皇帝,不由得轻叹一声,都言天子是孤家寡人,此言一点都不假啊,在绝对的权力之争上,身边若没有帮手的话,想跟势力庞大、盘根错节的文官群体相抗衡,那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帝党。 内廷。 厂卫…… 想到这里的时候,崇祯皇帝提笔就写了起来,自己这次御驾亲征,打赢了侵犯大明的建虏,这给自己带来了不少政治好处。 从萨尔浒之战算起,大明跟建虏打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在战场上,斩杀过这般多的建虏。 但是这次在他的亲征下,出战的各部大军,取得了骄人的战绩,尽管没有一战,是他这个大明天子,亲临战场去指挥作战的,但天子自带的光环,也将最大的一份荣耀,加持到自己身上。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啊。’ 看着自己随手写的,崇祯皇帝眉头微蹙道:‘想要拱卫皇权的话,那厂卫力量,就不能放弃。 不过现有一个东厂,一个锦衣卫,无法满足自己的需求,这种简单的制衡还不够,关键自己还要捞银子。 记得挂靠在内廷、皇室的皇庄不少,每年不给内帑上缴银子,还倒贴不少银子,这批硕鼠也该清理一下了。’ 此时的崇祯皇帝,在心里暗暗思索,接下来自己要做些什么,袁崇焕一案,想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短时间内是无法达成的。 但是这么好的政治优势,他不可能就这般放手,先前忙着处理建虏侵犯一事,没心思深入整肃内廷。 然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外患暂时解除了,处在内廷的一些毒瘤,是时候给他清理掉了,如此也能借助这次机会,将自己想达成的政治构想,通过这次深层次整肃内廷,给它一一的落实下来,关键外朝那边,还找不到任何说辞来规劝自己。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卿本佳人,今日皇帝不上朝 王承恩站在一旁,看着伏案忙碌的崇祯皇帝,眉宇间带着几分踌躇,想要上前说些什么,但又怕耽误到自家皇爷。 从归朝回到内廷,自家皇爷除了洗了个热水澡,就一直待在东暖阁, 处理内廷呈递的奏疏,这都快一个多时辰了。 “王伴伴,派人去把这些朕圈阅的奏疏,都送到司礼监。”崇祯皇帝放下手中的朱笔,皱眉说道:“命司礼监,着其他各监, 将朕批注的这些情况, 逐一进行整改, 明日朕要召见他们。” “奴婢领旨。” 王承恩闻言,心里一紧,当即拱手应道,随后便眼神示意殿内候着的宦官,将这些批阅的奏疏,尽快送到司礼监那边。 看来内廷所做之事,有不少都是皇爷不满意的。 在龙案旁整理奏疏的王承恩,心里暗暗道,外朝不安生,这内廷也平静不了啊。 “王伴伴,尽快从内书堂那边,筛选一批知根知底的宦官。” 崇祯皇帝端起手边的茶盏,呷了一口,眉头微蹙道:“日后这东暖阁内, 只要他们过来轮值, 其他闲杂人等皆不可出入,你明白该怎么做吧?” “奴婢明白。” 作为乾清宫的要地, 自己日常所在之地,崇祯皇帝不希望有不知根知底的宦官,将这里的只言片语带出,那便不利于他之后的布局。 尤其是这段时间,他要对内廷进行深层次肃清,尤其是涉及到皇庄这一块,那些依附的家贼硕鼠,必须要彻底的,坚决的清除掉。 “现在什么时辰了?” 想清楚接下来的要做的筹谋后,崇祯皇帝紧绷着的弦,也算放松了下来,看向王承恩说道。 “回皇爷,已过酉时了。”王承恩微微欠身道:“皇爷,皇后在申时派人来递话,说在坤宁宫…给皇爷准备了御膳,奴婢……” 周皇后吗? 听到王承恩所讲,崇祯皇帝愣了一下,双眼微眯起来,脑海里浮现出周皇后的容颜,从他过来以后, 在知晓自己所处的局势后, 就没有去过后宫, 甚至连‘他’深爱的周皇后,也没有去看过一样。 那时家都快被建虏打穿了,哪儿有心思搞什么儿女情长。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大明的危机暂时解除了,这后宫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更何况这时的周皇后还怀有身孕。 “去坤宁宫。”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朝东暖阁外走去,王承恩见状,忙跟上前,安排殿外宦官,准备龙辇,摆驾坤宁宫。 说来在崇祯二年,建虏进犯大明一事,除对大明造成极大的伤害外,还对周皇后造成不小的伤害。 那时的她怀有身孕,而大明又处在节节败退的局势下,这在所难免的也导致其早产,所生嫡次子朱慈烜,没过多久便薨了。 坐在龙辇上的崇祯皇帝,此时显得有些躁动,怎么说呢,自己终究是外来客,先前不回后宫,也是有些担心自己所做举动,是否会跟原主有所不同。 不过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总不能说一辈子不回后宫吧,尤其是不见周皇后,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对周皇后这个女人,崇祯皇帝还是了解的,克己勤俭,不给娘家索要任何东西,知礼节,晓大义,默默用行动支持着她的夫君。 就是这周家的人,尤其是那国丈嘉定伯周奎,属实是…… “皇爷,坤宁宫快到了。”随驾的王承恩,小声提醒道:“要不要奴婢派人,先去告知皇后……” “不必了。”崇祯皇帝挥手道:“皇后怀有身孕,别惊扰到她了,直接过去就是了。” 此时的崇祯皇帝,算是完成了心理建设,毕竟自己现在才是大明天子,还接受的一切,都要原原本本的接受才是。 来到这坤宁宫后,崇祯皇帝便朝周皇后所在寝宫而去,途中,那些宦官、宫女,无不行礼。 “皇后娘娘,您要保重凤体啊,这些小衣,就叫由奴婢来做吧,您想等皇上过来,也不敢太操劳。” “没事的,本宫给肚子里的孩子,做一些小衣,也是当娘的该做的……” 来到寝宫外的崇祯皇帝,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不由得愣了一下,那温文尔雅的声音,叫他心里受到冲击,源自血脉深处的触动,叫他垂着的手微颤了一下。 收敛好心神的崇祯皇帝,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抬步走进寝宫,入眼就瞧见周皇后,说道:“玉儿,近来可好?” “皇上~” 本坐着的周皇后,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娇躯一颤,手里拿着的小衣掉了下来,下意识转过身来,略带颤意道。 “玉儿你别乱动。” 见情绪激动的周皇后,站起身来,准备快步朝自己走来,崇祯皇帝忙伸手道:“你怀有身孕,别惊了胎气。” 被提醒的周皇后,此时回过神来,右手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眶微红,心情复杂的站在原地。 眼前这个男人,黑了,瘦了,明明国朝遇到危险,可他却瞒着自己,怕自己担忧。 “玉儿,这段时间国朝有些不太平,朕忙着处理政务,所以一直没回后宫看你。” 崇祯皇帝笑着走上前,将周皇后揽在怀里,轻声说道:“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可不要在心里怪朕啊。” 瞧见此幕的王承恩等人,已然低头退出了寝宫。 “皇上忙于朝政,臣妾又怎会怪皇上呢。” 情绪有些激动的周皇后,控制不住的抽泣起来,“皇上,以后遇到事情,别一个人扛着,臣妾心疼您……” “哈哈…” 听着周皇后所讲,崇祯皇帝笑了起来,轻抚自己女人的秀发,说道:“知道啦,以后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朕都会讲给你听的。” “皇上,您饿了吧。”周皇后抬起脑袋,眼眶微红,说道:“臣妾给您准备了御膳,都是你爱吃的……” 听着周皇后所讲的这些话,这一刻,崇祯皇帝觉得自己空落落的心,似乎有了归处,在这个摆烂的大明,在自己的后院,有着关心自己的女人,那似乎遇到再多的困难,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明英烈碑 处在上下摆烂,内部矛盾激化,灾害频发的大明,若想摆脱原有命运,勤政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对崇祯皇帝来讲,他知道什么该做, 什么不该做。 诸如那已经流于形式的早朝,崇祯皇帝就不打算日日搞了,除了恪守繁琐的礼仪,讲一些没用的废话,这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影响国朝的办事效率。 “王伴伴, 军机处的一众大臣、参赞,是否已在公事房坐值?”倚靠在龙辇上的崇祯皇帝, 心情不错, 看向随行的王承恩说道。 “是的皇爷。” 王承恩微微欠身道。 军机处是制衡内阁所设,先前建虏进犯大明,为达乾纲独断的政治目的,而顺势特设起来的。 尽管建虏进犯大明一战结束了,但崇祯皇帝可没打算裁撤军机处,并准备进一步增强军机处编制。 按照崇祯皇帝的构想,军机处将全权负责大明内外的战事,绕开内阁,以达到所谋之事,能最快抵达前线。 眼下他去往军机处,是就战后犒赏、升迁、抚恤等要务,讲出自己的想法,并着军机处尽快办好。 此番建虏进犯大明,不管是随驾出战的各部兵马,还是奉戡乱救国之诏, 赶来勤王救驾的各地援军、勇壮,都必须按照相应战功授赏,不然又怎么能服众呢? 奖罚分明是根本。 只是这次涉及到的授赏、抚恤一事,必然会需要支出大量钱粮,就依着当前外朝国库的情况,那肯定是不够的。 按照朝堂现行的潜规则,若出现这种情况,朝中的官员就会设法延迟授赏,一群丘八而已,能为国朝战死,本就是他们的荣幸。 然崇祯皇帝可不打算这般做。 就大明当前所处的境遇,需要一支支强军来平叛,辽东那边需要,山陕一带也需要,北方若没稳定的态势,那势必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倘若一切都按原有轨迹行事,那岂不是叫那些心里还装着大明的群体心寒?那他这大明天子之位,还能坐稳吗? 毕竟大明遇到的问题、难关,就已经非常多了,倘若再叫一批人寒了心, 日后大明再遇到问题, 谁他娘的上啊。 如此这也是崇祯皇帝想先深层次整肃内廷的缘由。 先拿内廷深藏的硕鼠练练手, 既能起到震慑内廷的作用, 又能得到大批银子、粮食、田产等,为接下来所谋部署夯筑根基。 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外朝怎么想,就不是崇祯皇帝要考虑的了。 “臣等拜见陛下!” 在崇祯皇帝来到军机处公事房,以王洽、李邦华为首的军纪大臣、参赞,忙拱手作揖的行礼。 “行啦,都免礼吧。” 崇祯皇帝做到龙椅上,挥手道:“建虏进犯大明一事,如今算告一段落了,但有关善后事宜,也必须要做好,今天就把这些事情定个章程。” 按序排列的众人,露出各异的神情,都准备先听一听天子的意思,然后他们在按章办事。 “王卿,李卿。” 崇祯皇帝看向王洽、李邦华,眉头微蹙道:“这次朕御驾亲征,迎战进犯的建虏,你们都随驾出战,对前线出战的各部兵马,心里都是很是了解的。 接下来朕要说的这几件事情,需你二人带头尽快办好。 其一,命勇卫营、天雄军、忠勇军等各部大军,尽快将各自麾下立功将士,伤残将士的名册呈递上来,军机处这边,要根据这些所呈评功授赏,不可拖延。 其二,朕决意在承天门外,兴建一座大明英烈碑,将战死沙场的大明健儿,其骨灰安放于英烈碑内,朕要叫我大明上下都知道,这些健儿的丰功伟绩! 其三,统计战死健儿的家眷情况,除朝廷要给予的抚恤外,要分两个标准,一个有同胞兄弟,一个没有同胞兄弟。 前者若其家有意愿,可遴选进入勇卫营、忠勇军、天雄军,后者皆集中到京城,内廷供养。 其四,督察建虏进犯大明期间,北直隶治下各地卫所表现,有逃户者革除军户籍,涉及卫所各级者,一律免职查办。” 王洽、李邦华面露惊诧,难以置信的看向对方,有些不敢相信崇祯皇帝所讲之言,这第一条章程他们还能理解,立功嘛,肯定是要授赏的。 可是后面说的这几条章程,要是想一一办下来,难度都不小啊,毕竟牵扯到的层面众多,那工作量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尤其是在承天门外筹建大明英烈碑,此事在大明根本就没有先例啊,这要是传扬出去,那必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陛下,您说的这些章程,想要一一办好,就依着军机处现有人手,只怕是不够的。”李邦华上前拱手作揖,没敢直接挑明自己的观点,先讲明军机处的难处再说。 “此事好办。”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说道:“人手不够就扩编嘛,这两日,朕会筛选一批官员,补充进军机处。” 像军机处这等要害衙署,既然抓到手里了,那就别想再有人,能从自己手里将它抹掉。 听着天子所讲,王洽、李邦华也好,周延儒、徐光启、温体仁也罢,他们明显都嗅到了不同的讯号。 天子对军机处很看重,之后纵使是外朝这边,规劝天子想裁撤军机处,那天子也不会同意的。 “朕知道,你们对兴建大明英烈碑,且还是在承天门那等要地,心里难免有些看法和不解。” 看着神情各异的众人,崇祯皇帝敲击着龙案,说道:“但朕想要说的是,为我大明战死的健儿,应当得到这份尊重,若非有他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就没有你等安心在京城办差当官。” 若想逆转大明‘文贵武贱’的政治生态,就必须先从细微处一点点做起,想一口吃成个胖子,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已抓在手里的兵权是一点,筹建大明英烈碑是一点,善待战死将士的遗孀是一点,崇祯皇帝要通过自己的方式,来调整失衡的大明政坛。 第一百五十九章 掌权(1) 明末层出不穷的党争,尽管以派系之争,地域之争,理念之争体现,然从侧面也反映出一个根本,那就是‘利益’。 站在大明天子的角度,一上来就高喊‘革新’的口号, 折腾出大刀阔斧的动静,这无疑是给腐朽的大明,上下摆烂的大明,一记最为沉重的铁拳。 崇祯皇帝所讲的这番话,叫王洽、李邦华这些军机大臣、参赞,心里都明白一点, 天子有意整饬军备,不想叫建虏进犯大明这等糟心事再发生。 单单是这次建虏进犯, 朝廷就支出不少的银子, 以换取随驾出征的各部大军,能安心的跟建虏展开激战。 “周卿,在朕御驾亲征期间,国朝都遇到哪些事情,此次迎战建虏又花费多少银子?”收敛心神的崇祯皇帝,看向周延儒几人,神情正色道。 来了! 王洽、李邦华闻言,便知天子要详细了解,在他离京出战期间,国朝这边发生的事情,还有详细的钱粮支出。 “陛下,在您御驾亲征期间,国朝的确发生不少事情。” 周延儒先是拱手作揖道,随后便转过身去,接过参赞大臣金声所递奏疏, 说道:“这些都是留京军机处,所涉及到的军机要务。 另此次国朝迎战建虏,一应花费,合计支出银二百六十余万两,粮一百一十余万石,此外还有调拨的军械、弓弩、箭矢、各式火器、火铳、火炮、草料等,皆详细记载在奏疏中,望陛下御览。” 花这么多!?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手指敲击着龙案,发出‘哒,哒’的声响,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崇祯二年的太仓银库,岁入银才九百多万两吧,这一下就干掉快三分之一?! “陛下,虽说此战国朝花费的钱粮不少,然其中有一部分,并非是从户部调拨的。”徐光启走上前,拱手作揖道:“陛下御驾亲征前,东厂、锦衣卫抓捕一批哄抬物价的奸商, 而此后靠着他们,于京城、通州等地, 缉拿了一批怀有异心之辈……” 这才对嘛! 凶残的建虏都打进国门了,就依着大明治下各阶层的德性,必然会有投诚派、骑墙派。 看来曹化淳、骆养性他们,也不是什么废物点心嘛,能帮朕捞到银子,那才是最有用的爪牙。 “行,把这些奏疏都呈上来吧,等朕详细看了以后再说。” 心情不错的崇祯皇帝,看向周延儒、徐光启他们,说道:“另外有几件章程,需你们几人去着办。” 侯在一旁的王承恩,忙走下前,去接过周延儒所捧奏疏,而后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放在龙案上。 “一个,朕在前线战场上,擢升、平调了一批官员、将领,他们暂奉军机处前指明发上谕,已前往各地赴任,周卿,此事就交由你来办。” “一个,九门提督衙署,需尽快明确下来,另军机处这边,要代表朕前去视察各门守军,明确与五城兵马司、五城巡城御史公署、京营间的职权分离,徐卿,此事就交由你来办。” “一个……” 崇祯皇帝一项项的讲着,周延儒、徐光启、温体仁这些军机大臣,则都牢记各自要负责的事宜。 眼下袁崇焕被移送到锦衣卫诏狱,等待着自己进一步指示,趁着当前刚班师回朝没多久,先将现有掌握的那些胜利果实,一一都吃进肚子里,那才是最实际的动作。 “行了,都各自去忙吧。” 在交代完所讲的事宜后,崇祯皇帝正色道:“朕所说的这些章程,必须从快着办,不得有任何马虎,有任何情况及时向朕禀明。” “臣等遵旨!” 这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战略层面由他这个大明天子把控,但是具体的战术层面,交由信任的大臣着办即可。 太祖高皇帝的那套勤政治国的风格,并不适用于他,毕竟明初与明末相比,那是有着本质区别的,他必须从繁重的政务中脱离出来,这样才能逐步解决现有的矛盾与弊病。 见王洽、李邦华一行离去,朝军机处侧堂走去,崇祯皇帝拿起一份奏疏,对王承恩说道:“王伴伴,去把曹伴伴、骆养性给朕叫来。” “喏!” 军机处的事宜解决了,内廷还有厂卫这边,也需要解决一些问题,身为大明皇帝,需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在王承恩离开以后,崇祯皇帝便翻阅着周延儒他们,所呈递的那些奏疏,通过眼前这些奏疏,能更直观的了解一下,在自己离京出战期间,京城这边,朝堂这边,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曹化淳、骆养性的本事,还真是够了得啊。’ 在看到有关厂卫查抄家贼硕鼠的奏疏后,崇祯皇帝两眼放光,嘴角微扬起来,心里暗暗说道:‘靠着顺藤摸瓜的方式,就查抄出一百七十多万两银子,还有几十万石的粮食,另京郊、通州等地田产若干,看得朕都有些兴奋了。’ 想当初快递大叔李自成,杀进北京城后,用拷响的方式,就拷出几千万两银子,其中就有他的岳丈,一个个哭穷,可实际上却都富得流油。 这在崇祯皇帝的眼里,那就是一座座金山啊,不过怎么将这些银子,用合法的手段,一点点抄出来,那就考验他的手段了。 内廷整肃一事,必须要尽快推进起来,先拿内廷深藏的硕鼠练练手,培养出一批专业的抄家队伍。 看完这封奏疏后,崇祯皇帝的心里也打定了主意,既然大明治下的家贼硕鼠众多,那就用政治斗争的方式,将他们的真面目全都撕开。 在大明最不缺的就是当官的。 大明天子这一身份,天然就拥有一定的优势,用大明现有的游戏规则,每次都杀一批,打一批,拉一批,确保大明内部秩序不乱的前提下,这额外收入的银子不就源源不断了? 治理这个上下摆烂、盘根错节的庞大国度,还是要讲究一些方式方法的,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不就又陷入到怪圈之中了? 第一百六十章 掌权(2) 曹化淳、骆养性二人,恭敬的站在军机处公事房外,虽说站了一炷香的时间,却不敢有丝毫响动。 他们心里都清楚,天子这次御驾亲征,迎战进犯的建虏凯旋归朝,定然需要处理一些要务, 甚至军机处这边,也会有他们厂卫所做之事的奏疏。 在崇祯皇帝离京亲征期间,曹化淳、骆养性二人,的确被赋予了相应的权柄,然他们的压力同样不小。 毕竟崇祯皇帝给他们的文书,上面详细列明了要办的差事,权力与义务那是对等的,不可能一头重一头轻。 “曹太监,皇爷召见。” 就在曹化淳、骆养性沉思揣摩之际, 王承恩从公事房走出,手里拿着拂尘,神情间看不出喜悲道。 “……” 曹化淳闻言,忙理了理所穿大红蟒袍,在骆养性的注视下,随着王承恩一道,恭敬的走进公事房内。 弓腰走进公事房的曹化淳,见自家皇爷在批阅奏疏,忙拱手作揖道:“奴婢拜见皇爷~” “曹伴伴来了。” 听到曹化淳的声音,崇祯皇帝放下手中奏疏,随手端起手边茶盏,大口喝了起来,看着保持姿势的曹化淳, 眸中闪过一道精芒。 “免礼吧。” 放下手里的茶盏,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道:“朕离京亲征期间,曹伴伴差事办的不错,内廷没有生乱,当赏。” “皇爷谬赞了。” 曹化淳心里一喜, 嘴上却说道:“能为皇爷分忧,是奴婢的荣幸,此次皇爷御驾亲征,战胜来犯的建虏,大涨我皇明雄威……” “好啦,这些奉承的话,就别说了。” 崇祯皇帝摆手道:“朕先前叫你在内廷这边,遴选一批家底清白、年轻的宦官,还有在民间遴选自阉者,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想要深层次的整肃内廷,将内廷深藏的家贼硕鼠都揪出来,就离不开一支专业的队伍,另考虑到日后的筹谋,仅靠一个东辑事厂,是不够的。 先前被临时编到勇卫营麾下的千余众武阉,在经历几场战事的洗礼,活着的仅剩五百余众,这些都是值得去用的宦官。 “按照皇爷先前的指示,在皇爷离京亲征之际,奴婢共遴选出三千七百一十八人。”曹化淳拱手作揖道:“眼下这批人, 皆暂驻在西苑那边,并由御马监的人负责调教,所造名册在司礼监,若……” “嗯,这个差事你办的不错。” 崇祯皇帝点头道:“说说朕圈阅的那些奏疏吧,虽说你差事办的不错,但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还存在着不少问题。 朕也知道,叫你在那样一种环境下,想全面整肃内廷环境,有些难为你了。 等会儿你回司礼监,将关于皇庄的所有案牍,悉数调出,移交到内书堂那边去,有些事情要办好。” “奴婢领旨。” 曹化淳强压着心中骇意,忙拱手应道,他不知道自家皇爷说这些话,到底是何意,但直觉告诉他,内廷恐有大事要发生。 “对了,朕这次班师回朝,为何不见英国公?”敲打了曹化淳一番,崇祯皇帝眉头微蹙道。 “回皇爷,英国公病重缠身,今在府上休养。” 曹化淳收敛心神,忙回道:“皇爷离京亲征之际,英国公操劳京营事,还有军机处那边所定差事,所以……” 张维贤重病缠身? 也对,张维贤是在崇祯三年就卒了,难怪自己先前召见他的时候,总觉得张维贤精神不是很好。 这次自己御驾亲征,凭借先前开的‘空头支票’,刺激着张维贤,叫他老实待在京城帮自己分忧,这算是累倒了。 看来要抽空瞧瞧张维贤啊,该表明的态度,还是要表明的。 估计自己所开的‘空头支票’,张维贤定会给其嫡子张之极言明,不过这世袭国公就别想了,顶多一个世袭伯爵,这也算补偿给英国公一脉了。 “行,朕知道了。” 崇祯皇帝收敛心神,看向曹化淳说道:“曹伴伴,你先退下办差吧,记住,不该说的别说。” “奴婢明白。” 这内廷的十二监四司八局,没有改的必要,已经是很完善的了,不过只有一个东厂,那肯定是不行的。 等内廷那批家贼硕鼠,全部清理干净后,大明皇室名下的皇庄,必须要整合在一起,这也涉及到自己之后的布局。 “把骆养性叫进来。” 想明白这些的崇祯皇帝,看向王承恩说道。 “喏。” 王承恩微微欠身应道,随后便快步朝公事房外走去,当了这大明皇帝,还是有着不少好处的。 至少在这皇权之下,总有那么一群人,是紧紧围绕着你转的。 或许外朝那边,崇祯皇帝不能笃定有哪些人,然在这厂卫之中,若想有个好前程,除了傍自己这条粗大腿,根本就没其他好的选择。 “骆养性,袁崇焕在诏狱那边如何?”见骆养性走进来后,没等其行礼,崇祯皇帝就开口问道。 骆养性见状,忙拱手道:“回陛下,除了精神有些不对,其他各方面还好,诏狱那边,并未对其用刑。” “嗯。” 崇祯皇帝点头道:“看好袁崇焕,别叫他自裁,另外这次朕御驾亲征期间,你差事办的不错。 就擢锦衣卫指挥使,领右都督衔吧,准骆家选十名子弟,进府军前卫。” “臣谢主隆恩。” 情绪激动的骆养性,当即行跪拜之礼,向崇祯皇帝说道。 先前他只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督锦衣卫事,眼下天子给予他这等封赏,那日后这锦衣卫就是他真正当家做主了。 “先别急着谢恩。”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骆养性说道:“先前朕就向你说过,锦衣卫,应是国之利刃,但当前的锦衣卫,明显还不能达到朕的预想。 过几日朕会抽调一批人手,到南镇抚司那边任职,这锦衣卫的卫纪、法纪,不能是形同虚设的。 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要切实担起责任,叫那些吃干饭的家伙,全都清除出锦衣卫,唯有有本事的才能留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厂卫构想 趁着军机处忙着授赏事宜,及其他善后事宜,外朝的目光聚焦在袁崇焕身上,先将厂卫这一块整饬起来,便是崇祯皇帝要做的事情。 骆养性这把刀,若是用好了,那便是制衡朝堂的好刀, 但若是用不好,那便是伤己的利刃。 所以时不时的敲打,并在锦衣卫内安插心腹,制衡骆养性,才能确保锦衣卫不会走先前的老路。 南镇抚司,是执掌锦衣卫法纪、卫纪所在, 先前怎样崇祯皇帝不管, 然从他谴派值得信任的人,去掌南镇抚司事,就必须履行好相应职责。 骆养性走了,不过跟得知自己晋升时的喜悦相比,天子最后讲的那些话,叫他心里沉甸甸的。 天子这明显是在敲打他,锦衣卫不是某家某姓的锦衣卫,而是大明的锦衣卫,谁要是没用的话,那就趁早滚出锦衣卫吧。 骆养性心里清楚,自己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天子给予的,若他不能揣摩好圣意,替天子分忧的话,那他也只怕是这样的下场。 “王伴伴,去把方正化叫来。”看着离去的骆养性,崇祯皇帝神情自若道:“有些事情,朕要跟你和方正化聊聊。” “喏!” 相比较于外朝的复杂局势,内廷这边处理起来就相对简单些, 毕竟内廷的宦官群体, 说白了就是他这个大明天子的家奴。 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那都是自己的家事,跟外朝沾不到任何关系。 既然要培养专业的抄家队伍,那没有比内廷的宦官,用起来更顺手的了,只要定下相应的制度,给予相应的待遇,若还敢伸手去贪墨的,那杀起来就更容易了,还在外朝引不起任何风波。 在崇祯皇帝思索之际,被传召的方正化匆匆赶来,向自家皇爷拱手作揖道:“奴婢方正化,拜见皇爷!” “免礼吧。” 崇祯皇帝伸手示意道:“方正化,这次随勇卫营出战,你立下了大功,还有先前那帮武阉,同样也立下了功勋。 在朕这里,向来都是有功就赏, 有过就罚。 朕有意在内廷竖起一把利剑, 起到震慑作用, 不叫先前的糟心事,再发生于内廷,你可愿替朕担着?” “愿为陛下效死!” 方正化强压内心深处的惊意,忙拱手作揖道,尽管他不清楚自家皇爷,究竟想要自己做些什么,但只要是皇爷吩咐的,那他肯定照办。 对方正化表明的态度,崇祯皇帝心里很满意。 这是经过自己考验的内廷太监,且立下过功勋的,由他提督西辑事厂,主对内廷的监察事宜,那明显再合适不过了。 厂卫是皇权延伸的重要媒介,但若是失去制衡、监察的话,那同样是会出现很多问题与隐患的。 站在大明天子的角度,内廷就该是他一人之内廷,这里面的所有宦官,都必须严禁跟朝中大臣,有着过深的私人交际。 在这个上下摆烂的大明,若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崇祯皇帝都不能做到绝对掌控,那还谈什么制衡朝堂,并逐步解决大明的弊政与毒瘤? “好,有这样的态度,朕很欣慰。” 崇祯皇帝收敛心神,看向方正化道:“自即日起,你便提督西辑事厂,掌对内廷、东辑事厂监察事。 先前暂调勇卫营的武阉,悉数调拨进西辑事厂,一应职务以所立功勋来定,三日内,要把西辑事厂的台子,给朕搭好,能否办到?” “奴婢…定不负皇爷厚望。” 心生骇意的方正化,强压内心激动,拱手作揖道,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家皇爷竟重启西辑事厂,并重新赋予了西厂的职权。 倘若是这样的话,靠着提督西辑事厂,他便一跃成为内廷红人,即便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辑事厂的曹化淳,见到他也要客客气气的。 “王伴伴,朕也有一项重担,要叫你担起来。” 没理会激动的方正化,崇祯皇帝看向王承恩说道:“内廷下辖的皇庄,朕很不满意,这里面藏着很多家贼硕鼠。 朕决意设大内行厂,专管皇庄事,你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要把这件事情办好,以后的皇庄,不能再有任何家贼硕鼠!” “奴婢领旨。” 皇庄是皇室直接经营的庄田,也是内帑收入之一,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分散在北直隶治下各府的皇庄规模不小,按理说每年该为内帑提供不小的银子。 但是疏于监察、管理之下,导致那些个管庄太监,多行监守自盗事,假借皇室之名侵占民田,收买内廷太监,使得皇庄成了一笔糊涂账。 “西厂、内厂的第一刀,就要给朕砍向皇庄。” 看着曹化淳、方正化,眉头微蹙的崇祯皇帝说道:“西苑那边,有一批家世清白、年轻的宦官,你们所掌的西厂、内厂,要将他们全部吸纳,并将各自的台子搭起来。 这是朕对西厂、内厂的职权构想,你们要严格按照朕所构思的来办。 三天后,给朕查办所有皇庄,不管涉及到谁,只要监守自盗、滥用职权的,全都抓起来,哪怕涉及到内廷,该抓全都抓!” “奴婢领旨!” 曹化淳、方正化忙拱手应道,随后便恭敬的走上前,接过各自的文书,不过这心里却是惊骇不已。 这次皇爷要整饬皇庄,那必然会牵扯到内廷很多人,被抓的管庄太监,那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了。 不过对曹化淳、方正化来讲,只要是自家皇爷下达的旨意,他们必然是要无条件服从的,毕竟他们的一切,都是源自崇祯皇帝的信任。 在内廷这边,失去了天子的信任,不管是曾经有多高的地位,顷刻间就什么都没有了,这种例子多到数不胜数。 “去办差吧。” 崇祯皇帝神情正色说道:“曹伴伴,此次空缺出来的管庄太监,可从此次随驾出征的伤残武阉,还有内书堂那边遴选,把各级皇庄的架子,都给朕搭好了,以后皇庄这边绝不能再出现任何问题。” 第一百六十二章 辽东布局(1) 西厂、内厂先前的职权如何,做派怎样,崇祯皇帝不想多管,他要重设这两个内廷权力机构,是为了更好的服务皇权,方便他统御大明。 在崇祯皇帝的眼里,外朝也好, 内廷也罢,这失去制衡、约束的权力,是没有任何忌惮的猛兽,那造成的破坏太大了。 就依着大明现有的处境,他要不一步步收拢权力,达到制衡各方势力的政治目的, 大明想救都救不回来。 ‘王承恩, 方正化,希望你们别叫朕失望。’ 看着离去的二人, 崇祯皇帝心生感慨道:‘以后西厂、内厂这两块,可都是肩负着极重的职责。 尤其是负责监察内廷、东厂的西辑事厂,其下辖的执法队,便是专业的抄家队伍,这次先拿内廷练练手,下次就要捕大鱼了。’ 处在这上下摆烂的大明,面对收支失衡的财政困局,想以最快的速度,得到一笔银子,以缓解现有的财政压力,那没什么比抄家来的更快了。 授赏立下战功的群体需要银子。 找补东江镇需要银子。 扩编勇卫营、忠勇军需要银子。 供养遗孤需要银子。 面对内忧外困的江山,需要银子…… 面对这么多的压力,这也是崇祯皇帝凯旋归朝,不敢有一丝松懈的缘由,不解决这些眼前的问题,那还拿什么去铲除弊政, 铲除毒瘤? 王承恩忙着筹建大内行厂,司礼监秉笔太监庞天寿、王德化, 便在崇祯皇帝身边服侍,以确保自家皇爷的任何需求。 只是在庞天寿、王德化来了以后,崇祯皇帝在军机处这边,一坐就是一天,甚至连进膳都是草草了事,这叫二人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皇爷,您还是休息一下吧。”替崇祯皇帝换茶的间歇,庞天寿面露关切道:“您已经处理一天政务了,这都快到戌时了,您也要保重龙体啊。” “呼~” 崇祯皇帝轻呼一声,活动了一下发僵的脖子,端起手边的茶盏,呷了一口,说道:“朕知道了,去,叫温体仁过来见朕。” “喏!” 没了建虏这一外患后,在心平气和的处理朝政时,崇祯皇帝算是明白过来, 勤政克己的评价,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当前的大明啊, 受万历朝、天启朝的党争影响,很多弊政都是藏得很深,仅仅是处理朝中的一些政务,崇祯皇帝就发现了很多问题,那就更别提大明地方上的情况了。 倘若他想整饬好大明,将大明偏离的轨迹,重新拨回正轨中去,就必须严格按照自己的路线走才行。 眼下卢象升出任蓟辽总督,孙承宗负责平辽事,趁着建虏经此战事蒙受损失,必须要尽快明确辽东的布局。 被上下其手的辽饷,不能再继续摊派下去了,这对大明底层百姓,造成的负担太过于沉重,大明在辽东这件事情上,必须转入战略防御态势。 在没有将辽东将门,朝中涉足辽前利益的官员,一一清除干净以前,大明就不能转入战略进攻态势。 “臣,温体仁,拜见陛下。” 在崇祯皇帝沉思之际,传召而来的温体仁,恭敬的拱手作揖道,其心里不清楚,这个时候天子召见他,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温卿来了,赐座。”崇祯皇帝面露笑意,伸手说道:“朕有件事情,要跟温卿商讨一下。” 在旁候着的庞天寿,听闻自家皇爷之言,忙走出公事房,命堂外候着的宦官,去搬来椅子等。 军机处这等要地,不相干的人员,是不能进去的,这是崇祯皇帝定下的规矩。 侯在堂内的温体仁,此时却在心里揣摩起崇祯皇帝,对自己所讲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关于袁崇焕的? 是关于当前朝局? 还是关于…… 这次建虏进犯大明,崇祯皇帝御驾亲征,战胜来犯的建虏,取得耀眼的战绩,这对大明朝堂的震动,是不小的。 从萨尔浒之战算起,大明在辽东征战这些年,还从没取过这等战绩,这也使得崇祯皇帝的威仪,在大明朝野间提升不少。 “温卿啊,你对东江镇那处地方怎么看?” 看着忐忑而坐的温体仁,手指敲击着龙案的崇祯皇帝,神情淡然道:“你觉得依照当前大明的国情,对平辽事该做出怎样的调整?” 天子又看重东江镇了? 天子想改变大明在平辽事上的政策? 孙承宗替代袁崇焕,出镇辽东,而东江军的陈继盛等人,又随驾返回了京城,难道天子想选派新的将领,镇守东江镇? 面对崇祯皇帝的询问,温体仁这脑海里,瞬时就涌现出一个个想法,以揣摩天子之意,到底想阐述些什么。 “陛下,臣觉得东江镇这个地方,对大明现有平辽事来讲,很重要,绝不像袁崇焕先前所说的那般。” 收敛心神的温体仁,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当初袁崇焕矫诏擅杀毛文龙,纵使毛文龙有万般不是,那也不是他袁崇焕说杀就能杀的。 然奈何当时的朝局,力挺袁崇焕的大臣众多,为稳辽前局势,陛下才没有追责袁崇焕。 依臣之见,东江镇这个地方,应谴派大将镇守,对建虏窃据的辽南一线,展开类似毛文龙那般的海上袭扰。 而当前我大明的国情,不能只过重于平辽事,应对辽前展开整饬,将那些跟袁崇焕亲近之辈,一一清除掉才行。” 这次建虏绕开辽前,迂回进犯大明,对朝野间造成的震动可不小,甚至在不少大臣的心中,也生出了种种的质疑。 明明朝廷调拨那么多钱粮,为何建虏还敢在这种态势下,做出此等冒进的举动,难道他们就不怕辽前驻守的兵马,闪击辽西一带吗? 听着温体仁所讲的这些,崇祯皇帝的心里很满意,不愧是崇祯朝的政客,对揣摩圣意的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啊。 自己不过就是讲了一些,就将自己所想的,一一陈述了出来,看来温体仁这个家伙,要好好的利用才行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辽东布局(2) “温卿,来坐。” 崇祯皇帝伸手示意,微微一笑道:“你所讲的这些,有些是朕已想好的,有些还在考量之中。 朕这次召你过来,是有几件事情,想叫温卿做好, 力求大明在辽东一带,能处于相对平稳的局势下。” 想简拔刘兴祚出任东江镇总兵官,并实现自己对辽东一线的布局,那并非是简单的擢升刘兴祚就行。 崇祯皇帝想要的是建虏在辽东一带的乱,可这个‘乱’的筹谋,仅仅靠东江镇一地, 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站在现实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东江镇终究是孤悬辽东之外的海岛,只不过这个岛,所处位置独特,面积相对较大。 然若想让东江镇这边,达到攻略辽东的前进基地的战略定位,就必然离不开登莱的支持。 同时决定对辽南展开海上袭扰,若是能得到登莱水师的协同作战,就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所以登莱巡抚一职,必须要换掉,至少新继任的登莱巡抚,心底不会歧视东江镇,又能配合出镇辽东的孙承宗。 故而崇祯皇帝想叫留在辽前的孙元化,出任登莱巡抚,有效的配合东江镇,给刘兴祚所部提供军需。 不过考虑到辽东这盘大棋, 仅靠一个孙元化,尚不能支撑起来,纵使他将陈继盛、毛承禄、孔有德这些毛文龙旧部, 悉数都抽调进京城这边,但山东的局势, 若是不能平稳,便无法起到对辽东的积极作用。 所以崇祯皇帝又想到一人,此人在天启朝出任登莱巡抚,有效配合孙承宗在辽东的策略,且跟刘兴祚有着关系,那便是赋闲在家的袁可立。 当温体仁听完崇祯皇帝所讲,其心里生出阵阵惊骇,眉宇间生出惊意,这一下子要动这么多人,他不一定能顶得住啊。 “温卿,擢升刘兴祚一事,朕会交给王卿、李卿来办。”看着面露惊色的温体仁,手指敲击龙案的崇祯皇帝,微微一笑道:“不过这登莱巡抚、山东巡抚一事,还需你来替朕分忧才行。 朕不看过程,只要结果,此事温卿若能办成, 内阁次辅的位置, 朕就给温卿留下了, 温卿可愿为朕分忧?” 设立军机处的本意, 是为制衡内阁,是为抓军事指挥权,以便于应对大明内外战事,不必陷入到纷扰的扯皮中。 但这并不代表着崇祯皇帝,就要忽略内阁的存在,他的确是想逆转‘文贵武贱’的政治生态,可却也没想过矫枉过正的事情。 现阶段促成顶层军政制衡的政治生态,是为更好的统御大明,日后局势明朗了,除军政以外,司法同样要独立起来。 想解决吏治腐败,想狠抓大明法纪,刑部的地位就必须提升,不过想促成此事,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看着陷入沉思的温体仁,崇祯皇帝并没有着急,毕竟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也是有些难度的。 即便是温体仁,那也要权衡利弊,若他真过早的就表明态度,崇祯皇帝反而要生出怀疑了。 犹豫再三的温体仁,站起身来,恭敬的对崇祯皇帝拱手道:“臣…愿为陛下分忧。” “好,温卿不愧是大明肱股,不愧是朕之肱股啊。” 崇祯皇帝见状,笑着说道:“如此,温卿就下去好好想一想,此事该如何尽快落实,朕就静候佳音了。” 身为大明的天子,不能说什么事情都冲在前面,要懂得权衡利弊,要懂得利用朝中的矛盾。 简单粗暴的理政风格,造成的结果就是朝臣无心政事,一门心思的揣摩圣意,钻到权谋算计的怪圈中。 治国如烹小鲜,哪一味什么时候下锅,火候是大是小,这都是有考究的,一味地猛干瞎干,那纯粹就是一锅乱炖。 看着带着心事离去的温体仁,本坐着的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嘴角微微上扬,朝着一旁悬挂地舆图的地方走去。 ‘若是自己的这些筹谋,能一一落成的话,那东江镇有刘兴祚,登莱有孙元化,山东有袁可立,辽东有孙承宗,再加上一个卢象升,围绕辽东的战略防线,就算基本定型了。’ 伸手指着眼前的地舆图,崇祯皇帝心里暗暗道:‘辽东,不再以收复失地为战略目标,转为战略防御的态势,从侧翼不断削弱建虏底蕴,这使得大明能赢的一丝喘息之气。 那沉重的辽饷负担,就能从大明百姓身上减掉,如此激化的阶级矛盾,相对应的也能减轻一些。’ 处在小冰河时期的大明,本身各地就频发灾害,赋税制度存在很大的弊政,朝廷收支失衡,地方各类苛捐杂税,这些都给大明百姓,造成极为沉重的负担,若在摊派辽饷,那日子算是别过了。 为什么崇祯朝流寇起义愈演愈烈,怎么扑杀都扑不掉? 根本原因不还是底层百姓没活路了? 以文官群体为首的读书人阶层,就从没把他们当人看过,就是纯纯的生产资料,泥人尚有三分气,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 “皇爷,通政司那边,转递到司礼监不少奏疏,多数都是关于袁崇焕的。”见自家皇爷不再处理政务,庞天寿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低声说道。 袁崇焕被下诏狱一事,始终牵绊着朝中大臣的心,这点崇祯皇帝是能想到的。 “不必理会,留中吧。” 崇祯皇帝挥手道:“时辰不早了,朕要回后宫休息了,有什么事情,等明日再说,不差这点时辰。” 对通政司那些奏疏,崇祯皇帝都不用看,都能猜到上面写了什么,无非就是规劝自己,纵使是袁崇焕有罪,也不该移交锦衣卫查办,朝廷有三法司,此等要事当由三法司来办。 可真将袁崇焕移交三法司查办,那主动权还在崇祯皇帝手里吗? 屁股决定脑袋,既然崇祯皇帝想借袁崇焕一事,来狠狠震慑朝堂,并达到他后续的一些部署,那锦衣卫就必须参与进来,不然有些事情不好做,这也会影响到辽东的布局。 第一百六十四章 规劝 崇祯皇帝凯旋归朝,看似没给京城造成很大的波澜,但藏在暗处的波澜,却在持续发酵之中。 将袁崇焕下诏狱待办,没有召开早朝,甚至连大朝都没任何风声,没去文华殿理政, 却在军机处理政…… 一桩桩、一件件在文官眼里诡异且不合规的事情,使得韩爌、李标这些内阁大臣,终究是顶不住了。 从崇祯皇帝御驾亲征返京的那一刻,先前他们所授予的辅政大臣之名,就自动的被去掉了光环。 “元辅,您说陛下到底是何意啊?” 去往军机处的途中,李标眉头紧皱,低声道:“早朝到现在都不召开,朝中那么多大臣, 所呈递到通政司的奏疏,陛下更是没有一点反应。 这军机处,本就是建虏进犯我大明,而临时特设起来的,现在建虏早已被陛下亲征击退,为何陛下不去文华殿理政,偏要待在军机处理政,这些都不符合礼制啊。” 韩爌缓步向前走着,皱眉道:“本辅也不清楚,现在圣意难猜啊,只怕陛下的心里,对袁崇焕的怒意,是无法消散的。 若是没有这次建虏进犯一事, 我大明也不会这般,陛下也不会这般,当前的种种迹象表明, 陛下对内阁, 对各部院产生极大的怀疑。” 抛开崇祯皇帝特设的军机处、九门提督不谈, 大明现行的权力框架体系,其实是很完善的存在,算是封建制度下的运转体系了。 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朝中六部、各院寺、科道等衙署各司其职,外加地方上的行政机构,这依靠文官群体,去统御这个庞大疆域,就算出现什么问题,也能有效的解决。 这一切都寄托于没有小冰河时期。 可现阶段的大明,好巧不巧就处在这一时期,频发的灾害,进一步加剧阶级矛盾计划,赋税制度的崩坏,土地兼并严重,吏治腐败严重,法纪崩塌等等, 若是崇祯皇帝连朝中大权都抓不到手里,没有皇权延伸出来的帝党、厂卫等,辅佐自己统御上下摆烂的大明,那怎么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皇权与臣权之争,是没有停歇的。 韩爌、李标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间,便来到了军机处这边,看着忙前忙后的众人,他们心里生出唏嘘。 曾几何时,天子是在文华殿理政的,现在却待在这特设的军机处,这对他们来讲是无法接受的。 “皇爷,内阁首辅韩爌,次辅李标,求见。” 庞天寿走进公事房,对伏案忙碌的崇祯皇帝拱手道:“他们说有要事,要禀明皇爷。” 到底是耐不住性子了。 听闻此言的崇祯皇帝,抬起头来,放下手里的朱笔,说道:“宣他们进来,另外这几封奏疏,叫王洽他们着办。” 韩爌、李标此来,估计是想规劝自己,一方面是跟袁崇焕有关,另一方面就是早朝和回文华殿理政了。 不过他们的这些政治诉求,算是白费了,在局势没有稳定前,袁崇焕之事,就甭想叫三法司掺和了,这可是不二的主动权,他怎会拱手让出去。 至于早朝不开也罢,顶多每月三次,纵使科道的言官御史,再怎么规劝,那该是不可能改变的。 处理朝政的方式有很多,没必要把大把的时间,都浪费在流于形式的早朝上,现在的大明,可没多余的时间叫他浪费。 “臣,韩爌,拜见陛下。” “臣,李标,拜见陛下。” 在韩爌、李标的行礼声下,崇祯皇帝从思绪中回来,看着保持姿势的二人,说道:“两位卿家免礼吧。” “……” 韩爌、李标循声而起,不过崇祯皇帝并没有说话,这却叫二人内心备受煎熬,跟先前的天子相比,此时天子带着冷淡的态度,叫他们倍感压力。 韩爌他们心里也都明白,天子前后态度差距这般大,都是受建虏进犯大明一事影响所致。 可当前这样一种朝局,他们必须要做些什么,若事事都这般被动下去,那他们这内阁首辅、次辅之位,只怕也就坐不稳了。 韩爌走上前,拱手道:“陛下,您此番凯旋归朝,是否召集文武百官,于皇极殿召开大朝,以彰显我大明威仪。” “韩卿说的,朕有想过。” 崇祯皇帝端起手边茶盏,呷了一口,说道:“大朝,朕是会召开的,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等何时评功授赏一事,明确下来,朕会降旨的。” 对韩爌这种上来不表明自己真实目的,先来迂回之举,崇祯皇帝也是就事论事,大朝的确要开,但评功授赏没明确下来,很多事情没法开展,既然是这般的话,那倒不如推迟后开的好。 “陛下,既然大朝您有自己的思量,可早朝……”李标跟着走上前,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跟鞑清的早朝不同,大明的早朝,那可是日日都开的,不是历代大明皇帝,都能像太祖高皇帝那般厉害,正是这种繁重的差事,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早朝渐渐流于形式,这才有崇祯皇帝的皇祖父万历帝不上朝之事。 “早朝再说吧,朕忙着处理军机要务,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日日应对此事。”崇祯皇帝放下手里的茶盏说道。 想跟大明文官扯皮此事,不能表现得太激进,要先抛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渐渐的冷处理才行。 不然天天收到朝臣的规劝奏疏,即便是不看,光是听到此事都烦,等每月召开三次,慢慢形成习惯就好了。 其实真要论起来,早朝不仅大明天子烦,朝中大臣也有烦的,毕竟起得太早了,对年纪大的朝臣来讲,那也是一种煎熬。 但是吧,碍于礼制,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抱怨,嘴上是肯定不能说的,面对崇祯皇帝这样的回复,韩爌、李标心里也知道,天子是何意了,不过他们也没多提及此事,毕竟他们此来的真正目的,还是袁崇焕。 毕竟袁崇焕一人,牵扯到的人太多了,由锦衣卫督办和由三法司督办,这里面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第一百六十五章 袁案,不是冤案! 崇祯皇帝敲击着龙案,发出‘哒,哒’的声响,神情自若,静静的看着韩爌、李标二人,他知道二人此来目的是什么,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陛下…自您凯旋归朝后,便一直忙于处理军机要务。”韩爌硬着头皮,拱手作揖道:“然袁崇焕被下放诏狱一事,臣觉得不妥,纵使袁崇焕有罪,理应有三法司会审, 近日朝中因此事亦生出波澜, 若……” “韩卿,难道朕不懂这些吗?”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道:“你方才也讲了,朕现在忙于处理军机要务,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审办袁崇焕一案。 朕心里有些不明白了,一个我大明的罪臣,为何会能在朝中引起波澜,难不成那些心里有鬼的大臣,不愿朕亲审袁崇焕一案吗?” 从袁崇焕奉皇命出镇辽东,全权负责平辽事的这段时间,那向来是要银子给银子,要便利给便利,甚至矫诏擅杀毛文龙,都是袁崇焕对的,朝中有着不少挺袁派,若这背后没有什么利益输送,崇祯皇帝肯定是不相信的。 从谴派周遇吉、陈继盛他们, 将袁崇焕从迁安城‘请’回来,并当众陈述其所犯罪名,将袁崇焕缉拿查办,到班师回朝的这段时间,崇祯皇帝就一直在心里思索一个问题。 此前这混乱的辽东局势,究竟是单方面建虏凶悍所致,还是说在大明的内部,也有着不少的人,亦不想看着辽东恢复安定? “陛下,朝中的文武百官,没有人不想叫陛下亲审袁崇焕一案。” 李标走上前,拱手作揖道:“只是袁崇焕先前肩负要职,知晓很多朝中秘闻,若这般交由锦衣卫查办,难免会引起国朝的震荡。 当前对我大明来讲,需要的是安定,此次建虏进犯我大明,对北直隶上下,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若朝中出现混乱, 难免会……” “那朕要内阁是干什么的?” 崇祯皇帝神情淡然,看向韩爌、李标二人, 道:“明知道朕忙着处理军机要务,不能去文华殿理政,你们就不会处理朝政了吗? 说来说去,你们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不就是觉得朕冤枉了袁崇焕吗? 是这个意思吧? 觉得朕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心里依旧认为袁崇焕是我大明忠良,根本没有任何过错,事情并非是朕所定义的那般。 韩卿,李卿,朕知道你们私下与袁崇焕的关系匪浅,包括贻误战机被朕处决的钱龙锡,然朕想告诉你们的是,袁案,不是冤案!!” 韩爌、李标脸色微变,双手下意识颤抖起来,他们万没有想到,天子会将矛头指向他们,每一个反问都这般犀利。 “陛下,臣从没这般想过!” “陛下……” 看着韩爌、李标情绪激动的对自己解释着,崇祯皇帝并没有心思去听,眼下他就一个态度,谁敢借袁崇焕一案说事,那就是他的敌人。 击败了进犯大明的建虏,并不代表着大明上下摆烂的局面,就自动消散了,这些都是需要他一点点梳理的。 纵使他袁崇焕真有什么本事,然刚愎自用、唯我独尊、笼络人心、欺上压下的做派,也造就他会落得不好的下场。 “够了,朕现在不想听你们说这些。” 崇祯皇帝缓缓站起身来,神情冷然道:“袁崇焕一案,究竟怎样审办,到底何时开展,朕会下旨。 眼下评功授赏一事未定之前,朕不希望朝堂有乱的迹象,亦不想看到有人非议朝政,若你们这内阁首辅、次辅,不能替朕分忧的话,那就上奏疏请辞吧。 朕要去西苑一趟,就不陪你们了,退下吧。” “……” 韩爌、李标神情复杂,看着态度强硬的崇祯皇帝,到嘴边的话,想说,却怎么都讲不出来。 “臣等告退。” 没了建虏外患的威胁,崇祯皇帝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去跟朝中的文官群体博弈,想叫他乱了节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韩元辅,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李标眉宇间生出慌张,看着一言不发的韩爌,焦急的说道:“当前陛下根本就不听我等劝谏,只怕要不了多久,朝中定会因袁崇焕一案,而掀起极大的风波啊。 还有陛下方才说他要去西苑,据我所知,随驾回京的勇卫营、东江军所部援军,都暂驻到西苑那边,你说会不会跟……”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韩爌沉吟片刻,皱眉道:“现在天子的态度,对袁崇焕表现得这般厌恶,归根到底,是先前在其身上赋予厚望,可换来的结果却又是这般。 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暂稳朝局安定,然后设法寻找机会,再劝谏天子,将袁崇焕移交三法司查办。” 这次前来军机处驻地,拜见崇祯皇帝,想要规劝,却被天子有针对的讲了那些话,韩爌明显觉察到天子的很多改变。 这对他这个内阁首辅来讲,是非常致命的。 若是失去了天子的信任,就算他想坐稳内阁首辅之位,只怕也是不现实的事情。 绕了这么一大圈,一切的一切又回到了起点,袁崇焕一案,他既要做到让天子满意,还要叫受袁崇焕牵连的朝臣,尽可能降到最少才行。 权力这种东西,一旦经手,就没谁愿意轻易松手,毕竟坐在这个位置,跟不坐在这个位置,那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感触。 看着神情变得坚定的韩爌,随行的李标,那慌乱的内心,才算稍稍安定一些,然一想到被扣押在诏狱的袁崇焕,还有强硬的崇祯皇帝,他又变得忐忑起来。 自从袁崇焕出镇辽东,全面负责平辽事以来,哪怕是袁崇焕矫诏擅杀毛文龙,他都是在朝中力挺袁崇焕的,私底下跟袁崇焕的联系很多,若是真叫锦衣卫督办袁崇焕一案,那李标根本就不用多想,到时自己这内阁次辅之位,必然是保不住了,甚至还会将自己牵扯进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朝野惊 “皇爷,韩元辅、李次辅二人,回文华殿那边了。”庞天寿小心翼翼的返回公事房,对崇祯皇帝说道:“不过二人的情绪,都有些不太对,看神态举止,韩元辅是没将皇爷的话全听进去, 而李次辅似乎有些担忧什么。” “嗯,朕知道了。” 崇祯皇帝点头应道,嘴角微微上扬,看来自己有意讲明,要去西苑那边,给韩爌、李标他们,产生了些许心理影响。 想想也对, 袁崇焕出镇辽东期间,韩爌、李标、钱龙锡三人, 是朝中阁臣里挺袁最明显的,尤其是李标和被自己处死的钱龙锡。 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来自己也要早些筹谋好后续布局,这样才能应对袁崇焕一案,把该引起的火,都烧起来。 “走,摆驾西苑。”收敛心神的崇祯皇帝,神情淡漠道:“朕要解决一些事情。” “喏!” 当前辽东那边的布局,正在一点点收势中,随驾归京的陈继盛、毛承禄等毛文龙旧部,也该向他们明确自己的意志了。 东江镇这个地方,是大明日后的前出基地,是袭扰、钳制建虏的要地, 治下驻扎的兵马,派系必须一致,要么是毛文龙旧部,要么是刘兴祚一系。 考虑到以陈继盛之威,无法真正意义上, 去约束住毛承禄、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一众骄兵悍将。 为避免大明以后再多一些强敌,崇祯皇帝果断启用刘兴祚,并在谴派大臣赶赴东江镇,宣读相应旨意后,擢刘兴祚的弟弟一二进京述职,恩威并施下,刘兴祚必然没有他想。 事关辽东日后布局,崇祯皇帝是绝不允许,期间敢有任何意外发生,至于韩爌、李标他们,还想搞什么,不是他现在要考虑的,毕竟这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优势就在他,而非朝中的文官群体了。 …… “刘总宪,韩元辅他们,前去军机处拜见陛下, 欲规劝陛下慎重考虑袁崇焕一案,您是怎么看得?” 韩继思皱眉走进刘宗周的公事房,沉声道:“我都察院这边,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厂卫之势,于国朝再起吗? 您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为何不随韩元辅他们,一同前去规劝陛下?眼下朝中局势并不安定……” “韩副宪,你是在质问本官吗?” 心情不好的刘宗周,打断韩继思所问,说道:“韩元辅他们,去往军机处之际,本官并不知晓此事。 坐视厂卫之势再起,是我都察院所绝不许的,厂卫余毒,在天启朝如何,韩副宪心里比谁都清楚。 然眼下受建虏进犯一事影响,袁崇焕辜负了皇恩,辜负了陛下信任,导致我大明蒙受不小的损失,陛下对袁崇焕满是厌恶。 这才受身边奸人蛊惑,欲重用厂卫,行酷刑,你可知道,韩元辅他们,去规劝陛下,受到了重斥。” “竟有此事?!” 韩继思心里一紧,脸色微变,看向刘宗周说道:“刘总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细细讲明。” 刘宗周,都察院左都御史。 韩继思,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二人同为都察院高层,虽说并非是同一派系,然此番崇祯皇帝御驾亲征,在凯旋归朝之际,在国朝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将袁崇焕缉拿带回京城,还给袁崇焕下了那样的定义,这所引起的轰动是不小的。 在韩继思看来,即便袁崇焕真的有罪,要对其进行审办,那也是三法司的事儿,不该下放到锦衣卫诏狱啊,这不是放纵厂卫再起的态势吗? 韩爌、李标赶去军机处拜见天子,遭到崇祯皇帝重斥一事,不单单是都察院这边知道了,六部、六科、各寺等衙署都知晓了。 “毕尚书,陛下之意已表明无疑啊。” 孙居相眉宇间生出忧色,看向沉思的毕自严,说道:“受建虏进犯一事所累,这袁崇焕是罪责难逃。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陛下重斥韩元辅他们,以评功授赏为由,暂时不理朝局。 只怕之后若不能规劝陛下回转心意,将袁崇焕移交三法司审办,而由锦衣卫介入的话,那朝堂上不知还有多少大臣,会将牵连到其中啊。” 毕自严沉吟片刻,皱眉道:“孙侍郎,当前不是讲这些的时候,国朝这次蒙受建虏进犯,若非陛下御驾亲征,只怕蒙受的损失更大。 现在陛下明显是在气头上,过多的向通政司呈递奏疏,规劝陛下,要维护大明法纪,只怕会适得其反。 其实陛下的态度,已经是很明确了,袁崇焕虽被下放锦衣卫诏狱,却未命骆养性他们审查袁崇焕。 当前我户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将此战开支的钱粮,以户部的名义,尽快明确下来,本官觉得陛下理清楚思绪后,就会过问朝政了。” 袁崇焕被抓一事,朝中很多大臣的心思,都被牵绊到这件事情上,以至于连各自的政务,都没有心思去处理了。 不过对毕自严来讲,回想起崇祯皇帝御驾亲征前,自己拜见天子,所感受到的种种迹象,崇祯皇帝似乎是受建虏进犯一事影响,表现得跟先前有着很大不同。 “……” 孙居相眉头紧锁,看着再度陷入沉思的毕自严,到嘴边的话,也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了。 圣意难猜。 真真是圣意难猜啊。 此时此刻不单单是都察院,户部这边,在朝中的其他衙署驻地,不少大臣都聚集在了一起,商讨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尤其是对那些私下与袁崇焕有着联系,且多在朝堂上力挺过袁崇焕的朝臣,有一个算一个,那心情是极为的复杂与忐忑的。 如果崇祯皇帝真要重惩袁崇焕,那他们是否会受到牵连,是申斥,还是贬官,亦或者罢黜…… 本以为天启朝的那些糟心事,不会再发生在崇祯朝了,可受到刺激的崇祯皇帝,当前所表明的态度,便是有要重用厂卫之意啊,更关键的是那特设的军机处,似乎并没有裁撤掉的意思。 第一百六十七章 西苑点将(1) “毛大,你对勇卫营的操练,感觉怎样?”陈继盛挎刀而立,如炬的目光,看向正在操练的勇卫营所部,对身旁的毛承禄说道。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 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眉宇间透着桀骜的毛承禄,缓缓说道:“称得上是精兵强卒,倘若我东江军,能有这等势头,在父帅的统领下, 当初数次袭扰辽南,就不会是草草了事那般简单了。” 陈继盛闻言, 眉头微蹙起来, 心里却暗暗感慨,是啊,从随驾归京,他所统领的东江军援军,便随同勇卫营一起,进驻到这西苑之地,这勇卫营的种种表现,叫其是惊叹不已,这便是天子缔造的强军吗? “陈副总兵,你说陛下将我东江军援军,独召随驾归京,又随勇卫营一起,进驻到这西苑之地,到底是所为何事?” 在陈继盛感慨之际, 毛承禄皱眉道:“这两日, 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孔有德他们, 也多次前来找我, 想了这么长时间,却始终猜想不到天子之意。 若是因袁崇焕矫诏擅杀父帅一事,没理由将我等悉数随驾归京,且还安排到这西苑之地吧。 但若是其他缘由,我……” “毛大慎言!” 陈继盛闻言大惊,出言打断道:“圣意难猜,那就不要猜,做好我们的事情,约束好麾下兵卒即可。 我相信到时陛下必然会有所旨意。 不过我对此次进京,并不反感,若能将袁崇焕绳之以法,也算是为毛帅复仇了,这样毛帅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 毛承禄垂着的双手,此时紧握起来,眸中闪烁着冷芒,脑海里浮现出袁崇焕的嘴脸, 心底生出的杀意,是怎么都消散不去的。 “传陛下口谕, 命东江军各部将校,即刻赶赴太液池御台觐见!” 以张世泽为首的府军前卫,前来东江军、勇卫营暂驻之地,挎刀前行,朗声传递着崇祯皇帝所下口谕。 听闻口谕的陈继盛、毛承禄,当即转过身去,心里不免生疑,崇祯皇帝竟来到西苑这边,看架势是专门召见他们啊。 散布在各处的东江军将校,快步朝陈继盛、毛承禄这边跑来,以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为首的将校,此时眉宇间皆透着不解与狐疑,这好端端的怎么天子就过来召见他们了? 带着种种疑惑与不解,陈继盛、毛承禄一行,在汇合之后,跟随张世泽等府军前卫,去往太液池御台。 此时的崇祯皇帝,倚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从班师回朝后,他就一直忙着各项事宜,此次召见陈继盛等人,才算有了半点悠闲时间。 这一刻,崇祯皇帝突然明悟,难怪自己的便宜哥哥,天启皇帝将外朝事,交由魏忠贤来管,而自己躲在幕后总揽大局。 “皇爷,原暂驻西苑的一众宦官,皆已被王太监、方太监带走了。”一旁的庞天寿,小心翼翼的欠身禀道。 “嗯,办事效率挺高的嘛。” 闭目养神的崇祯皇帝,露出一抹笑意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见王伴伴他们了,陈继盛他们过来了没有?” 随着西辑事厂、大内行厂被自己特设,并叫方正化、王承恩总管,崇祯皇帝还真有些期待,在这次内廷深层次铲除家贼硕鼠的行动中,二人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本想着召见陈继盛他们时,顺便见见王承恩、方正化二人,没成想,人家还真把自己交代的事情放在心上了,既然是这样,那就别过多的干扰了。 本起身想询问身旁宦官的庞天寿,在见到张世泽一行,领着以陈继盛为首的东江军将校,忙低首说道:“皇爷,陈继盛他们来了。” “嗯。” 崇祯皇帝应了一声,依旧闭目养神,静静的躺在躺椅上,而陈继盛、毛承禄一行,则卸下所佩战刀,叫由大汉将军保管。 “末将陈继盛,拜见陛下!” “末将毛承禄……” 在一阵恭敬的行礼声下,崇祯皇帝缓缓睁开眼睛,向前挺身坐了起来,开口道:“都免礼吧。” 说罢,便缓缓站起身来,而陈继盛、毛承禄等一众将校,则恭敬的站立,准备听候差遣。 “陈继盛,在朕的西苑暂驻,待着还算习惯?” 崇祯皇帝活动着脖子,看着陈继盛他们,神情淡然道:“跟你们先前所驻东江镇相比,感觉如何?” “陛下…很习惯。”不明所以的陈继盛,忙抱拳一礼道:“东江镇那等粗鄙之地,万不能跟陛下之西苑相比。” 自崇祯皇帝下旨,命陈继盛带队,随周遇吉所领勇卫营,前去迁安城将袁崇焕拿下,并在带回汉儿庄大营,被崇祯皇帝当众斥责,并缉拿接受审办时,陈继盛这些东江军将领,心里对朝廷的警惕,就相对的少了不少。 不过这又是随驾归京,又是随勇卫营暂驻西苑,在陈继盛他们的心里,还是不免生出些许疑惑,天子这般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两日跟勇卫营待在一起,看他们的操练,都感觉怎么样?” 崇祯皇帝缓步向前走着,看着眼前的众将,说道:“若朕叫你们各自统率一部,能否操练出像勇卫营这样的强军?”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崇祯皇帝的视线,特别留在毛承禄,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沈志祥五人身上。 相比较于还算沉稳的陈继盛,对上述这些人,崇祯皇帝才是最在意的,先前他也没有想到,自己颁布的戡乱救国之诏,能叫这些人一块被陈继盛带过来。 原本建虏进犯大明,像东江镇离京畿那般远的军镇,是没必要调来的,但考虑到东江镇的情况,崇祯皇帝还是将戡乱救国之诏,派人发放到东江镇。 那时的崇祯皇帝,心里就存着一个想法,若陈继盛他们奉诏过来了,那一切都还好说,若不奉诏的话,就必须要坚决的设法除掉毛承禄、孔有德这些人,毕竟他们的危害实在太大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西苑点将(2) 面对崇祯皇帝的询问,陈继盛、毛承禄、孔有德等一众东江将校,脸上流露出各异的神情,心里却思量起来。 这两日他们与勇卫营所部,暂驻在这西苑规定之地,也都见过勇卫营的操练,初见时的不屑,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叫他们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想要检验一支军队,是否能称得上真正的强军,其实对统兵将领来讲,都有一条相同的标准,那便是这支军队麾下的将士,潜意识里去遵循的军规军纪。 瞧见陈继盛他们陷入到沉思之中, 崇祯皇帝并没有开口催促, 相反却静静的站在原地, 等待着第一人主动站出。 尽管东江军的军风军纪很差,然考虑到当初毛文龙在缔造这支军队时,所处是怎样一种环境,补充的兵源成分复杂,崇祯皇帝并没想除掉东江军。 处在当前这种环境下,使得崇祯皇帝需要一支支强军,更需要一帮敢打敢拼的悍将,倘若毛承禄、孔有德他们,能被自己调教出来,那重用他们也未尝不可。 现阶段的大明是上下摆烂,可供崇祯皇帝选择的空间很局促。 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想培养出强军还算容易,只需明确军规军纪,实发粮饷,配足各式军械、火器,配合相应的操练,就能在一场场血战中, 锤炼出一支支强军。 以冷兵器为主的时代下, 拉上战场的军队,只要见一次血,要么成,要么废。 就像养蛊一般,强者恒强,弱者恒弱,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言,这便考验统兵将领的能力了,由此可见培养一名优秀将领,是何其困难的事情。 当前毛承禄、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这些将领,尽管心底产生一些对朝廷的不满和不信任,但还远没到彻底叛变的阶段,所以能把他们拉到自己麾下驱使,站在崇祯皇帝的角度,还是有必要去做的事情。 这跟在崇祯皇帝的心底,已判处死刑的辽东将门,还是有着一些区别的。 陈继盛沉吟片刻,硬着头皮走上前, 对崇祯皇帝拱手道:“陛下, 勇卫营的操练方式, 似与戚少保编撰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有着很大的不同。 末将等虽说在这两日内,与勇卫营同驻西苑,然并不清楚其中的门道,故而不能下此确切的说辞。” 还算务实。 崇祯皇帝微微点头,看向毛承禄他们,说道:“你们的想法呢?可是跟陈卿一样?” “是的,陛下。” “陛下,末将与陈副总兵想法一样。” “陛下……” 神情间多带着些迟疑的毛承禄、孔有德等人,不分先后的抱拳行礼道,透过眼前这一情况,崇祯皇帝也敏锐的觉察到毛文龙的旧部,并非是所谓的铁板一块。 有毛文龙的东江军,和没有毛文龙的东江军,那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情况,这也给他分化陈继盛等人,创造了较为有利的局面。 “你们能对朕讲出心里所想的话,朕很欣慰。” 崇祯皇帝面露赞许,看着陈继盛他们,说道:“不像袁崇焕那边,也不像朝中的一些大臣,为了自己心里的那点算计,就联起手来欺瞒朕。 以为这样做了,就能高枕无忧,可他们都没有想过,人在做天在看,做了错的事情多了,早晚有纸包不住火的时候。 这次建虏进犯我大明,就是最好的体现,只是却连累大明付出沉重的代价,对待这些罪人,朕绝不会轻饶。” 讲到这里的时候,崇祯皇帝的脸色冷了下来,连带着陈继盛、毛承禄这些东江将校,一个个心里都变得紧张起来。 崇祯皇帝接着又继续说道:“此番袁崇焕被朕下旨逮捕,入诏狱等待审办,有些事情还需你们来佐证,这也是朕将你们带回京城的原因。 毛卿一事,究竟孰对孰错,背后又牵扯到什么利益,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说辞。 朕不能叫任何忠诚于我大明的臣子,蒙受冤屈,但是同样也不会稀里糊涂的了事,带着各种情绪,继续为我大明效忠。 这些年朝廷苦了你们东江军,朝廷的难处,朕也就不在这里赘述了,你们此次能奉戡乱救国之诏,千里迢迢的赶来驰援,朕心里记着你们的功。” 听崇祯皇帝讲到这里的时候,陈继盛、毛承禄、孔有德这些东江将领,一个个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同时在众人的心中,也多生出了一个念头,只怕他们短时间内,是离不开京城了啊。 崇祯皇帝看着众人的反应,神情自若道:“然袁崇焕一案牵扯众多,只怕你们在短时间内,是无法离开京城了。 只是东江镇这个地方,又关乎到我大明对建虏的布控,不可没人坐镇,故,朕决意擢刘兴祚为东江镇总兵官,统属东江镇事宜。” “……” 听闻此等消息的陈继盛、毛承禄、孔有德等一众将校,脸色微变起来,不少人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尽管他们猜想到了一些,但是这话从崇祯皇帝的嘴里讲出来后,就具有非凡的意义了,关键他们中有很多都不服刘兴祚啊。 “至于你们…” 崇祯皇帝有意停顿少许,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接着又继续说道:“朕思前想后,决定将你们编入京营,替朕分忧。 此次建虏进犯大明,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的表现,叫朕感到很失望,你们能擢升到怎样的位置,还要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 有能力的,三大营的左右副将,朕都能封给你们,能力差一些的,那就按照规矩来进行授赏了。” 本就心惊的陈继盛、毛承禄等人,在听完崇祯皇帝最后所讲后,那一个个变得更为难以置信了。 一个是后娘养的东江军,一个是掌上明珠的三大营,他们谁都没有料想到,天子竟将他们编入京营。 倘若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也摇身一变,成为大明的嫡系了啊,关键是这个能力体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讲武堂 活在这纷扰的人世间,没有什么是不能拉拢瓦解的,只要瞅准在意的是什么,就能通过自己的方式,来达到为己所用的目的。 对现阶段的东江军来讲,准确来讲,是毛文龙的那些旧部, 随着毛文龙这座大山倒了,他们被迫处在一边继续为大明效命,一边又心生惶恐、抗拒、不安的矛盾状态下。 大明立国至今,从太祖高皇帝传至崇祯这一朝,纵使大明存在很多弊政和问题,然国朝正朔传承, 却依旧深入人心,选择造反的终究是少部分群体。 在彻底没了活路以前,是没人会冒着杀头的风险,选择造大明的反,正如当前肆虐陕西的流寇势力,便是因为连年的灾害,土地兼并严重,没了活路可言,才选择造反的。 “回到刚才的话题。” 看着神情各异的众人,崇祯皇帝神情严肃道:“朕决意在这西苑创设讲武堂,你们这些统兵将领,会跟勇卫营、府军前卫的将领、京卫,一起互帮互助、取长补短,进行为期三个月的短期进修。 朕会编撰一些讲武堂的教材,如何互帮互助,如何取长补短,就看你们彼此间, 能否相互接受对方。 按照朕心里的构想,讲武堂初步分为步科、骑科、炮科、工科、参谋科、宪兵科、教导科七类, 在七类之下会细分相应的学科领域,朕会命军机处尽快归整。 趁着讲武堂没有正式创立之前,你们都好好想一想,自己擅长于哪个领域,到时可选择该分科进修。 三个月后,朕将会组织一场结业考试。 凡是取得相应成绩,顺利从讲武堂第一期短期进修班毕业者,朕会结合考取的成绩,还有平日里的表现,及先前所立战功,授予相应的军职。 至于那些没有取得相应成绩,朕也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进行为期一年的进修,到时再进行相应考核。” 想叫大明摆烂掉的军队,拥有不一样的精神面貌,拥有能持久的战力,培养脱产的职业军官队伍,是必须要走的一条路。 崇祯皇帝对军队建设,军队相应领域,最多算是一知半解的存在,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不过已知的那些主脉络,是不会有错的。 冷兵器时代终将被热兵器时代取缔,但现在摆在崇祯皇帝面前的,是怎样培养职业军官队伍。 为此崇祯皇帝想到了折中的办法,本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中心思想,将自己已知的那些东西,一一详细的写出来。 叫陈继盛、毛承禄这些在外统兵的将领,叫周遇吉这些新提拔的将领,还有府军前卫的那帮勋戚子弟,聚拢在西苑创建的讲武堂,让他们彼此间转换‘老师’和‘学生’的角色。 让他们在碰撞中摩擦火花,自己时常来讲武堂这边视察,并把握好大方向不偏转,真正探索出一条适合大明的军官培养机制,并逐步明确在培养职业军官期间,需要他们进修哪些学科。 “……” 陈继盛、毛承禄、孔有德这些东江将校,在听完崇祯皇帝所讲后,一个个都露出惊愕的神情,这是要叫他们成为读书人吗? 一直以来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士农工商’的阶级划分,从古流传至今,已然是深入人心的存在。 在大明不是谁都能读书的。 为何大明的文官群体,大多都瞧不起统兵打仗的武将? 最为核心的一点,除立国建朝初期,需要骁勇善战的武将,去征战天下外,在承平了这么多年下来,文人所尊崇的圣贤之道,那种藏在骨子里的优越感,不允许粗鄙的武将,掌握着兵权,造成对国朝的威胁。 “朕讲的这些话,你们都好好想想吧。” 看着神情各异的众将,崇祯皇帝双眼微眯道:“要不了多久,讲武堂就要创办,你们也将选进其中进修。 不要觉得这是朕一时兴起,才决定创办的,第一批毕业的将校,将会在五军营、神机营、神枢营出任要职,都下去吧。” “喏!” 透过崇祯皇帝坚定的语气,陈继盛、毛承禄这些东江将校,明显能感受到天子的决心和对讲武堂的重视,东江镇他们已经是回不去了,那剩下的路,便是好好在讲武堂进修,争取外派到京营任职。 得益于崇祯皇帝先前所做的种种,也使得陈继盛、毛承禄这些东江将校,在听完他所讲的这些话后,并没有生出什么怀疑,或者要遭受迫害的想法,不然他们真要乱起来,那京城必将经历一场兵灾。 在陈继盛他们走了以后,庞天寿走上前,对负手而立的崇祯皇帝,拱手道:“皇爷,周遇吉赶过来了。” “叫萃菴过来吧。” 既然要创建讲武堂,那这支初建的军官队伍,在摸索阶段的初期,就必须沿着自己所想的方向进展,不能出现太大的偏差。 相比较于陈继盛、毛承禄这些东江将校,崇祯皇帝的内心深处,要更加信任周遇吉一些,不过这些都不能表露出来。 等曹化雨奉旨抽调的曹文诏、曹文耀、左良玉、黄得功等将,也赴京调进这西苑创建的讲武堂后,崇祯皇帝希望周遇吉能担起重任,能叫讲武堂在碰撞中步入正轨。 在西苑创建的讲武堂,所开启的第一期短期军官培训班,之所以要明确三个月的进修期限。 一方面是基于他要整饬京营的构想,另一方面则是东江镇那边,他要谴派一批值得信赖、有能力的将校过去,为首的就是周遇吉。 重用刘兴祚归重用,但制衡刘兴祚的手段也要有,不过不会像毛文龙旧部那般,跟刘兴祚公然唱反调。 别看崇祯皇帝御驾亲征,打赢了进犯大明的建虏,突发的外患威胁得以解除,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崇祯皇帝,就有多余的时间能去挥霍了。 至少在大明境内的反叛势头,没有被真正维稳下来以前,崇祯皇帝那根紧绷着的弦,就始终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不然自挂东南枝的命运,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降临到他的身上了。 第一百七十章 内廷地震(1) 崇祯皇帝心里明白,就当前所处的境遇与环境,仅仅靠他一人努力,就想改变大明的命运,那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上下摆烂这一条客观事实,就算他再怎么勤政克己,然却不懂得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 采取分化、拉拢、打压、清除的方式,一步步将大明扳回到原有轨迹上,那做的再多也终是无用功。 “方太监,皇爷对西厂、内厂有多重视,你心里是清楚的。”王承恩神情正色,看向被他青睐的方正化, 说道:“按规矩来说,我大内行厂,还有你西辑事厂, 在没有彻底完善起来以前,咱们是不能私底下碰面的。 只是皇爷交代的差事,咱家一直都在心里想着,有些问题,需要咱们先明确下来才行。 争取这次西厂、内厂的联合行动,能圆满完成皇爷交代的差事,将皇庄的那些家贼硕鼠,一个不剩的全部揪出来。” “王太监说的,也是咱家心里所想的。” 方正化点头道:“咱家听说,皇爷他去西苑了,应是为陈继盛他们而去,不过这外朝的事情,咱们没有权力多管,多问。 但皇爷他心忧天下, 这钱粮能多解决一些,就多解决一些, 所以这次整饬皇庄,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作为随驾出征的内廷太监,不管是王承恩也好,还是方正化也罢,在崇祯皇帝这次御驾亲征时,见识也跟着增长了不少。 见方正化的态度明确,王承恩便开口说道:“那咱家就开门见山了,方太监你也知道,我内廷名下的皇庄众多,遍布在北直隶治下各府。 倘若这次西厂、内厂展开行动,一个府一个府的去推进审查,那势必会出现打草惊蛇的情况,甚至不排除有走漏消息,导致管庄太监潜逃的事情发生。 这件差事咱们要是办不好,那皇爷必然是会生怒的,到时你我命运如何,想必方太监心里也清楚。 所以咱家觉得,针对这次皇庄审查,西厂和内厂要制定完整的查办计划, 根据各府分布皇庄的规模、数量, 来分派相应规模的厂番,以皇爷的口谕,赶赴这些皇庄后,便全面进行封锁,对那些管庄太监展开全面审查。 但凡有贪污、中饱私囊的情况,不管他们背后站着的是谁,也不管将会牵扯到谁,都必须按规矩办事。” 跟随崇祯皇帝出战的这段时间,王承恩也好,方正化也罢,都见到崇祯皇帝铁血的一面,在审查皇庄一事上,崇祯皇帝表现出极为强硬的态度,若他们敢把差事办砸了,那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严惩。 相比较于得罪内廷的一些人,失去自家皇爷的信任,才是最为恐怖的事情,所以王承恩、方正化二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之意。 “王太监的提议很好。” 方正化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不过有一点,咱家觉得需要明确一下,北直隶八府咱们两个,一人督办四府,这样遇到任何突发状况,咱们都能第一时间处置。 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能将这次皇庄整饬做好,这样给皇爷交差时,咱们也能清晰的禀报。” 王承恩点头道:“同意。” 当内廷的太监,钻研起兵法时,那属于崇祯皇帝的个人武装,无疑是增加了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能在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担任太监级别的宦官,那都是读书认字的,内廷的内书堂,那可不是什么摆设。 或许在第一次主持这样的整肃行动,王承恩、方正化他们,并没有丰富的经验,但一回生二回熟嘛,多鼓励,多支持,就一定能积攒丰富的抄家经验。 崇祯皇帝在西苑面见陈继盛他们,王承恩、方正化则在制定西厂、内厂的这次联合行动部署。 大明不是没有能用的人,就看怎么用了,叫内廷的太监外派监军,名义上是监察军队,可实际上干的都是军事行动的事情,这不纯粹就是叫瞎子去绣花,瞎胡闹嘛。 从西苑那边赶回军机处,崇祯皇帝还没休息多久,初步制定了整肃皇庄的行动章程,明确西辑事厂、大内行厂各级职务的王承恩、方正化,便结伴前来拜见崇祯皇帝。 “这些是你们商讨制定的?” 翻看着手里的奏疏,崇祯皇帝略带诧异,看向恭敬而立的王承恩、方正化说道:“不错,不错,知道统一行动的必要性,避免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看来将西厂、内厂交给你们,朕没有做错决定。” 说实话,崇祯皇帝也没有想到,王承恩、方正化他们,竟提前做好了行动部署,原本这些他准备等西厂、内厂的框架,搭建起来以后,再将这一想法讲给他们,避免走漏风声的事情发生。 没成想人家都自学成才了。 “皇爷,若您觉得没有问题,那奴婢等,就即刻向兵仗局那边申请制式军备。”王承恩走上前,拱手作揖道:“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散布在北直隶治下的皇庄,全部都审查一遍,揪出那些内廷的家贼硕鼠。” “去办吧。” 崇祯皇帝合上奏疏,看向王承恩、方正化说道:“不过有一点,你们可以再进一步明确下。 叫西厂、内厂的高层,各自分管一个府,行督办有责,你们两个分抓所辖的四府,叫你们的手下,具体负责查办事宜,你们居中坐镇调度,这样你们才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你们两个,一个是提督西辑事厂,一个是提督大内行厂,要懂得培养麾下的人才,什么权力该抓,什么权力该放,这是一门学问。” 对待像王承恩、方正化这样忠心耿耿的内廷太监,崇祯皇帝不介意多些耐心,传授他们驭人之道。 毕竟以后的西厂,那是监察内廷、东厂的存在,还兼领着专业抄家的重担,而内厂则是内帑增收的存在,还兼领着制衡西厂的担子,所以西厂、内厂的人才越多,对他这个大明皇帝越有利。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内廷地震(2)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崇祯皇帝就是大明最大的地主,而内廷庞大的宦官群体,就是崇祯皇帝的家仆。 作为封建王朝的特殊群体,宦官是最受诟病的一类,性别成了他们的禁脔,更现实的生存环境, 造就他们扭曲的复杂性格,还有对钱财的特殊迷恋。 不过对崇祯皇帝来讲,如何驱使内廷的宦官群体,将他们成为皇权的延伸,成为他制衡朝堂的力量之一,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带着崇祯皇帝的鼓励和支持, 带着崇祯皇帝的期许,王承恩、方正化二人,斗志昂扬的离开了军机处。 在当前复杂的局势下, 准备向世人亮出西厂、内厂的铁拳,得益于先前从战场上幸存下来的武阉,使得王承恩、方正化搭建的框架,能以最快的速度运转起来。 “咱家和方太监,此番将诸位召集过来,是有件大事要宣布。”王承恩神情凌厉,看着眼前所站十余位穿着蟒袍、飞鱼服的西厂、内厂太监,言语间透着一股威严,说道:“你们眼下能有当前的位置,全仰赖皇爷的宠信,西辑事厂、大内行厂初创,是带着使命的,皇爷口谕……” “谨听上谕!” 以郑忠为首的西厂、内厂太监,纷纷行跪拜之礼, 齐声喝道。 “…皇爷口谕,内廷所辖皇庄, 藏着家贼硕鼠,不思为皇明尽忠,却行中饱私囊、贪赃枉法之事,于民间败坏天威,欺凌百姓,有辱皇明之威,特命西辑事厂、大内行厂,对一众皇庄展开审查,抓家贼硕鼠,不管牵扯到谁,严惩不贷!” “谨遵上谕!” 在这不大的公事房内,西厂、内厂的高层,清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在旁的方正化,缓步向前走去。 展开出家贼的大义有了,那接下来方正化要做的事情,就是将与王承恩商讨制定的计划,一一分派下去。 北直隶治下八府,每个府治下审办皇庄的差事,西厂、内厂具体谴派一名高层, 分管该府一应事宜,行督办有责, 哪个地方出了岔子,哪个分管太监受罚。 四千余众西厂、内厂的宦官,将在这明确的行动体制下,向内廷下辖的皇庄,亮出透着寒芒的刀子。 “方太监,既然差事都明确下来了,那咱们即刻行事吧。”王承恩神情正色,看向方正化说道:“早一日结束此事,少一些风波,此事皇爷是极为看重,期间有任何问题,咱们要多派人联系。” 方正化点头道:“王太监说的对,事不宜迟,咱家即刻带队赶赴真定府那边,确保此事不出现任何意外。” 作为新设西厂、内厂的一把手,这次针对内廷皇庄展开的联合行动,若他们之间思想不能统一,就不能圆满完成这次任务。 好在任命他们的时候,崇祯皇帝就考虑到这些,方正化、王承恩作为忠心耿耿的那一类,在崇祯皇帝明确意志后,他们是不敢有任何内耗的。 “孙提督,出事了!” 李明忠行色匆匆,赶到临设九门提督衙署,见到孙祖寿后,忙抱拳道:“据朝阳门、东便门、广渠门各处守将呈报,从内廷出动大批宦官,从各门离京而去。” “竟有此事?” 孙祖寿闻言,眉头微挑道:“那这些带队的内廷太监,可持有内廷手信,询问清楚他们的去向没?” 作为崇祯皇帝钦定的九门提督,京城守备事由孙祖寿负责,如今他麾下忠勇军,刚接手京城守备,就出现这档子事情,那肯定是要警惕起来的。 “有内廷手信。” 李明忠点头道:“不过在盘问他们,具体去向时,各带队内廷太监,皆言是奉皇上口谕行事,不便透露。 另朝阳门,永定门那边,还特别言明,经他们那里离京的带队太监,分别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御马监监督太监方正化。” 听闻此言的孙祖寿,陷入到沉思之中,直觉告诉他,只怕这些离京的内廷宦官,是有大事要办,但具体是什么事情,他却不清楚。 “既然是奉了皇上口谕,那就不必再多加理会了。”孙祖寿皱眉道:“本提督会写一份奏疏,呈递到皇上那里的。 对了,眼下京城各门秩序已定,将多余的忠勇军将士,奉本提督之命,移防丰台,修筑大营。” “喏!” 当崇祯皇帝在军机处这边,忙着处理各项事宜时,被任命为九门提督的孙祖寿,那同样是也没闲着。 经过这两日的操持,原先那些守卫各门的兵马,遴选了一批能堪重用的将士,余者皆打回原处。 原本孙祖寿已写好相应奏疏,准备呈递到崇祯皇帝御前,没成想又出了这档子事,这也使得他只能再写一份奏疏了。 王承恩、方正化领着内厂、西厂的一众宦官,离京赶赴北直隶治下各府,准备查办皇庄一事,这般大张旗鼓之下,必然给当前的京城,造成不小的轰动。 得庞天寿禀报此事的崇祯皇帝,在知晓此事后,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心里却暗暗说道:‘到底还是心急了些,这般大张旗鼓的离京,难免会给当前的局势,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影响。 不过也是能原谅的,毕竟是第一次操办这样的大事,等此事结束以后,再好好敲打他们一番就是了。’ 想到这里的崇祯皇帝,笑着摇了摇头,便继续忙碌起来,眼下军机处这边,先前所交代的各项差事,都有了眉目,该做的事情要尽快办好。 等结束了此次战后授赏一事后,关于袁崇焕一案,也就能顺势打响了。 看着伏案忙碌的崇祯皇帝,在旁候着的庞天寿,却心怀忐忑的揣摩起来,王承恩、方正化他们,这般大张旗鼓的离京,还带走那么多内廷宦官,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此时此刻,不单是庞天寿这里在思索此事,以曹化淳为首的内廷太监群体,那也多在揣摩起此事了,毕竟这里面透着太多的蹊跷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硕鼠!硕鼠!! 王承恩、方正化领着大批厂番离京,的确对朝野间造成不小的震动,只是对忙碌的军机处来讲,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揣测这背后有什么深意。 “陛下,截止到目前为止,勇卫营、忠勇军两部的述功疏, 还有伤残将士的名册,皆已呈递到军机处这边,臣等正在积极核准…而天雄军及随驾的各部兵马、勇壮,受此前调遣分驻的影响,眼下还在加急整理之中……” “陛下,统计此战阵亡将士家眷一事,牵扯到层面众多, 涉及到范围较大,当前仅完成对京城一带, 不过军机处这边……” “陛下,先前平调、擢升的那批官员、将领,军机处这边已跟吏部、兵部洽谈,各项手续正在加紧办理中,另在后续的授赏中,他们……”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认真听取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徐光启、温体仁等一众军机大臣,所分管的各项事宜,脸上露出了些许的赞许。 从凯旋归朝算起,到现在过去了五天时间,王洽这帮军机大臣,明显变得憔悴许多,需要他们办的差事太多了。 这期间面对各种问题,崇祯皇帝都采取一种策略,他不问过程,只要结果,交代下来的事情, 必须要尽快办好。 幸好当前军机处这边, 所做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围绕‘战胜建虏’这一核心展开,并未涉及到其他,有这样的大义握在手里,不然就依着外朝那帮大臣的性格,定然是会闹出各种事情的。 “进度推进的不错,但还是要抓紧时间。”在温体仁汇报完情况后,崇祯皇帝倚靠在龙椅上,神情淡然道:“朕还是先前说的那句话,有功就要赏,有过就要罚。” “倘若国朝连这一根本都做不好,那以后再遇到任何危机,又何以叫我大明的官员、将领,以及众多的健儿,主动站出来替国朝分忧呢? 这几日,内阁那边也汇总了一些奏疏,呈递到朕这边了,也是受一些事情的影响,朝堂上生出些风波,所以近期朕要召开一次大朝议。 在此之前, 朕交代给你们的差事,都必须要办好,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都听明白了没有?” 作为日后总揽大明军事的权力机构,制衡内阁的存在,崇祯皇帝就是想通过这种人为的‘高压’策略,来叫王洽这些军机大臣,渐渐适应所处的环境,使得他们没有心思去想,等评功授赏、善后一事结束后,天子是否要罢黜掉军机处。 其实在这个时候,朝堂上的不少大臣,都在私底下达成了共识,等所谓评功授赏、善后一事结束,他们便向崇祯皇帝呈递奏疏,规劝天子裁撤军机处,毕竟大明在此之前,从没有这样的先例。 倘若军机处一直存在的话,那置内阁于何地,置兵部于何地,关键这军机处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天子对军机处是极为青睐的,不去文华殿那边理政,却日日待在军机处这边。 只是这些大臣哪里知道,崇祯皇帝已为常设军机处,想好了相应的名义,准备在大朝议时摊牌。 看着离去的王洽、李邦华等人,崇祯皇帝的心情不错,通过军机处这一机构,在凯旋归朝的这几日,已取得了不小的进展,像孙承宗、卢象升等任命一事,九门提督衙署驻地一事,京城守备职权分离一事等,都已得到相应的明确。 身为大明的天子,勤政克己的确是要有,毕竟面对上下摆烂的局面,自己也跟着摆烂的话,那大明就彻底没救了。 但光自己勤政克己不行,要笼络一批务实的朝臣,聚在军机处这边,帮自己多分担些压力才成。 以后大明治下的军事方面,将交由军机处这边全权负责,涉及到与内阁、六部等衙署的交涉,将有那些军机大臣负责。 同时借此后要开展的袁崇焕一案,崇祯皇帝要趁势整肃下内阁,达到制衡朝堂的政治目的。 频繁罢免内阁大臣,这种损害天子威仪、影响朝局安稳的操作,是绝不能做出来的。 按照崇祯皇帝的政治构想,军机处、内阁当并立,各自分管一摊子,相互间碰撞,相互间摩擦,他这个大明天子居中制衡即可。 王德化手捧奏疏,快步走进公事房,对崇祯皇帝拱手道:“皇爷,王太监派人呈递奏疏了。” 这王承恩的效率够高的,朕果真没看错他。 听到王承恩所讲,崇祯皇帝心里暗暗道,应该是顺天府治下的皇庄,取得了一些大的进展。 毕竟内廷名下皇庄,遍布在北直隶治下八府,这次西厂、内厂的联合行动,想要圆满落下帷幕,没有几个月的光景,只怕是办不好的。 “呈上来吧。” 在崇祯皇帝的示意下,王德化递上所拿奏疏,其心里却暗暗揣摩起来,不过仅仅是过了片刻,看到奏疏里内容的崇祯皇帝,却怒了。 “砰!” 奏疏被崇祯皇帝狠狠摔在龙案上,这叫王德化心生惧意,顺势就跪倒在地上,以为自己犯下了什么大错。 “好啊,在朕眼皮子底下,一个个都敢做的这么过分,硕鼠,真是一帮硕鼠啊。” 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神情冷厉,难掩心中杀意,沉声喝道:“侵占皇庄田亩,侵吞子粒银,这帮家贼真是无法无天了。 即刻传朕口谕,给王承恩、方正化说,这次内厂、西厂的行动,不管涉及到谁,全都给朕抓起来。” “……” 跪倒在地上的王德化,这一刻彻底震惊了,没想到在他们不知情的时候,皇爷竟创办了大内行厂、西辑事厂,而王承恩他们离京,竟是去查办皇庄一事了。 对神情震惊的王德化,心里在想些什么,崇祯皇帝并没有理会,此时的他,心思全在王承恩所呈那封奏疏上。 仅仅是顺天府治下的皇庄,才刚起了个头,就缉拿了十几名管庄太监,初步审查出七十多万两银子,万余亩的良田,这顺天府治下皇庄,要都筛查一遍,又将会有多少落网的管庄太监? 再联想到内廷名下皇庄,散布在北直隶治下八府,崇祯皇帝甚至都能想象到,等这次内厂、西厂的联合行动,到了结束的时候,从那些落网的管庄太监身上,将查抄出怎样惊人的银子,还有他们名下的田产等各项产业…… 不过对上下摆烂的大明来讲,像这样的一种情况,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官员贪污腐败,宦官同样也贪污腐败,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分批杀! 第一百七十三章 圣意难猜 崇祯皇帝清楚大明的赋税征收,存在很大的问题,但比之要更为可怕的,却是上下其手的贪腐情况。 朝廷调拨的军饷,赈灾用的银子,各种名目的开支,经过层层盘剥后, 能落到实处的也寥寥无几了。 ‘收’这一项,想短期内就见到显著成效,这是不太现实的事情,吏治不清,就无法解决实际。 为此崇祯皇帝的解决办法,是准备等朝局明朗后, 借袁崇焕一案,将户部尚书毕自严补进内阁,叫他来专办户部事, 主抓大明财政。 尽管毕自严也算东林党一派,然做事风格是务实的,叫他做擅长的领域,能给自己减轻不少压力。 对待东林党,不能一竿子打死,像那些务虚、打嘴炮、整日权谋算计不断的,要坚决的打倒。 而毕自严这些务实的,能调教的,要树在相应的位置,通过相应的事件敲打,吸纳他们成为帝党。 毕自严的才能,要多多压榨,要重用,有他在前面顶着,出现任何的问题,他这个大明天子,也能掌握一定的主动权, 不至于太过于被动。 通过当前所掌握的情况,崇祯皇帝要尽量避免一件事情,那便是自己亲自下场,去跟朝中那些大臣博弈,这太有损天子威仪,也会叫自己处在极为被动的境遇下。 拿内廷名下皇庄开刀,就是着手解决‘支’这一项,所形成的潜规则的第一步,通过这次行动,培养一批专业的抄家队伍,以此震慑大明官场的贪官污吏,并通过相应的措施,一步步形成肃贪的风向,若是操作得当的话,崇祯皇帝将会占据极其有利的政治优势。 “和仲兄,你听说了没有?” 忙完手头差事的李邦华,情绪复杂的来到王洽这边,开门见山道:“陛下身边的王承恩、方正化二人, 先前领着大批内廷宦官离京, 其实是奉了陛下的口谕, 去查办内廷名下皇庄。” “竟有这等事?” 忙的昏天黑地的王洽, 骤然听闻此言,脸色微变道:“孟暗兄,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可靠吗? 若真是这样的话,这对我大明来讲,是件天大的好事啊,先前内廷这边,势头过盛,陛下……” “和仲兄,事情哪里有你所想的那般简单啊。” 李邦华轻叹一声,眉头紧蹙道:“你可知道,那王承恩、李邦华所领内廷宦官,是出自哪里吗?” “嗯?” 王洽迷惑了,内廷宦官,不是出自内廷,又出自什么地方? 李邦华见状,走上前低声道:“据我所知道的消息,陛下凯旋归朝没多久,便召见王承恩、方正化二人,还设了大内行厂和西辑事厂。 这次查办内廷名下皇庄,那些出动的内廷宦官,皆是内厂、西厂名下的……” “陛下怎能这般行事啊。” 王洽脸色大变,脱口而出道:“内廷这边,本就有了东厂,现在又多了内厂和西厂,那国朝……” “和仲兄慎言啊!” 见王洽这般激动,李邦华忙上前劝道:“这话若传到陛下那边,你我都有大麻烦,尤其是当前的朝局下,有些话绝不能乱讲。” 自建虏进犯大明一事出现,被选进这特设的军机处,后随驾出征的这段时间,李邦华算是见识到天子的手段,还有那深不见底的城府,天子的这种前后差别,时常叫李邦华感到心悸。 在袁崇焕被扣押在诏狱,满朝文武都盯在这边时,天子不声不吭的另辟蹊径,创设大内行厂、西辑事厂,命他信赖的王承恩、方正化,将刀砍向了内廷名下的皇庄。 若是没有内厂和西厂的话,李邦华知晓此事后,那肯定是很高兴的,毕竟这些年,负责皇庄的那些管庄太监,做的事情都是罄竹难书啊。 可问题出就出在内厂和西厂这一块。 此时此刻的李邦华,甚至能想象到朝堂那边,知晓此事的一些朝臣,会生出怎样的反应了。 “…元辅,你对这件事情是怎么看得?” 彼时的文华殿内,李标面色难看,看向韩爌说道:“陛下出手整治内廷名下皇庄,对国朝来讲是好事。 可这突然出现的内厂、西厂,叫我等如何能接受的了啊。 一个东厂,一个锦衣卫,先前的种种表现,都透露出陛下要重用厂卫,现在又多了个内厂和西厂。 这定是陛下身边有奸宦……” “行了,不要再说这些了。” 韩爌摆手打断道:“陛下的改变,你心里又不是不清楚,当前朝局这样一种情况,我们若真行规劝之势,那必然会引起陛下的怀疑。 内厂、西厂一事,陛下没有声张,我等从地方知晓此事,真要叫陛下深究下来,北直隶这边,不知又要出什么乱子。” 早在王承恩、方正化他们,领着内厂、西厂的厂番,大规模出动离京后,一些朝臣就通过自己的关系,向这些内廷宦官赶去的地方,寻求相应的线索,好知道一些这背后代表的深意。 可通过汇总的情况,却叫那些朝臣大惊失色,先前被罢黜的大内行厂、西辑事厂,竟被崇祯皇帝搞了出来。 尽管这内厂和西厂,是针对内廷名下的皇庄行事,可谁都不敢去多想,之后内厂和西厂,又将扮演什么角色。 甚至一些朝臣的心中,都不由自主的生出,天子要重用厂卫,破坏国朝现有秩序的想法了。 其实对崇祯皇帝做的这一手,不单是外朝的大臣,开始担忧起来了,像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不少的太监,也都担心起来。 为首的便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辑事厂的曹化淳。 在重用他们东厂的背景下,崇祯皇帝突然设立大内行厂、西辑事厂,这是不信任东厂了吗? 关键这次突然审查内廷名下皇庄,也牵扯到内廷不少人的心啊,毕竟皇庄到底是什么德性,曹化淳这些人都是清楚的,有不少甚至都收取了银子,真要细查下去的话,那内廷无疑会引起一场大地震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火要烧的更旺些 崇祯皇帝回到乾清宫东暖阁,细想了查办皇庄一事,觉得内廷这边的火,要烧的再旺一些。 先前借着建虏进犯大明一事,崇祯皇帝重用了东厂和锦衣卫,并顺势调整了内廷的十二监四司八局。 并且在自己御驾亲征期间,以曹化淳为首的内廷太监, 以骆养性为首的锦衣卫,为制衡朝堂局势,起到了不小的助力。 眼下大明突生的外患没了,凯旋归朝的崇祯皇帝,政治目标也转向了大明内部,想要制衡朝堂, 除了外朝,内廷也是一股力量。 这次查办皇庄一事, 崇祯皇帝启用家世清白、年轻的宦官,以在战场上立功的武阉,搭建起大内行厂、西辑事厂,就是想一查到底。 不过有一批人,还需区别对待,那便是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的太监群体,这些人哪怕有牵扯其中的,也不能简单的一杀了之。 在内书堂这个培养高级太监的地方,尚没有培养出一批能堪重用的苗子前,在内廷这边,崇祯皇帝还需有人撑起来。 “曹伴伴啊,内厂和西厂联合查办皇庄一事,内廷这边都知道了吧。”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撩了撩袍袖,看向恭敬而立的曹化淳,语气淡漠道:“朕想问问曹伴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心里一紧的曹化淳,跪倒在地上,说道:“皇爷做的英明, 皇庄本是内廷的财源,可总有……”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朕就不想听了。” 崇祯皇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对曹化淳说道:“曹伴伴,在此之前,你是否牵扯其中?还有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那些太监是否牵扯其中? 朕想听实话,这也是朕给你的唯一机会,若是曹伴伴此时还欺朕,到时若真查出来了什么,就别怪朕无情了。” 跪在地上的曹化淳,身上冒着冷汗,说实话,他的确是牵扯其中了,只是他并没收受银子,但名下却多了不少田产。 “皇爷,奴婢该死!罪该万死!” 心生畏惧的曹化淳, 频频磕头认罪道:“奴婢…一时叫猪油蒙了心,收取了几百亩的上等水浇地, 皇爷,念在……” 清楚明末是什么德性的崇祯皇帝,对曹化淳所讲的这些,心里并不奇怪,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不过为了敲打曹化淳,使其成为自己手里的一把刀,崇祯皇帝故作愤慨的拍案而起,快步朝曹化淳走来。 “砰!” 崇祯皇帝抬脚就踹在曹化淳身上,剑眉倒张的指着被踹翻的曹化淳,厉声喝道:“枉朕这般信任你!” “你也是跟在朕身边的老人了,明知皇庄这边生出家贼硕鼠,不想着为朕分忧,却敢背着朕做出这样的事情。 丢人啊! 你也是信王府的老人了,在内廷当差才多久,先前朕那般信任你,叫你办案,没成想还染上这等毛病了。 是不是这次朕没创设内厂和西厂,调集大批厂番出动,对内廷名下皇庄出手,你还要一直瞒着朕啊。” 面对崇祯皇帝的斥责,被踹翻的曹化淳,忙趴在地上磕头求饶,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内心充满了恐惧。 正如崇祯皇帝所说的那般,倘若这次没有内厂和西厂的联合行动,将刀砍向内廷名下的皇庄,那曹化淳肯定不会讲这些的。 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有着其奉行的一套游戏规则,外朝是这样,内廷同样如此,像皇庄行贿内廷太监,这便是默认的事情。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见频频磕头求饶的曹化淳,垂手而立的崇祯皇帝,冷冷道:“若是胆敢再有这等事情发生,朕绝不轻饶了你。 把贪的东西,全给朕吐出来,详细的写出来,呈递到朕这里,另向负责此事的王伴伴,缴一份议罪银,自领二十棍。” “奴婢谢皇爷不杀之恩。” 有劫后余生之感的曹化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磕头谢恩,本以为这次要死的他,没想到自家皇爷,饶了自己。 不过此后若想再赢的自家皇爷的信任,那就必须要好好表现,否则自己的下场,那绝对是好不了。 “起来吧。”崇祯皇帝眉头微蹙,看着曹化淳道:“眼下有两个差事,叫你去办,一个是跟十二监四司八局的那帮人,都聊聊,凡涉及其中的,以此为标准,向朕密呈奏疏,领罚,缴议罪银。 另一个以司礼监之名,准许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的人,检举揭发,经查属实者,揭发者可入内书堂,敢有诬陷者,杖毙!” “……” 曹化淳脸色大变,自家皇爷这般行事,那明显是想保大除小,在内廷这边,借审查皇庄一事,展开一次全面的清除。 看着离去的曹化淳,垂手而立的崇祯皇帝,嘴角微微上扬,经此一事后,内廷就算彻底肃清了,跟外朝的联系,算彻底断掉了。 至于那些涉足此事的中低层宦官,没说的,在查明以后全部杖毙,以儆效尤。 而曹化淳这些被揪着小辫的家伙,除了卖命效忠自己外,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像私下串联在一起,行谋害自己之事,这种蠢事,曹化淳他们是绝对不会做的,甚至还拼了命保自己周全。 还不容易才爬上内廷的高位,除非脑袋叫驴踢了,才会做出这等蠢到家的事情。 ‘还好自己的身边,有王承恩、方正化这些忠心耿耿的太监。’想到这里的崇祯皇帝,不免心生感慨道:‘不然像这般简单粗暴的整肃内廷,收拾皇庄,属实是有些太拙劣了,不过经此一事后,内廷与外朝的联系,才算是彻底斩断了。’ 处在这上下摆烂的大明,该心狠手辣的时候,就必须足够狠,不过有些时候,却不能一味的去杀,毕竟人若都杀完的话,那谁来替自己办事? 内廷是制衡朝堂的一股力量,虚弱的内廷,不符合崇祯皇帝的政治目的,所以行杀鸡儆猴之事,彻底收内廷之权,就可以了,至于那些没有利用价值的中低层宦官,死了也就死了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朕来迟了 内厂、西厂奉皇命所展开的行动,对内廷名下的皇庄进行整肃,这给本就不那么平静的朝局,无疑又平添了几分变数。 然对崇祯皇帝来讲,他并没有在意这些,在敲打了曹化淳他们后,便放下手头之事, 出宫前去英国公府了。 在国朝处在动荡之际,被自己委以重任,并在御驾亲征离京后,为稳定京城秩序,出任辅政大臣的张维贤,在自己凯旋归朝前夕,却重病卧床,身为大明的天子,若对此不闻不问的话,难免会被打上凉薄的标签。 “孙卿,你果真没有叫朕失望。” 倚靠着软垫的崇祯皇帝,看着恭敬而坐的孙祖寿,还有一旁的孙传庭,面露笑意道:“能在短短数日间,就能厘清和五城兵马司、五城巡城御史公署的职权,并将原守城的兵马遴选出来,做的不错。” 被夸赞的孙祖寿,心里一喜,然表面却略显诚惶诚恐,微微欠身道:“陛下,这并非臣一人之功。 若没有陛下运筹,没孙府尹相助的话,臣绝不可能做好此事,甚至还会辜负陛下给予的厚望。” 被孙祖寿这般一说,崇祯皇帝看向神情自若的孙传庭, 心生感慨道,到底是明末的良臣啊,自己初次召见,却没有任何慌张之意。 “伯雅啊,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收敛心神的崇祯皇帝,微微一笑道:“在国朝危难之际,朕将顺天府尹这副重担,交到你身上,属实是有些为难你了。 但在朕御驾亲征,离开京城,你能配合朝廷安抚民心,稳定粮价,但凡没有真才能的话,那断然是不可能有这些成果的。” 没了建虏所带来的外患,在一应事宜皆理清头绪后,崇祯皇帝也有多余的时间,来见见他所倚重的大臣了。 想要制衡朝堂,叫凸显到表面的党争压一压,让朝中的那帮大臣,能按照自己所预想的方向行事, 筹建帝党, 重用帝党, 便是崇祯皇帝要做的事情。 “与陛下所做之事相比,臣所做的这些,都显得微不足道。”孙传庭恭敬的拱手作揖,向崇祯皇帝一礼道:“不过陛下,近些时日京城这边,多了不少返京者,除了部分家资充盈者,余者皆是各地来的逃户。” “这件事情嘛,伯雅,你顺天府衙可以这样做。” 听孙传庭向自己所禀之事,崇祯皇帝想了想,伸手说道:“将这些涌到京城一带的逃户,暂时都收容起来,做出些预防疫病的措施,对他们进行登记造册。 其中若有匠户者,则单独造册,等此次皇庄整饬结束后,再将他们分批安置到各地皇庄治下。” “臣领旨。” 受建虏进犯大明一事影响,整个京畿都处在人心惶惶之下,这也导致大批权贵、官绅名下的佃户向南逃窜,只是随着崇祯皇帝御驾亲征,局势渐渐变得明朗起来,逃窜的群体又开始返回。 崇祯皇帝心里清楚,大明治下的土地兼并严重,这些破产的群体,逃走容易,回来就难了,到时必然会遭受进一步的盘剥。 好在内廷名下的皇庄,在王承恩、方正化他们的清洗下,不仅揪出大批的家贼硕鼠,其名下多出的田产,也将归皇庄管辖。 崇祯皇帝打算以此为基准,不再继续扩大皇庄的规模,到时将筹建起一些产业,用于扩展内帑收入。 “陛下,英国公府到了。” 朱纯臣的声音,在御驾外响起,这叫崇祯皇帝撩了撩袍袖,剑眉倒张,在孙祖寿、孙传庭的行礼下,起身朝御驾外走去。 “臣,张之极,拜见陛下!” “拜见陛下!” 走出御驾的崇祯皇帝,入眼就瞧见英国公府中门大开,以张之极为首的众人,恭敬的行跪拜之礼,叩迎圣驾。 “陛下~” 在御驾旁候着的张世泽,早早的搬下马凳,神情有些凝重,恭敬的小声提醒道。 “走,跟朕一块过去。” 看了眼张世泽,轻甩袍袖的崇祯皇帝说道:“是朕疏忽了,这几日,没叫你离宫,回来照看英国公。” 作为英国公府的嫡长孙,张维贤重病卧床,这张世泽理应在床前照料,可被选进府军前卫的他,跟着天子凯旋归京后,便忙着在圣前听命,且崇祯皇帝忙着各种政务,就没能回来。 “为陛下尽忠,是臣的本分。”眼眶微红的张世泽,低头拱手道:“臣的祖父若知……” “走吧。” 走下御驾的崇祯皇帝,一把拉住张世泽的手,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便快步朝英国公府中门走去。 崇祯皇帝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叫张世泽感激涕零,叫左右随驾之人感慨万千,叫出来迎驾的张之极见后,内心是激动不已。 “英国公现在怎样了?朕来迟了啊。” 拉着张世泽走来的崇祯皇帝,见到张之极后,便开口道:“走,带朕去英国公所在,边走边说。” “臣遵旨!” 抛开其他的不说,英国公一脉算诠释了与国同休的含义,甲申国难,袭封英国公的张世泽,被李自成所部杀害。 其实大明的勋戚群体,真的是一帮很矛盾的群体,有很多平日里有些贪婪,谋私利的举措,但是在大明遭遇国难之际,却也有表现得极为忠义的。 对待大明勋戚群体,要用,但要有条件的用,若能用好了,那对大明有好处,若用坏了,那便会给大明薄弱的家底,再伤不少元气。 走在英国公府的崇祯皇帝,思绪一时间有些复杂,一想到自己要见病重的张维贤,先前所承诺的空头支票,是不能如数兑付了。 一门两国公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对待大明的勋戚群体,他也是略显有些头疼,那些勋戚子弟,尚有改造的余地,可现在袭封爵位的那些勋戚,又多是一些不能直接用的。 都说治国如烹小鲜,可话虽然说的简单,然实际操作起来,却又困难重重,大明皇帝这个职业,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好当。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为了大明 来到张维贤所在,嗅到飘散的浓郁中药味,崇祯皇帝眉头微蹙,想到自己所知晓的情况,便知张维贤真的是大限到了。 “陛下~” 在前引路的张之极,见崇祯皇帝停下脚步,忙欠身道:“家父……” “走, 带朕去见英国公。” 崇祯皇帝神情严肃,向前走去,说道:“英国公乃我大明忠良,朕这次是来迟了,不该这般。” 随驾的张世泽、朱纯臣、孙祖寿、孙传庭等一众人,露出了各异的神情,尤其是对张世泽来讲,那心里除了感动外,就没其他了。 堂堂大明天子, 忙于朝政,纵使张维贤先前被委以重任,但做到崇祯皇帝这份上,那是何等的恩宠啊。 “英国公,朕来迟了啊。”走进房内的崇祯皇帝,没有理会向自己慌忙行礼的女婢,快步走到病榻前,见到神情恍惚,脸色憔悴的张维贤,动容道:“张卿啊~你可要快快好来,朕还要张卿来辅佐,治理大明的啊。” 跟着崇祯皇帝一块进来的众人,瞧见崇祯皇帝真情流露,不顾君仪的坐到病榻旁,拉着张维贤布满老人斑的受, 那无不心生感慨起来。 张之极、张世泽父子俩,眼眶微红, 情绪略显激动, 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此来英国公府,看望重病卧床的张维贤,崇祯皇帝将姿态放得很低,一副极为看重张维贤的态度,叫人看了都觉得天子仁德。 “皇…上……” 躺在病榻上的张维贤,朦胧的双眼,已然瞧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但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叫他情绪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张维贤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会病的这般快,甚至很多时候连意识都变得不清楚,可心底的一个执念,却苦苦支撑着他。 一门两国公。 当初在国朝动荡之际,崇祯皇帝许诺给他这样的承诺,面对这样的诱惑,张维贤奉皇命总督京营戎政, 甚至不惜得罪一些勋戚,然受当时局势的影响, 再加之张维贤没有考虑好, 要将自己的哪个子嗣,承封那世袭的国公爵,故张维贤并未告诉其他人,甚至连张之极都没告诉。 而在崇祯皇帝御驾亲征离京,又被任为辅政大臣,这叫张维贤的精力,在期间被大大消耗,甚至心里承受的压力,还掏空了张维贤的元气。 “张卿,朕在。” 见先前眼神迷离的张维贤,突然这样时,崇祯皇帝忙说道,然心里却暗暗揣摩起来,难不成这张维贤,先前并未将自己口头承诺的事情,告诉给张之极吗? “皇……” 情绪激动的张维贤,囔囔的说着,可心底的那些话,却怎么都讲不出来,这叫他内心很是着急。 尽管身躯不受控制,但张维贤的精神却异常活跃。 “陛下,家父是听到您的声音,故而才这般激动的。”一旁的张之极见状,忙走上前拱手道:“先前陛下御驾亲征,家父不敢忘陛下厚望,在担任辅政大臣期间,就没再回过府,眼下知晓陛下凯旋归朝,故而……” 讲到这里的时候,张之极变得哽咽起来。 竟有这样的事情?!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起来,握着张维贤的手,下意识紧握了几下,张之极的这番话,不得不叫他验证自己先前所想。 倘若自己对张维贤的口头约定,张维贤因觉得此事过大,还没想好承封另一尊所谓世袭国公人选,那很有可能就没跟其他人提过此事,甚至连张之极都没讲过。 “皇…上……” 崇祯皇帝的耳畔,再度响起张维贤那虚弱的囔囔声,这叫崇祯皇帝回过神来,忙轻拍张维贤的手,说道:“张卿,朕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你未辜负朕,朕必不会辜负我大明忠良。” 眼下这些只是猜想,并不能得到佐证,所以承诺的事情,肯定是要办的,不过再敕封一个世袭罔替的国公爵,那肯定是不行了。 听到此言的张维贤,似乎心安了少许,这一刻,他的内心深处是无比的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不将所知的这些,告诉给自己的长子啊。 将张维贤的手,放到病榻上,崇祯皇帝站起身来,看着房内所站众人,神情淡然道:“当初国朝遭遇威胁,建虏灼灼逼人,英国公知晓国朝难处,为朕分忧,主动担起整饬京营的重担。” 讲到这里的时候,崇祯皇帝的目光,停留在朱纯臣身上片刻,而其他人,在听到天子之言,一个个都露出各异的神情。 “那时朕对英国公许诺过,若此番国朝之危能除,朕绝不会轻待,对我大明做出贡献者。”崇祯皇帝动容道:“英国公一脉,乃我大明之忠良,是勋戚之楷模,英国公为替朕分忧,更是重病卧床。” 躺在病榻上的张维贤,断断续续的听到崇祯皇帝所讲,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激动起来,然奈何失去元气的身躯,却叫他不能有丝毫动弹。 “张卿~” 瞧见此幕的崇祯皇帝,在众人的注视下,忙撩了撩袍袖,再度坐在病榻旁,握着张维贤颤抖的手,动容道:“张卿为了我大明,付出了这么多,朕绝不会辜负张卿的这番忠诚之心啊。 英国公一脉,当有更多的荣耀,一门两世袭之爵,是朕唯一能给张卿的,等张卿病体痊愈,当向朕举荐之。” 这一刻,以朱纯臣、孙祖寿、孙传庭、张之极为首的众人,在听到崇祯皇帝所讲后,那一个个都脸色大变,难以置信的看向崇祯皇帝。 这份荣耀未免太厚重了吧。 而躺在病榻的张维贤,骤然听到崇祯皇帝所讲,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他心里的执念,天子到底是兑付了。 “张卿要保重身体啊。”神情动容的崇祯皇帝,拍着张维贤的手,说道:“朕会从宫中谴派御医,庞天寿,你从今日起,就伴在张卿身边伺候,英国公之病,必须要治好,朕还要英国公辅佐啊。” 崇祯皇帝说的这些话,有讲给张维贤的,有说给随驾之人听的,也有交代庞天寿的,可这些话在朱纯臣他们听来,却感受到的是天子对张维贤的信赖和恩宠。 只是没有人知道,崇祯皇帝只是含糊其辞的讲明,英国公一脉,是一门两世袭之爵,却没提‘国公爵’之事,且还要等张维贤病情康复,这便给自己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若张之极知晓什么,那到时再另说别的,但张之极若并不知情,再敕英国公一脉,一尊世袭罔替的伯爵,也算全了英国公一脉的忠义了。 且此后英国公这一脉,将彻底打上天子拥趸的标签,成为崇祯皇帝整肃大明勋戚的先驱。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安置遗孤 现阶段的大明政坛,处在一个较为混乱的秩序下,没有制衡,那朝中的各方势力,就把心思都放在权谋算计,党同伐异上面,为了能扳倒政敌, 可谓是花样百出。 崇祯皇帝若想着手整饬朝堂,改变大明上下摆烂的境遇,完成自己的种种筹谋部署,就必须先理清楚这一混乱的秩序。 倘若连这些事情都做不好,就身处小冰河时期下,所诱发的各种自然灾害,便会进一步加剧财政体系的崩溃, 加剧土地兼并,激化各阶级间的矛盾, 逼迫更多走投无路的人造反…… 本身就陷入到一种死循环下,若不设法将其调开、缓和的话,那不就是先前的老路吗? “陛下,您……”随驾离开英国公府的孙传庭,在沉默了许久后,终忍不住向闭目养神的崇祯皇帝,规劝道。 “孙卿,朕知道你想说什么。” 崇祯皇帝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淡然道:“但有些事情,朕既然先前说了,那就必须要做出来。 当初建虏进犯大明,导致国朝陷入绝境之中,若没有这样的许诺,孙卿觉得朕能安稳住京畿局势吗?” “……” 孙传庭沉默了,回想起自己赴任以来,在天子御驾亲征之际, 张维贤所做的种种,便明白了一些情况。 面对那样的一种态势, 京城这边人心惶惶,朝堂上并未达成一统,若没有几位重臣,替天子坐镇的话,只怕前线战事还没开打,后方就彻底乱掉了。 一旦后方大乱的消息,传递到前线战场的话,那对随驾出战的各部大军来讲,会经历怎样的打击呢? “孙卿啊,大明现在是怎样的情况,你心里应该清楚吧?” 崇祯皇帝坐直身子,神情正色的看向孙传庭,说道:“朝中的那些大臣,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为了社稷? 一个袁崇焕,竟欺瞒朕到这种程度。 朕先前是那般信任他,一应所需,朕都竭尽所能的满足, 甚至矫诏擅杀毛文龙一事, 这等僭越之举, 朕都没怪罪他。 本以为五年平辽是良策, 朕勒紧裤腰带,朝廷勒紧裤腰带,能将建虏以下犯上之患解除,可换来的是什么?” 孙传庭低下了脑袋,对袁崇焕一事,他有着自己的想法,似崇祯皇帝所讲,孙传庭的内心是认可的。 眼下朝中多少大臣,因天子将袁崇焕下放诏狱,而始终牵绊着此事,为何朝中的不少大臣这般关注? 孙传庭也猜想到了始末。 “行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 崇祯皇帝挥挥手,看向孙传庭和孙祖寿,说道:“两位卿家,你们要做好自己的本职,眼下朕要好好梳理下朝堂。 这朝堂啊,有着太多一心谋仕途,却不想为社稷分忧,为朕分忧的庸官、贪官了,所以这京城必须要安稳,顺天府必须要安稳。 大明就算有再多的不是,那也是祖宗传给朕的基业,朕不能坐视不管,两位卿家,要多多为朕分忧啊。” “臣等遵旨!” 从英国公府那边离开,崇祯皇帝就在想一个问题,制衡朝堂,到底该怎么制衡,只是单纯的一刀切?还是叫各方势力相互制约? 在认真想了以后,崇祯皇帝果断选择了后者,眼下的大明,需要的是一种政治安稳,同时叫各方势力相互竞争。 只有这样,也唯有这样,他这个大明天子,才能借助各方势力,来一点点的板正,大明偏转的轨迹。 借着整饬内廷名下皇庄,揪出内廷深藏的那帮家贼硕鼠,解决此次对战建虏,要封赏所需钱粮,是绝对没问题的。 达成了这一目的后,下一步就要借袁崇焕一案,来解决掉一批人,同时除掉一些暗中相助建虏的群体了。 在赶回内廷的途中,孙传庭、孙祖寿他们自行离去了,眼下需要他们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多在自己的本职位置做些实事,远比待在自己身边好。 回到军机处这边,崇祯皇帝还没休息,王洽就拿着一份奏疏,过来禀报了。 “陛下,为我大明战死的健儿,现统计出的遗孤,就有很多。”王洽神情严肃,向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这是顺天府治下,所整理出的,还请陛下御览。” “拿过来。” 当初凯旋归朝时,崇祯皇帝在给军机处下达任务时,就特意强调此点,在他眼里看来,这些战死健儿的遗孤,就是自己要多培养的群体。 与其朝廷拨发银子,给这些遗孀、遗孤,叫上下其手的贪官污吏吞掉,倒不如费些力气,将他们全都集中起来。 对待那些有想改嫁的遗孀,崇祯皇帝不会阻止,毕竟家里的顶梁柱塌了,想活下去并不容易。 但没有这些意愿的,则领着自家的孩子,准备到腾空的皇庄,由内廷供养,崇祯皇帝看重的是这些遗孤。 “仅顺天府就有这么多?” 看完手里的奏疏后,崇祯皇帝双眼微眯道:“看来这安置遗孤之事,必须要尽快着办落实了,朕不能叫那些战死的健儿,在黄泉路下不安心。 王卿,你即刻以军机处之名,拟一份上谕,分发给王承恩、方正化他们,叫他们尽快清除皇庄,并恢复皇庄秩序。 将战死健儿的遗孤,悉数安置在顺天府、永平府治下皇庄,叫这些遗孤的亲人,也跟着安置过去。” “臣遵旨!” 此前与建虏交战之中,所调动的那些军队,多数将士是北直隶治下的,小部分是大明其他地方的。 将这些遗孤集中安置在顺天府、永平府治下皇庄,也为日后培养他们、操练他们,创造了不错的环境,且自己也会时常去看他们。 按照崇祯皇帝的构想,他要培养这些遗孤,让他们从小接受军事训练,同时叫他们读书认字,哪怕现在不能用他们,可以后大明真梳理出来,有所改变,那这些遗孤中出来的人才,将会是大明的新基石。 相比较于恪守圣贤之道的文官群体,崇祯皇帝要更信任自己培养的人才,哪怕这一过程很缓慢。 第一百七十八章 良将如云,弓马殷实 就大明当前的情况,崇祯皇帝心里还是很清楚的,他不是某一领域崩了,是涉及方方面面的,全都崩了。 想摆脱上下摆烂的境遇,就必须有足够的耐心,毕竟大明的根子都烂了不少, 稍有大的动作,便会导致更严重的情况发生。 所以崇祯皇帝要在制衡朝堂,稳住局势的前提下,多提拔一些靠谱的官员、将领,打造一个靠谱的基本盘,来一点点逆转过来。 “等稳住朝堂局势,谋划好辽东部署后,该想办法稳住山陕那边乱局了。”来到悬挂的地舆图前,崇祯皇帝双眼微眯,囔囔道:“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真是够不好受的,什么事情都要提前想到,不然流寇之势就不受制约了。” 当前那些造反派,还在山陕这一区域作乱,主要集中在陕西这边,尚未形成流窜作乱的势头。 崇祯皇帝必须要做些什么。 相比较于席卷半个大明的流寇作乱,崇祯皇帝宁愿叫山陕一带被打烂,也绝不能叫流寇席卷河南、湖广等地,最终造成中都的失守。 在崇祯皇帝的眼中看来,造反是最不需要本钱的,拢住能打的那一批精锐,喊上几句口号,裹挟饿红眼的百姓,冲击拖饷、欠饷的明军队伍,一次打不过, 那就跑, 事后再寻找机会, 在这样一种前提下,陕西那边的局势日益糜烂。 造成这种大规模农民起义的根源,除了山陕两地连年自然灾害外,便是所征赋税加剧,地方官府勾结权贵士绅,行苛捐杂税盘剥,行土地兼并,叫那里的百姓彻底没了活路,阶级矛盾激化,才导致的这种情况。 小冰河时期下的大明,叫崇祯皇帝拿出多余的钱粮,去招抚那些见过血的流寇头子,纯粹是肉包子打狗。 已经享乐过的流寇头子,那野心是会膨胀起来的。 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这些流寇头子,算是朝廷已知的大势力了,而李自成、张献忠这些,不是在造反的路上,就是在苟着发展中。 怎么解决陕西一带现存的问题,便是崇祯皇帝必须要解决的, 但这同样也难住崇祯皇帝了。 因为他想出的那些办法, 都不能抬到明面上去做,毕竟他是大明皇帝,总不能鲜明旗帜的表态,杀贪婪的士绅阶层,杀的多朝廷赏的多吧,这话敢讲出来,要不了多久,整个大明都造反了。 屁股决定脑袋。 趁着当前的流寇势力,还没到所谓大暴动期,崇祯皇帝要尽早制衡朝堂,稳住局势,然后设法布局山陕等地。 一个相对成熟的方案,正在崇祯皇帝的心里形成。 “皇爷,曹化雨归京了。”王德化匆匆走进公事房,对负手而立的崇祯皇帝,拱手道:“其领着几名将领,正在午门那边候着。” 想什么来什么! 崇祯皇帝转过身来,指向王德化道:“你去,将曹化雨他们,即刻领到朕这里。” “喏!” 眼下大明这样的乱局,最需要良将来稳局势,在谋划山陕之地前,崇祯皇帝要做成两件大事。 一个是辽东。 一个是京营。 目前辽东那边的部署,已然在逐一落实之中,从战略进攻转为战略防御,能帮朝廷减轻不少压力。 而拱卫京畿的三大营,若是能彻底整饬出来,那也能给朝廷减轻不少压力,毕竟这其中吃空饷喝兵血的太多了。 在大明财政出现失衡的背景下,‘开源’和‘节流’这两项事情,便是崇祯皇帝必须要做好的事情。 唯有将大明宝贵的财政,用到真正有用的地方,扩大实际掌控的基本盘,才能一点点逆转过来。 …… 思绪有些杂乱的曹化雨,紧跟着王德化的脚步,朝着乾清门方向而去,为完成天子所下旨意,这些时日他算是遭了大罪。 曹文诏、左良玉、黄得功这些被天子点名的将领,一个个被他找出来,而在返回京城的期间,遇到的一些事情,又叫曹化雨心里揣揣难安。 突然出现的内厂、西厂,在北直隶治下各府行事,这闹出的动静,曹化雨也是知晓了一些。 他的弟弟曹化淳,先前可是…… “曹将军,军机处到了。”在前引路的王德化,此时停下脚步,对曹化雨说道,而这一言,叫曹化雨瞬时惊醒过来。 跟在曹化雨身后的曹文诏、左良玉、黄得功等人,此时心情莫名激动起来,即将见到大明的天子,又怎能叫他们不激动呢。 随王德化一道走进军机处公事房,以曹化雨为首的众人,在见到崇祯皇帝后,忙拱手作揖道:“拜见陛下!” 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看着曹化雨身后的几人,双眼不由得微眯起来,心里暗暗说道,这几个便是曹文诏他们吧。 够用了,够用了。 在没培养出脱产的职业军人前,先叫他们帮自己分担些压力,撑住大明的局势,不进一步糜烂下去,足够了。 “免礼吧。”崇祯皇帝神情淡然道:“曹化雨,这次辛苦你了,帮朕找来了这些良将,朕心甚慰。” “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分。” 曹化雨忙拱手作揖道。 眼下西苑的讲武堂,已经搭建起框架了,周遇吉、陈继盛、毛承禄这些将校,开始相互碰撞,摸索崇祯皇帝所想要的进修培养机制。 像曹文诏、左良玉、黄得功这些良将,初次见面下,崇祯皇帝要保持相应的克制,不能过多表露自己的态度,要叫他们始终紧绷着一根弦,这样才能叫他们保持积极的势头。 “在西苑那边,朕创办了讲武堂。” 跟曹文诏他们几人,简单聊了几句后,崇祯皇帝神情淡然道:“你们就跟着过去吧,是否有真的本事,就先在讲武堂创出名堂再说,希望你们不要叫朕失望,到时朕会根据你们的表现,在决定用或不用。” “喏!” 有本事的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会发光的,崇祯皇帝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在讲武堂那边,能碰撞出更多的东西,完善大明职业军人的培养机制。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叫王德化领着曹文诏他们,前去西苑讲武堂,崇祯皇帝留下了曹化雨,有些话,他要交代给曹化雨。 “曹卿,对自己以后做些什么,心里可有想法?”崇祯皇帝撩了撩袍袖, 看着垂手而立的曹化雨说道。 起初将曹化雨召到麾下随驾出征,只是为制约曹化淳,叫他老实在内廷当差,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但是在用了几次后,崇祯皇帝发现曹化雨有些才能,却对自己所交代的差事, 都能尽自己的努力办好。 这就了得的了。 在摆烂的大明, 崇祯皇帝最缺的是什么? 听话好用的臣子啊。 “臣谨遵陛下驱使。”曹化雨心里一紧,忙拱手作揖道:“能为陛下分忧,是臣最想做的。” 一想到自己兄弟曹化淳,可能受内廷整肃一事遭到牵连,曹化雨哪里还敢提什么要求,当即向崇祯皇帝表明忠心。 随驾出征的这段时间,曹化雨算是了解了天子的变化,那狠起来,是任何情面都不讲的,伴君如伴虎。 “去锦衣卫吧。” 崇祯皇帝想了想,对曹化雨说道:“曹卿立有功勋,朕不能不赏,就暂任锦衣卫指挥同知,掌南镇抚司事。 锦衣卫先前的卫纪、法纪,可以说是形同虚设,此事朕也给骆养性讲过,曹卿的才能,朕是知道的, 希望曹卿到了锦衣卫,不要叫朕失望。” “臣领旨!” 按照崇祯皇帝的构想, 锦衣卫沦为拱卫皇权的特务组织,未免有些太大材小用了,其该朝着专业的情报、刺探、策反等队伍迈进。 就连以下犯上的建虏,都懂得重视麾下情报队伍,动不动给大明来上一刀,那崇祯皇帝就必须更加重视才行。 就现阶段大明的内部,便藏着不少跟建虏暗通的家贼硕鼠,倘若他们不能除掉,那大明发生的一切事情,肆虐辽东的建虏都能知道。 “除南镇抚司一事外,曹卿还要做一件事情。”崇祯皇帝向前探探身,神情正色道:“等内厂和西厂,对内廷名下皇庄整饬完毕后,朕会选一处皇庄,叫曹卿用来培养锦衣卫后进力量。 曹卿要聚拢一批适龄的孤儿,年龄控制在十岁到十二岁之间,找一批值得信赖的人, 去培养他们, 操练他们。 具体学些什么,朕都写好了,曹卿先拿去看看,心里有底了,便着手操办此事,朕不希望除曹卿外的人知晓此事,明白?” 讲到这里的时候,崇祯皇帝从奏疏堆里抽出一份文书,神情冷峻的看向曹化雨,而听到这些的曹化雨,心里一紧,便知这是天子要培养一批死士啊。 “臣明白。” 不敢多想的曹化雨,当即拱手应道,随后便低头走上前,双手接过崇祯皇帝所递的文书。 “朕要的不是死士。” 看着曹化雨的神态变化,崇祯皇帝撩了撩袍袖,说道:“而是有能力的锦衣卫,等曹卿看了朕所拟文书,便知道了,下去吧。” 其实这段时间的理政下,内廷、外朝、军队、厂卫等等,崇祯皇帝采取的就是两手准备同时推进。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前者是提拔能用的人,帮助自己制衡朝堂,稳住局势,使得大明不进一步糜烂下去,逐步改变些局面。 后者是培养能用的人,等到局面改善不少,而先前所用的人,有些腐化掉了,有些不能用了,就再替换过来。 在晋升渠道都被守旧派把持,崇祯皇帝必须另辟蹊径,给自己统御大明,多培养一些人才,不然处处受限于人,那做的再多终究是无用功。 曹化雨走了,带着崇祯皇帝所给的奏疏,心思驳杂的离开军机处,崇祯皇帝也开始了忙碌的状态。 从凯旋归朝后,在崇祯皇帝的精心部署下,军机处、内阁,内廷、外朝,都在按照崇祯皇帝预想的方向前行。 或许内阁、外朝这边,多数的大臣,都不愿看着不利于他们的局势发生,但崇祯皇帝一项项安排,却使得他们猝不及防。 …… “经过这十余日的奋战,诸卿夜以继日的忙碌,很好的办成朕交代的差事,不错。”崇祯皇帝看着眼前堆放的奏疏,对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徐光启、温体仁等一众军机大臣、参赞大臣赞许道:“诸卿果真没叫朕失望,你们的功劳,朕都记在心里,在接下来要召开的大朝议中,朕会授赏的。” 天子要召开大朝议? 王洽、李邦华、周延儒这些大臣,听到崇祯皇帝所讲后,一个个心里一紧,露出各异的神情。 回想起过去这段时间,面对天子的催促,他们是忙的脚不离地,对这次建虏进犯,所衍生出的一应事宜,都进行了相应的处置。 从评功授赏,到统计遗孤遗孀之事,那桩桩件件,快将他们逼疯了,好在最后他们都撑过来了。 “行了,都下去休息吧。” 看着众人的反应,崇祯皇帝说道:“大朝议上,可能会出些波澜,到时朕希望诸卿,能站在大明社稷的角度,做些什么。” “臣等遵旨。” 错落的应喝声下,藏着众人不一的想法,崇祯皇帝所讲的这些话,叫王洽他们,心里生出各异的想法。 ‘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在王洽他们离开后,崇祯皇帝看着眼前的奏疏,心里却感慨道:‘没想到这次建虏进犯大明,竟死了这么多将士,除了随驾出战的各部外,先前抗击建虏的明军各部,战死的可真多啊。’ 在自己的催促下,以王洽、李邦华为首的军机处,将这次建虏进犯大明,期间所发生的种种,都详细的整理了出来。 相比较于那些立功授赏,要支出的一应钱粮,崇祯皇帝更在意的却是大明的血性,在过去一场场战败中泄掉了,错非是这样的话,建虏这次迂回作战,进犯大明,也不可能死掉那么多将士,北直隶这个基本盘的调整,在崇祯皇帝看来,已然是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 第一百八十章 大朝议(1) 大朝议,是大明最正式的朝会,于皇极殿召开,朝中内阁、部、院、寺等在京官员参与其中,一般在正旦、冬至和万寿圣节时举行。 若非必要,即便是大明的皇帝,也不会轻易召大朝议, 毕竟其中所涉及的礼仪规矩过多,耗时耗力,一场大朝议下来,不知有多少精力不济的朝臣倒下。 “皇后,你这怀有身孕,就别操劳了。” 张开双臂的崇祯皇帝,穿着厚重的衮服,低头看向帮自己整理的周皇后, 关切道:“小心身子,别惊了胎气,叫曹伴伴他们整理就是了。” 此次建虏进犯大明,被自己以较快的速度击退,也产生了不少的连锁反应,本该受惊吓早产的周皇后,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想来所怀嫡次子朱慈烜,不会生来早薨。 身为大明的天子,所诞子嗣的数量,是否能健康成长,也是会关系到国朝安稳的。 “皇上为国朝事,特召大朝议,臣妾能做的不多。”肚子略有凸显的周皇后,认真的替自家夫君,整理着衮服,所佩之物, 说道:“皇上平日最注重这些,底下人难免会有些疏忽, 还是叫臣妾来做吧。”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心生感慨的崇祯皇帝,没有再多说其他,像周皇后这般温柔体贴的,不干预朝政,不为娘家人谋取权势的,还是很少的。 在旁候着的曹化淳、王德化等一众太监,恭敬的站在原地,不敢上前打扰丝毫,这次大朝议,他们都能感受到不一样的地方。 好端端的,皇爷要召开大朝议,除了授赏一事外,这摆明是要做些什么,不过至于说是什么,他们就不知了。 “皇上,莫误了时辰。” 在帮崇祯皇帝整理好, 周皇后浅浅一笑,提醒道:“不然纠仪御史那边, 事后该呈递规劝奏疏了。” “嗯。” 手握天子剑的崇祯皇帝, 点头应了一声,随后便缓步走上前,在周皇后错愕的眼神下,将其揽入自己怀中,鼻子触碰着周皇后的秀发,轻声道:“好好在坤宁宫待着,等朕回来。” 这叫周皇后面露羞红,心里如小鹿乱撞般,先前自家夫君,可从没有当众做过这等亲密的举动。 瞧见此幕的曹化淳、王德化等人,一个个忙低下了脑袋,双手拢在身前不敢乱动。 “摆驾皇极殿!” 崇祯皇帝的声音响起,握着所佩天子剑,昂首转过身来,朝殿外走去,一旁候着的曹化淳等人,则踱步跟在身后。 其实对崇祯皇帝来讲,他心里也不是很想召开大朝议,毕竟过程太繁琐了,只要再等上数日,召开朔望朝也行,只是军机处所办差事已定,自凯旋归朝后,自己所谋的一些事情,叫外朝上下人心浮动,所以他要借着授赏之事外,将一些别的谋划定下。 当崇祯皇帝乘坐龙辇,一行浩浩荡荡的朝皇极殿方向而去,此次召开的大朝议,跟节日朝贺有所不同,故负责大朝议的礼部、都察院、光禄寺、鸿胪寺等有司,也是做了相应的调整,在京官员按照品阶前去不同地域。 “元辅,您说这次陛下召大朝议,除授赏之事外,还会再说些其他的吗?”手持朝笏的李标,侧身对身旁的韩爌低声道:“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总觉得陛下会做出些其他举动,这样……” “眼下担心这些,没有任何用处。” 韩爌看了眼不远处的纠仪御史,低声回道:“圣意难猜啊,这次大朝议的召开,只怕朝中的一些事情,也要定下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爌的视线,定在了以王洽、李邦华为首的军机处大臣身上,按制他们不该站在那个位置。 大朝议是极为注重礼仪规矩的,什么人站在什么区域,那都是有章程的,出错了,丢的是大明的国威。 此时此刻,聚集在皇极殿内外的文武百官,不少都小声的议论着,被委派的纠仪御史,并未多说其他,毕竟正式的仪式,还没到开始的时候,只要不过于吵闹,他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曹伴伴,负责宣读圣旨的人,都选好了吧?” 去往皇极殿的途中,倚靠在龙辇上的崇祯皇帝,对随行的曹化淳说道:“这次召开的大朝议,朕不希望司礼监这边,有任何纰漏出现。” “皇爷放心,奴婢都已安排好了。” 曹化淳微微欠身,向崇祯皇帝说道:“所选定的人,都是司礼监的老人,断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听闻此言的崇祯皇帝,微微点头,对曹化淳的能力,他还是信任的,眼下常伴自己身边的王承恩,还在负责督办皇庄一事,这次召开大朝议,曹化淳就必须顶上来。 说来内厂和西厂负责之事,就现阶段所掌握的情况,便叫崇祯皇帝感受到家贼硕鼠的贪婪。 仅已经查办的那些掌庄太监,不管是挂名也好,还是就在其名下的,所拥有的那些田产规模,都快赶上内廷名下皇庄,所拥田产的四分之一了。 尽管这些查抄的田产,分散在北直隶治下八府,但规模依旧是很惊人的。 不过经过这次深层次整肃后,内廷名下的皇庄,将成为自己增加内帑收入的源动力,一些好的筹谋部署,也将在层级分明、职权集中的皇庄,一一落实下来。 按照崇祯皇帝的构想,这打通上下职权、明确层级的皇庄,将在大内行厂的统管下,不仅要供养遗孤,还要变成大明的国营单位,跟十二监四司八局有关所属,筹建起相应的产业,帮助自己分担子。 在大明财政出现问题的背景下,如何去有效开源,也是崇祯皇帝所要考虑的,没有银子支撑,想改变大明是断无可能的。 “啪……” 一道静鞭声响起,叫陷入沉思的崇祯皇帝回归现实,看着眼前排列有序的人群,仪仗错落有序的场面,崇祯皇帝内心深处唏嘘之念,难怪人人都想做这高高在上的天子啊。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朝议(2) 以皇极殿为首的三大殿,是皇权的象征,除节日朝贺、特殊时期召开的大朝议,轻易不会启用皇极殿,像早朝、朔望朝多在皇极门、乾清门召开,也就是御门听政。 看着眼前这座天启年间修好的皇极殿,崇祯皇帝的心里生出唏嘘, 说起来,皇极殿的前身奉天殿,后在嘉靖年间更名,这象征皇权的三大殿,就经历过数次走水焚毁之事。 论及规模,天启朝修成的皇极殿,已不复先前的辉煌和规模, 然凭借此功, 权阉魏忠贤得到不少恩赏。 有别于节日朝贺召开的大朝, 此次崇祯皇帝召开的大朝议,是因国朝所遇特殊情况,而特别召开的,所以礼仪流程与节日朝贺有所不同,但同样是非常繁琐的。 至少在群臣山呼下,持天子剑,踩着丹陛,来到龙椅处的崇祯皇帝,亦是不由得轻呼一声。 这大朝议的确彰显了皇权,但却也是件极为累人的事情。 “……” 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剑眉倒张,看着朝班所列群臣,听着礼部所撰之文,心里却想着其他。 难怪自己的皇祖父、皇兄,都不愿上朝,就这种繁琐的事宜,别说是处理朝政了,累也能累死人。 与鞑清的常朝不同, 大明是早朝、朔望朝同开,频率其实要更高的,然在一些有意识的抹黑下,却落了个鞑清皇帝更勤政的印象。 纵使是三十年不临朝的万历皇帝,那也仅仅只是不召开常朝罢了,可大明的朝政,人家还是处理的,不然真这般长时间撒手不管的话,大明早就更换颜色了。 就依着大明所设政治体制,内阁掌票拟,司礼监掌批红,部、院、寺等具体分管各领域事务,可以称得上是封建体制下的完美体现了。 倘若大明没有小冰河时期的拖累,使得财政没有出现问题,被迫行拆东墙补西墙之事,就偏居一隅的建虏八旗,想借着甲申之乱,靠着大批汉奸走狗问鼎神州,那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比烂的时代下,叫建虏给梭哈了, 也真是叫人无奈又好笑的。 “启奏陛下……” 王洽手持朝笏,走出朝班,所喊出的声音,在这皇极殿内回荡,叫思绪驳杂的崇祯皇帝回过神来。 前戏总算结束了,真够长的。 心里暗松口气的崇祯皇帝,提起精神,稳坐在龙椅上,锐利的眼神,扫视着殿内所站群臣,听着王洽所讲。 “此次受建虏进犯,国朝蒙遭浩劫,于地方动乱,朝堂不一之际,陛下亲掌大局,颁戡乱救国之诏,设军机处,编练强军…更与建虏猖獗之际,为保皇明威仪,陛下御驾亲征,立皇储以稳国本,设辅政大臣以固朝堂……” 听着王洽所讲之言,崇祯皇帝双眼微眯起来,回望过去发生的种种,就宛若是一场梦境般,在那种危局之下,其实他并不能确定,自己所做的那一切,是否能击败被皇太极统率的建虏八旗。 毕竟就当时所处的局面,大明谈奴色变,敢真正向建虏亮剑血拼的军队,可谓是少之又少。 不过叫崇祯皇帝再次做出选择的话,那他同样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己巳之变发生的时间越长,那对大明造成的伤害更大,真熬到崇祯三年的话,不知还要死多少百姓,建虏要掠走多少人口、钱粮等。 对不善生产的建虏来讲,掠夺走相应的生产资料,无疑壮大了他们的底蕴,也叫建虏八旗上下,更加崇尚战争,使得大明陷入到更被动的境遇下。 “……今军机处奉陛下旨意,已对随驾出战的各部大军,奉戡乱救国之诏,勤王救驾的各部兵马、勇壮,完成相应的评功,还请陛下念社稷之重,行封赏,以向天下彰显皇明之威仪。” 王洽当着皇极殿内群臣的面,向崇祯皇帝讲完所定之言,在群臣的注视下,手持朝笏,对崇祯皇帝行跪拜之礼。 到自己了。 见到此幕的崇祯皇帝,收敛心神,伸手示意道:“爱卿请起,此次国朝突遭变故,幸得我大明有忠勇者,念社稷之重,才得以在朕的指挥下,战胜猖獗的建虏,狠狠力挫了以下犯上的建虏。 朕先前就曾讲过,于国朝,于社稷有功者,朕绝不加以吝啬赏赐,于国朝,于社稷有过者,朕亦不会放过一个。 此次朕特意召开大朝议,就是要对那些给大明立下功勋的良臣、悍将、健儿、勇壮,给予相应的赏赐。” 听着崇祯皇帝所讲的这些,位列朝班的阁臣、廷臣、朝臣等,那都露出各异的神情,心里生出不同的感触。 在这等环境下,天子依旧强调有功者赏赐,有过者惩罚,这不得不叫韩爌、李标他们,下意识想到被扣押在诏狱的袁崇焕。 而像王洽、李邦华、徐光启几位军机大臣,除了联想到袁崇焕以外,还想到了被天子下旨整肃的内廷皇庄。 跟随在崇祯皇帝麾下,一块御驾亲征的这段经历,还有在军机处办差的经历,叫他们明显感受到天子的改变。 这一刻位列皇极殿内的群臣,包括经传讲宦官,在皇极殿外所聚群臣,都等着崇祯皇帝下旨,宣读授赏圣旨了。 ‘是不是都在等着朕下达旨意,宣读授赏圣旨,然后便结束这场大朝议呢?’ 看着殿内群臣的神态变化,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嘴角微微上扬,眸中闪烁着精芒,心里暗暗说道,只可惜事情没那么简单。 难得召开一次大朝议,若是他的一些政治目的,不能借此机会明确的话,那岂不是白白浪费这次政治典礼呢? “在宣读授赏旨意前,朕有件事情要先宣读一下。” 在一众群臣错愕的注视下,崇祯皇帝缓缓站起身来,手握天子剑,沉声道:“既然是召开大朝议,有些事情要先明确,若是这些事情,明确不下来的话,纵使是宣读再多的授赏,对那些战死的健儿来讲,也是不能安心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讲武德的崇祯 崇祯皇帝的声音,在这皇极殿内回荡着,但却宛若一道惊雷,在朝班内的群臣耳畔炸裂开。 在知晓天子要召开大朝议,朝中一应大臣都揣摩到,天子必然是带着其他深意的,不然绝不会这般大张旗鼓。 现在他来了。 韩爌、李标、周道登这些内阁大臣, 刘宗周、毕自严这些院、部、寺大臣,王洽、李邦华这些军机大臣,脸上露出各异的神情,心中暗自说着什么。 即便是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徐光启、温体仁几人,按理说他们常伴在崇祯皇帝身边,理应知道的更多一些,可此时崇祯皇帝所讲之言, 还是叫他们心里一紧,此事他们先前根本就不知情啊。 “朕猜…在诸位卿家的心中,此时都在想朕准备宣读何事吧?” 手握天子剑的崇祯皇帝,透过眼前晃动的旒冕,神情淡然,看着殿内所站群臣,朗声说道:“朕也就不打哑谜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就是先前建虏进犯我大明,为战胜以下犯上的建虏,而特设的军机处。” 处在上下摆烂的大明,面对频发的自然灾害,崩坏的财政体系,其实有一件事情,是摆在崇祯皇帝面前,必须要设法解决的。 那便是建虏、流寇作乱的军事问题。 以内阁为首的大明政体,是以治理天下为主的,像处理军事问题, 尽管有兵部不假,但权力没大到能跟内阁抗衡的地步。 涉及国朝安定的军事问题,尽管在大明的文官群体中,也不乏一些懂军事的文官,但多数还是不懂的,觉得看了几本兵书,就能指手画脚,但这不是崇祯皇帝所想要的。 崇祯皇帝所想要的,是专门围绕军机要务而出谋划策,并跟内阁争取相应资源的军事策划、统属权力机构。 按理说大明有五军都督府了,尽管被大明文官群体架空了,崇祯皇帝若真想达成这一政治谋划,直接启用五军都督府不就成了? 何必又创设军机处呢? 不是崇祯皇帝不想啊,实则是现实不允许啊,大明文官群体把持着兵部,将先前掌握权势的大明勋戚架空,这背后牵扯到多少利益? 这么多年积攒的问题,想一朝一夕就能解决,可能吗?现实吗? 崇祯皇帝没有多余的精力,也没多余的时间,在制衡朝堂的前提下, 去解开乱成一团麻的兵权问题。 “…通过这次迎战建虏, 朕发现特设军机处,来专管军机要务,统属战局,能高效的上传下达。” 崇祯皇帝继续说道:“眼下肆虐辽东的建虏,肆虐山陕等地的叛逆,都是我国朝所必须解决的事情。 面对这样的一种局面,朕需要重用军机处,来处理紧急军务,跟内阁,跟六部,跟地方,跟平叛大军嵌接。 所以朕决意不撤军机处,何日大明平叛建虏、叛逆之患,何日再议是否裁撤军机处一事。” 皇极殿内所站群臣,听到崇祯皇帝所讲之言,有震惊的,有难以置信的,有错愕的,也有激动的。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神情激动的走出朝班,手持朝笏拱手道:“我大明从没有这等先例啊。 再者说我国朝有内阁,有兵部,纵使有军机要务需要处置,那也是能得以解决的,军机处不能留啊!” “臣附议!” “臣附议!” 跟着刘宗周的脚步,从朝班中冲出十余名朝臣,他们手持朝笏,拱手作揖,态度坚决的附议道。 就因为一场建虏进犯的突发战况,已叫国朝出现不小的变动,甚至还闹出京卫都督府、九门提督这等特设机构,甚至内廷还出现了大内行厂、西辑事厂。 在朝局扑朔迷离,袁崇焕被下诏狱,天子表现强势的背景下,外朝的文官群体,多数是不愿见到军机处常设的。 什么时候平定叛乱,什么时候再议是否裁撤军机处,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崇祯皇帝瞅着刘宗周他们,又看了眼韩爌、李标他们,甚至在这个时候,皇极殿外也传来不少声音,被殿外宦官传讲下,那帮官阶不够进殿的文武大臣,当听到这个叫他们震惊的话后,一个个都表现得很是激动。 这兵部的官员还算好一些吧,毕竟兵部尚书王洽、兵部侍郎李邦华,还在军机处这边担任要职、 但是兵科、都察院这边,包括部、寺等官员,那都冲出来不少,在皇极殿外规劝起来了。 “看来诸卿,刚才没有听清朕所讲之言吧?” 崇祯皇帝面对这样的局面,也不气恼,气定神闲的说道:“朕说的是决断,不是建议,朕今日在这皇极殿宣读此事,是告知你们的。 怎么? 难道在诸卿的心里,一个个都不想看着国朝平定叛乱吗? 在这皇极殿内外,就不要跟朕强调大明祖制,朕比你们要更清楚。 朕想问问诸卿,在太祖高皇帝、成祖皇帝…统御大明的时候,可曾遇到过外有强敌,内有叛乱的局面? 那个时候,我国朝尚有五军都督府、兵部执掌天下兵马。 现在呢? 只有一个兵部,还闹出那么多风波。 裁撤军机处也行,那就论论五军都督府一事吧! 还有,谁要想以辞官来要挟朕,那现在就站出来,谁当朝请辞,朕即刻批准。” 崇祯皇帝说的话很重,此言一出,叫那些反对不撤军机处的大臣,一个个都有些傻眼了,谁都没有想到,天子会提五军都督府之事。 倘若真要这般掰扯下去,那先前被压制的勋戚群体,岂不是又要在朝堂崛起了吗? 对于这其中牵扯到的事情,不是一人所能决断的。 以韩爌、李标为首的内阁大臣,透过崇祯皇帝所讲之言,一个个心里都明白,天子对立军机处一事,态度是怎样的坚决。 倘若在这大朝议上,他们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那‘愤怒’的天子,必然是会选择硬刚到底的,真没了官位,对他们似乎没有太多好处。 第一百八十三章 授赏 屁股决定脑袋,作为大明的天子,崇祯皇帝要清楚的认识到,皇权与臣权,就是天然的对立面。 皇权退,则臣权进。 皇权进,则臣权退。 与庞大的文官群体相比, 皇帝就是孤家寡人,所以在握着政治优势时,就必须要积极地打压。 不然别说统御天下了,旨意能否出京城与否,那都要另当别论了。 想逼朕就范,那不可能。 建虏跟流寇, 哪一桩都不是小事情, 稍稍处置不当,贻误了战机, 都会叫大明陷入被动局面。 一个个只想拨动自己的算盘,一心想萧规曹随的糊弄了事,没那么好的事情了。 面对上下摆烂的大明,折腾轰轰烈烈的变法要不得,但是换个政治花样,陪你们好好玩玩,朕还是很有耐心的。 手握天子剑的崇祯皇帝,神情冷峻的扫视着朝班所列群臣,彼时的皇极殿内,是静的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清楚的听见。 先前反对军机处常设一事的大臣,一个个全都沉默了,崇祯皇帝把话说的太绝对了,以至于他们现在是进退维谷。 “启奏陛下~” 韩爌硬着头皮,顶着心里的压力,手持朝笏,走出朝班, 拱手道:“陛下心忧社稷,欲早定国朝叛乱,这本是好事。 然陛下不可只顾军机要务,却忽略我国朝政务啊。 陛下自凯旋归朝后,便未去文华殿理政,且未召开早朝,这有悖君王之道,臣等先前反对此事,是想规劝陛下……” 听着韩爌所说的这些话,本眼神冰冷的崇祯皇帝,神情缓和了不少,别看韩爌所讲之言,只是在规劝自己,然潜在的意思,崇祯皇帝是读懂了,这是给双方都找个台阶下。 自己的决心,不仅韩爌感受到了,满朝文武也都感受到了,若再反对军机处一事, 只怕后果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所以他这个内阁首辅,便站出来和稀泥了。 “韩卿之意, 朕明白了。”在韩爌讲完以后,崇祯皇帝开口道:“朕先前觉得内阁有韩卿坐镇,可替朕多多的分忧。” “朕虽说是凯旋归朝,可这心里却一日不敢懈怠啊,军机处所掌之事,皆乃国朝首要处置的军机要务。 在国朝遭遇浩劫,人心浮动之下,我大明有那么多健儿、勇壮,敢跟来犯之敌血战不退,若不赏赐他们的话,那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 朕本以为诸卿的心里,都能体悟到朕的良苦用心,却未曾想诸卿却那般看待朕,罢了,等此次大朝议结束后,朕再召集内阁谈谈吧。” 在大明政坛,想要达成某项政治目的,就必须比文官更厚脸皮,像什么仁义圣贤,道德制高点啊,能利用上的都要利用上,不然就该被反刺了。 将文官分化开来,叫他们对立起来,这样才能制衡朝堂,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做有获益的事情。 崇祯皇帝的这番话,叫朝班中的一众文武大臣,纷纷都低下脑袋,天子这哪里是顺着韩爌的话说啊,这分明就是在暗指他们,难道离开你们的视线,就一个个的不做事了?你们做事,都是做给朕看的吗? “既然诸卿没有别的意见,那便先宣读授赏旨意吧。” 崇祯皇帝转过身来,朝龙椅处走去,对身后群臣说道:“此番建虏进犯我大明,虽是受袁崇焕所累,致使国朝震荡,然最终以下犯上的建虏,终被我大明击败,这非朕一人之功,亦是国朝上下齐心所胜。” 讲到这里的时候,早已准备就绪的曹化淳,率先捧着一份圣旨,便缓步向前走去,在群臣的注视下,也不给他们思索的时间,便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御极两载有余,承列祖列宗洪福…然国有庸臣,刚愎自用,欺上压下,致国朝于危难……中极殿大学士韩爌,赐蟒袍,特进光禄大夫,加太子少傅…文渊阁大学士,领军机大臣孙承宗,赐蟒袍,授兵部尚书衔,特进荣禄大夫,督师蓟、辽、天津、登、莱军务……” 曹化淳洋洋洒洒的宣读旨意,位列皇极殿的群臣,却一个个都心惊起来,眼下这份授赏旨意,专指内阁、军机处一级。 相比较于韩爌、李标这些内阁大臣,得到了一些荣誉赏赐,孙承宗接替袁崇焕,成为新任蓟辽督师,王洽、李邦华这些军机大臣,官阶上略有增长,此旨更是暗指内阁、军机处为同一等级。 崇祯皇帝稳坐在龙椅,瞧着眼前群臣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掺沙子授赏,朕叫你们一个个都没办法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在曹化淳宣读完旨意后,准备就绪的王德化,就捧着圣旨走上前,在群臣愕然的注视下,洋洋洒洒的宣读起来。 卢象升任蓟辽总督,孙祖寿任九门提督,马世龙任蓟州镇总兵官…… 王德化所宣读的这道旨意,多数都是先前军机处明发上谕,已实际负责各自所领差事,但此次大朝议,正规手续的授赏,亦是盖棺定论。 上述两道旨意的颁布,崇祯皇帝的政治目的就达成了一半,明确了内阁、军机处的政治地位,理清了蓟辽等地,有关辽前和关内的职权划分,安排靠谱的武将,分领好‘京畿军区’和‘京畿警备’的职权,为后续整顿北直隶军务,埋下相应的伏笔,同时抽调祖大寿,安排到自己眼前…… 同时为避免朝中文官有什么异议,崇祯皇帝特意掺了些沙子,给刘宗周等部分廷臣,一些看起来很唬人,却没啥实用,但却叫他们无法拒绝的授赏。 文官嘛,都喜好提升名望,仕途有希望,想要这些,那就给你,反正能将实际好处拿下即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在韩爌、李标这些大臣,略带麻木的神情下,韩赞周捧着授赏旨意,便走了出来,洋洋洒洒的宣读起来。 这份授赏旨意,论含金量不比前两份重,但却藏着崇祯皇帝的心计,此旨对应奉戡乱救国之诏,特来勤王救驾的各地大军,多是些名誉上的授赏,比如蟒袍、飞鱼服,世袭锦衣卫指挥佥事、千户等,还有钱粮上的赏赐。 倘若有政治嗅觉的大臣,能听到这份授赏旨意里,有几处不寻常的授赏,比如擢刘兴祚出任东江镇总兵官,擢登莱巡抚王廷试为右佥都御史等,但是在崇祯皇帝的精心安排下,曹化淳他们缜密的配合下,皇极殿内外的群臣,都被这次涉及人数众多的赏赐,所震惊到了。 不对啊,袁崇焕不是被天子下诏狱了吗? 为什么这次对朝臣的赏赐,也有这么多啊! 面对这些他们所惊疑的事情,以至于不少大臣的心里,都不能揣摩到天子这般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也有不少大臣,是忧虑其他事情,比如户部尚书毕自严,尽管他也得到相应授赏,但是吧,授赏这么多人,涉及那么多钱粮,国库根本就拿不出来啊。 看着神情各异的群臣,崇祯皇帝的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期间没有人跳出来说什么,看来他先前所谋划的都应验了。 不过韩赞周这份旨意宣读完,距下一道授赏旨意宣读,会刻意停顿片刻,到时也该有大臣跳出来了,刚好也能叫朝臣转移注意力,先前所宣读的这三道授赏旨意,其中一些自己所埋的线,不会叫他们察觉到,这样后续落子辽东整体部署,就能掌握相应的主动权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车炮抽杀 在封建王朝的体制下,皇帝是最高危的职业,没有任何退路可言,这是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义务,不像文官武将那般,除非犯了政策性错误,一般是不会死掉的。 除了昏君、庸君这类贪图享乐的皇帝, 想要治理好天下,做好皇帝的本职,便需要精通各领域知识,坚定自己的治国之道,围绕这一核心展开斗争。 “启奏陛下!”毕自严神情略显激动,手持朝笏, 在朝班中便惊呼道:“请恕臣之罪,臣有话要说!” 当韩赞周宣读完手中旨意,安耐不住内心惊疑的毕自严,在群臣的注视下,几乎是跑的架势,便来到了朝班前,对崇祯皇帝行跪拜之礼。 你能有什么罪呢? 你要是不出来才有罪。 神情看不出喜悲的崇祯皇帝,看着情绪激动的毕自严,心里却暗暗说道,你要不出来转移注意,那有些授赏之事难免会有所扯皮。 “毕卿,可是有什么事情吗?”故作疑惑的崇祯皇帝,伸手示意道:“毕卿免礼,有什么话,站起来说就是。” 毕自严并没有站起身,反拿着朝笏,对崇祯皇帝说道:“授赏对我国朝有功之士,这本是陛下,朝廷该做之事。 然臣请谏, 望陛下能念社稷之本,暂缓拨发赏赐钱粮,或分批拨发赏赐钱粮,国库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粮啊!” 身为户部尚书的毕自严,对当前国库的情况,要比朝中任何大臣都清楚,就曹化淳他们宣读的授赏旨意,毕自严在心里粗略算了下,少说要拨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这叫户部从哪里拿出来啊。 此时看向毕自严的群臣,不少都被毕自严的话吸引,这也叫一些大臣,心里开始担忧起毕自严。 “毕卿先起来。” 崇祯皇帝神情不变,说道:“授赏给有功之士的钱粮,一两银子都不能少,不是朕顾忌国朝脸面,实则这些赏赐的钱粮,本就是他们该得的。 这一战,为打退以下犯上的建虏,我大明战死了多少健儿和勇壮?出现多少致残的?倘若不发给他们,那他们在心里怎么想朕?怎么想朝廷?” “陛下……” 毕自严面露忧色,看向崇祯皇帝说道:“臣…知道陛下有仁爱之心, 不想叫这些为国朝立功的功臣、将士寒心。 可…可国库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啊……” 毕自严所讲的这些,崇祯皇帝心里怎会不明白,当前大明的财政算是收支失衡了,过着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 往往上一个窟窿,还没填补上,就跟着爆出新的窟窿,如此还没算上,受党争斗争影响,导致大明吏治腐败,所产生的波澜。 在这样的背景下,大明摊派的三大饷不断增多,地方的苛捐杂税也在增多,这些毫无例外,全都转嫁到底层百姓身上,从而进一步激化阶级矛盾,使得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大明的根基被不断掘开。 在思索这些的时候,崇祯皇帝观察着朝班中的群臣,透过他们的神态变化,明显能洞察到不少大臣,注意力都被毕自严所讲转移了,反而对方才授赏的人员,并没有特别的关注。 倘若只是掏一两百万两银子,能换取自己所谋政治目的,不被朝中大臣在此大朝议下被质疑,那崇祯皇帝愿意掏这笔银子。 先前创设大内行厂、西辑事厂,叫他们整肃内廷名下皇庄,深挖那帮家贼硕鼠,抄他们的家,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在瞧见有一些大臣,亦想走出朝班,规劝自己之际,崇祯皇帝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开口道:“既然国库拿不出来,那就从内帑拨发吧。” 毕自严愣住了。 想站出来规劝的大臣,一个个都愣住了。 以韩爌为首的内阁大臣,以王洽为首的军机大臣,以刘宗周为首的院部寺等大臣,一个个全都愣住了,不少都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这么多的银子,全由内帑拨发? 在众人惊愕、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崇祯皇帝继续说道:“此次国朝蒙遭建虏进犯,虽说是受庸臣所致,但是这次迎战以下犯上的建虏,毕竟打出了我大明的威仪。 对立下战功的功臣、将士,绝不能寒了他们的心,朕也知户部的难处,国库不能出差错,这样会影响到社稷安定。 等内厂、西厂整肃完皇庄,内廷所拨赏赐钱粮,着西辑事厂专办此事,实发到每名立功的功臣、将士及家眷手中。 行啦,继续宣读旨意吧。” 听天子讲到这里,不少人这才惊醒过来,先前被他们关注的内厂、西厂,不是联手整肃皇庄吗? 只怕整肃皇庄期间,内厂和西厂抄出不少银子,这些都会充入内帑,倘若是这般的话,那他们的确不必担心赏赐钱粮一事了。 可经过此事后,他们还怎么规劝天子,不可重用厂卫,毕竟赏赐钱粮一事,叫西辑事厂沾手了,这没一段时间是结束不了的。 看着群臣的神态变化,崇祯皇帝的心情不错,通过毕自严站出来规劝自己,他达成了几层政治目的。 一个所谋的一些部署埋线,没有被朝臣注意到,继而在大朝议上反对,行扯皮之事。 一个为大内行厂、西辑事厂立稳脚跟,也做了相应的铺垫。 一个此番所赏赐的钱粮,皆由西辑事厂全权发放,不经各级官员、武将之手,这叫上下其手的现象,没了用武之地。 倘若此次西辑事厂做得好,没出现什么纰漏,那此后有关赏赐或者粮饷派发之事,凡涉及到军队的,崇祯皇帝就会逐步明确机制,派西辑事厂全程监督派发,若期间敢出现任何贪污粮饷的爆雷,杀负责该批的西厂厂番及内官。 当然这件事情要逐步完善,先拿辽东、蓟密永三协等地暂行,等取得相应效果后,延伸到九边重镇,只要这件事情能做好,像南方诸省是否延伸下来,崇祯皇帝都不会太在意。 毕竟扼住北方诸边镇、诸省的粮饷派发,确保底层将士能实领粮饷,那局势就不会朝坏的方向崩溃。 崇祯皇帝在下一盘大棋,所以要有足够的耐心,来一点点做这些事情,至于期间会出现什么其他事情,到时在一点点应对就是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在群臣还在消化崇祯皇帝所讲,李凤翔捧着授赏旨意,便走上前宣读起来。 这份关于恩养遗孀遗孤,着命部分立功将士,就任北直隶治下卫所罢免卫所官,着选战死健儿亲眷补充勇卫营、忠勇军,立大明英烈碑的旨意,叫皇极殿内外的群臣,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尤其是对第三、第四条,不少大臣都生出质疑。 京畿这边本就有三大营,现在要增扩勇卫营、忠勇军,这不是劳民伤财之举吗?! 更关键的是勇卫营、忠勇军不隶属于兵部,前者直归天子,后者直归九门提督,若增扩的话,天子所掌兵权不增多了? 那相应的皇权不也增强了? 还有增扩的忠勇军,所需钱粮,岂不是要叫兵部来掏? 至于大明英烈碑一事,那在不少大臣眼里,更是匪夷所思之事了,国朝都下血本赏赐了,一帮丘八,凭什么能在承天门外立碑?! 牵扯到‘文贵武贱’的政治生态,使得不少大臣的心里,一个个都变得激动起来,在李凤翔念完旨意后,便跳出来了不少。 “启奏陛下,增扩勇卫营、忠勇军一事,在臣看来实属多余之举,国朝本就有三大营拱卫京畿,无需做这等事情,若陛下怜悯那些战死将士之亲眷,可优先将他们选进蓟密永三协等地参军。” “启奏陛下,臣觉得九门提督既已掌京城守备事,领各门,再掌忠勇军兵权,实属过于权重,臣请旨裁撤忠勇军,将所部将士编入三大营。” “启奏陛下,国朝既已恩赏战死的将士,那无需再行劳民伤财之事,在承天门外立所谓的大明英烈碑,此事在我大明并无先例,且承天门乃皇城要地,更有社稷坛、太庙要地,怎能叫其受到惊扰!” “臣附议!” “臣附议!” 数十名情绪激动的大臣,手持朝笏跑出朝班,纷纷向崇祯皇帝拱手作揖,行规劝之事,反对他们所不愿看到的事情。 像韩爌、李标、周延儒这些大臣,有什么神情变化、心里是怎么想的姑且不提,军机大臣王洽、李邦华,九门提督孙祖寿几人,这脸上却露出凝重的神情,因为朝臣所规劝反对之事,涉及到了他们。 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神情看不出喜悲,盯着眼前这帮情绪激动的大臣,嘴角微微上扬起来,此次大朝议的高潮,也算如期而至了,此事自己所能达成所谋政治目的,那不仅能搓搓文官的气焰,还能为自己后续所谋之事,埋下较为坚固的基础,所以他绝对不能有丝毫的退让,关系到皇权巩固,退一步那都是失败。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初定乾坤 崇祯皇帝在等,等这帮跳出来反对的大臣,表达完自己想反对的情绪后,再设局将他们一一瓦解。 身为大明天子,在大朝议这等隆重的场合,跟一帮大臣扯皮,是件极其丢脸面, 自损威仪的事情。 在班师回朝前,崇祯皇帝就给自己定了个底线,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不是涉及所谋重要规划,避免跟群臣扯皮这种行为。 天子亲自下场,太丢份了。 见跳出来反对的大臣, 一个个都不再说话,朝班里也没大臣站出来附议, 冷眼旁观的崇祯皇帝,淡漠道:“都说完了?” “好,既然你们说完了,那朕就点几个大臣,来针对你们反对的事情,一一做出解答吧,孙卿,你先来吧。” “臣领旨!” 迎着不少大臣的注视,孙祖寿缓步走出朝班,迎着那些持反对大臣的敌视,走到了朝班之前。 孙祖寿没有去理会,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大臣,反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启奏陛下,臣所领九门提督一职,掌内九门、外七门之戎政,兼领忠勇军,该军驻守丰台大营。 按所领职责所在, 想保障京城各门、城防守备事安稳, 面对突发战况, 能确保京城秩序稳定,不至京城陷入混乱,需定制掌兵四万五千余众。 现忠勇军所辖兵马,合计两万七千余众,仅靠这些将士,来肩负京城守备事,臣无法确保职权所责。” 对这些跳出来反对的大臣,在召开这次大朝议前,崇祯皇帝就料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所以便暗中派人授意孙祖寿,这般行事。 在‘文贵武贱’的政治生态下,虽说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一事,不过这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大朝议这等隆重的场合,叫孙祖寿直接跟这些文官辩解,那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不是叫患有口吃的,去跟答辩选手辩题吗? “都听清楚了吗?” 在孙祖寿讲完以后,崇祯皇帝神情淡漠, 盯着眼前这帮反对的额大臣,道:“是你们了解京城守备事?还是孙祖寿这个九门提督了解?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谁要能向朕保证,说我大明今后都不再可能,遭遇先前国朝所遇危机,那朕就不再提增扩九门提督所辖兵马一事。 这话谁敢保证? 还有在你们中的一些人,是不是有想说京城有三大营,何须再叫九门提督所辖忠勇军设立的? 那朕想要问问你们,在这次建虏进犯京畿,引国朝震动之际,三大营的种种表现,是否能履行好拱卫京城的职责?” 涉及到‘京畿军区’和‘京畿警备’一事,在这件事情上,崇祯皇帝是不会有任何退步的。 因为他比谁都要清楚,建虏不是一次这般进犯大明的,后面还有几次,最厉害的那次进犯,打穿了京畿防线,都他娘的打到了山东! 尽管崇祯皇帝在悄悄布局辽东,但他并不能做出绝对保证,自己所谋划的那些,就一定能起到应有的成效,也无法保证被逼急眼的建虏,是否会再度进犯大明,以缓解辽东的紧张局势。 面对崇祯皇帝的接连质问,皇极殿内的群臣,包括那些跳出来反对的大臣,一个个都沉默不言了。 这种事情他们怎敢保证啊。 先前袁崇焕喊出五年平辽的政治口号,出任督师,掌平辽事,说定能灭掉以下犯上的建虏,收复辽东失地,为此朝野上下,吹捧袁崇焕的无数,附和袁崇焕所提要求众多。 朝廷调拨那么多钱粮,甚至连袁崇焕做出矫诏这一僭越之举,最后都不了了之了,可换来的是什么? 建虏杀进关内了,险些威胁到大明京城要地。 “都不能保证是吧?” 见群臣不言,崇祯皇帝开口道:“既然不能保证,那就按旨意行事,周卿,你出来,告诉他们,朕为何要设大明英烈碑!” “臣领旨!” 周延儒忙走出朝班,拱手作揖道,而在旁的王洽、李邦华,却露出愕然的神情,这是什么情况? 这件事情不是他们着办的吗? 怎么天子不叫他们,反叫周延儒出来了? 相比较于王洽、李邦华这种错愕的心理变化,朝班中的其他大臣,有一个算一个,都神情凝重的看向周延儒。 九门提督所辖忠勇军增扩一事,他们不能约束,但是这给战死的丘八,立什么英烈碑之事,那肯定是不行的。 他们何德何能,能叫国朝这般?! “启奏陛下,于承天门立大明英烈碑,乃稳朝局之良策。” 周延儒拱手作揖,侃侃而谈道:“今对我大明而言,辽东有建虏肆虐,山陕等地有暴民反叛,这些已成我国朝心腹之患。 设大明英烈碑,就是要告诉那些奋战在前线的将士,只要是为我大明平叛,纵使是战死沙场,朝廷不会忘记他们,社稷不会忘记他们,天下更不会忘记他们。 凡入大明英烈碑者,皆为我大明忠良,是切实参与到平叛之事中,而非贪生怕死溃败者,被建虏、贼寇屠戮者! 对待这样的忠良,不但要将他们送进大明英烈碑,叫朝廷文武百官,日日见,更叫他们镇守我大明社稷坛、太庙! 朝廷要发抚恤给他们的亲眷、遗孀,要恩养这些忠良的遗孤,以彰显我国朝之威仪!” 周延儒说到最后,情绪激亢起来,就好像这份言论,真是他想出来的一样,周延儒的表现,叫崇祯皇帝很满意。 “都听清楚了吗?”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手握天子剑,缓步向前走去,“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大明英烈碑的,只有那些为国朝战死的健儿,才能进去。 还有朕听周卿讲的这些,心里觉得还不够,为我大明平叛的,不止有我大明健儿,更有良臣悍将。 对待这些为平叛事,而战死的,当入庙立传,以供后人瞻仰,故朕决意在大明门外择址,建大明英烈庙。 营建英烈碑、英烈庙一事,无需国库调拨钱粮,由内帑直接调拨,对这等稳国朝之良策,谁赞同?谁反对?” 先前崇祯皇帝只考虑给战死的大明将士,设大明英烈碑,好逐步去逆转大明‘文贵武贱’的政治生态,但是在听完周延儒,慷慨激昂背诵着自己所写之言,突然想到,既然自己都要走这一步了,那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呢? 毕竟奋战在前线战场的,多是统兵的将领,而那些节制他们的文官,多是躲在战场后面的。 到时举办几场入庙仪式,宣传一下,那瓦解‘文贵武贱’的政治生态,岂不是更容易一些? 第一百八十六章 波澜 这场精心谋划的朝议,手里把持着一定的政治优势,倘若崇祯皇帝还不能打击文官群体的反对,达成自己的政治目的,那在以后的皇帝生涯,可以直接选择躺平,或干脆领着一帮良臣悍将, 上山打游击的好。 毕竟与根深蒂固的文官群体,还有他们背后代表的士绅、地主阶层,根本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占了好几张底牌,掐住朝中百官忌惮的命门,没能达成自己所想,那代表崇祯皇帝并不适合执政,至少无法把控上下摆烂的大明。 如此,那就天诛吧。 好在一切的一切,与崇祯皇帝心里先前所预想的一致,虽说浪费了些时间,但想要的政治目的,都达成了。 “元辅,天子做出这些匪夷所思之事,以后朝堂还能安定吗?”神情落寞的李标,眼神中闪烁着不甘,对并行而走的韩爌说道:“眼下我真的很担心,天子身边有小人进献谗言,才导致天子变化这般之大。” 李标说的这些话,并未叫韩爌有任何反应,此时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崇祯皇帝在皇极殿上的种种表现。 一场建虏进犯大明,叫韩爌愈发看不懂天子了,从军机处暂不裁撤,从蓟辽督师、蓟辽总督的明确, 再到拱卫京畿一带的边镇、军镇部署,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背后代表着什么含义? 没参与这场大朝议前,韩爌的心思全被下放诏狱的袁崇焕牵着,可在经历了这场大朝议以后,尤其是见到崇祯皇帝的强势一面,叫韩爌内心深处生出寒意,圣意难猜,有乾纲独断之势,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啊。 “元辅?” “元辅…” 在韩爌身边的李标、刘宗周等人,面露忧色的喊道,陷入沉思的韩爌,回过神来,眉头微蹙起来。 “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韩爌开口道:“眼下圣意难猜,我等就算是想应对后续风波,那也要私下商讨才行。 平定建虏进犯一事结束,陛下定然会将重心,放到下放诏狱的袁崇焕身上,我等需警惕才行。” 说到这里的时候, 韩爌还不忘向左右看去, 李标、刘宗周他们,一个个都露出凝重的神情。 是啊。 这次大朝议, 天子所谋之势皆已达成,那腾出手、空出精力的天子,必然会放到袁崇焕身上。 在宣读授赏旨意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听的真切,圣旨上所提庸臣,那不就是明指袁崇焕吗? 回想起袁崇焕出镇辽东,领平辽事期间,所做的种种,韩爌也好,李标也罢,那都不免生出担忧,真要叫厂卫督办此案,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难道先前那些态度鲜明,力挺袁崇焕的朝臣,都要受到清算吗?此事一旦出现,那无疑是大明官场的大地震啊。 …… 在这场大朝议结束后,崇祯皇帝并未返回乾清宫,而是来到这军机处驻地,点名要见王洽等一众军机大臣。 “哒,哒~”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手指敲击着龙案,垂手而立的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徐光启、温体仁这些军机大臣,一个个恭敬的站着。 “眼下军机处,要总揽大明内外所遇战况,你们既然在军机处担任要职,那就要切实履行所负职责,朕不希望看到谁糊弄了事,或者在朕面前阳奉阴违。” “辽东的战况要有,山陕一带的战况也要有,趁着当前局势还算明了,尽快将所需一应军机要务备好,国朝面临着怎样的困难,需要解决哪些心腹之患,不用朕强调,你们心里全都明白。” “今天这场大朝议上,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朕不想再去提了,但要是军机处的本职,你们都不能做好的话,那就不是朕丢脸面这么简单了,社稷是否能稳住,都要另当别论了。” 崇祯皇帝这心平气和讲的话,在王洽、李邦华等军机大臣耳畔回荡,然却宛若惊雷般轰动。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在满朝文武多数反对的前提下,天子力排众议,提升军机处的地位,那他们也必将受不少朝臣的敌视。 以后想坐稳朝中官位,戴好头上的管帽子,那除了在军机处当好差事,就没有其他别的选择了。 对周延儒、徐光启、温体仁来讲,这倒是没有什么的,他们并非是东林党一脉的,做好本职差事,替天子分忧是理所应当之事。 然对王洽、李邦华来说,就变得不一样了,崇祯皇帝的这手帝王之术,叫他们处境变得微妙起来。 “对了,朕还有件事情要说。” 崇祯皇帝想到了什么,从奏疏堆里抽出一份文书,道:“当前军机处这边,要分管的差事众多,仅靠诸卿来负责,是不够的。 朕要你们在军机处当差,是身体好好的为朕分忧,不能被一众军机要务压垮。 所以朕打算分三班,每班设一名领军机大臣,外加三名军机大臣坐值,全权负责军机要务。 王卿,周卿,徐卿,你三人暂任领军机大臣。 这份文书,朕定了王在晋、黄立极、刘鸿训三人,暂入军机处,军机处明发上谕,召他们即刻进京,等朕见了他们,在决定是否任命为军机大臣。” 在当前这种朝局下,在军机处当差的大臣,必须要懂军务才行,否则想站在战略层面来布局,那根本就是立不住的。 只是崇祯皇帝所定的这三人,却叫王洽、李邦华几人,心里不免生出惊疑,他们怎么都没料想到,天子竟会再度起复王在晋三人。 ‘没想到朕会起复王在晋他们吧?’ 瞅着王洽几人的神态变化,崇祯皇帝心里暗道:‘没想到就对了,先前罢免官职,不代表朕不能再用他们啊。 这几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要是敲打的好,拉进帝党之中,也不是不可能的,有了你们这批军机大臣,朕以后就无需直面朝中文官了。’ 崇祯皇帝提升军机处的政治地位,召特定的文官加入进来,那就是打算以军机处为首,打造自己的帝党,这样之后就能做很多事情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勋戚,要支棱起来 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家族,想要当家做主,就必须明确一个核心逻辑,多提拔重用听话的人,持续打压反对派,叫思想层面统一起来, 这样内部的秩序才能稳定,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才能够从容的应对,而不是被动的去承受。 当前大明的问题,就是高层的思想层面不统一,维护皇帝威仪的群体过少, 多种思想充斥在朝堂, 高喊社稷为重的口号,行党同伐异之事, 继而导致大明官场吏治腐败,官绅勾结盘剥百姓,加剧阶级矛盾。 “皇爷,以成国公为首的,在京卫都督府任职的勋戚,皆已到乾清宫。”王德化微微低头走进东暖阁,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嗯,叫他们都进来吧。” 伏案忙碌的崇祯皇帝,手里所拿朱笔未停,开口道,眼下授赏一事已定,基本的朝局秩序,崇祯皇帝都已摸透,别的事情也要慢慢谋划了。 叫朱纯臣他们过来,便是其中的谋划之一,而崇祯皇帝此时所写的东西, 则是关于恢复驿传的一些想法。 一直以来大明财政就收支失衡, 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很多, 但国库又拿不出银子,为缩减财政开支,崇祯皇帝就被忽悠着裁撤驿站,尽管此举的确缩减了部分开支,但是却也带来了很大的副作用。 比如大批驿站卒失业,对地方安定造成极大冲击,当前山陕等地的反叛势力,有不少就是失去活路的驿站卒。 其次驿站作为供传递官府文书、军事机要的的人员和来往官员来往食宿、更换马匹的场所,是朝廷维护中央集权的重要渠道之一。 仅仅为了缩减一些财政开支,就头脑一热的将驿站裁撤掉,不仅失去了对地方的一种掌控方式,还造成上下消息传递的紊乱,这就是弊大于利的昏招。 现在崇祯皇帝就要整改这一烂摊子,尽管此前裁撤驿站爆出的雷,已经没有办法去避免了,但是要不尽快扭转这一局面,后续造成的危害只会更大。 “臣等拜见陛下!” 以朱纯臣为首的京卫任职勋戚, 走进东暖阁内,向伏案忙碌的崇祯皇帝拱手作揖, 心里却在揣摩天子相召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都免礼吧。” 崇祯皇帝有意晾一晾朱纯臣他们,并未抬头,只是说了一声,继续写着自己对驿传改制的构想。 垂手而立的朱纯臣一行,静静的站在原地,见天子这般忙碌,心里都不由得泛起嘀咕,天子又准备折腾什么事情? 在皇极殿召开的大朝议,崇祯皇帝所明确的授赏旨意,还有力挫朝中大臣的事情,叫朱纯臣这帮勋戚群体,一个个都是想法颇多。 先前的崇祯皇帝,格外倚重外朝的那帮文官,对他们所呈递的奏疏,但凡是涉及到治国方面的,只要是觉得可行的,多会听从。 然随着先前建虏进犯大明一事发生,朱纯臣这些勋戚群体,渐渐发现天子对朝中的那帮文官,不再是这样的态度了,相反却表现出乾纲独断的一面。 回想起天子御驾亲征期间,所做出的种种决断,像朱纯臣、汤国祚这些随驾勋戚,一个个那叫一五味杂陈啊。 “成国公,这京卫都督府,创立也有一段时间了吧?”在晾了朱纯臣他们许久,崇祯皇帝放下手中朱笔,抬头看向朱纯臣说道:“朕想知道,眼下京卫都督府,能否担负好皇城、宫城的禁卫事宜?” 我又做错什么了? 被崇祯皇帝这般一问,朱纯臣心里一紧,下意识想开口解释,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京卫都督府没啥问题啊。 “怎么?没听懂朕讲的话?” 见朱纯臣这般,崇祯皇帝继续说道:“从班师回朝后,朕是忙着处理军机要务,没有过问京卫都督府之事。 可你这个左都督,是怎么当的? 到现在都没向朕递奏疏,言明京卫都督府的情况,甚至负责皇城、宫城禁卫的各上直亲卫军,具体是怎么个情况,朕也是一概不知。 另外京卫都督府这边,每天都没派人,到朕身边轮值,朕想问问你,朕设京卫都督府就是让其当摆设的吗?” “臣……” 面对崇祯皇帝的质问,朱纯臣的心里很慌,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些东西,先前崇祯皇帝的态度,叫朱纯臣觉得天子不信任他们,所以秉承叫天子眼不见心不烦的逻辑,朱纯臣就老实的想当透明人。 可朱纯臣哪里知道,为了制衡朝堂,制约大明文官群体,崇祯皇帝要启用失去权势的勋戚群体。 以土木堡之变为分界岭,先前权势滔天的大明勋戚,渐渐在朝堂淡化下来,以至于本该是文武制衡的政治生态,就这样逐步被大明文官给破掉了。 甚至先前权势很重的五军都督府,也一步步被文官把持着的兵部替代,成为了徒有其表的摆设。 站在大明天子的角度,这是不好的,这从一种尾大不掉的局面,转移到了另一种尾大不掉的局面。 虽说在此之前,历代的大明天子中,也有想改变这种情况的,可最后换来的结果却不怎么好。 “行了,别在这里想着怎么搪塞朕了。” 崇祯皇帝皱眉斥道:“朕今天将你们这些任职的勋戚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到底想不想为朕分忧,要不要为朕分忧。 要是还想跟先前那般,就当个透明的摆设,趁早滚出京卫都督府,也省的朕一个个罢免你们。” 这…… 面对崇祯皇帝的斥责,朱纯臣、汤国祚这帮任职勋戚,有一个算一个,都听明白天子的题外话了。 天子这是要重用他们? 朱纯臣、汤国祚这些人,心里有些难以置信,先前他们虽说在京营任职吧,但实际情况是什么样,那都清楚,就是摆设罢了。 朝中的言官御史,朝中的那帮文官,一个个都死盯着他们呢,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那弹劾奏疏必定飞起,还有内廷谴派的内官,那也是担着监视他们的职责。 第一百八十八章 狗咬狗,一嘴毛 作为大明与国同休的特权派,勋戚绝对是一帮特殊的群体,顶着封爵铁帽子,享受着大明福泽,名下田产数不清,还有家将、家丁这些忠诚的家生子,若是不加以扼制的话, 于皇权来讲,就是妥妥的造反派嘛。 但是扼制不代表扼杀啊。 大明文官抽掉大明勋戚的脊梁,将他们从朝堂上赶出去,淡化他们的权势,这不可避免的造成文武失衡,于皇权来讲也不是好事。 明末党争日益严重,有一方面的原因就在于此,没了武勋的制衡,文官没了外部的忌惮, 继而就转为内耗。 而被迫退出朝堂,丢掉权势的大明勋戚,除了闷声发财,以此来维系自身享乐,就没其他办法了,这又加重了阶级矛盾。 “废话朕就不说了,有几点,朕现在讲一下。” 看着神情各异的一众勋戚,崇祯皇帝开口道:“其一,京卫都督府要切实担起职责,把皇城、宫城的禁卫差事办好,别想着跟京营那边一样,糊弄了事就行了,该有的全都要有,该搭的台子要搭起来。” 想要制衡朝堂,制约朝中的文官群体,崇祯皇帝就必须重用勋戚,叫他们不再只是吉祥物摆设。 在新一代勋戚继承人, 没有培养出来前,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前,眼下这些勋戚,崇祯皇帝只能矮子里面挑高个,先顶上来用用。 崇祯皇帝也知道在京的这帮勋戚,有些是真烂泥扶不上墙,可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他除了筛选着用,还能怎么办? “其二,京卫都督府这边,每日必须有三人,在御前待着,专管禁卫事。”崇祯皇帝接着又说道:“朕叫你们在京卫都督府任职,不是叫你们享受的,权力给你们了,就要用好,办不好差事的, 受罚。 另外在京勋戚的子嗣,只要是及冠的,除残疾者,全都遴选进府军前卫,朕要用人,你们这帮大明的勋戚,要硬起来。” 好家伙。 朱纯臣、汤国祚这帮京卫任职勋戚,有一个算一个,那眼睛里放着光,心情那叫一个激动啊。 天子没厌恶他们,这是要重用他们啊。 对大明勋戚来讲,失去朝堂的话语权,要说心里没气吧,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面对残酷的现实,他们除了认命还能咋办? 总不能造反去吧? 大明勋戚的那帮家伙,是一个赛一个的精明,又都是妥妥的老狐狸,没好处的事情,他们是不会掺和的。 “其三,朕要在京卫都督府,设议罪银制度,先前你们干的那帮事情,别以为朕不知道。”见朱纯臣他们激动起来,崇祯皇帝的脸却冷了下来,沉声道:“还有随驾出征期间,你们一个个的表现,朕也都看在眼里,朕很不满。” “先前的腌臜事,朕不想再提,但不对你们有所惩处,你们一个个都不长记性,朕不提你们中的谁,想不被追责的,就自己交银子吧,交多少朕不说,你们自己心里定,但朕丑话说到前面,敢再有下次,除爵的事情,朕也不是不能做的。” “……” 刚刚还激动起来的朱纯臣等人,此时却都心里胆寒起来,尤其是朱纯臣、汤国祚这帮随驾勋戚,想起了先前他们的表现,以及那时天子对他们的态度,本以为天子不会再追问这些事情,没想到却在这里等着他们。 而透过崇祯皇帝所讲,不少心思缜密的勋戚,想到先前他们在京营任职期间,所做的那些事情,喝兵血,吃空饷,甚至早先李邦法奉旨督办京营事时,他们背地里鼓动监营内官、文官弹劾李邦华,不想叫此事继续下去。 本以为做的很隐秘了,没想到天子都清楚啊,难不成天子手里握着他们的黑料? 想到这里的一些勋戚,就在心里细细思索所谓议罪银制度,天子这到底怎么个意思,是交了银子就不查他们了?还是说会查会办,只是罪名会轻一些? 还有这交议罪银,连个具体的章程都没有,到底该叫多少,全叫他们自己做主,这事儿难猜难办啊。 崇祯皇帝没管这帮勋戚,一个个心里怎么想的,接着又说道:“其四,京卫都督府下辖的上直亲卫军,要实编,敢有虚头,叫朕查出来了,不管涉及到谁,官职丢了不说,惩罚也会有。 建虏进犯大明这档子丢人事,给大明闹出多少笑话,袁崇焕这个庸臣,朕是一定要严惩不贷的,但此事又牵扯到朝堂,由此皇城、宫城的禁卫秩序,绝不能出现任何岔子。 对了,军机处这边,要轮班,军机大臣有缺,成国公,你候补进军机处,别叫朕再失望了。” 朱纯臣露出惊愕的神情,天子讲的这些,叫他心里是惊疑不已,有些跟不上天子的思绪了。 看似前后不搭之下,却藏着很深的深意,关键是候补进军机处一事,叫朱纯臣清楚的感受到,天子真的要重用他们勋戚,而不是嘴上说说的那种。 其实又何止是朱纯臣这般想,以汤国祚为首的这帮心思,那一个个心里都嘀咕起来,这次天子讲的东西,透的讯息太多了,一时间还真有些乱。 ‘慢慢猜吧,朕的确要用你们,但想叫朕怎么用你们,还要看你们的表现。’ 看着朱纯臣他们,崇祯皇帝神情淡然,然心里却暗暗说道:‘一上来就起用你们,那朝堂肯定要乱,索性就先从京卫都督府,还有军机处这边入手。 至于五军都督府这边,京营这边,要徐徐图之才行,一口气步子迈大了,容易扯到蛋,这蛋疼的事情,还是少做的好。’ 用人是一门学问,尤其是对大明天子来讲,这很考验帝王心术,本身大明勋戚就被抽掉了脊梁,一口气给他们太多,会叫勋戚群体矫枉过正,还会叫文官群体警觉反弹,所以如何稳字当头,才是关键。 就崇祯皇帝抛出的这些,京卫都督府的这帮勋戚,最后都要老实交议罪银,毕竟这也是天子的考验嘛,但换来的却是部分实权,对崇祯皇帝来讲,京卫都督府的议罪银,也算是在一毛不拔的勋戚身上,收获些意外所得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卫所 当摆烂成为一种风向,进取、谋变就是异类,合着我们做的事情,都见不到任何成效,你一出面,就成了,那可不成, 这不是摆明跟我们作对吗?本着‘大家好’的想法,那就只能送你上路了。 面对大明当前的处境,崇祯皇帝明确自己的执政理念,在制衡朝堂,稳住朝局的大背景下,通过博弈斗争, 去拉一派、打一派、杀一派,一点点逆转这种风气, 节奏尤为重要,不能坏了现有秩序。 “先前所召大朝议,明确了授赏一事。”崇祯皇帝拿着手里的奏疏,看向王洽、温体仁说道:“其中罢免的那批卫所官员,所空出来的缺,朕叫你们军机处,从立功的将士里挑选一批,这件差事做的怎么样了?” 敲打完以朱纯臣为首的那批在京卫都督府任职的勋戚,崇祯皇帝便将注意放在旁处,调整能调控的领域,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陛下,此事是否要从长计议?”王洽面露犹豫,走上前拱手道:“眼下兵部那边,尚未起草文书,涉事的卫所官员,牵扯到顺天府、永平府治下众多卫所,要真一股脑全部罢黜的话, 只怕会引起动荡,若是……” “等于说朕讲的话, 就是废话?” 崇祯皇帝脸色冷了下来,看着王洽说道:“王卿,你也是朝中的老人了,若国朝的授赏没能落实下来,会出现怎样的情况,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在国朝遭遇突发战况,这帮贪生怕死的家伙,一个个不想着为国朝尽忠,却做着保自己命的事情,难道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王洽拱手道:“兵部当然愿意做这件事情,可兵科那边,却……” 讲到这里的时候,王洽没再说下去,他也很为难啊,一面是天子的意思,一面却遭兵科驳正,问题就卡在这里了。 “有趣。” 崇祯皇帝轻笑起来:“想以此来反对朕吗?这兵科,真是够可以的啊,连国朝既定授赏之事, 都敢推诿了。 刘懋这个兵科都给事中,看来是要跟朕唱反调啊,先前裁撤驿站一事,朕是越想越不对劲,真够好的啊。” 王洽、温体仁闻言,露出各异的神情,先前刘懋提出裁撤驿站事,便在朝中引起很大的反响,以韩爌为首的不少朝臣,都是持反对意见的,但苦于财政压力的崇祯皇帝,却力排众议推动此事,还升了刘懋的官,叫其专办裁撤驿站事。 “陛下,要不要臣去见见刘懋。”温体仁上前拱手道:“授赏之事是国朝所定,若这般僵持下去,只……” “不用了。” 崇祯皇帝挥手道:“前些时日朕忙于处置授赏之事,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那帮贪生怕死的家伙。 现在朕有的是时间,此事就交锦衣卫督办,做了错事,还想逃脱朝廷追责,天底下没这样的好事。 军机处这边,尽快将拟定好的名单,发到兵部去,叫那批遴选好的立功将士,赶赴所在卫所任职。 不授世职。 这里有一份朕构想的文书,军机处从现有的参赞大臣中,选两名分管大臣出来,暂办顺天府、永平府的卫所整饬事,落实国朝既定授赏之事。” 王洽眉头微蹙起来,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怕兵科这边,肯定是会群起而上,行规劝之事啊。 还有军机处这样一做,又插手了兵部的职权,这要是叫朝中那帮大臣知道,肯定都会反对的。 关键天子还叫锦衣卫出动,这也是一大问题啊。 对王洽心中所想,崇祯皇帝并没在意,而是继续说道:“卫所授世职一事,在朕看来是不好的,国朝拿着钱粮,养出来的都是一帮废物。 这次要不严惩这帮贪生怕死的家伙,那就不能震慑大明治下的卫所世职,叫锦衣卫出动,也是要尽快办好此事。” 关于大明卫所这一制度,在崇祯皇帝的眼里,本就是特殊时期下的特殊产物,应对的是明初初定天下的局势,为叫国朝尽快恢复元气,稳定地方秩序,才定下来的,这其中还牵扯到大明的户籍制度。 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之分管卫所事的五军都督府,被兵部彻底架空以后,卫所渐渐失去了本该承担的职责,成了臃肿的毒瘤机构,养活了不知多少蛀虫,还养废了大明卫所兵。 处在小冰河时期下,面对复杂的斗争环境,频发的自然灾害,想要给朝廷减负担,崇祯皇帝想通过改变卫所性质,用‘建设兵团’的形式,重新诠释军户的定义,疏导灾年下爆发出的矛盾,顺带将募兵制全面推广开来。 不过做这件事情,对上下摆烂的大明来讲,需要徐徐图之,步子不能迈得太大,不然有些特定群体,还有涉足其中的既得利益群体,都会跳出来反对的。 “陛下,您这样想是好事,但叫锦衣卫出动,只怕会起到反作用。”王洽想了想,依旧是讲出心里的想法:“臣觉得,还是通过兵部来做比较稳妥,毕竟……” “那叫稳妥吗?那叫扯皮吧。” 崇祯皇帝皱眉打断道:“兵部分管的摊子够大了,这点小事,就不用他们管了,至于军机处设分管大臣,那就是暂办,等秩序稳定了,依旧是兵部负责。 眼下国朝遇到的困局很多,朕不想老问题没解决,新出现的问题,依旧在这里扯皮,此事王卿下去想想吧。” 崇祯皇帝心里明白,自己谋划的这一事情,在推出去做的时候,必然是会引起朝堂的风波的,但这次试探必须要做,且还要做到位,不然头都没办法引出来,还怎么将揉杂成一团的乱麻,一根根给它捋顺清楚? 当前大明所遇到的问题,一切都需要重新梳理,具体该怎么做,就考验崇祯皇帝的帝王心术了,用一头压一头的方式,掀起一个个要案,梳理朝堂,打压文官群体,就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第一百九十章 文死谏 大明现有的官僚体制,在崇祯皇帝的眼里,是存在着不小的问题的,尤其是在文武失衡以后,文官群体逐步把持着朝堂的各级话语权,并通过一次次细小的调整,将政治优势牢牢把持在手。 王洽所表明的事情, 其实在崇祯皇帝看来,就是担心六科之一的兵科,最后会行使风波全,拒绝执行军机处所拟,下到兵部的奏疏。 事实上兵科那边的态度,就是这样的。 至于为什么要这般行事, 还不是崇祯皇帝在皇极殿所召大朝议, 通过自己的谋划, 所达成的政治目的,引起了朝中文官的极大不满。 更为关键的一点,被下诏狱的袁崇焕,更牵扯到不少朝中文官,倘若真叫锦衣卫督办此案,那只会叫文官群体陷入到更被动的境遇。 “温卿,你说兵科的那帮官员,会准备怎么做呢?”在王洽离开后,崇祯皇帝单独留下温体仁,将问题抛给温体仁。 “陛下…”温体仁眉宇间透着犹豫,沉吟少许后说道:“只怕兵科的人,知道陛下的做法后,要行规谏之举了。” “看来温卿的想法,跟朕一样啊。” 崇祯皇帝盯着温体仁说道:“朝廷里面有坏人呀,拿着国朝的俸禄,吃着朕给的皇粮,却处心积虑的想跟朕作对。 眼下大明是什么局面? 一个个总拎不清轻重缓急, 觉得朕想做些事情, 就是准备乾纲独断, 就是不尊圣贤之道了。 温卿,你说朕该怎么办?” 想要对付朝中的文官群体,尤其是那帮务虚、谋仕途、养望的大小政客,就要利用相同出身的官员,来相互间撕咬才行。 在皇权与臣权的抗衡中,以科道为首的言官御史,那向来就是文官群体的急先锋,以规谏之名,倒逼着大明天子退让。 倘若遇到懂得权谋算计的大明天子,那还好点,知道从哪些方面入手,来打击文官群体的嚣张气焰。 最为典型的例子,便是嘉靖皇帝的大礼议,有关‘继嗣、继统之争’的背后,却牵扯到更深层次的政治目的,而凭借这场政治斗争的胜利,嘉靖皇帝力挫文官群体, 巩固了自身皇权。 心思阴沉的温体仁,明白这是天子给自己的考题,在权力与骂名上,主动向权力靠拢,拱手作揖道:“陛下…臣的意思,是叫兵科的人跳出来。并且依臣愚见,兵科的人,不止会以此来规谏陛下,还会将矛头指向京卫都督府,一旦他们这般行事的话,臣恳请陛下着锦衣卫督办袁崇焕一案。” 温体仁是个好同志。 虽说骨子里是政客不假,喜欢追逐权力,但对当前的朝局来讲,要用,要大用,这样才能制衡朝堂。 崇祯皇帝露出赞许的笑容,对温体仁的投名状很满意,看来借助袁崇焕一案,要将温体仁,安排进内阁才行。 “行了,朕知道了,温卿先下去忙吧。”想到这里的崇祯皇帝,开口说道:“先将朕吩咐给你的事情办好,辽东可等不了那般长时间。” “臣领旨!” 先前借着大朝议之际,凭借自己的种种谋划,在宣读授赏旨意时,朝中文官没将注意放在刘兴祚被擢升为东江镇总兵官,而登莱巡抚亦空缺下来。 接下来崇祯皇帝要做的事情,是叫孙元化出任登莱巡抚,叫袁可立出任山东巡抚,这般泛辽东圈才能达成。 只要能达成这一政治谋划,那有关辽东方面的部署,就能暂时告一段落,并开启转入战略防御的状态。 辽东这个诸多势力打造的金山,崇祯皇帝必须逐步给他掐断掉,要是再继续这般放血下去,迟早大明财政要崩掉。 …… “诸君,咱们不能就这般坐以待毙!” 兵科给事中李长岭,情绪激动的看着兵科都给事中刘懋,却对东朝房所聚的兵科诸官说道:“本官都听说了,军机处那边,准备将顺天府、永平府两地,多数卫所官全部罢黜问罪,并叫先前立有功勋的将士递补上去。 固然说国朝进行授赏,乃国之根本。 但是这般急切的去操办此事,在一切尚无查明的前提下,就武断的要将涉事卫所官悉数罢免,这将会给京畿一带的安定,带来极大的危险啊。 眼下蓟密永三协之地,尤其是蓟州镇那边,尚处在虚弱状态,倘若真出现岔子,那是会给国朝带来不好的影响啊。” 李长岭的这番话讲出,引起其他官员的共鸣,其中便包括兵科左右给事中,眼前发生的一幕幕,叫沉默不言的刘懋,眉头紧蹙起来。 作为兵科都给事中,刘懋心里怎会不明白,眼前这帮兵科官员,之所以这般激动,那是有着其他目的的。 “还有天子所设京卫都督府,根本就不符合规矩,此举叫兵部彻底隔绝在外,宫城、皇城的禁卫,在京的一众京卫,全都叫勋戚所把持着,倘若出现任何问题,那对国朝来讲恐是大麻烦啊。” “天子处理朝政有失公允,我兵科上下绝不能充耳不闻啊,依着本官之见,当在午门行规谏之举,力求天子能听取我等谏言。” “没错,没错,算上本官,倘若陛下这般一意孤行的话,那我国朝可还有安定一说,勋戚不能这般重用啊!” “文死谏,倘若用我等的命,能换取陛下的醒悟,那就……” 东朝房的这帮兵科官员,一个个情绪激动的走出来,唯独留下了刘懋,就仿佛他是不存在的一般,这叫刘懋的内心生出怒意。 身为兵科的掌科,却被手下的人忽视,倘若这般还不反击,那对刘懋来讲,他这兵科都给事中,算是做到头了。 其实刘懋心里清楚,李长岭这帮兵科官员,之所以这般对待自己,纯粹是因为自己所做裁撤驿站一事,没得到韩爌等阁臣、朝臣的支持,但为了自己的仕途,得到崇祯皇帝的支持后,他就一直在积极推进此事,只是此时的刘懋并不清楚,崇祯皇帝亦反对此事,想着如何推进他所谋划的驿传改制。 第一百九十一章 告罪疏 “此次你们锦衣卫,负责督办顺天府、永平府两地卫所事,知道该怎么做吗?”崇祯皇帝看着骆养性、李若链二人,神情看不出喜悲道,就仿佛午门跪着一帮兵科官员,他丝毫不知情一般。 “臣…知道。” 骆养性流露出些许犹豫,拱手作揖道:“臣会亲自负责此事, 配合军机处,将已查明的一众人,悉数缉拿。” “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 崇祯皇帝神情冷峻,盯着骆养性说道:“一个小小的督办两府卫所事,用得着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出马去督办吗!?” 面对天子的斥责, 骆养性心里一紧,忙跪倒在地上,一旁站着的李若链,则低头不敢说话。 先前在进宫之前,骆养性他们,就针对崇祯皇帝所下旨意,商讨了一下如何督办两府卫所事,可在临进宫自己,瞧见兵科的左右给事中、给事中,跪在午门外行规谏之事,矛头直指两府卫所事,还有京卫都督府,这叫骆直接改变了态度。 科官行规谏之事,那绝非小事,必然会在朝堂引起风波,对骆养性来讲,他并不想得罪文官。 “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当的真够可以的。” 崇祯皇帝冷芒一闪,沉声道:“朕不久前才夸赞你, 觉得你能担起锦衣卫的担子,来帮朕分忧。 现在看来,你这心里还是有杂念啊。 骆养性,你来告诉朕,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你到底还想当不想?还有没有替朕改变锦衣卫的决心。” 对骆的态度改变,崇祯皇帝心里很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不想背负无妄骂名。 毕竟兵科的人,已跪在午门这边,开始向自己行规谏之事了,这明显就是示威啊,下一步那朝中的一些官员,必然会操控着舆情,以达到他们想要的政治筹谋。 “臣罪该万死!”骆养性神情带有惶恐,双手撑地道:“臣愿为陛下分忧,臣……” “行了,别说这些废话了。” 崇祯皇帝挥手打断道:“督办两府卫所事,李若链你来全权负责, 记住,朕要叫顺天府、永平府两地, 不能生出任何乱子。 朕会叫军机处明发上谕, 由内廷替缴所涉卫所的赋税,倘若期间依旧遇到抵抗者,可跟在两府治下的内厂、西厂交涉,叫他们协助锦衣卫督办好此事。倘若这样都还不能办好此事,那锦衣卫这边,朕觉得该大换血了。” 军机处是专管军机要务的,减免赋税一事,归内阁、户部那边管,崇祯皇帝不会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这样会给朝中文官抓到把柄。 稳朝堂的前提,就是要强调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由内廷自掏些钱粮,来稳住所涉卫所的军户,在崇祯皇帝眼里很值。 “臣领旨!” 李若链忙上前拱手应道。 虽说在过去这段时间,锦衣卫在骆养性的带领下,按照自己所定谋划,已有相应的改变了,然距离崇祯皇帝的标准,还是有着极大的差距的。 至少在曹化雨负责培养的遗孤,尚未能分批进入到锦衣卫前,崇祯皇帝只能暂用骆养性这个家伙。 治国如烹小鲜。 在厂卫势力没有恢复元气前,有些事情要一点点谋划,万不可操之过急,毕竟崇祯皇帝身边能用的人,还是很少的。 天启朝的厂卫势力,在魏忠贤的统领下,的确是很强的,可怎奈崇祯皇帝御极之初,就自废武功杀了一批。 “你下去找金声、申甫二人吧。”看着李若链,神情冷然的崇祯皇帝,说道:“他二人分管顺天府、永平府卫所事。” “喏!” 李若链走了,独留下骆养性一人,此时的骆养性,内心揣揣难安,他没有想到天子早就料想到自己心里的想法。 “砰!” 就在骆养性心里想着说辞,该如何向崇祯皇帝解释时,一时失神下,骆养性竟直接被踹翻在地,他甚至都没感受到崇祯皇帝走来了。 “骆养性,你也想跟朕作对是吧!!” 崇祯皇帝神情冷厉,指着被踹翻的骆养性,沉声喝道:“枉朕先前那般信任你,将锦衣卫交给你,现在竟给朕来这一套。” “臣有罪!陛下息怒!”连滚带爬的骆养性,忙跪倒在崇祯皇帝身前,说道:“臣一时鬼迷心窍,不该一味地只想着躲避。” 骆有这样的反应,在崇祯皇帝眼里看来,纯粹是心悸文官群体的强大,毕竟当前所处的局势,跟建虏进犯时有所不同。 先前骆养性是没任何办法,若不能完成崇祯皇帝的差事,导致前线崩盘,建虏杀到京城这边,那他难逃一死。 但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 “骆养性,你来告诉朕,锦衣卫是什么?”崇祯皇帝一脚踩在骆养性的肩膀上,骆养性不敢反抗,整个人被踩的极低。 崇祯皇帝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觉得你借督办两府卫所事,就能叫朝中的文官,对你另眼相看了吗? 朕告诉你,别痴人说梦了,锦衣卫是朕手里的刀,而你,就是擦血的,先前朕刚御极那会儿,厂卫是什么情况,你不会不清楚吧。” 被崇祯皇帝这般呵斥,骆养性猛然醒悟过来。 在大明文官的眼里,锦衣卫也好,东辑事厂也罢,那就是走狗,是破坏大明秩序的毒瘤。 就算他想避开一些事情,少给自己沾些麻烦,那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事情。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崇祯皇帝狠踹了骆养性一脚,淡漠道:“要是你当不好锦衣卫的家,那就自裁吧!” “臣有罪!” 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骆养性,负手而立的崇祯皇帝,冷冷道:“这几日,袁崇焕被关押在诏狱里,令其不眠不休,心神快失守了吧。 朕要袁崇焕的告罪疏,把他出镇辽东期间,所有的事情,全都叫他亲笔写下来,听明白没有?” 既然朝中有人开始坐不住了,那崇祯皇帝也要反击了,屁股决定脑袋,就袁崇焕做的那些事情,于皇权来讲,是绝不能容忍的,哪怕他再有能耐,只可惜袁的能耐,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已无从查证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崇祯破局 “这舆论权,朕要尽快掌握起来了。” 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囔囔说道,这兵科的人,跪在午门外行规谏之事,就生出新的波澜。 骆养性先前在怕什么? 不就是被文官群体所掌控的舆论权吗? 活在大明这人世间, 必然会被各种因素所羁绊,名望、仕途、利益等等,而最核心的就是名望。 倘若背负上骂名的话,就算你再位高权重,那也有倒台的一日。 “皇爷,火盆都准备好了。” 曹化淳走进公事房,向崇祯皇帝拱手行礼道:“要陪兵科的那些官员,一起下跪的内书房宦官, 也挑选好了。” 崇祯皇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看向曹化淳说道:“叫内书房的人,伺候好兵科的那帮官老爷。 眼下天寒地冻,可别跪死了,朕可担负不起这昏君的骂名。 他们不是想跪吗? 那就叫他们跪! 朕倒是想要看看,他们是真心想规谏,还是借着规谏的名义,胁迫朕,这外朝里面有坏人啊,内廷要替朕好好甄别甄别。” “喏!” 曹化淳忙拱手应道,随后便欠身退出公事房,看着候在外面的内书房宦官,手里端着一个个火盆,挥手便向前走去。 “沙沙沙……” 在曹化淳的带领下,这帮内书房宦官,一个个脚步匆匆, 朝着午门外走去,这叫往来军机处的一些参赞大臣, 脸上都露出狐疑的神情。 “王公,出事了。”一名参赞大臣,走进王洽所在公房,皱眉道:“就在刚刚,曹化淳领着一帮宦官,端着火盆,从军机处这边走了。” “竟有此事?”本有些心神不宁的王洽,下意识睁大眼睛,站起身来说道:“这是陛下授意的?” “下官不知……” 王洽撩了撩袍袖,想去拜见崇祯皇帝,可刚走两步,却停了下来,轻叹一声,眉头紧蹙着。 此时的王洽,心里想明白一点,这是天子在表达不满,大朝议才结束多久, 兵科就开始规谏了,这哪里是规谏啊, 这分明是在示威啊。 在这背后究竟有多少朝臣支持, 他们这般做,哪里是想规谏督办两府卫所事啊,这分明是暗指袁崇焕啊。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王洽有些失神,嘴上囔囔说道,缓步朝自己位置走去,就那般定定的坐了下去,他真不知道,接下来的国朝要经历什么。 事实上兵科的一众官员,唯独兵科都给事中刘懋,没到午门这边规谏,其他人全都到了,此事已在内阁、六部、都察院等中央衙署传开,无数双眼睛都盯在这里。 在大朝议上,崇祯皇帝达成了他想要的政治谋划,使得手里掌握的优势增多,尤其是英烈碑、英烈庙一事,更叫不少文官心生不满。 可奈何有袁崇焕这个命门,被锦衣卫那边押着,叫许多人心生忌惮,眼下他们要将这一命门解除,这样才能达成新的政治谋划,力求将不定的朝局扳回原有轨迹中去。 “都快点。” 曹化淳的声音,在午门这边响起,这叫按序而跪的兵科上下,一个个全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皇爷有旨,着内书房小宦官,伺候好兵科的那帮官老爷,别叫官老爷们都冻倒在地上了。” 在李长岭这些兵科官员,惊愕的注视下,手持拂尘的曹化淳,压着嗓子便朗声道,本在身后站着的一众内书房宦官,纷纷端着火盆,便朝眼前这帮兵科官员走去。 “李官老爷,您老没冻着吧?来来来,这火盆是咱家刚烧好的,暖和的狠,咱家陪你一块跪着。” “郑官老爷,瞧您这手冻得,快烤烤火吧,皇爷说了,要跪就好好跪着,但别跪死在午门咯。” “张官老爷……” 一名名伶牙俐齿的内书房宦官,端着手里的火盆,就跪在这帮兵科官员身旁,将火盆放在他们面前,便笑嘻嘻的说着,反正他们都绑了护膝,跪着也不疼,自家皇爷的旨意,他们要办好啊。 “起开,本官怎会跟尔等这些宦官为伍,不要耽误本官规谏天子,尔等这是想干扰朝纲吗!?” “李官老爷,瞧您这话说的,咱家就是内书房一小小的宦官,哪儿敢干扰朝纲啊,您跪您的,咱家陪着,您要是想说话,咱家也能陪您。” “真真是可恶!!” “郑官老爷别走啊,是回兵科吗?害,想换个地方跪着啊,那您倒是说一声啊,来,咱家这就过来陪着您!” 抱着拂尘而立的曹化淳,瞅着眼前这帮面目可憎的兵科官员,还有笑脸相迎的内书房宦官,嘴角微扬起来。 皇爷这招釜底抽薪,还真是够了得的。 只要骆养性那边不出岔子,要不了多久,这外朝就要大动了。 “一个个都伺候好兵科的这帮官老爷。”想到这里的曹化淳,一甩拂尘,大声道:“别叫这帮官老爷,感受不到皇爷的关爱。 兵科行规谏之事,乃他们的本分,但皇爷是仁君,不忍这帮官老爷,天寒地冻的受冷,要是叫咱家知道,谁伺候不好,那就等着领板子吧。” “喏!” 保持笑脸的一众内书房宦官,当即应道,不时有那么几个端着火盆,跟着起来跑到其他地方,行跪拜之礼的兵科给事中身旁。 在午门上下轮值的京卫,一个个都看傻眼了,曾几何时,他们见到过这种场景啊,这先前兵科来午门行跪拜之礼,想以此规谏天子,叫他们感到紧张,这帮文官要是倒下几个,那事情就闹大发了。 “这还真是有意思。” 在午门城楼上站着的定远侯邓文明,瞧见此幕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帮兵科的官员,还能有这般局促的时候,陛下英明啊。” 对朝中的那帮文官,像邓文明这样的勋戚,就没有瞧得上的,在其眼里,有些文官真不是好东西,一个个借着这样的机会,以此博取名望,达到被清流认可的目的,想想都叫人觉得厌恶。 第一百九十三章 错综复杂 “徐卿,先前朕讲过,等国朝击退建虏八旗,要议引进佛郎机工匠一事,你心里可还记得?” 崇祯皇帝撩了撩袍袖,看着徐光启说道:“这件事情,朕可一直都没忘记, 此番跟建虏交战,叫朕明白一个道理。 想扭转大明在野战方面不够强势,没形成压倒性优势,就必须在火器、火炮这方面,有着长远的研究才行。” “陛下所言极对。”徐光启眉宇间透出激动,拱手作揖道:“其实依臣愚见,我大明在火器、火炮方面, 并非是没有优势的。 只是在种种缘由下,导致列装到大明军队的火器、火炮, 存在不堪重用的现象,倘若能解决这一问题,吸纳西洋的一些经验,对我大明来讲是有着种种好处的。” 先前被崇祯皇帝召见,徐光启以为跟午门外出现的闹剧有关,却没想到天子就没提及此事,反想到了更深远的事情。 “嗯,徐卿总结的很到位。” 崇祯皇帝点头道:“朕有个想法,若能将我大明的火器、火炮人才,还有西洋那边的传教士,全都集中在京城这边,寻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创建武备院,专门从事研究一事,徐卿觉得怎样? 至于武备院一应所需,皆由朕的内帑承担,只要能研究出更先进的火器、火炮,到时朕再论功行赏, 将武备院定为朝廷所属机构。” “陛下圣明!!” 徐光启拱手作揖道:“倘若陛下能支持火器、火炮方面的研究,那我大明在这方面必将有所精进。 臣愿向陛下荐才,江西南昌人宋应星……” “徐卿无需这般激动。” 崇祯皇帝挥手打断道:“荐才一事,朕准许徐卿来做,除我大明的人才外,对西洋那帮传教士,不可仅仅局限于火器、火炮方面。 像朕了解的数学、天文、几何等各领域,只要是精通此道的传教士,朕觉得都能招揽进武备院嘛。 朕现在不能许诺什么,若武备院能有所成就,那朕并非不能这帮传教士,在特定地域进行传教。 武备院一事,就暂交徐卿全权负责,缺什么,少什么,及时向朕禀报,且此事暂不可叫外界知道。” 激动的徐光启,向崇祯皇帝行跪拜之礼, 朗声道:“臣绝不辜负陛下厚望。” 师夷长技以制夷。 受千百年来传承的思想影响,上朝天国的观念, 没能叫大明积极向外扩张,这也导致大航海时代出现后,大明在许多领域都是有所落后的。 崇祯皇帝创设武备院,就是想吸纳中西人才,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想法,在所明领域内有所突破,培养出一批‘院士’级瑰宝。 改变大明命运的大势要做,布局科技领域的发展要做,在崇祯皇帝眼里看来,两头都要抓,两头都要重。 就崇祯皇帝知道的明末人才,徐光启、宋应星、焦勖等等,若能叫他们用好了,那大明迟早能走上大炮射程之内,便是真理所在的道路。 徐光启走了,带着难掩的激动神情,离开了公事房,多少年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竟得到天子的大力支持,这是他所没敢去想的。 ‘到底是学派出身的大臣,对朝中党争并不关心啊。’ 瞅着离去的徐光启,崇祯皇帝心里感慨道:‘不过这样才对嘛,大明在守旧方面,想有所突破,就靠徐光启他们了。’ 按照崇祯皇帝的构想,他所缔造的帝党,从不是同一派系的,有激进派,有稳重派,有权谋派…… 人的出身,经历,境遇等等,在不断成长的过程中,就会形成不同的观念,将自身意志强加到他人身上,这是不可取的,身为统治者,要懂得笼络各个派系,叫他们围绕着自己而转才行。 “皇爷,午门外闹出的事情,叫外朝引起了不小的波动。”曹化淳走进公事房,向自家皇爷汇报道:“眼下内廷这边要……” “不必理会。” 崇祯皇帝拿起一摞奏疏,递给曹化淳说道:“朝堂上的事情,还没到摊牌的时候,你即刻派东厂心腹,将这些朕批注的奏疏,分别送到卢象升、孙承宗那边。 记住对他们传一句话,要大胆一些,要稳重一些,对待当前所遇到的境遇,要懂得审时度势,别瞻前顾后,朕叫他们出任这等要职,就是信任他们的才能,能替朕分忧,别叫朕失望。” “喏!” 曹化淳忙欠身上前,双手接过崇祯皇帝所递奏疏,随后便朝外面走去,准备遴选几名心腹,将这一差事办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崇祯皇帝委以重任的卢象升和孙承宗,也开始在各自的位置上,展开相应的工作。 只是了解的越多,掌握的越多,他们却发现各自所领的那摊子事情,远比他们所想的要复杂,在一些事情上,他们根本就不敢独断。 真要是做出一些什么决断,导致大明京畿、辽东一带,出现什么新的动荡,那他们可承受不起。 所以在收到卢象升、孙承宗所呈密奏,崇祯皇帝针对这些密奏,都一一批注了自己的想法,并鼓励他们。 ‘能供驱使的人才,还是太少了啊。’崇祯皇帝看着眼前的奏疏堆,思绪驳杂的暗暗说道:‘朝堂上的纷争,地方上的暗涌,真的像极了走钢丝,稍稍出现一些错乱,就会导致严重的事情发生啊。’ 身为大明的天子,崇祯皇帝所面临的局势,不是单纯的某一方面,而是涉及到各个方面,且他们之间还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想当前朝中的局势,也牵扯到北直隶、辽东两地,所以越是这样一种情况,他就越是要稳的展开反击。 要什么全都靠他自己解决,就算他再怎么勤政克己,学太祖高皇帝勤政,累死他,也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所以谴派内书堂宦官破局,便是跟着文官一起瞎折腾,虽是浪费时间,但这恰恰是崇祯皇帝所想要的谋划,毕竟一切都还没到火候。 第一百九十四章 厂卫横行,大明危矣! “真真是岂有此理啊,这简直就是在胡闹…就是在践踏我大明法纪!国体!” 情绪激动的刘宗周,看着眼前都察院众高官,就午门外出现的新状况,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从我朝太祖高皇帝,所立科道的言官御史, 行规谏之举,乃匡正君王过失,使我大明社稷安定。 历代天子中,虽有被奸宦、奸臣蛊惑,纵有廷仗傍身,亦不能叫我大明贤良,为此所屈服。 当前天子却放纵内廷宦官,不能正视兵科规谏之事, 做出这等轻待之举, 倘若此风任其发展下去,那厂卫之流毒,将再度肆虐国朝啊。 诸君,你们难道就不心痛吗?!” 对大明文官群体来讲,他们多排斥、敌视内廷宦官群体,对他们这帮修习圣贤的读书人,天子重用、轻信身边宦官,就是违背正道,就是荒诞昏庸。 当崇祯皇帝忙着其他事宜,为稳朝堂做着种种谋划,给之后掀起的袁崇焕案,做最后的准备,以大明法纪整肃朝堂,先将庙堂的歪风邪气,打压下去一些,这样也好以此统御治理大明。 然朝中的不少大臣, 却专注于兵科在午门规谏一事。 本以为李长岭他们行此之举,定然能叫崇祯皇帝见到他们的态度, 可谁都没有料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哪怕是叫内书堂的宦官,领着锦衣卫行廷仗之举,也好过,一个个胡闹般的去捧着火盆,追着兵科的官员陪跪好啊。 毕竟真行廷仗之举,哪怕是打死一两名兵科官员,可名望却也得到了,对大明的文官、读书人来说,那一个个都把名望看得比自己命都重啊。 “总宪说的没错,现在天子是听信身边奸宦谗言,已经迷失了本心。” 韩继思情绪亦有些激动,伸手说道:“先前天子多次言明,不独在军机处理政,亦会前去文华殿,与内阁大臣理政。 可事实上,从大朝议结束以后,到现在, 本官都没见天子前去文华殿, 甚至连常朝都懈怠严重。 天子是英明的, 可怎奈却受身边奸宦蛊惑,以至于对朝中的一众臣子,却都生出深深的怀疑。 这可并不是什么好苗头啊!” 站在大明文官的跟脚,天子就该多跟他们交流,多听取他们的意见,这样对统御治理大明,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相反若轻信、重用身边宦官的话,那就是怠政,那就是昏庸,一帮五根不全之辈,能有什么好的啊。 “难道天子就忘记了,天启朝的魏阉之患,厂卫流毒肆虐国朝的事情了吗?袁崇焕纵使有千般不是,万般不是,那也该移交三法司会审,怎能一意孤行的下诏狱,叫其受锦衣卫酷刑啊!” “没错,这段时间本官都听说了,天子所设大内行厂、西辑事厂,借皇命整肃内廷名下皇庄,却侵吞民间土地,以此想向天子邀功,北直隶治下八府之地,不少都是民怨沸腾啊。” “此事本官也听说了,内厂、西厂那是什么存在,就是我大明的毒瘤啊,天子先前那般英明,现在怎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啊。” “还有兵科此次在午门规谏,其意是想就军机处所议,得天子同意的整饬两府卫所事,徐徐展开为好,毕竟国朝先前刚经历过战乱,一切都以稳定局势为重,并非想驳正天子所定授赏旨意。 可据本官所知,锦衣卫指挥佥事李若链,领着一帮锦衣卫出京,已前去顺天、永平两府,准备强抓涉及到的卫所官。” 在刘宗周、韩继思的带领下,聚集在此的都察院众高官,一个个情绪激动,讲述着当前厂卫势力,在崇祯皇帝的指示下所做的种种。 对他们所讲之言,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却都是没有相应出处的,可一个个却这般激动的控诉着。 “此风绝不能在我大明盛行!” 刘宗周拍案而起,剑眉倒张道:“本官先前得陛下授光禄大夫这等殊荣,身为大明的臣子,本官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一错再错。 想当初陛下御极之初,便钦定魏阉一案,将魏阉之走狗爪牙一一惩处,那时的陛下是何其英明啊。 现在……” 讲到这里的时候,刘宗周实属是说不下去了,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很是不能理解,为何天子的变化这般之大。 天启朝的魏阉流毒朝野,对大明社稷造成怎样的破坏,多少良臣英杰,惨死在魏忠贤之手。 东林六君子。 东林七君子。 那可都是为国朝的忠贞之士啊,可却都惨死在魏阉手中,而天启皇帝却被蒙蔽,更是定下了种种罪名。 对崇祯皇帝不信任朝中大臣,反轻信厂卫之举,对刘宗周来讲,是绝对不能忍受的事情,也绝不允许的事情。 尤其是牵扯众多的袁崇焕,至今被看押在诏狱中,就依着锦衣卫的歹毒心思,定然不会草草了事的。 “本官已经做出决断,要前去午门,与兵科的诸君,一同行规谏之举,驱散内书堂的那帮宦官!” 心思驳杂的刘宗周,神情冷然,看着眼前的一众官员,说道:“若诸君不忍国朝再生厂卫流毒之势,还请诸君随本官同去,此为匡正君王之举,我等绝不可退缩啊,本官在此拜谢诸君了。” 说罢,堂堂都察院总宪,刘宗周竟对着一帮都察院高官拱手长揖,这叫韩继思这帮出身不同的人,一个个都备受感触。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的政治诉求达成了一致,不管怎样,绝不能叫崇祯皇帝重用厂卫势力。 倘若此风不能遏制住的话,那谁能确保在崇祯朝,是否会再跳出个‘魏阉’,常伴在天子身边,那天然能得到天子信任。 被天启朝的魏忠贤,死死压制着的那种感觉,他们真真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带着种种的想法与感触,不少的都察院高官,在刘宗周的带领下,朝着午门赶去,此举更在朝野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第一百九十五章 崇祯朝第一要案 北镇抚司,诏狱。 骆养性举着手中的灯盏,跳动的火苗驱散些许黑暗,那双明亮的眼睛,难掩骇意的看着伏案书写的袁崇焕,耳畔回荡着袁崇焕的碎碎念念。 “我有罪…我是大明的罪人,我愧对天子的信任…不该这般欺上压下, 行僭越之事,为一己私利……” 此时的袁崇焕,眼睛瞪得极大,眼球布满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狰狞,写到激动处甚至会发出癫狂的笑意。 骆养性怎么都想不明白,只是叫一人不眠不休,关押在密闭黑暗的牢房中, 就能让其心神失守, 疯魔掉…… 在锦衣卫这边,不是没有类似的刑罚,但却只是单纯的关着,却从没有不叫睡觉一说,这天子所定惩罚,为何会这般匪夷所思。 ‘袁崇焕你难道忘掉枉死在你手中的冤魂?难道你所追捧的名望,就能叫你忘记那些无辜的亡灵吗?’ ‘袁崇焕你拿着国朝摊派的辽饷,国库挤出来的钱粮,去收买辽东特权派的人心,就能真的保住你的权势吗?’ ‘袁崇焕你以为矫诏擅杀毛文龙,就能叫毛文龙服你吗?天启朝你在辽东所立战功,真的就是你一人之功吗?’ ‘袁崇焕……’ 那一条条由崇祯皇帝亲自撰写,叫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力士,一天十二个时辰, 一遍遍的重复,令关押在黑屋中的袁崇焕,根本就不能睡觉。 不受控制浮现起这些的骆养性, 内心深处感到深深的寒意, 尤其是看见有些疯癫的袁崇焕,所写出的那封告罪疏,就叫他不敢再多看下去了。 本以为嘴硬的袁崇焕,绝不会写对自己不利的言论,却未曾想到过,袁崇焕非但全写出来了,还有这众多深藏的秘闻。 与建虏奴酋皇太极暗中书信往来。 矫诏擅杀毛文龙的真实目的。 朝中挺袁派的一些勾当。 甚至还包括辽东将门的一些…… “我都写了,全都写了!”在骆养性愣神之际,丢掉手中狼毫的袁崇焕,转过身来,瞪大眼睛,激亢的抓住骆养性的腿,嚎叫道:“叫我死,快叫我死,啊……” 城府极深的袁崇焕,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有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的境遇, 心神失守的他, 此刻真的想长眠不起。 “来人啊!” 看着神态疯癫的袁崇焕, 强压骇意的骆养性, 沉声喝道:“即刻将此人严密看押起来,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喏!” 在精心布置的黑屋外,冲进来数名锦衣卫,他们将袁崇焕架起来,也不管袁如何挣扎,便朝黑屋外走去。 举着灯盏的骆养性,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木桌上散放的纸张,心里一紧,旋即便单膝蹲下,‘啪~’,逼仄的黑屋内,响起灯盏落下的声响,骆养性忙将这些纸张收拢好,速度极快的揣进怀中,便起身朝黑屋外走去,一刻都不想呆在此地。 最近几日,午门聚集的言官御史,越来越多,没完成旨意的骆养性,知晓此事时,心里比谁都着急。 毕竟国朝经历这等风波,其根本就是关押在诏狱内的袁崇焕,至于那帮言官御史所讲,骆养性根本就不相信。 倘若完成不好此事的话,骆养性都想到了自己的下场。 只是在完成旨意后,骆养性心生畏惧,他对崇祯皇帝的手段,感到深深的惧怕。 从北镇抚司那边,一路赶到午门这边,稍稍回神的骆养性,瞧见数十众的官员,一个个行跪拜之礼,无声的聚在一起。 一些上了年纪的官员,甚至不受控制的晃动着,但却依旧跪在原地,这种无声的抗议示威,才是最为致命的。 倘若崇祯皇帝不能处理好此事,那对其威仪的打击,无疑是最致命的。 “沙沙沙……” 骆养性的脚步加快,在无数道眼睛的注视下,所穿飞鱼服的裙摆飘动,一些大臣沙哑的骂声,在身后响起。 ‘奸臣!’ ‘小人……’ 那些带着贬低字眼的称谓,毫不留情的招呼着骆养性,可是被骂的骆养性,却丝毫没有在意。 此刻的他,只想尽快面见天子! …… “呼~” 崇祯皇帝倚靠在龙椅上,轻呼一声,看着眼前的这些文本,那疲倦的神态,露出了些许松快,有关兵仗局增扩,驿传改制的部分谋划,终于叫他一一列写下来。 “皇爷,喝些茶吧。”在旁候着的王德化,欠身递上一盏茶,说道:“皇爷,您不可这般劳累,要保重龙体啊……” “知道了,别再这儿劝朕了。” 崇祯皇帝接过茶盏,呷了一口,道:“对了,这两日午门那边,有昏倒的朝臣吗?刘宗周怎么样了?” “回皇爷,没有昏倒的。”王德化忙拱手道:“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精神很好,这次……” “臣,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拜见天子!!” 而在王德化汇报之际,在这乾清宫东暖阁外,响起了骆养性的声音,这叫崇祯皇帝眉头微挑。 “看来朕想要的告罪疏,袁崇焕写出来了。” 崇祯皇帝神情淡漠道,随手放下手中茶盏,起身朝东暖阁外走去,王德化忙踱步跟在身后。 “呼呼……” 那带着寒意的朔风,叫走出东暖阁的崇祯皇帝,瞬时清醒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骆养性。 沉吟片刻,崇祯皇帝说道:“袁崇焕都招了?” “都招了。” 骆养性简言意骇道。 “拿来叫朕看看吧。”崇祯皇帝负手而立,看着骆养性说道:“朕倒是想要看看,这袁崇焕都背着朕,干了些什么事情。” “喏!” 骆养性小心翼翼的起身,从怀中将那份告罪疏掏出,毕恭毕敬的双手捧着,躬身弯腰,快步朝崇祯皇帝走来,那轻微的颤抖,叫崇祯皇帝双眼微眯起来,只怕有些内容,这骆养性见到后,内心都生出惧意了。 看来袁崇焕一案,将成为崇祯朝第一要案啊。 藏在历史洪流中的秘闻,究竟又有着哪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在这封告罪疏中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涌动之大字报 “这份告罪疏,你看了?”崇祯皇帝没有伸手去接,反低头看着骆养性,说道:“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陛下!臣绝没有看!” 骆养性身躯微颤,略带慌乱的说道:“臣…臣就是给袁崇焕掌灯时,无意间瞥了两眼,看见了一些, 但臣……” “行了,朕知道了。” 崇祯皇帝出声打断,接过骆养性所递告罪疏,道:“这没什么不能看的,既然是我大明的疮疤,还是揭开的好。” 言罢,便翻看起手里的告罪疏, 而骆养性则站在原地,手放了下来, 但却不敢有丝毫乱动。 “这人啊,不给他逼到绝境上,彻底抽掉他所倚仗的东西,真实嘴脸到底怎样,谁都看不透啊。” 崇祯皇帝翻着手里的告罪疏,神情冷然道:“倘若像袁这样的家伙,都能称之为大明忠良、贤臣,那我大明还是趁早亡了吧。” 骆养性垂着脑袋,强压内心生出的惊意,生怕天子看到,而一旁的王德化,更是低着脑袋看地。 “看看吧,锦衣卫负责督办袁案,你不了解始末,终究是说不过去的。” “臣不敢,臣一切谨遵陛下旨意。” 钦办袁崇焕一案, 到底该怎么审,该怎么办,在瞧见袁所写的部分内容,骆养性就打定主意,事事谨遵天子旨意。 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袁案必然将牵扯甚广,就自己那点能耐,若是自行处置的话,那下场必然跟田尔耕、许显纯一样。 “怕了?” 崇祯皇帝看着欠身而定的骆养性,负手而立道。 “不怕!” 骆养性抬起头来,有意叫天子看到他想表达的态度,旋即单膝跪地,恭敬道:“锦衣卫是陛下的刀,臣是擦血的,陛下叫臣怎么做,臣就怎么做。” 这个态度很好嘛。 到底是个懂算计的政客。 知道袁崇焕一案,必将牵扯到多方势力,尤其是不能达到自己这个天子满意,那下场只怕是不好的。 “王德化, 去把先前准备好的牌子, 交给骆卿。”收敛心神的崇祯皇帝, 看向王德化说道:“这朝中的文官, 不是喜欢在午门示威吗?那袁案,就从午门开始,朕要叫他们文官吹捧的脸面,踩在地上!” “喏!” 对于大明的文官群体来讲,出身‘士’这个阶层,对‘养望’一事尤为看重,自身仕途能否畅通,所在宗族能否昌盛,那全靠这虚无缥缈,却真实存在的名望撑着。 这也是为什么朝堂上的言官御史,尤其喜欢做规谏之事,有他们所把持着的舆论权,在民间肆意传播,哪怕皇帝做的事情再对,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讲成黑的。 “你跟朕进来。” 看了眼骆养性,崇祯皇帝转身说道:“这誊抄袁的告罪疏,还有朕评议的话,就由你来做了。” “臣领旨!” 骆养性压着疑惑,忙拱手应道,随后便欠身跟在崇祯皇帝身后,朝东暖阁内走去。 既然想谋划掌握舆论权,那一上来就想完全掌握,断然是不行的,所以要懂得利用现有规则,来占据有利地位才成。 骆养性趴在书案上,动作敏捷的铺开一张纸,用镇纸压着,拿起毛笔,蘸墨,便保持动作不动。 “把袁与建虏暗中联系的内容,给朕誊抄下来,字写大些。”崇祯皇帝将抽出的纸,拍到骆养性面前,神情淡漠道。 “喏!” 骆养性忙欠身点头,随后便神情专注的誊抄着,在袁崇焕的告罪疏上,关于和建虏联系的事情,只略写了几行字,所以骆养性很快就写好了。 崇祯皇帝看了眼骆养性,边想边说道:“袁暗通建虏一事,其媾和之心,早已是昭然若揭。 自天启朝出镇辽东,袁已瞧出建虏强在何处,大明问题出在何处,然受名望所累,却将这些深藏于心。 袁之名望,一靠宁远大捷,二靠宁锦大捷,然这两场天下皆知的大捷,事实真相,唯有少数派知晓。 袁便是其中之一! 朕御极之初,受朝臣相荐影响,特命袁平台召对,五年平辽之说,便是在此吹捧而出的……” 崇祯皇帝语速极快的说着,骆养性心神不定的写着,不敢有任何迟疑,只是随着天子所讲,被他一一写出来后,那心里除了震惊,就再无其他了。 依着骆养性的政治嗅觉,他能够想象的到,这份天子评议的袁之告罪疏,所单摘出的第一项罪名,一旦叫外朝文官瞧见后,那必然能引起轩然大波。 “……崇祯二年,袁与建虏奴酋皇太极,暗通书信十余次,期间更发生矫诏擅杀毛文龙之事,不要以为辽东做的事情,朝廷就不知道,锦衣卫虽被扼制,但也并非只是摆设!袁与建虏媾和之事……” 在写到这里的时候,骆养性却心颤起来,眼珠子转动着,心里暗暗揣摩起来,难不成那时的锦衣卫,就被天子所掌握着? 那…… “写好了没有?” 就在骆养性思索之际,崇祯皇帝冷漠的声音响起,“写好了,就遴选一批锦衣卫,将这份大字报,贴到午门外,给朕保护好,叫那帮规谏的文官,叫朝中的文官,都好好看看!” 心里一紧的骆养性,忙写完最后几个字,旋即开口道:“臣写好了,臣即刻着办此事!” 玩舆论,那倒要看看,谁手段更了得了。 大字报一贴,管你是谁,等着掀起争辩吧,那些存放的案牍,就摆在那里,朕叫你们自己无法圆说。 瞅着匆匆离去的骆养性,负手而立的崇祯皇帝,露出一抹笑意,既然是打文官群体的脸,那就要用文官群体常用的手段。 袁案,打击的是务虚的庸官、贪官,没参与此事的其他官员,根本就不会受到冲击,没有分化的文官群体,是不好的,是不对的。 身为大明天子,崇祯皇帝可没想过亲自下场,来跟朝中的挺袁派直接博弈,这有损天子威仪,藏在幕后调动舆情,叫朝野间生出质疑声,才是崇祯皇帝要做的事情。 第一百九十七章 涌动之舆情 一直以来,锦衣卫在大明治下的名声,就是臭名昭著、恶名远扬的存在,从初代指挥使毛骧,到蒋瓛,再到纪纲,那都钉在耻辱柱上。 经锦衣卫之手, 掀起的大案,往往都牵连到很多人,最有名的当属胡惟庸案和蓝玉案,多少颗人头被砍。 作为拱卫皇权的组织,明初的锦衣卫,谨遵天子意志, 是大明皇帝手中的一把刀, 但渐渐的味道却变了,沦为东厂附庸。 先前如何崇祯皇帝不想多管, 他心里想要的便是叫锦衣卫,再度成为天子的一把刀,而不是党争的工具。 “铛……” 一道铜锣声在午门外回荡,骆养性领着一帮体格健硕的锦衣卫,或扛着木牌,或拎着木桶,或抱着土袋,这叫刘宗周、韩继思等都察院、兵科官员,一个个都眼神不善的盯着。 “奉天子口谕,自今日起,袁崇焕一案,着锦衣卫审办!” 挎刀而立的骆养性,神情冷峻的沉声道:“今特在午门外,树木牌,张布袁崇焕自述罪行,以供朝中文武百官阅览,袁崇焕罪行之一, 暗通建虏,行媾和之举!!!” “……” 骆养性所讲之言,被刘宗周等一众官员听后,那一个个脸色微变,不少情绪激动的愤然站起。 “骆养性,你乃我国朝之奸贼臣子,竟敢蛊惑天子,陷害我大明忠良,本官定要上疏弹劾你!” “没错,纵使袁崇焕有万般不是,也绝非你锦衣卫所能审办,有我朝三法司在,何须你锦衣卫这等……” 挎刀而立的骆养性,看着眼前这一位位情绪愤慨的大臣,神情间看不出喜悲,然心里却生出百般滋味。 骆的心里很清楚,经此一案后,其在朝野间的名声, 就算彻底臭掉了,除了依附皇权之外,再无其他可能了。 “铛!” “铛铛……” 一道道铜锣声响起,叫骆养性杂乱的思绪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坚毅,既然依附皇权之下,那他只要能赢的天子信任,就足够了。 “钦定袁崇焕暗通建虏之事!” 负责看守木牌的锦衣卫,按照骆养性的指示,有挎刀而立的,有敲着铜锣喊叫的,一个个精神高度集中。 刘宗周忍着膝盖传开的疼痛,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缓步朝着锦衣卫看守的木牌走去,身后的一众文官见状,不少都面目可憎的站起身,跟着刘宗周便汇聚过来。 可木牌上所张贴的大字报,所写的那些内容,却叫看过的文官,一个个神情大变,宛如遭受到雷劈一般。 “假的!这些都是假的,袁崇焕身为我大明臣子,怎会跟建虏奴酋暗通书信,这一定是你们锦衣卫构陷之举!” “陛下啊,您怎能听信小人谗言啊,袁崇焕纵使有万般不是,那也不该这般对待啊……” 在午门外行规谏之举的这些大臣,有一些都是先前的挺袁派,现在他们看到张布的大字报,竟直指袁崇焕暗通建虏,这叫他们无法接受,也不敢接受,若此事是真的,那他们岂不是就是帮凶吗?! “诸君,此等狗屁不通之言,当撕掉!”难掩怒意的刘宗周,握紧拳头,高举起来朗声道:“为我大明法纪,为我大明社稷,给本官撕掉啊!” “没错!” “撕掉!” 聚在此地的一些大臣,一个个情绪激动的大喊着,说着便撸起袖子,准备冲击锦衣卫所护木牌。 “哗哗……” 阵阵抽刀声响起,一名名锦衣卫怒目圆睁,警惕的看着这帮大臣,沉声道:“退!退!退!!” 看着眼前闪着寒芒的雁翎刀,想冲击锦衣卫,拆掉木牌的一众大臣,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不知该怎么做了。 “陛下有旨,若有敢冲击锦衣卫所护木牌者,以袁崇焕同犯论处!”骆养性此时走上前,怒吼道。 “咚咚咚……” 而恰恰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午门处传开,却见邓文明领着一队队戍守午门的上直亲卫军,朝骆养性所领锦衣卫跑来。 “午门重地,怎敢喧哗!” 挎刀走来的邓文明,不管骆养性一行,怒视眼前这帮文官,沉声道:“来人啊,给本侯把他们隔开。” “喏!!” 在一阵齐声怒吼下,一队队上直亲卫军将士,以锦衣卫所在区域为主,便一个个握枪挺拔而立,原本那些被刘宗周煽动的文官,被逼迫着向后退去。 “定远侯,此次叨扰你们京卫都督府了。” 不管左右怒视自己的文官,骆养性面露笑意,朝邓文明走去,抱拳一礼道:“等此案结束,定有所答谢。” “职责所在,没什么好答谢的。” 邓文明浑不在意,挥手道:“锦衣卫要干什么,本侯不管,但敢有在午门喧哗者,一律驱逐!!” 邓文明此言,看似是对骆养性讲的,实则却是跟那帮文官说的,平常没有机会踩一脚,这时候不踩,还等到什么时候。 大明的朝堂向来都不是铁板一块,纵使是文官群体,也是一派派组成,当触及核心利益时,才会联起手来。 午门外所发生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播着,毕竟出入皇城、宫城办事的官员,那可不在少数。 “这邓文明还挺会把握时机的。” 崇祯皇帝倚靠在龙椅上,看着禀报的韩赞周,微微一笑道:“看来这大字报的威力,将在朝野间掀起涟漪啊。 有趣,且看看后续发展吧。” “是。” 韩赞周忙拱手道:“皇爷,是否叫奴婢前去东辑事厂,将此事告知给曹太监?” “再等等吧。” 崇祯皇帝想了想,说道:“眼下还不是时候,这朝野间的舆情,还没掀起来,就贸然亮出底牌,不好,等着吧。” 袁崇焕一案要办,但别的事情也要做,对崇祯皇帝来讲,趁着当前朝局开始涌动,他要好好物色一批官员,在此案结束后,提拔到各处实职,帮着自己处理朝政了,毕竟摆烂的局面,要一点点扭转过来才行。 第一百九十八章 讲武堂开课 小冰河时期下的大明,已处四处漏风的境遇,越是想解决问题,就越不能心急,以史为鉴,逐步去解决问题。 当前内厂、西厂、锦衣卫这边,所展开的整饬和追责行动, 依着大明官场的风气,定能查抄出大批银子。 借助锦衣卫之手,掀起的袁案,随着一项项罪名公布,也将分批去抓挺袁派,以调整朝堂秩序。 更为重要的一点,崇祯皇帝要借袁案之势,出动一批见过血的精锐之师,斩断建虏在大明境内的一条臂膀! “新三年, 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坐在龙辇上的崇祯皇帝,心情不错的低声说道:“能解决银子的问题,那很多事情都好解决。” 伴驾随行的王德化,面露狐疑的向前走着,他不知道自家皇爷,此时讲这句话,到底是何意? 难道是准备借袁崇焕一案,在朝中抓一批大臣抄家吗? 那皇爷此时摆驾西苑,点名要召见讲武堂,所设高级将校班,就是准备谋划此事了? 服侍在天子身边的太监群体,多数跟王德化一样,都会多几个心眼,毕竟在他们内廷也在经历一场风波,就必须小心行事了, 不然倒台就是随时的。 “陈帅,这次陛下在午门外,张布袁贼的告罪疏,一看就是要严办啊,毛帅先前被诬陷的罪名,定然能沉冤昭雪啊。” “没错,虽然不清楚具体过程,但午门这等重地,天子做此决定,绝不是临时起意,袁贼必被处以极刑。” “陛下英明神武,先前我就说陛下知晓此事,定然不会放过袁贼,现在看来事实就是这样的。” 在这西苑御台处,以陈继盛、毛承禄、孔有德为首的东江将校,就讲武堂所传通报,一个个情绪激动的交谈着。 这些时日待在西苑讲武堂,他们在周遇吉的带领下,就相应的细则逐一了解,并在此期间产生碰撞。 在崇祯皇帝忙着授赏一事时, 被选进讲武堂高级将校班的这帮人,他们在接触所进修的教材,还有所领完善教材的任务,使得他们这帮人,也产生过极大的分歧。 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同样都是带兵打仗的人,谁服谁啊,但这恰恰也是崇祯皇帝想看到的。 毕竟适合后世的规矩制度,并不一定适合当前的大明,在摸索中研讨出适合大明的,才是崇祯皇帝想要的。 反正三个月的时间,能通过崇祯皇帝所定考核的,可以出讲武堂为将带兵,不能出去的就老实待着吧! “肃清!!” 周遇吉的声音,此时在御台响起,这叫分散各处的将校,纷纷安静下来,挎刀而立的周遇吉,沉声喝道:“紧急集合!!” “咚咚!” 急促的脚步声,在西苑御台骤现,高级将校班所辖一众学员,以周遇吉为基准,迅速列阵集结。 曹文诏、左良玉、黄得功、陈继盛、毛承禄、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张世泽…… 这些由崇祯皇帝亲自选定,被编入高级将校班进修的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列队完毕,一个个昂首挺胸的站立,双手自然垂于两腿外侧。 队列训练,是讲武堂的必修课,哪怕是高级将校班,也必须进行相应的训练。 考验一支军队的综合战力,就是要从这最基础东西开始。 哪怕是在冷兵器时代下,从最节省训练经费为出发点,以队列训练去开展练兵,队列训练,绝对是强调并严守军规军纪,培养令行禁止,端正风气的一种方法。 在王德化、朱纯臣等一众人的陪同下,崇祯皇帝缓步朝西苑御台走来,看着眼前整齐划一的队列,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 ‘看来这几日的进修,叫这帮高级将校班的学员,都有不小的改变啊,不错,是一个好的起点。’ 崇祯皇帝心里很清楚,分布在大明各地的军队,每月能展开一两次操练,都算是不错的了,纵使是驻守京畿的各部京营,或戍守边疆的各部边军,能每月展开三四次操练,都是好的了。 倘若敢拿后世子弟兵的标准,来要求大明的军队,那纯粹是找死的行为,真敢推动这样的训练方式,只怕大明各地都将闹出兵变。 “啪!” “嘭!” 在崇祯皇帝感慨之际,只听一道整齐的并脚声,还有一致的捶胸声,叫他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陛下万岁!!” 在王德化、朱纯臣等人,惊愕的注视下,以周遇吉为首的高级将校班,齐声怒吼起来。 面对众将校的问候,崇祯皇帝叉腰而立,朗声道:“大明万胜!” 在讲武堂现行的军规军纪中,不管是学员间行军礼,还是面见上官行军礼,皆以并脚、捶胸来定,同时以‘敬礼’为起、以‘大明万胜’为尾,唯独例外,当属崇祯皇帝,要高呼‘陛下万岁’。 崇祯皇帝要用这种方式,来强调上下级观念,强调军规军纪,在‘文贵武贱’的政治生态下,崇祯皇帝要一步步扭转大明武将的地位。 “朕前段时间,忙着处理朝政和军机要务,没得空来讲武堂这边。” 崇祯皇帝叉腰而立,看着眼前这帮高级将校,来回走动道:“但是朕却也听说讲武堂这边,有些人对现有要进修的学科,有着种种的质疑。 比如这队列训练,比如识文认字,比如实兵演练等等,在朕看来,有质疑是好事,这证明现行学科,有不足的地方。 今天朕特意来西苑这边,召见你们这帮高级将校班学员,来聊一聊,谈一谈,看看有什么是需要精进的。” 培养脱产的职业军人,是彻底扭转大明军队的唯一路线,秉承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崇祯皇帝愿意多花费些时间,来奠定培养军官的体制,哪怕期间各地战局,传来什么不利的战况。 只要能做好这一点,那崇祯皇帝心里坚信,以脱产的职业军人为骨干,所筹建起的大明新军,定然能迸发出惊人的战力。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任重道远 崇祯皇帝随和的态度,叫队列中的众将校,不少都流露出各异的神情,这是他们先前所不敢想象的。 “一个个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都是骁勇善战的主,怎么在朕面前就露怯了?”崇祯皇帝面露笑意,看着眼前的众将校, 道:“既然进了西苑讲武堂,那你们就是天子门生,心中有疑惑,论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孔有德,你先说!” “喏!” 被崇祯皇帝点名的孔有德, 下意识挺身喝道, 旋即便从队列中跑出, 压着内心生出的紧张,朗声道:“启禀陛下,学生有一事不明,为何在讲武堂进修,要识文认字?这不是文人才要学的吗? 学生等是统兵打仗的将领,能带好兵,打好仗,才是本职,此议,也是中低级将校班所疑惑的。” 崇祯皇帝在西苑创设讲武堂,下辖各级将校班,以培养各级军官,同时划分不同的学科,来叫他们专精一项。 军队是一个整体,然在这整体之下,又细分为不同的兵种, 即便是当前所处的冷兵器时代, 亦是这样的一种情况。 检验一支军队的强悍与否,是以各兵种间的协同作战而定,各司其职,在相同的军规军纪下,做好打仗这件事情。 “这个问题…朕想想怎么回答你们。” 崇祯皇帝故作沉思,沉吟片刻后,说道:“朕也算是领兵打过仗,尽管跟你们相比,朕上战场的次数不多,但能惊动朕来御驾亲征,那必是我大明遇到了浩劫。 咱们言归正传。 在我们行军打仗期间,必然涉及到军令传递,以达到统兵将领的作战部署,然在紧急的战况下,仅靠传令兵口述转达,定会出现不明确,战情偏差等隐患,而以文书的形式传递,能精准的进行明确。 那么身为各级将领, 当这样的文书军令,传递到你的手中, 却不能看懂和领会,那仗怎么打? 总不能说我大明军队中,给各级将校配一名诵读军令的文人吧?艺多不压身的道理,朕不展开去讲,你们这些人心里也都明白吧?” 在大明这个时期,遍地都是文盲,知识这种宝贵的东西,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这也是读书人的特权。 想要打破文武失衡的政治生态,壮大识文认字的群体,便是崇祯皇帝日后治理大明,所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 听着崇祯皇帝认真的讲述,孔有德也好,队列中的其他人也罢,那心里也是生出些许唏嘘的。 没有端着架子的天子,谁会不感慨和唏嘘呢? “报告!” 毛承禄的声音,此时在队列中响起,崇祯皇帝点头叫毛承禄出列,既然决定启用原东江将校,那该有的一视同仁,必须要表明。 “启禀陛下,学生这边也有一点不明,这枯燥乏味的队列训练,究竟能带来什么?讲武堂许多中低级将校,在实际的队列操练中,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疑惑和不解。” “正是因为枯燥乏味,所以才要开展这一项训练,难道你没有发现,在没进讲武堂前,和进讲武堂进修后,你在潜移默化间,就养成遵守军规的习惯吗?遇事喊报告,听令做反应,我大明的军队,目前所缺的不就是这个吗?” 此次前来西苑,召见这帮高级将校班的学院,崇祯皇帝的最终目的,就是叫他们能统一思想,这样所碰撞出的火花,所明确的种种进修机制,才是他所想要的。 崇祯皇帝能接受他们来自不同地域,但绝不能允许山头主义盛行,他要通过自己的方式,为大明培养职业军人,摸索出一条可行性路线。 当大明军队的中低层军官,皆出自某某讲武堂,受同一套培养机制进修,那像起兵造反的事情,是不是就能减少? 当然崇祯皇帝的心里也清楚,想达到这样的层次,是件任重道远的事情,但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来做这件对的事情。 “启禀陛下,学生也有一事不明,讲武堂所定高强度训练,学生是没有意见的,可在传授课业时,却言明日后要推广开来,这跟我大明军队是背道相驰的,每日展开高强度训练,就现有所行规矩,是会发生营啸的,是会引发兵变的。” “曹文诏,朕要当众夸赞你一下,敢讲出这样的话,朕心里很欣慰,那朕就回答你这一疑问吧,当前你们这批在讲武堂进修的将校,是会编入朕要组建的新军的,新军跟大明现有军队,是完全两种不同的军制,还有着不同的待遇。 既然叫你们进修这些学科,那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有一点朕要事先讲明,首批所定新军的规模不大,毕竟每日所定口粮,甚至三天一顿肉食,所耗费的钱粮数目较大,这也是朕为何定下三个月后,要展开军演一说,到时能顺利毕业的,将调往新军任职,没能毕业的,就要老实待在讲武堂继续进修了。” 站在崇祯皇帝的角度,他很清楚戍守各地的军队,多是底子全都烂掉了。 与其在旧军身上花费时间和钱粮,倒不如拿着宝贵的钱粮,再重新锤炼一支新军,在新军没有锤炼出来前,诸如祖大寿、吴襄这类旧派将领,崇祯皇帝是不会去动的。 在稳的执政态度下,逐步替换大明腐朽的梁柱,并重新构建新框架,才是崇祯皇帝要做的事情。 或许期间会迸发出诸多问题和矛盾,那到时积极解决就是,毕竟有这批新军将校在,哪怕是全天下都造反,到时上山打游击就是了。 “启禀陛下,学生有一个建议,单纯的队列训练、高强度训练,虽说能强调军规军纪,强大个人体魄,但对学生等来说,毕竟是要统兵打仗的,对战术方面的操练,对武器方面的训练,对火器、火炮方面的训练,在西苑要地终究是施展不开。” “陈继盛,你能想到这些,证明你在讲武堂学到了不少,这些的确是需要进行实兵演练的,现阶段你们先将基础的夯筑起来,等一个月后,朕会在京城外另寻地址,叫你们在校场展开相应的实际操练,古之赵括,所行纸上谈兵之事,在我讲武堂肯定是要避免的。” 随驾的王德化、朱纯臣等一众人,看着和印象中不一样的崇祯皇帝,那一个个心里都惊叹不已。 从建虏进犯大明后,他们就很少见到天子这般随和过,尤其是对朱纯臣几位随驾的勋戚,那个中滋味只有他们清楚。 好在这西苑讲武堂的高级将校班,有他们勋戚子弟在列,这才叫他们没有多想下去,不然像朱纯臣这些勋戚,还不知会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这次同周遇吉、曹文诏、陈继盛、毛承禄、孔有德、左良玉、黄得功等一众高级将校班的学员,在这西苑御台进行了很久,崇祯皇帝通过这种随和、鼓励的态度,叫这些个讲武堂学员,都有着不少的感受和触动。 崇祯皇帝想要他们的忠诚,那就要在强调军规军纪,严格操练和严格进修的前提下,时不时的跟这些讲武堂进修学员谈心,这般才能逐步收拢他们的忠诚,为后续改造京营,并以三大营为基准培养新军奠定坚实的基础。 第二百章 召见祖大寿 长城不是一天建成的,忠诚不是朝夕养成的,西苑讲武堂的一切,尚处在摸索前进的阶段,要好好的夯筑基础才行。 “陛下,讲武堂的高级将校班,为何府军前卫的子弟, 进去的那般少?”朱纯臣跟在崇祯皇帝身后,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府军前卫才是对陛下最忠诚的,乃我大明的栋梁,是不是……” 崇祯皇帝看向朱纯臣,说道:“怎么?你是在教朕做事吗?” 对朱纯臣那点小心思,崇祯皇帝再清楚不过了,无非就是想叫他成国公府, 还有与之亲近的勋戚, 能多些子弟有个好前程。 “臣不敢!” 朱纯臣忙低头道:“臣就是说一句,绝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最好。” 崇祯皇帝登上龙辇,撩了撩袍袖道:“朕当然知道,府军前卫的勋戚子弟,是对朕最忠诚的。 那你们就不忠诚了吗? 别忘了,朕在西苑创设讲武堂,是为提升我大明军队的战力,然现在这帮勋戚子弟,多数还太年轻了。 一个个盛气凌人,连心性都没打磨成熟,就叫朕做拔苗助长之事,你觉得可能吗? 还是说…你们这些正当年的勋戚,不想替朕多分忧,一个个都想赋闲在家?过悠闲的养老生活?” 跟着龙辇的朱纯臣,忙解释道:“是臣考虑不周,没想到陛下所虑,臣等还想多为陛下分忧, 多替社稷分忧。” 对朱纯臣所解释的这一套, 崇祯皇帝表面没有变化,然心里却冷笑不断,就大明现在的勋戚群体,不提南直隶的那帮子,能堪重用的少之又少。 一个个顶着世袭罔替的爵位,累世积攒的家财,早就叫他们成了大地主,为自己分忧,为社稷分忧,那纯粹是一句空话,屁话。 要不是现在身边能用的人很少,对勋戚子弟中的遴选、洗脑还没达到一个阶段,依着崇祯皇帝的性子,早就把朱纯臣这帮家伙替换掉了。 想想甲申国难之际,朱纯臣、汤国祚那帮贪生怕死的勋戚,所做出的种种行为,崇祯皇帝就恨不能将他们全部罢黜掉。 可现在终究不是那个时期,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好,该提防提防, 该用还要用,至少没有新队伍顶替前,不能做一刀切的事情。 “京卫都督府这边,所整理的名册怎么样了?” 从西苑回到军机处这边,瞧见恭敬候着的祖大寿时,崇祯皇帝走下龙辇,对随行的朱纯臣询问道:“戍守宫城和皇城的上直卫亲军,乃我国朝的根本,那是一个也不能少,家底必须清白。 要是敢叫朕知道,你们京卫都督府这边,有人敢把什么歪心思,算计到这上面来,就休怪朕无情了。” “陛下放心,京卫都督府这边,正在加紧操办此事。” 朱纯臣微微欠身,跟在崇祯皇帝身后,说道:“定编一事,乃陛下钦定,谁敢做欺君罔上之事,臣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喝兵血、吃空饷之事,在现阶段的大明治下很严重。 就连戍守京畿的三大营,在里面任职的勋戚都敢行此等事情,崇祯皇帝不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大明各阶层群体,所不敢去做的。 当前想在大明各地,严抓喝兵血、吃空饷,或者整肃吏治之事,是不现实的,事情要一步步的做。 等身边的这些问题,得到相应缓解后,那才能一步步谋划改变,步子迈大了,容易扯到蛋。 “用心办,别叫朕失望,京卫都督府这个担子,要替朕扛起来。”对朱纯臣虚伪的点拨后,崇祯皇帝来到公事房这边,见到祖大寿准备向自己行礼,开口道:“祖卿,随朕进来,有些事情要对你说。” “臣领旨!” 祖大寿忙拱手应道。 ‘现在陛下做事,真是够雷厉风行的啊。’ 停下脚步的朱纯臣,双眼微眯,心里暗暗感慨道:‘看来京卫都督府这边,必须要尽快完成,陛下交代下来的事情。 不然以后想得到更多的权柄,只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陛下现在跟外朝的那帮文官,可是斗起来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把握好。’ 自从崇祯皇帝敲打了朱纯臣,叫京卫都督府这边,每天都有人在自己身边,这也叫朱纯臣这帮在京卫都督府任职的勋戚,一个个心思都变得活泛起来。 前两日聚集在午门的言官御史,包括通政司那边收到的奏疏,有些都涉及到此事,可崇祯皇帝根本就置之不理,朱纯臣他们是清楚的,这也叫他们都看到了希望。 顶着个空头爵位,哪怕是国公爵,那也没有手里握着实权好啊,毕竟有了权力,一切不都有了吗? “祖卿,近些时日在京城住着,可还算习惯?” 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面露微笑的看向祖大寿,关切的询问道:“朕给你赐的宅子,一应所需都不缺吧?” 祖大寿闻言忙拱手道:“谢陛下厚爱,臣很习惯,没有缺的。” “那就好。” 崇祯皇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继续说道:“此前大朝议授赏中,祖卿已被授予神枢营右副将。 在神枢营那边任职,可遇到什么刁难? 朕也知道,眼下这京营啊,有着种种的问题,朕将祖卿从辽东调来京城任职,就是想叫祖卿,能将辽东的铁血风气,能带到京营来。” 讲这些违心话时,崇祯皇帝是起鸡皮疙瘩的,但考虑到现阶段的局面,还不是动辽东将门的时候,像这些话还要多说。 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召见祖大寿,就是想在锦衣卫审办袁崇焕一案时,能安抚下他的心,别叫他胡思乱想。 倘若辽东将门在辽前闹腾起来,那对大明来讲,可不是什么好事,崇祯皇帝也没多余的兵力去平叛。 就辽东将门那帮家贼硕鼠,其名下拿着国朝的钱粮,所招募的精锐家丁,真要是做起乱来,雄踞整个辽前,外加一个山海关,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也是崇祯皇帝想叫讲武堂能出些成绩的缘由。 第二百零一章 抽底 若想做好大明的皇帝,要比文官群体更不要脸皮,更厚黑,要比武官群体更不择手段,更狡黠,要比建虏更狠,更凶残。 要向一切挑衅皇权的造反派, 飙演技,推心置腹,在所握政治资本不多的时候,绝不能一刀切。 “陛下…神枢营乃戍守京畿的精锐,臣…能做的事情不多。”祖大寿心里犹豫再三,拱手作揖道:“臣想为大明社稷分忧,想为陛下分忧, 孙督师出镇辽东, 乃陛下英明所定,臣愿在辽东为马前卒,替我大明……” 祖贼,你这是想跑啊。 辽东就别再想着回去了。 朕好不容易才逮住机会,将你这个辽东将门的头头,从辽前一带抽离出来,调到朕眼皮子底下。 想跑? 不可能! 崇祯皇帝脸上笑意不见,缓缓站起身来,朝喋喋不休的祖大寿走来,伸手托住祖大寿的双臂,语重心长的说道:“祖卿的忠心耿耿,朕哪里会不清楚呢?” “祖卿,朕知道你在神枢营这边,眼下很难打开局面,原因嘛,祖卿不愿说,是不想招惹是非。 朕也能猜想到一二。 此前祖卿在辽前为朕分忧, 可眼下朕更需要祖卿,在京营这边, 多多的为朕分忧啊。” 听着崇祯皇帝的这番话,祖大寿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天子越是这般,他越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眼下被关押在诏狱的袁崇焕,开始被锦衣卫审办了,甚至午门那等重地,都贴上了袁崇焕的告罪疏。 倘若这袁崇焕嘴上没个把门的,将他们牵扯进来,那后果…… “诸卿,这次建虏侵犯我大明疆域,接连攻破数处要隘,突进我大明京畿要地,杀我大明将士和子民。” 崇祯皇帝继续动容道:“若拱卫京畿的京营,真的能堪重用的话,那朕也不必调遣各地大军,不必抽调辽东强军,朕更不必御驾亲征。 若非有祖卿你们这些悍将,统率着麾下强军, 勤王救驾赶赴前线战场, 只怕我大明社稷危矣啊。” 当前祖大寿表现出这等状态,与正在进行的袁案有着莫大联系,在袁崇焕所写告罪疏中,就涉及到祖家,尽管写的都是些皮毛,尚没崇祯皇帝知晓的更清晰,但崇祯皇帝依旧没打算除掉祖大寿。 等大明新军初具规模时,辽东将门就是新军要砍的第一刀,崇祯皇帝要用辽东将门,震慑一下大明各特权派群体。 “陛下,臣所做的那些,都是身为臣子该做的本分。”被崇祯皇帝这般夸赞,祖大寿忙欠身道:“与孙督师、卢总督他们相比,臣根本就不值一提。” “好啦,我们就不说这些了。” 崇祯皇帝拉起祖大寿,神情淡然道:“神枢营这支兵马,朕就交由祖卿了,朕准许祖卿向朕荐才。 当前国朝局势不定,京营必须安定下来,绝不能捅出任何乱子。 这样吧,三名参将,十名游击将军,祖卿尽快替朕选好,叫他们赴京协助你,掌握神枢营局势。” 和祖大寿这样的老狐狸,跟建虏私下牵扯不少,且背后的辽东将门,还在辽前有着不小的势力,把持着不少军队,那就要一点点的拉扯。 话都讲到这份上了,倘若祖大寿还推辞的话,那就太给脸不要脸了,况且祖大寿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情。 “臣领旨!” 犹豫再三的祖大寿,最终还是有了决断,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毕竟天子都说了这么多,要是他敢再拒绝,那难保天子心里没有怀疑。 真要是惹怒了天子,将他也抓进诏狱的话,纵使祖家在宁远势力不小,可有孙承宗出镇辽东,还有马世龙、满桂这等悍将,手握重兵紧挨着辽东,真要比划的话,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定。 尽管大明的皇帝不好当,但同理也给崇祯皇帝带来不少便利,至少在这表面上,不管是谁,都要表现出俯首称臣的姿态。 对崇祯皇帝来讲,这些就足够了,等北直隶这个基本盘,被他打造经营出来后,剩下的事情就好做了。 皇权不下乡,皇命出京城大打折扣,这些客观存在的事实,崇祯皇帝心里很清楚,那便权当没有就是了。 但‘大一统’这个天然法理,必须牢牢把控在手中,有了这个天然法理,等他稳住局面后,再一笔笔的算账就是了。 “祖卿能这般说,那朕就放心了。” 崇祯皇帝面露微笑道:“祖卿,那你就尽快谋定此事,叫那些悍将赴京,多多替朕分忧吧,朕要忙着处理朝政了。” “臣告退!” 祖大寿走了,带着极为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军机处,尽管他的内心深处,非常想离开京城,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然崇祯皇帝表露出的态度,还有对他的那种信任,叫他根本就走不了,只能硬着头皮留在京城。 抽调一批悍将赴京,这件事情需要做,不管怎样先向天子表明态度,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是祖大寿打定的注意。 但他也要好好想想,怎么叫辽前乱上一乱,等到了那时候,自己再向天子请缨赴辽,想来崇祯皇帝为了辽前的局势安定,定然会批准他离京赴辽的。 怎奈祖大寿并不知晓,崇祯皇帝已在谋划布局,围绕辽前所打造的防线,转为战略防御态势,以东江军为核心削弱建虏,降低辽前的战争频率。 ‘祖家这个造反派,就是大明的毒瘤,已深埋到辽前了。’垂手而立的崇祯皇帝,眉头紧锁的暗暗说道:‘想要除掉以祖家为首的辽东将门,对现阶段的大明来讲,绝对是一场大手术,稍有不慎的话,就会引发大崩血,所以必须要谨慎对待。’ 当前的大明啊,那就是一帮野心家,在相互试探,相互探底的地方,崇祯皇帝身为最大的地主头子,要跟这帮背后牵扯很多的大小地主,明里暗里进行的博弈,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多。 所以当下的崇祯皇帝,必须趁着所处局势还算稳定,多拉一些人补进帝党,在自己前面形成一个拱卫皇权的屏障才行。 第二百零二章 户部事,毕卿要担起责任 “到底还是需要银子啊。”崇祯皇帝微微摇头,囔囔说道:“要是国朝财政,没有那么多问题,朕又何须这般谨慎呢。” 大明当前所遇到的情况,说的再天花乱坠,归根到底还是国库的银子不够,但凡赋税体系没出现问题, 那遇到的困境再多,也能一一铲平。 “王德化,毕卿到什么地方了?”崇祯皇帝坐在龙椅上,皱眉看向外面,朗声道:“怎么到现在都没见到毕卿!” 本在公事房外候着的王德化,忙走了进来,拱手道:“回皇爷,毕尚书已过皇极门,稍候就能赶来。” “知道了,退下吧。” 崇祯皇帝眉头舒展开,随口说了句,便拿起一份奏疏翻看起来,当前内廷这边,正按照自己的谋划,在做着各种事情。 尽管外朝受袁案的影响,出现了一些波动,但对崇祯皇帝来讲,有些地方可以乱,但有些地方却不能乱。 户部,掌大明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应财政事宜。 当前大明的财政,是存在极大问题的, 且大明还处在上下摆烂的境遇,想要解决财政问题,并非朝夕能有所改变的, 不过崇祯皇帝已在心里打定主意,要选定一名能臣,来遏制住这种不好的趋势。 御极大明的压力,不能都堆在自己身上,要选一些帮手,来帮自己分担子。 像兵部尚书王洽,户部尚书毕自严,他们所坐的位子要稳,倘若能多借他们之手,去逐步打破大明僵局,就是崇祯皇帝要做的事情。 当前王洽在军机处担任要职,其在朝堂上的政治分量,无疑增加了不少,崇祯皇帝现在要做的,便是增强毕自严的政治分量,让其能多为自己分担子。 “臣毕自严,拜见陛下!” 公事房内响起的声音,叫崇祯皇帝从思绪中回归,看着拱手作揖的毕自严,脸上露出了微笑。 “毕卿来了, 快快免礼。” 崇祯皇帝伸手示意道:“前些时日,朕忙着处置建虏进犯事宜, 归朝后又忙着其他要务, 一直也没抽出空来。 趁着眼下得空,朕想跟毕卿,聊聊户部事,来人啊,给毕卿赐座,斟茶。” 毕自严的神情有些复杂,看着面露笑意的崇祯皇帝,心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前锦衣卫督办的袁案,这几日闹的风波,已叫国朝生出风波,此刻天子召见自己,想聊聊户部事,毕自严真怕天子想再摊派辽饷。 王德化走进公事房,指挥着几名宦官,给毕自严搬来凳子,崇祯皇帝却在想着,该怎样跟毕自严聊。 “毕卿啊,你觉得国朝所摊派辽饷事,如何?”崇祯皇帝想了想,见毕自严坐下后,便开口说道。 “陛下!国朝不能在摊派辽饷了。” 心里一紧的毕自严,忙站起身来,拱手作揖道:“自陛下御极以来,为辽东事,国朝数次摊派辽饷,致使……” “毕卿,你曲解朕的意思了。” 见毕自严这般激动,崇祯皇帝打断道:“朕没想再摊派辽饷,甚至有意废掉辽饷,你觉得这件事情,在国朝会引起风波吗?” “……” 毕自严愣住了,他没想到天子会讲此言,辽饷,是为解决辽东事,平定建虏叛乱,而特设的。 不过这些年下来,大明所摊派的辽饷数额,实在太多了,致使缴纳赋税的群体,背负着沉重的负担。 关键花费这么多粮饷,大明在辽前一带,所取得的成效,根本就不成正比,一些正直的朝臣,对摊派辽饷事多持反对态度。 “陛下,若是废掉辽饷事,只怕国朝会出些声音。” 毕自严稳了稳心神,对崇祯皇帝拱手道:“毕竟牵扯到辽东,牵扯到平辽事,仅依着国库的银子,想支撑辽前部署,只怕很难……” “辽东的事情,毕卿无需太过担心,朕有自己的想法。” 崇祯皇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说道:“朕是想问问毕卿,倘若没了辽饷,毕卿能尽快恢复户部事吗? 先前毕卿所做的那些事务,受此次建虏进犯的影响,不少都被迫停了下来。 可自建虏被国朝击退后,朕就没有收到毕卿,收到户部,有关增加盐引,令商人运粟实边,裁汰冗兵冗役,检查军饷虚冒,开发京东水田,清查天下隐田,兴办军屯等各项事务的奏疏。 毕卿,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作为财政口的能臣,毕自严初任户部尚书时,向崇祯皇帝所提解决财政困难的措施,是可以持续推动下去的。 至少崇祯皇帝未来几年的执政方针,涉及户部这方面的事务,他要全权交由毕自严去主抓了。 毕竟国库的财政收入,想大幅度的回弹,是不现实了,但至少遏制住下跌的趋势,崇祯皇帝还是可行的。 在支持毕自严所行措施,崇祯皇帝可根据所遇情况,在灵活的进行整改,这样大明崩溃的财政,才有可能逐步凝聚起来。 与此同时,崇祯皇帝要借助大内行厂,依托整饬后的皇庄,创办内廷直属经济体,以此增创内帑收入,等大明新军扩编成势,那后面的事情就好做了。 “陛下,臣…”面对天子的询问,毕自严思绪有些乱,踌躇一二后,拱手道:“臣并非不想……” “毕卿的难处,朕明白。”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再度打断毕自严所讲,面露微笑的缓步向前走去,说道:“这户部事,毕卿要担起责任啊。 不要因为国朝的一些影响,就叫那些良策就搁下去。 朕此次召见毕卿,就是想跟毕卿强调这些,不管谁反对毕卿所做之事,朕都会支持毕卿的。 既然毕卿是我大明的户部尚书,那就要管好分内之事,至于其他的事务,就别掺和太多了。” 毕自严心里有些抓狂,这哪里是询问他的意思啊,这分明就是一言堂啊。 关键天子的意思很明白,老毕啊,以后这户部事,朕都支持你去做,哪怕遇到的反对声再多,朕都无条件信任你。 “陛下,臣要谏言!” 毕自严轻呼一声,迎着崇祯皇帝的目光,拱手作揖道:“袁崇焕一案,不可交由锦衣卫督办啊。 眼下锦衣卫所做之事,还在午门重地竖牌,张布那莫须有的……” “毕卿,这似乎并不在你职权之内吧?” 崇祯皇帝脸上笑意不减,又打断了毕自严的话,说道:“好啦,毕卿的意思,朕明白了,但是袁崇焕一案,不能叫三法司督办! 这里面牵扯到的事宜很多,不要觉得锦衣卫张布的那些,就是其威逼利诱袁崇焕,或者上酷刑,才逼迫着袁崇焕写出来的。 毕卿,你是我大明的臣子,是朕的臣子,跟袁崇焕没有关系,朕也不希望,毕卿跟袁崇焕有过多的牵扯。 行了,若没其他事情,毕卿就先退下吧。 朕要去文华殿了。 这户部事,毕卿多想想怎么当好家,国朝开源节流之事,朕就交给毕卿了,望卿家别辜负朕啊。” 崇祯皇帝的这番话,叫毕自严的心里很是复杂,一股无形的压力,在毕自严的内心深处涌现着。 这天子不听谏言,又给自己增担子,这谁顶得住啊。 第二百零三章 文华殿理政 崇祯皇帝坐在龙辇上,想起毕自严的神态变化,嘴角的笑意就没有消失,在大明这个多数是务虚、打嘴炮、贪婪、谋权夺利的官场上,他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增重那批务实、有操守、肯做实事的官员权柄。 既然大明的体制,都步入到腐朽的阶段了, 与其费尽心思的,去和那庞大的既得利益群体勾心斗角,亲自下场进行博弈。 倒不如多重用一些能臣,通过一场场政治博弈,叫他们相互间争斗起来,自己稳坐钓鱼台, 利用争取的时间多布局。 像增强厂卫势力,健全讲武堂进修机制,培养职业军人, 内帑增加创收,逐步控制舆论权,接触西洋势力,培养火器人才,培育红薯这类高产作物…… 崇祯皇帝所能想到的种种谋划,有很多都是需要时间去沉淀,去引导,既然大明都上下摆烂了,又何必浪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他就是要利用大明兴起的党争,来慢慢的布局腾挪,等北直隶这个基本盘,被真正打造建设起来,那掀桌子的时机,才算真的到来了。 在这一期间,他更像是一位游戏作弊者,利用所知的游戏规则,去借势修正弊端, 去搅浑局势, 去稳住想崩盘的大明时局。 叫有操守、务实、肯做实事的能臣,多担起些担子,叫他们去做想做的事情。 倘若是受朝局的影响,因心里恪守的规矩,想要规谏自己的话,就表明‘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态度。 在不具备‘陛下何故造反’的条件前。 对那批受用的能臣,在职权之内的事情,任由你去做,去折腾,出了事儿大家一起设法解决。 如果迫于所谓舆情压力,主动上书请辞,那不可能,撑死就是个留中。 在崇祯皇帝眼里的那帮造反派,想要达成他们的政治谋划,是不现实的,毕竟熟悉现有这套游戏规则的能臣,就那么多一点,全都罢黜掉了,谁跟造反派斗争? 叫自己当光杆皇帝, 那不是开玩笑吗? 所以自己重用的这帮能臣,职权之外的事情,就别过多干涉了,毕竟大明的水很深,你们把控不住,朕支持你们也是顶着巨大压力的。 “王德化,这几日外朝受到影响,在文华殿理政的那几位,是否都安心处理朝政?” 崇祯皇帝收敛心神,倚靠在靠垫上,对随驾的王德化说道:“韩卿近来的状态如何?他这个内阁首辅,想来最近压力不小吧?” 王德化微微欠身道:“回皇爷,据文华殿值守宦官来报,内阁的几位阁老,精气神都不是很足。 尤其是韩元辅,长吁短叹多了不少,通政司转递到司礼监,经皇爷明确,交内阁票拟的奏疏,不少都没有及时回递到司礼监这边。” 崇祯皇帝想了想,说道:“看来韩卿养气功夫,还是没练到家啊,区区一个袁案,就叫他这个内阁首辅,表现的这般。 朕去了文华殿,要找韩卿好好谈谈,不要觉得自己是袁崇焕的座师,就一定会牵扯到其中嘛。” 王德化识趣的没有搭话,微微欠身跟着龙辇,对不在他职责内的事情,其表现得很谨言慎行。 自崇祯皇帝凯旋归朝,在内廷做的那些事情,叫曹化淳这帮太监群体,一个个都提着心谨慎办差。 一个整饬内廷名下皇庄,便叫不少人都吓破胆了,大内行厂、西辑事厂的设立,让很多人都感到了危机感。 毕竟他们服侍的皇爷,不再像先前那般不重视内廷了,十二监四司八局的权力,可都得到不小的增幅,但这期间内廷死掉的人,同样也不少啊。 “臣等拜见陛下!” 在崇祯皇帝来到文华殿,提前知晓消息的韩爌、李标等一众内阁大臣,一个个按序排列好,拱手作揖道。 “都免礼吧。” 崇祯皇帝缓步向殿内走去,伸手示意道:“韩卿啊,朕怎么觉得你精神不好?可是对朕这几日,没来文华殿理政,有什么怨气吗?” “臣不敢!” 韩爌忙回道:“陛下忙于军机要务,这些臣等都是知道的,臣其实是……” “好啦,一个个都别站在这里了。”见韩爌想对自己提袁案,崇祯皇帝笑着说道:“走吧,有什么政务,到殿内再议吧。” 跟大明的文官群体,想要斗起来,就要走他们的路,叫他们无路可走,该装糊涂的时候,必须装糊涂,该狠的时候,要叫他们胆寒! “韩卿,司礼监转的蓟密永三协所呈奏疏,内阁这边票拟了没?”走进文华殿,坐上那阔别已久的龙椅,崇祯皇帝开口道,没给韩爌、李标他们,想劝谏自己的机会。 其实有关蓟密永三协,所呈递的奏疏内容,崇祯皇帝早就通过卢象升所呈密奏,掌握的差不多了。 根本还是要银子。 蓟密永三协所辖要隘、要镇、防线,想确保相应的安定,就必须扩编兵源,毕竟先前的汰兵减饷,已叫上述区域的戍守力量,被削减很多了。 “陛下,蓟密永三协的奏疏,内阁皆已进行了票拟。”韩爌上前说道:“臣这就拿来供陛下御览。” 不过韩爌这样说着,刚走两步,在旁候着的内阁中书舍人,就撩了撩袍袖,前去拿崇祯皇帝要看的奏疏。 ‘明明能好好利用他们,为何定要自己勤政克己呢?’瞧见此幕的崇祯皇帝,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暗暗说道:‘大明天子是要主抓统御全局的,啥事都想着自己做,费尽心思所谋之事,涉及既得利益群体的核心利益,那出了京城就大打折扣,意义是什么?’ 既然内阁是大明的权力中枢,就不该陷入到频繁更替内阁大臣的怪圈,这不仅仅打击内阁,还变相削减了天子威仪。 像韩爌这个内阁首辅,崇祯皇帝就没想过要罢黜,不过借着锦衣卫督办袁案,李标这个内阁次辅,先前的挺袁派,就别想着再当了,留给毕自严吧,另外内阁大学士也要多补进几位才成。 第二百零四章 涌动之反击 “几位卿家,你们先去忙吧…”在韩爌几人的注视下,崇祯皇帝拿起一份奏疏,伸手示意道:“王德化,去给韩卿他们,上些茶水和糕点。” 言罢也不管殿内众人作何反应,便聚精会神的看起手里的奏疏, 他很是好奇韩爌这帮人,关于蓟密永三协事,是如何票拟处理意见的。 在大明被建虏乘虚进犯,造成国朝大动,由此可见在蓟密永三协,落实袁崇焕所呈汰兵减饷一事,是不正确的。 平辽事固然很重要,然京畿的安全要更重要些,倘若老巢都叫建虏端了, 你就算把辽东全收复了,那政治意义是什么? 一地换一地吗? ‘这韩爌的票拟意见,守旧稳妥之风,一眼就能瞧出啊,削减他处开支,增补蓟密永三协钱粮,从北直隶治下卫所,筛选一批卫所兵,优先补充到要隘、防线中,各处要镇徐徐图之。’ 在叫司礼监向内阁这边,转递蓟密永奏疏时,崇祯皇帝特意交代,命内阁所有大臣,票拟各自的意见。 由此也能看看韩爌、李标、周道登、何如宠、钱象坤几人,哪些算有些真本事, 哪些算是务虚派代表。 既然要增重务实、做实事的能臣权柄,崇祯皇帝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便是将他们增补到内阁,以内阁大学士之位,实管各摊子的事务。 这样一切才能变得有意义起来。 ‘李标,你这票拟意见,不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照你所说,抽忠勇军精锐,补到蓟密永三协去,那朕积攒的新军苗子,就全撒出去呗。’ 看过李标的票拟意见,崇祯皇帝冷芒一闪,心情有些不爽,对这个昔日挺袁派的代表,他是没有任何好感的。 在崇祯皇帝翻阅着这些奏疏,韩爌、李标等一众内阁大臣,并没有太多心思,处理眼前的事务。 毕竟当前锦衣卫督办袁崇焕一案, 搅得朝堂是起了风波, 眼下天子好不容易才来文华殿理政, 那有些人肯定想借此机会规谏。 比如韩爌。 比如李标。 而诸如周道登、何如宠之流, 想的却是怎么不叫自己牵连其中。 ‘看来袁案要加快进程了。’看完几人的票拟后,崇祯皇帝眉头紧蹙,心里暗暗说道:‘除了韩爌这个人,出于稳朝局的政治目的,可以继续留任外,李标、周道登之流,都要清除出内阁才行。’ 官僚做派过重。 真才实学过少。 这是崇祯皇帝在看了票拟后,对李标、周道登几人,所做出的评价,像他们继续留在内阁,纯纯是浪费名额。 ‘在不具备去和官绅、读书人群体,按照自己意志做事之前,内阁这边,看来真的要维持‘一主,一副,七群辅’的政治格局了。’ 崇祯皇帝拿着手里的奏疏,心里却暗暗思量着:‘尽管这样会出现多数意见不合,但是也总好过叫一帮滥竽充数之辈,把持着这等重权。 大明的守旧派势力庞大,想短期内就打压下来,根本不现实,不然也不会出现频繁更换内阁大臣,想以此杀猴儆鸡的怪象。 务虚、打嘴炮之风,已然盛行大明官场,真一下子罢免很多朝臣,必然会引起政治事件的,就他们背后的势力群体,肯定会作出幺蛾子的。’ 大明文官群体,所掌握的权势,其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网,是难以想象的存在,玩强压那一套,只能闹出更多事情。 “陛下…如今锦衣卫督办袁崇焕一案,太过偏激。” 李标的声音响起,叫崇祯皇帝从思绪中拉回现实,见李标拱手作揖,向自己劝谏,崇祯皇帝的眉头微蹙起来。 “在午门这等重地,骆养性竟纵使锦衣卫竖牌,张布没有任何依据的罪名,这分明是骆养性,想以此从快从重查办此事。 陛下乃大明仁君,圣君,不该偏信锦衣卫之言,应将袁崇焕从诏狱移交刑部,并着三法司会审。 当前朝堂被假借皇命的锦衣卫,搅扰的生出风波,若长此以往的话,恐……” “够了。” 面对李标吹捧自己之言,想以此劝谏自己,将袁崇焕移交三法司,崇祯皇帝神情淡漠的说道:“你身为大明内阁次辅,不想着如何帮朕分忧,却一门心思的钻到袁崇焕身上,朕想问问你,你是袁崇焕的次辅吗?” “臣未曾有过这等想法啊!” 李标神情大变,行跪拜之礼,看着崇祯皇帝激动道:“臣所讲之言,句句皆是为社稷虑啊,臣……” 对李标所讲这些话,崇祯皇帝根本就没有听,那冷厉的目光,看向韩爌、周道登、何如宠等人,眉头紧蹙起来。 “陛下,臣觉得重用锦衣卫,乃本末倒置之举。” 见崇祯皇帝的眼神,看向自己,韩爌硬着头皮走上前,拱手道:“李次辅方才所说的这些,都是出于国朝局势安定,出于自己公心,绝非为了自己的私利。 陛下,您难道忘了,前朝魏阉所把持的厂卫,给国朝带来怎样的危害和动荡了吗?您当初御极……” 魏阉,魏阉。 那是皇权的延伸! 难道什么事情,全都听你们文官群体的,才是叫大明强盛吗? 小冰河时期下的大明,各种弊政集中爆发,各地灾害频发,官官相护,官绅勾结,阶级矛盾激化,土地兼并严峻,这些客观存在的事实,难道朕不比你们看得清楚? 要真是什么都听信你们的,那朕何必折腾这些事情,直接把皇位让给你们,上山打游击得了。 崇祯皇帝眸中闪烁着精芒,静静的坐在龙椅上,听着李标、韩爌他们所讲,看着低头不言的何如宠等人。 此时此刻,崇祯皇帝对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算是有了更清晰的认知,皇权与臣权,于王朝统治来讲,根本就没有相安无事之意,想达成自己的政治目的,就要一次次的产生碰撞,这也注定皇权是孤独的,皇位是高处不胜寒的,此点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第二百零五章 涌动之借力打力 “那要不然…朕坐的这个皇位,就交由我大明群贤轮流来坐?”崇祯皇帝面露微笑,看着李标、韩爌说道:“李卿啊,朕觉得你这般出于公心,为我大明社稷虑,不坐这个皇位来辅政,真的是亏了。” “陛下!臣万没有这等想法啊!” 李标跪倒在地上, 行跪拜之礼,情绪激动的说道:“陛下说这等气话,分明是想置臣于不忠不孝……” “够了!” 崇祯皇帝冷冷道:“身为大明的内阁大臣,不想着多为社稷做实事,不想着怎么去为朕分忧,却一门心思放到袁案上。 朕倒是想问问你们,朕何时重用厂卫了? 难道抓欺君罔上的奸臣, 就是重用厂卫了?! 难道杀内廷治下的家贼硕鼠,就是重用厂卫了?! 是不是朕做任何事情,只要不去听朝中大臣之言,不按照你们的意思来办,那就是无道昏君了? 袁崇焕犯下什么罪行,朕说的不对,锦衣卫说的也不对,非要你们说才对。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朕干脆退出朝政,身居内廷,也学学皇祖父他老人家,把一应事宜悉数交给你们来办,来做, 可好?” 韩爌、李标这些内阁大臣,一个个都露出惶恐难安的神情,他们没有想到,天子会这般直白的讲这些话。 “臣等惶恐!” 听着这样的答复, 崇祯皇帝眉头紧蹙,大明为何上下摆烂, 不就是文官群体的势力过于庞大。 他们背后支持的士绅、读书人群体,想牢牢把控着自身利益,不叫盘剥的那些财富,以各种名目缴纳赋税吗? “是不是除了惶恐,你们就不会说别的了?” 崇祯皇帝抓起眼前的奏疏,看向韩爌他们几人,说道:“除了韩卿的票拟意见,朕觉得还能解决实际。 你们几个呢? 一个个官僚作风严重,不从实际出发,这就是你们为社稷分忧?出于公心?!” 皇权和臣权之争,除非哪天大明叫人干掉了,否则就别想消停下来,统御幅员辽阔的疆域,就必然用读书人为官,不然怎样叫大明的秩序安定? 这人啊,只要活一日,就必然被各种因素所牵绊,有名声, 有前程,有亲情, 有钱财, 有…… 大明皇帝所要做的事情,便是制衡出身不同、地域不同、派系不同的各个群体,以此来达到统御大明,叫王朝长治久安,不被别人干掉。 “蓟密永三协的奏疏,朕拿走了。”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手里拿着奏疏,看着惶恐难安的众人,冷然道:“朕会参考韩卿的票拟意见,略作修改,叫司礼监进行批红,到时由内阁下派兵部着办。 韩卿,朕不希望看到,就因朝中生出的一些风波,连正常的朝政都推动不下去。 要是这样的话,干脆放开蓟密永三协防线,叫建虏再度打进来的好。” 言罢,崇祯皇帝一甩袍袖,便朝文华殿外走去,不给韩爌、李标他们,任何多说其他的机会。 这还好是设立了军机处,真要没军机处,去总揽大明突发战况,叫内阁全权负责大明军政,那崇祯皇帝还怎么开展工作。 现阶段大明的文官群体啊,就是享受的特权,享受的成一种习惯,以至于出现任何不利于他们的情况,都会出现应激反应。 从文华殿回到军机处这一路,崇祯皇帝没有讲话,这叫王德化他们,一个个都老实的随驾而行。 “去把骆养性给朕叫来。” 回到军机处这边,崇祯皇帝将手里的奏疏,递给王德化,说道:“还有把这些奏疏,都交给徐卿他们。 军机处这边,要参考韩爌的票拟意见,立足蓟密永三协联防大局,给朕重新拟定一份票拟意见,着司礼监批红!” “喏!” 王德化忙上前接过,随后便去忙自家皇爷所下旨意,有现成的军机处不用,崇祯皇帝才是有问题。 先前就蓟密永三协重建,崇祯皇帝就召军机处大臣,进行了研讨,自己的一些意见,军机处这边很清楚。 倘若连这件事情,徐光启都不能办好的话,那他就别待在军机处了,直接负责武备院就是了。 ‘看来除了要张贴大字报外,掌控舆情的谋划,也要推进了,这舆情始终掌握在文官手里,风向被一帮清流把持着,那必然会影响到朝局走势,这不好,很不好!’ 独自一人待在公事房,崇祯皇帝就当前的朝局,做出预判,并想好了相应的措施,准备好好杀一杀,某些造反派的气焰。 ‘大明的清流和读书人,不是喜欢评议朝政吗?好啊,既然这样,那朕就给你们玩玩戏说朝政。’ “拜见陛下!” 骆养性的行礼声,叫崇祯皇帝拉回现实。 “现在袁崇焕的状态怎样?” 崇祯皇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瞅着骆养性说道:“有没有对其滥用私刑?方才朕去文华殿理政,这内阁对你们锦衣卫的意见,可是很大啊。” “陛下,袁崇焕状态很好。”骆养性忙拱手作揖道:“锦衣卫绝没有滥用私刑,臣等一切以陛下旨意来定。” 自兴起袁案后,骆养性便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想不丢掉手里的权势,除了依附天子,尽忠职守外,再无任何可能。 “嗯,这是要贴的第二份,第三份大字报。” 崇祯皇帝抽出一份文书,敲击着龙案,冷冷道:“你回去了以后,一字不差的全部誊抄下来,张贴到午门。 另外在京城治下各坊,去招一批说书人,记住了,要客客气气的请,别以权压迫,之后要做什么,朕会再吩咐你。” “臣领旨!” 既然大明的舆论权,被文官群体、清流、读书人掌控着,想要夺取舆论权的主导优势,那就要另辟蹊径。 靠笼络上述群体,来帮自己分忧,崇祯皇帝觉得难度太大,也没有必要,刚好趁着此次掀起的袁案,执行一次大练兵,通过自己的想法,逐步夺取舆论权的主导优势,这样后续才能不那般被动。 第二百零六章 崇文门税关 “陛下,当前辽东那边,自来犯建虏被我大明强军重创击退,辽前一带就未再出现袭扰之事。 孙督师出镇辽东以来,按照此前军机处前指所定,以辽前几处重镇为基准,组织人手挖设坑道, 并布置大量的陷马阵、陷阱等……” “陛下,此前奉戡乱救国之诏,勤王救驾的各地援军,皆已回撤,所封赏一应钱粮,等西厂事了,从急处置。” “陛下, 当前山海关这边,总兵官满桂, 按军机处指示,着手盘查所属军队,并对一片石口、道关等要隘进行勘察……” “陛下……” 在军机处公事房这边,王洽、李邦华、周延儒、徐光启、温体仁等,参加崇祯皇帝特召军机会议,将他们分管的相应差事,向崇祯皇帝进行细致汇报。 得益于军机处的创立,使得辽前、山陕等地所生战情,可随时随地直呈兵部,并转交到军机处这边,方便崇祯皇帝掌控局势。 倘若没有军机处的话,想要以这般快的速度,就能了解到种种情况, 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王在晋他们几人, 何时能抵达京城?” 了解相应军机要务后,崇祯皇帝看向王洽几人询问道:“当前军机处这般繁忙, 又是辽东事, 又是山陕事, 仅靠几位卿家是不行的。” “回禀陛下。” 今日轮值领班军机大臣周延儒,上前拱手道:“最多再有五日,王在晋几人,便可抵达京城。” “嗯,朕知道了。” 崇祯皇帝点头应道,随后又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沉吟片刻说道:“最近这朝局不太平,朕也清楚,你们中的人,有难处。 但是这袁案一事,不在军机处职权之内,所以当好军机处的差事,就够了,至于别的不要掺和。 袁崇焕犯了什么罪,做了什么事,朕要比你们更清楚,行了, 都下去吧。” “臣等告退!” 相比较于内阁、六部等处事宜, 这新设的军机处, 崇祯皇帝还是能完全掌握的,且擢升在内的几位大臣,都承担着相应的职责的,敢有任何懈怠之意,必然会受到相应惩罚的。 权力与责任是对等的,不要想着只享受权力的种种好处,却不想承担相应的责任,天底下可没这样的好事。 崇祯皇帝就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扭转先前不好的风气,大明的文官群体,多数就是只想享受权力,却不想承担任何责任。 哪怕大明出现任何问题,就算是亡国灭种了,跟他们也没有任何关系,大不了磕头换个主子就是了。 “陛下,户部尚书毕自严,顺天府尹孙传庭求见。” 韩赞周恭敬的走进来,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二人是为崇文门税关一事,想对陛下禀明一些事宜。” 孙传庭的动作够快啊,朕才递条子多久,便找到毕自严那里了。 崇祯皇帝收敛心神,说道:“宣!” 崇文门税关是京城税收的总驻地,所在地崇文门,距通州直输京城的东便门所在通惠河码头最近,京城内外城门所设税收机构,皆归崇文门税关管辖,是京城有数的位卑权重的肥差。 “拜见陛下!” 毕自严、孙传庭走进公事房,拱手作揖道。 “两位卿家此来,所为何事?”崇祯皇帝故作不解,看向毕自严、孙传庭说道:“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毕自严、孙传庭相视一眼,在一番眼神交流后,毕自严上前道:“陛下,臣等此来,是为崇文门税关一事。 孙府尹此前找到臣,言崇文门税关虽所征各项税收,是我大明治下各处税关之首,然内部却存在各种混乱。 此为孙府尹与臣所想呈奏疏,还请陛下御览。” 孙传庭,朕果真没看错你啊,是个肯做实事的主。 这才递条子多久时间,便付出实际行动,还将查明的结果,拿去说服毕自严,看来整饬崇文门税关,势在必行了。 “呈上来吧。” 感慨之余,崇祯皇帝说了一句,在旁候着的韩赞周,忙将所接奏疏,恭敬的转递到自家皇爷手里。 对崇文门税关所征税收,每年都未突破十万大关,崇祯皇帝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大明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重心,京城上下更有百万众人口,就征收这么一点赋税,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甚至不用去特别调查,把底层逻辑想清楚,便知这崇文门税关的正、副监督,及下辖的一众官吏,必然跟京城的权贵、官绅私下存在利益输送,拿着国朝的银子,来中饱自己的私囊。 大明的财政收入崩溃,最根本的一点,不就是官官相护,官绅勾结所致。 倘若没有这一根本原因,就依着大明幅员辽阔的疆域,哪怕是有频发的灾害,也不该出现收支失衡的。 在孙传庭、毕自严的注视下,崇祯皇帝装模作样的翻看起来,针对崇文门税关一事,他已经想好了整改措施。 不过这具体的事宜,崇祯皇帝不准备亲手操办,而交毕自严兼管,孙传庭主管,打响整改大明税收的第一枪。 这大明其他地方的赋税,天高皇帝远的,崇祯皇帝没想着着急去插手,叫毕自严按部就班的推进就行,但是京城这边,包括日后北直隶这边,他都要插手去管的,既然是自己的基本盘,那就要好好的管管才行。 “两位卿家,你们所呈递的奏疏,朕看了。”崇祯皇帝放下奏疏,边想边说道:“朕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崇文门税关,在天子脚下,竟存在着这么多问题。 先前朕心里还觉得,崇文门税关作为我大明治下税关之首,所征税收最多,不会存在任何问题,可细细盘查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对此两位卿家,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想叫自己的整改措施,叫毕自严他们听从,并严格按照此项推进,那就要辩证,叫他们对比出优劣性。 倘若崇文门税关的所征税收,能从不足十万两关口,突破到一百万两关口,这对于国朝财政来讲,无疑是非常解渴的。 第二百零七章 以小见大 “陛下,臣有话要说。” 孙传庭拱手作揖道:“崇文门税关是京城的税收总地,京城内外各门所设税局,皆由崇文门税关管辖。 按理来讲,历年来崇文门税关,所征的各类税收,确属我大明治下所设税关之首, 为国库收的不少税收。 然在近几日的暗查中,臣通过各种记录的文书比对,却发现崇文门税关,存在着严重的中饱私囊,公器私用,偷税漏税的现象。” 毕自严眉头紧蹙, 神情变得格外凝重,听着孙传庭所说的这些, 此次错非是孙传庭来找的话,他还真没有发现这些问题。 毕竟在大明治下所设的税关中,崇文门税关排列头筹,为国库上缴不少赋税,但按照孙传庭的盘算,这崇文门税关所征税收,至少能翻上两番才对。 “孙卿所说的这些,其实是客观存在的问题。” 崇祯皇帝拿着手里的奏疏,看向孙传庭说道:“然简单的更换税关官吏,惩处那批贪官污吏,虽说能叫税收提升至少两番,但是这在朕看来,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之策。 甚至经此一事后,你顺天府衙这边,还将背负横征暴敛的骂名,毕竟两位卿家心里也都清楚,能涉足其中的人,非富即贵。” 孙传庭、毕自严相视一眼, 便知天子很重视崇文门税关一事,甚至还想好了相应的对策,以改变崇文门税关现状。 “陛下,哪怕是背负所谓的骂名,然崇文门税关的乱象,也必须要出手整治。”毕自严走上前,拱手作揖道:“当前国库这边,所存银子不足,若崇文门税关一地,每年能增十几万两银子,这对国朝都是有好处的。 此次臣愿和孙府尹一道,负责整治崇文门税关一事,还望陛下恩准。” 怎么会不去恩准呢。 只是你们的心,所想的太小了。 堂堂大明国都所在,居住着百余万众人口,仅仅是这京城一地,便超过建虏八旗核心人丁了,哪怕大明重农抑商, 二十几万两银子,未免也太少了些。 崇祯皇帝收敛心神, 看向毕自严说道:“毕卿, 整治崇文门税关一事,是肯定要去做的,这点毋庸置疑。 事关国朝的税收,谁敢偷税漏税、中饱私囊,那便是跟朝廷作对,跟大明法纪作对,朕必然严惩不贷。 然两位卿家所呈奏疏,上面所写的整治措施,朕觉得还不够完善,存在较大的纰漏,韩赞周,将这份文书,还有缴税报表,交给两位卿家看看。” 说罢,崇祯皇帝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整改文书,及制作的缴税报单,在毕自严、孙传庭的疑惑下,韩赞周恭敬的接过后,便转身递到二人面前。 “京城乃我大明国都要地,居住着众多的人口,单单是每日的吃喝拉撒、各项用度,那都是一笔庞大的数目。” 在毕自严、孙传庭二人,看着自己所写整改文书时,崇祯皇帝淡然道:“崇文门税关所辖之事,所存在的最大问题。 就在于运输这些所需的车队,真要细细盘查下来,会造成京城内外各门的堵塞,耽误百姓出行。 但是不进行盘查吧,就难免出现混淆之事,这也是所谓中饱私囊、偷税漏税的根源。 制度出现了问题,就算再怎么更换官吏,也解决不了实际弊政。 或许是刚开始的时候,在更换完一应官吏后,这崇文门税关所征税收,能有小幅度的回弹。 然要不了多久,随着人的惰性,加之私下存在的拉拢收买,一切又都会回到原点。 想彻底解决这一问题,就必须实现人和物的错峰进城,给盘查运进京城的各类所需,留下相应的盘查时限。” 毕自严、孙传庭翻看着手里的文书,听着崇祯皇帝所讲,眸中皆闪烁着精芒,露出恍然的神情来。 对啊。 之所以有中饱私囊、偷税漏税的情况,那根源不就在于此吗? 倘若不会造成京城各门闭塞,耽误百姓出入的话,那利用这一情况,去打掩护,糊弄了事的现象,岂不就从根源解决了? “只是陛下,要叫运进京城的各类所需,在宵禁后进城,是否会出现一些隐患?”毕自严开口说道。 “能有什么隐患?”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道:“此事叫顺天府衙跟九门提督府,提前做好交涉,针对此事定下相应规矩,各司其职不就行了? 九门提督府负责各门守备,针对税收之事,可赋临时抽查的权力,事后可递交到顺天府衙这边。 若是没有问题就一切照旧,倘若出现问题,顺天府衙这边,可以根据九门提督府所递公函,对涉及到的人员进行惩处。 与此同时,崇文门税关下设税丁队伍,专司盘查所运货物,收缴进城税收,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所辖职权。 孙卿所拿的那份缴税报单,是需进城的运货车队,提前根据所运之物的数量,如实的填报上去,倘若存在所递报单与所查不符,那就是偷税漏税,按章办事就是了。” “陛下英明!” 孙传庭眼前一亮,拱手作揖道:“陛下所定整改措施,是重设了崇文门税关制度,从根本解决了问题,还引入九门提督府、顺天府衙交叉监督。 如此一来,即便某一衙署的人被拉拢收买,但其他衙署的人,发现其中存在的问题,就能第一时间进行处置,对涉事之人进行严查严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崇祯皇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说道:“若是不进行这样的整改,难免会受到所谓利益牵扯、人情往来的影响,继而导致中饱私囊、偷税漏税的情况发生。 所以只有从源头着手整改,才能解决实际问题,这个缴税报单,是减轻崇文门税关的关键,可大批进行刊印,一切照章办事。 朕前两日算了一笔账,若是照此进行整改,仅崇文门税关一地,每年所征税收,可破百万两税收大关,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本该国朝收缴的税收,绝不能再落入个人腰包,对先前在崇文门税关的官吏,都必须严厉追查。 还有这整改崇文门税关一事,你二人必须要负责好,毕卿分管,孙卿主抓,遇到问题可碰头研讨,若遇不能决之事,可向朕禀明情况。 九门提督府那边,朕会下一道口谕,叫孙祖寿配合好。” 毕自严、孙传庭此时的心思,全集中到每年可破百万两税关上,倘若真是那样的话,这对国库而言,无疑是件大好事啊。 从先前不到十万两,到破百万两,这中间的跨度太大了,以至于毕自严的心里,多少有些难以置信。 然对孙传庭来讲,他却相信崇祯皇帝所讲,毕竟此次崇文门税关一事,是天子事先给他指的方向。 若是没有天子的指点,孙传庭绝不会注意到崇文门税关,大明对商税一事,历来都不是很重视的。 不过孙传庭也清楚,真要做整改崇文门税关一事,必然会牵扯到很多人,也将触碰到众多群体的利益。 “两位卿家,放心大胆的去做。”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朝孙、毕二人走来,面露肯定的说道:“这件事情能否做好,将关系到我大明所设税关,后续推动整改一事,一个崇文门税关,都牵扯到这么多利益,那别的税关呢? 若是国库每年能增收几百万两税收,朝廷又何须拆东墙补西墙,行摊派之事? 此乃国本所在,望两位卿家能明晓其中利害,不必担心其他,朕会给你们撑腰的,涉及到谁,该惩罚惩罚,该处置处置。” “臣等定不负陛下厚望!” 毕自严、孙传庭忙拱手作揖道。 叫肯干实事的人,多做实事,给予他们相应的特权和底气,是崇祯皇帝定下的标准,这样出现任何问题,他也能从容的去应对。 第二百零八章 猜不透的天子 崇文门税关整改一事,是崇祯皇帝收拢京城掌控权的第一步,相比较于京城警备权柄的约束掌控,涉及京城税收、民生、经济、卫生等多领域的掌控,这才是更重要的根本所在。 一座百余万众的超级大城,哪怕不少的人口,是聚集在京城之外区域的, 若不能管控好的话,那也是会出现大问题的。 像受时局的影响,导致物价哄抬之事,像疫病防控之事,像治安管控之事,像火灾防范之事, 这些都是需要解决的。 ‘通过这次顺天府衙,介入崇文门税关整改,要逐步开展改造京城的谋划。’看着离去的孙传庭、毕自严,垂手而立的崇祯皇帝,心里暗暗说道:‘趁着当前朝局不定,先解决一些眼前的问题。 内厂和西厂查办皇庄一事结束,便要着手在京城治下各坊,开办平价的连锁便民铺,解决粮食、盐、棉布等流通商品,被各方权贵、官绅所掌控的商贾,想通过时局变化,趁机敛财的问题了。’ 想要解决大明现存的各项弊政,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就需要去一步步的谋划,不能有丝毫心急,分阶段解决问题,继而调整这种不好的风气。 在大明文官群体掌握很强的权势,在官绅、读书人群体,享有各种特权的背景下, 大明主要的生产资料,是被上述这些特权派把持着的, 而处在小冰河时期下,导致各地灾害频发,又加剧了土地兼并、阶级矛盾激化、赋税体系崩溃,越是心急的想解决所有问题,那只会叫大明内部越是混乱。 崇祯皇帝看向一旁的韩赞周,神情正色道:“韩赞周,眼下内厂和西厂这边,查办皇庄一事,进度如何?” 想要在短时间内,就扭转大明的财政状况,是不符合大明现状的,也不现实的。 只是另一方面想统御大明,想解决大明弊政,又离不开钱粮的支持,所以内帑收入的大幅提升,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以小农经济为主的大明,处在灾害频发的小冰河时期,想要去提升内帑收入,崇祯皇帝就要搭建以内厂所控皇庄的国营经济体。 通过提高生产力, 改变生产模式, 开辟更多新颖产品,来逐步涉足到大明现有商业,并开辟一些新的行业,以此增加内帑收入比重。 韩赞周忙拱手作揖道:“回皇爷…根据司礼监这边,所收内厂和西厂,近些时日呈递的奏疏整理。 北直隶治下八府的皇庄,凡涉及贪污的掌庄太监及大小管事,皆已全部被控制起来,目前内厂和西厂,正在盘查这些家贼硕鼠,这些年来所贪墨的银子、田产、各类产业。” “嗯,司礼监着人,给王伴伴他们,去一道口谕。” 崇祯皇帝想了想,开口说道:“叫他们切实做好监察事宜,让内厂和西厂好生办差,若谁敢染指这批家贼硕鼠所抄家财,下场是一样的!” “喏!” 得益于崇祯皇帝先前出手,对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这边,执行严查严办的策略,极大震慑了内廷的那帮太监群体,短时间内他们不敢行贪墨之事。 当然这仅限于在京的太监群体,像外派的镇守太监群体,却不在这一范畴之内。 不过崇祯皇帝并不着急,等此次查办皇庄事了,西辑事厂切实搭建起来,并行使所掌监察职权,在逐步完善就是了。 这出手整饬内廷上下,与整饬外朝不同,不管崇祯皇帝做出任何事情,内廷这边,除了承受之外,再没任何别的法子。 被抓住的那些太监也好,宦官也罢,一经查明,所贪家财全部查抄,再根据所犯罪行,或杖毙,或处置,敢有蹦跶的,那纯粹是在找死。 说到底,内廷这边的宦官群体很庞大,想料理自己的家奴,崇祯皇帝不用去跟任何人商量什么。 想上位的宦官众多,只要确保服侍在自己身边的太监、宦官,是绝对忠诚的,内廷主要衙署,是由信任的太监掌管,想什么无缘无故暴毙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在崇祯皇帝身上。 所以崇祯皇帝格外重视内书堂,凡是通过他考察的宦官,只要有能力的,便会被选进内书堂,成为太监群体的储备力量。 …… “元辅,您说陛下到底是何意啊!” 刘宗周情绪激动,紧握着双拳,皱眉对韩爌说道:“面对国朝这等舆情,陛下却一意孤行,听信身边小人谗言。 骆贼所领锦衣卫,近期张布数条袁崇焕的罪行,眼下一些大臣,都开始在心里泛起嘀咕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还有本官从户部那边得知消息,毕尚书跟那孙传庭走的很近,要针对崇文门税关,进行相应的整改。 这件事情不能不管啊,这崇文门税关,每年所征的税收,都在十万两徘徊,要是那孙传庭胡作非为,导致所征税收锐减,这对……” “起东兄,你先别这般激动。” 韩爌走上前,拉住刘宗周,朝一旁走去,皱眉道:“难道你现在还没有看明白,陛下是借袁崇焕一案,想整肃朝堂吗? 现在国朝上下,多半的大臣,都关注到此事上,可朝政怎么办?越是在这个时候,咱们越是要沉得住气。 当前陛下受袁崇焕一事,可谓是陷入到震怒的境遇下,时间……” “韩元辅,这些本官又怎能不知啊!” 刘宗周难掩激动的说道:“可越是这样,我等就越不能由着陛下的性子,罔顾大明法纪,叫陛下重用厂卫啊。 倘若长此以往的话,那我大明可还有希望? 魏阉在天启朝横行,提拔奉承他的小人,打压一心为朝的良臣,那些年我大明处在怎样的境遇,难道韩元辅全都忘了吗?” “唉……” 韩爌轻叹一声,眉宇间生出了忧色,他怎么会忘记这些呢,可当前这样一种朝局,尤其是锦衣卫张布的罪名,都得到天子的批注,且天子还是那般强势的态度,这叫他这个内阁首辅,真的不知该怎样去做了。 “起东兄,就先这样吧。”韩爌沉吟片刻,摆手说道:“本辅现在真是猜不透天子,这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 先前天子前来文华殿理政,狠斥了汝立兄一通,对我内阁所做之事,表达了强烈的不满,现在袁案一事,我内阁已不……” “哼!内阁不能管,我都察院不能不管!” 刘宗周一甩袍袖,沉声道:“本官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大明法纪被厂卫肆意践踏,此事绝不能这般下去,不然我大明朝纲必乱!!” 第二百零九章 议政之风 读书人出身的文官群体,绝大多数都喜欢犯一个毛病,便是一味地喜好去拿,他们恪守的那套礼仪、圣贤之道,去约束、规劝帝王。 不可否认的一点,以儒家为主的那套思想,的确是最佳的王朝统治工具, 可那也仅仅只是工具,执掌此物的应该,也只能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但是总有那么一批文官,想以此来约束住天子,这便有悖天子之尊的跟脚了,君权与臣权的争斗, 就必然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陛下…此为从遗孤之中,所遴选出的第一批名单,共计有七百一十八人。”曹化雨双手捧着一份奏疏, 恭敬的向崇祯皇帝汇报道。 “等后续遗孤抵达京畿一带,臣还会着手展开第二批、第三批遴选,眼下这些通过遴选的遗孤,尚无可安置的地方。” “就近安排到京城一带的皇庄,此事司礼监会办好。” 崇祯皇帝接过这份奏疏,随手翻看起来,对曹化雨说道:“你所经手培养的遗孤,是专门给锦衣卫培育的后备力量。 期间不管是缺什么,还是需要什么人手,皆可找司礼监着办。 等朕这段时间忙完手头政务,会特意去该地视察,见见这些遗孤,他们的父辈,为我大明社稷尽忠职守, 战死在了沙场上。 所以绝不可有任何苛待, 敢叫朕知晓有此等事情,不管涉及到谁, 朕绝不会轻饶!” “喏!” 供养战死将士的遗孤, 是崇祯皇帝想用自己的方式,培养出大明的羽林军,从小接受军事训练,并传授课业,等他们长大成人,便是大明军队的骨干力量,对自己是绝对的忠诚。 而从现有的遗孤中,特别遴选出一批遗孤,是给锦衣卫培养后备力量,好叫锦衣卫能成为真正的国之利刃。 骆养性也好,曹化雨也罢,亦或者李若链、吴孟明之流,充其量就是旧派锦衣卫,现阶段用着顺手就行。 但是之后的锦衣卫,必须稳步朝着专业化、规模化的道路迈进,这样才能扛起大旗,从小培养的锦衣卫, 才能担负起这样的期许。 崇祯皇帝放下手里的奏疏, 抽出一份文书, 看向曹化雨说道:“这是朕构思的锦衣卫培养计划。 你根据朕所拟定的这些领域,聚拢相应的人才,编撰出相应的学科书籍,以培养这些锦衣卫的苗子。 你可以先看看,有任何不懂的地方,皆可问朕。” 崇祯皇帝话音刚落,一旁的韩赞周,忙恭敬的接过文书,随后踱步向曹化雨走去,将手里的文书地上。 既然锦衣卫要成为国之利刃,那内部就要下辖各个分属机构,以此协同配合,达到崇祯皇帝相应的标准,诸如情报、反侦察、暗杀、预审等等机构,想要开设起来,就需要进行相应的专业知识。 依着现阶段的锦衣卫,还达不到这种标准,好在崇祯皇帝有足够的耐心,等到他想要的锦衣卫出现。 曹化雨翻看着手里的文书,双眸微张,脸上流露出的表情有些惊异,这份内容详细的文书,叫他感到震惊与不可思议。 倘若真的能按照这一标准,来培养现有遴选的这批遗孤,那等他们招募进锦衣卫,将会是何其强大的存在。 “陛下,臣没有疑惑。”收敛心神的曹化雨,拱手作揖道:“这份文书所写很详细,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崇祯皇帝颇为赞许的点头道:“嗯,那你先下去吧。” 身为大明的天子,崇祯皇帝的心里,最喜欢的就是像曹化雨这样,肯做事,又懂得如何开展工作的人。 倘若大明能多一些像这样的人才,那又何以至此会遭遇这样的处境,他又怎会面临无人可用的境遇? “陛下,骆养性求见。” 曹化雨前脚刚离开没多久,骆养性后脚就赶来了,听闻韩赞周所禀,崇祯皇帝陷入到沉思中。 是袁崇焕又折腾事情了? 还是朝中文官折腾事了? “宣吧。” 崇祯皇帝心里也清楚,在袁案不落下帷幕前,类似这种断续过来汇报,是不会结束的,毕竟袁崇焕一人,背后牵扯到的官员不少。 之所以不快刀斩乱麻的处置袁崇焕一案,崇祯皇帝就是想用此案,来转移多数文官的注意,好叫他想谋划的事情,都一一的落实下来。 “陛下…当前京城之中,有不少读书人议论袁案,且还有一些清流参与其中。”骆养性在行礼后,向崇祯皇帝表明此来目的:“据锦衣卫所查,这些人的背后,牵扯到朝中一些官员。” 到底还是来了。 大明政坛最常规的一种操作。 舆情导向。 “袁崇焕怎么样了?”崇祯皇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看向骆养性说道:“有没有再寻死腻活了?” “没有。” 骆养性拱手道:“袁崇焕这几日,都很安静,送吃的就吃,送喝的就喝,整个人很是平静。” 这是彻底放开了啊。 崇祯皇帝嘴角微扬,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既如此,那就拉出来游街吧,想通过控制舆情导向,来逼迫朕就范,真真是叫人觉得可笑。 把先前张布到午门的大字报,着人背熟,先每天游街一次,要是这帮清流文人,还不依不饶的话,那就增加游街次数。 另外朕叫你聚拢的说书人,叫他们根据所张布的大字报,给朕编撰成一个个小故事,派到街边免费说书。 袁崇焕不是想要名望吗? 好啊! 这次朕叫他出个大名,叫他先在京城出名,再到整个大明出名,文官靠吹捧养望,朕就给他提提名望!” “臣领旨!” 骆养性心思杂乱,忙拱手应道,他没有想到当今天子,竟会想出这样的手段,来应对清流文人,所操控的舆情导向。 “记住,说书人所做之事,跟你们锦衣卫无关。”崇祯皇帝特别强调道:“具体怎么去做,不用朕教你吧?” “臣明白!” 大明的多数文官,包括清流、读书人在内,对于自身名望的看重,甚至要高过自身的性命,倘若有机会彰显名望,以规劝天子,获得青史留名的机会,那一个个就像是疯了一般,前仆后继的冲上去。 崇祯皇帝知道这帮人,一个个心里是怎么想的,想以此来博取名望,好叫自己所在宗族传承增威,他是绝不会再给这样的机会了。 争夺大明的舆论权,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不然后续做的事情越多,那遇到类似的事情就越多,真要遇到颠倒黑白的主,想刻意抹黑自己的话,那对自身威仪来讲,绝对是不小的影响。 第二百一十章 游街示众 “指挥使,您真要这般做吗?” 吴孟明紧跟着骆养性,走在这阴暗、潮湿的廊道,皱眉说道:“眼下这袁崇焕一案,虽是我锦衣卫督办。 但在朝中掀起怎样的风波,您心里要比谁都清楚,袁崇焕是阶下囚不假…可毕竟身份不同啊, 这拉到京城各坊游街,未免……” “未免什么?!” 阴沉着脸向前走的骆养性,停下脚步,冷冷的看向吴孟明反问道:“你是想违抗旨意不成?” “不!” 吴孟明脸色大变,忙伸手解释道:“下官从没此意,只是现在京城的清流, 还有读书人都议论起此事,若……” “难道陛下会想不到这些吗?” 骆养性垂着的手紧握着,冷冷道:“想想你这锦衣卫指挥佥事, 是怎么当上的,别怪本官没提醒你。 要是失去了陛下的信任,别说是你,就连本官在内,这锦衣卫上下,都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是!” 吴孟明忙抱拳应道,此时此刻,他才算真正明白,自家指挥使做这等事情,是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将袁崇焕押出诏狱游街,若是有别的可能,骆养性绝不会这般做,但当前这样的朝局,他除了按旨办事,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知不觉间, 在崇祯皇帝的谋划下, 骆养性跟大明文官群体, 已成为敌对般的存在,仅仅是张布的大字报,凡是掌握些实权的官员,都知那是骆养性亲笔所书。 崇祯皇帝就是用这样一种阳谋,叫骆养性明确知道,自己在一步步抽掉他的退路,且在锦衣卫这边,也有他安插的信任者,若是骆养性不好好当差的话,那这锦衣卫指挥使就当到头了。 一个李若链,一个曹化雨,且都在锦衣卫内身兼要职,倘若骆养性有政治嗅觉,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从崇祯皇帝凯旋归朝,所做出的种种谋划,还有所达成的那些政治目的,叫骆养性在很多时候,都忘却崇祯皇帝才年仅二十岁。 “拜见指挥使!” “拜见指挥佥事!” 负责看押袁崇焕的锦衣卫,见骆养性、吴孟明结伴而来,忙快步跑上前, 恭敬的抱拳行礼道。 垂手而立的骆养性, 那双虎目,死死盯着牢房内,神情略显呆滞的袁崇焕,眉头微蹙了起来。 跟刚关进锦衣卫诏狱有所不同,那时的袁崇焕满是愤慨,动不动就喊冤叫屈,要不然就是绝食。 可在被按照天子所下旨意,将袁崇焕关进特制的牢房,用封闭、没有光亮的环境,不叫袁崇焕睡觉,不断说着袁崇焕所做之事,短短数天时间,袁崇焕的心神就崩溃了。 “打开牢门。” “喏!” 空旷的牢房内,响起铁链发出的‘哗啦~哗啦~’声,盘膝而坐的袁崇焕,有了一丝神情变化。 “沙沙~” 骆养性走进牢房内,盯着袁崇焕,冷冷道:“袁崇焕,看来你状态还不错嘛,走吧,本指挥使亲自押着你,到京城各坊逛逛。 也叫那帮被你收买的大臣,为你喊冤的清流、读书人,都见见你袁崇焕,究竟有没有被动私刑!” “不!本督不出诏狱!!” 听完骆养性所讲,袁崇焕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瞪眼咆哮道:“杀了本督,快杀了本督!!” “哼~” 骆养性冷哼一声,伸手示意,在外候着的锦衣卫,冲进牢房内,控制住情绪激动的袁崇焕,便架起袁崇焕的双臂,准备抬出牢房。 “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本督!!” 奋力挣扎的袁崇焕,额头青筋暴起,咆哮道:“本督就是犯了,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为何要这般羞辱本督啊!!” 听着袁崇焕所喊,跟着走出牢房的骆养性,嘴角露出一抹轻笑,现在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可惜太迟了。 敢做出欺瞒圣上,拿国朝粮饷笼络朝臣,行矫诏这等僭越之事,整个大明,除了你袁崇焕敢做,谁还敢做出这等事情。 “给老子老实点,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现在敢做不敢当了!” “快放开本督,士可杀不可辱…” “袁崇焕,老子给你脸了是吧,给老子消停会儿!还他娘的以为自己是督师呢,姥姥!” 骆养性、吴孟明负手而立,瞅着被锁在囚车中的袁崇焕,甚至连嘴里都塞进了布团,防止其咬舌自尽。 “调北镇抚司的精锐过来,陪着本指挥使,拉袁崇焕游街。”见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骆养性冷冷道:“要是袁崇焕敢有任何意外,我们就等着被砍脑袋吧。” “喏!” 吴孟明忙抱拳应道。 在崇祯皇帝的干预下,当前锦衣卫的权柄,并非完全掌握在骆养性之手,任何势力,内部都要制衡,才能避免内外勾结的事情。 锦衣卫后备力量没被培养出来前,崇祯皇帝会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调教锦衣卫,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进展。 想做吃里爬外的事情,趁早死了这个心吧。 “吱吱~” “哒哒……” 囚车发出的声响,伴随着马蹄声,在北镇抚司驻地响起,骆养性骑马走在前面,吴孟明在旁随行。 数以百计的锦衣卫校尉、力士,以袁崇焕所乘囚车为核心分散开,十余名锦衣卫千户、百户分别负责一处,敢出现任何意外发生,就等着接受惩罚吧。 “铛……” “瞧一瞧,看一看,大明第一罪臣袁崇焕,欺君罔上,道德败坏,刚愎自用,阳奉阴违,党同伐异……” 在道道铜锣声和喊叫声下,骆养性、吴孟明神情冷然,骑马向前走着,这首站便直奔大明门而去。 “指挥使,您为何不叫上李若链?”吴孟明向前探身,看向骆养性说道:“袁崇焕游街这等大事,他也是锦衣卫指挥……” “收起你那点心思吧。” 骆养性皱着眉,看向吴孟明说道:“李佥事有他要做的事情,你真的以为,天子只是叫袁崇焕游街那般简单? 有些事情本指挥使不能明说,不代表天子没有想到,不想引火上身的话,就老实当好自己的差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 戏说袁案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纵使是在锦衣卫这边,在一片平静的背后,亦是藏着相应纷争的。 当初建虏进犯大明,崇祯皇帝开始重用锦衣卫,除骆养性之外, 诸如吴孟明、李若链这帮锦衣卫高层,先前都是在底层担任职务,为了能保住自身地位,继续赢得天子的信任,一些内斗也是存在的。 被骆养性这般一番敲打,吴孟明收起心里的那点小心思, 生怕叫骆养性对自己失去耐心,这就太得不偿失了。 只是吴孟明还是很好奇, 被天子倚重的李若链,这个时候究竟在干些什么,有什么样的事情,能比押解袁崇焕游街示众更重要? “李佥事,按理说咱们领着差事,可为何咱们却这种打扮?”穿着一身便服的百户郑广泰,面露不解,看向靠窗而坐的李若链说道:“这要是出现什么事情,就那帮被挑选的说书人,别被……”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李若链面露轻笑,随手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说道:“真要出现什么问题,他们一个个跑的比谁都快。 咱们当下的任务,就是盯着这帮说书人,看他们是否真的卖力,别叫所谋之事出岔子就行了。” 说着李若链便透过眼前所开窗户, 朝底下那热闹街道看去, 却见被围的水泄不通的说书摊子, 一身穿青衫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个扇子,声行并茂的侃侃而谈。 “书接上回…那袁崇焕自知天恩浩荡,以口若悬河之言,吹捧出五年平辽之说,骗取了天子信任,然自赴辽以来,袁崇焕……” 在这说书摊子前,所聚一众百姓,聚精会神的聆听着,那说书人所讲之言,为了能叫所编小故事,能吸引到人,不叫旁人打断,那里面掺着太多戏说之言。 “娘的,这老李头真是够能瞎扯的,连老奴托梦之说, 都能编撰出来。”看着底下的说书摊,郑广泰嘴角抽动起来,说道:“佥事,咱要不是清楚,那袁崇焕干了什么,还真叫这家伙唬住了。” “瞎扯吗?” 李若链眸中闪过一道冷芒,嘴角露出轻笑,冷冷道:“跟朝中一些文官,包括京城的所谓清流、读书人相比,本官倒是觉得这帮说书人,依托袁崇焕自述的罪行,所编撰出的那些说书段子,要靠谱很多。 明明袁崇焕犯下了累累罪行,单单是欺君罔上,行僭越之事,这搁到旁人身上,那都是处以极刑的惩罚。 可偏偏却有那么多人,要跟陛下对着干,还拿我大明法纪,拿他们恪守的圣贤之道,一次次的行弹劾、规谏之举。 是…我们锦衣卫在此之前,的确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在袁崇焕一案上,却是半点手脚都没做!” 对李若链来讲,他先前在锦衣卫内,只是个小角色,就算有本事,但没有门路,就只能熬着,至于能熬出什么结果,是谁都不清楚的事情。 但被崇祯皇帝亲自点名简拔,后随驾出战,立下不小的战功,这锦衣卫指挥佥事一职,算是叫他给坐稳了。 锦衣卫督办袁崇焕一案,李若链明显能猜到天子之意,尤其是朝堂之上,出现种种风波后,也叫其更坚定天子所谋之事。 这帮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尤其是先前在朝中力挺袁崇焕的,见他们所谋没能达成,那一个个就蹦跶起来了。 “娘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袁崇焕赶赴皮岛,当众杀毛文龙,原来不是奉天子旨意行事,而是自己矫诏所为啊,这他娘的不就是目无圣上吗?” “谁说不是啊,先前我听人说,袁崇焕杀那毛文龙,是毛文龙目无圣上,意图谋反,谁他娘的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啊。” “喂…老头,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别他娘的是哄骗我等,故意编撰出来的吧?” “诸位客官,老夫从不打诳语,至于真假,那还需诸位来辨别了,老夫可是听说,那袁崇焕今日被锦衣卫押着,要在京城游街示众啊……” 聚在这说书摊前,在听完那说书人所讲后,一个个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有相信其所讲的这些,有质疑其所说的这些,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这李生忠也算是个人才。” 李若链站起身来,瞅了眼街边躁动的人群,说道:“等这件事情结束后,将其收为锦衣卫的外编人员。 陛下先前讲过,朝中的那帮文官,还有清流、读书人,之所以能左右朝堂局势,便是靠着被他们所掌握的舆情导向。 咱们锦衣卫这边,也要有自己能掌握的舆情导向,日后配合陛下所谋之事,走,我们到其他地方看看去。 这戏说袁崇焕之事,关系到后续的袁案进度,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马虎,不然就等着受惩吧!” “喏!” 想要真正掌握大明舆情的话语权,在崇祯皇帝的眼里,从来都不止是那一小撮拥有传承的饱读圣贤书的群体。 在大明治下的广泛文盲群体,也就是在官绅、读书人眼里,从来都不配称之为‘民’的底层百姓,才是要去争取的对象。 若没有他们缴纳赋税,就依着大明的情况,想要解决一个个麻烦,那纯粹是痴人说梦的事情。 只是受小冰河时期的影响,在频发灾害的大背景下,大明的自耕农群体,却在以惊人的速度削减,而他们名下的田产,却被一帮享有特权免税的群体兼并。 趁着此次锦衣卫督办袁崇焕一案,崇祯皇帝要借助此次政治事件,来将自己所谋划的事情,都一一的落实下来。 锦衣卫控制的说书人群体,那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以信息高度集中的报纸,也将出现在大明治下。 眼下在京城这边,出动的锦衣卫,押解着袁崇焕游街示众,四出的说书人,讲述着编撰的一个个说书段子,这使得原本还算平静的京城,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朝着一个风口而动。 第二百一十二章 平地起惊雷 “皇爷,皇后娘娘差人命奴婢,去取银耳莲子羹,还有几样糕点,您吃一些吧。”王德化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对伏案忙碌的崇祯皇帝说道:“皇爷都忙这么久了,也要适当的歇息歇息, 保重龙体啊。” “拿出来吧。” 崇祯皇帝放下手里的奏疏,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说道:“皇后的身体近来怎样?太医院那边所记脉案如何?” “皇后娘娘的凤体很好。” 王德化边取东西,边说道:“太医院所记脉案,皆言皇后娘娘的脉象很好,不过皇后娘娘却很记挂皇爷的龙体。” “是吗?” 崇祯皇帝端起那碗银耳莲子羹,边吃边说道:“说起来最近几日,朕忙着处理政务,没顾得上回坤宁宫, 一直都在乾清宫歇息了。 这样吧…今夜记得提醒朕,去皇后那边就寝。” “喏!” 别看崇祯皇帝一直说,不太勤政克己,但真正接管大明后,许多事情都要处理,尤其是他谋划的那些事情,必须一一落实下来。 许多时候忙起来时,就直接去乾清宫歇息了。 “顺天府衙那边,开始行动没?”崇祯皇帝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咀嚼着,喝了口银耳莲子羹,说道:“现在还没什么动静吧?” “是的皇爷。” 王德化微微欠身道:“司礼监这边,没收到孙府尹呈递的密奏,不过袁崇焕游街一事,在京城上下, 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样啊…”崇祯皇帝放下手中瓷碗, 眉头微蹙道:“那孙伯雅这边, 估计也快要展开行动了。” 崇文门税关整改一事, 关系到后续掌控京城各个领域,还有大明各税关整改,所以崇祯皇帝对这件事情,有着极大的重视。 反倒是对袁崇焕游街一事,说书人戏说袁案一事,崇祯皇帝并不是特别关心,毕竟朝中的文官群体,还有那帮清流、读书人,一旦知晓此事的话,必然是会有强烈反响的。 事实上,跟崇祯皇帝预想的一样。 “锦衣卫飞扬跋扈,竟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举,真真是可恶至极啊。” 国子监祭酒顾锡畴,情绪激动的握拳喝道:“我等身为大明忠良,绝不可对此坐视不管,纵使那袁崇焕犯有罪名,也不该被锦衣卫接管, 当由三法司督办才是! 尔等,都是我国子监的良才, 若在尔等的心中,还有一丝良知的话,就随本官一道,去午门劝谏陛下!” 作为大明的最高学府和教育管理机构,国子监在大明有着超然的地位,尤其是这祭酒一职,非德高望重者不可担任。 “顾祭酒所言甚是,我等皆是饱读圣贤书,恪守圣贤之道,今天子听信小人谗言,放松锦衣卫胡作非为,倘长此以往的话,那我大明法纪何在?那我大明天威何在?” “没错,纵使袁崇焕犯有罪名,也不该任由锦衣卫这般凌辱,叫京城的百姓对此指指点点,此有悖法理啊!” 被顾锡畴所召一众博士,多数皆情绪激动的阐述着内心想法,随后便在顾锡畴的带领下,国子监的博士,还有不少监生,便浩浩荡荡的朝着午门重地而去。 在这个时候,不止是国子监一地,都察院、六科等衙署,在知晓袁崇焕被锦衣卫押解着,于京城各坊游街示众,那不少人都激动起来了。 锦衣卫行此等事情,分明就是想戳破他们文官、读书人的脸皮,纵使是袁崇焕犯下了累累罪行,那也不该由你锦衣卫这般对待啊。 袁崇焕游街示众一事,就像是平地起惊雷一般,在朝野间引起轩然大波,也叫很多人汇聚午门而去。 …… “成国公…这可怎么办啊。” 轮值的汤国祚,站在这午门城楼处,看着逐渐增多的人群,摊手说道:“好端端的,突然出现不少官员,开始汇聚在这午门外,一个个面目可憎的盯着那帮锦衣卫。 看眼前这架势…只怕要不了多久,还会有大批的官员过来,甚至锦衣卫那边,还特别传来消息,说有不少国子监的人,朝着午门这边赶来啊。” “这骆养性是想搞什么鬼!” 不知真相的朱纯臣,神情凝重,垂着的双手紧握起来,说道:“去,再派一批上直亲卫军,给本公保住那帮锦衣卫。 他们所护之物,乃张布袁崇焕罪行的,敢叫这帮文官、国子监的读书人,一拥而上将其摧毁,那你我就等着挨罚吧。 本公即刻面见天子,你小心在此看顾好,记住,绝不可在午门处发生冲突,发现这样的苗头,就差人将其分隔开来。” “成国公……”汤国祚还想说些什么,但朱纯臣哪里理会其丝毫,快步就朝乾清门那边赶去。 “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 瞅着离去的朱纯臣,情绪激亢的汤国祚,忍不住骂了一声,随后便沉声喝道:“快,派一批人,去午门那边,给本侯护着锦衣卫。 还有,从其他地方抽调上直亲卫军,赶来午门这边,随时待命,快他娘的去啊,看本侯干什么!” “喏!” 袁崇焕游街示众一事,午门齐聚大批官员、读书人一事,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内阁、六部等各个衙署。 “韩元辅,您说这算什么事情啊。”李标紧皱眉头,情绪激动的说道:“骆养性这般飞扬跋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分明是想践踏我文人的尊严啊。” “够了…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掺和了。” 韩爌眉头紧蹙,看向李标说道:“前几日,清流、读书人聚在一起,评议朝政,你敢说你不知情? 骆养性胆子再大,他敢做出这等会引起朝野震动的事情吗? 这背后代表着什么,你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原本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这件事情捅出来后,只怕……” “我……” 听着韩爌所讲的这些话,李标欲言又止,眉宇间生出忧色,评议朝政一事,他的确是知情,但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啊。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出好戏 “陛下…午门那边出事了!” 朱纯臣神情凝重,快步走进公事房,便看见崇祯皇帝正在接见徐光启,心里一紧,忙拱手道:“臣圣前失仪,请陛下……” “徐卿啊…武备院这边,还要多操些心。” 崇祯皇帝看了眼朱纯臣, 对眉头微蹙的徐光启说道:“等所召的人才,悉数抵达京城后,要向朕禀明此事,朕到时要召见他们,尤其是那帮西洋传教士,朕要跟他们好好聊聊,看看大明之外, 究竟还拥有那些好的东西。” 徐光启忙拱手道:“臣领旨!” 对现阶段大明以外的世界,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秩序, 又处在何种境遇下,崇祯皇帝的心里是清楚的,也明白大明之后要做哪些改变。 然在大明的内部,对此知晓的却并不多,崇祯皇帝要用自己的方式,叫大明跟世界联系起来。 受上朝天国思想的影响,大明的一种主流思想,便是觉得大明之外的世界,没有什么好探查的。 即便外面的疆域再怎么广阔,那也没有大明富饶,可事实上并非是这样的,倘若能逐步真正意义上开放海禁,国朝所面临的压力,就能相应减轻很多很多。 谁又能想象的到,在大明朝廷于开海、禁海这件事情,反复横跳之际, 离南洋最近的大明东南之地, 民间盛行走私海贸之事,凭借瓷器、茶叶、丝绸等海外热销之物,每年赚取多少银子。 只是这些赚取的银子,多数没有在大明流通起来,相反都被窖藏了起来,要不就购置田产。 在崇祯皇帝的眼里,大明东南治下的权贵、官绅、地主、商贾,那多数都是造反派,银子银子没少赚,享受着赋予的特权,关键还他娘的骂朝廷暴政,不该于民夺利,这不就是纯纯的精致利己群体吗? “说,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崇祯皇帝眉头紧皱,看向朱纯臣说道:“能叫你这个大明国公,京卫都督府左都督,表现得这般慌张,是有人聚众造反了?还是想冲击宫廷呢?” 朱纯臣忙拱手道:“回陛下…是锦衣卫押解袁崇焕,在京城各坊游街示众, 导致朝野间不少人, 对此很是愤慨,说锦衣卫……” “他们倒是愤慨起来了,朕还没愤慨呢。”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冷然道:“锦衣卫督办袁案,是奉朕的旨意,锦衣卫做什么,不做什么,他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这有些人啊,总是抱有侥幸心理。 国朝的风气,要是再不改一些,那迟早是要出大事。 走,朕倒是想要看看,这帮人能闹到什么程度,徐卿,去叫上军机处所有人,陪朕去午门那边,看看这难得的盛况。 王德化!你派人去文华殿,叫韩元辅、李标他们,全都去午门,也叫他们这帮内阁大臣,都好好陪朕看看!” “臣领旨!” “奴婢领旨!” 就近段时期京城的舆情导向,崇祯皇帝清楚是怎么回事,若是没有朝中大臣的支持,仅靠一帮清流和读书人,想要知晓那么多内部,肯定是不可能的。 读书人参政议政,在历朝历代都是明令禁止的事情,但在大明这边,渐渐的却成了一种风气,甚至还能影响朝堂。 虽说崇祯皇帝清楚大明的文官群体,是很庞大且盘根错节的存在,但是想要单独收拾一些人,那还是能办到的。 叫骆养性押着袁崇焕游街示众,叫聚拢的说书人编排小故事,崇祯皇帝的后手,便在等候着合适的机会出击了。 “陛下,您不该这般放纵厂卫啊,骆养性乃是奸贼臣子,此举置我国朝之威,大明法纪,于何地啊!” “你们难道眼睛都瞎了吗?为何要跟这帮锦衣卫狼狈为奸,快放开我等,诸君,匡扶社稷的时候到了!” 乱糟糟的午门外,一帮情绪激动的官员、国子监监生,冲击着挡在他们眼前的人墙,想要打杀尽忠职守的锦衣卫,毁掉竖立起的木牌,撕毁张布的大字报。 “娘的,这帮家伙都是疯了!” 站在午门城楼的汤国祚,在见到眼前那混乱的场景,急的额头冒汗,骂骂咧咧道:“快…再他娘的抽调些人手,稳住局面啊。” 汤国祚心里那叫一个气,自己这好端端的来轮值,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情,这要叫驻守午门的锦衣卫,被这帮官员和读书人揍了,捅到天子那边去,事情就大发了。 “这动静还真不小啊~” 那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午门城楼上时,汤国祚整个人一愣,瞪大眼睛的转过身,见崇祯皇帝被一帮人簇拥走来,慌忙跑上前,拱手道:“臣汤国祚,拜见陛下。” “嗯,免礼吧。” 崇祯皇帝一把手,神情看不出喜悲,说道:“诸卿,朕叫你们来看一出好戏,这在我大明,应该也算很少找吧。” 跟在身后的韩爌、李标等一众内阁大臣,以及徐光启这帮军机处大臣,一个个神情各异,不少额头都冒出汗珠。 “这算是在向朕宣威吗?” 崇祯皇帝叉腰而立,看了眼午门外的情况,转身看向韩爌他们,说道:“一次简单的表明锦衣卫,没有向袁崇焕动用私刑,叫京城上下的百姓,知道袁崇焕是怎样欺君罔上,怎样胡作非为的。 朕也算是开了眼界了,竟然有这么多人,聚集在午门重地,一味地亮明他们所谓的那套主张。 李标,你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臣…” 被当众点名的李标,身体一颤,忙拱手道:“陛下…臣不明白,陛下……” “不明白?不知情?” 崇祯皇帝笑了,伸手指向李标,说道:“李标啊李标,你是不是在心里觉得,整个大明除了你聪明,你精明,其他人都是傻子啊? 你前段时间做了什么,难道都忘了?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李标额头冒出冷汗,低着的脑袋,脸上露出慌张的神情,难不成自己私下做的事情,天子都清楚? 垂手站着的韩爌,此时心里燥乱起来,他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天子这是要出手了。 “韩卿啊,午门外发生的事情,朕就交给你这个内阁首辅来办了。” 崇祯皇帝看向韩爌,神情淡漠的说道:“朕不管他们为何而来,受谁挑唆,也不想听他们讲的那些话。 这朝堂上的有些人,想将袁崇焕从锦衣卫拉出来,移交三法司督办,且还这般的迫不及待,就愈发叫朕在心里觉得,袁崇焕先前究竟背着朕做了多少事情。 李标,你自己主动上疏请辞吧,朕给你留些脸面,不然就到刑部交待吧,别以为朕身居内廷,就不清楚外面的事情了。” 李标傻眼了。 韩爌愣住了。 在场的其他人,或惊愕,或难以置信,或错愕,不敢相信他们所听到的话。 “成国公,你留在这里。”崇祯皇帝一甩袍袖,看向错愕的朱纯臣,说道:“协助韩卿平定午门之乱。 要是有人敢顶撞韩卿,敢藐视大明法纪,那就都抓起来,移交刑部!” “臣领旨!” 崇祯皇帝走了,根本就没理会李标他们,昂首阔步的便走下午门城楼,就好像他不曾来过这里一般。 先前骤起的舆情导向,崇祯皇帝清楚是刘宗周、李标这些人,背地里搞的鬼,但更多有谁参与其中,并没有打探清楚。 朝中的一些大臣,以为掀起了舆情导向,就能倒逼着自己退让,那纯纯是痴人说梦的事情。 之所以叫锦衣卫督办袁崇焕一案,崇祯皇帝就是想借助此案,斗垮一些务虚、不做实事的大臣,用他们奉行的游戏规则,叫他们先下台,然后在根据袁崇焕交代的论罪。 虽说李标的名望,比不上袁崇焕吧,但毕竟是内阁次辅,没有任何理由的罢黜,终究是说不过去的。 但他既然参与其中了,就别想着随便了事。 第二百一十四章 孙传庭挥刀 大明官场的风气,很早就被带跑偏了,尤其是万历朝、泰昌朝、天启朝持续的党争,加剧吏治腐败,这是一个系统的群体性现状。 以权谋私、权钱交易、官绅勾结盛行的大环境下,靠频繁更换几个内阁大臣,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的。 毕竟大明地方上的那帮官员, 多数都是一丘之貉,不利于他们的政策,纵使在朝堂上形成,出了京城以后,又有多少会不打折扣的执行? 按照崇祯皇帝的构想,通过此次兴起的袁案,换掉一批醉心于权谋算计、务虚、打嘴炮的大臣后,且此案叫文官群体无话可说,那朝堂上基本的政治格局,短时间内就不会再轻易去动了。 怎么获取更多的钱粮,怎么壮大新军的规模,怎么打造基本盘,才是摆在崇祯皇帝眼前的事情。 “在你们聚在一起,熟悉掌握整改崇文门税关,所需各项制度时,朝中的局势出现了一些起伏。” 孙传庭坐在官帽椅上,看着他挑选的崇文门税关的大小官吏,神情正色道:“有关举荐你们的奏疏,本官还没有呈递给陛下。 要是心里有反悔的,现在可以向本官讲明,脱掉身上穿的官服,直接离开就是,本官也不会怪罪你们。 毕竟锦衣卫督办袁崇焕一案,在朝野间引起不小的争论与风波,对此事本官不想过多的评判。 昨日于午门外,聚集了不少大臣和国子监监生,甚至最后都惊动了韩元辅。 本官向来不做强人所难之事,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势必会触碰到一些人的利益,若没太强的决心,最好不要参与进来。 你们先前都是顺天府衙这边,能力不错但却没有门路的人,机会就这么一次,能否把握住,就看各自的选择了。” 言罢孙传庭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没有去理会堂内所聚众人,这些都是孙传庭挑选出来,要去顶替崇文门税关及京城内外各门税局的官吏。 想整改崇文门税关,达到崇祯皇帝所定标准,就必须先将各项准备做扎实,不能一上来就横冲直撞,不然出了乱子,影响到京城各坊,就会被巡城御史抓住把柄。 “府尹, 下官等不退缩!” 叫孙传庭觉得欣慰,他所挑选的这批官吏, 并没有一人退缩,一个个神情坚定的沉声喝道。 毕竟在此之前,在京城没有门路的他们,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做,功劳苦劳都叫旁人占了,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们又怎会把机会白白从手边溜走呢? “好,本官果真没看错你们。” 孙传庭站起身来,撩了撩袍袖,说道:“尽心办差,恪守崇文门税关所定新规,只要能办好此事,陛下不会看不到的。 走,随本官一道去九门提督府,准备领着新编的税丁,接管各处。” “喏!” 既然是整改崇文门税关,为避免在接管期间出现问题,孙传庭还是采取稳妥的法子,从孙祖寿所领忠勇军,从先前随驾出战致残的将士中,遴选了一批断手、断臂的将士,以他们充当骨干,又挑选一批新募将士,组建起直属崇文门税关的税丁队伍。 妥善安置伤残将士的政治任务,崇祯皇帝先前在归京时,便特别向孙传庭、孙祖寿他们交代过,而参赞大臣金声、申甫,奉旨督办顺天府、永平府卫所事,也是在具体负责这件事情。 让那些给大明流过血、受过伤的将士,纵使是致残的将士,无需担心自己日后生计,甚至能凭本事赚银子养家糊口,就是崇祯皇帝要坚持做的事情,与其浪费时间和精力,去笼络那些文官,倒不如多多笼络这些文盲将士来的实际。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孙府尹…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挎刀而出的孙祖寿,面露笑意的朝孙传庭走来,抱拳一礼道:“可是有什么事情,需本官去做啊?” 瞧见孙传庭身后所跟众官吏,孙祖寿心里就知道怎么回事。 “孙提督,先前陛下传口谕,叫九门提督府,协助本官整改崇文门税关。”孙传庭抱拳还礼道:“此前一直都不是最佳时机,不过眼下本官觉得是时候了,不知直属崇文门税关的税丁队伍,孙提督整饬的怎样了?” “早就整饬好了。” 孙祖寿面露笑意道:“本官一直都在等孙府尹消息,接下来怎么做?需要九门提督府这边,做些什么?” “一切照章办事就行。” 孙传庭神情淡然道:“还请孙提督即刻差人,去给京城内外各门的守将下道指令,维持好各门秩序。 剩下的事情,交由各处所派官吏办理即可。” “没问题。” 孙祖寿笑着点头道,随后转过身去,沉声喝道:“来人啊,即刻传本提督令,命各处守将严守职责,维持好各门秩序,敢出现任何异动或混乱,以军法从事!” “喏!” 将京城守备事,交由特设的九门提督管辖,对崇祯皇帝来讲,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针对京城的各项谋划,一旦要步入到落实阶段时,不会出现大的混乱。 倘若先前凯旋归朝之际,崇祯皇帝若是没有挟大胜之威,命孙祖寿这个九门提督,率部接管京城内外门守备事,之后再想谋夺此事,必然会生出很多风波。 “孙府尹…眼下京城这边,动静可是不小。” 孙祖寿走上前,对孙传庭小声道:“这个时候你便插手崇文门税关,只怕那几个巡城御史公署,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啊。” “这些事情,本官已与毕尚书商量好了。” 孙传庭撩了撩袍袖,神情自若道:“也是出于这个考虑,才不叫你九门提督府过多在官面上涉足,不然就依着科道那帮言官御史的脾性,定然不会放过这机会的。” 孙祖寿一听此言,眉头微挑,心里也是暗暗庆幸,幸好孙传庭为人不错,不然想给自己下绊子,那出了什么事情,他还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第二百一十五章 风向标 大明‘文武失衡’的政治生态,已形成特有的风格,即便是独领一部的总兵官,在见到比他官阶低的文官,都要毕恭毕敬的对待,不然就等着被弹劾吧。 虽说于统治层面来讲,防范武将势大是对的, 但现阶段大明的风气,俨然已到了畸形的阶段。 其实不单是这方面,在别的方面同样如此。 像大明的文官群体,为何忌惮厂卫势力做大做强,从另一种角度来看,就是想堵住皇权的延伸。 天子稳坐内廷, 大事小情多听大臣意见,天下一切太平,这不就是文官嘴里的盛世王朝吗? “韩卿,朕明说了吧。”崇祯皇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看着韩爌说道:“李标犯了什么罪,你心里应该也清楚。” “朕已经很克制了,胆敢操控舆情导向,想倒逼着朕退让,以达到叫三法司,获取督办袁案之权,这是在藐视皇权。 韩卿觉得,若这件事情公布出来,有些人的官帽子, 还能保得住吗?” 韩爌的鬓角, 被汗水浸湿,他没有想到当今天子竟知道这么多, 倘若真是这般的话,那他此来为李标求情,真真是愚蠢啊。 “陛下……” 想到这里韩爌, 忙拱手作揖, 想要解释什么。 “好啦韩卿,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崇祯皇帝摆摆手道:“这些话,韩卿就不必讲给朕听了。 好好在内阁做好该做之事,切实担负起首辅职责,才是韩卿该向朕表明的态度,而不是左右摇摆。” 要不是锦衣卫这边,并没掌握确凿的证据,朕岂会这般轻拿轻放,不过借午门聚众闹事之势,先撸掉李标的官帽子,还是不错的。 瓦解你们东林党在朝之势,重用仅有的那些务实派东林党官员,叫你们内部分化开,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崇祯皇帝嘴上敲打着韩爌,心里却暗暗说道,当前的锦衣卫啊,还远没达到太祖高皇帝时期的程度。 不然就依着崇祯皇帝的性格, 定要叫刘宗周这帮蹦跶的大臣,也一一抓起来,狠狠的杀杀他们的气焰。 不能为天子所驱使的大臣,纵使真有一些本事,那也不能用,想要稳住国朝层面不动荡,就必须制衡朝堂才成。 “皇爷…孙府尹呈递密奏,言……”高时明匆匆走进东暖阁,手里捧着一份奏疏,见到韩爌后,闭上了嘴。 垂手而立的韩爌,眉头微蹙起来,看着高时明将所捧奏疏,恭敬的递到崇祯皇帝跟前,心里却暗暗揣摩起来。 孙传庭这个时候又闹出什么动静了? 崇祯皇帝接过奏疏之际,瞥了眼韩爌,故意开口说道:“是崇文门税关整改的事情吧?” ‘崇文门税关整改!?’ 韩爌心里一紧,心里却暗暗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先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好端端的,天子为何要整改那里。 “韩卿啊,你先下去吧。”崇祯皇帝打开奏疏,被挡着的脸,露出一抹笑意,说道:“等朕处理好手头政务,会去文华殿理政。” “臣告退!” 想跟大明的文官群体斗争,就要有一个好心态,被誉为权谋天子的嘉靖皇帝,都用各种手段,来跟文官作斗争,有这样的先例在前,崇祯皇帝又怎会心急呢? 毕竟当前的大明,论及处境,论及局势,论及家底,都远比不上嘉靖皇帝时期,所以他必须更有耐心才行。 若是能稳住大层面的局势,制衡好朝堂各方势力,那上山打游击之谋,就藏在心里便是了。 “这孙伯雅到底是老辣啊。” 在韩爌离开东暖阁后,崇祯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疏,笑道:“呵呵~朕果真没有看错他啊,这顺天府交到他手里,朕很放心。 选择在这个特殊节点挥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叫遴选的那批新官吏,领着组建起的税丁队伍,接管各处,将一应旧官吏抓进顺天府大牢,这做的好啊。” 在旁候着的王德化、高时明二人,见到自家皇爷这般高兴,相视一眼后,便纷纷低下脑袋。 “王德化,你说此事要叫朝中大臣知道,会掀起风波吗?”心情不错的崇祯皇帝,看向王德化说道:“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回皇爷…应该会掀起风波吧。” 王德化向前欠身,边想边说道:“毕竟这崇文门税关,牵扯到不少所征税收,只怕京城的勋戚、官绅,在见到张布的告示后,都会去找孙府尹吧。” “那就要看孙伯雅如何应对了。” 崇祯皇帝敲击着龙案,微微一笑道:“朕相信孙伯雅,这等小事他能处理好,不过朕也要替他撑撑腰。 高时明,你现在就出内廷,去顺天府衙一趟,告诉孙伯雅,言朕心甚慰,若所遴选之官吏,能稳定住崇文门税关局势,则他们全部录用。” “喏!” 高时明忙拱手应道。 对待自己倚重的大臣,该撑腰的时候,就要撑腰,不能因为所谓的名望,就不想着替手下人解压。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 “等等…顺便再去九门提督府一趟。” 想到什么的崇祯皇帝,伸手对高时明说道:“告诉孙祖寿,要是这期间有人敢闹事,全部都抓起来,送进顺天府大牢去,直属崇文门税关的税丁队伍,毕竟是新组建起来的,要给他们适应环境的时间,去吧。” “喏!” 这麾下有一帮务实、肯做实事的能臣悍将,叫崇祯皇帝的心情很是不错,若真是什么事情,都靠自己解决的话,那就算是把自己累死,也解决不了大明的现状。 眼下他所提拔起来的那些人,在各个领域都开始挑大梁,帮自己分担压力了,这是一个好现象。 文官也好,武将也罢,亦或者厂卫势力,唯有围绕着皇权而转,那才能起到相互制衡、相互制约的作用。 被掰弯的大明风向标,也是时候该一点点拨正回来了,不然想处理摆烂的大局,无疑是逼张飞绣花。 第二百一十六章 横财 大明官场现行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只要有利可图,只要能博得名望,谋得名利双收的话,便会有大批的人前仆后继,敢舍得一身剐, 挑衅皇权。 对于崇祯皇帝来讲,他当前所处的境遇,纯粹就是一个烂摊子,套着另一个烂摊子,层层环套之下,叫你老实待在深宫就成。 “伯雅…朕听说这几日,去你顺天府衙的人不少?”崇祯皇帝撩了撩袍袖, 笑着对孙传庭询问道:“朕心里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运筹帷幄, 叫那帮家伙,都老实按照崇文门税关的新规,行事的?” “还请陛下问罪。” 孙传庭拱手作揖道:“臣并没有跟他们多浪费什么口舌,只是选了一些背后有门路的商贾。 只向他们强调了一点,是否遵循崇文门税关颁布的新规,这决定权取决于他们自己。 若是遵守新规,被抓的那批贪官污吏,只在顺天府大牢待着,经顺天府衙受审即可,贪污多少银子,就定什么罪。 若是不遵守新规,那就只能将那批贪官污吏,移交到锦衣卫之手了……” “哈哈~” 崇祯皇帝大笑起来,指着孙传庭说道:“伯雅啊伯雅,没想到你也会有所变通,不错, 朕果真没有看错你。” 能够将京城内外城各坊治下,所需要的粮食、盐、布匹等各种日常所需, 这样流水很大的产业,从京城之外搞到京城这边,但凡是有些势力的商贾,谁敢拍着胸脯说,背后没有勋戚、权贵、官绅撑腰? 孙传庭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接着当前锦衣卫掀起的风波,叫那些背后的人,心里都有所忌惮,先稳住京城各坊的秩序再说。 “陛下,臣心里还有些担心。” 孙传庭微微欠身,说道:“眼下只是权宜之计,等他们清楚崇文门税关颁布的新规,还有例行的抽检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后,定然会用各种手段来反击。 到时京城这边,必然会生出一些风波。 臣心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能否由顺天府衙这边,挑选一些有良知的商贾, 从旁处给予他们些好处, 在出现哄抬粮价、盐价等市面不稳时, 叫他们……” “伯雅,你能想到这个层面,是好事。” 崇祯皇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笑着说道:“不过这件事情,朕有更深的考虑,也在做一些谋划,你就不必担心了。 真要是出现这种事情时,会有人来治他们的,眼下你要做的,便是将当前的崇文门税关秩序,真正变的扎实起来。” “臣明白了。”孙传庭拱手作揖道:“陛下…若无其他事情,臣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 京城对整个大明来说,是具有非凡意义的,治下敢出现任何风吹草动,那都是大事,让某些既得利益群体,将一直攥在手里的利益,松手上交给朝廷,那无疑像是在割他们身上的肉,肯定都是不甘心的。 掀起价格战,搅动京城秩序,就成了倒逼政策退步的唯一手段,不过崇祯皇帝并不惧怕这些。 “沙~沙~” 孙传庭刚离开没多久,情绪激动的韩赞周,便匆匆走进东暖阁,对崇祯皇帝拱手道:“皇爷…王太监、方太监他们回宫了,眼下就在殿外候着。” 终于回来了。 看来查抄那批内廷的家贼硕鼠,大方向的事情,都处理妥当的,剩下的多是一些善后事宜。 “宣!” 崇祯皇帝眉头微挑,嘴角扬起笑意,说实话,他的心里很好奇,藏在皇庄的那批家贼硕鼠,究竟能贪多少银子,能贪多少田产。 一直以来,关于皇庄这一块,就不在大明法纪制约下,相反皇庄名下的田产,还在不断地增多,而历代大明天子,对皇庄这里的账,又是一本糊涂账。 明明拥有那么多良田,但是给内帑上缴的子粒银,却又是很少的,一句年景不好就糊弄过去了。 这不是糊弄鬼的吗? “奴婢王承恩,拜见皇爷!” “奴婢方正化,拜见皇爷!” 看着脸色沧桑不少的王承恩、方正化二人,崇祯皇帝便猜到此次查抄行动中,二人承受了不小的压力,甚至碰到不少叫他们震惊的事情。 “都起来吧。”崇祯皇帝神情淡然道:“王伴伴、方正化,这一路辛苦你们了,说说这次的情况吧。” 王承恩、方正化相视一眼,在方正化的眼神示意下,王承恩向前走了数步,拱手道:“能为皇爷分忧,是奴婢等的本分。 皇爷,这是内厂和西厂,在此次查抄皇庄行动中,要呈递的奏疏,请皇爷御览。” 说这些的时候,王承恩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疏,恭敬的双手捧着,在旁的王德化,忙踱步走来,接过这份奏疏,转身呈递到崇祯皇帝面前。 接过奏疏的崇祯皇帝,在王承恩、方正化几人的注视下,便翻阅起来,本不带喜悲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 触目惊心! 崇祯皇帝的心里,除了用此来形容外,根本就想不出其他来形容。 “被抓的那批掌庄太监,还有一应涉案家贼硕鼠,都抓回京城没!!”崇祯皇帝抬起头来,看向王承恩说道:“好啊…这还真叫朕开了眼啊,竟抄出五百七十余万两银子,两百多万石的粮食,还有合计一万三千七百余顷的良田,哈哈…这帮家贼硕鼠,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啊。” 内廷名下的皇庄,遍布整个北直隶治下八府,每处皇庄都设有掌庄太监,还有其他官校、庄头等,一个皇庄或许查的不多,但是归拢到一起后,绝对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皇爷息怒。”王承恩忙拱手道:“涉案的所有家贼硕鼠,正在朝京城这边押解,到时……” “好!” 崇祯皇帝一甩手中奏疏,沉声道:“等这批家贼硕鼠,全部押回京城后,是主要首脑的,手上沾着命案的,全部处以极刑! 剩下的那些人,都给朕集中起来,朕要叫他们拿命去往死里劳作,来赎罪!” 第二百一十七章 剑指晋商 被抓的这批家贼硕鼠,多数都是从天启朝就外放出去的,先前谁查过皇庄,银子孝敬上去,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贪腐成风这个现象,不单体现在大明官场,就连大明内廷也很严重, 而崇祯皇帝御极以来,心里忌惮魏忠贤那种权阉,加之朝中大臣不断劝谏,就约束着厂卫势力,对皇庄那一块就没管过。 此次崇祯皇帝发起的皇庄查抄行动,幸好是特设起大内行厂和西辑事厂全权负责, 但凡敢换上东辑事厂,只怕通风报信的一大堆。 毕竟内厂和西厂的太监、宦官,多数跟内廷的十二监四司八局, 没有太多的利益牵扯,都是新人,想向上爬的。 尽管现在查抄出这么多家财、粮食、田产等,但是崇祯皇帝的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好。 是。 这批查抄的家财,将悉数充入内帑,如此会极大的缓解,崇祯皇帝手头紧的窘迫,可这背后所带来的逻辑,太坏了。 天子所在的北直隶,还是天子名下的家奴,一个个都这般丧心病狂的贪腐,那别的地方会怎样? 触目惊心啊! 想到这里的崇祯皇帝,立时就联想到以范家为首的八大晋商, 内廷名下负责皇庄的这批太监、宦官,一个个都这般肆无忌惮了。 那天高皇帝远的八大晋商,又将会是怎样恐怖的存在,作为建虏八旗,在大明分销战争缴获,提供粮食、铁料等各项所需的白手套,只怕他们势力范围内的官场,将会被渗透的不成样子! “先前朕叫你们筛选接管皇庄的人,还有要搭建起的各级框架,都怎么样了?”收敛心神的崇祯皇帝,看向王承恩说道:“另外这查抄的田产,是否都划归到所在皇庄名下?” 王承恩忙拱手作揖道:“回皇爷,各府的总管掌庄太监,皆已明确下来,并由他们主持各府治下,所辖的那些皇庄。 按照皇爷先前的旨意,各项制度都在完善中,查抄的田产,除有争议的那批田产,其他皆划归到所在皇庄名下。” 作为自己实际掌控的田产,崇祯皇帝不准备将皇庄名下的田产,划拨到各地官府充当官田了,他要牢牢掌握这些皇庄,帮助自己赚取更多的银子, 收获相应的粮食,安置遗孀遗孤所用。 “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对王承恩说道:“等此事明确下来后,叫各府总管掌庄太监,对各府治下皇庄的田产,重新登记造册。 日后以此为基准,内廷名下皇庄的田产,一亩不准多,一亩不准少,至于别的,等框架搭建起来再说。 走,摆驾西苑,朕要见讲武堂的人!” 关于内廷名下皇庄一事,崇祯皇帝将以此次查抄家贼硕鼠的田产,作为最后的补充,此后不再扩张皇庄规模。 专管皇庄事的大内行厂,会将自己所定的规矩推广下来,同时也叫西辑事厂,在旁监察分散各府的皇庄,要是在此期间,敢再出现类似的事情,那一切就按照规矩办事。 该给的银子和前途,他这个大明天子不会吝啬,但他不给,底下的宦官不能要,这性质就发生改变了。 王承恩、方正化神情各异的紧跟在后,他们心里不是很清楚,自家皇爷好端端的,为何要去西苑那边,召见讲武堂的人? 难道是对他们办的差事不满? 难道是他们负责此事期间,还有什么遗漏? “方正化,西厂跟你回京的人,有多少?”坐在龙辇上的崇祯皇帝,看向随驾而行的方正化询问道。 “皇爷,有四百余众。”方正化忙上前说道:“西厂其他的人,眼下在各府治下,协助内厂稳定秩序。” “此次你们西厂和内厂,负责督办皇庄一事,差事办的很好。” 崇祯皇帝不加吝啬的夸赞道:“叫西厂的人,全部回京,剩下的事情,交给内厂负责善后即可。 赏赐等你们西厂这边,再办一件事情,一块恩赏。 朕这里有件大事,要你领着西厂全体,和朕从讲武堂挑选的将领,一块协助完成。” “奴婢领旨!”方正化忙欠身应道。 这次拿内廷的家贼硕鼠,好好练了一次手,关于抄家的专业经验,向来西辑事厂积攒了不少。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以范家为首的八大晋商,也是时候除掉他们了,且名头,崇祯皇帝都想好了。 将他们并入到袁案之中,以袁崇焕的口吻,指明范永斗这帮叛逆分子,背着大明,暗中勾结建虏八旗,做着祸害大明的事情。 或许对这件事情,袁崇焕并不知情,但袁崇焕押在锦衣卫诏狱,崇祯皇帝想借他的名义办些事情,那还是可行的。 “韩赞周,你先去西苑那边。”想到这里的崇祯皇帝,看向随驾的韩赞周说道:“叫讲武堂的高级将校班,全部集合,朕要在御台接见他们。” “喏!” 既然决定除掉八大晋商这一庞然大物,彻底敲掉建虏的隐藏臂膀,那就必须把事情做到圆满。 崇祯皇帝都想好了,以特别考核的名义,叫周遇吉这帮悍将,以周遇吉为主,陈继盛为辅,统率勇卫营,另外从天雄军抽调一批精锐,赶赴到张家口那边。 等出动的各部精锐,还有西厂的人,全部抵达位置后,再由方正化传达旨意,针对覆灭八大晋商制定作战计划。 不过真要动八大晋商,那山西官场,甚至是宣府镇这边,都会出现震荡,这样一来的话,内廷除了派方正化所领西厂,专办查抄八大晋商之事,还要再派一人,负责安稳当地的局势才成。 王承恩眼下肩负着要职,不能轻易离京,如此就派曹化淳,领着东厂的人,在周遇吉他们之后离京赴山西吧。 赶赴西苑御台之际,崇祯皇帝的心里,形成了一个完整计划,以确保自己除掉八大晋商的动荡,能最大限度的降到最低。 纵使范永斗这些汉奸走狗,在山西官场影响力不小,可跟皇权相比,那依旧是脆弱不堪的存在,不能大批杀特权派,干掉一些商贾家族,崇祯皇帝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崇祯点兵 “末将等拜见陛下!” 在这不小的西苑御台,以周遇吉为首的众将校,向崇祯皇帝行军礼,个个看起来精神焕发。 叉腰而立的崇祯皇帝,对眼前所聚众将的变化,很满意,这才是他想要的强军模样。 有这批接受讲武堂洗礼的将校, 等他们摸索出培养脱产军人的体系,大明军队必然能一改先前颓势。 “这才多久没见,诸卿就有这样的变化了。”崇祯皇帝面露笑意,赞许道:“不错,不错,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之意了。” 面对天子的夸赞,周遇吉、陈继盛这帮高级将校班的将校, 一个个都或多或少露出了笑容。 尤其是对张世泽这些勋戚子弟。 说实话,当初被选进高级将校班,在对比一番后,他们都承受不小的压力,论天赋比不过周遇吉、曹文诏、左良玉这帮人,论指挥比不过陈继盛、毛承禄这帮人,论身手比不过孔有德、黄得功、耿仲明、尚可喜这帮人。 也幸好他们是崇祯皇帝从府军前卫遴选的,拥有这一自带的光环,叫他们平日里向周遇吉等一众人请教,都能得到耐心的指点,才使得他们能在后面慢慢追赶。 都是男人,都有自己的尊严,先前随驾出征的那段经历,叫张世泽这帮勋戚子弟,一个个所带的傲气、娇贵,全都被崇祯皇帝磨掉了。 那些不堪重用的勋戚子弟,不可能进入到府军前卫,现在于西苑创设的讲武堂,府军前卫的人, 多数都在中低级将校班进修。 “一个个在西苑这边,操练的感觉怎样?” 崇祯皇帝神情淡然,扫视着眼前众将校说道:“朕这段时间忙于政务,朝中事情也不少,没太多时间过来看看你们。 趁着眼前有些时间,也许久没过来了,想着过来西苑这边,看看你们的成果,没想到变化都挺大的。” 崇祯皇帝这种平易近人的姿态,叫周遇吉这帮将校,内心都格外激动的,能得天子这般关心,他们绝对是独一份的。 尤其是对陈继盛、毛承禄、孔有德这帮原东江将校,他们更清楚天子忙于什么,每日传来的一些消息,就有关于锦衣卫督办的袁案。 或许在此之前,他们被天子点名随驾归朝,那心里多泛起嘀咕,惧怕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但现在他们就再没这种患得患失的想法了。 “报告!” 黄得功挺胸抬头,在队列中朗声道:“在讲武堂的各项操练都好, 就是不能领兵操练一番,末将等有些心痒。” “呵呵~” 崇祯皇帝叉腰笑了起来,看了眼黄得功,又看向众将校,说道:“你们中的这些人,可有黄得功这样的想法? 朕想听实话。” 信任是相互的,是需要时间的,作为他亲选的第一批高级将校,像周遇吉他们,日后都要到各处统兵的,不可能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有隔阂,就消除隔阂。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 除非是那种冥顽不灵者,崇祯皇帝不介意多花费些时间,毕竟对他而言,时间还算是充裕的。 “报告!” “报告!” 在这队列之中,此起彼伏的响起怒吼声,周遇吉、曹文诏、左良玉、张世泽、陈继盛、毛承禄、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一名名熟悉的将领,都纷纷喊了起来。 或许在陈继盛、毛承禄、孔有德这些原东江将校的脸上,崇祯皇帝看到些许迟疑,但他们还是都喊了出来。 这代表自己立起的袁案,打开了他们封闭的内心,开始真正与自己建立信任,这是一个好的表现。 “敢有自己的想法,不错。” 崇祯皇帝微微一笑道:“既然是这样的话,索性朕对你们高级将校班,来一次特别的考核吧。 若这次能在考核中,表现不错的,在之后进行的考核,会有相应的加分,你们想接受这次特别考核吗?” 周遇吉这帮将校,听闻此言,脸上先是露出错愕的神情,紧跟着被激亢所替代,纷纷怒吼道:“想!” 自凯旋归朝后,他们便待在西苑讲武堂,一直进修着各种学科,还要领队操练中低层将校班。 这突然有机会参加特别考核,那一个个肯定都是愿意的。 看着众将校的反应,崇祯皇帝心里很满意,有这帮悍将负责带队,率领勇卫营、部分天雄军精锐,长途跋涉赶赴张家口等地,除掉以范家为首的八大晋商,他不觉得镇压那些汉奸走狗,会出现什么意外。 而随行的西厂队伍,等周遇吉他们带队镇压后,负责之后的抄家事宜,相互间都不会受到影响。 范永斗,叫你们这帮汉奸走狗,承受大明未来的悍将群体,所策划的锄奸行动,你们到了黄泉路上,也该感到庆幸。 “好,那朕讲一下。” “啪!” 崇祯皇帝话音刚落,便听到整齐的并脚声,看着那一双双灼热的眼神,崇祯皇帝满意的开口道:“高级将校班全体,以周遇吉为主将,陈继盛为副将,离开西苑讲武堂,两天的准备时间。 统率勇卫营全体,配足各式军械、弓弩、火器等,展开一场远距离行军,且需要昼伏夜出,不准惊动地方官府,若有违反上述旨意者,则判定此次特别考核失败。 期间你们的一应表现,将会由周遇吉、陈继盛核准登记在册。 另朕会叫西辑事厂全体随同,行军区域为张家口一带,在全体抵达后,方正化会传达朕的旨意。” “喏!” 尽管不清楚天子为何下达这样的旨意,但周遇吉、陈继盛这帮悍将,一个个都中气十足的应道。 若是在这次特别考核中,他们能取得相应的成绩,那之后要进行的最终考核,他们将会有不错的加分项。 能顺利从讲武堂毕业,那他们必然会得到天子的重用,对于能统兵的机会,肯定要尽最大努力争取啊。 只是周遇吉他们哪里知道,崇祯皇帝要通过这次特别考核,来达到铲除叛逆分子的政治目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锦囊妙计 看着情绪难掩激动的众将离去,为秘密离京,赶赴张家口一带做准备,崇祯皇帝的脸上露出笑意。 有这么一批悍将在前顶着,只要自己能调教好,能用好,那日后面临的压力再大, 也能给他卸掉。 不管大明内的秩序,再怎么乱下去,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个道理是亘古不变的,无非就是多耗费些时间。 大明天子这个特殊的身份,能给自己带来相应的政治优势, 当然也带来了不少的掣肘与麻烦。 “方正化, 两天的时间,你们西厂这边,能回京多少人?”崇祯皇帝缓步朝御台池边走去,看着眼前那碧绿的池水,对身后随行的方正化询问道。 “回皇爷,大概有千余众吧。” 方正化微微欠身,回道:“顺天府、永平府、保定府所派厂番,能全部赶回来,但其他府县的人,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样啊…叫朕想想。” 崇祯皇帝负手而立,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后,说道:“那你到时先领着聚集的人, 听从周遇吉他们的安排,赶赴到张家口一带。 至于西厂剩下的人,叫郑忠负责统筹调配,以最快的速度, 赶往张家口一带。 周遇吉他们要做什么, 你们西厂要做什么, 朕会写个锦囊妙计给你,等全员抵达张家口后,你再拆开宣读旨意。” 说着,崇祯皇帝便转过身去,快步朝御台走去,这叫本想领旨的方正化,忙跟着就走过去了。 来到御台这边,王承恩便欠身开始研墨,崇祯皇帝拿起毛笔,看着垂首而立的方正化,说道:“此次西厂要把差事办好,等这件事情办好了,连带着先前查抄皇庄一事,朕会一并赏赐的。” 既然决定铲除以范家为首的八大晋商,在没有展开相应的行动前,必须要保障消息不会走漏。 不然范永斗他们,敢听到任何风声的话,定会做出相应反抗,甚至严重的话, 还会加剧流寇之势,造成山陕两地进一步动荡。 这一点,不管是对周遇吉为首的高级将校班,还是对方正化为首的西厂,崇祯皇帝还是很信任和充满信心的。 他们跟朝堂的牵扯不深,甚至不少都是没有太高前途,可因为自己的重用,使得他们前途一片光明。 赶赴张家口一带的途中,崇祯皇帝心里并不认为,方正化敢私自拆开所持锦囊,对方正化的忠诚,还是有信心的。 且当前方正化拥有的地位和权势,崇祯皇帝并不觉得他会背叛自己,或者阳奉阴违自己吩咐的旨意。 “皇爷~” 王承恩放下手中墨块,微微欠身提醒道,崇祯皇帝顺势坐了下来,提笔蘸墨,便开始奋笔直书。 以王承恩、方正化为首的众人,纷纷低头向后退了数步,该避嫌的时候,就要懂得避嫌,这样才能在内廷待的长久。 自御驾亲征去跟皇太极所领建虏八旗,真刀真枪干了一仗后,包括这前后所做的种种谋划部署,姑且不提在外朝怎样,单单是这内廷上下,那没有不惧怕崇祯皇帝的。 尤其是设立大内行厂、西辑事厂,将刀砍向了内廷名下皇庄,使得以司礼监为首的十二监四司八局,都不敢有丝毫别的想法。 重用像王承恩、方正化这样忠心耿耿的太监,敲打像曹化淳这些能驱使,值得调教的太监,逐步清理表里不一的太监群体,在内书堂培养有潜力的太监队伍,就是崇祯皇帝对内廷这边的用人方针。 毕竟内廷跟外朝不同,内廷庞大的太监、宦官群体,就是依靠皇权才能风光下去的,敢阳奉阴违的杀了就是。 有十二监四司八局,东辑事厂,大内行厂,西辑事厂,这相对完善的体制框架,想完全掌控内廷,并非是件什么困难的事情。 在将写好的东西,装进王承恩递来的锦囊里,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对方正化说道:“方正化…这个锦囊你拿好。 你从即日起,就不必待在内廷了,先前要说的,朕都讲给你了,这次差事办好了,朕会重赏,别叫朕失望。” “奴婢领旨!” 方正化恭敬的接过锦囊,拱手作揖道,随后小心的放进怀里,便匆匆离开御台,准备去办自家皇爷所交代的差事。 铲除、抄家的谋划,算是安排妥当了。 不过摆在崇祯皇帝的面前,还有两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办。 一个是安抚山西官场的秩序,毕竟八大晋商能屹立不倒,必然是暗中大搞利益输送,那涉及到的人肯定不少。 但是考虑到大明的整体局势,还有山陕两地的情况,崇祯皇帝不会动他们,这一动,那才叫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件事情可交由曹化淳去办,将八大晋商牵扯到袁案中,这样能安抚一部分人,等后续机会成熟了,再办他们不迟。 一個是八大晋商被铲除掉后,该怎么替换这帮叛贼暗中扮演的角色,如何能叫国朝和内廷,都能获得相应的收益。 看来之后要找毕自严,谈谈重开榷场一事了。 倘若不这样的话,过不了多久时间,还会再出现新的八大晋商,甚至是更多的晋商涉足其中。 “王伴伴,派人去召曹伴伴,朕要见他,现在就回乾清宫。” “喏!” 在心里打定主意的崇祯皇帝,没有在西苑御台停留,跟王承恩吩咐后,便要回乾清宫那边。 眼下可不是享受的时候,等什么时候大明的秩序,能真正被他掌控住,那才是能享受的时候了。 当前摆在他面前的顽瘴痼疾,还有很多很多,若不将这些东西解决好,就唯有上山打游击这条路了。 随着自己先前的种种谋划部署,一点点落实下来,崇祯皇帝发现上下摆烂的大明,并非没有逐步替换梁柱的可能。 只要自己足够谨慎,将走的每步路都走对,那还是很有希望的,至少此刻的他,心里很是期待,八大晋商一旦被铲除、抄家,自己又将斩获多少的财富。 第二百二十章 内厂,要扛起担子 王承恩、王德化待在东暖阁外,神情各异的站着,不过二人此时心里所想,却是不一样的。 “王太监…您说皇爷他召曹太监进去这般久,到底所谓何事?”王德化踱步朝王承恩走去,低声询问道:“会不会是为方太监所做之事,在吩咐……” 王承恩皱眉打断道:“皇爷要做什么, 想做什么,岂是我等所能妄加揣测的?这样简单的道理,你难道都忘了?” “是是。” 王德化闻言心里大惊,忙解释道:“咱家就是关心皇爷,您也知道,皇爷自凯旋归朝以来, 就忙于处理政务……” “这些话,王太监就别讲给咱家听了。”王承恩上前说道:“咱们所拥有的这些,都是皇爷赐予的,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咱们可都要牢记于心啊。” 王德化连连点头称是,不过这心里却略有不喜。 同在这司礼监当差,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作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私下多透点底,你好我好大家好,这难道还有错了? 别看现在内廷的十二监四司八局,被崇祯皇帝借着王承恩、曹化淳之手,已经全部都替换一遍。 但是随着这批太监群体,开始适应自己的位置,那一些小的心思,便在他们内心深处生出, 这些都是想得到崇祯皇帝更多的宠信。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纵使是被割掉子孙根的宦官,那同样也是有着江湖的, 谁都想继续向上爬。 “吱…” 本紧闭的殿门, 此时被曹化淳打开,王承恩、王德化见状,便整理所穿蟒袍,准备进殿服侍崇祯皇帝。 “王太监,你不必进去了。”跟王承恩微微点头示意,曹化淳看向王德化说道:“皇爷命你随咱家一起办差。” “喏!” 王德化心里一喜,忙拱手应道。 要跟着提督东辑事厂的曹化淳,一起去办差,直觉告诉王德化,定然是有大事,不管怎样,都要将差事办好,这样才能赢得皇爷更多的信任。 在内廷的十二监四司八局任职,倘若没了天子的信任,纵使是当上掌印太监,那说给你撸下来,就给你撸下来。 内廷远比外朝更现实。 王德化的心里怎么想,曹化淳并不在意, 此时的他, 还没有从震惊中出来, 毕竟要赶赴山西那边,完成皇爷所交代的差事,这要是敢办砸了,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想起内厂和西厂,这段时间办的差事,内廷所掌的皇庄,纵使遍布北直隶治下八府,但也还是被狠狠筛了一遍,被抓那么多掌庄太监、庄头等,这给曹化淳他们所造成的冲击,是极大的。 经此一事的震慑,内廷的这帮太监群体,心里都明白一个道理,自家皇爷的确要重用他们,但是相应的条条框框不能违背。 敢触碰者,死! “皇爷,您喝些茶水,歇歇吧。”走进东暖阁的王承恩,手里端着茶盏,递到崇祯皇帝跟前,说道。 “嗯。” 接过跟前的茶盏,崇祯皇帝呷了一口,对王承恩说道:“王伴伴,当前这内廷名下的皇庄,算是被细细的梳理了一遍。 有关皇庄的各项规矩,也都在明确之中,朕想了一下,内厂除了管皇庄事外,还要肩负起更多的职责。” 在小冰河时期的背景下,分布北直隶各府的皇庄,这名下的田亩不少,若只是单一的从事种植产业,这在崇祯皇帝的眼里,其实是件获益最少的选项。 谋划铲除八大晋商一事中,包括当初决定整肃皇庄时,崇祯皇帝就想好了,要依托皇庄所掌田亩,打造一个经济体,叫内帑收入翻倍增长。 “皇爷,需要奴婢做些什么?” 王承恩欠身道:“此次督办整肃皇庄事,在顺天府等地,奴婢就发现那些皇庄,名下所掌田亩很好,但是却存在不少问题。” 听着王承恩所讲,崇祯皇帝心里想到了一些问题,无非是灌溉设施损毁严重,缺少耕牛、各式农具等。 先前几乎算是散养的皇庄,名义上归内廷所有,但实际负责相应事宜的,却是那些个掌庄太监。 对这些贪婪的家伙,在各自负责的皇庄里,便是土皇帝般的存在,能借着内廷之威,大肆的敛财,谁会去管皇庄究竟怎样呢? “朕有一些想法。” 崇祯皇帝放下茶盏,伸手对王承恩讲道:“现在你就有两件事情要办,一个是以内厂实际掌控,但是表面却要撇清关系。 就先在京城治下各坊,开设起相应规模的便民铺,对准京城治下的百姓群体,主要售卖平价的粮食、盐、棉布等各项日常所需。 先前朝堂每逢出现些风波,京城就会受到影响,有些贪婪的家伙,便会趁机哄抬粮价、盐价等,好大肆敛夺百姓之财,造成京城的混乱。 便民铺以薄利多销为宗旨,且并不具备任何所谓的特权,一切都要按照规矩行事,但若是有人敢算计或针对便民铺的话,那内厂该出面就出面。 另一个你先跟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的掌印太监谈谈,详细了解上述三局,名下究竟有多少懂得纺纱、织布等匠户,朕准备在皇庄创办一批作坊,专门从事棉纺织业、成衣等行当。” “奴婢领旨!” 既然内廷名下皇庄狠狠筛了一遍,藏着的家贼硕鼠被一一揪出,那关于国营经济体的谋划,也到了逐步落实的阶段了。 现阶段这一国有经济体的基本盘,就是大内行厂实际管辖的皇庄,在皇庄里面随便去折腾,外朝的那帮大臣也管不到。 在崇祯皇帝的眼里,内廷的十二监四司八局,专一只服务皇室,未免有些太浪费了,倘若能很好地利用起来,以大内行厂为首,十二监四司八局为辅,打造一個涉足多领域的国营经济体,那定然能叫内帑实现巨大创收,这手里只要有了银子,那遇到任何的问题便都能解决,同时谋划对外贸易之事,他还就不相信解决不了大明的顽瘴痼疾。 第二百二十一章 垄断的魅力 大明是以小农经济为主体的封建王朝,虽说在大明江南那边,萌生了一些所谓的资本萌芽,只是在崇祯皇帝的眼里,依旧是很脆弱的存在。 面对各特权阶层势大、复杂多样的政治格局、自然灾害频发、内部阶级矛盾激化、土地兼并严重、反叛势力觉醒的不利局面,作为大明的天子,想着手破局的根本, 便是要先掌握一定的资本。 崇祯皇帝缔造国营经济体的内核,除了增加内帑创收之外,还有便是想打造专业的,高效率的产业线。 唯有不断提升生产力,在某一领域不断前进,那才能形成垄断地位, 继而赚取更多的银子, 倒逼着生产力持续提升。 “王伴伴,还有一件事情, 以司礼监的名义督办起来。”崇祯皇帝神情正色,看向王承恩说道:“内廷的十二监四司八局,尤其像兵仗局这类,凡治下管理有匠户的,要重新进行登记造册。” “尤其是像雇匠这一特殊群体,要仔细甄别梳理,朕要在半个月内,知道一个确切的数字,以便内厂在皇庄这边,能开辟更多的作坊。 另给北直隶各府的皇庄,以内厂的名义通传,叫各地的管庄太监,开始着手聚拢匠户,收容民间的孤儿和乞索儿。” “喏!” 既然在大明治下还没什么像样的垄断势力,崇祯皇帝就要依托内廷势力,打造属于自己的垄断组织。 眼下内帑的银子和粮食,算是比较充裕了, 搭建起培养工匠、财会等领域的人才体制, 也该着手办理了。 按照崇祯皇帝的设想,若真想打造以内厂为首的国营经济体,就离不开各领域人才,既然有了根底,那从此刻着手奠基,总是没错的。 “皇爷…奴婢有一事不明。”王承恩犹豫再三,最终开口道:“聚拢匠户一事,奴婢是明白的。 但收容民间的孤儿和乞索儿,这件事情一旦要做的话,只怕所收容的人数,不会少于数万众,甚至会更多,这对内廷的压力,是不小的。” 几万张嘴,每天所吃掉的粮食,那都是笔不小的数目。 面对王承恩的询问,崇祯皇帝没有任何不快,对这一忠心耿耿的忠仆,他还是愿意多花费些时间和精力, 来点拨的。 崇祯皇帝端起茶盏, 呷了一口,说道:“收容孤儿和乞索儿,是朕想从小培养他们,能有个一技之长。 像财会、冶炼、锻造、棉纺织等各个领域,没有相应时间的培养,是不可能精通这些专业领域的。 之所以要去做这些事情,一个是朕乃大明君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冻死、饿死。 一個朕准备让内厂,通过所辖皇庄,多多的兴建起一些作坊,好垄断一些行业。 说来你跟在朕身边也不短了。 心里应该清楚国朝的赋税状况,需要银子的地方很多,但征收的赋税却很少,而造成这一情况的因素有很多。 纵使想整饬这些不良现状,除掉那些顽瘴痼疾,也是一个长期的事情。 但各地频出的灾害,各地军饷调拨,山陕一带的反叛,辽东的平叛……哪一桩,哪一件不需要银子?” 听自家皇爷这般讲,王承恩有些明白了。 皇爷这是想要通过内厂,将北直隶各府的皇庄,给有效的管理起来,并兴建起相应规模的作坊,给内帑赚取更多的银子。 与其将内帑仅有的钱粮,被外朝以各种名义申请走,看似是解决问题,实则多数却被各级贪官污吏盘剥,真正落到实处的却很少,这样还不如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将外朝的烂摊子,甩给外朝的文官群体去管。 若是崇祯皇帝能在数年内,将以内厂为首的国营经济体打造好,垄断一些领域,到时开启海上贸易,那很多问题就能解决了。 处在小冰河时期下的大明,继续走小农经济这条老路,根本摆脱不了实际问题,崇祯皇帝做的再多,那只是续口气罢了。 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走工业化路线,但这其中涉及到的专业领域,又不是崇祯皇帝全部都懂的,那便只能摸索着向前走。 提升生产力,积极对外开拓贸易,在绝对的利益之下,逐步倒逼大明前进,这样才有可能摸索出工业化。 “行啦,你先将朕交代给你的差事,办好再说。”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对王承恩说道:“等这些都做好了,朕会给你一份《内厂开拓产业指导书》,到时再一一给你讲明,好叫内厂有更好的发展。” “喏!” 打造国营经济体一事,急不得,毕竟这一口吃不成胖子,作为大明最大的地主,崇祯皇帝有足够的耐心,在自己的自留地上,逐步兴建起流水线作业的作坊,一切都在摸索中前进吧。 反正大明都这样摆烂了,不能成功就上山打游击呗。 跟王承恩讲了这么多,解决了内厂的一些问题,崇祯皇帝便离开乾清宫,摆驾坤宁宫,准备去见见他那抠门岳父了。 都说婆媳关系很紧张,那翁婿关系也很难啊。 周皇后怀有身孕,最近思念起自家老爹,作为丈夫的崇祯皇帝,也不能拒绝吧,不过一想到自己那抠门岳父,所做出的种种事情,崇祯皇帝就颇为无奈。 韩赞周见崇祯皇帝眉头紧蹙,小心翼翼的上前说道:“皇爷…是否要奴婢派人先行坤宁宫通禀一声,您要……” “不用。” 崇祯皇帝摆手道:“先叫皇后跟岳父多聊聊吧,直接去坤宁宫就行。” “喏!” 此时崇祯皇帝的心里在想,自己那抠门岳父,颇有几分山西老抠的风采,要是自己能好好敲打一番,利用他那层国丈的身份,开启票号行业,是否可行。 毕竟票号这个行业,若是能提前在大明降临,那其中的暴利是难以想象的,毕竟最赚银子的,其实就是金融业。 不过这件事情想要谋划成功的话,不把周国丈治理的服服帖帖,对自己言听计从,还犯先前的老毛病,那肯定是不成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岳父,你怎么看 坤宁宫。 周皇后的脸上带着笑容,跟自家父亲能见一面,让她很开心,自己不过是在皇上面前提过一句,没多久,自家父亲便进宫了,这让周皇后的心里, 能感受到皇上对她的宠爱。 “皇后,你眼下怀有龙种,可要小心才是。” 周奎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家女儿,便开始说道:“不过太子那边,还是很年幼的, 你也要多照看才是,当初在国朝动荡之际, 陛下决意御驾亲征,以迎战进犯的建虏,册封太子以正国本,足以看出对皇后的宠爱啊……” “父亲,女儿知道了。” 见自家父亲讲这些,周皇后脸颊微红道:“烺哥儿那边,女儿一直都照看的很好,身体很壮硕。” “那就好。” 周奎面露笑意,看向周皇后说道:“这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当朝国丈,太子的外公…皇后啊…你看什么时候,向皇上提提,是否敕封我个爵位,毕竟……” 周皇后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看着自家父亲喋喋不休起来,原本愉悦的心情,这一刻也消失不见了。 原本她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跟自家父亲聊聊, 毕竟很长时间没见, 但她没有想到自家父亲,竟张口要自己向皇上吹吹风,敕封爵位这等大事。 ‘不愧是吝啬抠门、鼠目寸光的岳父大人啊,属实是叫朕开了眼啊,摊上这样的爹,皇后也真是挺尴尬的。’ 刚来到坤宁宫这边,崇祯皇帝还没进去,便听到自家岳父喋喋不休的讲着,这哪里是关心自家女儿啊,分明是以此为旗号,想给自己谋些好处啊。 在旁站着的韩赞周等人,此时低头不言,假装没听到当朝国丈所言,毕竟敕封爵位之事,于国朝而言可不是什么小事。 “皇后…朕回来了。” 收敛心神的崇祯皇帝,脸上露出微笑,撩了撩袍袖,先是开口说了一句, 接着便抬脚向前走去。 “这手头有些政务, 处理到现在才解决好,跟国丈聊的怎么样?国丈还没走吧?” 尽管知道自家抠门岳父,是怎样的德性,但毕竟是周皇后的父亲,总不能祭天吧,还装糊涂,还是要装糊涂的。 “皇上~” “拜见陛下!” 听到崇祯皇帝的声音,周皇后扶着肚子,缓缓站起身来,而周奎则迅速的站起身,对走进来的崇祯皇帝行礼。 “国丈不必多礼。”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走上前搀扶着周奎的双臂,笑道:“难得国丈能进宫一趟,皇后…是否派人去尚膳监传膳?” “还没…”周皇后回道,只是这话还没讲完,就被周奎开口打断,“陛下不必这般麻烦,陛下日理万机,老臣就不在宫里久留了。” “国丈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崇祯皇帝微微一笑道:“难得进宫一趟,多陪皇后聊聊,朕也很高兴。” 老东西,朕要不给调教好,那这大明天子就算白当了。 不过这抠门、精于算计的本性,倒是挺适合开票号的,要想办法吓吓这抠门岳父,再派忠诚可靠的宦官监视,这样内帑也能再多一个财源。 在这深宫之中,别讲什么感情,除了周皇后之外,崇祯皇帝不会溢流丝毫真情,纯粹是一种浪费。 “皇上,先坐下歇歇吧。”周皇后扶着肚子,缓步走上前,眉宇间透着小欢喜,说道:“皇上日理万机,要多照料好自己才是。” “叫皇后费心了。” 崇祯皇帝当着周奎的面,拉住周皇后的手,笑道:“朕不碍事的,走吧,别站着了,小心身子。” 周皇后微微低头,脸颊浮现出一抹红晕,跟着崇祯皇帝向前走去,而这一幕叫周奎见到后,眸中闪过一道精芒,心里那叫一个激动。 皇上跟自家女儿这般恩爱,这是好事啊,这要是叫自家女儿多说几句,那自己爵位的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国丈,你也坐。”坐下的崇祯皇帝,笑着对周奎说道:“朕听说这些时日,国丈也想替朕分忧?” “…是!” 本顺势想坐下的周奎,一听这话,当即拱手道:“老臣自知能力有限,但身为大明的皇亲国戚,理应为陛下分些忧。 若陛下……” 听着自家抠门岳父,那侃侃而谈,表面笑意不减的崇祯皇帝,心里却冷笑起来,就你那抠门的劲头,还想分忧? 骗三岁小孩呢? 不就是想得个爵位,然后好暗中敛财嘛。 “国丈有这份心,朕很欣慰。”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看着身旁的周皇后,对周奎说道:“眼下烺哥儿还小,若是他知道自家外公,能替朕分忧,想来也是很开心的,不过国丈,朕现在还真有件愁事。这先前跟建虏交战,朕招募的那些强军,眼下还拖欠一批粮饷…” “这户部是干什么吃的?” 周奎皱眉道:“皇上,要说这户部的官员,拿着国朝的俸禄,吃着皇粮,怎一个個这般不懂替陛下分忧啊,这……” “呵呵~” 崇祯皇帝笑了,听着侃侃而谈的抠门岳父,就是只字不提,要自己掏银子,帮自己解决问题,心里不由得吐槽起来。 跟山西老抠相比,那也是有一拼啊。 崇祯皇帝缺钱粮吗? 还真不缺。 先前查抄皇庄的家贼硕鼠,得到那么多家财,要是有计划的用,他根本就不会为银子而犯愁。 之所以对周奎讲这些东西,无非就是想试探一下,事实证明,想要叫醒装睡的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国丈啊…朕有个想法。” 崇祯皇帝出言打断,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周奎,笑道:“不知国丈能否在私下里,组织起一批人手,前去江南一带运输粮食,当然朕会按照市价,从国丈手里购买,也算帮朕解决一桩心事,国丈,你怎么看?” 叫周奎贩卖粮食是假,想挖坑叫自家抠门岳父跳里面是真,不这样做的话,怎么行敲打之事? 只有抓住了把柄,那谋划票号一事,才能逐步实现,不然就依着那抠门的特性,想为自己所用,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三章 忽悠,接着忽悠 周奎神情有些激动,心里就开始盘算起来,若是真像天子所讲的那般,自己去组织一批人手,前去江南一带,那就可以打着皇亲国戚的旗号,去大宗的低价收购粮食。 对, 可以只购买陈粮啊,这样粮价可以更低,到时谎称新粮就成,购买的陈粮多了,在里面掺点沙子。 一群丘八而已,能有的吃就不错了。 不过从江南那边起运回京,这耗费的银子也不少啊,有了, 等会儿向天子求个恩典,借用漕运的官船不就成了,这可是妥妥的一本万利啊! 崇祯皇帝的一句话,就将周奎搞的兴奋极了,这哪里是叫他帮忙分忧啊,这摆明是给他狠赚一笔银子的机会啊。 且依着周奎心里的盘算,倘若自己把这件事情办好了,叫负责此事的官员也好,内廷太监也罢,好好的帮自己美言几句,天子一高兴,自己说不定还能敕封爵位。 “国丈……” 看着面露笑意,眼睛放光的周奎,坐着的崇祯皇帝,便知鱼儿上钩了,故作不知的开口叹道:“倘若国丈觉得此事难办,那就当朕没有说过吧,想想也对……” “不难办,这怎么能难办呢!” 回过神来的周奎, 蓦然听到崇祯皇帝所讲,心里那叫一个急啊,这到嘴边的鸭子,怎能叫它飞了啊。 在崇祯皇帝的注视下,周奎急道:“能为陛下分忧,乃是老臣的本分,陛下既然都那样说了,纵使是千难万难,老臣也定会排除万难,替君分忧啊。 不过陛下,这买卖……这运输粮食的事情,要维系多久?老臣心里也好有个数,好多帮陛下分忧不是?” 这奸商的嘴脸就出来了? 岳父啊岳父,你这未免也太鼠目寸光了点吧。 见周奎这般激动,讲到激动处,甚至险些将心里话说出,崇祯皇帝强忍着想笑的情绪, 故作沉思。 一旁的周皇后,瞧见眼前这一幕,心里却不免有些担忧, 有意想提醒崇祯皇帝,但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当然是越长时间越好啊。” 就在周皇后准备开口,崇祯皇帝却叹道:“国丈你心里也知道,我大明戍边的军队有多少,户部的一些官员呢,包括兵部,动不动就向朕哭穷,扰的朕是不胜其烦,国库没银子,就只能支内帑的银子。 与其将内帑的银子,被户部、兵部挪作他用,朕打算每年从内帑这边,支出一笔银子专门购买粮食。 日后哪处边镇、军镇缺少粮食,便叫西厂的人押运过去,以解燃眉之急,省的再闹出蓟镇兵变这等扰乱国朝的大事……” 这可是大买卖啊!! 情绪激动起来的周奎,对崇祯皇帝之后所讲之言,根本就没听进去,他心里此刻所盘算的,是怎么把利益最大化。 只是他哪里又会知道,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些,全被崇祯皇帝猜到了,甚至是以此准备狠狠敲打自己呢。 见周奎又不说话了,崇祯皇帝也不心急,在周皇后担忧的注视下,端起身旁茶盏,呷了一口,心里却暗暗说道。 就这个盘算劲儿,吝啬劲儿,要是能发挥到正道上,想不赚银子都难,票号生意这等暴利行业,非周国丈莫属。 不过在谋划这件事前,要抓住命脉,就是那种抖出来,就能要他小命的才成,不然震慑不住啊。 “为君分忧,乃老臣的本分。” 周奎从激动中回过神来,见天子放下手里茶盏,静静的看着自己,忙拱手道:“不过陛下,老臣有一事相求。 从江南起运粮食,需要大批的漕船,老臣想多多为陛下分忧,所以能否请陛下降恩典,允许老臣用官船,尽早尽多的向京城运输粮食?” “可。” 崇祯皇帝没有多想,说道:“国丈都这般讲了,若朕连这点小事,都不能恩准的话,那岂不是在打击国丈之心嘛。” “皇上,此事……”周皇后忍耐不住了,站起身来,对崇祯皇帝提醒道,可这话还没讲出口,周奎却开口道:“陛下,若是这般的话,那老臣就先告退了,早做准备,尽快为陛下分忧。” 自家女儿是什么脾性,周奎比谁都清楚,但这等赚银子的买卖,他可绝不能叫搅合了。 “好。”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道:“国丈,此事就多多麻烦你了。” “这都是老臣该做之事,老臣告退。” 周奎走了,带着种种的算计和激动,离开了坤宁宫,准备好好谋划此事,毕竟这一本万利的买卖,他要不尽快做起来,万一崇祯皇帝反悔了,那他岂不是亏大了。 “皇上,您所言皆国朝要事,且还牵扯到内帑支出的银子,不该叫……”周皇后眉宇间透着忧色,看着崇祯皇帝说道。 “皇后,国丈难得有心为朕分忧,怎能打消他的积极性呢?”崇祯皇帝面露笑意,抓住周皇后的手,轻拍道:“这件事情叫谁做,都是做,相比较于外人,朕更相信国丈一些,此事就不必再说了。” 大宗收购粮食进行存储,崇祯皇帝的确是要进行的,毕竟小冰河时期下的大明,粮食是绝对的硬通货。 面对上下摆烂的大明,崇祯皇帝心里可不确定,大明的那帮贪官污吏,会做出怎样罄竹难书的事情。 为避免自己需要大批用粮的时候,出现无粮可用、无粮可调的情况,崇祯皇帝有意先在皇庄这边,建立起一批粮仓分散储粮,每月谴派西厂的人,不定期进行抽查,避免盗卖粮食的事情。 而对周奎讲这件事情,就是他这个当女婿的天子,想算计一下自己的岳父,以捏住抠门岳父的命脉,好彻底震慑住抠门岳父,帮自己多多的赚银子。 票号生意在一定的周期之内,不能以朝廷的名义开启,不然就依着那帮贪官污吏的德性,能通过他们的手,玩出各种花样出来,到时好的事情,就会成为拖垮大明的负担。 “皇上…若是这样的话,那内廷最好谴派人手,跟随监察才行。”周皇后依旧有些不放心,开口劝道。 “好,好,一切都依着皇后的。” 崇祯皇帝心里很是满意,轻拍周皇后的手,笑呵呵的说道:“皇后这般深明大义,朕心甚慰啊。” 在这问题多多的环境下,周皇后这般深明大义,崇祯皇帝还是很感动的,至少他不必为后院担心什么。 也正是因为周皇后的品性,崇祯皇帝才没想过要叫抠门岳父祭天,而是想着废物再利用,不过在没有调教好,没有震慑住以前,肯定是不能轻易去用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涌动之博弈 大明的天子,当起来大不易啊,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以防被人算计,像皇亲国戚、勋戚、文官,甚至是内廷宦官,看起来都臣服于天子脚下, 可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这里面的门道太多了。 人心隔肚皮,谁能确保表面看起来忠诚,张口为了大明,闭口为了大明,就真的是为了大明呢? 重用能用的人, 分化、打击不能用的人, 这便是崇祯皇帝的用人之道, 也是制衡朝堂的帝王之术。 “皇爷,李标上疏请辞,在朝堂上引起不小的波动。”韩赞周微微欠身,跟随崇祯皇帝所乘龙辇,禀道:“据文华殿那边来报,韩元辅他们,近两日情绪都不是很高涨,想来受此事影响,还有袁案影响,都不小吧。” “嗯,朕知道了。” 闭目养神的崇祯皇帝,应了一声,就没再多说其他,随着摊子的铺开,这内廷的太监群体,凡是忠心耿耿的,都被崇祯皇帝委以重任。 想不被外朝的文官群体掣肘,或者被他们蒙蔽双眼, 崇祯皇帝通过实践渐渐发现,将内廷的太监群体,用对了地方,就是件很不错的选择。 也不知道方正化所领西厂,跟着周遇吉、陈继盛他们,现在谋划的怎样了,若拿下八大晋商一事,能顺利得手的话,短时间内就不必为钱粮犯愁了。 统御上下摆烂的大明,想扭转这种不利的局面,其实只要能紧抓钱粮这一点,并叫实控的强军规模增长,剩下的事情就都好办。 为此崇祯皇帝所谋的两条腿交替并行战略,就显得尤其重要。 一条腿在内廷,一条腿在外朝。 用前期抄家所得钱粮,综合打造国营经济体,实现内帑的逐年递增, 自己手里的银子不少,很多事情才不被外朝所制约。 重用以毕自严为首的实干派,叫他们坚守主张,改善国朝的赋税征收境遇,同时自己再顺势提些改变税收的点子,一步步扭转收支失衡的财政压力。 一个内库,一个国库,要是一切都能朝着好的境遇发展,那摆在大明面前的事情,就不算事情了。 “陛下,兵部和户部这边,还有六科,转递了一些公函,内阁这边拿不定主意,臣整理了一下,还请陛下御览。” 崇祯皇帝刚来文华殿没多久,这屁股还没有坐热,韩爌就拿着一封奏疏,向自己汇报情况了。 “拿来朕看看。” 崇祯皇帝见韩爌眉宇间透着忧色,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依着朝中一些大臣的德性,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只看了一眼,崇祯皇帝就直呼好家伙。 要钱粮的啊。 更有意思的,这些韩爌整理的公函,都是先前堆积的,有九边拖欠部分粮饷的,有山陕赈灾后续索要的,有平流寇反叛所需的。 关键这些转递的公函,没经户部尚书毕自严,没经兵部尚书王洽,没经兵部侍郎李邦华,就转移到内阁这边。 可真细想下来,这些都是经办此事的户部、兵部官员,还有六科那边,用合理合法的途径,在为国朝‘尽忠职守’啊。 直觉告诉崇祯皇帝,先前安静下来的朝臣,定然是有不少私下碰面了,向以此表达内心的不满情绪。 想想也对,锦衣卫督办袁案一事,惹得朝中不少大臣人心惶惶,内阁次辅李标,已然‘主动’上疏请辞,离开了内阁。 面对这等扑朔迷离的局面,又不能抢夺走会审袁崇焕之权,那就只能拿朝堂上的朝政,来进行博弈了。 ‘韩爌啊韩爌,你这被两边夹着烤的境遇,也不是很好受吧。’ 这一刻,崇祯皇帝心里有些明白,方才韩爌流露出那样的神态,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这些事情,韩卿去找毕卿他们研讨,不就行了?”崇祯皇帝放下手里的奏疏,看向韩爌说道:“等你们内阁票拟出意见,呈递到朕这里就行,具体该怎么解决,照章办事就行了。” 说起来大明现有的朝廷运转机制,有不少都是挺不错的,比如内阁,从先前扮演皇帝秘书角色,只有建议权,没有任何别的权力,逐步演变成协助皇帝治理天下,帮助皇帝分忧的重要角色。 只是这再好的机制,也是人与人配合完成的,现阶段的大明,坏就坏在受党争影响,官场风气日渐败坏,许多时候暗中下绊子、行掣肘之事,那可谓是数不胜数。 纵使是大明天子,敢做出违背总体意愿的事情,同样敢做阳奉阴违之事。 遥想万历皇帝外派镇守太监,想通过征收矿税,以此来缓解缺银窘境,这一设想初衷是好的,但坏就坏在用错了人,用错了方法,导致江南一带抗税风气,最后闹了个虎头蛇尾的狼狈局面。 “陛下…国库这边,恐拿不出那么多钱粮出来。” 韩爌踌躇再三,硬着头皮说道:“原先许多定下的政务,就支出了不少钱粮,国库剩下的银子,不多了。 若是挪用那些银子的话,万一国朝再遇到个突发状况,拿不出来银子救急,只怕到时问题会……” “韩卿,你不用说这些了。” 崇祯皇帝摆摆手说道:“先按照朕的意思办吧,有什么具体问题,有什么具体难处,等跟毕卿他们研讨后,一并向朕禀明就是了。” 既然是想向朕示威,那就按照他们的想法来呗,一块拿出这些公函,转递给内阁,那不就是摆明想把手伸到内帑呗。 崇祯皇帝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些官员,参与到这件事情之中,也想看看韩爌,毕自严、王洽、李邦华他们,能否顶住大的压力。 毕竟按照崇祯皇帝的谋划,等袁崇焕一案落下帷幕后,这内阁也好,军机处也罢,包括都察院、六部等,都是要换一批官员的。 日后外朝这边,除非是自己掀起的权力斗争,会罢免掉一批不听话的官员,剩下的都要叫他们好好当差,自己专心搞好内帑经济,顺带解决一些深层次的问题,崇祯皇帝不可能把宝贵的精力,全都浪费到处理众多奏疏上去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涌动之放温体仁 大明天子统御天下,其实是有着两套班底的,一个内廷,一个外朝,职能不同,但当天子遇到一些问题时,这个不能出面解决, 就用那个出面解决。 这也使得大明的文官群体,一直都是很排斥宦官群体的。 站在大明天子的角度,觉得这种相互制衡的模式,是很不错的,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文官群体势大了,开始不听话了, 这也使得一些权阉出现了。 ‘这户部有些不听话的官员,要设法替毕自严排除掉才成。’在韩爌离开以后, 崇祯皇帝就暗暗盘算起来,‘大明日后的财相,要是手底下的人,都像这样,那以后还怎么改变大明崩坏的财政。’ 对崇祯皇帝来讲,有件事情他一直很反感的,既然分了内帑和国库,那在处理一些政务时,就不要动不动想着划拉内帑的银子。 但大明的文官,一个個却都不这样想,在他们看来,天子动用内帑的银子,解决国朝遇到的问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内帑却不能拿国库的银子。 若是没有吏治腐败这一问题,向自己申请动用内帑银子,解决实际问题,崇祯皇帝是没有意见的。 可偏偏大明的贪官污吏太多,往往用于各项急需的银子, 真的落实到用处时,经层层盘剥之后,能有一两成到位,都算是不错的了。 “韩赞周,去将温体仁召来。”想到这里的崇祯皇帝,拿起一份奏疏,对身旁服侍的韩赞周说道。 “喏!” 面对外朝某些大臣,向自己施压的举动,崇祯皇帝是不能就此作罢的,必须要相应的行动才行。 但是直接罢黜吧,显得太突兀,也太过儿戏。 在合理的规则之内,既要达到自己的政治主张,又要将自己跟此事撇开,那叫精通此道的人出面,就显得尤为合适了。 温体仁何许人也,背刺过周延儒, 搞走过钱谦益等一众大臣,算是把大明弹劾那一套,玩的信手拈来的主。 有些时候在这朝堂之中, 若是没一些用的顺手的奸臣,也是不成的。 “臣,拜见陛下。” 得天子传召,匆匆赶来的温体仁,微微有些气喘,对伏案忙碌的崇祯皇帝,恭敬的拱手道。 在等待温体仁的这段时辰,崇祯皇帝处理了一些政务,这也愈发坚定了他想改组内阁的想法。 要是照这样一种势头,单单是每日批阅的奏疏,都足以累坏他,也能将他约束在文华殿这边。 “起来吧。” 放下手中的奏疏,崇祯皇帝抬起头来,看着温体仁说道:“温卿啊,先前朕叫你做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陛下…臣在着手办理之中,近几日便准备呈递奏疏。”温体仁微微欠身道:“山东巡抚和登莱巡抚,乃策应辽东之要职,绝不可空悬太久。” “不过当前朝局不定,臣担心朝中的一些大臣,尤其是科道这边,若是知晓此事的话,会从中阻挠。” “那便是温卿的事情了。” 崇祯皇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对温体仁说道:“他们既然能从中阻挠,那温卿为何就不能想想办法呢? 若是什么事情都叫朕去想,去谋划,那温卿这军机处大臣,当起来未免也太容易了些吧?” 温体仁闻言,连忙拱手应道:“是,是。” 当初御驾亲征战胜进犯大明的建虏,崇祯皇帝便开始着手谋划,改变大明对辽东过重的一种情况。 在大明新军没有操练起来前,拿着宝贵的钱粮,喊着平辽的口号,行大肆摊派辽饷,但实际却不能收复一寸疆域,甚至还频频失利的状况下,崇祯皇帝必须叫停这一不好之事。 就因为一个平辽事,大明从朝堂到辽东本土,存在多少利益派,单单是近些年来,借着平辽事,而暗中膨胀起来的辽东将门,那处置起来都是极为棘手的。 这也是当初崇祯皇帝,为何定要借着凯旋归朝的背景,将祖大寿带着进京,并调到京营任职的缘由,而不是手起刀落,就除掉祖大寿。 真敢这样做的话,前脚杀了祖大寿,后脚辽东出现众多造反的,倒戈到建虏麾下的,没有什么事情,是辽东将门做不出来的。 只要违背他们的实际利益,该做的事情都会做。 “这户部啊,兵部啊,还有六科,有些官员做起事来,太过为所欲为了。”瞅着温体仁,坐着的崇祯皇帝,感慨道:“这不…就在刚刚,韩卿就向朕禀明一些事情,背着毕卿他们,转递一些公函,明面上是想解决国朝问题,可实际上干什么,他们心里一个个都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天子这是叫我以此出手破局吗? 可是这些人都是谁? 若真是弹劾他们的话,那刘宗周那些东林党官员,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面对崇祯皇帝所感慨的这些,温体仁在听了以后,陷入到沉思之中,开始暗暗盘算起来了。 “行了,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见温体仁这般,崇祯皇帝便知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遂开口道:“温卿,关于辽东策应的事情,要办好,眼下建虏安静了,辽东没有太多事情,但不代表着之后就没有事情,同理,朝堂这边也一样。” “臣…告退。” 面对天子这般隐晦的敲打,温体仁揣着复杂的情绪,拱手作揖道。 想赢的天子的信任,想叫自己的仕途更广,对于崇祯皇帝交代的事情,温体仁必须要想尽办法去做。 看着离去的温体仁,本拿着奏疏的崇祯皇帝,却陷入到沉思之中,周延儒、温体仁这两个人,不能都呆在军机处。 要叫他们发挥好鲶鱼效应。 一个放在军机处,一个放在内阁,这样才能更有利于自己制衡朝堂,先看看温体仁这次的投名状怎样。 若是能帮毕自严他们,解决一些不听话的官员,并同时将自己于辽东的谋划,全部落实下来的话,那授予温体仁内阁大学士之职,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人才济济 凛凛朔风呼啸而过,吹动下了一夜的白雪,不管这外朝的局势怎样,内廷的局势很是稳定。 “皇爷,高级将校班所领勇卫营,方太监所领西厂,已顺利离京启程。”韩赞周微微欠身, 向崇祯皇帝禀道:“依陛下旨意,兵仗局调拨棉甲等御寒之物。” “嗯。” 崇祯皇帝点头道:“这次行军赶赴张家口,对出动的勇卫营、西厂,都是一次不小的考验啊。” 作为崇祯皇帝缔造的强军,其作战意志相比普通明军,要强上不少,不过在隆冬时节开拔行军, 还要在规定时间内抵达张家口,这的确不是件易事。 对周遇吉、陈继盛这帮将校来讲,此番长途跋涉的行军,将面临诸多的问题,但崇祯皇帝对他们充满信心。 倘若连这样一次行动考验,都没办法圆满完成,那日后如何重用他们,如何依靠他们扩大新军规模。 “徐卿他们过来没有?” 崇祯皇帝敲击着龙案,对韩赞周说道:“武备院筹备至今,也算召集进京些人才了,朕要见见他们。” 韩赞周低首道:“回皇爷,乾清门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不然奴婢跑一趟,去……” “启禀皇爷,徐枢辅领武备院全体, 求见。”韩赞周的话还没讲完, 在殿外的宦官,便匆匆走进东暖阁,向崇祯皇帝禀道。 “宣!” 对崇祯皇帝来讲,逐步去制衡朝堂,是他要做的事情,改变内廷框架,是他要做的事情,同理,培养大明的科学体系,也是他要做的事情。 想改变大明摆烂的境遇,就必须要掌握真正的兵权,扩编崇祯皇帝想要的新军,而非当前糜烂的明军。 按照崇祯皇帝的构想,他斥巨资缔造的新军,必须装备质量硬、性能强的各式火器,成为碾压这个时代的军队。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关于火器、火炮的发展进程,崇祯皇帝是了解一些,诸如线膛枪、燧发枪、后装燧发枪之流,再比如威力更强的黄火药等等, 这些名字,崇祯皇帝全都知道,但是具体如何研制,他却不清楚里面的奥秘。 武备院创建的意义,这不就凸显出来了,研制各式火器、火炮,是他们的首要目标,在此基础上,对天文、地理等等学科,都可以进行拓展。 科学研究是极为耗费银子的,但崇祯皇帝同样清楚,没有进步的大明,难以摆脱衰亡的命运。 “臣…徐光启,拜见陛下!” “臣…李之藻,拜见陛下!” “臣…熊明遇,拜见陛下!” “学生…宋应星,拜见陛下!” “学生…焦勖,拜见陛下!” “邓玉函/罗雅谷/汤若望/龙华民,拜见大明皇帝!” 一道道行礼声,打断了崇祯皇帝的思绪,看着眼前这帮人,崇祯皇帝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尽管大明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将火器这些领域,打上所谓不入流的标签,但也有那么一些开明的人,愿意研究这些。 倘若崇祯皇帝心里不清楚,日后定是热武器的时代,真理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那他面对眼前的烂摊子,定不会耗费宝贵的银子,去砸到耗时耗力的科学研究上。 “都免礼吧。”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伸手示意道:“来人啊,给徐卿、李卿赐座,李卿,近来病情如何了? 这些时日朕忙于朝政,没注意到李卿的病情,韩赞周,等稍候你去太医院一趟,派人给李卿诊治一二。” 李之藻,那可是明末的科学大牛,与利玛窦关系很近,主张西法,精通天文学、数学等领域。 与徐光启、宋应星、孙元化等并列,都是享誉盛名的存在。 其实真要论起来的话,在火器方面的研究,大明并没有落后于世界,但是受大明吏治腐败的影响,在实际生产的过程中,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等锻造出的火铳,没打两枪,就他娘的炸膛了,那谁能受得了啊。 叫崇祯皇帝觉得可惜的是,这些精通火器领域研究,对西洋的文明不排斥的大明本土人才,并没有得到真正意义上的重用。 倘若他们能聚集在一起,不必被研究经费所苦恼,多与西洋各领域科学家,进行碰撞,那科学的火种,必将在大明熊熊燃烧! 专业的事情,交给徐光启他们来办,其他的事情,他这个大明天子来解决,崇祯皇帝就不相信了,武备院会没有突破性进展。 患病的李之藻要保护好,不能叫他在崇祯三年就去世,像这样的人才,能多活一年,对大明都是有好处的。 “想来你们再来之前,关于武备院的事情,徐卿都讲给你们了。” 崇祯皇帝面露微笑,看着李之藻他们说道:“朕创设武备院,想精进我大明在火器领域的研究,与此同时,在别的领域的研究,也是大力支持的。 先前因建虏进犯一事,被迫停下的编撰新历一事,朕觉得可以重启了,对武备院日后的发展,不知诸卿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既然要重视科学研究,那同徐光启他们的交流,就不能独断乾纲,科学的事情,要多听科学家的意见。 “陛下,我大明对火器、天文、地理等领域的人才,实在是太少了。”李之藻脸色有些苍白,站起身来,拱手道:“若是陛下真想叫武备院变得更好,还请陛下能多招收些传教士,同时允许他们在京城传教。 与此同时,可招收一些无心于仕途的学子,将他们集中在武备院这边,分属到陛下划分的各个学科组,进修相应领域的知识。” 徐光启面露忧色的看向李之藻,他没有想到李之藻会提传教一事,这对大明来讲,是相对难办的事情。 遥想万历四十四年,发生的南京教案一事,那对天主教的打压和破坏,不可谓是不大的啊。 崇祯皇帝对西洋传教士,究竟是怎样的态度,徐光启心里是没底的,同样没底的还有邓玉函、汤若望等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主啊,东方才是天国 “李卿,你先坐下吧。”崇祯皇帝面露笑意,伸手对李之藻说道:“你所讲的那些事情,其实朕之前就都想过。” 听天子这般一说,徐光启、李之藻提起精神,邓玉函、汤若望等耶稣会传教士,紧张的握起拳头。 想在大明进行传教, 仅在民间接触一些官绅,进行自主的发展,终究是会受到种种的限制的,若能得到大明皇帝的支持,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李卿你的格局小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崇祯皇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所讲的话出来,叫李之藻他们,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大明治下的佛教、道教,算是昌盛吧?” 崇祯皇帝神情淡然道:“说来邓玉函、汤若望他们,所信奉的天主教耶稣会,传进我大明的时间,也算不短了吧? 甚至在南方的几处地方,还有在京城这边,也都发展了一些信徒。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大明治下,对信奉天主教,包括基督教,受众面一直都不广吗?” 对西洋衍生出的教派,崇祯皇帝并不感兴趣,然为了大明的科学领域发展,适当的给予一些希望,崇祯皇帝觉得是有必要的。 毕竟大明需要外面传进来的思想,来逐步引导启蒙运动,为后续的改革科举制度, 创造相应的条件。 作为大明的天子,崇祯皇帝心里比谁都要清楚,仅靠固化的八股取士,给国朝进行选材,这有些太过于落后了。 想从根子上解决问题,改变摆烂的境遇,就必须设法掐住士绅、地主出身的读书人群体命脉,唯有做到这一步,才能取得相应的效果。 在地方为官也好,在朝为官也罢,就靠着几篇八股文,便能稳坐官位,那未免有些太单薄了。 “关于李卿所提的这些,朕先前想了一些解决办法。” 崇祯皇帝想了想,看向徐光启他们,说道:“其一,准许来明的传教士大批进京,当然必须要对火器、天文、地理等领域擅长一门,对这批传教士可授予武备院官身。 其二,几位卿家,可将我大明治下, 精通上述各个领域,或对此有所涉及的致仕和丁忧的官员,包括学子等,全都邀请到武备院来。 其三,朕会下达旨意,在四夷馆增设欧罗巴各国分馆,通译语言文字,聘请各国的传教士,传授他们的文字,通译西洋典籍。 其四,朕准备在京城择址,开设京师大学堂,另再择一处皇庄,开设小学堂,开设起天文、地理等各个学科,京师大学堂,可自主招收我大明学子进修,而在小学堂这边,朕会安排一批遗孤进修。 想在我大明从事传教之事,没有接触西洋的人群基础,纵使你们这些西洋传教士,将信奉的教义宣讲的再好,也不会有人去相信的。 邓玉函、汤若望、罗雅谷、龙华民,就你们这些年的经历,觉得朕说的对与不对?” 外来信仰这种东西,想在大明传递开来,必须要经历相应的改造,去除不好的东西,留下好的东西,像佛教不就是外来的吗? 可经过千百年来的发展和演变,最终不也是化作本土派了? “英明神武的大明皇帝,您说的太对了。”邓玉函情绪有些激动,向崇祯皇帝行礼道:“若您所讲的这些,真的都能一一实现的话,我等愿意将毕生所学,都奉献给大明。” 汤若望紧随其后道:“英明神武的大明皇帝,您说的那些,要是真的能实现的话,只怕需要花费不少银子,若是……” “银子这方面,你们不用多考虑。” 听到汤若望所讲,崇祯皇帝摆手道:“通译你们欧罗巴各国的典籍,开设京师大学堂,还有小学堂,包括想进京的各地传教士,朕都会从内帑调拨银子,来帮助你们推动这些事宜的落实。 不过有一点朕要强调,做这些事情的前提,武备院所进行的领域,必须要取得相应的进展。 同时你们必须招收一批精通火器方面的人才来京,到武备院这边进行研究,有关火器、火炮等领域,要叫朕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相应的成果。 甚至有必要的话,可以通过在蚝镜(澳门)的西洋船队,回欧罗巴各国,多多的招募相应的人才来明。 朕会毫无保留的资助武备院五年,需要多少银子,朕就给你们多少银子,但如果说五年之内,朕没见到想看到的,那不仅资助没有了,朕还会全面驱逐你们,从此传教就在大明自绝了。” 听着崇祯皇帝所讲,徐光启、李之藻、宋应星这些亲近西洋科学的人也好,包括邓玉函他们也罢,内心都是很激动的。 需要多少银子,就资助多少银子,那纵使遇到再多难关,在火器、火炮领域,他们也是能一一攻克的。 “英明神武的大明皇帝,我等一定会尽心尽力,办好您交代的差事。”邓玉函恭敬的行礼道。 对邓玉函他们的保证,崇祯皇帝并没有太在意,毕竟自己给出的善意,足以叫他们拼尽一切的去努力。 强调五年的时间,是要叫他们感受到压力,总不能自己银子花了,却没得到相应的,那他不成了冤大头了。 “徐卿,武备院的事宜,就交由伱全权负责。”崇祯皇帝拿起一摞文书,递给徐光启说道:“这是朕对武备院的一些构想,还有关于火器、火炮的一些想法,你拿下去认真翻看后,便开启相应事宜吧。” “臣遵旨!” 用五年的时间,来搭建属于大明的科学框架,若是那时大明的问题,能够解决一部分的话,必然会有不小的改变。 等到了那个时候,大明必将拥有一批具备专业素养的人才队伍,对大明的各个领域,掀起新的浪潮,届时不断提升生产力的同时,趁着大航海时代的末班车,叫大明积极地对外拓展出去,如此大明的顽瘴痼疾,才能全部铲除干净。 第二百二十八章 抗税(1) 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崇祯皇帝作为大明天子,只要懂得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即可。 倘若什么事情,都叫他这个大明天子来做,崇祯皇帝不觉得大明还能长久,甚至甲申之变的惨剧, 将会更早的发生吧。 “韩赞周,武备院这边的事宜,要在司礼监这边列为第一档。”看着徐光启他们离开以后,崇祯皇帝强调道:“不管有任何需求,有任何事宜,必须第一时间向朕禀明,记住了没有?” “喏!” 韩赞周忙拱手道。 对欧罗巴本土各国的详细情况,崇祯皇帝了解的并不多, 但是关于印度、南洋等地的西洋各个势力, 崇祯皇帝还是比较清楚的。 处在这样一个大时代下,倘若有朝一日能解决大明内患,除掉大明的外患,顺势开启海上扩张之路,想想都是叫人兴奋的。 “皇爷,出事了。” 神情凝重的王承恩,匆匆从殿外走进来,对崇祯皇帝拱手道:“眼下在东便门那边,形成严重的淤堵情况。 并且有不少的商贾,聚集在崇文门税关静坐抗议,控诉顺天府尹孙传庭,横征暴敛的情况。” 本畅想着大明龙旗插遍寰宇的崇祯皇帝,听到这样的事情后,眉头紧蹙起来,大明的内部矛盾,还是很尖锐的存在啊。 “这哪里是在控诉啊, 这分明是在示威啊!” 崇祯皇帝冷芒一闪,看向王承恩说道:“孙卿是否知晓此事?顺天府衙这边,采取了什么措施?” 当初重改崇文门税关,想进一步完善各项征收税目,以此扩充京城税关收入,崇祯皇帝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毕竟能在京城这边,形成规模生意的商贾,背后定然有勋戚、权贵、官绅的支持,也可以说是他们的白手套。 叫他们将吃进去的利益,攥在手心的利益,且还是常年都有的,突然间选择吐出来、叫出来,那肯定是不行的。 崇文门税关,作为大明治下税关之首,年征收税银不到十万两,这对崇祯皇帝来讲,肯定是不合理的。 “孙府尹已然知晓此事。” 王承恩微微欠身道:“不过他却没有前去崇文门税关,甚至顺天府衙这边,也没有任何行动。 皇爷,眼下闹出这样抗税的举止, 若时间长的话,必然会叫京城秩序动荡, 这件事情不能不管啊。” 孙传庭并没有采取行动? 难不成他是想进一步扩大影响,好钓出背后鼓捣这一切的大鱼? 崇祯皇帝陷入到沉思之中,就崇文门税关出现抗税现象,进行认真的分析,直觉已然告诉他,这一抗税情况,必定跟朝中的某些大臣有关。 联想到自己前去文华殿理政,韩爌呈递的那封奏疏,崇祯皇帝便知这是个组合拳,目的是想逼自己就范啊。 核心要点还是袁案。 “便民铺一事,内厂这边筹办的怎样了?”崇祯皇帝收敛心神,看向王承恩道:“既然孙卿没动,那朕就先不理会此事。” “已经联系到一些商贾,相应的人手也在抽调之中,不过规模还不是很大。”王承恩欠身说道:“但在粮食、盐这两大类,不存在任何问题,即便是现在于京城各坊开设,还是可行的。” “去操办此事吧。” 崇祯皇帝指示道:“不足的可以慢慢改进,但是平价的口碑,可通过这次风波彻底打出来。 王伴伴,尽快去办此事吧。 朕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些家伙,在背地里暗中鼓捣这一切的。 韩赞周,你跑一趟锦衣卫,告诉骆养性,朕要知道参与抗税一事的那些商贾,背后是哪些人。” “奴婢领旨!” 王承恩、韩赞周当即拱手应道,随后便朝着东暖阁外走去,准备去完成自家皇爷,所交代的相应差事。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看着离去的二人,崇祯皇帝嘴角微扬,心里暗暗道:‘一个锦衣卫督办的袁案,竟叫朝野间这么多人,都表现得这般关注。 看来在这背后啊,藏着不少的秘密啊,简单粗暴的将袁崇焕定罪,或者处以极刑,只会叫那些藏在幕后的人高兴。 可要是一点点的挖,哪怕是只挖出一部分,这拔出萝卜带出泥,也能叫这些家贼硕鼠,被曝光出一部分来。’ 其实对于现阶段的大明而言,之所以在建虏一事上,频频表现出失利的态势,很大程度上,就是这暗地里牵扯到的利益太多。 以李永芳为首的汉奸走狗,背叛大明,投奔到建虏麾下当奴才,那可是没少从隐秘战线上,收买、拉拢、策反大明的官员和将领啊。 不光是在辽东那边,甚至是在京城、北直隶、九边等地,都存在着这样的情况,不然大明的一些实况,建虏是怎么知晓的那般清楚的? 一切都是值得去怀疑的。 …… “孙府尹,您就这般的坐着?”孙祖寿眉头紧皱,看着伏案忙碌的孙传庭,急道:“这东便门淤堵一事,那可不是小事啊。” “还有聚集在崇文门税关的那帮家伙,摆明就是在抗税啊,这件事情要是捅到陛下那边,万一京城秩序出现混乱,那……” “孙提督,大可不必这般激动。” 孙传庭放下手中公函,微微一笑道:“区区一些小鱼小虾,还不至于能办到搅乱京城秩序的地步。 再者说,前两日内廷的王太监,找到了本官,陛下要在京城各坊开设便民铺,只要粮食和盐,不出现短缺的话,京城就乱不了。 想来这個时候,陛下已经知晓此事了,若是本官猜的没错的话,筹备的便民铺,便可借助此次风波,提前打出好的口碑来,这可是利国利民的事啊。 不过孙提督,你可要确保京城内外各门的秩序,绝不可出现作乱的迹象,这样本官会在合适的时候,出手解决此事的。” 本内心急躁的孙祖寿,听完孙传庭所讲之言,也就跟着安定下来,心里也生出感慨,这文官的花花肠子,真不是一般的多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抗税(2) 京城这座大明的国都,藏着太多的秘密和潜规则,也藏着太多的人情世故,想玩转京城大不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咋都聚在这崇文门了…乖乖,崇北坊那几位有头有脸的老爷,全都跑来了啊。” “小点声…别叫人家听到了,瞧你那点见识, 崇北坊的算什么,瞧见没,宣北坊那边的也都来了。” “我咋有些闹不懂了,这一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都席地而坐,堵在这崇文门税关了啊?” 进出崇文门的人群, 不少听闻崇文门税关所闹之事,纷纷都自发的聚集过来, 小声议论着眼前所瞧见的。 处在这天子脚下的京城, 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便没有秘密可言,谁都清楚,能叫这么多有实力的商贾,抛头露面做这样的事情,必然都是有着目的的。 “我说蒋税监啊,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哪怕是一点啊!”李可为面露忧色,急的一脑门子汗,攥拳急道:“那么多人,聚在你崇文门税关外,这要是惊动巡城御史公署,到时参上一本,该如何是好啊。” 作为大兴县的县令,执掌一县的父母官,李可为本该享受权力带来的种种好处,但是好死不死, 却在这附郭京县任职,头上除了顺天府衙外, 还有众多的衙署,虽说官阶比寻常县令高一些,但是这其中的难受,唯有李可为的心里最有感触。 “惊动就惊动吧,本官巴不得巡城御史公署的人来。” 蒋广顺丝毫不急,慢条斯理的整理着公函,开口道:“这些人哪里是在抗议啊,分明就是在抗税,想挑衅我大明法纪啊。 李县令,这可不是我一家之事。 说来也是,本官都瞧了一遍了,在外面聚着的,可不止有你大兴县的人,还有宛平县的人啊。 怎么没见章县令过来呢?” 那该死的老狐狸,恨不得死在宛平县衙,就差叫人披麻戴孝了,怎么可能会倘眼前这浑水啊。 还有你蒋广顺, 也他娘的是死脑筋,你倒是把事情甩给顺天府衙啊, 叫孙府尹过来啊。 现在倒好, 难题都留给本县了。 李可为这心里骂了无数句,看着还在整理公函的蒋广顺,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道:“蒋税监,这事儿不是你这样办的啊。 咱们这交情也不浅啊,你为何要这般害本县啊,惊动了南城巡城御史公署,你或许是没事,那本县呢! 当初你在顺天府衙当差的时候,本县可从没坑过你啊,还逢人就夸,眼下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要解决啊,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啊。” 巡城御史公署,那可是直通最高层,敢叫他们递上弹劾奏疏,纵使先前做的再好,被存档了,那一切都完蛋了。 李可为心里明白,现在的蒋广顺,跟先前不一样了,靠上顺天府尹孙传庭了,要真出了什么事儿,有人替他顶着。 可他没有啊。 “我的李县令啊,你就别在本官这儿拱火了。” 蒋广顺放下手里的公函,轻叹一声站起身,朝李可为走来,伸手去拉李可为,神情淡然道:“伱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这件事情跟你大兴县衙,沾不上半点关系。 他巡城御史公署,若真呈递了弹劾奏疏,本官定会亲自去顺天府衙一趟,向孙府尹陈述此事。 有些事情,现在本官还不能明说。 我崇文门税关的人,当前正在统计这些过来示威抗税的人员名单,查查他们背后的人都有谁。 一次过来这么多人,牵扯到这么多人,李县令的心里,难道就一点不奇怪吗?” 不奇怪! 一点都他娘的不奇怪。 被按在官帽椅上的李可为,看着眼前的蒋广顺,心里暗暗骂道,谁他娘的不知道,你这一上任,就要推翻先前的那套东西。 能叫那帮家伙聚在一起,来你崇文门税关,那肯定是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了,还是很大的那种! “这个本县就不清楚了。” 李可为轻咳两声,拿起身旁的茶盏,呷了一口,说道:“既然蒋税监都这般说了,那本县也就无话可说了。 这件事情没解决前,本县就留在你崇文门税关了。 刚好也趁此机会,好好看看,这些商贾聚在你崇文门税关,到底是受何人指示,到底意欲何为吧。” 老狐狸,你这是怕走了以后,本官将事情全都推到你大兴县衙吧。 老狐狸,本县算是跟你耗上了,顺便也看看那帮贱商,到底想闹哪般。 能在这天子脚下做官的,那就没有一个是简单货色,尤其是像李可为、蒋广顺这种位卑权重,但头上还顶着无数衙门的,要是不长个八面玲珑的心,分分钟就会被当成背锅的。 眼前这個时候,无数道眼睛全都盯在崇文门税关这边,背后究竟牵扯到什么,又将会朝怎样的局面发展,谁都说不准。 “提督…顺天府衙那边,还是不作为吗?”李明忠看着回衙的孙祖寿,皱眉道:“现在崇文门税关那边,聚着太多的人,末将担心会……” “不是不作为,是还没有到时候。”孙祖寿挥手打断道:“这件事情,你不必多想其他,管好崇文门那边就行。 对了,你派可靠的人,去丰台大营一趟,这是本督的手令,抽调八百精兵过来,就暂驻到东便门那边。 等时机成熟了,我们九门提督府这边,恐要协助顺天府衙,将这帮闹事的家伙,全都抓进顺天府大牢。” 李明忠忙抱拳道:“喏!” 别看孙祖寿跟孙传庭打交道的时间不长,但是凭借他对当今天子的了解,既然孙传庭能稳坐顺天府尹之位,那必然是深得天子信赖。 眼下崇文门税关这边,闹出来这档子事情,孙祖寿不相信崇祯皇帝不知情,只怕在自己回来时,孙传庭的奏疏就呈递到天子御前了。 文官的花花肠子他不懂,但他明白一个道理,把该做的事情做好,维持好京城的秩序,准是没有错的。 第二百三十章 优胜劣汰 “这孙祖寿做的不错,知道提前从丰台大营调兵,预防突发事件发生。”崇祯皇帝放下手中奏疏,面露赞许的说道,随后看向骆养性道:“骆养性,你锦衣卫这边,调查的怎么样了?” “陛下, 皆已查明。” 骆养性忙捧起手里的奏疏,恭敬道:“前去崇文门税关的那帮家伙,背后都是有所倚仗的,且有几个来头还不小。 请陛下御览。” 韩赞周见状,忙踱步向骆养性走去,接过所呈递的奏疏,准备呈到自家皇爷跟前御览。 “最近在午门那边,还有被锦衣卫组织起来的说书人, 有什么新的情况吗?”翻看着手里奏疏的崇祯皇帝, 对骆养性说道:“另外京城上下的舆情,出现什么新的方向没?” “陛下,午门这边倒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骆养性拱手作揖道:“只是负责宣讲袁崇焕事迹的说书人,近几日失踪了几个。” “竟有这种事情。” 崇祯皇帝眉头微蹙,放下奏疏,看着骆养性道:“此事你们锦衣卫查了没有,这几人是死是活?” “查了!” 骆养性忙道:“此事是李佥事负责调查的,人已经被杀了,但是调查的结果,却叫臣有些不解。 谋划此事的人,好像是李家的人。” “是奏疏上的这个李家吗?” 崇祯皇帝举起奏疏,死死盯着骆养性道:“那几个被杀的说书人,生前都讲了什么,又编撰了什么?”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原本组织一批说书人,在京城治下各坊,宣讲袁崇焕的累累罪行, 是为打击被操控的舆情,却不成想钓出一条大鱼。 “是那个李家!” 骆养性拱手道:“不过那些说书人, 生前讲了什么,又编撰了什么,臣并不是太清楚,此事一直是李佥事负责的。” “嗯。” 崇祯皇帝应了一声,将手里的奏疏,递给韩赞周说道:“骆养性,你现在就去办两件事情。 一個继续张布袁崇焕的罪行,说书人那边,要派人保护好,叫他们继续做他们该做的事情。 一个派人去告诉李若链,让他拿着这份奏疏,去顺天府衙一趟,告诉孙伯雅,敢挑衅大明法纪的,该抓就抓。” “臣领旨!” 骆养性忙拱手应道。 ‘没想到钓到这条大鱼了。’看着匆匆离去的骆养性,坐着的崇祯皇帝,手指敲击着龙案, 暗暗道:‘已故宁远伯李成梁的李家,其子李如桢,乃李家当代家主,在府上戴罪,被杀的说书人,到底讲了什么扯故事的话,刺动到李家的神经了?’ 对李成梁这个人,崇祯皇帝可不陌生,其镇守辽东期间,帮助大明稳定边疆局面,但值得诟病的地方,同样也不少。 努尔哈赤的崛起。 遍布朝堂、辽东的门生故吏。 辽东将门雏形的缔造者。 这人一旦上了岁数啊,就难免会为子孙后代考虑,李成梁就算其中之一,大明在辽东地区被打的颜面尽失,以李成梁为代表的的李家,是要负一定历史责任的。 尤其是在府戴罪的李如桢,犯了那么大的罪过,导致大明损失惨重,却没被砍掉脑袋,这里面要没有猫腻,崇祯皇帝肯定不信。 “皇爷…王太监派人传来消息,言第一批便民铺,已处理妥当。”韩赞周微微欠身,小心翼翼的说道。 “嗯,朕知道了。”崇祯皇帝点头道:“韩赞周,你去将高起潜给朕叫来。” “喏!” 既然有鱼主动跳了出来,那崇祯皇帝肯定不会放过,他要查清楚一些事情,眼下曹化淳、方正化他们,都不在自己身边,有些事情还是要叫特别的人去办。 …… “方太监,咱家有些不明白,您为何不将所有便民铺,全都开起来?”卢九德面露不解,看向王承恩说道:“眼下是多好的机会,京城这边的粮价、盐价等,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增长,这都是拜那帮家伙所赐,要是……” “卢太监,有些时候太急躁了,并不是件好事。” 稳坐官帽椅上的王承恩,端起身旁的热茶,吹着冒起的热气,呷了一口,说道:“那些便民铺,很多人,很多事,都没安排妥当。 贸然将那些便民铺开起来,必然会出现很多麻烦,你不要忘了,皇爷叫我大内行厂,控制这些便民铺,目的是什么。” “咱家明白了。” 被王承恩这般一提点,卢九德明白了,点头道:“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位,倘若因为些许的小事,导致所在坊的百姓,不相信便民铺,那便错失了这次机会。” “你说的只是一方面。” 王承恩放下手中茶盏,接着又继续说道:“咱家要通过第一批便民铺,叫有些人跟着乱起来。 同时筛选一批商贾,好将他们捆绑在便民铺之下,充实便民铺对外售卖之物,那帮抗税的家伙,不管背后是什么来头,必然会受到严惩。 但京城治下各方所需之物,却不会随着他们被抓进大牢,就彻底停摆了,所以尽快抢占这些产业,便是咱们要做的事情。” 作为崇祯皇帝最信任的人,又兼管着大内行厂,王承恩明白自家皇爷,对内厂是极为看重的。 但若是什么事情,都靠他自己去管,就算是累死,也不可能做好所有事情,所以他要调教卢九德,还要调教一批可靠、可信的宦官,日后分管大内行厂下辖各摊子事情。 现在便民铺一事,头已经打出来了,该给卢九德讲的话,全都讲明了,所以王承恩准备将这件事情,交给卢九德来办。 “卢太监,便民铺一事,咱家就交给你主抓了。” 王承恩站起身来,神情正色道:“你可要把这件事情管好了,任何岔子都不能出,不该做的事情别做,别怪咱家没提醒你。 眼下大内行厂这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咱家去管,这件差事办好了,功劳都是你的,但要是办砸了,那咱们就等着受惩吧,尤其是你!” 对王承恩所讲的这些,卢九德当即便表明自己的态度,事情都铺到这一步了,他要是再办不好的话,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