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 第1章 多余的妹子 从出生起,吕多多似乎就是个悲剧。她妈怀她的时候,已经是第三胎了,她前面有两个姐姐,她爸吕建民虽然当过兵,参加过抗越自卫反击战,还是入党积极分子,思想觉悟却不怎么高,重男轻女思想极其严重,生了两个女儿,还想要个儿子。为此,吕多多妈妈丢了供销社营业员的铁饭碗。 吕多多出生前,种种迹象表明,这将是个儿子。民间常言“酸儿辣女”,吕多多她妈程春兰怀她的时候,特别嗜酸,那个年代,物质还比较匮乏,那会儿橘子才刚开花,哪里找得到酸东西,她爸就写了信给北方的战友,托人家从北方买山楂干寄过来给媳妇吃。结果费了恁么大周折,生下来还是个女儿,气得吕建民要把这个女儿扔掉。 但是之前两口子已经高调宣扬过要生儿子了,还没出生,就提早住到医院待产了,还把吕建民的老母亲吕老太太从乡下叫过来伺候月子,这生下来要是扔了,该如何跟人们交待。平心而论,吕多多生下来的时候还是很水灵的,因为吕建民舍得花本钱给儿子,程春兰没少吃滋补品,吕多多生下来时白白胖胖的,非常漂亮的一个娃儿。吕多多这辈子得到父亲宠爱最多的时候,就是在她还没有出生之前的岁月,可惜她完全没知觉。 吕建民看着水灵灵的吕多多,却愁云惨淡,越看怒火越盛,都恨不得要掐死去。吕老太太是吃苦过来的人,自己经历的是人多力量大鼓励生育的年代,所以并不觉得三个女儿怎么就多了,孙女儿也不见得有多可恶,只是觉得这孩子怪可怜可爱的。 吕多多刚满月,就被伺候完月子的奶奶抱着回了乡下。因为吕建民说,程春兰要去摆摊做生意,没时间奶孩子。没办法,程春兰丢了铁饭碗,一家子那么大,全靠着吕建民一个汽运公司司机的收入,实在是有点吃紧。程春兰是供销社出来的,会做生意,这些年正好陆续有人下海经商,程春兰便被迫赶了这股下海潮,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个体户。两口子一忙起来,就把吕多多给遗忘了。 吕多多被爷爷奶奶用米糊糊养大,在乡下一呆就是六年,期间父母几乎都遗忘了还有这么个三女儿。这期间她妈又生了第四胎,是一对龙凤胎,吕建民笑得见牙不见眼,虽然对多了一个搭头的小女儿不太满意,但是那个带把的儿子把这点点不满意全都消融掉了,太好了,终于有儿子了,吕家终于有后了。 吕建民因此丢了运输公司的工作,还被罚了老大一笔钱,家里的家具几乎全都被搬空了,但是他满不在乎,媳妇程春兰摆水果摊都干得不错,他自己是个顶有手艺的司机,还怕饿着吗? 那个年代的司机,可不比现在的司机,现在几乎是个人都会开车,那会儿要学开车,可是很难寻到门路的,吕建民的开车技术,是在部队里学的,那是实打实的真实水平,比那些野路子的司机可要强多了。所以一丢了工作,他就东拼西凑买了辆小四轮跑运输去了。 程春兰生了对双胞胎,吕建民又要跑运输,水果摊暂时是摆不成了。家里欠了一屁股债,生活日渐困顿,没办法,两口子只好把吕老太太请来照顾孩子,程春兰好抽空继续摆摊。两岁多的吕多多便扔给了乡下的爷爷照看。要说吕建民为什么不把吕多多顺便也接回来呢,他觉得两岁多的孩子也需要人照顾,老太太如果把吕多多带回来了,就要照顾三个孩子,自己的宝贝儿子就受不到最好的照顾了,所以就把吕多多留在了乡下。 吕多多小时候对自己家都没什么印象,以为爷爷奶奶家就是自己家,偶尔她爷上街,带着她回家去看看,她都不习惯,催着爷爷赶紧带她回家去。为此,也没少被父母奚落,被姐姐们嘲笑。 吕多多长到六岁,一直都没有名字,她爸妈管她叫多妹子,大家就都叫她多妹子。六岁这年,爷爷患了重病,老人家中风了。一天早上,爷爷起来上厕所,发现站不稳,赶紧叫多多来扶,吕多多飞快从床上跳下来,把爷爷扶到床上,又赤着脚去隔壁邻居家叫人帮忙,邻居帮忙叫来了赤脚医生。爷爷已经说不清话了,大家手忙脚乱将他送到医院,诊断出来是高血压引起的脑血栓,中度中风,出院之后,行动变得非常不便利,奶奶撇下孙子孙女,回家照顾老伴去了。 程春兰只好把双胞胎送去托儿所。大家才想起来吕多多也该上学了,奶奶把她送回家来,大家又想起来她还没上户口呢,大名都没有。吕建民自己懒得管,没户口就没户口,上不上学有什么关系,一个多出来的丫头! 她妈便托了自己在民政局上班的大哥帮吕多多上户口,吕多多她大舅就问:“三丫头要起个什么名字?”吕建民不耐烦地答:“取什么名字,就叫吕多妹!”大舅到底还是有点文化的,觉得这名字太过草率,便给登记了个吕多多的名字。虽然意思差不多,但是好歹比多妹要强多了。为此,吕多多懂事后非常感谢她大舅。 吕多多在乡下跟着爷爷奶奶的时候,老人家没钱,又不怎么舍得,吃的没什么营养,加之她又特别好动,跟个男孩子似的爬上爬下,长得又黑又瘦。完全没有她大姐吕程程和二姐吕玲玲白皙水灵,她妈说她是个非洲难民,于是全家人包括两岁多的弟弟吕金龙都管她叫“非洲难民”。 吕多多回来之后特别能吃。因为程春兰卖水果,家里总有无数被磕碰坏或者没来得及卖出去开始烂掉的水果,姐姐弟弟妹妹们都吃到不爱吃,专拣好的吃。吕多多对这些毫不嫌弃,有什么吃什么,她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学会了老人的俭约,特别惜物,烂水果有什么要紧,把烂掉的部分挖掉就能吃了。 结果就这些破梨烂蕉的,渐渐把吕多多养成了个小胖子,她跟气球似的一点点被吹起来。吕建民瞧不上这个又黑又丑的丫头,哪里像他的女儿,他家女儿儿子哪个不是漂漂亮亮的,出去了让人艳羡的?唯独这个,走在一起,别人都说是捡的。于是吕建民一看见吕多多,就叹气摇头:长得这么丑,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呢。就连吕金龙也学着他爸的样子摇头:长得这么胖,你将来要怎么办哟! 每到这个时候,吕多多就有些无助地看着妈妈程春兰。程春兰正在收拾水果箱子,将坏掉的和磕伤的都拣出来,放在一边,让自己家人解决掉。通常,这样的果子,吕金龙是不吃的,他要吃最大最好的,吕程程和吕玲玲会在这堆果子里把磕伤最轻的拣出去,洗洗吃了,剩下的磕伤较严重或者坏掉的果子,就都是吕多多的了。 程春兰说:“你们不吃都扔了?全都是钱买回来的,别人家想吃也吃不到。这么好的香蕉苹果,我们小的时候,别说好的,就是烂的也没有见过啊,到处去挖茅草根解馋,这总比茅草根强多了吧……”一边絮絮叨叨念她小时候的苦难经,这些经吕多多从小听到大,姐姐弟弟都当耳旁风。 吕多多默默把妈妈清出来的果子拿过来,先将烂得最厉害的挑出来,用刀子细心地坏掉的部分切掉,然后将皮削掉,切成一块一块,放在碗里慢慢吃。对了,还有一个小家伙也会跟着她一起消耗,那就是家里的老五吕银凤。 吕银凤是比吕多多更缺乏存在的孩子,虽然她的名字比吕多多的要贵气多了,但这只是用来衬托吕金龙的。因为家里子女多,她又跟金龙一边儿大,难免照顾不过来,这个受忽略的孩子,虽然长得比吕多多像吕家人多了,但是性格比吕多多要内向怯懦得多。吕多多看着这个小小的怯生生的妹妹,涌起一股做姐姐的豪情,将这个妹妹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下。虽然她自己那羽翼也单薄得可怜。 第2章 暴力的老子 吕家五个子女,最受吕建民宠爱的当然是宝贝儿子吕金龙,其次便是二女儿吕玲玲,因为吕玲玲长得最像他,脾气性格也像他,父女两个十分投缘。尤其是姐妹三个都上学之后,那高下立分,吕玲玲是姐妹几个中最聪明的,学习成绩也是最好的。吕程程的学习也还马虎,唯有吕多多,用吕建民的话来说,那就是个木头疙瘩,死不开窍! 其实这也不怪吕多多,吕多多并不笨,她不过是比两个姐姐少上了一年学,吕建民为了省钱,没给吕多多上学前班,直接给塞到一年级去了。当时那个年代,小学生上学还不像现在这么严格,非要上完学前班才能上小学。吕多多有个堂姑在学校教书,吕建民就托了自己这个堂妹说情,把三丫头塞到小学部去了。其实吕建民并不差那点钱,但他就是不肯为这个女儿多花一分钱。 就这样,六岁的吕多多一上学就跳级,大字不识的她和一群早就学过拼音和数字的孩子一起,高下自然立分。吕多多刚开始跟着滥竽充数上了一个月学,没被老师发现她的问题,直到有一次,吕多多被叫上黑板听写生字,就立即原形毕露了。 语文老师说:“mama,妈妈的‘妈’。” 吕多多傻眼了,写不出来。语文老师先用教棍敲她的手心以示惩戒,然后用教棍在黑板上比划怎么写,吕多多早就被那两棍子打得又惊又怕,哪里还能看得出老师在黑板上写的是什么。语文老师教了三遍,吕多多还是一笔不动,老师就火啦,咚的一声,就一棍子敲在吕多多脑壳上了。那一棍子着实不轻,还肿了老大一块。 那会儿体罚还是件非常常见的事,吕多多被老师打肿了脑袋,除了跟父母哭诉反而遭到一顿训斥外,别无他获,因为那个年代的父母都觉得,老师打学生,天经地义,谁叫你不好好学习,谁叫你不听老师话。 从那以后,吕多多反而被那一棍子敲开了窍,她学会了不跟父母诉苦告状,学习也进步明显,再也没有被老师的教棍敲过。到小学三年级时,她已经成为班里的尖子生。但是她长得不漂亮,又不是教师子女,所以三好学生奖状永远也没她的份。而她的大姐吕程程能歌善舞,二姐吕玲玲漂亮聪明,每年都能捧回金灿灿的奖状。 吕多多家堂屋里那面墙上,贴满了两个姐姐的奖状,家里每次来人,都要站在那面墙下观摩一会儿,有人会随口问:“怎么没有多妹子的奖状?” “那个蠢货,她拿得到奖状?蠢得脑壳都被老师敲肿了,越敲越蠢,她就是混日子的,读完小学就算了,跟她妈去卖水果,省得浪费我的钱。”吕建民永远记得吕多多被老师敲脑壳的事,似乎吕多多每天都被老师敲脑壳一样。 吕多多梗着脖子喊:“我就不,我要读初中,妈说了,我考得上就给我读的。” 吕建民嗤笑一声,不屑地撇嘴:“你考得上?要得,你考上我就给你读!”吕建民是从来都没正眼瞧过自己这个三女儿的。 当父亲的没把三女儿放在眼里,吕多多的姐弟们自然也不会喜欢她,吕程程和吕玲玲从来不会带着吕多多一起玩,因为这有损他们的形象。通常子女多的家庭,孩子的危机意识和竞争意识要比别人家的孩子强,因为你不努力、不快一点,就会吃亏。吕多多的两个姐姐都不喜欢她,因为从小不生活在一起,没什么感情,吕多多回来了,又多了一个抢吃争穿的人,姐妹俩的危机意识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所以吕多多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十年代的个体户还是很吃香的,程春兰的水果摊子摆成了水果店,吕建民的小四轮也换成了大卡车。程春兰的水果店因为有吕建民自己的货运支持,从零售摊变成了水果批发部,来钱自然是又快又多。吕建民两口子被迫下海,反而因祸得福,成了先富起来的那一拨。 吕家这种个体户,用当地人的说法,就是挣活钱的,手头宽松,虽然孩子多,家里生活条件也不会比别人家差。在那个缺肉少鱼的年代,吕家餐桌上的肉就没有断过,首先,吕金龙是个典型的肉食主义,无肉不欢,没有肉就不吃饭,吕建民心疼儿子,生怕儿子不吃饭饿瘦了,顿顿都要给儿子买肉吃,而且还都是全瘦肉。 但是吕多多却难得有机会吃肉,因为肉是吕金龙的特权,只有他吃到不爱吃了,别的人才有机会吃。就算吕金龙不爱吃了,那肉也不会轮到吕多多,还有吕程程吕玲玲这两个和吕金龙关系好的姐姐。 有一回吕多多试过吃了吕金龙吃剩的肉,结果吕金龙气得将饭碗都砸了,又哭又闹,说吕多多抢他的肉吃。吕建民看见儿子哭闹,挥手朝吕多多就是一巴掌:“你这个好吃婆,你吃他的肉干什么,那么想吃肉,我今天就让你吃饱!”说着拿起屋角的竹片,给吕多多来了一顿竹笋炒肉,吕多多背上和腿上的於痕过了好几天才消。从那以后,吕多多就再也没有吃过吕金龙的专属肉。 当地的习俗,每逢过年,家长都会尽可能给孩子们准备新衣服。吕多多在乡下的时候,爷爷奶奶每年都会尽力给她扯新布做一两身新衣裳,但是回到家里之后,新衣服就再也跟她无缘了,因为她有穿不完的旧衣服,吕程程的,吕玲玲的,或者是吕程程穿过吕玲玲再穿,不要了再给她的。 吕多多也曾向妈妈抗议过,她也想穿新衣服。程春兰非常无奈地说:“家里姐弟多,每个人都要买新衣服,妈妈办不到,姐姐的旧衣服也没有很旧,你如果不穿,就只能扔掉了,太浪费了。” 吕多多含着眼泪,觉得委屈无比:“那我以后是不是都不能穿新衣服了?” 程春兰看着女儿,心里有些小愧疚:“当然不是,等你考到全班第一了,我就让你爸爸从省城给你买新衣服。” 吕多多眨巴了几下眼睛,努力将眼泪眨回去:“真的?” 程春兰点点头:“真的。” 小学三年级时,吕多多突然似开了窍,成绩突飞猛进,期中考试的时候,吕多多破天荒考取了第一名。说来也巧,吕多多的数学成绩并不十分突出,而小学三年级的语文考试开始有了作文,她的语言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都略胜同龄人一筹,这次考试的作文题目略难,许多同学都没理解透题目,结果都写跑题了,所以吕多多凭借这点优势,考取了全班第一名。 吕多多捧着第一名的奖状,欢天喜地地回到家里报喜,程春兰看见三女儿居然拿了奖状,还是第一名,也非常高兴,晚上特意给她煎了个荷包蛋以示鼓励。吕多多想起过年的时候妈妈说过的,考第一名就能买新衣服,便跟程春兰提起了这事。程春兰说:“好,过年的时候让你爸给你买新衣服,从省城买。” 吕多多就一直记得这件新衣服,隔三岔五就要跟程春兰提一回,让她别忘了跟吕建民说。说的次数多了,程春兰也不耐烦了:“知道了,我记着呢。你要是不放心,你就自己去跟你爸说。”吕多多缩一下脖子,不敢再说什么了。吕多多为什么不主动跟吕建民去提呢,因为吕多多从来没有从吕建民那里吃到过好果子,三番五次挨打受骂,早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哪里还敢主动去提要求。 过年之前,吕建民终于带回了新衣服,是一件红色的外套,边上还缀了白茸茸的毛边,非常漂亮。吕多多欢天喜地冲上去看自己的新衣服,但是吕玲玲比她动作更快,她将新衣服抢在手里:“这衣服真漂亮,我要这件衣服。” 吕多多大声说:“妈妈已经给你做了新衣服了,这衣服是给我买的!”说着伸出手去抢衣服。 吕玲玲赶紧将衣服展开穿在身上:“那件新衣服给你了,我要这一件,反正都是新衣服。”衣服穿在吕玲玲身上,确实如锦上添花,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衣服稍稍短了些。衣服的尺寸是程春兰跟吕建民说的,照着吕多多的尺寸稍买大了一号,吕玲玲比吕多多高不少,衣服她是能穿,但是却稍有些短。 吕多多跑上去,扯住吕玲玲身上的新衣服:“这件衣服是我的,我不要你的衣服,把我的衣服还给我。”买的衣服和做的衣服当然不一样,做的衣服哪里有买的衣服漂亮洋气,更何况做的衣服是吕玲玲的尺寸,吕多多穿着肯定会长。 吕玲玲说:“不给,这是我的,这衣服归我了。” 吕多多急得直嚷嚷:“我不要你的衣服,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姐妹俩为争这件衣服差点都要打起来了。跑完长途回到家的吕建民正在睡觉,被姐妹俩的争执声吵醒了,他大吼一声:“鬼崽子,吵什么吵,都给我滚!” 吕多多眼里含着泪水:“爸爸,玲玲姐穿了我的衣服。” 吕玲玲说:“爸爸,你买的这件衣服真漂亮,这衣服我也能穿。我把妈妈给我做的衣服给多多,我和她换一件,好不好?” 吕建民看着面前哭啼啼的吕多多,没来由一阵烦躁,吼道:“你姐都说了跟你换一件衣服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再闹,我就揍死你!” 第3章 帅气的哥哥 吕多多吓得眼泪也忘了流,赶紧跑去向程春兰求救:“妈,二姐把我的衣服抢走了。” 程春兰正在厨房忙活,弄清事情的始末,对吕玲玲说:“玲玲,你自己有衣服,你要多多的干什么?” 吕玲玲立即撒起娇来:“妈,这衣服我也能穿,我就要嘛。我考试也是第一名,也拿了三好学生奖,为什么从来没给我买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妈你偏心!”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是真理。 程春兰果然转头对吕多多说:“多多,要不你和二姐换一件吧,她那件衣服也是新的,都差不多。玲玲穿了今年,这衣服就不能穿,明年再给你穿。” 吕多多看着父母全都向着吕玲玲,气得一跺脚,嚷道:“你们都帮着她,都欺负我,我就是这个家里多余的。”说完就跑到里屋去了,进屋的时候,“嘭”一声将门甩上了。 吕建民听见这声门响,一下子爆炸了,他从床上跳起来,猛地一脚踹开房门,抓住吕多多,抬手一掴,就将吕多多扇倒在地,接着抬腿就是一脚,把吕多多踹飞了一米多远,骂道:“畜生!老子给你吃给你穿,你还有什么好挑的,在老子面前甩门,还有没有把老子放在眼里?!反了你,看我不打死你,白养你这个畜生做什么!”一边捋袖子还要冲上去。 程春兰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拦腰抱住自己丈夫。吕多多被那一巴掌和那一脚踹得躺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动静,程春兰慌了,松开丈夫跑过去抱起吕多多,掐着她的人中:“多多,多多,你快醒醒。建民你干什么打她?你真要打死她啊!” 吕多多好半天悠悠醒转过来,猛地咳了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然后哇一声哭了起来。程春兰吓得都变了脸色:“多多、多多!吕建民,你这个杀千刀的,你真要把她打死了啊。” 吕建民看见吕多多吐血,也吓了一跳,对程春兰吼道:“吵什么吵!还不送她去医院。” 这个年,吕多多是在医院里过的,她被吕建民踢伤了胃,在医院住了三四天。吕奶奶听说最疼爱的孙女儿病了,赶紧撇下老伴从乡下赶到医院来照顾她,祖孙俩在医院里度过了一个异常冷清的年。 吕奶奶看着可怜的孙女儿,抹着眼泪说:“你爸就是个畜生,孩子吵架起口角,他怎么把人往死里踢呢。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畜生呢?” 吕多多也抱着奶奶流眼泪:“奶奶,我不要回去了,我跟你回家吧。” 吕奶奶看着可怜兮兮的孙女儿:“可是你要上学啊,你在奶奶家怎么读书呢?” “我不读书了,不读了,我跟奶奶回家,我不要回去。他们都不喜欢我,我是多余的。”吕多多想起吕建民就浑身发抖,哭得都换不过气来,那简直就是一个恶魔般的存在。 “傻孩子,要读书的。你只要努力读书,以后就能离开家。你要有了出息,爸爸妈妈就再也不会看不起你了。”吕奶奶安慰孙女儿。 “可是我好怕,我怕打。”吕多多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吕奶奶也抹眼泪,将吕多多抱在怀里,大过年的,祖孙俩哭成了一团。程春兰照顾完一家大小的吃喝,赶过来给婆婆和女儿送晚饭,看见祖孙俩这么哭,也觉得难过。吕奶奶又抓住儿媳妇骂了一顿,程春兰唯唯诺诺地听着,伺候着这对老小吃了年夜饭。 这个年过得实在不顺心,吕多多住院了,吕家一直处于低气压的笼罩下,吕建民的脸像个棺材板一样难看,就连最受宠的吕金龙都不敢轻易去招惹吕建民。吕玲玲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吕多多住院之后,吕玲玲去医院看妹妹,身上穿着那件红色的外套,她对妹妹说:“等你出院了,我就把这件衣服给你,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吕多多看见那件衣服,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她摇了摇头:“不要了,你穿吧。”经过这件事,八岁的吕多多认识到一件事,自己是家里最无足轻重的一个,妈妈也许不嫌弃她,但是爸爸绝对是觉得她是多余的,她以后要做的,就是努力把自己在吕建民眼中淡化,淡化到不存在。 虽然整个住院期间,吕建民没有去医院看过吕多多,吕多多一点也不失望,反而觉得更轻松。大年初二,吕多多从医院出院,吕建民带着吕玲玲、吕金龙和吕银凤去外婆家拜年去了,吕多多没在家看到吕建民,松了一口气。 年初七这天,吕建民的战友张兵过来拜年,张兵也住在街上,因为有过在云南住猫耳洞的共同经历,所以感情格外亲密一些,来往得也很密切。张兵当兵的年头比吕建民长,转业之后在当地派出所当民警。 吕多多对这个穿黄绿色制服的警察叔叔印象非常好,那个年代,军人和警察在孩子眼中都是神圣的,更何况这个张叔叔还非常和蔼可亲,每次来了之后,带给他们姐弟的礼物从不厚此薄彼,每人都有份。这让一直都受忽视的吕多多觉得很幸福。 张兵身上有一股子正气,他跟吕建民说话从来都是直言不讳的,听说他把吕多多一脚踹得吐血住院,拉住他狠狠批评了一顿。吕多多第一次听见有人帮她说话,感激得流出了眼泪。张兵骂完了战友,叹了口气说:“建民啊,你要是真嫌女儿多,把多多送给我得了。”他们两口子都是双职工,严格遵守国策,只生了一个儿子,所以特别想要个女儿。 吕多多听见这话,惊喜地抬起了头,巴不得吕建民点头答应了。程春兰端着红枣鸡蛋上来,笑着说:“张大哥你开玩笑呢,建民也是一时脾气上来了,他心里也悔死了。以后我监督他,他要是再敢打,我就把多多给你送去。” 张兵对吕多多说:“多多,以后你爸要是再敢打你,你就来派出所告诉我,我来抓他。” 吕多多笑了一下:“谢谢张叔叔。” 虽然吕多多没能如愿成为张叔叔的女儿,但是当天张兵就把她带去自己家里玩,这是吕多多这年春节头一次走亲戚,所以也分外高兴。张兵将吕多多带回家中,冲着里屋叫了一声:“张睿,出来陪妹妹玩。” 吕多多探头一看,从屋里跳出来一个穿绿色军装的男孩,个子要比自己高一个头,长得剑眉星目的。他看见吕多多,问:“爸,这是谁?” “你吕叔叔家的妹妹,叫多多。来我们家玩两天,你带她玩。多多,这是你张睿哥哥,他上五年级了,在育英小学上学。”张兵热情地给两个小朋友互相介绍。 吕多多怯怯地叫了一声:“张睿哥哥好。” 张睿看见吕多多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和她玩,但是爸爸交给他这个任务,也不能推辞,就说:“你跟我进来吧。” 张兵一边解衣服扣子一边说:“张睿,去拿点心招待妹妹,不许欺负妹妹,她才刚出院,身体弱着呢。” 吕多多跟着张睿进了房间,张睿的房间里贴满了奖状,还有很多枪炮坦克飞机军舰的画报,是典型的男孩子房间。吕多多非常好奇,也非常羡慕,她没有自己的房间,和两个姐姐同住一个屋子,屋子都是两个姐姐亲手装饰的,她贴了一张喜欢的图片,都被吕玲玲撕了下来,说是太丑了。 张睿拿了一些点心过来:“绿豆酥,我爸从桂林带回来的,挺好吃的,你尝尝。” “谢谢。”吕多多小心地拿了一个在手。 张睿问:“你为什么住院?” 吕多多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张睿,低下头小声地说:“被我爸爸踢得胃出血。” 张睿做了个鬼脸:“你爸真凶。他为什么打你啊?” 吕多多刚将绿豆酥递到嘴边,又放了下来:“我和二姐吵架。” 张睿呲牙:“那你二姐挨打没?” 吕多多摇摇头。 张睿同情地看着她:“那你真是倒霉。我爸虽然抓了那么多坏人,但是从来没有打过我。” 吕多多羡慕地看着他:“你爸真好。这里的奖状都是你的?” “对啊,都是我的奖状。” “你学习好,你爸当然不会打你。” “你学习不好吗?”张睿看着她。 吕多多愣了一下说:“也不是,我期中考试还得了第一名,期末的时候还拿了三好学生奖。” “你爸肯定暴虐成性,你学习这么好还会挨打,真是没天理。”在张睿的认知里,真是想不通吕多多为什么还要被打,他抹着下巴,“你叫多多?” 吕多多点了点头,她低下头吃绿豆糕。 张睿猛一拍手:“我知道了。你家是不是有很多女儿?” 吕多多嗯了一声:“四个。” “你有几个姐姐?” “两个。” “有弟弟没?” “有一个。” 张睿一拍手:“难怪你要叫多多,你爸肯定不喜欢你。” 吕多多的手一抖,绿豆糕掉了下来,落在腿上,又掉在地上。 张睿发现自己戳中别人的心思了,连忙说:“对不起啊,我说的也许不对。你吃绿豆糕。”说完又抓起一个绿豆糕放到吕多多手里,以弥补自己的过失。 吕多多把脸转向书桌,看见上面放着个非常显眼的三道杠臂章,有些惊讶地说:“你是大队长?” 张睿微笑了一下:“是的。” “真厉害!”吕多多艳羡地说。 “你要看看吗?”为了弥补什么似的,张睿拿过臂章递给吕多多。 吕多多吞下绿豆糕,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赶紧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二姐是班里的中队长,也有个这样的臂章,不过是两道杠的,她宝贝得很,从来不肯让吕多多碰一下。 张睿说:“你要是好好学习,也能戴上这个的。” 吕多多有些不置信地看着张睿:“女生也能当大队长?”他们学校的女生最多就能当个中队长。 “怎么不能?我前面那一任大队长就是女生啊,她成绩特别好,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又是班长,作文还在县里得过一等奖。现在考上了县里最好的育贤中学。” 张睿的话为吕多多打开了一扇未知的门,原来只要好好学习,作文写得好,女生也是能够当大队长的。 第4章 意外的车祸 吕多多在张叔叔家住了一晚上,对无所不知的张睿哥哥崇拜得五体投地,回到家后,还一直记得,只要好好学习,就能够当大队长。于是在她的小学生涯中,当大队长就成了她的最大目标。虽然最后她并没能当上大队长,但还是当上了中队长,作文比赛在镇里也取得过名次。 吕建民自那次打过吕多多后,果真就再也没有动手打过她,一方面是吕多多对他躲犹不及,如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另一方面也是吕建民找不到打她的理由:吕多多极少跟姐姐弟弟发生冲突,她永远都在退让,不让他们找到吵架的理由;她很自觉地做家里的乖女儿,努力学习,她永远是家里最勤快的那个,帮妈妈做家务做饭、洗碗、扫地,帮弟弟妹妹洗衣服。 但是吕多多依旧不受父母宠爱,吕建民跑货运,在家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何况她每次还有意躲着吕建民走,见面的机会非常少,更别提培养感情了。程春兰一直是家里最忙的那个,丈夫不常在家,她既要照顾店子,又要照顾五个孩子,实在有点分|身乏术,吕多多的懂事,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感到欣慰,但也分不出更多的精力来表示更多的关爱,能做到不厚此薄彼就非常不错了。 吕多多心里一直还想去张兵叔叔家玩,她很喜欢张叔叔家的张睿哥哥,她想告诉张睿,她这学期又得了三好学生奖了,还荣升了中队长,但是都没有得到机会。每到寒暑假的时候,多多的奶奶就会把她接回乡下去,说是想念孙女儿,让她回去陪两位老人,其实这是爷爷奶奶很淳朴的想保护孙女儿的做法,他们觉得孙女儿不在儿子面前晃悠,就不会挨打受骂。 吕多多很喜欢爷爷奶奶,也很喜欢乡下无忧无虑的生活,夏天抓鱼、冬天捕鸟,这种充满野趣的生活方式让她觉得十分放松。至少不用担心那个凶神恶煞的爸爸会随时出现。吕多多的姐弟都不喜欢乡下,他们不能在乡下长住,因为茅房太脏,没有吃不完的水果,又没有电视。倒是吕银凤,因为家里人都不怎么在乎她,她更愿意跟着三姐一起到乡下去,这个孩子很安静,不爱说话,总是蹲在草地上,可以和蚂蚱飞虫玩上大半天。 在家不爱说话的多多,一到了乡下,便像入了水的鱼儿,别提多欢畅了,性格也变得十分开朗活泼,跟爷爷奶奶叽叽喳喳能说个不停。她看见妹妹胆子小,便主动带着妹妹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玩,但是吕银凤并不那么喜欢和人一起玩,她更愿意自己拿个小棍子,在地上涂涂画画,或者自己用泥巴捏小玩意,鸡啊,猫啊,狗啊的,或者一个人自言自语,独自在那里编故事,自得其乐。 如果说吕多多在备受忽略和挤兑的环境中都没有长歪,性格也不偏激,她要感谢最多的人就是爷爷奶奶,老人们无私淳朴的爱让她善良朴实,乡下的广阔天地让她胸怀坦荡。 人生如同波浪,永远不可能一直都是往上走的,当上升到一个临界点后,就会开始走下坡路。吕建民在儿子出生后,自觉迎来了人生的春天,他觉得儿子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福星,但是春天总会过去的。像吕建民这样在路上讨生活的人,如同于“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走得多了,就会出意外。 出车祸几乎是每一个司机都会遇到的问题,虽然你有过硬的技术,但是千里马也有失蹄的时候,更何况一个普通人,有时候即便你再小心提防,也架不住别人大意疏忽,所以车祸就那么不期而至了。 吕建民开车路过一个小镇时,撞倒了一个过马路的老人,吕建民一向对自己的技术非常自信,还从来没有撞到过人,这还是头一回。当时是晚上,路上车辆稀少,也没什么行人,他撞到人后也吓了一跳,但是他并没有马上下车去看,而是左右四顾了一下,鬼使神差,他一咬牙,将车倒退了一段,然后绕过那个被撞的人开车逃了。 但是不几天,警察就找到了吕建民,举证他撞伤了人。吕建民这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以为有夜幕作掩护,实则只是掩耳盗铃罢了,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是这个道理。 吕建民开车撞伤人,导致老人重伤住院,还肇事逃逸,情节严重,影响恶劣,已经触犯了刑法。吕建民为了避免刑事处罚,主动承担了医药费,老人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车祸导致各种并发症,这医药费赔得吕家几乎倾家荡产。为了赔钱,吕建民只得把车子卖了,程春兰的水果批发部因为供应不上货源,又只好变成了水果铺子。 那一段时间,吕家一直笼罩在低气压气旋下,吕建民就成了一个火药桶,他成天都板着一副棺材板脸,在家里躺着睡觉,谁也不敢去招惹他。 吕多多是大气也不敢出,从来不主动去父母的房间,就连扫地,也都不敢去扫。吃饭的时候,总是迅速夹了菜,端着碗到一边去吃,吃到最后没有菜了,也不敢回去再夹菜,扒完白饭了事。 就算是这样小心翼翼,家里还是吵闹不断,第一个不满意的是吕家的宝贝儿子吕金龙,爸爸出事后,他的肉没了,这可是大事。吕金龙一看桌上,然后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又没有肉,不吃了!” 吕建民坐在桌边喝酒,开车的时候,他几乎是不喝酒的,现在车子卖了,倒是顿顿都喝上了酒,借酒浇愁嘛。他看了一眼儿子:“不是有蛋吗。”鸡蛋是吕奶奶从乡下送来的。 “不吃,餐餐吃蛋,我吃得都烦了,难吃死了,饿死算了。”吕金龙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被吕建民打过骂过,所以非常有恃无恐,一边吵还一边摔碗。 吕建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端起桌上的菜碗,啪一下摔在地上:“不吃就不吃,大家都不吃,全部饿死算了,活着有什么意思!” 程春兰也火了:“他不吃就不吃,你摔什么碗!吕建民你发什么疯,你心情不好,你就想让大家跟着你一起受气?这日子没法过了!”这些日子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得他不高兴,可就算是这样,吕建民还不满意,他自己犯了错,就让大家都陪着他受罪,程春兰也觉得憋屈啊。 吕建民哐一声砸了酒杯:“程春兰,你不想过这日子了是吧,不过就不过,大家都不过!”说完将桌上的碗筷“哐当”一下全都扫到地上,又抄起凳子,哐一下砸在桌上。 程春兰也火了:“就你会砸东西,我不会吗?”说完端起锅就砸在地上,顿时白米饭撒了一地。 吕多多吓得赶紧拉着弟弟妹妹躲到里屋,外间吕建民两口子已经吵翻了天,家具被砸得噼里啪啦一片乱响,吕多多躲在门后,弟弟妹妹都吓得大哭起来。吕多多突然听见妈妈一声惊叫。 吕多多赶紧打开门去,看见吕建民一手揪住妈妈的头发,抬起腿猛踹她。吕多多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勇气,赶紧跑回去抱住吕建民的腿,跪在地上哭着说:“爸爸,别打妈妈,你们别打了。” 吕建民看着吕多多,用力抽出自己的腿,抬手就往吕多多脸上扇过去:“你也想死是吧,我连你一起打死算了,这个家散了算了,全都死了好了!” 吕多多被打蒙了,那一巴掌打得她鼻血都出来了。程春兰从吕建民手下挣扎开来,猛地扑上去,张开五指就去抓吕建民:“吕建民,我跟你拼了!” 吕建民甩开吕多多,抓住程春兰一顿猛揍。吕多多看见妈妈被揍得只有哀嚎的份,哭着喊:“妈妈,快跑,跑啊!爸爸,求你别打了。”两个姐姐都上中学了,不在家,没人帮忙劝架。 程春兰听见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终于清醒了点,爬起来拉开门就往外跑。吕建民打红了眼,拿着门边的一根棒子就追了出去,程春兰赶紧跑到邻居家里,慌忙把门关上,但是还没来得及栓门,就被吕建民一脚踹开了。吕建民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当着邻居的面,举起棒子就要揍程春兰,被邻居们赶紧抢下了,他被邻居们抱着拦着,依旧踹了程春兰几脚。 正好是吃饭的时间,邻居们都在家,大家听到动静,全都跑出来了,一起合力将吕建民制住了,好说歹说,终于将吕建民安抚下来。 第5章 不讲理的爹 吕多多抱着妈妈,母女俩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吕多多看着杯盘狼藉的家,锅碗瓢盆无一幸免,想着家里本来就没钱,现在更加是雪上加霜了,吃饭都成问题了。爸爸实在太过分了,妈妈都跑到邻居家去,他还要追过去打。 吕建民被邻居拉到自己家里去喝酒消气去了,程春兰爬到床上睡觉去了,家里总算安静下来。吕多多安抚好吓得哭个不停的弟弟妹妹,默默无言地收拾着家里的残局。一家人除了吕建民,谁都没吃午饭,锅都砸了,饭菜也撒了,饭是吃不成了,吕多多没有钱,吕金龙饿了,又开始哭闹。 吕多多翻箱倒柜,从家里的储物坛子里翻出来一些干掉的蜜枣:“家里没有吃的,就只有这个了,你们吃点吧,晚上再回来吃饭。”虽然她很怀疑,晚上会有饭吃。 吕金龙拿起蜜枣咬了一口,呸一声吐在地上:“呸!难吃,我不吃。我要吃饭!”蜜枣在放了石灰的储物坛子放得久了,变得非常硬,早就失了原来的滋味。 吕多多将蜜枣一放:“不吃拉倒,饿肚子吧。银凤,我们去上学。金龙你去不去?”说着抓了一把蜜枣放在银凤口袋里,又抓了一把在自己手里,中午这事一闹,不仅要饿肚子,还要迟到了。 “不吃饭我就不去!”吕金龙往地上一坐,开始撒泼放赖了。 吕多多无奈地叹了口气,跑到里屋,跟程春兰说:“妈,金龙饿了,他要吃饭。” 床上的程春兰没有动静。吕多多等了片刻,说:“妈,我走了,上学要迟到了。” 吕多多带着吕银凤上学去了,吕金龙看见姐姐妹妹走了,哭闹得更厉害了,地面都要被擦出一个坑来。吕建民在邻居家喝完酒回来,看见宝贝儿子在地上哭,说:“儿子你哭什么?” 吕金龙说:“三姐欺负我,她不给我饭吃,上学也不带我!”吕金龙没吃上饭没去上学,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吕多多,告了吕多多一状。 吕建民闻言怒喝一声:“这个畜生!弟弟没去上学,她敢去上学,我去打断她的腿,看她以后还敢独自去上学。”说完就拉着吕金龙往学校走。 街道小学离吕多多家不远,走路过去只几分钟就可以了,吕建民乘着酒意,气哼哼地跑到学校,站在学校的教学楼前,叉着腰,中气十足地爆喝一声:“吕多多,你给我死出来!” 当时正在上课,整个学校都静悄悄的,吕建民一声爆喝,连玻璃窗都给震动了,全校师生都听见了。吕多多正在上作文课,听见这声怒喝,吓得打了个哆嗦。语文老师疑惑地看着吕多多,吕多多举手站了起来:“老师,我爸爸来找我了。” 语文老师也早就听到那一声震山吼了,同情地说:“那你出去吧。” 但是吕多多却不敢动,她知道自己一出去,肯定就是一顿打。吕建民已经在学楼下破口大骂开来:“吕多多,你这个畜生,你还不给我滚出来,等我找到你了,你就别想活了!” 吕多多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走到走廊上:“爸,我在这里。” 这时已经有很多老师被惊动出来了,有老师跟吕建民说:“这位家长,你的小孩在哪个班,你直接去他班上找他,别在这里大喊大叫,影响了其他的学生。” 吕建民瞪着那个老师:“我教训我女儿 ,关你什么事。”说完又朝吕多多吼,“赶紧给我死下来!” 吕多多赶紧从楼上下来了,她不敢走到吕建民面前,而是躲在一个老师身后:“爸,你找我什么事?” 吕建民说:“你弟弟没吃饭,你就跑到学校来上学了,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哭,你这个姐姐怎么当的?” 吕多多缩着脖子说:“我拿了蜜枣给他吃了,他自己不吃。我上学也叫他了,他自己不来的。” 吕建民鼓起充满血丝的双眼:“他不来,你也别来。我儿子不上学,女儿上什么学,一个赔钱货!走,回家去,退学!不上了,退学!”说着就来揪吕多多。 吕多多赶紧躲到另一个老师身后:“不,我不退学,我不回去!” 老师们赶紧过来阻拦劝说:“这位家长,有话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多多眼里都是泪水:“我爸妈今天中午打架,把饭菜都砸了,大家都没饭吃,我弟弟肚子饿,他不愿意上学,我就先来学校了。” 老师们闻言,都觉得吕建民简直不可理喻,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么重男轻女的人,说什么儿子不上学,女儿就不能上学。一个老师说:“这位家长,你要讲点道理。孩子不愿意来上学,是因为没吃饭,那是你们当家长的失职,怎么能怪他姐姐呢。她照样也没吃饭,自己饿着肚子来上学,已经非常懂事了,你怎么还能责怪她。这可要不得!” 吕建民瞪着眼珠子:“她是姐姐,难道不该照顾弟弟吗?自己跑来上学,让弟弟坐在地上哭,有她这么当姐姐的吗?你们学校就这么教的?那我还送她上什么学,走,赶紧跟我回去算了。” 大家一看吕建民开始胡搅蛮缠起来,好几个老师都摇着头。这时吕多多的堂姑出来了,看见吕建民,连忙过来拉:“三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找多多有事?” 大家一看这学生家长是学校老师的亲戚,都跟吕老师说:“吕老师,你赶紧劝劝你哥,别在这里闹事了,学生还要上课呢。” 吕老师听大家七嘴八舌将事情经过说了,连拉带拽拉着吕建民:“三哥,走,有什么事上我办公室说去,别在这里闹。多多,你也跟姑姑来。” 一场闹剧,在吕老师的劝说下终于收了场。吕多多虽然最终没有退学,但经过这事,她彻底出名了,同情的有之,取笑的有之,还有调皮的男生学着吕建民的口气:“吕多多,你给我死出来!” 幸亏此时吕多多已经上六年级了,她在取笑和捉弄声中度过了自己小学的最后一段时光,以致于毕业之后,她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小学母校。 整个暑假,吕多多又要回乡下奶奶家。吕程程和吕玲玲对她去奶奶家非常不满,因为吕多多一走,家里的家务活就都落到她们俩身上了,要做饭、要打扫还要洗衣服,这对两个从小指使惯吕多多的懒鬼来说,是相当痛苦的。 吕程程说:“多多,你走了,谁来洗碗?”她的手是舞蹈家的手,那可是绝对不能沾油污的。 吕多多说:“爷爷病了,奶奶让我去帮忙照顾爷爷,要不你去?”吕多多的爷爷二次中风,已经瘫痪在床了,吕奶奶一个人给老伴翻身困难,所以叫了孙女儿去帮忙。 吕程程想起爷爷奶奶那个阴暗的土坯房,黑洞洞的屋子,前赴后继的蚊子,顿时打消了念头,转头对吕玲玲说:“多多走了,我们俩分工,我做饭扫地,你洗碗洗衣服。” 吕玲玲不干了:“我不!我做饭扫地,你洗碗洗衣服!”论娇贵,从小备受吕建民宠爱的吕玲玲比吕程程更甚。 “不行,我老师说了,我的手不能泡多了水。”吕程程下学期就要上初三,正准备报考本省的艺校。 吕玲玲眼珠子一转,看到了吕多多身后一直不出声的吕银凤,顿时眉花眼笑:“多多去奶奶家,银凤不去,叫银凤洗碗。”吕银凤已经快九岁,足够做家务的年纪了。 吕程程也反应过来,赶紧将吕多多身后的银凤抓了过来:“多多去帮奶奶忙,你去干什么?在家里不许去!” 吕银凤脖子一缩,抓紧了吕多多的衣服。吕多多赶紧护着妹妹:“不就洗个碗吗,有那么难吗?你们还是当姐姐的呢,真好意思。”她的两个姐姐一向懒得出奇,从来都是能躲则躲,把事情推到别人身上去,甚至懒得连自己的衣服都不愿意洗。 程春兰是个勤快的女人,不是有句话说,家里只要有一个勤快的人,其他的人就会变得很懒,这话基本属实。也有句话说,只要妈妈勤快,女儿基本都会很勤快,这话就没有上句话那么靠谱了,至少在吕家,四个女儿中,只有吕多多是个勤快的人,因为她不舍得让妈妈一个人劳累,总是能帮则帮了。吕银凤比另外两个好点,那是因为她想着要帮吕多多的忙。 吕程程说:“反正你们两个不能都去奶奶家,只能去一个。要不银凤去,你就别去了。” 吕玲玲开口叫程春兰:“妈,我想暑假里给银凤补课,但是多多要带她去奶奶家玩。” 程春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银凤你就别去了,好好在家呆着,二姐教你功课。” 吕银凤无助地看着吕多多,吕多多说:“我也能教她。” 吕程程说:“你不是要去照顾爷爷吗,哪里有时间?再说你的成绩比玲玲好吗?别不会教,教错了!” 吕多多被堵得没话说了,她的成绩确实不如吕玲玲,尤其是数学,她花了很多功夫,都只能维持在中上水平。就这样,吕程程和吕玲玲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听凭差使的苦力,吕多多撇下含着泪水的吕银凤,只身去乡下了。 第6章 爷爷的忠告 吕多多在乡下的这个暑假,过得异常艰难,爷爷二次中风,让本来就行动不便的他彻底躺在了床上,就连说话都变得模糊不清,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这几年爷爷身体不便,活动少,身体也发福了不少,所以瘫痪之后,他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这对瘦小的奶奶来说,搬动他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吕奶奶只有吕建民一个儿子,吕建民赔完车祸款之后,在亲朋的劝说下,终于还是出了门,远去云南谋生去了。吕多多还有三个姑姑,但是在农村,老人养老都是指望儿子的,有儿子,就没有让女儿养老的道理,女儿回来照顾几天是几天,但不可能长期照顾。所以吕奶奶一看孙女儿放假了,就赶紧叫回来帮忙。 夏日天热,爷爷躺在床上很少翻身,背部和屁股上都开始长褥疮了。多多来了之后,每天和奶奶合力将爷爷扶起来,给他翻身,然后给他擦澡,按摩,防止再长褥疮。空闲下来了就陪爷爷说话,虽然爷爷说的话都需要靠猜测才能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多多的贴心还是让老人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得到了一些安慰。 一个暴雨过后的午后,空气变得凉爽起来,吕多多拿着大蒲扇坐在床边给午睡的爷爷扇风,一边扇一边打瞌睡。一声隐隐的闷雷从远处传来,那是积雨云飘到别处后发出的声响。爷爷抖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多妹儿。”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但是多多却听出来了。 多多惊醒过来:“爷爷,你醒了?热不热?”说着赶紧打扇。 老人摇了摇头:“不热。你爸回来了没有?”后面这句话突然说得异常清晰。 多多吃了一惊:“没有啊,爷爷。你想我爸了?爷爷你的病好了?说话都清楚了。” 老人闭了闭眼睛:“他什么时候回来?” 多多越听越心惊,爷爷是知道她爸去云南的,而且并没有说他要回来啊,他怎么老问她爸呢,便摇摇头:“不知道。爷爷,你是不是想让我爸爸回来?” 老人没有说话。 多多说:“爷爷,你等会儿,我去叫奶奶来。”老人闭了闭眼睛,表示同意。多多突然又想起来,奶奶今天上街去了,还没回来。 多多只好说:“爷爷,奶奶不在家,她到街上去了。” 老人突然眼角渗出浊泪,把多多吓了一跳:“爷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老人猛地抓住多多的手,非常突兀地说:“多妹儿,你爸爸不喜欢你,不要紧,你要对自己好,你是好孩子,会有人喜欢你的。” 多多的心突然觉得有些恐慌,爷爷突然变得口齿清醒起来,而且说的这些话,仿佛在交代什么似的,她慌乱地点点头:“我知道,爷爷。” 老人说完那句话,又把目光转向门口:“你奶奶呢?” 多多拿开爷爷的手,赶紧跑出去找来了隔壁的邻居大爷和伯伯叔叔们,果然,就在大家都赶到的时候,吕爷爷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再也说不出话来了。邻居们都说:“吕爹爹快不行了,大家赶紧准备后事。” 爷爷走得很突然,除了多多,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奶奶当时上街看孙子去了,她感觉老伴身体快不行了,儿子不在家,便想把孙子接回去,让老伴看最后一眼,但是吕金龙并不愿意去奶奶家。奶奶很失望地回来了,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阻在了路上,没来得及赶回来,到家的时候,爷爷已经去世了。 吕爷爷去世的时候非常凄凉,儿孙都有,但是给他送终的却只有他从小带到大的孙女儿。还是自己带的有感情啊,大家都这么感叹。 吕建民接到消息,连夜从云南赶回来奔丧,吕多多的妈妈和姐姐弟弟妹妹都回来了,除了吕多多和吕银凤,其他几个孙子孙女都没流过眼泪,他们跟爷爷没怎么相处,没有多少感情。吕多多哭得最伤心,她知道,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那个疼爱自己的爷爷了。 这个暑假是吕多多人生中挫折最多的一个暑假,先是最爱她的爷爷去世,接着是与自己心仪的学校失之交臂。 吕多多一心想报考本县最好的中学育贤中学,所以毕业填志愿的时候便填了育贤中学。她填志愿之前就打听过,如果考不上育贤中学,也不会落榜,会按片区把她划分到镇上的中学。 成绩出来后,吕多多的成绩离育贤中学的录取分数只相差了一分,但是就算是一分,也是落榜,当然也不是不能上,只要你交上一千块的建校费,就能录取你。一分一千块钱,给重视教育的家庭来说,咬咬牙也就给交了;如果是吕玲玲,她跟吕建民撒个娇,一哭二闹三上吊,没准也有一丁点可能给交的。 但这事落到吕多多头上,那就别指望了。吕多多知道自己不可能上育贤了,就压根儿没跟父母提过这事。当通知书发下来的时候,吕多多呆住了,她居然被划到了全镇最差的乡中学。 乡中学是镇里一所位于农村的中学,听说那儿的学生都住在教室里,一屋子几十个人,床上都是跳蚤和臭虫;吃的是水煮萝卜和白菜;学生基本都是来自全镇考不上育贤、镇中和县二中初中部的学生,爱学习的没有几个;老师们的教学水平也不能跟别的学校比,每年考上高中和中专的学生不会超过五个。 自从拿到通知书,吕多多不知偷偷抹了多少眼泪,而两个姐姐都有些幸灾乐祸。吕玲玲瘪着嘴说:“自己没那个本事,考什么育贤。我都没敢报呢。这下好了,只能被打到乡里去了。以后爸爸就不用操心她的学费啦,等初中一毕业,就可以出去打工了,赚钱供我上大学吧,等我出息了,我会感激你的。”这事她几乎每天都要念叨几遍,跟刀子似的戳着吕多多的心。吕玲玲甚至连自己的衣服都不肯洗了,让吕多多帮忙洗,说什么“你这个‘桐油罐子’,除了装桐油,还能干啥?将来能有什么出息,现在还不赶紧巴结巴结我,将来等我出息了,才可能会拉你一把”。 吕多多一直咬着牙忍受着冷嘲热讽,她下定决心,就算是在乡中学,也要好好学习,决不让人看扁了。倒是吕多多那个在学校教书的堂姑上了心,她对这个努力上进的侄女印象还不错。吕多多的通知书到了之后,堂姑吃了一惊,她在学校教书,人脉还是有点的,赶紧去找人帮忙,将吕多多的档案提到了镇中学去。这么一来,吕多多就不用去乡中学了。 堂姑将镇中的通知书拿给吕多多的时候,吕多多欢喜得都哭了,这个情,她要记着,就像当初舅舅帮她登记户口改名一样,堂姑也是她的贵人。 吕玲玲看着吕多多的录取通知书,心里非常不平衡,因为她就想看吕多多去乡中学上学,这样才能显示出她的优越感来,她撇了撇嘴:“切,你以为是你自己考上的?那是姑姑给你走后门进去的,就凭你,也能考得上我们镇中?”吕玲玲和吕程程都在镇中上学,开学后一个要上初二,一个要上初三。 吕多多不说话,她知道二姐这是心理不平衡呢,其实自己的分数早就过了镇中录取线,只不过没有报考而已。不管是不是走后门的,自己不比镇中的学生差就是了。 镇中学比乡中学好,那是毋庸置疑的,从师资到自然条件都要强,而且就在街上,离家也近,甚至可以不住学校,每天早晚赶去上课,吃饭都在自己家里。一般街上的学生都不住校,因为家里吃的住的肯定比学校要好。但是吕多多的两个姐姐都选择了住校,吕家情况不同,家里没有人专门给做午饭,吕多多上小学的时候,就是自己放学后回家做饭的,顺带照顾弟弟妹妹。 吕程程和吕玲玲为了躲懒,都选择了住校,在学校吃住,就可以不用回家做饭、打扫卫生、给弟弟妹妹洗衣服,有时候觉得学校的饭菜不好吃了,就抽空回家来吃晚饭,因为是临时决定的,很多时候家里饭不够吃,吕多多和吕银凤都要饿肚子。 临到吕多多上中学了,面临着走读还是寄宿的选择,程春兰说:“多多,你两个姐姐都住校,家里没人帮妈妈了,妈妈要看店,忙不过来,中午没人给弟弟妹妹做饭。你就别寄宿了好吗?妈给你买辆自行车,你骑车上下学。” 吕多多看看妈妈殷切的眼神,又看看妹妹吕银凤渴望的眼神,尽管她那么想逃离吕建民的气息范围,但还是咬咬牙,答应下来了。 结果吕程程和吕玲玲看见吕多多的新自行车,立即觉得不平衡了。吕玲玲大声嚷嚷:“妈你偏心,多妹子上初中,你就给买新车,我们上初中的时候,怎么没见买车?” 吕多多说:“这车不是我的,是家里的,二姐你如果想走读,那车就给你吧,我寄宿。” 吕玲玲瞪她一眼:“哼,谁稀罕!等我赚钱了,我自己也买得起!” 吕多多不做声了。程春兰说:“玲玲你别闹,这车你要骑,难道还不准你骑?我让你在家住,你非要住学校,现在说我偏心,我到底偏哪儿了?” 吕玲玲瘪了瘪嘴,不说话了,但还是狠狠飞了吕多多一记眼刀子。 第7章 镇中的校草 几经周折,到底还是顺利入学了。吕多多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上学机会,每天踩着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日晒雨淋、披星戴月,赶到镇子边沿的镇中去上学。镇中原来是在镇中心的,后来为了扩大招生,搬到稍偏远一点的地方去了,离家大约有十分钟的车程,倒也不算很远,但是冬天和雨天就比较难熬了。 吕多多是后来补录的,被安排到了初一六班,也就是初一年级的最后一个班,饶是这样,吕多多也觉得很好了。 新生入学后,学校举行了隆重的开学典礼,校长致辞过后,吕多多听见主持人说:“下面请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有请初三一班的张睿。”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吕多多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瘦高身影走上讲台,睁大了眼睛试图从那张俊朗阳光的脸上找到当年的记忆,但只有那双浓眉和晶亮的眼睛跟当年的记忆还能吻合。吕多多听着台上张睿用标准的普通话发言,只觉得又意外又惊喜,张睿哥哥居然也在镇中上学,真是太好了! 吕多多眼中耳中全是台上的张睿和他的发言,没有察觉到张睿一上台,台下就有不少女生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可见张睿早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回到教室,后知后觉的吕多多终于从同学那儿得知,原来张睿是他们学校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他不仅长得帅,而且学习成绩也是全校第一名。 开学第一天,没有正式上课,开学典礼结束后,离得近的同学都回家去了。吕多多踩着自行车,和刚认识的同学曾华一起出学校,刚到校门口,便被吕玲玲抓住了自行车后座:“下来,让我骑,你走路回去。” 吕多多被拖得猝不及防,差点就摔了下来,她赶紧刹住车,从车上下来,看见吕玲玲,连忙叫:“二姐。” 吕玲玲昂起头说:“这车是家里的,妈说大家都可以骑,今天我要骑。” 吕多多说:“二姐你骑,你带我好了。” 吕玲玲一竖眉:“不行,我不会带人,会摔的。我骑车,你走路。” “那我带你吧,二姐。” 吕玲玲说:“不行,我要和大姐一起回去,你走路回去。” 吕多多只好眼睁睁看着吕玲玲将车骑走了,同学曾华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吕多多,你家在哪边?我带你吧。” 吕多多说:“我家在北街。” “啊,我家在南街。” 吕多多摆摆手:“没关系,你先走吧,我自己走。谢谢你,明天见!” 吕多多跳上人行道,开始往回走。开学第一天,居然就看到张睿了,也算是一件高兴事吧,所以被吕玲玲抢了自行车的事一点也没影响到她的好心情,走点路算什么,就当看风景了。 吕多多走了几步,看见身边驶过去一辆自行车,骑车的是个穿白衬衫的男生。吕多多看着那个背影,便忍不住叫了起来:“张睿哥哥!” 那辆自行车骑出一段距离,然后唰地停下了,车上的人以脚点地,撑着自行车,回头来看她,然后皱起了眉头。吕多多赶紧跑上去:“真的是你啊,张睿哥哥。” 张睿看着面前的女生,个子很矮小,扎个马尾,皮肤不算很白,眼睛不很大,呈细长型,眼角微微上挑,倒是充满了笑意,只是这模样确实十分陌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是?” 吕多多赶紧说:“张睿哥哥,我是吕多多。你不记得了?我去过你们家。我爸是张兵叔叔的战友。” 张睿攒起眉头想了半天,终于想到点什么:“哦,我记得了,你是吕叔叔的女儿吗,你家是不是有很多姐妹?” 吕多多猛地点头:“对啊,对啊,就是我。张睿哥哥,你也在镇中上学是不是?我今天看见你上台发言了,你真厉害。” 张睿笑了笑:“你也考上镇中了?” “嗯,我在初一六班。”吕多多说。 张睿说:“你寄宿还是走读?” “走读。” 张睿上下打量了一眼吕多多:“你走路?”要是他没记错,吕家比自己家还要远,走回去起码得将近半小时了。 吕多多摆摆手:“不,我有车,今天车被我姐骑回去了,我才走路。” 张睿点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那我先走了,你慢慢走啊。” 吕多多朝他挥挥手:“好,张睿哥哥再见!” 吕多多心情非常好,哼着歌儿回到家,大家都已经在吃饭了。吕建民冷哼了一声:“饭都赶不上!” 吕多多缩了一下脖子,没做声,赶紧去拿碗盛饭,桌上的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了一些青菜,吕多多也不介意,就着青菜埋头吃饭。 吕建民去云南待了没两个月,吕多多爷爷就去世了,他急急忙忙赶回来,办完丧事后,也不想再去了,准备再借钱买辆小四轮来开。程春兰说:“要不暂时别买了,现在买车的人多了,小四轮的生意也不好。我哥说县里正在成立公交公司,在招司机,要不你去开公交车吧。”自己买车要自负盈亏,而公交公司每月工资都是固定的。 吕建民将筷子一拍,鼓着眼睛说:“我一把年纪了,还去给人打工?” “那你就回来跟我卖水果好了。买小车就别买了,要买就买大车。”程春兰说的是事实,如今不比当初了,会开车的人越来越多,司机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职业,不再是从前的香饽饽。 吕建民说:“那你就去给我借钱来买大车。” 程春兰不说话,一辆普通的货车要五六万,她从哪里找那么多钱给他买车。 吕建民撇嘴:“你自己也只有这么点本事,还想开大车呢。” 程春兰说:“随便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吕建民获了胜,果真跑去张罗了一万多块钱,买了辆崭新的小四轮,买回来后才发现小四轮早就没有了优势,以前盖房子拉石头拉转头拉水泥拉河沙,全都是小四轮的生意,但是现在有不少地方路修好了,大货车也能进了,所以小四轮除了跟同行竞争,还得跟大货车竞争,这一竞争,生意就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肯定好不了。 吕建民又成了一个火药桶,程春兰也不敢去招惹他,因为这个男人是真会打人的,不是说着玩的。 吕多多的走读生活过得还不错,每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上早自习,早上的饭由程春兰做,吕多多上完早自习后骑车飞奔回家吃早饭,然后赶回学校上课。上午的课结束后,吕多多就赶紧回家淘米做饭,菜是程春兰准备好的,她负责炒好,然后和弟弟妹妹一起吃完饭,又各自回学校。晚上这顿也不需她管,程春兰的店子到下午就关门了,有时间做晚饭,吕多多回去就有热饭吃。 除了中午有些不便,晚上要帮弟弟妹妹洗衣服之外,吕多多觉得走读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骑车上下学的时候,偶尔还能够遇上同样骑车上下学的张睿,这个时候,吕多多便能赶上去同他说说话,这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对于张睿,她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崇拜心理,当初的大队长,到今天的中学学霸,的确叫人艳羡钦佩。 吕多多不知道,像张睿这样的男生,一向都是女生千方百计接近的对象,只是张睿的性格有些独行侠的特质,他总是酷酷的,不爱搭理人,对于女生的各种爱慕示好,都显得很漠然,从来没有对谁另眼相看过。所以大家都很默契地将张睿当成了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对象,是大家共同的梦中情人,但是吕多多不知道,她的出现,打破了这种格局。 十二岁的吕多多不算早熟,对男女之事还是懵懂的。她平日里也不是特别积极主动的人,很少主动找人攀谈,但对张睿却是破了例,因为张睿曾在她迷茫的时候点拨过她、鼓励过她,她就觉得张睿是个特别好的人,对张睿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很多事情都愿意跟他分享。 张睿的话不多,但也并不完全拒绝吕多多,在他眼里,吕多多只是爸爸朋友的女儿,一个处于弱势,但是很倔强的小女孩,她可能需要人的鼓励和肯定。所以偶尔在路上遇到的时候,张睿也不反对吕多多和自己同路,偶尔听她发发牢骚,或者说点她遇到的有意思的事。还有一点,张睿不反感和吕多多同行,是因为她除了打听自己的学习,别的都不关心,这让张睿很满意。 第8章 落难的多多 这天下午放学,吕多多跑到车棚去推车,发现车不在原处,她张望了一下,看见了吕玲玲,她正推着车在一旁等着,吕多多跑上前:“二姐。” 吕玲玲说:“我今天也要回家。” 吕多多很自觉地说:“那车给你吧,我走路回去。” 吕玲玲说:“你骑车带我。” 吕多多有些意外地看着吕玲玲,但还是答应了:“好。” 骑车带人,吕多多不是头一回,几乎每个中午,她都要骑车带吕金龙和吕银凤,送他们去上学。吕多多骑上去,吕玲玲跳上车后座,车晃悠了一下,吕多多还是扶住了,她心里纳闷,今天吕玲玲怎么肯让自己带了,她从来都是嫌自己丑,不愿意和自己同路的。 吕玲玲问:“你认识初三的张睿?” “啊?是的。” 吕玲玲说:“你怎么认识他的?” 吕多多说:“张睿是爸爸的战友张兵叔叔的儿子。” “是吗?”吕玲玲的声调一下子变高了,“他没来过我们家吧?他来过我们家吗?”吕玲玲坚信自己以前没见过张睿,否则她不可能不认识张睿,而且这么好的机会,她居然没有早点认识张睿,简直是太亏了。 “没有,有一年我去张兵叔叔家做客,看到他的。” 吕玲玲在吕多多背上用力拍了一下:“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 吕多多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二姐你轻点,疼。我也不知道啊,当时是张兵叔叔邀我去的。” 吕玲玲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突然抓住吕多多猛摇:“快点,前面是张睿,快追上他。” 吕多多被摇得几乎扶不住车龙头,她看了一下,前面果然是张睿,不过离着起码有五十米的距离,她努力踩着自行车,试图追上张睿。但是张睿单骑轻身,车轮子踩得飞快,吕多多载着一个比自己还重不少的吕玲玲,想追上那是相当困难的。 吕玲玲焦急地说:“你赶紧叫他啊,快点啊,离得越来越远了。” 吕多多说:“追不上了,你太沉了,我踩不动。他马上就要转弯了。”果然,张睿的车在前面的路口一掉头,拐进了一个巷子里。 “你说谁沉了?真没用,连个人都追不上!”吕玲玲不甘心地在吕多多腰上用力掐了一把,“原来他家在那个巷子里。” 吕多多说:“二姐,你追张睿干嘛?” “你管我!”吕玲玲的声音尖细尖细,几乎划破了吕多多的耳膜。 路过张睿拐进去的巷子时,吕玲玲说:“我们进去看看。” 吕多多说:“进去干嘛?咱们家又不在这边。” “张睿家在哪儿你知道吗?你不是去过的?”吕玲玲说。 吕多多说:“很久了,都快忘了,好像就是前面那儿,他家是哪套房子我记不清了。” 吕玲玲伸长了脖子往里瞅了瞅,说:“走吧。”反正以后是有机会去他家玩了,起码过年的时候就可以去了。 回到家,吕玲玲缠着吕建民说张兵的事,又旁敲侧击打听张睿的消息,吕建民对张睿知道得不多,只把知道的都说了。吕玲玲说:“爸,你知道吧,张兵叔叔的儿子学习成绩可好了,在我们学校年年第一呢,大家都说他将来能上清华北大呢。什么时候我也去跟他请教一下学习经验吧。” 吕建民对这个乖女儿几乎是言听计从:“是吗?张兵的儿子这么有出息啊,你们几个都要好好跟他学学。”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张兵叔叔家?” 吕建民说:“过阵子吧,我先跟你张兵叔叔打声招呼。” 吕玲玲笑眯了眼:“好,爸爸你快点啊。” 这天晚上吕玲玲临时回家,家里的米饭又不够了,吕多多只吃了半碗饭,正在长身体的肚子才填饱了一个角落,饭下了肚,肚子还咕咕地叫着。她摸了摸肚子,找出两个磕碰得不算太严重的苹果,削削皮啃了,才勉强填饱了肚子。 回学校的路上,吕玲玲依旧表现得非常热情,她依旧坐吕多多的车,路上问了许多张睿的问题,吕多多对于这些多半都是不知道,吕玲玲一没得到顺心的答案,就一巴掌拍在吕多多的背上。泥菩萨也是有泥性的,在被拍了四五下之后,吕多多火了,从车上跳下来:“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怎么还打?我跟他不是很熟!” 吕玲玲没提防,吕多多下车的时候,她正在后座上坐着呢,吕多多一下车,车子的重心就不稳了,吕玲玲一下子从车上摔了下来,摔了个狗啃泥,膝盖上和手心里都擦破了皮。这一下吕多多点爆了炸药桶,吕玲玲从地上起来,飞腿一脚就踹向吕多多:“多妹子,我今天要杀了你!” 吕多多当时也是气急了,真不是故意要摔吕玲玲的,所以见到吕玲玲被摔出血,也吓得傻眼了,吕玲玲那一脚正好将她踹倒在地,自行车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吕玲玲犹自觉得不解气,扑上去劈头盖脸地猛打吕多多。吕多多吓得大气也不敢吭一声,蹲在地上受打,她知道要是自己不让吕玲玲解气,只要她回家一说,吕建民肯定要打死自己去。 一辆从后面过来的自行车停在姐妹俩身边,张睿偏头打量了一下,然后皱起眉头:“吕多多?” 吕玲玲听见这声音,抬头一看,一下子石化了,下一秒她“哇”一声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吕多多抬起头来:“张睿哥哥。” 张睿从自己车上下来,拉起吕多多:“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打你?” 吕多多吸了一下鼻子,摇摇头:“是我的错,我刚刚骑车不小心,把二姐摔着了。” “她是你姐?”张睿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大哭的吕玲玲,“摔伤了就带她去看医生,学校也有医务室,去拿点药擦擦。” “我知道了。” 张睿看了一眼这对狼狈的姐妹,重新上车走了。吕多多扶起自行车,发现自行车龙头已经摔歪了。她将车支好,伸手去拉吕玲玲,吕玲玲啪一声拍开了她的手:“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今天吕多多害她在张睿面前出丑,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吕多多的。 吕多多不安地看着吕玲玲,踌躇了半晌,也不敢随便将就走。吕玲玲终于从地上起来了,拍干净身上的灰,昂起头,像个骄傲的公主一样走了,走时看都没看吕多多一样。 吕多多心惴惴难安,生怕吕玲玲回去向吕建民告状,这样就少不了一顿竹笋炒肉。这天晚上的晚自习都上得心不在焉,下了课之后,吕多多骑上车,发现车龙头歪得比想象中厉害,车龙头一直往右拐,根本正不了方向,她不敢骑,只好推着车回家。 小镇上的路灯很少,而且隔三岔五还坏一个,整条路光线非常幽暗。吕多多平时和别的走读生一起走这段路,倒没觉得有多黑,但是今天车不能骑,她推着车落在了最后,一个人走这条路,突然发现这条路变得格外漆黑。 吕多多加快了速度,赶紧走了几步,突然一只野猫从路边猛地窜了出来,“喵”地大叫一声,吓得吕多多一个哆嗦,也顾不上自行车龙头已经歪了,便跨上车子踩了上去。结果没蹬几下,车子就直直往路边拐了过去,吕多多心急手慌,来不及刹车,便撞上了路边的法国梧桐树,幸亏她身手敏捷,扔开车子赶紧跳下去,车摔了,人没大碍,就是胳膊在法国梧桐树干上擦了一下,有些火辣辣的疼。 吕多多心里委屈得都要哭出来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透顶了。她伸手抹了一下胳膊上被擦伤的部位,一手的濡湿,肯定是出血了。吕多多将手在树干上抹了一下,弯腰扶起自行车,发现车龙头歪得更厉害了,完全不能骑了,要是吕建民知道,非要打一顿不可,想到这里,不由得呜呜哭了起来。 一辆自行车在她旁边停下了,一个声音响起来:“怎么了?” 第9章 张睿的女友 吕多多抹了一把眼泪:“车坏了,不能骑了。” 车上的人下来了:“我看看。”一边检查吕多多的自行车,“没关系,就是车龙头歪了,正一正就好。” 吕多多才发现这人居然是张睿:“张睿哥哥。” 张睿看了一下,有些意外:“吕多多?”然后又笑了起来,“我以为是谁呢,今天怎么老看见你摔跤啊。” 吕多多抽噎了一下,擦了一把眼泪:“今天是我的倒霉日。” 张睿用长腿夹着车前胎,用力扭了一下车龙头,又就着晕黄的路灯看了一下:“好了,试试看。” 吕多多推着车往前走了一下,果然正常了:“谢谢!” 张睿点了下头,推上自己的车:“你姐先回去了?” 吕多多说:“她们不回家,住校。” “为什么?”张睿不明白,多少人想在家住却住不了啊。 吕多多说:“因为回家住要煮饭、做家务。” 张睿点点头:“她们不愿意是吧?” 吕多多没有说话。张睿骑上车:“那你快回去吧,挺晚了。” 吕多多点点头,骑上车:“谢谢张睿哥哥。” “再见!”张睿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 吕多多突然觉得,今天也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很快,学校便有了传言,说校草张睿有女朋友了,是初一年级的女生,长得还很丑。有神通广大的,居然还跑到吕多多班上去找人去了。 班里有女生神秘地问吕多多:“你和初三的张睿很熟?” 吕多多看着对方:“不算很熟。” 对方诡异地笑了一下:“你听到外面的传言的没有,说张睿的女朋友是初一年纪的,有人说就在我们班。” “啊?谁啊?”吕多多一头雾水。 对方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我也不知道。” 吕多多心说,张睿哥哥有女朋友了吗?不是说中学生不准早恋么。吕建民也在家里说过,要是谁不好好读书,在学校搞这些歪门邪道,要打死去,书也别想读了。 不几天,吕多多发现班上同学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自己的同桌平时很喜欢和自己讨论功课的,现在也不找自己讨论了。每次吕多多拿着作业和他讨论的时候,他也爱理不理的,推说自己不知道。前排收作业的小组长,收到吕多多这里的时候,也不会主动问她要,有两次吕多多都忘记了交作业,被科任老师骂了一顿。 吕多多觉得这很奇怪,自己不是故意不交作业的啊,确实没有人提醒她,所以给忘了。这天放学的时候,她推着自行车出了车棚,跟一路上下学的走读生曾华叫屈:“我今天真倒霉,英语作业我昨天晚上就做好了,当时去交的时候,组长说先不收,等收的时候再交,后来交的时候,她又没跟我说,我给忘了。结果我被老师骂了。” 曾华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他们都在传言,说你是走后门进的镇中。” 吕多多的脸一下子红了:“这大家都知道了?” 曾华说:“这是真的?” 吕多多红着脸说:“我原来报的是育贤,差了一分没进,然后就被分到乡中学去了。我姑姑帮了我的忙,我才到镇中来的。” 曾华惊奇地看着吕多多:“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么说你也考上镇中了啊。那些传言说你成绩特别烂,因为家里有关系,才能上镇中的。还说” “还说什么?” 曾华看着吕多多,压低了声音说:“我还听他们说,三年级那个张睿的女朋友,就是你。” 吕多多吓了一跳:“别乱说,这话传到我爸爸耳朵里,我就惨了。”她才上了一个月多的初中,要是传到她爸耳朵里,别的不说,一顿打是少不了的,搞不好真会没书读了。张睿的女朋友,这开什么国际玩笑,那怎么可能会是她呢,她也没跟张睿说过几句话啊。 曾华说:“你是不是跟张睿很熟?” 吕多多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爸和张睿的爸爸是战友,以前去过他们家,认识他而已。平时碰到了,就打个招呼,谁说我是他女朋友了?”这要是换做别的女生,就算是误会,可能虚荣心也要小小满足一下。但是对吕多多来说,这简直就是个噩耗,毕竟她两个姐姐都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万一听说了什么回去跟她爸那么一说,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吕多多越想越恐怖,最后跳上自行车,说:“我得赶紧回去了。”脚下的车轮踩得飞快,像是要逃离那些谣言似的。 她埋头拼命踩单车,没注意路边的情况,正在前面骑车的张睿回头看见她,以为她在追自己,便放慢了速度,等她过来,但是吕多多根本没看见他,唰一下从他身边冲过去了,张睿心想,她家里出事了?便开口叫她一声:“吕多多!” 吕多多浑身一僵,听出是张睿的声音,她低下头,装作没听见,逃也似的飞奔离开。张睿看着她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没听见吗,还是家里出事了? 从这天起,吕多多见了张睿,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一看就躲了,生怕跟他走得近了点,被人再添油加醋说的什么。 周末的时候,吕程程和吕玲玲从学校回来,扔给吕多多一大堆衣服:“帮我们洗了。” 吕多多不说话,只看着她两个姐姐。吕程程一挑眉,笑道:“不愿意帮我是吧,我在学校听人传言,说某个人在学校谈恋爱,如果我把这些话跟爸爸说了,爸爸会怎么样?” 吕多多浑身一凛,赶紧说:“我帮你们洗就是了。”吕建民这个火爆性子,只要脾气上来了,从来都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再说自己简直就是他的眼中钉,只要得到机会,非打死不可去。 吕程程冷笑:“识相就好。吕多多你听着,你要是在学校里不安分读书,专门搞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浪费爸妈的钱,那就别怪我大义灭亲。” 吕多多连忙点头:“姐,求你们别跟爸爸说,我真的没有谈恋爱,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没有就好。赶紧去帮我们洗衣服,洗干净点。”吕程程说。而吕玲玲,自始至终都没有跟吕多多说过一句话,她还在记恨上次摔了她以及在张睿面前出丑的事。 吕多多在躲自己,这点连张睿也发现了,虽然他很少把不相干的人放在心上,但是吕多多好几次都骑着车从自己面前逃也似的跑走了,好像没看见自己,次数多了,就看得出来这是故意的了。张睿想了想,大概跟最近学校的流言相关,吕多多为了避嫌,故意不跟自己说话的。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就当少个朋友。 每年秋天,学校都会举行隆重的秋季运动会,每个班都会派学生代表出场比赛。吕多多觉得有些奇怪,她不明白班干部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觉得自己很会跑步,居然把1500米和3000米的长跑项目全都派给自己了。 吕多多找到体育委员:“体育委员,我跑不了3000米的,我从来没有跑过啊。” 体育委员说:“你没跑过,难道别人跑过?你跑不动,就更加没人跑得动了。这是班上的任务,如果不参加,就会扣分的,我们不要求你取名次,只要求参加比赛就可以了。” 吕多多说:“那也不能1500和3000米都让我一个人跑啊。” “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同一天比赛,跑完1500米,休息一晚上就可以了,第二天跑3000米。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去参加训练了,早上不用上早自习,下午第七节课也可以去训练。”体育委员面无表情地说。 吕多多看了一下体育委员,心里的愤怒几乎无法遏制,心想既然那么容易,你怎么不自己去跑。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负自己,就因为自己是走后门进来的吗?为什么别人可以在教室里上课复习,准备期中考试,自己就要去参加训练准备运动会。 第10章 比赛 吕多多打定主意不去参加比赛,也不去训练,早上到了学校,她就坐在教室里读书。体育委员来叫她训练,吕多多坐着不动,班长也跑来劝她,吕多多也不愿意去。班长严肃地说:“吕多多,你这是完全无视集体荣誉啊,你既然来到镇中,分到我们初一六班,大家都接纳你为班集体的一员,你应该要跟大家团结友爱,积极踊跃为班集体做贡献,这样才能融入到班集体中。你看我,虽然从来没搞过体育,我也报名参加了200米和400米。”不愧是班长,说的话官腔味十足。 吕多多看着义正言辞的班长,有些哑口无言,她此刻无比痛恨自己这种身份,倒不如当初就去乡中学好了,起码不会这么被人看不起。吕多多犹豫了一下:“好吧,我去训练。我尽力而为,不能保证拿名次。” 班长笑了起来:“这就对了。我们也没想你会拿名次,重在参与。” 从这天起,吕多多每天早自习和第七节自习课,都去参加体育训练,就算是没有效果,样子也要做做啊,至少说明自己努力过。 期中考试结束之后,成绩还没出来,运动会就开始了。临到最后,体育委员又找到吕多多,给她加了一个4×100米的接力赛。吕多多心想,既然3000米都跑了,100米算什么,跑吧。 1500米是运动会第一天的下午举行的,预决赛一次性进行,每个班仅有一个参赛代表,场上一共有18个女生,吕多多是所有参赛选手中个子最矮的,所以也格外引人注目。 刚跑完男子1500米拿了冠军的张睿站在场边休息,他正拿着瓶矿泉水在喝水,往女子1500米阵容扫了一眼,看见了吕多多,猛地一呛,立即咳了起来。旁边的女生赶紧递上纸巾,他随手接了,说了声谢谢,就往跑道边走去,想去确认个清楚。 吕多多穿着T恤运动裤,脚上穿着一双白布鞋,还不是专业的运动鞋,她的号码是212号。枪声响了,一群人跑了出去,吕多多跑在最后。400米的标准跑道,1500米将近四圈,多多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所以也没指望拿奖,能跑完就不错了。 第一圈时,吕多多没有掉队,一直缀在队伍的最后一批,第二圈结束后,吕多多居然还没有掉队,她已经到队伍的中游了,比不上前面跑的五六个人,但也在第二梯队中。张睿虽然站在远处没动,但一直静观着场上的比赛,看样子吕多多的体能还可以。 第三圈时,吕多多还在九、十名的位置,她的同学跟着她,努力为她加油。虽然大家都看不起吕多多,但这个关键时刻,他们把她当成了自己班的符号和荣誉,也都不计前嫌了。 吕多多只觉得呼吸很困难,心跳非常快,同学们的催促声让她加快了脚步。这时一个声音突然说:“别着急,还有一圈多,稳住节奏,保存体力,最后一圈时再加速。” 说话的是张睿,吕多多没有分神去看是谁在跟她说话,她记住了对方说的,稳住节奏,最后一圈再加速。 张睿的话一出口,围观的女生都哗然了,张睿在跟谁说话,跟他自己班的女生吗?但是张睿班上的人知道,他们班的女生一直跑在第一梯队,张睿显然不是跟自己班的女生说的。 最后一圈的时候,吕多多还是第十名的位置,大家都有些体力不支,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但是跑在最前面的三位并没有减速,那是几个体育生,其中就有张睿班上的女生,整个操场都沸腾起来了,呐喊助威的、带跑的、看热闹的,大家都随着运动员的奔跑涌动着。张睿没有去看自己班的女生夺冠,而是一直关注着吕多多的进度。 吕多多显然跑得十分吃力,但是她咬着牙坚持着。还剩下两百米的时候,张睿说:“吕多多,可以加速了,加油!” 这一次,他是点了吕多多的名字说的,大家都听清楚了,张睿果然跟一年级的吕多多关系匪浅啊,正好证实了前阵子的那个谣言。 吕多多跑得两只耳朵里就剩下了咚咚的心跳声,还是没有分辨出是谁在跟她说话,她只是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努力朝终点跑去。最后她超越了前面的两个人,取得了第八名,这是获奖名次中的最后一名,不仅有班级积分,还有一点点奖金。 吕多多腿脚发软,被曾华和另一个同学架着走了好一段距离,才坐下来休息。曾华说:“多多,你真行,居然还能得名次。” 吕多多大口地喘息着:“真是拼了老命了,要死了。” 曾华说:“刚刚张睿还来给你加油了呢。” 吕多多吓得一个激灵,气也不喘了:“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就是他在提醒你加速啊。”曾华奇怪地看着吕多多。 吕多多欲哭无泪:“大家都看见了?” 曾华点点头:“对啊,他还叫你的名字了。” 吕多多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吕多多站起来:“我今天没有比赛了,我要回去了。” 曾华说:“等一下啊,还没有领奖呢。” “还有奖状的?” “听说还有奖金,你等会儿吧,拿了奖再走。” 吕多多坐在主席台旁边的台阶上等待颁奖,不少等待颁奖的同学都在那儿。吕多多将头埋在膝盖上,想着今天的事态会不会被扩大化,万一被吕程程和吕玲玲回去那么一说,自己就死定了。 张睿也在主席台上坐着,他看见吕多多在台下坐着,本来想去找她说说话的,想一想还是算了。吕多多领完奖,就一溜烟跑回去了,说是明天要跑3000米,要回去好好休息。 这天吕玲玲也回来了,她只跟吕多多说了一句话:“屡禁不止,等爸爸回来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吕多多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争辩说:“我真的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我要是跟他有什么关系,天打五雷轰。” 吕玲玲瞟了一眼,冷哼了一声。 这天晚上吕建民没有回家,吕多多安然无虞地度过了一晚上,但是睡梦中全是吕建民抓着她拳打脚踢的场景,打了一整个晚上,吕多多哭得枕巾都湿了。 第二天起来,吕多多想到那个梦,还是忍不住打哆嗦。没精打采到了学校,体育委员非常热情地拍吕多多的肩:“吕多多,我说你能跑吧,昨天的1500米就拿到名次了,今天的3000米,也争取能拿个名次啊,这样你就是班上的英雄了。” 吕多多苦笑了一下,没有做声,3000米,别说拿名次了,她能跑完就不错了。 体育委员说:“你今天早上还去不去训练?” 吕多多摇摇头,她现在没精打采的,还去跑步,等到跑3000米时,不知道还能不能跑得动呢。上午的比赛,先进行4×100米接力赛。吕多多跑第二环,发挥得中规中矩,他们班的同学水平也不高,没有进决赛。 长跑被安排在最后,先是男子3000米,最后才是女子3000米。吕多多坐在看台上,发现张睿又在长跑队伍当中,他一直都保持在第一名的位置,比那些体育生都要快,身体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好。台上台下为他加油的声音几乎都震翻了天,看得吕多多羡慕不已,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这么优秀出色就好了。 张睿最后顺利拿下3000米冠军,跑完后,好多女生跑上去搀扶、送水递毛巾,张睿拿着一瓶矿泉水,推开前来搀扶的同学,没事人一样往前走着。 吕多多此刻已经到了起跑线上等待比赛开始了,张睿往备赛的人群中一看,又看见了212号吕多多,不由得伸手扶了一下额头,她还真是不怕死,3000米都敢跑。 第11章 飞来的横祸 起跑令响了,吕多多机械地跟着大家跑动起来,今天的状态完全不能和昨天相比,所以她很清楚,今天是跑不完3000米了,不过班长说了,就是走也要走完,实在不行,那就走吧。 3000米,那就是七圈半,吕多多跑了两圈,就已经汗流浃背,衣服都湿透了。但是她班上的同学还在给她加油,他们认为她昨天拿了奖,今天肯定也不会太差。但是他们不知道1500米和3000米的差别,也没发现吕多多身体状况不如昨天,只是一味地给她加油。 张睿本来是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想等最后冲刺的时候再去看看的,但是刚过了三圈,他就发现不对劲了。赶紧拿了瓶水从看台上下来了,他拧开了瓶盖递给正在机械地迈步的吕多多:“喝点水,补充一下水分。” 吕多多接过去,一边跑一边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张睿又替她将水瓶接过去了。“你行不行啊?不行就别跑了。” 吕多多摇摇头,她脑袋已经有些发晕了,眼前的跑道一直在上下翻滚颠簸,脚也跟踩在棉花上似的。她要坚持跑完,就算跑不完,那走也要走完。她跑一段走一段,耳边传来同学拼命的加油声:“吕多多,加油!吕多多,加油!” 后来内容声变成了:“快跑啊,吕多多,别人就要超过你一圈了!” 汗从她的额头上滚落下来,迷住了眼睛,她抬手擦了一把眼睛上的汗,加快了脚上的节奏,后面的第一梯队的队员已经追上了吕多多,跑在前头那个速度一直不变,脚步沉稳有力。吕多多听见后面的脚步声,便下意识地想给对方让道,对方本来要赶超她的,见她在前面,便也想绕过她,结果两个人都往旁边跑,撞一块了。 吕多多被对方一冲,猛地扑在了地上,对方也被绊了个趔趄,但是没有倒,赶紧稳住了,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继续往前冲,还在比赛呢,赛场上撞倒人是很正常的,只要不是故意的就不算犯规。 吕多多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她的同学发出一声惋惜的惊呼,吕多多怎么能被别人超上一圈呢,而且还摔倒了,这名次就别指望了,估计连跑都跑不完了。曾华赶紧去扶地上的吕多多:“多多,多多,你要不要紧?” 吕多多被曾华扶起了上半身,她这一跤摔得确实狼狈,结结实实一个狗啃泥,脸上都是跑道上的煤灰,连嘴里都是泥灰,围观的许多人都忍不住偷笑起来。吕多多脸色惨白不已,眼睛紧闭,完全没有反应。 张睿赶紧上来:“别动她,将她放平,可能是休克了。”他小心地将吕多多翻转身来,让她平躺在跑道上,“你们散开点,别挡住空气了。”说着将她的头往边上侧,伸出手掐住吕多多的人中。 这时体育老师也赶过来了,赶紧帮着按压胸口,按压她头顶的百会穴,又掐她的虎口,过了一阵子,吕多多终于醒了过来。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体育老师说:“赶紧送到医务室去。” 张睿一弯腰,将吕多多打横抱了起来。周围一片沉寂,吕多多终于回过神来,看见抱着自己的是张睿,她猛地挣扎起来,说:“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不用去医务室,我3000米还没跑完。” 张睿脸色非常难看:“你这样子,还想继续跑步?” 吕多多说:“我们体育委员说了,跑不完也要走完。” 体育老师严厉地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再跑,赶紧上医务室去检查。你们班的体育委员呢,赶紧去找医务室的老师来。” 张睿不由分说抱着吕多多往医务室跑去。吕多多放声惊叫起来:“你放开我,我自己去。” 但是张睿充耳不闻,继续迈大步往前走。大家簇拥着他们往医务室去,场面非常壮观。3000米比赛还在继续,但是已经没几个人去关注比赛的结果了,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张睿和他臂弯里的吕多多吸引去了。 吕多多此刻已经哭得成了个大花猫,她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将有什么样的遭遇了,今天这事一发生,她爸那顿打绝对是少不了了。没准,还会被退学。 一路跟着跑的曾华连忙安慰她:“多多,是不是很痛?你的膝盖出了很多血。”曾华发现她两个膝盖处都被鲜血渗透了。 吕多多被恐惧深深攫住,哭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张睿浑然不觉自己就是吕多多哭泣的原因,还以为她是痛的,便加快了步伐,尽快将她送到医务室去诊治。 吕多多不知道怎么跟张睿解释,自己要和他保持距离,好在张睿并没有停留很久,把她送到医务室,就马上离开了,留下她的同学照顾她。吕多多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医务人员帮她处理伤口,吕多多借着伤口的疼痛,毫无保留地嚎啕大哭。 当天晚上,她直着两个烂膝盖,艰难地推着自行车蹒跚地往家走。因为腿伤,她走路的速度比平时步行速度慢了一半,估计回到家的时候,学校的晚自习已经开始了,所以这天晚上的晚自习她干脆请了假,不去上课。 她还没到家,就已经碰上从家里吃了饭返回学校的吕程程和吕玲玲,这两姐妹冷冷地看着吕多多,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吕玲玲冷笑一声:“今天真是出风头啊,回家有你好看的。” 吕多多打了个哆嗦,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企盼吕建民没有回来。幸运之神仿佛眷顾了她,吕建民比她要回得晚。吕建民看见吕多多在家里没去上学,皱起眉头:“怎么不去上课?” 吕多多打了个哆嗦:“我、我请假了。” “为什么?” 吕多多说:“今天运动会,我跑步摔伤了。晚上请假。”当然受伤不是回家不上学的主要原因,而是她急于逃避那个让她不知所措的学校,但是她显然把家里这个大炸弹给忘记了。 吕建民也不问吕多多摔哪儿了,瞪着眼珠子:“多大个事,受了一点伤就逃学,你还上什么学,回家来歇着好了!” 吕多多低着头,小声地争辩:“我明早就去上学。” 吕建民冷哼了一声,摔门进屋去了。吕多多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她早早地上了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起来,仿佛这样会得到更多的保护。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吕多多被一阵吵骂声惊醒了过来,屋里的灯亮了,吕多多睁开眼,只见吕建民怒冲冲地冲到床边,抓起自己胳膊就猛地往下拖,吕多多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吕建民怒火更甚,他抓住吕多多的衣领,用力一扇,吕多多的脑袋往床边一撞,直接撞断了一颗门牙,嘴巴也被磕破了,顿时间满嘴都是鲜血。 吕建民破口大骂:“你这个小****,小小年纪就到处去骚男人,给老子丢人现眼,老子今天就打死你算了。” 吕多多泣不成声:“我没有” 吕建民的拳脚马上招呼上来:“还说你没有,你还敢狡辩。” 与吕多多同睡一张床的吕银凤看见自己最喜欢的三姐被打成那样,也吓得哇地大哭起来。程春兰连忙跑进来,伸手抱住吕建民:“建民,建民,你别打了。” 吕玲玲站在门口冷眼瞧着屋里上演的全武行,闲闲地说:“什么没有?今天那个男的抱着她都跑遍了学校,全校的师生都看见了。” 吕建民听见这话,更是火上浇油,腰被抱住了,便抬腿去踢吕多多。吕多多爬起来往那头躲。吕建民对着她骂:“你这个小****,书不读,尽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我看你干脆就不要去读书了。明天就去退学!这么点年纪就在学校找男人,还读个屁书!退学,退学!” 吕玲玲站在门口冷笑了一下,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打死活该,也不看自己丑成什么样,还想勾引张睿呢。 “咳、咳!”吕多多将打断的牙齿咳了出来,牙齿和着鲜血,看起来非常恐怖。 程春兰看见吕多多吐出一口血,吓得脸色惨白:“吕建民,你要把她打死了,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第12章 陌路的父女 吕建民看见吕多多吐血,终于不再动手,站在那里破口大骂:“你这个贱货、畜生,也不去照照镜子,看自己长什么样,这么小就想找男人,我就成全你,你就留在家里专门找男人。书别读了!” 吕多多跪在地上大哭:“我没有那是学校的同学。我今天跑步摔了一跤,休克了,人家送我到医务室里去。我没有在学校谈恋爱!我不退学!” 吕建民喝道:“你还在狡辩!你姐姐说了,那个男的就是你男朋友!你们是不是上学放学都一起走?” 吕多多不知道吕玲玲是怎么跟吕建民说的,哭着说:“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那是张兵叔叔的儿子,我去他家的时候认识的,我们就是有时候碰到了说说话,他今天真的只是在帮我。我知道爸妈不准我在学校谈恋爱,我不敢!” 程春兰看着女儿哭得实在可怜,对吕建民说:“建民,你看是不是有些误会?多多不会这么不听话的,她一向都很懂事。” 吕建民岂会相信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听她胡说八道。玲玲从来不会撒谎,她说了,全校的同学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今天她亲眼看见了,才来告诉我的。” 吕多多盯着吕玲玲,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二姐,谁要是喜欢张睿,谁就遭天打五雷轰!” 吕玲玲看着吕多多的眼神,狠狠打了个哆嗦,气势微弱地说:“你真不是和他谈恋爱?不喜欢就算了,也用不着发这么毒的誓啊。” 吕多多伸手擦了一下嘴巴,弄得下巴和手背上全是血,她浑然不觉:“我自己没干过的事,我当然不怕。” 程春兰赶紧说:“既然真没有,那就是场误会。多多,走,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病。” 吕多多牛脾气上来:“不去!死了算了,反正这个家里我就是多余的,谁都看我跟眼中钉一样。” 吕建民一听又火了:“嘿,你还来脾气了是吧,我今天就打死你算了,这个畜生,白养了你十多年。” 吕多多用手擦了一把眼泪,整个脸上都是血,红通通的,像厉鬼一样,十分恐怖吓人:“你算是什么爸爸,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你除了打人,你还会干什么?你放心,我吕多多绝对不会占你的便宜,我用了你多少钱,吃了你多少饭,将来我一定双倍还给你。” 自从上次打伤吕多多后,吕建民就再也没听她大声说过话,今天吕多多这样咬牙切齿,把他也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大声喝骂道:“我打你怎么了?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打了就打了,你想怎么样?” 吕多多只是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吕多多最后还是没去医院,她被吕建民打得在床上躺了一天,最后还是从床上爬起来了,除了掉落的那颗门牙,似乎别的什么都没损失。但是吕多多却知道,她失去了很多很多。 吕建民因为吕多多那席话,没有再让吕多多退学,但是也没有跟吕多多道过歉。这很正常,这个年代的父母,骨子里一直还保留着那种做父母的绝对权威感,只有不对的子女,没有不对的父母,道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吕多多从此后再也没有开口叫过一声爸爸,父女俩几乎谁也看不见谁。 吕多多从那以后便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因为一开口,便会露出那颗缺了的门牙,看见的人不是要笑话几句,就会问一声,那牙齿是怎么回事,掉了还是一直都没长。一提起来,就是伤心往事,所以干脆不给人提的机会。掉落的那颗牙齿再也没有长出来过,那儿就一直空着,程春兰也没想过要去给女儿补牙齿。掉了一颗门牙,吕多多吃东西的时候,也很少用到另一颗门牙,因为缺少束缚,那颗门牙也开始往外长,磨损得少,这颗牙齿慢慢地就比别的牙齿都长了。 本来就长得不算漂亮的吕多多,因为那一口牙齿,就完全跟漂亮扯不上关系了。吕多多以后就更加不爱说话了,就算是笑,那绝对是要用捂住嘴巴的。刻薄的人见了,便不冷不热地嘲讽一句:掩口葫芦,故作斯文。 张睿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时好心,给吕多多带来了那么大的灾难,他只是发现吕多多再也不跟自己打招呼了,看见了也当没看见,那双细长的眼睛里也没了笑意,总是面无表情地独自风里来雨里去。张睿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放在心上,他很忙,完全无暇分心,马上就要中考了,他准备考市四中,那是全市最好的学校,省重点。 吕多多的同学发现,吕多多虽然是走后门进来的,但是成绩却比班里大部分同学都要好,全班六十多个人,期中考试吕多多居然还是全班的第八名。学校关于张睿和吕多多的谣言慢慢消散下去,因为吕多多和张睿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因为吕多多的毒誓,吕玲玲也没有再提去张兵叔叔家的事,似乎真怕自己喜欢了张睿,会遭天打五雷轰。姐妹之间的隔膜本来就不薄,现在是变得越来越厚了,吕玲玲倒是不记仇,还像从前一样,呼来喝去让吕多多帮她做事。但是吕多多却对这个二姐完全漠视了,家里常常听见吕玲玲的尖叫声、谩骂声、告状声。吕多多最大的心愿,就是快点长大,离开这个家,离开让她觉得窒息恐惧的家。 从初一下学期开始,吕多多就开始住校,因为这样可以避免见到吕建民。家里没了人做饭,程春兰只好将婆婆接了过来,吕奶奶本来是不愿意来的,爷爷去世,奶奶对自己的儿孙多少都是有成见的,老伴是带着遗憾走的,自己因为耽误,也没能送上老伴最后一程。 所以在多多爷爷去世之后,程春兰是想过把婆婆接过来照顾儿女的,但是老人拒绝了。后来又出了多多挨打的事,老人家舍不得孙女再受苦,还是来了这个让她心里有疙瘩的家,她觉得自己要是在,吕建民打多多的时候,自己能护着她,孙女就不会受罪了。 眼里充满疼爱和期望的奶奶,是这个家里吕多多最大的牵挂。因为奶奶和妹妹银凤还在那个家,所以每周吕多多还从学校回家一趟,否则她还真不愿意回去。 吕多多现在的状态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求圣贤书,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读书,为自己挣一个美好前程。相对于同龄人的懵懂和浮躁,吕多多对自己的现实认识得非常清楚,除了好好学习,靠读书出路,别无他法。所以初中三年里,她保持着一颗最沉静的心,埋头苦学,虽然她并不是最聪明的,但她是班上最勤奋的学生,初中三年,她始终保持着全班前几名的成绩。 这三年里,吕多多交到了唯一的一个朋友,便是曾华,这个女孩知道吕多多的所有不幸遭遇,对吕多多既同情又钦佩。 第13章 蜕变的多多 中考填志愿的时候,程春兰跟吕多多说:“多多,家里情况你也知道,你大姐上了艺校,你二姐上了高中,将来还要上大学,学费实在是太贵了,你要不就考师范吧,早点出来工作,替妈妈减轻一下负担。”这几年吕建民的小四轮最后还是没能换成大卡车,依旧还是小四轮,过着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日子,家里收入来源主要还是依靠程春兰的水果铺子。家里八张嘴,五个孩子上学,负担不可谓不重。读师范的学费少,而且还有补贴,比上高中还有以后上大学的负担确实轻松不少。 吕多多看着程春兰:“妈,我想上高中。” 程春兰看着女儿:“多多,你一向最懂事听话,你弟弟妹妹也要上学,实在供不起啊。” 吕多多摇头:“妈,我不读中专,现在中专已经不分配了,出去找工作都难找。我要读高中考大学,钱要是不够,你就去帮我借吧,将来我自己赚了钱再去还。” 吕奶奶听见母女俩的对话,走到自己住的屋子,摸出一个塑料包,走到外面来:“多多,你上高中缺钱,奶奶给你。”说着就将塑料包塞到吕多多怀里。 吕多多抓着奶奶的手:“奶奶,我不要,你的钱你留着。” 程春兰也赶紧说:“妈,你别这样。我们小辈怎么还能要你的钱呢。多多只要考得起,我肯定会想办法送她去读的,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送她上的。” 吕多多将奶奶推回屋里:“奶奶,你把你的钱收起来,自己留着慢慢用。我妈会给我想办法的。”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我大姐二姐都能上自己想上的学校,我也要上。奶奶你不必替我担心,我以后会还得起的。” 吕奶奶摸着多多的脸:“多多,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奶奶老了,帮不上你什么忙,这钱也不多,就算是奶奶的一点心意,好吗?乖孩子,拿着。” 吕多多拼命摇头:“奶奶,我不要,你自己留着用。” 祖孙俩推来搡去,最后吕多多还是没要奶奶的钱。老人家没了收入,钱来之不易,自己做小辈的,没法给奶奶钱就不说了,怎么还能要奶奶的钱呢。 吕建民为吕多多考高中的事也发了一通脾气,早些年他为了生儿子,不停地生、生、生,结果生出来个篮球队,他还挺自豪,跟人说,养大个孩子,不就是锅里加瓢水的事情。现在他知道了,养大个孩子,不仅仅是一碗粥就能打发得了的。 孩子们都上学了,吕程程还上的是最烧钱的艺校,五个孩子的学费,还有吃的穿的,就像个黑洞,怎么填也填不满。而且吕建民这两年不走运,小四轮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折旧卖出去吧,连当初三分一的钱都拿不回来,他现在后悔了,当初还不如咬咬牙买个大车呢。 生活不如意,脾气就不可能好。他就想,一屋子的丫头片子,读什么书啊,都不要读了,出去打工赚钱,还能给弟弟妹妹补贴一些呢。所以吕多多就首当其冲,撞吕建民枪口上了。 “上什么高中!一个多余的丫头,有书给你读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不知道老子的辛苦,就知道吃老子的肉、喝老子的血。赔钱货!”吕建民如是骂。 吕多多自从被打落牙齿之后,吕建民的父亲威信就在她心中彻底消失了,他就是个冷血、暴力、不明是非的人,所以她心里除了有点忌惮他的拳脚,别的还真都不怕。她说:“你以为是我自己愿意生出来的?你不生我,大家就都没有烦恼了。你既然生了我,就要负责。你放心,钱算是我借你的,我以后一定加倍奉还!” 吕奶奶就骂儿子:“你这个鬼崽子,孩子上学你还不给上?她考得上,就要读,你不送,我来送!” 吕建民再横,对自己老娘还是有些忌惮敬重的,瞪了吕多多一眼,走到一边去了。 吕多多知道这些事跟吕建民说不清,只能去找程春兰,程春兰还算是个讲道理的母亲,对于吕多多,她还算是做到了一个普通母亲应该做的,毕竟比较起其他的几个子女,多多是最勤快懂事的,从来没让她作过难。吕多多要读高中,那就读,不行就去借钱,娘家的几个兄弟姐妹的经济条件要比自己家里好不少。 中考结束后,吕多多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县一中。吕玲玲看到吕多多的通知书时,撇了撇嘴,非常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这个丑八怪,居然也上了一中,千万别让别的同学知道了这是她妹妹,要不然说出去太丢人了,长得那么丑,哪里跟她吕玲玲有半点相似之处。 吕多多长得绝对不丑,她的皮肤褪去了小时候的黝黑,虽然不是非常白皙,但也非常漂亮,有点接近于象牙色;她的眉毛不粗,但是很浓黑;她的眼睛虽然不大,但是非常有神,眼睛的形状很漂亮,呈细长型,内眼角往内朝下,外眼角微微上挑,就是传说中的丹凤眼。但是她戴着一副宽边黑框眼镜,将眼睛的优点全都遮去了。这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牙齿太难看,如果戴了眼镜的话,别人第一注意力就不会在她的牙齿上了。 吕玲玲的相貌是继承了吕建民的浓眉大眼、高鼻梁,吕建民年轻时算得上一个帅哥,吕玲玲也就是个典型的大眼美女,她又很聪明,就算是她比吕多多少花许多功夫,成绩也要比吕多多好。吕玲玲觉得自己是个当之无愧的天才,而且又有天生的靓丽容貌,是班里甚至整个学校的男生都趋之若鹜的对象,父亲的宠爱,老师的偏爱,还有男同学的喜爱,使得她的自信心简直有点爆棚。 吕多多上高中的时候,吕玲玲已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追求她的男生简直有一个加强连那么多,但是吕玲玲却骄傲得很,她从不当面直接拒绝男生,表示只能跟他们做朋友,但是不能做男女朋友,因为父母强烈反对读书期间谈恋爱。这种暧昧的态度让男生们却很受用,几乎没有人为求爱不成而恼羞成怒的,吕玲玲的男性朋友因此非常多,而且相处得非常好。 吕玲玲早就在家里说了,吕多多不能说是她的妹妹。吕多多自然懒得去认这个亲,她不来找自己麻烦,自己还避犹不及呢。这一对姐妹,虽然在一个学校里,却形同陌路。 但是这件事是瞒不了的,镇中考一中的学生数量很不少,总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人知道吕多多就是校花吕玲玲的妹妹。便有一些追求吕玲玲却无法得其门而入的男生曲线救国,来找吕多多求助。 吕多多发现老有男生来找自己,不是让帮忙带信,就是跟她交朋友套近乎,其目标无一不是吕玲玲。吕多多每次都义正言辞地拒绝:“我不认识吕玲玲,难道姓吕的全是一家人?吕布难道还是我祖宗?” 被烦的次数多了,吕多多就干脆在教室里跟班上同学说:“拜托大家一件事,以后只要有男生来找我,就说我不在。多谢!” 县一中的同学比镇中的好,起码没有人因为吕多多是走后门进来的而歧视她,而且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比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有主见多了,不会轻易被谁牵着鼻子走。也不会被人随意一煽动,就涌上来攻击你。最关键的是,镇一中没有一个叫张睿的人,除了学习,大家没有什么利害冲突,相处起来自然比较容易。 最让吕多多开心的是,她的好朋友曾华也考上了县一中,虽然她们没有分在同一个班,但是在隔壁班,教室和宿舍都在隔壁,下课和休息期间都可以在一起玩。 吕多多说这话的时候,台下有个同学问:“那个美女吕玲玲你到底认不认识?” 吕多多摇头:“不认识,我跟她没关系。”这不仅是吕玲玲自己要求的,而且也是吕多多自己希望的。 吕多多又说:“吕玲玲是个大美女,大家看我的样子,你们觉得一个爹妈会生出差别这样大的子女来吗?” 大家都哄然大笑。吕多多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第14章 虚荣的二姐 吕多多上了一中,只觉得心情舒畅,连带性格也开朗不少。大家对其貌不扬的她有些同情,但同事又很钦佩,吕多多是个很勤快的人,班上搞卫生时,碰上脏累的活,别人都有些躲闪,但是她却无所谓,别人不做,她就做。吕奶奶是个极其爱整洁和干净的人,她老人家见不得家里脏乱,以前住在乡下的时候,她家的土坯房泥土地都给她收拾得有种纤尘不染的感觉,吕多多跟着奶奶耳濡目染已久,所以也很爱收拾,见不得脏乱。 收拾一下、打扫一下,花不了多少工夫,却让自己和大家有个干净舒心的环境,何乐而不为呢。所以吕多多还被班上的同学推荐为了劳动委员,她估计是整个一中唯一的一个女劳动委员。吕多多也觉得没啥,能干咱就干。 不管吕多多再怎么跟吕玲玲形同陌路,但是一中只有那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况且吕玲玲又是那么耀眼的一个人,所以难免会碰到。吕多多发现吕玲玲就像个骄傲的公主,她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衣着打扮也很漂亮入时,吕多多不知道她哪里有那么多钱去买衣服,妈妈给他们的生活费每个月是20块钱。 这20块钱,就只能拿来买一点生活用品了,是不可能去买衣服的,那么她的钱就应该是吕建民给的了。吕玲玲最讨吕建民喜欢,会给她买衣服也是很正常的,不过吕多多也有点不大能理解,吕玲玲的衣服至少不下于五套,而不像自己,就算是穿吕程程的旧衣服,也勉强只有三套换洗衣服,吕建民会给她那么多钱买衣服吗? 这个月放月假的时候,吕多多发现奶奶在她自己的小屋里翻找什么东西,吕多多赶紧跑去帮忙:“奶奶,你找什么呢?” 奶奶看见孙女儿来了,便说:“没什么,年纪大了,总爱丢三落四的。我明明记得上次我把那个袋子放在这里的,怎么会没看见了呢。”吕奶奶掀开从老家带来的木头箱子,箱子里都是奶奶自己的衣服,还有一些老土布、一些旧棉纱。 “奶奶,你找什么,我来帮你的忙。”木头箱子上面还有个藤条的小箱子,没有搬开,所以木头箱子只能掀开一道能进手的缝隙,奶奶一只手抬着箱子盖,一手往里头摸。吕多多连忙帮着奶奶将箱子掀起来。 奶奶摸了一气,还是没找到自己的东西,便对吕多多说:“多多,你帮奶奶把上面的箱子搬下来,奶奶打开箱子看看。” 吕多多听话地将藤条箱子搬下来,奶奶将木头箱子盖掀开然后,一件一件地开始往床上清东西,清出来还抖一抖。吕多多想去帮忙,被奶奶拦住了:“奶奶自己来,别搞乱了。” 吕多多说:“奶奶,你到底找什么呢?” 吕奶奶压低了声音说:“奶奶上次拿给你的钱不是没要嘛,奶奶就收起来了,放在这个箱子里,今天银凤说想要一盒蜡笔,你爸骂了她一顿,她哭得很伤心,奶奶就想拿钱去给她买一盒。结果来拿装钱的袋子,一直都没找到。不知道放哪儿了,不过我明明记得是放在这个箱子里的。” 吕多多说:“奶奶,你要不多找找?总共有多少钱啊?” 吕奶奶压低了声音说:“有七百块。” 吕多多说:“我帮你在别处找找看吧,奶奶。” 吕奶奶点点头:“好。” 祖孙俩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结果还是没找到那个钱袋。吕奶奶急得眼角都盈满了泪水,她喃喃地说:“我到底放哪儿去了呢。那里面还有你爷爷给我的一枚金戒指,我怕做事弄丢了,一直都没舍得戴。” 吕多多看着奶奶这样,心里特别难受:“奶奶,你上一次拿钱是什么时候?” 吕奶奶说:“就是上次你说要考高中,我拿给你,你没要,我就把它放回去了,再也没去看。我平时很少用钱的,菜都是你妈买好的,我身边原来有些零钱,都花没了,今天才想起来去拿钱,谁知道竟然不见了。” “我去跟妈妈说一声,问问家里谁看到了,或者是捡到了。”吕多多觉得有些不安,奶奶的钱不见了,那肯定是家里谁偷走了,到底是谁呢。 吕多多把奶奶丢钱的事跟她妈程春兰说了。程春兰看着女儿:“你问我干啥?难道还是我拿了不成?” “妈,你怎么这么说?谁怀疑你了?你是一家之主,奶奶在咱家丢了东西,难道不该告诉你吗?”吕多多看着她妈,非常不理解她妈这种想法。吕多多不知道,这两天她妈和她奶奶正闹了点小矛盾,所以说到丢钱的事,在婆媳之间是非常敏感的。 程春兰叹了口气:“知道了,这事我问问。” 事情过得太久了,中间已经隔了好几个月,这要查起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程春兰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审问了几个在家的子女,都说没有看见。吕程程在市里上学,不在家,没法问。也有可能是外面来的贼偷的,但是过了这么久了,恐怕是个谜案了。 本来以为这事会不了了之,但是吕多多临上学的那天下午,收拾行李时,在自己的枕头边上看到了一枚金戒指。 吕多多赶紧拿着戒指去找奶奶:“奶奶,你看这戒指,是不是你的?” 吕奶奶接过戒指,在手里摸了摸,连忙点头:“对,对,就是这个,这是你爷爷给我的戒指,戒指里面有个小坑,我一摸就知道。多多你在哪儿找到的?” 吕多多压低了声音说:“我在我的枕头下面找到的。” 吕奶奶一时间想不明白:“怎么会在你的枕头下面?” 吕多多说:“可能昨天晚上妈妈在家里说了,谁就将戒指放到我的枕头下面来了。但是没有钱。” 吕奶奶张大了嘴,这不说明贼在家里?“这、这到底是谁拿的呢?” 吕多多摇摇头:“奶奶,我去告诉我妈一声。” 吕奶奶叹了口气:“算了吧,钱丢了就丢了,戒指回来了就好了。别跟你妈说了,她忙得很,说多了她也烦躁。” “奶奶,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啊,现在在自己家里偷,将来可能就会在外面偷,要是被抓了怎么办?”吕多多觉得这是个大问题,偷钱的人还将戒指放在自己枕头下面,这难道不是想栽赃陷害? 吕奶奶说:“他肯把戒指还回来,说明他就只想要点钱,还没有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吕多多不知道怎么跟奶奶说才好,好几百块钱呢,老人家省吃俭用不知道攒了多久,现在就丢了,却又担心孙子孙女受责罚,想不了了之,但这样的事情能够轻饶吗,这根本就是原则性的问题啊。 最后吕奶奶提醒了一句:“多多你不是要去上学吗?” 吕多多才想起来这茬,也不跟奶奶说了:“奶奶我先走了,我觉得你还是跟我妈说一声,把事情弄清楚才好。” “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吧,一会儿赶不上车了。”吕奶奶摆摆手,送走了孙女。 最后这事吕奶奶还是跟程春兰说了,但大家都不是侦探,谁要故意隐瞒,也确实查不出来,去派出所报案吧,丢这点钱估计也不会受理。后来吕奶奶说自己想念老家了,孙子孙女们也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她想回老家去住,那边房子宽敞,住得舒坦。 按说吕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种不了田,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确实得靠儿子来养老。但是吕奶奶跟程春兰性格不合,倒不是说谁不好,两个都不是坏人,但是就是在行为处事方式上不能统一,小矛盾一直不断,吕奶奶要回去,程春兰自然也不会挽留。吕建民倒想留着自己的老娘,但是有心无力,这两年什么都不顺,除了脾气见长,别的都短了,连家庭地位都有些下降,说话的底气也不那么足了,只能让老娘回去了。 吕奶奶虽然年纪大,但是身体还算硬朗,回家能种点菜,除了自己吃,还能摘点上街卖,子女给一点,也能够维持自己的生活了。只有吕多多不舍,奶奶年纪大了,一个人住在乡下,寂寞又辛苦,万一有点病痛什么的,儿孙都不在身边,要如何是好。 但是奶奶一个劲地劝孙女:“多多,奶奶这样还好些,一个人住着,清净自在,想去哪去哪,真的。你放假了,有时间就来看看奶奶,奶奶就高兴了。” 吕奶奶回去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吕建民每月要给自己老娘赡养费,终于迫得他卖了自己的破四轮,去公交公司上班了。一个月拿着固定工资,虽然不多,但是收入稳定了,每个月都能拿得出钱来,底气渐渐也就足了,一家之主的地位又得到了巩固,说话的嗓门也大了起来。 第15章 偷衣服的贼 吕多多跟吕玲玲井水不犯河水,在一中平安无事相处了一年多,眨眼到了高二下学期,还有几个月,吕玲玲就要参加高考,离开一中了,吕多多觉得自己快要摆脱吕玲玲的无形压力,心里不由得有些期待。 高中课程繁重,这两年吕多多完全无暇分|身去注意别的事,读书是她唯一的出路,所以她只有卯足了劲去学习。吕多多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但是她勤奋,心静,一直努力总结学习经验,所以在全校一直保持着前五十名的水平,根据一中的升学率,这样的成绩,考一本的问题不大。 到了四月底,天气开始热起来,不少爱美的女生开始穿裙子了。虽然是高中生,也有一些女生比较关注时尚,打扮得紧跟潮流,这年流行泡泡袖格子衬衫,下面配一条百褶裙,穿起来非常青春靓丽。吕多多宿舍里,就有两个家境比较好的女孩一起去买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裙子,蓝白色格子衬衫,黑色百褶裙。 这天傍晚,天气非常明媚,吕多多从食堂吃完饭回到宿舍,准备收拾自己的衣服毛巾去洗澡。刚进了屋,便发现大家都围在一起说什么,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舍友叶小凡告诉她:“丢东西了。唐敏的衣服和裙子丢了。” 只听见唐敏说:“我昨天将衣服从家里穿过来的,下午洗了澡后就晾在外头了,刚刚准备去收衣服洗澡,发现我的衣服不见了。晓雯的那套还在。我总共还没穿过几回呢。” 王晓雯说:“就是啊,那套衣服我和唐敏一起去买的,颜色还是一样的呢。我的那套昨天也洗了,我的还在,唐敏的却不见了。” “谁那么缺德,连衣服都偷,真是太不要脸了。”唐敏咬着牙说,“这人最好别让我逮住了,不然有她好果子吃。” 大家都纷纷感叹了几句,然后各自散了,这大概就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吕多多感觉世风日下,但也无能为力。唐敏和王晓雯却并没有放弃,她们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看谁会不会穿了那套衣服出来。 过了大概一个礼拜,唐敏兴奋地回到宿舍来给大家报信:“姐妹们,走,帮我抓贼去,我找到偷我衣服的贼了。” 吕多多当时正在宿舍,被叶小凡一起拉着去了,她们一起上了宿舍四楼,那是高三年级的女生宿舍,因为吕玲玲在,吕多多从来没上去看过。唐敏和王晓雯带着一群女生,走到了403号房,她敲了敲门:“吕玲玲在吗?我找她。” 吕多多心里一惊,这事跟吕玲玲有关?吕玲玲正好洗完头发,正低着头在用毛巾擦头发,她听见有人找她,将凌乱的长发往后一甩,站了起来:“谁找我?” 吕多多看见吕玲玲身上穿的,就是跟王晓雯身上一模一样的蓝白格子泡泡袖衬衫,黑色百褶短裙,露着两条长腿,端的是漂亮。 唐敏说:“你偷了我的衣服。” 吕玲玲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很快露出了高傲的神色,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唐敏:“你说谁偷了你的衣服?” 唐敏冷笑一声说:“就你身上这衣服,我跟我同学一起去买的,她现在身上穿的就是。我那套被你偷去了。” 吕玲玲抬起手就朝唐敏扇过去:“你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了你的嘴。你以为这衣服就你买了有,别人买不到?” 唐敏躲开巴掌,冷笑着说:“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贼这么嚣张的,偷了我的衣服还来打我。吕玲玲,别以为你很有名,你就不是贼了。我的衣服我自己做了标记的,所以我认得。” 吕玲玲高傲的脸上顿时显出一丝破绽的,但很快镇定下来:“你说你做了标记的,你倒是找找这衣服有没有。” 唐敏指着吕玲玲的衣服领子说:“这衣服本来有标签,但是为了和晓雯的衣服有区别,我把衣服标签给剪了。” “就你一人会剪标签?我嫌标签刺人,我也给剪了。”吕玲玲说。 唐敏说:“当时我不小心,将标签那儿剪破了一个三角形的小口子,你看看是不是?还有裙子,裙子的腰上本来有皮带扣的,但是我穿着正好,不用系皮带,就把腰两侧的皮带扣给剪掉了,你给大家看看你身上那裙子是不是剪了几个皮带扣?不要说你也正巧把那几个皮带扣给剪了。” 吕玲玲顿时不再说话了,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环视了一周,然后看见了吕多多,眼神顿时凌厉起来:“吕多多,你竟然伙同外人来栽赃陷害我,看我出丑是不是很高兴?” 吕多多的同学都有些好奇地看着吕多多,吕多多无辜地说:“这关我什么事?!” 唐敏看看吕玲玲,又看看吕多多,不知道吕玲玲搞什么鬼,但这事确实跟吕多多毫无关系:“吕多多是我的同学,她完全不知道谁偷了我的衣服,只是跟上来看热闹的。吕玲玲,你偷了我的衣服,承认不承认?” 吕玲玲怒道:“我没偷你的衣服!这是我自己的衣服,我自己花钱买的。” 唐敏说:“那好吧,我们去找老师,让老师来评理。我还忘了告诉你,我的衣服上有个很不显眼的地方,被我做了个小标记,咱们去老师那儿再揭晓吧。” 吕玲玲顿时不再狡辩了,她伸出手抓住唐敏的胳膊:“别,别去老师那儿。”她脸上露出仓惶哀求的神色,脸色苍白,头发蓬乱,看起来像个女鬼。 吕多多看她这样,心里顿时百般不是滋味,便拉着叶小凡说:“我们走吧。” 后来事情到底怎么处理的,吕多多不知道细节,只是听说吕玲玲苦苦哀求,说她马上就要参加高考,如果被告发了,她就参加不了高考了,一辈子都毁了,她只是一时糊涂才犯的错,又跟唐敏说,她是吕多多的姐姐,希望看在吕多多的面子上不要告到老师那儿去。唐敏将信将疑,并没有告到老师那儿,只是拿回了自己的衣服,那衣服,她自己也没再穿过就是了。 事后,唐敏问吕多多:“吕玲玲真是你姐姐吗?” 吕多多看着她:“谁说的?” “她自己。” 吕多多不置可否。 唐敏说:“你为什么说她跟你没有关系?” 吕多多叹了口气:“假如你有个我这样的妹妹,你会不会觉得很丢人?” 唐敏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不会啊,我要是有个你这样的妹妹,我会很高兴。” 吕多多感激地笑了一下:“谢谢你。但是有人觉得会丢人,反正我跟她长得一点也不像,说不是姐妹,谁也不会怀疑。” 唐敏点头:“确实一点也不像。不仅长得不像,连性格也完全不一样。你们是不是同一个爹妈生的啊?” “当然是。不过她一直比较受宠,大概被宠坏了。” 唐敏笑了一下:“我说呢,你比她好多了,好像根本不是一个爹妈生的。” 吕多多有些诧异地看着唐敏,然后说:“谢谢你。” “谢什么?” “没有告到老师那儿去。” “她都对你那样了,你还帮她说话。” 吕多多笑笑:“我就是觉得要是把这事闹大了,我妈会觉得很难堪。再说,要是她参加不了高考,我估计以后倒霉的还是我,所以谢谢你愿意息事宁人,也算是帮我息事宁人了。” 唐敏拍拍她的肩:“对你深表同情,有这样一个姐姐。” 尽管吕玲玲偷窃的事没有告到学校去,但是在学生中还是传播开来了,很多人都知道了,那个长得非常漂亮、学习成绩非常好的校花,其实是个小偷。吕多多不由得想到奶奶丢钱的事,没准也是吕玲玲偷的。这事要是给吕建民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这事不算完,吕玲玲还是主动来找了吕多多,她将吕多多带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非常严肃地说:“这事要是你跟家里透露半点风声,我饶不了你。” 吕多多说:“怎么从你的语气中听出来偷东西的人反而是我一样?” “你!”吕玲玲气得脸都扭曲了,“你这个丑人多作怪,绝对是你告的密,不然她怎么会找到我来?你巴不得看我出洋相是不是,看我丢脸是不是?” 吕多多说:“小姐,你简直不可理喻。我怎么知道你偷了东西?难不成当初奶奶丢的钱也是你拿的?” 吕玲玲连忙矢口否认:“没有,我没有偷奶奶的钱。” 吕多多看着她,吕玲玲收了视线不敢跟她对视,她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冷笑一声:“你自己做错了事还没有半点悔改的心,反过来还责骂我。我看你还是醒醒吧,以后要是再干这事,可能就不是这么轻松简单了。奶奶说过了,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还有,别说你是我姐姐,我觉得有你这样的姐姐很丢人,真的。”一边说一边退着走,说完转身就走。 吕玲玲气得直跺脚,简直想把吕多多撕碎。 第16章 意外的相遇 高考终于结束了,吕多多简直要给佛祖烧香了,这样一来,她终于可以摆脱吕玲玲的阴影了。整个暑假,考完高考的吕玲玲都在外面参加各种同学聚会,接受同学的邀请,跑到同学家去玩,很少在家。 成绩出来后,吕玲玲在家窝了三天,她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只考了一个普通本科,离一本还差了十几分。吕多多觉得,按照吕玲玲原本的成绩,上个重本是轻而易举的,估计偷衣服那件事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影响了她的高考。吕玲玲看到成绩后,大哭了一场,但也只伤心了三天,就出去会朋友去了。 吕多多只有一个月的暑假,八月份她就要回学校参加高三补课。她去补课的时候,吕玲玲的通知书还没有收到,等她结束完补课,回到家的时候,吕玲玲已经在准备去上学了。她考取了本省的一所商学院,学的是商务英语,据说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专业,但是学费也跟它的前途成正比,一学年学费一万三,还不包括住宿费和生活费。 吕玲玲是吕家第一个大学生,吕建民喜得简直是见牙不见眼,逢人便夸自己的二女儿有出息,考上大学了,还是本科,真给他长脸。学费贵,那也要上啊,砸锅卖铁都给上! 吕玲玲第一年的学费加上住宿费和杂七杂八的费用,足足交了一万五,生活费还得另外给。程春兰说家里经济困难,让吕玲玲省点用,每个月给四百块生活费。四百块每个月的生活费,是当下大部分大学生的标准生活费,像他们这样困难一点的家庭,四百块每月,其实已经不少了。但是吕玲玲不依不饶,最后跟吕建民撒娇卖萌,最后将生活费要求到了五百块每月。 因为吕玲玲上商学院,吕多多差点又失学。为了给吕玲玲上大学,程春兰去自己大哥家借了一万块钱,才勉强将吕玲玲的学费和生活费凑齐。到吕多多上学的时候,两千块的学费程春兰怎么也拿不出来了。 吕多多没办法,自己跑到舅舅家去,跟舅舅舅妈借了两千块钱,总算把自己的学费交上了。她意识到一个问题,等明年自己上大学,估计学费也会是个大问题,自己要考个学费比较少的学校才行,听说师范类院校学费便宜,而且每月还有生活补贴。 高三是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年,文理科分班,吕多多选择了理科,她的好朋友曾华则选择了文科,这让吕多多稍微有些遗憾,不过也没关系,将来也还是有可能考一个学校的。吕多多很注意劳逸结合,每天下午吃完饭后,她就会和曾华到校园里去散步,这是她一天中唯一可以休息放松的时候。 这天傍晚吕多多和曾华在操场上散步,路过篮球场的时候,一个篮球从天而降,朝吕多多和曾华直砸过来,两个女孩都有点吓蒙了,忘记了往哪边躲闪。电光火石间,那球已经砸到了吕多多头上,吕多多只觉得眼前一片金星。 曾华吓坏了:“多多,你要不要紧?” 吕多多手扶着额头:“头有点晕。” 立即有人从球场上跑了过来了,弯腰捡起了球:“对不起!没有受伤吧?” 吕多多将手放下来,摘下眼镜看了看,还好,眼镜没有坏,便摇摇头:“没事。”一边说,一边将眼镜又戴上了。 道歉的人将手里的球往球场上一扔:“你们打,我不来了。” 曾华突然拉住了吕多多的胳膊,激动地说:“多多,是邹鹏、邹鹏诶。” “谁?”吕多多问。 曾华来不及说什么,叫邹鹏的男生走了过来,说:“真对不起啊,砸到了你,我请你们喝水吧,算是赔礼道歉。” 吕多多连忙说:“不用,不用了。” 与此同时,曾华兴奋地说:“好啊好啊。” 吕多多拉了朋友一把,曾华一脸兴奋,小声地说:“多多,让他请吧,我想他请。” 邹鹏笑了起来:“走吧。” 曾华拉着吕多多跟上邹鹏的脚步,曾华兴奋地说:“我认识你,你是三班的吧。你的球打得非常好。” 邹鹏笑了一下:“谢谢,过奖了。你们也都是高三的吧。” 邹鹏在学校的小卖店里买了三瓶冰可乐,每人一瓶,吕多多接过来:“谢谢。”拿在手里,也不喝。 曾华像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吕多多这才知道,原来邹鹏是他们年级的篮球高手,在全校都小有名气,只不过她从来不关注那些,所以完全不熟悉。 邹鹏问两个女孩:“你们都是哪班的?” 曾华说:“我是八班的,我叫曾华。这是我的好朋友,她叫吕多多,是一班的。” 邹鹏笑起来:“吕多多你平时看打球吗?” 吕多多被点了名,抬起头看了一眼邹鹏,摇摇头:“不看,我不怎么懂篮球。” 曾华笑着说:“多多很爱学习,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了。” 邹鹏露出一副愁苦相:“我要是像你这样爱学习就好了,但是我一看到书就头痛,一摸到篮球就兴奋。” “你是体育特长生吧?我们又没有任何特长,除了读书就没别的出路了。”曾华说。 邹鹏笑笑:“你们的出路比我的宽多了,将来我就只能去考个体校或者师范,出来当个体育老师,否则就只能去苦力了,比如搬运工。”说着还展示了一下自己强壮有力的胳膊。 这话把吕多多和曾华都逗乐了,也让吕多多对这个邹鹏有了一些改观,这个男生不像大部分体育生那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张狂,自信心没有爆棚,还是有点有自知之明的。 邹鹏又说:“我这样子,将来体校未必都能考上,所以只能去当苦力了。” 曾华却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便乐得花枝乱颤,大家都传说邹鹏的家世很好,无论如何也沦落不到去做苦力的。吕多多却不知道好友为什么笑得这样开心,只说:“快上课了,我们回去吧。谢谢你的可乐。”说着就往教学楼走去。 曾华赶紧跟上好友的脚步,还不忘跟邹鹏打招呼:“拜拜!” 等到两个女孩转到教学楼楼梯间了,曾华搂住吕多多兴奋地尖叫起来:“多多,多多,我们今天赚大发了,邹鹏居然请我们喝可乐!今天算不算是一桩艳遇?” 吕多多将自己手里的可乐塞到曾华手里:“这个也给你吧,我不爱喝这个。” 曾华拿着可乐:“真不要?” 吕多多点点头:“你喝吧。” “那好,我爱喝,给我吧。”曾华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她的大脑皮层一直处于兴奋中,所以没注意到好友的反应跟自己完全不一样,而且吕多多一向淡定,从来不追星,就算是不一样也正常。 吕多多发现自己遇到邹鹏的次数多了,每次去操场散步的时候,几乎都能看到,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自己之前不认识这个人,所以没注意到。当然也不是她注意到的,而是曾华发现的,每次看见邹鹏的时候,她都要兴奋地叫自己去看,所以她一抬头,就能看见邹鹏不是在篮球场上打球,就是在跑步,要不就是和几个男生在一起聊天。 有时候邹鹏还会跑过来跟她们打招呼。曾华总是激动难耐,邹鹏算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篮球打得好,人长得高大帅气,家境也好,又非常吃得开,这样的男生,看起来跟她们的世界格格不入,但是却主动跟她们打交道,这不能不令怀春的少女胡思乱想。 操场边的看台上,吕多多和好朋友曾华并排坐着,曾华捧着脸,一脸梦幻地望着天:“多多,你觉得邹鹏这个人怎么样?” 吕多多说:“什么怎么样?” 曾华兀自说:“他那么高、那么帅,球又打得那么好,我以前以为这样的人肯定很酷很凶,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平和亲切,简直就是梦中情人的典范。” 吕多多推推好友:“诶,你做梦呢?” 曾华转过头来,看着好朋友:“嘿嘿,偶尔怀一下春嘛。” “我觉得,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吕多多觉得,这是人生最重要的阶段,为了高考,任何一切都应该放到一边去。 曾华说:“多多,你偶尔把精力放到学习以外的事情上去嘛,你才17岁,哪个少女不怀春啊,你都快赶上我们班的小老太太了。”小老太太是曾华的班主任,才29岁,但是非常严厉,总是板着一张脸,所以大家私下里都管她叫小老太太。 吕多多伸手挠好友的胳肢窝:“你说谁是小老太太,看我不挠死你。” 曾华被挠得咯咯咯直笑,整个人都趴在了吕多多身上,哎哟哟直叫唤求饶:“多多,饶了我吧,我再也不叫你小老太太了。” 吕多多松开曾华,叹了口气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可不想再掉一颗门牙了。” 曾华收敛了玩笑的神色,伸手摸了摸吕多多的肩膀:“对啊,我对你深表同情。再熬一熬吧,等明年上大学了,就谁也管不着啦。” “嗯,所以我要加油!”吕多多捏了一下拳头。 第17章 爱情无间道 这天中午吕多多吃了饭回教室,突然听见校广播里传来:“高三一班的吕多多,今天是你十七岁的生日,你的朋友邹鹏为你点播一首十七岁的雨季,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认识你是我的荣幸。祝你在新的一岁里快乐地成长,心想事会成,生日快乐!” 吕多多一下子愣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邹鹏给自己点歌?他怎么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谁告诉他的?这可连她自己都忘记了。不知道这天中午有多少人听到学校的广播,她可不想出这种名啊。 吕多多强抑着内心的不安,在教室里做题,曾华跑来找她了,将她拉了出去,有些兴奋地说:“多多,你听到了没有,今天中午邹鹏给你点歌诶!” 吕多多看着曾华:“是你告诉他我今天过生日的?” 曾华摇摇头:“没有啊,我没跟他说过这事。” 吕多多诧异道:“那他怎么知道?我跟他完全不熟,为什么他会给我点歌!”她直觉这事非常怪异,知道她过生日的人除了自己就只有曾华了。 曾华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他都是挺有心的。” 吕多多耸了下肩,不置可否。 到了傍晚的广播时间,吕多多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这次还是邹鹏点的歌,不过歌曲却变成了梁静茹的勇气。这歌一出来,全校哗然,吕多多这次真出名了,邹鹏太浪漫了,勇气可嘉。不认识的人都纷纷在猜测,这个吕多多到底是何方神圣,认识的人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吕多多当时正和曾华在操场上散步,曾华听见广播,兴奋得大喊大叫:“多多,多多,邹鹏他在向你表白!” 吕多多简直欲哭无泪,她看着曾华,斩钉截铁地说:“这绝对是个阴谋!曾华,你觉不觉得很奇怪,我跟邹鹏顶多算得上认识,除了第一次被球打到的那次,以后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你觉得他会看上我?就凭我这幅尊容?”她实在觉得莫名其妙,自己这副尊容,实在想不出有哪点会被这个叫邹鹏的关注到。 曾华看着好友,摘了她的眼镜:“虽说你长得难看了,摘了眼镜,不说话,其实是个小美女啊。不过你戴上眼镜,又用头发遮着了,确实很难被人发现优点。你说他不喜欢你,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耍我玩,看我出洋相。”吕多多说。 曾华突然又说:“多多,没准是你桃花来了,真有什么地方吸引到他了。” 吕多多无语地看着好友:“你不是一直喜欢他吗,为什么还这么高兴啊。” 曾华摆摆手:“安啦,邹鹏是大众情人,我只是比较欣赏他罢了。如果他喜欢的是我的好朋友,总比喜欢别人强吧。” 吕多多有些不理解朋友的奇葩思维,一般人不是宁愿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也不愿意他喜欢自己最亲密的人么? 曾华又说:“如果邹鹏真的来找你表白,你怎么办?” “这可能吗?你说会不会是有人讨厌我,假冒邹鹏的名义来给我点歌?”吕多多坚信这是个阴谋,肯定是哪个讨厌自己的人在耍着自己玩。 曾华说:“你是不是得了那个什么,被迫害妄想症?你姐不是早就毕业了么?还有谁会陷害你?再说邹鹏自己也能听到啊,谁不想活了,得罪他。” 吕多多摇摇头,有点理不明白,除了吕玲玲,她还真想不明白谁会这样戏弄她。 晚上下自习的时候,邹鹏居然找到教室来了,他带来了一个小蛋糕,还有一支玫瑰花。学校的校规虽然说明了不准学生早恋,但是谁能禁止人类爱慕他人的心呢,总有一些胆大罔顾规矩的人挑战学校的权威,比如邹鹏就是。 还有三分钟下晚自习课,学了一天的同学们都急不可耐地要休息了,老师们也都懈怠了,大多都走了。所以邹鹏一进教室,正在收拾东西、打哈欠、窃窃私语的同学们一下子全都安静下来,全都看向了邹鹏。 邹鹏走到吕多多课桌前,蹲了下去,递上玫瑰花:“吕多多,做我女朋友好吗?” 吕多多一下子懵了,头脑停止转动三秒、全班哗然,不少男生都鼓起掌来:“答应吧,答应吧!”当众示爱,这样的场景只有电视里才有的,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边,说不兴奋那是假的。女生有惊讶的、感叹的、羡慕的、嫉妒的,平时这个从不显山露水的吕多多,居然会被邹鹏追。 吕多多反应过来,说:“别开玩笑了,这一点都不好玩。” 邹鹏抬头望着吕多多,诚恳地说:“我不是开玩笑,做我女朋友好吗?” 男生鼓噪得更厉害了,有节奏地顾着掌,齐声喊:“答应!答应!” 吕多多脸涨得通红,大声说:“邹鹏,我跟你根本不熟,你别耍我玩了。这事一点都不好玩!”正好下课铃响了,吕多多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跑。 邹鹏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受伤,但是也没有追上去。 这一次,吕多多彻底出名了,学校传出了无数个邹鹏求爱的版本。吕多多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甚至连班主任老师都把她叫去谈话了。吕多多跟老师赌咒发誓,说自己没有早恋,这全都是邹鹏一个人搞出来的。 幸而她一向行为良好,成绩也还不错,没有任何不良记录,班主任老师带着将信将疑的口吻说:“是这样吗?没有就最好了,你现在处于最关键的时刻,要是为这事分心了,成绩肯定会受影响,本来是可以上一本的,到时候可能连本科都考不上。我带的上上届的一个学生,……”班主任老师说着噼里啪啦给她列举了许多个类似的案例,谁谁成绩优异,本来可以上清华,后来因为谈恋爱,结果只考上了一个专科;谁谁又因为谈恋爱,结果连大学都没考上。……总而言之,早恋绝对是一个吞噬人类心智的魔鬼,让一众年轻男女沉迷于短暂的快乐中,结果留下终身的遗憾。 吕多多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被班主任训了一节课,她心里隐隐抓到点什么,但是又不能确定,最后非常严肃而诚恳地跟班主任老师表示,她会处理好这件事,不会让这事影响到自己的学习和生活。 然而不受影响那是不可能的,吕多多毕竟是个人,还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饶是她再怎么专注于学习,再怎么意志坚定,但也无法忽视邹鹏的存在,也无法忽视四面八方而来的异样而玩味的目光。 邹鹏变得非常殷勤,虽然上次吕多多拒绝了他的求爱,但他并没有因此气馁,反而有种越挫越勇的架势。不仅他变得殷勤了,还发动他那帮搞体育打球的兄弟们也来献殷勤,那些痞子相的男生见到吕多多,就会大声叫“大嫂”,搞得吕多多干脆就不去操场散步了。 这件事成为了本年度全校最轰动最受关注的事件,全校的同学对这个话题都津津乐道,甚至还有不少低年级的学弟学妹跑到高三一班去见识吕多多的庐山真面目。 然而每个看了回来的人都极其失望,俊帅的邹鹏几乎全校人都认识,但是吕多多的尊容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她那副大黑框眼镜一遮,让人都不知道她是否还有眼睛,她不说话不笑的时候,别人还觉得她像个人样,但是她只要一开口,那一缺牙兼龅牙让她瞬间变成了野兽。人们猜想,邹鹏大概是有被虐倾向,他有没有想过,万一吕多多答应了他,他们怎么接吻。有些爱开玩笑的学生表示,这是反串版的女卡西莫多和男版艾丝美拉达,这回是艾丝美拉达爱上了丑陋的卡西莫多。邹鹏到底看上了吕多多哪一点,人们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吕多多本人,邹鹏这样取笑捉弄自己,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事态发展得越来越疯狂,邹鹏追吕多多,在全校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就连很多老师都注意到这事了。曾华终于也觉得这事不对劲了,她露出深思的表情:“多多,我现在同意你的看法了,这绝对是个阴谋。邹鹏这是唯恐天下不乱,故意弄得全校人尽皆知,好让你没法安心学习吧。哪有这样追女孩子的!” 吕多多垮下肩膀,垂下头:“谁到底那么缺德啊,想害我考不上大学吧。” “你想一想,你曾经得罪过什么人?还有,最不想你考上大学的人是谁?”曾华露出侦探一样的表情。 吕多多皱起眉头,冥思苦想:“我在学校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最不想让自己上大学的人,应该是我爸吧,可是我爸不可能认识邹鹏。再有不想让我上大学的人,那可能就是我二姐吕玲玲了。” “宾果!没准真给你猜中了,邹鹏极有可能是你二姐指使来的。”曾华兴奋起来,开始推测起来,“邹鹏喜欢吕玲玲,然后吕玲玲又讨厌你,你不是说她只考了一个一般本科吗?她不想你比她考得好,然后就指使邹鹏来干扰你,让你也考不上好大学,这样她心里就平衡了。对,肯定是这样!” 吕多多看着曾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以为这是无间道呢?” 曾华伸出胳膊,揽住好友的肩膀:“相信我,没错的!” 第18章 鲜明的对比 吕多多的老师又找她谈了次话,非常意味深长地说了一通,什么女孩子要自重,要自爱,不要一时头脑发热就做出让将来后悔不已的事。 吕多多非常无辜地说:“老师,这事您觉得正常吗?” “什么?” “我是说,假如老师是邹鹏,您会看上我这样的女生吗?” 吕多多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看了一眼吕多多,摇摇头,非常诚恳地说:“从男性的角度来说,一般是很少注意到你这样的女生的。” 吕多多耸耸肩:“所以,我觉得邹鹏绝对是在戏弄我。他不是想追我,而是想通过这事来影响我的正常生活和学习。老师,我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 班主任老师有些诧异吕多多这种认知,一般来说,女孩子被这么帅的男生追求,通常都会羞涩而兴奋吧,而不是像吕多多这样冷静。“什么事?” “能不能请老师去和邹鹏谈谈,或者您跟邹鹏的老师谈谈,让他别再闹事了?这种事一点都不好玩,我考不上大学,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吕多多说。 班主任老师点点头:“好,这事我试试。” 吕多多决定把这些谩骂、嘲笑、骚扰都当成苍蝇,嘤嘤嗡嗡的,吵人又恶心,不过小小的苍蝇,怎么能够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呢。 吕多多在一次班会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最近由于我的事,给大家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来班上捣乱,他们大概是来看恐龙的,我是长得很像恐龙,但是不是真的恐龙,所以也观瞻不出什么有用处的东西来。对此我深表歉意。我认为这件事就是一个闹剧,它迟早会有谢幕的一天,所以大家不要为我的事浪费太多的精力和时间,也不需要用怪异的眼光看我,我跟邹鹏完全没有关系,他当然不是喜欢我。让我分神没法安心学习考大学,这大概就是他的目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吕多多在班会上说过这席话之后,她在班上的生活总算是正常了,不会有同学老是聚在一起窃窃偷笑,然后又集体扭头来用怪异的目光看自己了。 等到高一高二的学生都放了假,剩下的都是补课的高三学生,大家都被教室后头的倒计时鞭策着,少了很多无聊的人,这事才慢慢平息下来。 吕多多补完课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马上要过年了,在省城上艺校和大学的吕程程和吕玲玲早都回来了。省城到底是大城市,姐妹两个受过大城市的熏陶,都变成了真正的城里人,打扮得既时髦又洋气,人本来就底子好,明眸皓齿,亭亭玉立,往哪一站,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看得周围邻居艳羡不已,纷纷对吕建民夫妇说:“老吕真是有福气啊,生了两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将来肯定不愁吃不愁穿,老吕两口子也跟着享福啊。” 吕建民乐得合不拢嘴,但还是很虚伪地跟人说:“哪里哪里!这两个丫头都是烧钱货啊,每个的学费都是一万多,简直要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拆喽。” “学费贵怕什么,现在花这点钱,到时候一年十万百万的赚回来,拿回来数得你手软。”邻居笑哈哈地说。 吕建民乐得简直都有点找不着北了,仿佛金山银山就真送到他面前了。 跟两个姐姐一比,吕多多就逊色多了,虽然她长得比两个姐姐还要高一点,身材也算得上亭亭玉立,但是就没有两个姐姐的花容月貌了。用调皮点的话来说,吕多多那是从后面看想犯罪,从侧面看想流泪,从正面看想自卫。她总是戴着一副大黑框眼镜,头发将脸遮了个严实,好像见不得人似的,又总是板着脸,没点笑模样,开口的时候能把人都吓着,这个样子,跟两个姐姐比起来,真是天上地下。 有两个漂亮女儿做对比,吕建民觉得,这个多出来的三丫头简直就是他吕建民制造出来的失败品。况且这个死丫头跟他最不对付,从来都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说过一句好话,这么多年,给她吃给她穿还给她上学,连叫都没有叫过他一声,完全没有将这个爸放在眼里,活生生一个白眼狼,简直就是浪费钱。 吕多多回家之后,发现家里高朋满座,气氛和乐融融,都是吕程程和吕玲玲的朋友同学,男生女生都有,一问,原来他们在自己家搞初中同学聚会呢。大家看到吕多多,都感到很好奇,一问,才知道是他们家在上高三的老三,都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老三长得跟吕家其他姐弟完全都不相似啊,吕金龙和吕银凤虽然不似两个姐姐那么出色,但也看得出相似的轮廓,唯独这个吕多多,就像个另类似的。 有人开玩笑说:“玲玲,你们家老三确信不是捡来的?” 吕玲玲冷笑:“我爸倒是巴不得她是捡来的,可惜不是。她长得有点像我奶奶,但是据说我奶奶年轻时是个有名的美女,可惜同样的五官在她身上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效果。”说完还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 吕多多放下自己的东西,走到厨房去帮她妈的忙。女儿的同学要来家里聚会,吕建民觉得这是一件倍儿有面子的事,特意嘱咐程春兰不开店,在家给大家做饭。程春兰十分不愿意,因为临近过年的时候,生意特别好,一天能赚几百块呢。但是架不住两个女儿软磨硬泡,吕建民大手一挥:“少赚一天钱有什么关系。女儿的同学来家里聚会,这是人家看得起咱们,现在多联系下感情,将来办什么事都方便,这叫投资。” 于是吕程程和吕玲玲在堂屋里用家里的水果招待客人,所有的同学都围着他们姐儿俩聊天,跟众星捧月似的。程春兰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 吕多多进了厨房:“妈,我回来了。” 程春兰回头看了一眼三女儿:“哦。回来了啊。” 吕多多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程春兰说:“这里不用,你去店里看看,我怕金龙和银凤忙不过来。”原来程春兰还是舍不得这一天的收入,打发两个小儿女去看店,他们也有十四五了,平时银凤是经常跟着她看店的,倒是知道价格。担心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叫了吕金龙去帮忙,吕金龙自然是不乐意去,程春兰许了很多好处给他才肯去。 吕多多看着满厨房的菜:“妈,你让他们自己弄啊,或者叫他们自己去外面吃。干嘛来我们家啊?” 程春兰叹了口气:“你两个姐姐说外面的不卫生,非要在自己家里吃。就知道折腾老娘!”心里不无怨气。 “你就惯着吧,受累的还不是你自己。”吕多多瞟了一眼在外面相谈甚欢的人群,叹口气走了。 到了水果店,看见妹妹正在忙,买东西的人果然不少。一见到自己,吕银凤便上来告状:“多多姐,金龙他不帮我看着,还丢了一箱橘子。” 吕金龙手里拿着一个游戏机,正在玩俄罗斯方块,头也不抬地说:“你也在,怎么没看着?” “我在卖东西,称秤、收钱,你在干什么?就知道玩游戏!”吕银凤也火了。 吕金龙抬腿踹了一脚纸箱:“行了,吕多多来了,我走了!烦死了,鬼才给她卖东西!” 吕银凤说:“你走吧。我要跟妈妈说,你什么忙都没给我帮,那十块钱你别想要了。” 吕金龙转过头来,鼓着眼珠子瞪着吕银凤:“你敢说,你敢说我就弄死你!” 那恶狠狠的神情像极了吕建民,吕银凤吓得缩了一下脖子,还不满地小声抗议了几句。 这时有客人来买苹果,吕多多赶紧去招呼去了,吕金龙看她们忙,就趁乱走了。姐妹俩一起卖东西,吕银凤对姐姐的到来非常满意,三姐可比吕金龙靠谱多了。 姐妹俩一直忙到午后两点,程春兰还没有来,吕多多想着回去吃饭也不现实,便说:“银凤,饿了没有?咱们去买两碗米粉来吃吧” 忙了一个上午,又是搬东西又是收钱的,姐妹俩早就累得饥肠辘辘了,吕银凤高兴地点头:“好啊。我去买吧。” 姐妹俩买了两碗米粉对付了一下,又继续做生意。直到三点多钟,程春兰才来到店里,看着两个女儿满脸疲惫之色,心里十分心疼:“多多,银凤,你们吃饭了没有?” “吃了,我们一人吃了一碗米粉。”吕多多说。 程春兰想着今天中午自己做的两桌子丰盛的饭菜,两个大女儿和她们的那群朋友吃得摇头晃脑,两个小女儿却在这里吹冷风干活,只吃了碗米粉,越发觉得愧疚了。“好了,妈妈来了,你们回去歇着吧。” 吕多多摇摇头:“不用,我们在这帮你。”说实话,就算是在这边吹风,也比回家跟吕程程和吕玲玲大眼瞪小眼强。吕银凤自然也不愿意回去,也跟着留下来帮妈妈。 这天忙到下午五点多,天快黑了,母女三个才关上店门回家。回到家,吕多多发现吕程程和吕玲玲都以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自己,吕建民则是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子边,眼神如刀子一样森寒地射向她,阴恻恻地说:“吕多多,你给我死过来!” 第19章 破败的阴谋 吕多多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不动,不知道这群闲人又发什么神经。 程春兰不高兴地说:“又干嘛呢?她怎么招惹到你了。” 吕建民冷哼一声:“你问她自己!” 程春兰转头看着吕多多,吕多多耸耸肩:“我不知道!” 吕玲玲阴阳怪气地说:“那男的都追到家里来了,你还说你不知道?你以为没人和你在一个学校了,家里就不知道的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爸,你说过了,谁要是在读书的时候早恋,就要退学,让她退学吧,她已经高中毕业了,可以去打工了,你也没那么辛苦。” 吕多多皱起眉头,难道邹鹏还跑到自己家里来了,他是怎么找到自己家的? 吕建民继续冷哼:“我看是有几年没紧她的皮,又忘了痛了,金龙,拿竹片来。” 吕多多说:“你敢打我,我就去派出所报案去,告你虐待!我就算是个杀人犯,也要让我死得明白吧。” 吕建民喝道:“好,就给你个机会,你们两个,来告诉她,我为什么要打他。” 吕程程说:“今天有个男的来找你,说是你的男朋友。” 吕多多笑了一声,反问一句:“大姐,你有男朋友没有?” 吕程程被问住了,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吞吐着说:“没、没有!” 吕多多又问吕玲玲:“吕玲玲,你有男朋友了没有?” 吕玲玲哼了一声:“当然没有。” “你们两个长得这么漂亮,都没有男朋友,那些男的眼睛瞎了,会看上我?”吕多多冷笑着说。 吕程程和吕玲玲都被反问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那人家还跑到我家里来了,你怎么解释?”吕建民说,“我家的脸全被你丢光了!” 吕多多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没有谈过恋爱,我还是那句话,谁要是在谈恋爱,谁就遭天打五雷轰。”说着走进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正好刚从学校回来,行李都没拆呢,拿上就可以走。 吕银凤跟进去:“三姐,你要去哪里?” 吕多多说:“我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有多少人看着我都觉得是个眼中钉,所以我还是走吧。我去奶奶家过年。” 吕银凤赶紧说:“那我也去,你等等我。” 程春兰站在门口说:“多多,你这是干嘛呢?你没做过就没做过,妈相信你,现在天都快黑了,你要去哪里?” 吕多多说:“妈,谢谢你信我。我去奶奶家过年,她一个人在家,怪冷清的。” “可是我准备过两天将你奶奶接过来过年的。”程春兰说。 吕多多摇头:“奶奶她不会来的,去年就没来不是吗?我去陪奶奶,银凤也跟我一起去。我不在家,家里太平一些,你也少操些心。” “这天都要黑了,要去也明天去。”程春兰说。 “没事,妈,骑车很快就到了。”吕多多将自己的书包背在身上,吕银凤也背着包紧跟在她后面,吕多多说,“妈,我走了。” 吕金龙在外面叫:“妈,还不做饭,我饿死了!” 程春兰也火了:“一屋子人不会做饭,都是死人?我活该伺候你们一家老小?” 吕程程和吕玲玲不动,只是横了一眼吕多多,认为妈妈这是迁怒到她们身上的。 吕建民在桌上一拍:“行了!赶紧去做饭,爱死哪里去就死哪里去,不在家最好,省得看着心烦。”吕多多就是他的眼中钉,不在他面前晃悠,他就舒坦了。 吕多多将自行车推出来,吕银凤跟在后面,程春兰追出来:“多多,拿个手电筒去,路上小心点。” 吕多多接过来,放在书包里,骑上车,载着妹妹冒着十二月的寒风离开了家。吕银凤坐在吕多多身后,抱住她的腰,脸贴在她背上:“姐,大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吕多多的自行车龙头弯了一下,她赶紧扶稳:“当然不是。你觉得我有精力去谈恋爱吗?我现在唯一的心思,就是考大学。” 吕银凤说:“我也觉得不会。” “当然不会。”吕多多斩钉截铁地说,“银凤,我特别特别想离开这个家,在离开这个家之前,我不会做任何有违这个目标的事。” 吕银凤的情绪却低落下去:“可是我不想三姐离开。”三姐是这个家里最关心她的人,她走了,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吕多多腾出手拍了拍妹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银凤你也加油,再过两三年你也可以离开家,到时候你来找我。”吕银凤已经初三了,再坚持坚持,顶多还有三年多,也可以离开家了。 “嗯。”吕银凤说,“姐,我想学美术。” “可以啊。”吕多多说。 “可是爸他不会同意的,他连买铅笔的钱都不给我。”吕银凤说。 “等以后我读大学了,我支持你学美术。”吕多多说。 “真的吗?” “嗯。” “谢谢姐。” “要一起加油!” “好!” 姐妹俩在乡下奶奶家过了一个平静的年,虽然不富足,但是却很快乐,奶奶也觉得很欢喜,多多都待得不愿意走。高三提前开学,年初八就上课了,初七这天,吕多多才带着妹妹从奶奶家回来。到家那天,家里没有人,不知道都干嘛去了,吕多多松了口气,不在家最好,明天就上学了,就省得跟那群人碰面了。 吕多多说:“走,银凤,给你买画板去。”程春兰每个月给吕多多20块钱零花钱,她除了生活必需品,其他的花费很少,所以一个学期下来,也能节省下几十块钱,在奶奶家的时候,她答应了给银凤买画板和铅笔。 姐妹俩一起去逛街。年还没过完,街上的年味儿还没有完全消散,家家户户门口依旧还张挂着春联和灯笼,孩子们还在街边嬉戏放鞭炮。吕多多和吕银凤一路走一路看,心情倒也不错,姐妹俩进了新华书店旁边的文具店,选好了画板和铅笔,吕多多又拉着银凤去隔壁的书店。刚想进大门,猛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吕银凤也看见了,小声地说:“是二姐。” 吕多多拉着吕银凤退了一步:“咱们别去了吧。”出门逛个街也能遇到吕玲玲,她实在不想跟她打照面。 吕银凤说:“三姐,你看二姐跟谁在一起呢?” 吕多多这才注意到和吕玲玲站在一起的那个人,这一看,便愣住了,这人不就是最近在学校搞得自己焦头烂额的邹鹏吗,他居然和吕玲玲在一起,而且看起来还非常熟的样子。吕多多拉着吕银凤赶紧进了书店,在一排书架后面藏了起来,她嘘了一声:“别做声,先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吕多多从书的缝隙间往那边看过去,邹鹏拿了本书凑过去跟吕玲玲在说什么,两个人看起来似乎极为熟悉,他们看了一会,吕玲玲点了下头,邹鹏拿着书去结账了。然后两个人一起出了书店,吕多多拉着吕银凤悄悄地跟上去,远远地缀在后面。 然后那两个人又进了一家精品店,进去了一会儿又出来了,吕玲玲手里有多了个小袋子,脸上笑得跟花一样。 吕银凤不解地说:“三姐,那个男的是谁?” 吕多多冷笑了一下:“你等着看好戏吧。”然后也不躲闪了,拉着吕银凤走了过去,大声叫了一声,“二姐!真巧啊!” 这一声喊,使得吕玲玲和邹鹏都扭头一看,脸色都变得十分精彩。 第20章 考取医科大 吕多多笑盈盈地说:“二姐,这是你男朋友吗?” 吕玲玲看了邹鹏一眼:“不是,我不认识他。”说着板着脸走了,将邹鹏一人留在原地。 吕多多收了笑脸,看了一眼吕玲玲的背影,转过脸看着邹鹏,冷冷地说:“真是难为你了,邹鹏。我二姐很不好追吧?把精力放她身上吧,别来骚扰我了。我一直觉得你这人四肢发达,头脑并不简单,但是没想到会做这么蠢的事。” “对不起。”邹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什么话也没说,低着头走了。 吕多多站在原地,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吕银凤很少看见吕多多动怒,有些担忧地叫了一声:“三姐。” 吕多多说:“没事了,走吧。” 吕银凤跟上她的脚步,还是忍不住问:“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吕多多想了想,说:“刚才那个男的,应该就是他们说的我的男朋友。” “啊?”吕银凤愣住了,小脑瓜有点转不过弯来,“那他怎么又和二姐在一起。” 吕多多不知道怎么和妹妹解释这复杂的情况,就说:“其实那人是追吕玲玲,并不是追我。” “哦,我明白了!那二姐把这个嫁祸到你身上?”吕银凤说。 吕多多笑笑:“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事虽然挺让人气愤的,但是真的是应了自己的想法,果然是个阴谋。这样一来,邹鹏他也没脸皮再给自己制造麻烦了吧。吕多多觉得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吕玲玲并没有回来,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听说去朋友家玩去了。吕多多冷笑一声,躲吧,看你躲到什么时候。不回来正好,省得堵心。 吕多多回到学校上课,邹鹏果然不再来骚扰她,那些谣言也不再传播了,她觉得世界都清静了。吕多多将自己遇到邹鹏和二姐一起逛街的事跟好友曾华说了,曾华睁圆了双眼:“我天!邹鹏其实喜欢的是你二姐,他听从你二姐的命令过来追你?真是无间道?这简直是太像电视剧了。” “可不是!”吕多多撇撇嘴。 “那她到底是为什么啊?就是为了让你爸打你一顿,让你没法好好读书?这也太阴险了吧。真没见过这样的姐姐。”曾华想不通,这真是吕多多亲姐吗。 吕多多苦笑一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们这样比陌生人还不如的姐妹恰恰还有。吕玲玲因为偷衣服被抓影响了高考,肯定不会允许自己比她考得更好,所以才用了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来报复自己。她耸耸肩:“算了,反正以后邹鹏也不会来骚扰我了,我可以安心准备高考了。” 曾华摸摸她的脑袋,同情地说:“你在这样一个家庭还能顺利长大,我觉得你是一朵奇葩。加油,多多!” 吕多多点点头:“嗯,谢谢。一起加油!” 出于学费考虑,吕多多本来一门心思打算报考师范院校的,但是奶奶的病让她改变了主意。过完年没多久,身体一向硬朗的吕奶奶突然病倒了。这场病来得突然又蹊跷,奶奶的肚子一天天鼓胀起来,而且疼痛难受,送到医院,医生说是肠胃胀气,住院治疗了一阵,不仅不见好转,又出现了别的症状。家人只好又将奶奶送到市医院去检查,医院说是胃癌晚期,余日无多,让家里人将老人接回去,好吃好喝伺候吧。 这简直就是个重磅炸弹,将吕多多的生活炸得面目全非,那么和蔼可亲的奶奶,唯一一个毫无保留不带偏见爱她的奶奶,难道也要离她而去吗?有阵子奶奶在县医院住院,吕多多是生活就变成了两点一线,在学校和医院之间来回奔波,她的课余时间几乎都泡在了医院,有时候连晚上都住在医院里。 看着奶奶虚弱地躺在那里,无助地呻吟着,医院的医生和护士见惯了生老病死,对这些全都麻木了,小地方的医生,谈不上什么服务意识,有时候病人痛得难受,三请四请都叫不来人。吕多多看着痛苦中煎熬的奶奶,束手无策,恨不能代她受过。她觉得要是自己有能力就好了,可以自己为奶奶治疗,就不会让奶奶这么受苦了。于是她萌生了一个念头,考医学院当医生。 吕奶奶出院之后,儿子媳妇将她接到了自己家里,老人想吃什么喝什么,都尽量满足。但是老人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吃不香睡不香,人日渐消瘦下去,只余下一个胀鼓鼓的肚子。 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吕多多清一色填的都是医学院。她只盼着自己赶紧毕业,快点上大学,能够给奶奶治病。然而奶奶的病并没有拖得太久,吕多多高考前夕,奶奶去世了。吕奶奶去世前,揪住儿媳的手喊:“多多,多多!” 凄厉的呼唤声让人心碎,程春兰含着泪:“妈,我这就去把多多叫回来。” “不不要告诉多多。”老人双眼已经失去焦点,唯独那点意识还清明,“她要考试了,别告诉她,别告诉她!” 奶奶自病后,唯一牵挂的事,便是孙女儿的学业,多多放假回来时,祖孙俩说得最多的,除了多多小时候的事,就是多多的将来。奶奶知道孙女儿六月份要高考,考完了,就能够回来陪自己了,考完了,孙女儿就可以上大学了,将来还会做医生,给自己看病。日子老人家都掐着呢,但是还没等到孙女儿高考,她的身体便不行了。 吕多多考完试那天,妹妹吕银凤来接自己回家。满脸轻松神色的吕多多一见到银凤的神色,便察觉到了不对劲:“银凤,家里出事了是不是?” 吕银凤一看到吕多多,就忍不住抽噎起来,她抬起手抹眼泪:“姐,奶奶没了。” “啊?!”吕多多扔了手里的东西,伸出手来抓住吕银凤的胳膊,“什么时候的事?快告诉我。” 吕多多不知道自己已经抓痛了吕银凤,吕银凤咬着下唇说:“就是前几天,昨天已经下葬了。” 泪水模糊了吕多多的眼睛:“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么大的事,居然都瞒着她。 吕银凤抽噎着说:“奶奶怕影响你的考试,不让家里告诉你。” 吕多多扔下所有的东西,拔腿就往家跑。吕银凤看着三姐的行李,有些束手无策,三姐走了,这些东西怎么办。吕多多跑出好一段,终于从伤心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掉头过来提自己的东西。吕银凤一手提着桶子,一手抱着被子,还有一堆书不知道怎么办。 吕多多走过去,将捆好的被子背在肩上,将两捆书提起来,吕银凤背着背包,提着桶子,拿着席子,跟在吕多多身后。姐妹俩什么话都没说,吕多多一边走,一边哗啦啦流眼泪,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考砸了。吕银凤也跟在后面流眼泪。 虽然是骄阳似火的夏天,吕多多却觉得这是她人生中最黑暗最阴冷的日子,世界上最疼她的那个人去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来鼓励她护着她了。吕多多进门,便看见奶奶的慈祥笑脸将自己迎进门,只不过那笑容永远定格在了一张放大的黑白相片里。吕多多手上的东西落在地上,她跪在地上,膝行到遗像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奶奶!多多回来了……”说完便泣不成声了。 这个暑假,吕多多一直被阴影笼罩着,虽然她考取了理想的大学,被外省的一所医科大学的临床专业录取,但是这个消息并没有让家里人高兴起来,应该说这对家里某些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首先不高兴的就是吕玲玲,重点大学应该是自己去读的才对,结果却便宜了那个丑八怪,简直想让人把这丑东西的通知书都给撕了。其次不高兴的是吕建民,吕程程刚刚艺校毕业,才卸下这个大担子,本来以为可以轻松些了,没想到那个催命鬼老三又考上医科大了,五年啊,每年五六千的学费,再加上生活费住宿费,那又是上万块的开销,而且还是五年,这个吃人肉喝人血的吸血鬼,要把他这个老骨头榨干了。而且这个死丫头,都已经有五六年没开口叫过他一声爸了,这样的白眼狼,养来干什么! 程春兰倒是高兴的,对她来说,每个子女都差不多,只要有出息,不管是谁,她都高兴,觉得有面子。多多是最听话懂事的孩子,她虽然长得是几个孩子中最不起眼的,却是最有出息的,家里的第一个重点大学生,她这当妈的,能不高兴吗。所以她认为,家里再苦再难,也要送孩子去读。 而吕多多很清楚地知道,他们这个家,确实已经被他们姐弟几个掏得差不多了,为了他们的学费,家里已经负债累累,自己选择的学校和专业,收费也相当不低,比自己最初预想的师范专业多了三分之一左右。学费,是吕多多目前面对的最大难题。 第21章 上大学了 吕多多上大学这年,吕金龙和吕银凤都上高中了,银凤是自己考上的,吕金龙则没有考上。如果银凤这次不是自己考上的,那么面对她的,将是永远离开学校,跟着邻居南下广东打工的命运。 吕建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这个小女儿,一向也是个多余的,不过她比吕多多乖巧些,不惹事些罢了,她要是考不上,那就出去打工,正好为他减轻一些负担。作为家里的第四个女儿,自小看见三姐被哥哥姐姐们排挤,吕银凤有着深切的物伤其类的感触,她的危机意识非常强烈,所以学习很努力,成绩虽然不是特别好,但还是考上二中了。 吕金龙落榜了,但是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就算是落榜,加委培费,吕建民也是要送的。所以吕金龙这一开学,就交了五千块的委培费,几乎相当于吕多多的学费了。吕多多对这个弟弟恨铁不成钢,但是也只能私下里埋怨,当面是说不得的,十几岁的青春期少年,叛逆得一塌糊涂,时常把弄死你踩死你挂在嘴边,动不动就要挥拳相向,活脱脱第二个吕建民,谁也不敢招惹。 因为吕金龙的委培费,吕多多是完全指望不上家里给自己拿学费了,幸好还有一个助学贷款可以帮忙解决问题。程春兰对这事有些歉意,两个大女儿的学费再多,也是他们从亲戚朋友那儿借的,没让她们自己操过心,而多多的学费却是从银行贷款的,将来还得她自己还。 “妈,没事。反正将来都是要还的。”吕多多安慰妈妈,如果说这个家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那就是妈妈和妹妹了,妈妈虽然谈不上多少关爱,但总还是让人感觉到一些温暖和温情。 程春兰知道自己亏欠女儿良多,她红着眼眶:“多多,去了学校好好念书,妈没能力,帮不上太多忙,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知道,妈,谢谢。”吕多多展开双臂,第一次拥抱了妈妈,她愕然发现,那个在她心目中一直高大的妈妈,其实比她想象的要瘦弱得多,吕多多真正理解到妈妈的不易,她这么瘦小,却一直在默默地忍受付出,抚养五个子女,还要应对狂躁的丈夫,她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女人。 程春兰将已经比自己高了的女儿抱在怀里,良久都没说话。 吕多多离开家去学校,没有人送,程春兰走不开,去吕多多的学校,来回起码要三天,店里的水果不能放。吕建民开公交车,其实可以请得出假,但他没说要去送吕多多,吕多多也没有开口让他去送,一两个包,自己还是看得住的。大舅倒是说要送自己过去,吕多多想了想,还是算了,大舅也要请假才有时间去送自己,太麻烦他了。学费反正都是存在银行卡里的,到了学校那边再去取就好了。 秋风初起的九月,吕多多背着行李,踏上了去学校的旅程,也踏上了她人生的一段新的旅程。从此以后,她就可以离开那个家了,虽然还有妈妈让她牵挂,还有妹妹让她挂怀,但是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别人的眼中钉了。 吕多多的想法是很美好的,但是大学并不是世外桃源,更不是一个象牙塔。吕多多发现,她刚到学校,才住进宿舍,就被人鄙视了。 吕多多报完名之后,被大二年级的学姐送到宿舍,她到得比较晚,坐的那趟火车到学校所在的城市时正好是中午十二点,等她取了钱办好手续,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宿舍里其他五个同学都已经到了,并且收拾好了东西,正聊得热火朝天。见她进来,都好整以暇地停下来打量着她。 接待吕多多的学姐看她一个人来的,挺好心的帮她将行李送到了宿舍。宿舍里只余下门口边的那张床是空的了,一个比较开朗的女生说:“呀,来了,我们宿舍最后一个同学。应该是叫吕多多,对吧?” 吕多多没说话,她点了点头,抿着嘴笑了一下,然后开始收拾东西。那个开朗的女生又说:“吕多多你一个人来的吗?” 吕多多这才说:“是的。” “你爸妈都没送你?你家是哪儿的?”对方还是不死心地问她。 吕多多说:“我家是X省的,我爸妈工作都忙,没时间送我。”说完又去拿桶子去打水擦床,她看见防盗护栏那儿挂着一条抹布,便问:“这是谁的抹布,借用一下可以吗?” 一直问她话的那个女生说:“你随便用呗,一块抹布而已。” “谢谢啊!”吕多多拿了抹布去擦床。 正擦着呢,突然听见有个尖锐的声音说:“谁拿了我的抹布?放栏杆上晾着的那块?” 宿舍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看向吕多多,吕多多手一抖,小声地说:“对不起,是不是这一块?” “我用来擦桌子的,你居然拿来擦床,你不知道床板有多脏啊!”那个女生大声说。 吕多多的手尴尬地停在那里:“我一会儿给你洗干净好吗?” 那个女生一摆手:“不用了,我不要了。”然后小声地说,“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了。” 吕多多有些尴尬地僵在原地,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只看到了那个女生束着一个高高的马尾,穿得非常时髦,紧身横条纹上衣,下面穿白色短裙,但是具体什么模样却没看清楚。 那个女生走了,吕多多跪在床板上,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那个开朗的女生说:“别理她,吕多多,你擦你的,一块抹布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要做五年的同学呢。” 一个女生小声地附和:“就是。” 吕多多迅速擦完床,铺上棕垫,垫被、席子,然后将被子放到床上,拿着抹布去后面洗,倒上洗衣粉,用力地搓洗,洗得干干净净的,依旧挂回原处。那块抹布挂在那里,吕多多再也没有用过,原来的主人也没再动过,宿舍里其他的人也没去动过,完全变成了一块无人要的抹布。 这天晚上吕多多从食堂吃完饭回来,听见宿舍里的同学几个在说话。开朗的那个女孩说:“我老乡是学护理的,她们住在二区,那边是老宿舍楼,我去看了,条件比我们这里差远了,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厕所和澡堂都是公共的,不过也便宜,才六百块一年。但是我觉得还是住这个好,虽然一千块一年,但是多方便啊,房子也是新的。”这个开朗的女孩叫刘欢,跟大歌星刘欢名字一样,这个女孩非常瘦小,典型的南方女孩,说话的嗓门却不小,中气十足,足见精力也十分旺盛。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我报到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问了,问可以不可以换到一千块的公寓宿舍。”一个女生附和说。 吕多多听得心中一动,她之前不知道这个信息,如果可以换宿舍的话,她住六百一年的,那样就可以少交四百块钱了,可以省下一个多月的生活费来,妈妈卖水果,赚四百块钱要卖好几百斤水果呢。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了:“请问,如果想去住六百块的宿舍,只要去申请就可以了吗?” 她这一句话,让宿舍里所有的同学都安静下来了,大家都用怪异的目光盯着她看,就四百块钱的差价,别人想住都住不进来,哪有住进来还想出去的。大家心里都有了相同的看法:这个吕多多,一个人来报到,穿得也普普通通,脸上还戴那么大一眼镜,头发遮了半张脸,长得也不怎么讨喜,看样子还是个穷酸。 刘欢说:“这就不知道了,你去问问班主任吧。”然后话题一转,和舍友们聊别的去了。 吕多多想着新到了一个地方,尽量和大家搞好关系吧,便想参与到话题中去,发现他们聊的都是暑假去哪里旅游了,看的什么漫画书,考上大学家里给买了什么礼物等等,这些话题吕多多都参与不进来,她就知道水果卖什么价。高三这个暑假,因为奶奶去世了,她再也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在家待着,为了不跟吕玲玲大眼瞪小眼,她便天天守在妈妈的水果店里,空闲的时候便去隔壁的租书铺子借武侠小说看,倒是把金庸、梁羽生、古龙几乎翻了个遍,但是似乎没有人聊武侠小说的。 吕多多把换宿舍的事放在了心上。晚上开班会的时候,大家都挨个上台自我介绍了一番,吕多多惦记着要和老师说换宿舍的事,所以班上同学说什么,也没有十分留意。等到班会结束之后,吕多多赶紧跑去拦住了正要离开的班主任老师,结果班主任老师听她说完,便说,为了便于管理,学校都是统一安排宿舍,不让随意调动的,大一是必须住校的,大二便可以申请不住校了。 吕多多得到这个消息,略有些失落,班主任老师关切地问:“怎么?经济有困难吗?”班主任老师也是吃过苦出来的,所以对经济条件差点的同学格外关注一些。 吕多多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家里条件不太好,想着能省点则省点。” 班主任老师说:“这个也不用担心,咱们学校是鼓励勤工俭学的,你可以去助学中心报名,可以帮你联系适当的工作。” “谢谢老师。”吕多多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第22章 意外的相救 回到宿舍,刘欢问:“吕多多,你是不是去问老师换宿舍的事了?怎么样,让换吗?” 吕多多摇摇头:“不行。” “不换就不换呗,也差不了几个钱。”一个女生满不在乎地说。 “嗯,不换了。”吕多多笑了一下,看见一个女生倚靠在桌子边,两条腿不断地交换着,脸上神情相当的不耐烦,时不时朝后面的卫生间望过去。她看了一下,卫生间的门关着,里面响着哗啦啦的水声,吕多多也没多问。 这时候刘欢说话了:“那个杨茜也太过分了吧,这都进去多久了,洗个澡要洗出花来,不知道别人等着用厕所啊。” 吕多多明白过来,有人在厕所里洗澡呢。等着用厕所的女生叫刘弋,因为和刘欢一个姓,又是同省份的老乡,所以关系非常近。刘弋等不及了,跑到卫生间去敲门:“杨茜你能不能快点,我要上厕所!”因为着急,语气非常不好。 里面的水声一下子停住了:“急什么,快好了。你要是真那么急,就去隔壁借一下会死?”回话的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吕多多听出来这就是傍晚时说自己拿了她抹布的那个女生。 刘弋气得要死,这才开学第一天,就碰到这样的事了,这样的同学,以后要怎么相处。大概又过了三分钟,吕多多看见一个裹着浴巾的高挑女生出来了,头上还缠着白毛巾,看那装扮,就跟电视里演的那样,十分洋气。那个女生长得明眸皓齿,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看起来十分漂亮,原来她叫杨茜。 开学第一天,吕多多就被宿舍的舍友贴上了一个穷酸的标签,而杨茜,也被舍友贴上了高傲难处的标签。吕多多刚安顿下来,便忙着去勤工助学中心报名找工作,等她忙完这些,找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一份家教后,发现自己被舍友们孤立起来了。那几个舍友上课,参加会议、活动之类的,都是成群结队的,从来都不会主动叫她。她也发现,宿舍里那个叫杨茜的女生,也同样被大家孤立了。 吕多多也并没有特别难过,毕竟这只是同学,他们不喜欢自己,但到底还是能和平相处,不比自己家人,明明是亲人,却还要拿着刀子往你心上扎。 同样被孤立的两个人,却没什么交集,大概杨茜不屑于跟吕多多交往,而吕多多对杨茜则避犹不及。杨茜就住在吕多多的隔壁,开始吕多多还挺担心的,怕跟人相处不好,但是时间稍长一点,吕多多便发现杨茜其实也没什么大毛病,并不是特别难相处的人,就是有洁癖,比如她的东西,你别碰别靠,不进入她的范围之内,这样就会相安无事。 大学的生活是非常忙碌精彩的,刚上大学的新鲜人是非常快乐的,没有了父母的约束,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穿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大家热衷于各种社团活动,热衷于各种联谊交友活动,热衷于探索这个初来乍到的城市的名胜古迹和美食小吃等等。 吕多多也很忙碌,她忙着上课,适应新课程,忙着赚钱。她找的那份家教,只在周日上一天课,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教一个小学五年级的女孩数学和语文,一共六十块钱,非常便宜的收费,但是吕多多却觉得挺满足了。这样一来,一个月就有二百四十块收入,家里一学期给了一千块生活费,加上自己赚的,已经足够开销了,节约一点,还能省点钱呢。 不过吕多多还想再找一份兼职,这样就能有一点盈余,可以补贴一下妹妹学美术,自己还能存点钱,早日去把牙齿给矫正了。吕多多的生活非常忙碌,也非常充实,觉得生活特别有奔头。 这个星期天,吕多多从学生那儿做完家教回来,领到了两周的工资,一百二十块钱,她兴奋极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赚钱呢。她花了四块钱,去买了一大袋子苹果犒赏自己,就是那种用塑料袋包装好的硬苹果,苹果很小,口感也一般,胜在便宜,一袋子有十几个。 回到宿舍,吕多多高兴地请大家吃苹果,但是话刚落音,便发现宿舍里气氛非常怪异,大家都把眼睛看着她。吕多多说:“怎么了?” 刘弋说:“我丢了四百块钱。” “啊?”吕多多吃了一惊,宿舍里有贼?不能吧。“是不是真的啊,你有没有都找找?” 刘欢抱着胸,靠在桌子旁:“都找过了,没有,是丢了。” 吕多多不说话了,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刘弋说:“我前天中午去拿钱的时候还在的,今天就不见了,就是这两天丢的。宿舍里有没有来过外人?” 刘欢说:“反正我是没看到外人来。” 这意思很明显,没有外人,那就是内贼了。一时间屋子里气氛都紧张起来。 刘欢说:“咱们几个人中,谁单独在屋里待过?我和刘弋一直是一起进出的。” 叫王晓丹的女生也说:“我和张倩也一直是一起进出的。” 那就只剩下吕多多和杨茜了,杨茜是本地人,周五下午上完课回了一趟宿舍就回家去了,当时宿舍确实只有她一个人,而吕多多是昨天晚上一个人在宿舍,其他人都去看电影去了。 杨茜咔嚓咔嚓地嚼着苹果,一只涂着蓝色指甲油的手翻着时尚杂志,漫不经心地说:“宿舍里又不是二十四小时有人,凭什么说是宿舍里的人偷的?” “谁是贼谁心里清楚!”刘弋没好气地说,又补充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吕多多沉默着不说话,看样子她们是怀疑自己了,不过她也不打算争辩,这种事,越解释越说不清楚。 杨茜没当回事,拿着自己的饭盒下楼去吃饭去了。宿舍里气氛怪异,吕多多也呆不住,拿着饭盒去食堂了。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吕多多发现,宿舍里的几个舍友看自己的眼光就像看贼一样,说话的时候,也会含沙射影地说到人穷志短这类的话。她心里觉得很憋屈,自己是穷,但是穷人有穷人的尊严,你就是施舍给自己自己都不会要,更何况是去偷呢。她在图书馆里发了一个晚上的呆,将这个事想通了,让自己平复下来,就当是考验吧,自己心里坦荡,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污蔑,自己被诬蔑的次数还少吗?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想通这一切,吕多多又恢复了斗志,每天热情满满的奔波在路上。 大学新鲜人最热衷的事,应该就是谈对象找朋友了。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荷尔蒙分泌旺盛,对异性自然格外关注一些,又少了家长的约束、学校的禁令,所以恋爱之风格外盛行,而且是长盛不衰。 开学不到两个月,班里就有不少人出双入对了。杨茜不仅是他们临床三班的班花,也是整个临床医学系的系花,她就像一朵怒放的玫瑰一样吸引了众多的蝴蝶,每天都有无数双眼睛往她身上抛,如果目光也有重量的话,估计杨茜早就被压死了。 不过她的男朋友也换得够勤快的,不到两个月,就已经换了三个了,很多女生都背地里说:“这正是应了她的姓,水性杨花的一个女人。”说这话的,多少带有点酸意。 吕多多对这些毫无知觉,她只管埋头做自己的事,除了上课,就是兼职赚钱,因为舍友的排斥,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都没有,自然对班里的八卦新闻知道得非常少。 宿舍里总共才六个人,就成了三派,吕多多和杨茜自然是没有交集的,各自为政,是两个独行侠,另外四个人总是一起活动,上课、逛街、出去玩,都是一起的。 到了十一月,下过几场秋雨,天气就渐渐地冷了。X省的冬天以潮湿阴冷闻名,十一月里便能初见端倪。这天是周六,吕多多找了一份方便面促销的临时工,下班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促销的超市离学校不远,大概就是三四个站的距离。吕多多看了一下路灯绰约的街道,决定走回去。 其实坐车回去也就是一块钱的事,但是吕多多不舍得花钱,早上去上班就是走路去的,下班又走路回来,一来一回可以省两块钱,就是一顿饭钱了。这两天刚好有一股寒流从北面下来,第一次降温,人们的身体机能没能适应这种寒冷,所以就感觉格外冷一些。路上的行人似乎全都被寒风刮走了,吕多多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低着脑袋往前冲,寻思着是不是要去买件棉袄了。 她走到学校后校门附近的时候,突然听见隐约的呼救声,是一个女声,吕多多犹豫了一下,站住侧耳倾听了一下,似乎是从旁边的巷子里传来的。吕多多看着幽黑的巷子,心里有些打鼓,但是呼救声又更急切了些,但是声音却非常小,吕多多心里急得要死,巷子里没有路灯,巷子外面的店子不知道怎么这么早就关了门,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 吕多多急中生智,从路边的花坛便捡了半块段落的砖,往路边停着的一辆车上猛地一砸,那车受到攻击,猛地发出警报声。吕多多大声喊:“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不多时,便听见巷子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吕多多不知道对方是些什么人,会不会掉头来报复自己,心里怕得要死,赶紧躲到车后去藏着。这时楼顶上的窗户开了,有人探头下来骂:“谁在那砸我的车?你等着!”说着就往楼下冲。 吕多多如获大赦,放大了嗓门喊:“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有人抢劫啊!” 只见三四个男人从巷子里跑了出来,看到躲在车后的吕多多,脚步都停顿住了,吕多多赶紧对着楼上喊:“就是他们,他们在抢劫!” 楼上不少窗户打开来,有人探出头来,那几个人不再停留,赶紧跑了。吕多多犹豫着要不要进巷子去看看,她站在巷子口等了片刻,便看见有人步履蹒跚地扶着墙出来了,是一个非常狼狈的女生。吕多多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你没事吧?” 那个女生扶着墙喘息了许久:“麻烦扶我一把。” 吕多多赶紧走过去,将对方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扶着她出了巷子,在昏暗的路灯下,吕多多看清了自己扶着的人:“杨茜?” 杨茜打了个哆嗦,似乎没料到会是熟人:“谁?” “我是吕多多。”吕多多小声地说,“你要不要紧?” 杨茜镇定下来,虚弱地说:“没事。” 第23章 怪人赵宁肃 这时被砸了车的车主人开了门出来:“谁砸我的车?咦,真有人抢劫?” 吕多多一边扶着杨茜,一边抬眼看了一下车主:“对不起,我听见有人呼救,情急下砸了你的车,不知道砸坏了没有。” 车主走过去看了一下,似乎没有大碍:“算了,你们赶紧回去吧,这大晚上的,你们女孩子家在外头不安全。” 吕多多如获大赦,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让自己赔钱。结果听见杨茜说:“大哥,求你帮个忙,能不能送我们去个地方,我给你钱。” 对方犹豫了一下,说:“我这不是出租车。” “我知道,但是这儿太偏了,我们找不到车,走出去又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人。大哥你好人做到底,就送我们一程吧。”杨茜哀求着说。 吕多多从来没有听见杨茜低声下气过,心里不由得有些同情,便也跟车主说:“大哥,你帮个忙吧,我们就是医大的学生。” 车主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 上车的时候,杨茜示意吕多多从车后绕了一圈,从另一侧上了车。上车后杨茜就靠在了车座上,然后报了个地址,吕多多听着那地址,并不是她们学校,不由得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杨茜。杨茜跟她说:“我回家,不去学校。”声音非常小,听起来十分无力的样子。 吕多多明了,杨茜一向要面子,她这么狼狈的样子要是被同学看去了,这比要她死还难受。杨茜又在吕多多耳边轻轻报了串数字:“记住了,这是这辆车的车牌号。” 吕多多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杨茜说的地址虽然不是他们学校,但是离学校并不远。车开了几分钟就到了,但是人走过去,起码要个把小时,这就是速度的差别。杨茜从包里拿出一百块钱,递给那个车主:“谢谢大哥,你是个好人。” 吕多多看着那一百块钱,就觉得肉疼,她今天忙了一整天,也才赚了三十多块钱而已。杨茜下了车,吕多多只好跟着下来,杨茜说:“四楼。” 吕多多扶着她慢慢爬楼,这楼有点老旧了,没有电梯,爬楼的时候,杨茜非常吃力,一手抓住楼梯扶手,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吕多多的肩膀,半边身子都压在吕多多身上。虽然刚刚在车上杨茜一个劲地说自己没事,吕多多知道,其实还是有事的。 四层楼好像有十四层楼那么高,总算爬到楼上了。这种天气,吕多多背心都有点冒汗了。杨茜有气无力地说:“401。” 吕多多扶着她过去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看见她们就叫了起来:“茜茜你怎么了?” 杨茜看见熟悉的身影,全然放松下来,人也就晕过去了,一下子倒了下去,压得吕多多差点没扶住。 男生赶紧伸出胳膊,猛地将人扶住了,连拉带扯地拖进了屋里,伸出手用力拍打杨茜的脸:“茜茜,茜茜,你醒醒。” 吕多多嘴角抽了抽,人还伤着呢,这么粗暴。她站在门口没进去,自己现在可以回去了吧。屋里那人喊了起来:“进来把门带上。” 吕多多只好进去,看见那人把杨茜放在沙发上,低头检查杨茜身上的伤,一边看一边不停地说:“这是跟人打架去了吧,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操,不是打架,是被打了吧。这谁他妈的那么狠心,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啊。”越往下看脸色越铁青,然后抬起头,盯着吕多多,“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吕多多被那凌厉的眼神吓得缩了一下脖子,然后想起来这不关自己的事,干嘛要畏缩,便直起了脖子,说:“我在路上遇上她被人抢劫。”好几个男的把一个妙龄女子堵在死胡同里,说是抢劫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但是除了抢劫,吕多多似乎不知道还有什么词语更合适。 “然后你救了她?”对方站起来,抱着胸居高临下看着吕多多,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这女生看起来瘦瘦小小,比自己足足矮了一个头,她有那么大的勇气和本事? 吕多多点了下头,又摇了摇:“我就帮着喊了下人,还、还砸了人家的车。”吕多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畏惧这人,大概是他长得太高大,表情太严肃,所以感到有股威胁感,便竹筒倒豆子一样都老实交代了。 对方挑了挑眉:“你砸了别人的车?” 吕多多低下头:“没有人在外面,我砸了车,车就响了,车主人就出来了。” 对方颔首,然后指着杨茜问:“你不认识她?” 吕多多点头:“认识,我们是同学。” 对方拍了下手:“好,你来给她解衣服检查身上的伤吧。” 吕多多站着不动。对方转过头来:“你不会?” 吕多多不知道怎么说,杨茜是个有严重洁癖的人,她晾的内衣内裤,只要被别人的衣服碰到了,她就会扔掉不要,自己怎么敢给她脱衣服。 那个男的说:“你不是医生吗?救死扶伤难道不是你的职责?” “我还只是个大一的学生。”吕多多说,“我什么都还没学。”这是真话,她现在学的还都是基础学科,根本就没学过怎么急救。 男生说:“人体解剖学过吧?小心避开重要部位就好了,死不了人,赶紧过来,不然就真出事了。” 吕多多说:“要不,还是送她去医院吧。” “到我这里来了,还去什么医院!”对方瞪了她一眼,“赶紧给她检查,我好对症下药。” 吕多多只好走上来,心里说既然你是医生,为什么不自己给她检查呢?而非要拖上自己。对方也不看吕多多,进房间去了,过了一会儿出来,将一床毛巾被扔在杨茜身上,一边问:“胸部和腹部有没有什么异常?” “胸部有抓痕,右腹上部有淤青。”吕多多看得有点心惊胆战的,看着情况,确实是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杨茜不是被抢劫,不,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劫的,不是财,而是色。 对方沉吟了一下,说:“你看看她下身有没有异常。” 吕多多的手顿住了,他这是在想检查杨茜有没有被性侵吧。她抬起头说:“她的皮带完好,并没有被解开,我认为不用看了。” 对方瞟了她一眼,没有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今天看到的一切,都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这事关她的名誉。” 吕多多点点头:“我知道。我可以走了吗?” 对方弯腰在一个急救箱里翻找东西,听见她这么说,扭头看了她一眼:“这么晚了,你想去哪里?回学校?又跟杨茜一样被人打劫?” 吕多多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被人打劫的对象,她说:“我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吧。” 对方说:“对某些禽兽来说,美丑不是问题,只要性别对了。” 这话说得吕多多站住了,内心天人交战,她无措地打量着整个房间,房间不大,是一室一厅的格局,自己要是不走,住哪儿,难道坐一晚上? “我叫赵宁肃。” 吕多多反应过来,连忙说:“我叫吕多多。” 赵宁肃拿出消炎药,抽进针管里,示意一下吕多多:“会打针吗?” “不会,还没学。”吕多多连忙摇头。 赵宁肃哦了一下,没说什么。 吕多多问:“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赵宁肃说:“应该是被人注射了筒箭毒碱,这他妈绝对是医大的人干的。你看清那些人的样子没有?” “没有。箭毒?”吕多多觉得有些心惊,有人给杨茜下了毒? “筒箭毒碱,是一种从植物里提炼的肌肉松弛剂,使人浑身无力,用于外科手术。”赵宁肃说。 难怪杨茜上楼的时候浑身无力,差点连脚步都提不上去,原来是被人下了药,吕多多看着杨茜的时候,不由得分外同情,长得太漂亮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居然这样被人惦记。 不一会儿,赵宁肃忙完,将急救箱合起来,又去洗了手,倒了杯水出来:“今天谢谢你。请坐,喝水。” 长沙发上躺着杨茜,吕多多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来,赵宁肃在另一头的单人沙发上坐了,远远地打量着吕多多。吕多多端着水,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水杯,感觉非常不自在。 赵宁肃突然说:“张嘴。” 吕多多慌忙抬头看了一下对方,有些不明就里。赵宁肃又说:“你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牙齿。” 吕多多抿紧了唇,甚至伸手挡住了自己的嘴。赵宁肃长腿一跨,两步便到了吕多多身前,抓住她的手扔开,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捏着她的鼻子,使她的嘴打开,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下,然后又说:“呲牙!” 吕多多简直觉得这个人就是个神经病,用力扭动着脑袋,用手去推对方的手:“放开我。” 赵宁肃的手劲非常大,捏着下巴的手纹丝不动,兀自看着吕多多的牙齿,说:“断了一颗门牙,牙根还在,另一颗门牙长长了些,也有些往外龅,可以给断牙做根管治疗,然后套假牙,旁边那颗需要磨一磨,然后再戴个牙套。” 吕多多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然后不再挣扎,愣愣地听赵宁肃说完。赵宁肃放下手:“牙齿断了多少年了?” 吕多多觉得他就像个大夫,不由自主地答:“六年了。” 赵宁肃抬抬好看的左眉:“你家里都没带你去矫正?另一颗牙都长歪了。” 吕多多不说话了。 赵宁肃也不再追问。 第24章 龟毛的兄妹 过了一会儿,赵宁肃站起来,说:“可不可以帮个忙?” “啊?”吕多多看着赵宁肃。 “你帮她洗个澡好吗?”赵宁肃看着吕多多的眼睛。 吕多多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 赵宁肃说:“你也知道她有洁癖是吧,如果今天晚上不洗澡,她明天起来,必定要发疯的,我可不想忍受她的狮子吼。” 吕多多犹豫着说:“你也知道她有洁癖,我要是帮她洗澡,那明天她知道了,我会死得很惨吧。” 赵宁肃笑了起来,他本来长得十分俊朗,这一笑,使得他整个人像一束温暖的阳光,几乎把屋子都照亮了,吕多多不敢多看了,低下头去,只听见赵宁肃说:“你就把你自己当成医护人员,把她当成病人照顾。我给你找一双手术手套,你给她洗。”说着将杨茜打横抱了起来,送到卫生间,还不忘回头很吕多多说一声,“帮我把那两张椅子搬过来。” 吕多多看着赵宁肃的背影,几乎要暴躁了,杨茜一个人事不省的病人,为什么还要洗澡,怎么洗嘛!但是她没有办法,只好拎着两张椅子进去了。赵宁肃抱着杨茜倚在墙边等着,指挥着吕多多将椅子放好,这才将杨茜放下:“好了,你帮我扶一下,我去给她找两件衣服来。” 吕多多被赶鸭子上架,杨茜坐都坐不住,还要洗澡,这不是折磨人吗,自己今天到底走了什么运啊,居然碰上这样两个人。 赵宁肃将一个袋子递过来:“这是她放在我这里的衣服毛巾,今天正好用上。”又递了一副手套过来,“给你把浴霸开上,我这里没有浴缸,麻烦你了。” 吕多多面无表情地接过手套,关上门,站在浴室里犹豫了十分钟,这才开始给杨茜脱衣服,要死就早点死吧。 半个小时后,吕多多带着一身湿气抱着杨茜出现在门口,客厅里居然没有人,没有知觉的杨茜死沉死沉的。吕多多无力地喊了一声:“洗好了,人呢?” “好了,来了来了。”不一会儿,赵宁肃从卧室出来了,赶紧跑过来,将杨茜接了过去,然后抱起来往卧室里去。 吕多多倚在卫生间门口,木然地低头看着自己湿了大半截的牛仔裤,外套袖子和衣服下摆也都湿透了,这要怎么办? 赵宁肃出来了,看着门口发呆的吕多多,忙说:“不好意思,辛苦了,你也去洗个澡吧,我找衣服给你换。” 吕多多看了一眼赵宁肃,点了点头。 结果赵宁肃跑回屋,翻出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衬衫,看那尺寸,绝对是他自己的。吕多多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不再动了,赵宁肃嘴角挂上笑容:“茜茜的衣服只有那一套,没有别的了。只有我自己的衣服,希望不要介意。这毛巾是新的,你用吧。” 吕多多说:“要不,你送我回学校吧,杨茜反正现在也没事了。” 赵宁肃抬手看了一下腕表:“现在学校宿舍已经关门了,进不去了。” 吕多多只好抓过赵宁肃的衣服,将浴室门关上了。 吕多多出来的时候,赵宁肃裹着被子躺在沙发上,说:“你进去和茜茜一起睡吧,我睡沙发。” 吕多多想了想:“你和杨茜是什么关系?” “哦,忘了介绍,杨茜是我表妹,我姑妈的女儿。” 吕多多心说:这兄妹俩都龟毛得有得一拼。折腾了大半晚上,吕多多终于可以躺下来休息了,她小心地上了床,在离杨茜二十公分远的地方躺下了。睡在陌生的床上,嗅着陌生男人的气息,吕多多心里那个别扭啊,恐怕是此生最盛。 然而事情还没有过去,睡到后半夜,杨茜发烧了,浑身滚烫,像个火炉子一样把隔得远远的吕多多都烤醒了。吕多多赶紧起来,胡乱抓了件衣服套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赤脚跳到地上,开了门去喊赵宁肃:“快来,杨茜发高烧了。” 赵宁肃从沙发上爬起来,按亮了客厅的灯,又打开了卧室的灯,看见吕多多穿着自己的外套,光着脚丫站在地上,一脸惊惶地看着自己,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来不及多想:“你赶紧把鞋穿上。”然后跑到床边,伸手探了一下杨茜的额头,滚烫得吓人。他也随手拿了件衣服披上,然后对吕多多说,“你去帮我打水来给她冷敷,我给她打针。” 吕多多忙点头,跑到卫生间端了盆冷水过来,搓了毛巾,给杨茜的额头、脖子和胳膊都擦了一遍,毛巾变得非常烫,吕多多又赶紧搓了一次,给她肚子擦了一遍。赵宁肃熟练地用剪子敲破药瓶,用针管抽取药水:“来帮她翻一下身,我给她注射。” 吕多多点点头,爬上床,将杨茜扶起来,替她拉下一点裤子。赵宁肃熟练地给她扎了两针,然后舒了口气:“继续给她冷敷降温。” “肯定是洗澡着凉了。”吕多多说。 赵宁肃扭头看着吕多多。 吕多多板着脸:“这么冷的天,就不该给她洗澡的。” 赵宁肃看着吕多多,她没有戴眼镜,长长的刘海和蓬松的头发衬得她的脸小小的,紧抿着唇,细长的眼眸散发出严肃的光芒,原来还是个挺端正的女孩,他望着吕多多好一会儿,然后点头:“我赞成你。但是错已经铸成了,现在再说也没什么用了,幸亏你发现了,要是你今晚上不在这里,她肯定要烧到明天早上了,我睡着了是不会醒的。谢谢你,吕多多。” 吕多多将很快就滚烫的毛巾拿下来,然后搓了帕子又给杨茜敷上,赵宁肃抽出杨茜的温度计,已经烧到398℃,真危险。 吕多多去换了盆冷水过来,然后问:“你这有鸡蛋吗?” “啊?”赵宁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饿了?” “我问你这里有没有生鸡蛋。” 赵宁肃摇头:“没有,我这里不开火,不过零食还是有的。” 吕多多摇头:“不用了。我想用生鸡蛋给杨茜降温,我小的时候生病发烧的时候,我奶奶就用生鸡蛋给我揉肚子,这样温度就降下来了。” 赵宁肃突然想起来:“我都急糊涂了,我这有医用酒精,我来给她身上擦酒精。” 于是两个人一边给杨茜冷敷一边给她擦酒精,总算是把温度给降下来了。吕多多打了个哈欠,突然又打了个喷嚏,赵宁肃转过头看着她:“你不会也感冒了吧?” 吕多多揉揉鼻子:“不知道,应该不会吧。”要是感冒的话,那也太倒霉了吧。 赵宁肃说:“你赶紧上床睡吧,茜茜的体温也降下来了,你捂着睡一会儿,到早上应该就好了。”他是医生,知道药物的副作用,尽量不建议用药。 吕多多点点头,脱了鞋子上床,赵宁肃帮忙关上灯,拉上门出去了。 吕多多这一觉睡到八点多才醒来,听见耳边传来虚弱的呻|吟声。吕多多惊醒过来,伸出手去摸杨茜的额头,还好,已经不烫了:“杨茜,你感觉好点了吗?” 杨茜睁开眼睛,看见吕多多的脸在自己眼前,她眨了眨眼睛:“嗓子疼。” 吕多多起来:“我去给你弄点水来喝。” 吕多多起来。拿起放在床头的自己的衣服裤子,晾了一宿,虽然没有全干,也比昨晚好多了,她犹豫了一下,拿起来穿上了。 吕多多开了门,发现赵宁肃还在沙发上躺着,她环顾了一下屋子,看到一个饮水机,去拿个杯子接了点热水,然后端到卧室:“杨茜你喝水,昨晚上你发高烧了。” 杨茜接过杯子,用手肘撑在床上起来喝水,看了一眼吕多多:“谢谢你照顾我。” 吕多多笑了笑:“不用客气。”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的事我不会乱说的。等下我就先回去了,你在这边休息吧。” “好,谢谢你。”杨茜真诚地道谢。 吕多多将水杯拿到桌上,然后出了卧室,赵宁肃已经不见了,卫生间的门也是开着的,不像是在厕所里。吕多多推开卧室的门和杨茜说:“你表哥不在家,我先走了啊。” 杨茜点了点头,又叫住她:“你出了小区的门,往左边走,大概有五百米,就看得到我们学校了。” “好,谢谢。好好休息。”吕多多拉上门,出去了。 吕多多背上书包开门下楼,在楼梯上遇上了正上楼的赵宁肃:“你要走了?没有感冒吧?” 吕多多点点头,又摇摇头。赵宁肃扬了一下手里提着的两袋包子和三杯豆浆:“我买了早餐,吃了早饭再走吧。” 吕多多想着自己还没刷牙呢,便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赵宁肃将一袋包子和一杯豆浆放到吕多多手里:“拿着,昨天辛苦你了,谢谢帮忙。” “不用了。”吕多多推辞。 有人从楼下上来,看见他们两个站在楼梯上说话,那人吹了声口哨,怪笑了一声:“赵大夫,你现在也太饥渴了点吧,怎么是个女的就都要了。” 赵宁肃转过脸去啐了那人一口:“滚,王新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是我妹的同学!” “哟哟,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你一向不都喜欢吃窝边草的么。”对方已经到了楼上,却还要回头来讽刺挖苦一番。 吕多多听得脸上发红,趁他们说话的当儿,已经绕过赵宁肃下楼去了,赵宁肃追上来,还是将豆浆和包子塞给了她:“对不起,那是我同学,嘴特别损,你别往心里去。我请你吃早饭,算是代茜茜表达谢意吧,不要嫌弃。当然,这早饭有点寒酸,等下次再请你吃饭。”说完就转身走了。 吕多多看着手里的豆浆和包子,回头看了一眼赵宁肃的背影,然后快步离开了这个小区。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他们学校附属医院的职工宿舍。 第25章 铿锵二人行 吕多多回到宿舍,几个舍友都还没起来,周末的早晨,天又这么冷,正好睡懒觉,谁爱起来啊。刘欢听见动静,从被窝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吕多多。吕多多换了一身衣服,赶紧背着包出门去了,今天她还有家教呢。 吕多多刚出了门,刘欢就大呼小叫起来:“诶、诶,吕多多回来过了,还换了衣服,你说昨天晚上她干嘛去了?”八卦心人人有之,夜不归宿,虽然对某些女生来说很正常,但是对吕多多这样规规矩矩的女生来说,却十分引人猜想的,毕竟这个学期以来,她从来没有外宿过。 王晓丹说:“我也发现了。她交男朋友了?” “就她也能有男生看上?那真是眼瞎了吧。没准她去搞什么援助交际去了,那些大叔你懂的,不计较美丑,只要年轻就行。”说话的是刘弋,语气不无轻蔑,自从上次她丢了钱,就认定是吕多多偷了她的钱。 只有比较本分的张倩说:“不能吧,我觉得吕多多不是这样的人。也许是遇到什么老乡了,在老乡那儿借宿了。” “切,你几时听说过她要去找老乡的?她这人一个朋友都没有,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刘欢立即否决了这点。 “你说她不是这样的人,那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人穷志短,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的。”刘弋凉凉地说。 “……” 吕多多当然不知道她的室友们在背后这样议论她,她做完家教,从学生家出来,想着杨茜不知道好了没有,又想到她的遭遇,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人这样捉弄,居然还给注射筒箭毒碱,要是自己没有打那经过,那她岂不是……。想到这里,吕多多不敢再乱想了。 回到学校,吕多多发现杨茜还没回来,她看着杨茜的床,心想,她现在在她表哥那儿,应该不会有事吧。到后面去洗手的时候,正在水槽边洗东西的刘弋看见她来,将自己的东西往边上挪了挪,仿佛在避开什么似的。 吕多多从镜子里发现刘弋的神色有些不对,但也没有去问。张倩从外面提着水壶进来了:“吕多多,昨天我洗澡,用了你壶里的水,现在给你打好了,谢谢啊。” 吕多多回头:“不用客气,你用吧。” 张倩问:“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吕多多迟疑了一下,说:“遇上我的一个老乡了,她拉着我去上网去了,上了一通宵。” 刘弋撇了撇嘴,显然不相信,张倩也有点不信,吕多多几乎从不上网,更何况还是通宵上网。张倩说:“那你申请了QQ没有,可以加一下我啊。” 吕多多笑了笑:“好啊,你把你的QQ号告诉我,下次我上网的时候再加你。” 张倩看着吕多多,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杨茜没有回来。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吕多多独自在第一排坐着,大学里,喜欢坐第一排的人很少,因为不能开小差。吕多多喜欢坐第一排,这样除了老师,她就看不到别人的目光了。老师还没来,关着的前门被推开了,穿着白色风衣的杨茜站在门口,她长发披肩,头顶的发用一个小卡子卡一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不施粉黛,却明艳逼人,班里的男生都看直了眼。杨茜在教室里扫了一眼,然后走到吕多多旁边坐下。 吕多多转头看了一眼杨茜,她的脸色还有些憔悴,不过看起来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朝杨茜笑了一下,杨茜也回了个微笑。 直到下课,两人都没有交流,下了课,杨茜站起来收拾课本:“下堂课是在电教室吧?” 吕多多点点头:“是的。” “一起去吧。” “好。” 出了教室,吕多多小声地问:“身体好点了吗?” 杨茜嗯了一声:“好了,多谢啊。” 吕多多说:“举手之劳。” 杨茜笑了一下:“谢谢!”不是谁都愿意抬这个手的,那种情况,她也是个单身弱小的女生,亏得她机智,否则估计两个人都要交代在那儿了。 下面两节课是组织与胚胎,在电教室里授课。吕多多发现杨茜上课非常认真,笔记也做得非常漂亮,还会时不时跟老师提问,提出的问题很多都是吕多多没有意识到的,不全是课本上的理论知识,有不少是实操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杨茜在功课上的理解比她这个医学基础几乎为零的人要深不少。 下了课,杨茜说:“一起去吃饭吧。” 吕多多点点头:“好。” “二食堂好不?比较近一点。” 吕多多犹豫了一下,二食堂的伙食是他们学校最好的,但相对也是最贵的,她一向都在比较便宜的三食堂吃饭。“好。”她还是答应了,偶尔吃一顿也没什么。 打菜的时候,杨茜买了一份红烧肉,一份茄子豇豆,还有一条煎鱼,吕多多则打了一份黄豆芽,还有一份豆角肉末。杨茜看着她的餐盘:“我最爱吃黄豆芽了,咱们换换吧。我用红烧肉跟你换好吗?红烧肉太肥了,虽然好吃,但是不能多吃。”说着就开始往吕多多的餐盘里夹肉。 吕多多看着杨茜,杨茜笑着说:“放心,我还没吃的,筷子是干净的。” 吕多多连忙说:“好了,够了,你爱吃豆芽菜就夹去吧。”她其实想说的是,那边还有很多豆芽,才五毛钱一份,可以自己去打的。 杨茜将自己盘子里的红烧肉夹了三分二给吕多多,然后自己夹了她一半豆芽菜:“好了。” 吕多多默默地开始吃饭,杨茜说:“我哥说那天晚上我发高烧快四十度了,是你帮我冷敷降温的,谢谢啊。” 吕多多摇头:“不用客气。” 杨茜看着吕多多:“你怎么那么不爱说话?” 吕多多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对面的杨茜,抿嘴笑了一下。 杨茜说:“是不是牙齿的问题?我小时候特别爱吃糖,牙齿全都被虫蛀了,全都黑麻麻的,我上小学的时候,那些小男生就取笑我。我那时候开始懂得爱美了,所以牙齿没换好之前,我都有一两年没怎么开口说话,吓得我爸妈还以为我得自闭症了。后来牙齿长好之后,我才开始跟人交流。所以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 吕多多听见杨茜的话,不由得笑了。 杨茜说:“我哥是牙医,今年刚考取执业资格证,现在在我们学校的附属医院上班,要不让他给你看看?” 吕多多想起赵宁肃捏着自己的下巴给自己看牙的情景,原来是职业病啊,不由得笑了起来:“其实我在存手术费,等我存够钱再说吧。” “我替你去问问我哥,看你的牙需要多少钱。让我哥给你做,可以给你打折。”杨茜说,“不过要你能信任他的技术才行。” 吕多多觉得有点脸发热,自己就是出手救了一下杨茜而已,现在该受这么大的恩惠吗?不过要是真能打折,那么自己的经济压力就会少一些:“谢谢啊。” 杨茜嘻嘻笑:“不用客气,对我来说,这就是假他人之慷慨,借花献佛罢了。” 从这天起吕多多的宿舍从三派人变成了两派,另外四个女生一派,吕多多则和杨茜成了一派。吕多多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杨茜走到一起了,大概是杨茜主动的时候比较多,上课的时候坐一起去图书馆的时候也一起,做作业的时候也一起,吃饭的时候一起去食堂,杨茜为了将就吕多多,还特意转战到三食堂,跟她一起同甘共苦。 宿舍里另外四个人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这两个人终于拉帮结派成一伙了,他们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吕多多平时好欺负,平时拖个地、丢个垃垃圾什么的,基本上都是吕多多给做了。但是自从她和杨茜关系融洽之后,杨茜就不让他们欺负吕多多了:“多多,别管了,今天又不是你搞卫生,值日的人有手有脚的,又不残废,干嘛要帮她扔垃圾啊。”把本来这天做值日的刘弋气得脸色铁青。 吕多多看一眼杨茜,然后停下了提垃圾的手。杨茜拉着吕多多:“你不是说想去买衣服吗,走吧,我领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的衣服特别便宜,我们本地人都爱在那里淘货。” 吕多多背上书包,跟着杨茜走了。说实话,跟杨茜处好关系确实有很多益处,她出生于医生世家,在课程上的领悟力要比吕多多强不少,所以吕多多能从跟她的交流中获益不少,再者她是本地人,熟悉这个城市,她会告诉她,哪里的东西好吃又便宜,哪里的服装便宜又时尚。有这样一个本地向导,吕多多的生活质量都要提高不少。 于是整个临床医学系,甚至可以说整个学校,杨茜和吕多多的组合很快出了名,毕竟这一美一丑的组合对比实在太过强烈,让人过目难忘。甚至有人不怀好意地揣测,杨茜这女人心思真够恶毒的,为了衬托自己的漂亮,居然拉上吕多多来给自己作陪衬。立即就有人反对,这也是吕多多这女人不自爱,明知自己那么难看,还要送上去做陪衬,难道不是想借此引起别人的注意吗? 总而言之,在众人眼中,吕多多就成了杨茜的跟屁虫。有一回杨茜开玩笑地说:“多多,他们说你是我的小跟班。” 吕多多满不在乎地笑笑:“随便怎么说吧,嘴长在别人身上。”她自小到大,受惯了流言蜚语、恶意中伤,这点段数的诋毁还真是无伤大雅。吕多多发现自己越大,脸皮就越发厚了,以前还会为别人的中伤难过,到现在却能够置之不理,这不能不说要归功于家里那一群不遗余力伤害她的家人。 杨茜和吕多多出了校门,准备坐地铁去河西的服装商城买衣服,在校门口遇到了一辆白色的小车,杨茜拉着吕多多奔跑上去,拦在车前,双手撑在车前盖上,笑嘻嘻的:“哥,难得这么巧,送我们去河西服装商城呗。” 吕多多抬头看车里,里面坐的赫然就是赵宁肃,他旁边的副驾驶上,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生。 第26章 司机赵宁肃 吕多多心想,人家这是要去约会呢。便悄悄地拉了一下杨茜的胳膊:“杨茜,我们自己去吧。” 杨茜一甩长发,走到车后座,拉开车门:“上车吧,多多。我哥特别乐意当我的司机,对吧,哥?” 吕多多注意到前排那个女生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但是赵宁肃并没有反对:“上来吧,我先送你们去河西。” 吕多多被杨茜拉上了车。吕多多觉得,杨茜平时是个挺稳重的人,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咋咋呼呼的,自己都看出来赵宁肃是准备去约会的,她怎么还故意往上凑呢。 杨茜趴在两个座椅之间和赵宁肃说话:“哥,你不是说医院忙得连拉屎的时间都没有,今天居然有工夫出来约会!我平时叫你给我当司机,你都推三阻四的,都是借口吧。陪美女就有时间,合辙我不是个美女?” 赵宁肃就赔笑:“杨茜茜同学,你当然是美女,超级大美女还不行么。我是真忙啊,好不容易才排出一天假期来,结果还被你逮着了。” 杨茜往车后座一靠,得意地笑:“这说明我是如来佛,你是孙悟空,再厉害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好,好,你法力无边,小妖精。”赵宁肃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吕多多,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抿着嘴微微笑。 坐在赵宁肃旁边的美女脸色就不好看了,但是赵宁肃不给她介绍杨茜,杨茜也不问她的姓名身份,简直就把她当空气一样,她咬着下唇,话到嘴边,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杨茜则不理会前面的那对男女,拉着吕多多给她介绍沿途的风景和特色建筑,还时不时加上那些地方背后的故事,吕多多听得津津有味,赵宁肃也偶尔****话题来补充几句。前排的女生估计不是本地人,也插不上话,所以车内气氛一片和谐融洽,却独独把她排除在外。这点吕多多也察觉到了,她觉得有些抱歉,杨茜和自己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啊。 过了河,杨茜拉着吕多多下了车,弯腰对车里的赵宁肃说:“哥,等我们逛完了,你还来接我们呗。” 吕多多连忙补充说:“不用了吧,杨茜,我们去坐地铁,我还想去别处逛逛。” 杨茜听吕多多这么一说,便跟赵宁肃摆了下手:“好了,你解放了,赵宁肃同学,逍遥快活去吧。” 赵宁肃朝吕多多点了下头:“玩得开心点。”然后开着车走了。 吕多多目送车辆离开,转过头来看着杨茜:“刚刚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啊,把你哥的女朋友给晾着了。” 杨茜撇撇嘴:“谁知道是不是他女朋友,没准就是个****。” 吕多多第一次从人嘴里听到****这个词,诧异道:“什么叫****?” 杨茜将手掩在嘴前:“罪过,罪过,我忘了多多是个纯洁的孩子了。没啥事,我的意思是她未必就是我哥的正式女朋友,所以我哥他自己都没给我介绍不是吗?走吧,我们去买衣服。” 吕多多有些懵懵懂懂地跟着杨茜进了服装商城,里面的衣服还真不少,杨茜似乎也很熟悉这边,她拉着吕多多专往那些小角落里钻:“这边有家店,我常和朋友来这里买衣服,店子偏得很,但是生意好得很,老板眼光不错,所以来的都是回头客。放心,价钱尤其公道。” 吕多多听见最后那句,便放了心。杨茜带着她找到那家店,店里果然有许多打扮入时的女孩在挑衣服,杨茜跟老板打招呼:“老板,我又给你介绍生意来了。”说的是他们本地话,吕多多在这边呆了几个月,虽然不大会说,但是也都听得懂了,在语言上,她还是有点天赋的。 老板打了声招呼,让他们自己选,便去忙去了。 杨茜跟吕多多说:“多多,你自己看看,有哪件喜欢的,然后就拿去试穿。” 吕多多把注意力放到墙上挂的衣服上,那些衣服都是花花绿绿的,感觉颜色非常大胆,这要是给吕多多自己来买衣服,这样的店她绝对是扫一眼就过去了,她最喜欢灰色、黑色、蓝色的衣服,不引人注目。 杨茜指着一件很亮的玫红色棉袄,说:“这件怎么样?你皮肤白,穿这个压得住,很好看的。” 吕多多犹豫了一下,她长这么大,还没穿过这么亮色的衣服呢,便说:“能不能要件素点的?” 杨茜看着她:“等你当医生了,天天都穿着白大褂,你想穿件亮色的都不能了。趁着还能穿,就赶紧穿。我给你挑一件毛衣和裤子来配。” 杨茜迅速地从一堆裤子中挑出一条白色的牛仔裤,又拿了一件非常粉的毛衣过来,全都塞到吕多多怀里,替她将书包拿过来:“去试试看。” 吕多多吁了口气:“好吧。”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吕多多终于穿戴好出来了,她的脸有些红,感觉有些怪怪的,杨茜眼前一亮,将她推到镜子边:“你看,是不是年轻靓丽多了,一会儿我们再去买双鞋子,帆布鞋就好了。这样就完美了。” 吕多多看着镜子里那个朝气蓬勃的自己,不由得羞涩笑了一下。杨茜说:“最好还去弄个头发,刘海不要这么长,然后去换个眼镜,把你的额头和眼睛都露出来,保准让大家都跌破眼镜。” 吕多多将手放在额头上,小声地说:“还是算了吧,我不剪头发。” 杨茜会意过来:“好,等你矫正好牙齿再说。”杨茜跟吕多多接触的这一段时间以来,发现她其实是个特别好的女孩,特别自尊自爱,勤快又善良,又善解人意,唯一不足的,就是缺了点自信,大概是她的牙齿让她有点自卑,她曾经跟吕多多提过,自己可以借钱给她去矫正牙齿,但是被她拒绝了。 对吕多多来说,不到上不起学、吃不起饭的地步,她是不会跟人借钱的,至于牙齿,那不是生活的必须,可以推迟一些,尽管她也非常想把自己的牙齿尽快矫正好。 吕多多对这一身衣服,还是有点犹豫的,衣服太抢眼了,这会令自己引人注目,然后别人会不会说她丑人多作怪呢?杨茜在一旁鼓动:“买吧,多多,很漂亮的,衣服也很便宜。” 价格确实不算贵,在吕多多预计范围内。吕多多犹豫着:“这样太扎眼了。” 杨茜挑眉:“扎什么眼,别人想扎眼还扎不了呢。听我的没错,买了,而且就这么穿着,别脱了。” 吕多多犹豫了一下:“好吧,买了。但是不穿回去,先换下来。” 杨茜又帮着选了另外一些衣服,然后两人提着大包小包从服装城出来。杨茜带着吕多多去吃饭,找到一个犄角旮旯里的小店,如果不是杨茜带路,吕多多这辈子估计都找不到这里来。就算是走到这里来,看见这个小店,也不会进来,因为这个小店从外面看,一股黑漆漆的沧桑感,让人感觉里面就该是油腻腻的,叫人望而却步。其实里面并不脏,但是东西都老旧了,所以看起来有点脏。 杨茜用纸巾擦着凳子,说:“别看这店子其貌不扬,其实东西特别地道,保准你吃了还会再想吃的。” 吕多多有些不明白杨茜的想法,杨茜的妈妈是个医生,还是他们学校附属医院妇产科的主任,她爸在省政府上班,家里条件绝对在中产以上,怎么会找到这个小巷子里的小餐馆来吃饭。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杨茜她是有洁癖的啊,她怎么能够容忍这样的店子。 两人坐定了,点好菜,等着上菜,杨茜的手机响了,这手机是新换的,最新款的彩屏手机,之前那个手机在遇劫那天晚上丢了。她接通电话,嘴角挂着笑容:“喂,悟空啊,怎么舍得联系我了?不约会啦?嗯,我们买好东西了,在和风巷的罗记吃饭呢,你也要来?你们约会连饭都没吃,你也太逊了点吧,这不像你的作风啊。好了,好了,那你过来吧,你想吃什么?还是醋溜肥肠,行!我给你点上。” 杨茜挂了电话,跟吕多多笑嘻嘻地说:“我哥要过来吃饭,等一下他吧。”然后又跟老板说,“老板,我要加几个菜。” 吕多多说:“要不让老板等下再上菜吧,天气有点冷,等会儿你哥来了,菜都冷了。”她这么说,纯粹是出于礼貌。 杨茜点头:“也好,反正是他买单。老板,你等会儿再给我们上菜,我这边还有人没来。” “好叻。”老板笑嘻嘻地答应了。 杨茜说:“你肯定觉得我会来这里吃饭很不可思议是吧,其实我也没想过,我这辈子会进这么一个地方吃饭,而且还会来这么多次。以前我和祁衡经常跟着我哥一起来这里吃饭,老板做菜有秘诀,菜的味道特别好,我哥很喜欢,祁衡也喜欢。后来祁衡出国去了,我哥也不爱陪我来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偶尔来一次了。”杨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些淡淡的伤感。然后换了种语调,开始跟她说起以前在这里吃饭的经历来。 第27章 兄妹的秘辛 吕多多安静地听着不说话,杨茜笑着说:“我跟你说过没有?祁衡是我发小,那家伙有一个非常发达的大脑,智商高达140,我经常笑他,吃的全都被大脑吸去了,只长智力不长个子,那家伙身高才1米68,死活也长不上去了。每次站在我面前,他都要自卑。我估计啊,他就是觉得站在我面前自卑,所以跑到美帝去逍遥快活去了。”杨茜说着用力吸了一下鼻子,“那个没良心的家伙,美帝的女人比我高的海了去了,看他怎么找得到老婆。” 吕多多笑了起来,杨茜的身高有1米7,比自己高了6厘米,在这个不南不北的城市,女生这个身高是鹤立鸡群了。杨茜又说起她和祁衡的很多事,一起长大的各种趣事糗事,吕多多是一个很合适的听众,她虽然话不多,但是会适时搭个话,捧个哏,所以两人相淡甚欢。 吕多多有些羡慕杨茜,她有着丰富的生活经历,有着美好的童年和青少年时代,她的人生,才是真正的多彩人生吧,不像自己的,乏善可陈,回忆里除了压抑的灰色,就是灰色。她想起了张睿,那个曾让她生命中闪亮过一瞬的男孩,本来是段很美好的回忆,但是后来却变成了那样,那些人不遗余力地将最好的东西都给破坏了,苦涩得叫人不愿意去回想。 吕多多发现,杨茜说到她和祁衡的故事时,很多次都提到了这个小饭馆,大概真正吸引杨茜来这里的,饭菜味道不是主因,而是留在这里的回忆吧。 两人等了大概一二十分钟,门外过来了一辆车,吕多多回头一看,是早上那辆白色的车子,赵宁肃推开车门下来了。杨茜笑嘻嘻的:“你的头发怎么是湿的,还有一股子酒味,不是在用酒洗头发吧?”说着站起来,坐到吕多多旁边去。 吕多多抬头看了赵宁肃一眼,他的头发是湿的,身上好像也有水渍,样子看起来有点狼狈。 赵宁肃用手拨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别提了,晦气得很,饭都没吃完,就被泼了一身。点菜了没有?” “早点好了,本来我都想早点吃了,但是多多非说要等你才行。老板,给我们上菜。”杨茜扯了点纸巾递过去,“赵大帅哥,你这是第几次被泼了?” 赵宁肃看着吕多多:“谢谢啊。”又对杨茜说,“你看你同学多体贴懂事,你这丫头片子,每次就知道挤兑你哥。” “那是因为我哥经常做些不靠谱的事。”杨茜皱皱鼻子。 吕多多插不上话,她默默地端起茶壶给赵宁肃倒了一杯热茶,赵宁肃用两根手指头在桌上敲了敲:“谢谢。” 菜很快就上来了,杨茜拿起筷子:“吃吧,饿死了。” 赵宁肃一边吃一边说:“听说我老妹在整个临床系都出了名?” 杨茜用筷子夹松仁玉米里的松仁吃:“再出名也没你出名。我不就在三个月内甩了三个男的么?你可是一个星期都能换三个啊。” 赵宁肃被杨茜揭短,当着还不熟的吕多多的面,微有些不自在:“你别太夸张了,损害我名誉。” “噗!”杨茜笑了一声,“我哪里说错了?你还有名誉吗?” 吕多多埋头吃饭,就当什么也没听见。这店里的菜炒得还真不错,难怪杨茜会老惦记着。 赵宁肃说:“昨天我和祁衡联系了。” 杨茜笑不出来了,抬头看着赵宁肃,咬着筷子说:“你跟他说什么了?” 赵宁肃说:“我说你夜夜笙歌,快乐得都没边了。” “去死吧!赵宁肃。”杨茜火了,“你才夜夜笙歌呢。” 赵宁肃摇了下头:“你这么在乎干嘛?你本来不就是为了报复他才不断交男朋友吗?” 杨茜的嘴角耷拉下去,看起来有点委屈:“对啊,我才不在乎呢。” 吕多多的小心肝怦怦跳,自己这么明目张胆听这对兄妹的秘辛,是不是不大合适啊。可是这个节骨眼上,能走吗? “那不就结了。”赵宁肃说,“不过我说你也换人换得太勤快了些,对自己影响不好啊,你一个女孩子呢,将来怎么嫁人?” 杨茜翻了个白眼:“要你管,我不嫁人,自己养活自己还不成啊。”然后撅着嘴,“那些臭男人,一个个都脏得要死,叫人怎么去忍受。” 赵宁肃:“……” 杨茜又说:“哥,你别说我,我就算是换男朋友换得勤快,但是从不乱来,你自己小心吧,小心哪天不小心感染上什么淋病、梅毒的,多恶心啊。” 赵宁肃伸出手去掩她的嘴巴:“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别说得这么恶心啊,我们这都还是在饭桌上呢?你不怕恶心自己,难道不怕恶心你朋友?” 杨茜看着吕多多,然后笑了:“多多,我跟你说啊,男人长得帅的,没有一个靠谱的,全都给被女人宠坏了,所以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挑忠厚老实的,像我哥这样的,一定正眼都不能瞅,可花了。” 吕多多点头:“我明白,男人长得好看,其实也都是祸水。”她自己就深受其害,所以打定主意看见帅哥就绕道走了。但是就算是这么避着,还是会遇上,比如这个赵宁肃,这人应该跟自己没有关系吧,吕玲玲不在这里,吕多多想到这里的时候,还扭头看了一下四周,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风声鹤唳啊。 赵宁肃不满意了:“嘿,嘿!小丫头,你说谁是祸水呢?” 吕多多闭着嘴冲赵宁肃笑,因为闭着嘴,笑起来的时候鼻子就皱了起来,看起来还有点小可爱。赵宁肃心想,要是她的牙齿给矫正过来了,这丫头起码还能打七十分吧。 在赵宁肃心中,女人都是要打分的,比如他妹杨茜,那起码是超过九十分的大美女,而他自己交往过的女朋友,也几乎都是在八十分以上的,所以吕多多这样的,就算是矫正了牙齿之后,也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他也只是把她当个小妹妹看待,一个还有点意思的小丫头。 吕多多吃饭有一个习惯,就是不会剩饭菜,碗里吃得干干净净的。所以杨茜早就放下筷子了,她还在吃,赵宁肃也在吃,毕竟他是个男人,饭量大。吕多多吃下了第三碗米饭,已经非常饱了,但是看着桌上还剩下不少菜,犹豫着要不要吃第四碗。 赵宁肃说:“老妹,你就该学学你同学这样,放开肚皮吃,别闹什么节食,那全都是虚的,吃到自己肚子里东西,才是实的。”然后又掉头对吕多多说,“看不出你战斗力还挺强,都快赶上我了。” 吕多多将筷子放下了,想了想说:“浪费,不好。” 杨茜将手放在好友肩上:“剩下的菜哥都你吃了吧,别浪费。” 赵宁肃打了个饱嗝,然后盛了第四碗饭,说:“其实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暴饮暴食不利于健康。吃到八分饱就行了。” 吕多多从小很多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懂什么八分饱的养生之道,爷爷奶奶从小告诉她惜物,小学一年级就学悯农,她就知道,不能浪费。所以听到这话,她心里默默地说,你知道不能暴饮暴食,那你干嘛还吃。 杨茜说:“我特别羡慕多多,她平时每顿饭都吃得干干净净的,绝对比我饭量多了三分之一,但是却从不长胖。这样的人有口福,什么都能吃。” 赵宁肃说:“其实女生胖一点好,有肉感,抱起来比较舒服。” 吕多多的脸就发烧了,这人真是百无禁忌,什么话都说啊。 杨茜撇一下嘴:“什么话都是你们男人嘴里说出来的。” 赵宁肃就笑:“你去问祁衡,他保准也这么说啊。” 杨茜的脸难得红了:“你和祁衡联系了,都说了些什么啊?” “还能说什么,跟我打听你的消息呗,圣诞节时,他应该会回来。”赵宁肃说。 杨茜激动得眼睛都圆了:“他回来做什么?” 赵宁肃说:“我把你遇劫的事告诉他了。” 杨茜就急了,伸出拳头砸赵宁肃:“赵宁肃,你这个王八蛋,这种事怎么能告诉他?!我今天跟你没完。” “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幸亏是没有事,要是有一点闪失,我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他自己要是在的话,这种事还可能发生吗?”赵宁肃难得严肃地板起脸。 杨茜塌下腰,低下头不做声了,吕多多敏锐地感觉到朋友的情绪低落下来了,这话估计她很早就想问的,但是后来却岔开了,一直留到饭后再问。那个叫祁衡的,估计和杨茜有点什么。“我的事不让他管。”杨茜吸了一下鼻子。 赵宁肃说:“那你就别在学校惹事,这事我没告诉姑父,否则你看他会不会派个人二十四小时跟着你。” 杨茜把脸转向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回头来问吕多多:“多多,今天几号了?” 吕多多说:“今天7号。” 杨茜点了点头,看向赵宁肃:“你吃完了没有?今天就算了,最后一次浪费,下不为例,下次不点这么多菜了。” 赵宁肃说:“你们还想去哪里?” 杨茜说:“我去友谊商场逛逛。多多,你陪我去逛街去吧。哥你把我们送到那儿就好了,不用你陪我们逛街。” 赵宁肃说:“我陪你逛街也没什么啊,我的眼光很好的,可以帮你参考一下。” 杨茜笑起来:“那行吧,这是你自己主动要求的啊,到时候别嫌累。” 第28章 风光 吕多多对友谊商场是如雷贯耳,是位于本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上最大的一家商场,吕多多没少听宿舍的那几个同学提起过,很多知名的国际品牌都在这里有专卖店,总而言之,那就是个奢侈品集中地。 周六下午去友谊商场其实不是很明智的选择,尤其是对开车的人来说,赵宁肃开着车在地下停车场转了两圈,都没找到停车位,终于泄气了:“算了,我把车停到对面街去吧。你们先上去逛,晚点我来找你们。” 杨茜拉着吕多多坐电梯上了楼,富丽堂皇的装饰令吕多多感觉自己穿越到了一个童话世界,水晶灯光、反光地板,将整个空间照得明晃晃的,到处都能看到人影。杨茜说:“我最讨厌这商场的地板了,夏天的时候,很多猥琐男都跑到商场来,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吕多多摇摇头。 杨茜说:“你看这地板,是不是跟镜子差不多?一到了夏天,穿裙子的人就多了,然后猥琐男走路的时候,难得不朝上看女人的脸蛋和胸,他们都低着头,在地上看人家裙子下面的风光。” 吕多多:“……”她想想就觉得好笑,“这个商场的档次很高吧,怎么会在最初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杨茜撇撇嘴:“也许这个商场的老板就是个猥琐男吧。本来爱逛商场的都是女人,但是这一招估计也吸引了不少男人来,男人通常都是陪女人来,女人来了,自然要消费,这营业额不也就提上去了?哼,耍得一手好阴谋。” 吕多多说:“你是意思是,那些男的陪自己的老婆或者女朋友来,然后去偷看别的女人走光?” “男人有多猥琐你知道吧?这就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几个好东西。”杨茜哼了一声。 “那这样的话,不是要得罪很多女顾客,会影响生意吧。”吕多多想不明白,这样的话,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来逛呢。 “那有什么好得罪的。女人对于漂亮的东西,天生就没有多少抵抗力,哪管来商场会掉节操呢。计较的女人,当然不会穿裙子来逛街,有的女人还就怕别人不看自己呢。”杨茜拉着吕多多进了一家非常朴素的店面。 吕多多的眼睛其实不近视,她戴着眼镜其实都是为了转移人们的注意力,所以她从玻璃橱窗上模特身上一扫,便看清了上面挂着的价格牌子,一件外套一万三千八。吕多多面上不动声色,转头看了一眼杨茜,杨茜正提着一件丁香色的针织衫:“多多,你看这衣服好看吗?” 吕多多走过去,点了点头:“颜色很漂亮。” 杨茜拿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你说会不会显得有些老气啊。” “应该不会吧,看起来还挺嫩的。”丁香色其实是一种非常娇柔的颜色。 “但是我总觉得紫色比较适合成熟的人穿,所以还是算了吧,我看看那件白色的去。”杨茜放下衣服,去看另一件象牙白的,不一会儿她说,“多多你帮我拿着包,我去试衣服。” 吕多多帮她提着包,杨茜进去换衣服了。不多久杨茜的手机响了起来,吕多多犹豫了一下,走到试衣间外面:“杨茜,你的手机响了。” 杨茜说:“你帮我看一下,肯定是我哥给我打的,你接一下,告诉他我们在三楼,就在电梯口附近的那家店。” 吕多多小心地从杨茜包里摸出来手机,结果发现那边已经挂断了:“杨茜,挂断了。” 杨茜打开门出来,一边撩着秀发一边说:“我看看,是我哥打过来的。”她拿着手机回拨过去,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然后转过身对着镜子说,“多多,你看这件怎么样?” 吕多多看着那件柔软宽松的针织衫服帖地贴在杨茜身上,帮着勾勒出美好的线条,便点头:“很好看。” 杨茜转了一下,然后脸朝向门外,抬手挥动:“这边。” 吕多多转过脸去,看着赵宁肃一手插在裤兜里,率性随意地走了进来,看起来极为潇洒倜傥,突然想到一件事,赵宁肃也会来这里偷窥女人的裙底风光吗。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疯狂地止不住了,然后老忍不住偷偷去打量赵宁肃,看他有没有低着头往地上看,虽然这种天穿裙子的女人少了,但也不是没有啊,他们在的这家店,就有两个穿着丝袜短裙的女人在挑选衣服。 杨茜张开手臂,跟赵宁肃说:“哥你觉得我这衣服怎么样?” 赵宁肃看了一眼:“我妹穿什么都好看。” 杨茜说:“那我买了?” 赵宁肃说:“喜欢就买呗,反正不是我掏钱。”然后他扭过去看吕多多,发现吕多多正在偷偷打量自己,便一挑眉,“小丫头,看什么呢?” 吕多多赶紧将头低下去,却控制不住地脸红了。杨茜回头来看好友,发现她居然脸红了,又看看自己表哥,心里似明镜似的,多多肯定喜欢表哥了,可惜啊,表哥是个超级大渣男,多多这棵好白菜,可不能让赵宁肃这头猪给拱了,便伸出手揽住多多的肩,帮着她掩饰:“哥,多多一直想问你,她的牙齿矫正好要多少钱。” 赵宁肃说:“从效果来说,最好的当然是种牙,但是种牙的费用太高了,起码需要上万块。或者可以做双冠同套,就是把你旁边的两颗牙齿都磨损一些,套上假牙,这个费用比种牙要便宜许多,大概需要三五千块的样子。你这种情况,用第二种方法比较好,有可能还不需要戴牙套矫正。” 杨茜说:“不能优惠了?” 赵宁肃笑:“等我开诊所了,我就可以给优惠,在医院里,我也没办法啊。” “那你什么时候开诊所啊?”杨茜问。 赵宁肃说:“拿到执业职格证后,起码要在医院工作五年才能自己出去开诊所。” “哦。还要这么久啊。”杨茜有些失望。 赵宁肃笑:“那就等我开诊所了再来做吧,我到时候给你免费。” 吕多多低着头没做声,她心里在盘算,自己还要多久才能攒够三五千块钱,估计起码也得几年吧,没准到时候赵宁肃的诊所还真的已经开张了。便笑嘻嘻地说:“没事,我也不着急,杨茜。没准到时候还真能享受到赵医生的免费呢。” 杨茜却知道好朋友的难处:“要不还是我借钱给你吧,我们先把牙齿矫正了。” 吕多多摇头:“不用了,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再过几年也不是什么问题。你不是要去买衣服吗?” 杨茜说:“不买了。陪我到楼下去买个礼物去,哥你也来,给我参考一下。”杨茜说着将那衣服放回了原处。吕多多始终不知道那间衣服的价格,也不知道那是一件兔毛毛衣价格在五千多块,杨茜想到好朋友为了几千块修补牙齿的钱费尽了心思,自己却买一件可买可不买的衣服就要花好几千,实在有些罪过,索性就不买了。 最后杨茜在楼下买了一块手表,还是赵宁肃帮忙推荐的,那价格是明码标价,吕多多看见了,两千多块钱,赵宁肃还说不贵。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这对兄妹的差距,一个手表就两千多块钱啊,自己一个学期的生活费才一千块。 杨茜买好东西,便拉着吕多多回去了,估计她也意识到友谊商场这种地方对朋友来说是一种刺激。 赵宁肃继续做护花使者,将两个女孩送到学校,到了校门口,赵宁肃说:“到了,你们在这里下,还是送进去?” 杨茜说:“送我们进去吧,到宿舍门口。” 然后赵宁肃将车开到宿舍门口,杨茜说:“哥,你也下来呗。” 赵宁肃有些不解,但还是下来了。杨茜走到赵宁肃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衣服领子替他理了理,小声地说:“好了,护花使者,可以回去了。” 赵宁肃明白过来,然后抛了个飞吻:“拜拜!” 吕多多提着自己的袋子站在旁边,有些不解地看着这对兄妹打哑谜。杨茜伸手挽着吕多多的胳膊,对赵宁肃说:“回去吧,路上小心。” 赵宁肃潇洒上车,然后走了。杨茜压低了声音跟吕多多说:“明天保准他们又开始传我的第四个男朋友了。” 吕多多恍然大悟,原来是拿她表哥做挡箭牌呢。 杨茜想了想又问:“多多,你觉得我哥这人怎么样?” 吕多多想了想:“还好吧。” 杨茜认真地说:“我觉得吧,做哥哥,他真没有什么不好的,非常会照顾我。但是做男朋友,他是个相当不合格的人,我不能因为他是我哥我就不这样认为。我把他的真实面目告诉你了啊。”意思是,你喜欢还是不喜欢,自己要想清楚了。 吕多多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真的?”杨茜斜睨着她。 吕多多点头:“真的啊。” 杨茜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哥了呢,害我白担心。” 吕多多脸红了:“你怎么会这么觉得的?” “在友谊的时候,我看见你看着他脸红了。”一个妙龄女孩,对着一个帅哥脸红,还会有什么状况。 吕多多笑起来:“我只是在想,你哥是不是也在偷看地板上裙子下的风光。” 杨茜噗一声笑起来:“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还问过他呢,但是他死都不承认,说自己根本就没必要去看。”当时赵宁肃的话说,他要看,就会直接让人脱了裤子给他看,在地板上偷着看,多么没品啊,还只能望梅解渴。 第29章 圣诞节偶遇 圣诞节很快就到了,这个节日对吕多多来说,是没什么意义的,但是对杨茜来说却非同小可。她几乎是掐着日子等这天的到来,虽然她嘴上也不说,但她床头放着个漂亮的小台历本,每过完一天,就在那个数字上打一把叉,然后拿着台历数上一遍,一个人在床上陶醉许久。 吕多多和她床挨着床,中间又没拉帘子,自然知道她干了些什么。她心里也替她高兴,同时也觉得很诧异,祁衡到底是个怎样的男生,让杨茜这么神魂颠倒,杨茜的成绩这么好,家境也不错,为何又不跟着一起出国留学呢。但这属于朋友的**,如果她想告诉自己,一定会主动说的,所以她也没问。 临近年底,也是大学生们最忙碌的时候,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学科专业,不花大工夫光靠临时抱佛脚根本就行不通。吕多多想要一个好成绩,所以她花的功夫要比别人更多一些,除了上课和做兼职,她的时间全都泡在图书馆里。很难得的是,杨茜也跟着她一起天天泡图书馆复习。 一直到了24号这天,杨茜等的人都没回来。两个女生在图书馆里看书,原本座无虚席的自修室前所未有的空旷,大部分人都去约会去了。杨茜没精打采地将头枕在吕多多胳膊上,沮丧地说:“多多,他不会回来了。” 吕多多眼睛看着书,嘴上安慰她:“别担心,肯定会回来的,没准就在来的路上了。” 杨茜撅起嘴:“会回来才怪,那家伙是个胆小鬼、死要面子,否则怎么会一个人偷偷跑到美国去读书。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吕多多听到一点信息,停下来问:“你说他是偷着去美国的?” 杨茜说:“可不是么,他从小的心愿就是考我们学校,所以我根本没想到他会临时改变主意,偷偷去考了托福,自己跑去美国了。” 吕多多有些不理解男生的想法,杨茜很明显是喜欢祁衡的,而听起来祁衡应该也是在乎杨茜的,为何喜欢又要放开呢。她没谈过恋爱,所以不知道谈恋爱的人的想法。 杨茜又说:“不就是两厘米吗?姑奶奶都为了他从不穿高跟鞋,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长得高又不是我的错,我难道不给他长脸吗?他为什么要觉得没面子呢?真是气死我了!” 吕多多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应该是祁衡觉得杨茜比自己高,所以不敢接受杨茜,这才逃到美国去了。吕多多说:“听说西方人的牛肉和面包格外养人,没准他就是为了长高跑去美国了。” 这个理由多牵强啊,但是杨茜却抬起了头,睁大眼睛看着吕多多,眼睛里发出热切的光芒:“真的吗?他是为了这个原因去的?” 吕多多被她瞅得都有些罪恶感了,不自在地点点头:“没准还真能长高呢,不是说男生到25岁都还会长个子吗。再说了,咱们古人不是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杨茜低下头:“是这样吗?要是他听说我交了那么多男朋友,他会不会生气?” 吕多多说:“他是你男朋友吗?” 杨茜蹙起好看的眉,摇摇头:“他从来没说过我是他女朋友,但我知道他喜欢我的。” 吕多多说:“这不就结了,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又没有什么约定,并没有对不起他。他要是生气也是自找的,要是他在这边,你当然不会随便交男朋友了对吧?” 杨茜点头:“当然。” 两个人正聊着,杨茜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杨茜不敢接:“多多你帮我接,看看是谁。”杨茜的手机会经常接到一些追求她的陌生男打来的电话,虽然她已经换了几个号码了,但也架不住别人神通广大找到她的号码。 吕多多犹豫了一下:“好吧。”她接通了,听见一个非常清亮好听的男声问:“茜茜,你在哪儿?” 吕多多转头看着杨茜,然后问:“请问你是祁衡吗?” 杨茜的耳朵竖了起来,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吕多多。 对方说:“哦,对,我是。请问你是?” 吕多多说:“我是杨茜的同学。你等下啊,她去洗手间了,现在回来了,我叫她接电话。”说完把电话递给杨茜,用嘴型说了一句“是他”。 杨茜满脸甜蜜地接了过去了,然后声音变得非常温柔,说了几句话,挂了电话,开始收拾东西:“多多,走吧,祁衡回来了,陪我去见他。” 吕多多笑:“我才不去做灯泡呢。东西别收了,赶紧去吧,我帮你带回去。” 杨茜脸上飞上红霞:“多多你最好了,谢谢你,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说着飞奔出去了。 吕多多看着杨茜的背影,不管是多么聪明的美女,在爱情面前,也都是要被拉低智商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懂掩饰自己的感情。吕多多叹了口气,自己什么时候能够遇上这么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呢?她将手掩住嘴,顶着这副破相的样子,谁会看上自己呢?哎,算了,春天还没到呢,思什么春啊,看书看书。 这天晚上杨茜打了个电话回宿舍,告诉吕多多自己回家去了。第二天正好是周六,吕多多又找了份家教,是给一个上初三的孩子补课,这个家长为了让孩子期末考试有个好成绩才请的家教,每天周六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在学生家吃晚饭。 自从杨茜出过事后,吕多多晚上都不怎么敢出门,觉得太危险了。但是这个学生家就在学校附属医院的职工宿舍,学生家长都是附属医院的员工,离学校很近,吕多多才答应下来。 学生是个女孩,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对美丑很在意的年纪,刚开始对其貌不扬的吕多多颇有点不屑。不过吕多多的课讲得很好,她的思路很清晰,方法也很简单,对于这点,学生不能不服,吕多多也因此将这份家教持续做下来了。 不过这天晚上,学生也有点心不在焉:“吕姐姐,你今天去约会了吗?”学生管吕多多不叫老师,叫姐姐。 吕多多摇摇头:“没啊。” 学生捧着自己的腮,望着窗外发呆:“今天本来有人约我出去玩的,可是我爸妈不让,说要上课,所以就去不了了,真可惜。为什么我的家教时间是星期六呢,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是周六的圣诞节啊。”学生的语气里有点埋怨吕多多为什么星期六来给她上课。 吕多多苦笑一下,这时间是学生家长自己定的,而且星期天她还有别的家教要做。“好了,别说那么多了,赶紧来做题吧。” 因为学生不用心,上课的时间也被迫拖长了一些,原本是到时间就该走人的,但是学生的试卷没有做完,她只好等着她做完,出来的时候,比平时晚了差不多一个钟头,都到晚上十点了。 吕多多出门的时候深吸了口气,希望今天过节,在外面的人会多一些,这样自己就安全了。但是下了楼才发现,居然下雨了。她没带伞,雨不算很大,但也不算小,雨点很密,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学生家借一把伞回去,但是想到拿过去要一个礼拜才能送过来,别人家里未必愿意,算了,淋回去吧,也就十几分的事情。 吕多多将自己的书包顶在头上,冲进了雨幕中。因为低着头往前冲,也没怎么注意路况,出小区的时候,差点和一辆进来的车撞上了,吓得她赶紧往后闪躲,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地上此时已经全都湿了,可想而知会有多么狼狈。 开车的人也将车停下了,放下车窗:“喂,你没事吧?” 吕多多屁股几乎被摔成了三瓣儿,痛得直呲牙,听见声音,居然有点熟悉,抬头一看,昏暗的路灯下,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赵医生?” 赵宁肃坐在车里,也看清了坐在地上的吕多多,赶紧推开车门下来,将吕多多拉起来:“吕多多?没撞到你吧?” 吕多多摇摇头:“没有。”然后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的泥泞,手上、包上、裤子上还有衣服上全都是泥水,不由得暗叹一声真倒霉。 赵宁肃说:“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打伞?” 吕多多翘着手指伸进书包外面的小袋子去摸纸巾,赵宁肃看她很艰难的样子,便伸手去帮忙:“要拿什么?” “里面应该有纸巾。帮我拿一下。” “你还没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呢?还不打伞。”赵宁肃心想,难道是来找自己的? 吕多多说:“我在这里做家教,下午来的时候还没下雨呢,所以没带伞。” 赵宁肃心说,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你现在这样子,去我家换洗一下吧。” 吕多多从赵宁肃手里接过纸巾,然后擦了擦手:“不用了,我回去换,反正也不远。再见,赵医生。”说着就绕过赵宁肃往外走。 赵宁肃拉住她的胳膊:“上车,我送你回去。” 吕多多说:“会把你车弄脏的。” “有什么要紧,去洗一下就行了,上来。”说着拉开车门,不由分说,将吕多多塞进了车后座。 上了车,吕多多才发现,前排还坐了个年轻女人,那个女的也回头来看了一眼吕多多,与吕多多四目相对,吕多多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不是上次那个,居然又换了一个。 赵宁肃将车掉了个头,往学校开过去。前排的女人问:“宁肃,她是谁啊?” 赵宁肃淡淡地说:“学妹。先送她回学校。” 那个女人眨了下眼睛,脸上看不出喜怒,但是明显情绪就低落下去了。 第30章 多多的眼泪 赵宁肃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送吕多多回学校,这里离学校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她身上还脏得要死,他虽然没有杨茜那么重的洁癖,也是有点小洁癖的,他完全可以拿把伞给她,让她自己走回去。今天晚上在外面约会的人很多,到处都是灯光,还有巡警,肯定不会出现上次杨茜那样的事。 但是赵宁肃却直接将人送回了学校宿舍,下车的时候,雨已经很大了,吕多多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赵宁肃先她一步下了车,冒雨到后面将车后备箱里的长柄雨伞拿了出来,撑开来:“吕多多,打伞回去。” 吕多多说:“不用了,我就几步路,走回去就好了。” 赵宁肃不由分说将伞塞进了吕多多手里,然后自己上了车:“以后走路看着点,别到处撞车了。” 吕多多有点不好意思:“谢谢赵医生,赵医生再见!” 赵宁肃踩下油门,将车子驶离了女声宿舍,吕多多打着伞,看到门口居然有不少情侣打着伞站在雨中,不少人以好奇的目光看着她。吕多多看着身上的狼狈,赶紧低着头上楼去了。 回到宿舍,洗了手将脏衣服换下来,洗衣服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每次遇到赵宁肃的时候,总有一个人会很狼狈,从概率学上来说,这也未免太大了点,看样子自己真的跟他天生气场不合。 晚上杨茜依旧没有回来,临睡前吕多多接到杨茜打回宿舍的电话:“多多,明天你什么时候结束家教?” “大概四点左右,怎么了?” 杨茜说:“祁衡说要请你吃饭,明天下午你早点回来,我们在学校门口等你,一起去吃饭。”听得出杨茜的情绪非常高昂。 吕多多笑了起来:“好吧。我尽量早点回来。” 第二天做完家教,吕多多没像平时那样主动留下来给学生再补半小时课,赶紧告辞学生家长出来了。到了校门口,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杨茜,突然听见有车子喇叭响,赶紧张望了一下,看见杨茜在一辆红色的车里朝她招手,吕多多赶紧过去了。 “上车,多多。”杨茜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上。 吕多多拉开车后门上去了。 杨茜关上车窗,转过头来跟吕多多说:“多多,这就是祁衡。祁衡,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的好朋友,吕多多。” 坐在驾驶座上的是个小麦肤色五官端正的男孩,并不是很突出的那种长相,但是一看就觉得很舒服的那种,他回过头来看着吕多多,微笑道:“你好!我是祁衡。”声音就是多多电话里听到的那个,非常清亮悦耳。 吕多多也抿着嘴跟他点头微笑:“你好!” 祁衡说着掉转车头,驶入车道中。杨茜回头对吕多多说:“我们去吃大餐,祁衡请客。” 祁衡一边开车一边说:“谢谢你,吕多多,谢谢你帮了杨茜。” 吕多多笑一笑:“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们带着吕多多并没有去很远的地方,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比较上档次的酒楼。吕多多是第一次上这么高档次的酒楼,小心地跟在杨茜身后,想着吃这么一顿饭该花多少钱啊。 他们进了一个包间,里面有空调,杨茜将自己的外套脱了,搭在椅子背上:“坐吧。” 吕多多注意到杨茜穿了一双平底鞋,完全没有跟的那种,站起来和祁衡一边高,但是女生本来就比男生显高,所以两人站一块,还是觉得杨茜比较高一点。 祁衡体贴地替杨茜拉开椅子,杨茜将毛衣袖子往上捋了一下,坐了下去。吕多多在杨茜右手边坐下了。杨茜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十分精美的盒子来:“多多,这是祁衡给你带的礼物。” 吕多多有些不好意思要。 祁衡说:“之前他们都没跟我提起过你帮忙的事,所以我没有特意准备礼物,只带了些巧克力,希望不要介意。” 吕多多听说是吃的,便接了过去:“谢谢啊。” 杨茜说:“祁衡你点菜吧。” 祁衡拿过菜单,递给吕多多:“你先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吕多多摆手:“不用,你们点就好了,我客随主便,不挑食。” 祁衡看了一眼吕多多:“好,那我就做主了。” 杨茜说:“一会儿我哥下班了也会过来一起吃饭。” “哦。”吕多多应了一声。 祁衡点好菜,和吕多多聊了一些她家乡的风土人情。吕多多发现祁衡比自己对家乡的了解还多得多,她很少出门,又是学理科的,对人文知识关注比较少,和祁衡的聊天让她觉得自己非常匮乏,她决定以后要去图书馆多借点社科人文方面的书来看。 他们聊天的时候,杨茜就睁大眼睛看着祁衡,听他侃侃而谈,露出一副欣赏又骄傲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吕多多以为上菜来了,一扭头发现赵宁肃正推门进来:“赶得很巧,还没上菜呢。”正说着,服务员就端着盘子上来了,赵宁肃又补充一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说着在吕多多旁边坐下了。 祁衡跟他打招呼:“宁哥。” 吕多多也跟他点了下头:“赵医生。” 杨茜说“哥,你又不是内外科的医生,口腔科医生还这么忙,周末都要上班?” 赵宁肃说:“值班啊。” 祁衡笑着说:“还是宁哥会选,挑了个相对最不忙的职务。茜茜你将来还是要跟你妈妈一样,学妇产吗?” “我也不清楚,其实我对外科更感兴趣些,我妈的意思是让我学妇产科,她可以手把手教我。”杨茜耸耸肩。 赵宁肃说:“外科是最忙的了,急诊多半都属于外科。小丫头你想学什么?”他说着把话题转向吕多多。 “我?我也没想好,大概是内科。”吕多多学医,不是凭兴趣,完全是一腔热血,就是想给奶奶治病,结果她还没上一天大学,奶奶就去世了,吕多多觉得自己攒着的那股子劲正在慢慢消失,目标也没那么明确了。 赵宁肃抬了一下眉毛:“你当初怎么想学医的?” “就是啊。当医生其实非常辛苦的,都没什么节假日,有急诊还得随叫随到。我哥是牙医,相对是最轻松的了。多多你怎么会想到学医呢?”杨茜也问。 吕多多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犹豫了一下说:“我原本打算报师范的,后来我奶奶病了,我看她疼得特别难受,医生好像也见惯了这些,变得很麻木,我就想着要是自己是医生就好了,可以帮助奶奶缓解病痛,就报考了医学院。” 赵宁肃听了没做声。杨茜点了下头:“奶奶现在好些了吗?” 吕多多低下头,过了许久才说:“就在我高考前几天,奶奶就走了。” 赵宁肃从小就在医院里见惯了生老病死,但是听见吕多多的遭遇,还是止不住有些难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他本来以为吕多多学医的原因,大概是为了矫正好自己的牙齿,没想到却是为了另一个原因。“不管如何,我觉得你奶奶应该是很欣慰的。” 吕多多点点头:“谢谢。” 杨茜问:“你喜欢当老师?” 吕多多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听说师范专业的学费比较便宜。” 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接话,赵宁肃说:“医生也不错啊,虽然学费贵了点,以后赚的也要比老师多。” “就是。”祁衡说,“菜都上来了,开动吧。不喝酒,一会儿还要开车,安全至上。”说着给每个人都倒了点果汁。 赵宁肃笑起来:“你小子去美国待了半年,怎么变得这么守规矩了。” “我自己无所谓,但是要为别人的生命安全负责。对吧茜茜?” 杨茜轻哼一声:“知道就好。” 因为提到了奶奶,吕多多的情绪一直都不高,晚上吃了些什么也没印象。吃完之后,祁衡还提议出去玩,赵宁肃说自己要值班,吕多多说想回学校去复习,后续的活动便没有继续了。赵宁肃便说自己顺道送吕多多回去,上了车,赵宁肃说:“今天对不起啊。” 吕多多转过头看着赵宁肃。 “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吕多多摇摇头,用力眨了眨眼睛,但还是止不住眼睛发酸,她将手盖住眼睛,吸了一下鼻子:“没关系,就是觉得特别对不住奶奶。她最疼爱我,但是为了让我高考不分心,去世都没告诉我,我考完了才知道。”说到这里,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了出来。 赵宁肃坐在车里,没有启动车子,默默地从纸巾盒里抽出纸巾,递给吕多多,吕多多接过来,胡乱擦了一下,吸了一下鼻子,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对不起,有点失控了。赵医生麻烦你送我回去吧。” 赵宁肃虽然对吕多多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这个女孩和杨茜不一样,家里条件可能不怎么好,是个很自尊自强的女孩,让人不敢小觑。车子很快到了学校,正是六点多钟,宿舍里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吕多多从车上下来,小声地说:“谢谢赵医生。” 赵宁肃摆摆手:“不客气,再见。”然后开着车走了。 吕多多转过身,发现自己宿舍的几个女生提着水壶,站在路边的一棵树下集体望着她。 第31章 多多的舞伴 很快,临床医学系就有了这样的传闻,那个最有名的美丑奇葩组合出新闻了,丑女吕多多居然勾搭上了杨茜的男朋友。杨大美女这次不是甩了男朋友,而是被自己的好友给挖了墙角。 这事于当事人来说,自然是不痛不痒的,但是别人却说得津津有味,以至于看吕多多和杨茜的眼神都有些幸灾乐祸。 杨茜最近很忙,除了上课,其余的时间都在和祁衡约会,这次祁衡回来,两人终于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祁衡的圣诞假和元旦假是一起放的,假期前后差不多有一个月,他回来前,还打了一段时间的工,据说是为了赚机票钱,因为他本没有打算这个学期回来的,也不准备跟父母要钱回来看女友,虽然他家里并不缺钱。祁衡的父母和杨茜的妈妈是同事,两人从幼儿园小班开始就在一个班上课,真正的青梅竹马。 后来他们还请吕多多一起吃过饭。吕多多很欣赏祁衡,这个男生见多识广,谈吐幽默,非常有风度,对杨茜更是体贴入微,她觉得杨茜的眼光还是非常不错的,男人就应该看重内在的东西,而不是外表。 元旦节,系里组织了一次元旦晚会,准确来说是一次元旦舞会,不知道是哪个吃饱了饭没事干的人想出来的馊主意,据说这样的为了锻炼大家的社交能力,每个人自带舞伴。吕多多对这种活动从来都是避犹不及,她在心里嘀咕,哪个医生不是靠真才实学吃饭的,而是靠交际手腕吃饭的? 很快,班上的女生全都在讨论舞伴和服装的事。吕多多打算活动的时候直接遁了,不去参加。杨茜却说:“为什么不去?” “我去干嘛呀?我又不会跳舞,又没有衣服,还没有舞伴。”吕多多觉得这种活动,纯粹就是为了排挤他们这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 杨茜说:“不会跳没关系,我教你,衣服我帮你借,舞伴我帮你找。”难得有机会参加这样的活动,杨茜可不想错过,祁衡答应陪她来参加舞会的。 吕多多摇头:“还是算了吧。”自己这德行,跳什么舞啊,别吓着人了。 杨茜从侧面抱着她的肩:“去吧,多多,就当是陪我去吧,求你了。” 吕多多吁了口气:“那好吧,我去。但是不用给我找衣服和舞伴了。”她不信所有人都会盛装出席,不换衣服的必定也不少。 杨茜说:“没事,你看我的。来,我现在教你跳舞。先学慢三,很简单的,就跟走路一样。”说着拉着吕多多开始教来。 吕多多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肯定用不上,所以学得也不怎么用心。 结果到了31号晚上,也就是舞会的当天,杨茜果然拿着一套裙子来了:“多多,快,换上!一会儿就要过去了,我找的人已经在下面等着了。”宿舍里此刻并没有别人,那几个人全都不知道去哪儿化妆打扮去了。 吕多多看着那条裙子:“这种天穿裙子?”这可是寒冬腊月啊,温度接近零度啊。 杨茜说:“没事,你看我不就这样,裙子下面是裤子,外面穿棉袄。”说着还拉上裙子给吕多多看。 吕多多打量一下杨茜,她穿着一条宝石蓝的蓬蓬裙,裙子长可曳地,裙子下面是一条黑色保暖裤,鞋子也是普通的平跟皮鞋。 吕多多犹豫一下:“我没有皮鞋,就不穿了吧。” “没有皮鞋就穿球鞋,反正都是学校的舞会,你当多正式呢,赶紧换上,别耽误时间了,马上要开场了。祁衡还在下面等我呢。”杨茜不住地催促。 吕多多见她坚持这样,只好去换衣服。杨茜给她找的裙子是一条银白色的百褶蓬蓬裙,袖子倒是长袖子,只是胸部却有些低,里面的秋衣完全遮不住,看起来不伦不类的,但是要是脱了秋衣的话,那就会很冷吧。 杨茜在外面说:“你把里面的秋衣脱下来,反正外面要穿棉袄的,去外面不会很冷,跳舞的时候就一小会儿,还有空调,不会冻着的。” 吕多多只好将里面的衣服脱了,袒着胸穿上了裙子,出来的时候杨茜眼睛一亮:“果然很适合你,多多,你的胸是34C的吧?” 吕多多的脸都红了,不自在地伸手挡在胸前。杨茜将她的手拿下来:“别遮,就这样,好看,要自信一点。说实话,咱们临床三班,没几个身材比你好的。” 吕多多心说,身材好有什么用,长了一张恐龙脸。赶紧将棉袄拿过来穿上,然后拉上了拉链。 杨茜将她的眼镜摘下来:“眼睛不近视,就别戴了。头发我帮你弄弄吧,还给你化个淡妆。” 吕多多护住脸:“别弄了,就这样,挺好了。你不是说他们在楼下等么,我们赶紧下去吧。”她这才发现,杨茜是化过妆的,是自然妆,不太明显。 杨茜笑起来:“好,走吧。”拉着吕多多出了门。 到了楼下,吕多多发现,原来杨茜叫来的所谓的舞伴,居然是赵宁肃。赵宁肃坐在车上,看着吕多多提着裙摆小心地走着,脚下露出来一双白色的球鞋,不由得笑了出来,真是小孩子过家家,还一本正经,可笑又可爱。 吕多多跟赵宁肃和祁衡打过招呼,上了车。杨茜上了副驾驶座:“好了,走吧!” 医大是非常大的,活动在学校的大礼堂里举行,那儿离女生宿舍有十来分钟的路程,开车过去则只需要几分钟。 吕多多对自己的新衣服非常不习惯,用手抓着裙子眼睛不知道放哪儿。 赵宁肃笑着说:“吕多多,你会不会跳舞,到时候不会一个劲地踩我的脚吧?” 吕多多红了脸:“我不会跳。” 杨茜说:“怕什么,谁跳舞不是从踩脚开始的。多多,别怕,使劲踩,踩坏了算我的。” “你这个丫头,真是女生外向,还没出嫁呢,就把哥当外人了。”赵宁肃说。 杨茜嘻嘻笑:“因为你是我哥,自己人嘛,待人以宽、律己以严,这不是老祖宗教给我们的?” 吕多多有点后悔来参加这次舞会了,这不是让赵宁肃尴尬么。 到了会场,吕多多发现自己的衣着打扮那简直是太普通了,比起很多光着膀子穿着晚礼服、踩着高跟鞋、盘着发髻盛装打扮的女生,自己这样子简直是太普通了,她一看这样,便放下心来了。 赵宁肃下了车,吕多多也准备推开车门下去,被赵宁肃制止了:“等等!”他转到车的另一边,替吕多多拉开了车门,然后将右手放在腹部,做出一个动作,示意吕多多挽他的胳膊。吕多多犹豫了一下,看见前面的杨茜和祁衡已经挽着胳膊进去了,迟疑着将手放进了赵宁肃的臂弯里。赵宁肃笑了一下,迈步往前走去。 “没想到咱们学校越来越赶时髦了,居然还有这样的派对。”赵宁肃感慨地笑。 吕多多只觉得这事简直就是劳命伤财,何必呢,有什么好处吗? 这次不知道是谁拉的赞助,居然还有不少自助的水果点心,赵宁肃毫不客气地拉着吕多多去吃东西,吕多多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赵宁肃却不客气,端上糕点往吕多多手里塞:“吃吧,摆出来就是给大家吃的。” 吕多多只好跟着赵宁肃混吃混喝。赵宁肃从医大毕业不过一年多,认识他的人还不少,不少女生看见他,都眼前一亮,纷纷伸手跟他打招呼,再看他身边站着的吕多多,都露出了怪异的神色。临床医学系里,男生的数量向来会比女生多一些,但是多得也不会太明显,而并非所有的男生都能入女生的法眼,因此还有不少女生是没有舞伴的,看见吕多多居然找了赵宁肃做舞伴,心里那股子酸劲就别提了。 祁衡今天也穿得很帅气,跟杨茜站在一起,虽然身高差了一点,但也不算辱没了杨茜。早就有熟人发现了他们这两对,目光频频朝这边看过来,很快大家又都窃窃私语起来,吕多多旁边那个高个子男人,不是杨茜的男朋友么,她今天怎么又换了一个,这个不要了,甩给吕多多了?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大家正在百思不得其解,舞会已经开始了。音乐一起,初次参加这种舞会的同学们都有些矜持,祁衡弯下腰,绅士地邀请杨茜,成了第一对跳舞的人。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吕多多有些替好友紧张,但事实证明,他们的舞跳得很好,便放下心来。在他们的带动下,不少人也开始上场了。 赵宁肃吃完一块火龙果:“我们也去吧?” 吕多多摇头:“不,我还不想去。” 赵宁肃无所谓,继续去找吃的。场边很多人都下去了,剩下还有不少女生在场边观望着,等着人来邀请,没舞伴的男生们都鼓起勇气去邀舞,但是并非人人能如愿,女生们也有她们的坚持,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能头一个舞就将就着跟一些歪瓜裂枣去跳。 于是不少女生都把目光频频投向赵宁肃,希望他能够去邀舞,但是赵宁肃跟没看见似的,在一堆吃的中间流连。一连过了两支曲子,赵宁肃和吕多多还在场边待着。大家看向吕多多的目光就变得有些恶毒了。 赵宁肃也吃得差不多了,看着场中,跟吕多多说:“你真不去跳舞?放心吧,我不会怪你踩我的脚的。” 吕多多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就在这时,有人过来了,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位同学,可、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吕多多和赵宁肃都扭过头去看,一个满脸都是青春痘的男生站在吕多多面前,向吕多多伸着右手,身高跟吕多多差不多高,脸上红通通的,看起来非常窘迫。吕多多也觉得非常窘迫,看起来人家是鼓起了相当大的勇气才过来的,是拒绝还是接受呢。 赵宁肃拉着吕多多的手:“对不起,我们马上要去跳舞。” 第32章 懵懂的亲吻 吕多多的手被赵宁肃抓着,挣也挣不开,赵宁肃小声地说:“既然来了,就跳个吧。外衣要不要脱了?” 吕多多犹豫了一下,将外套脱下来,放在椅子上。赵宁肃低头看着吕多多的裙子,勾起嘴角笑了,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有料的,要胸有胸,要腰有腰,等以后牙齿矫正好了,男生必定趋之若鹜吧。 吕多多头一次穿低胸的衣服,感觉十分不自在,总想用手去遮一下,但是赵宁肃已经将她的手抓住了:“音乐开始了,跳舞吧。”说着便拉着她下了舞池。 吕多多有一种很多光都聚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她的耳朵和脸在急剧燃烧,慢慢地,脖子上都红了。 赵宁肃拉着她:“走啊。跟上我的脚步,一大步,两小步。”心想这小丫头还真有意思,害羞得连胸部都红了。 吕多多机械地跟上赵宁肃的脚步,努力回想杨茜教给她的那点知识,但是当时根本就没用心学,哪里记得清楚,短短一分钟内,就踩了赵宁肃三脚,幸亏穿的是球鞋,不是高跟鞋。赵宁肃一边苦笑一边说:“你别紧张,放松,就跟平时走路一样。” 吕多多低着头,根本就不敢看赵宁肃。 赵宁肃说:“吕多多,抬头挺胸。这事很简单,你不把它当回事,就很快学会了。要懂得放松自己,深呼吸。” 吕多多深吸了口气,抬起头,将注意力都放到了步伐上,一大步,两小步,前进,后退,终于不再踩脚了。赵宁肃说:“这就挺好了。” 吕多多找到节奏的时候,正好这曲子也结束了,吕多多准备下去,赵宁肃拉住她的手:“再跳一个,刚才找到感觉呢。” 吕多多抿着嘴笑了笑。 这一曲结束,吕多多终于学会了跳舞,她一直专心致志地跳舞,没有注意到周围那些女生射过来各种艳羡嫉恨的目光。 跳完这支舞,吕多多就不跳了,这种天气,她紧张得背心都出汗了。赵宁肃也没有勉强她,和她一起下去了,杨茜和祁衡也不跳了,下来休息一下,四个人围在一起说话,杨茜跟赵宁肃开玩笑:“哥,你的脚没被多多踩肿吧?” “当然没有。多多还被我调|教成舞林高手了呢。”赵宁肃非常得意地说。 吕多多红了脸,摆手:“我才刚刚会跳。” 杨茜斜睨他:“你真那么厉害,一会儿我倒要看看。” “那就去吧。”赵宁肃朝老妹一挑眉。 杨茜和赵宁肃下舞池去了,祁衡跟吕多多说了一会儿:“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吕多多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赵宁肃和杨茜跳舞,那真是一对俊男靓女,男的高大英俊,女的高挑美丽,吸引了在场的不少目光。吕多多的目光随着好友转动,突然听见有人冷笑一声:“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的什么货色,居然觊觎赵宁肃,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吕多多扭转头来,看着对方,有些面熟,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对方穿着一件非常优雅的晚礼服,黑色的礼服将身体的玲珑曲线展露得分毫毕现,端的是美丽,就是两只裸|露的白胳膊让人想倒吸一口凉气,吕多多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对方见吕多多不说话,便生气了:“你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见到学姐还这个态度?以为有赵宁肃给你撑腰就了不起了?他不过是玩弄你一把罢了,你还以为自己能攀高枝儿?” 吕多多见她说得越来越难听,皱皱眉头:“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学姐。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你这是侮辱我还是侮辱你自己呢?” 他们对峙这当儿,有不少人都围过来看她们的热闹,不少人脸上还幸灾乐祸的,其中就有吕多多的几个舍友。 那个女的冷笑了一声:“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就你这副尊容,还需要人侮辱吗?我看赵宁肃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你这样的居然也看得上,实在是太掉我的价了,恶心死我了。” 她这话把吕多多气得脸都红了:“你别胡说八道,我跟他……” 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插进来:“我的品位不劳你操心,方怡蓉。我喜欢谁那是我自己的事,你犯不着在这里来羞辱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欺负个小女孩,你觉得你自己还有品位吗?” 方怡蓉的脸白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一曲还没结束,赵宁肃就下来了,她转过头看着赵宁肃,然后咬着下唇,甩着头发走了。吕多多窘迫得要死,这种炮灰的角色,居然会轮到自己头上来,也太可笑了点,但这种羞辱却令她眼圈泛涩,心里堵得难受。 赵宁肃说:“对不起,吕多多,让你受委屈了。”这是他自己的烂帐,不应该波及到吕多多的。 吕多多吸了下鼻子,强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委屈,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她们也明白,不过就是想糟践我,从我身上得到一点自信罢了。无所谓,这点成人之美我还是有的。” 赵宁肃皱起眉头看着她:“你没必要这么妄自菲薄,你未必会比她们差,要相信自己的魅力。”他就见不得吕多多这么贬低自己。 吕多多忍不住低头笑了,以手掩额头:“赵医生,你不用宽慰我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赵宁肃觉得吕多多的笑容非常苦涩,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冲动,伸手抬起吕多多下巴,然后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这一亲,包括赵宁肃在内,全世界都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一直站在一旁的杨茜和刚刚上厕所回来的祁衡都瞪圆了眼,愣了三秒,然后互相面面相觑。周围的人更是嘴巴里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赵宁肃居然亲了吕多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勇气,他没有被吕多多的龅牙磕着吗? 吕多多本人则完全是石化了,赵宁肃那个吻很轻,只亲亲一触碰便离开了。吕多多则足足愣了三分钟,赵宁肃也反应过来了,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觉得很有点不可思议,怎么就亲下去了呢。 一时间都没人打破沉默,吕多多最先反应过来,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赵、赵医生,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是没必要用这种方法来安慰我吧。”说完站起来,谁也没敢看,提着裙子就跑了。 杨茜看着吕多多,又看了一眼赵宁肃:“你还不快去追?” 赵宁肃这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脑袋还是浆糊状的,那从来都引以为傲的冷静客观去哪儿了,自己怎么突然就稀里糊涂亲了一个其实并不喜欢的女生,当时是因为她的样子很叫人怜惜吗,还是就是想安慰一下她? 杨茜看着赵宁肃,跺脚:“你到底去不去啊?” 赵宁肃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出去了。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夜风还挺冷的,赵宁肃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吕多多的踪迹。跑哪儿去了?但是找到人了要怎么说呢?他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走到女生宿舍楼下,但是他并不知道吕多多住在几楼哪个房间,也不知道她的电话,根本无从找起。赵宁肃发现,自己对吕多多的了解少得可怜,除了知道她是杨茜的同学,有一颗很善良淳朴的心。 赵宁肃在宿舍门口站了一会儿,给杨茜打了个电话:“我找不到人,不知道是不是回宿舍去了,你帮我找找好吗?” 杨茜在那头说:“赵宁肃,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你干嘛去招惹多多?她跟你平时交往的那些女人不一样,不是能够随便玩弄的你知不知道?” “我没有要玩弄她。” “没有玩弄她,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她,你不是让她难堪么?难道说,你还准备追求她,让她做你的女朋友?”杨茜提高了嗓门问,她不觉得赵宁肃会看上多多,就算是看上多多,她也觉得赵宁肃未必合适。 赵宁肃愣住了,对啊,自己为什么去亲她呢,她是个很单纯的小女生,可是他绝对没有亵玩的意思。亲她,仅仅是想表示,她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差,自己也可能会喜欢她?等等,自己喜欢她吗?可是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又要去亲她?吕多多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是个三岁的小女孩,根本不需要自己这种安慰。这种安慰,对她来说,应该是一种亵渎和冒犯吧。 杨茜继续追问:“你想怎么样?你这么一来,还想让她怎么在医大混下去?” 赵宁肃觉得有点头痛,是啊,如果自己就此不闻不问,吕多多就会成为医大的一个笑话,这让这个孩子怎么过下去呢?还有好几年呢。赵宁肃下了个决定:“我做她男朋友。”不管如何,起码得善始善终吧,不能就这么置之不理。 第33章 男主的表白 杨茜在那头没好气地笑了:“你这是什么语气啊,好像多委屈似的,做出多大的牺牲似的,人多多还瞧不上你呢。” 赵宁肃听见后面那句话,心里就不平衡了:“她凭什么瞧不上我啊?我还配不上她吗?” 杨茜咯咯咯笑起来:“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喜欢你不是自找苦吃么,多多那么聪明的人,会自找苦吃吗?” 赵宁肃沉默了片刻:“你现在去帮我找到她吧,我晚点再过来。”说完挂了电话。 杨茜也没心思跳舞了,拉着祁衡回了宿舍,在宿舍里没发现吕多多,但是那条裙子却被吕多多换了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上。杨茜看着那条裙子,叹了口气,也换下了自己的裙子,下了楼。 祁衡问:“怎么样,在宿舍吗?” “回来过,又出去了。我们去图书馆看看。”杨茜说。 杨茜猜得没错,吕多多果真是去了图书馆。这个时候,她的心非常乱,需要一个格外安静的地方来平息内心的烦乱。于是她跑到了三楼的过期期刊阅览室,过期期刊阅览室的人通常比较少,里头安静得连翻书的声音都听得见。 杨茜挨个阅览室找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面墙而坐的吕多多,虽然背对门坐着,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吕多多的玫红色棉衣。她并没有马上进去,给赵宁肃打了个电话:“找到她了,在图书馆。” “好,我一会儿过来。” 杨茜扭头对祁衡说:“你觉得我哥会有什么昏招?” 祁衡笑:“无外乎就是玫瑰蜡烛攻势呗。” “我进去找她吗?”杨茜问。 “等等,等宁哥到了再说。” 杨茜看着男友:“你觉得这样对多多来说好不好?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她是个很敏感很小心的女孩,看起来很坚强,事实上很脆弱。我担心我哥会伤害她。” 祁衡不同意女友的看法:“我倒觉得她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多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就任其自然吧。对吕多多来说,这是她的命运,就算是不能有什么结果,也是一种人生经历。宁哥也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伤害她的。”如果吕多多真的喜欢上赵宁肃,也未必是件坏事,爱情的事,根本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值得与不值得之说。 杨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此刻吕多多虽然在低着头看书,但是书上的字却一个也没有看进去,她心几乎要跳出胸腔,耳朵里都听见了咚咚的心跳声,今晚的事她不想去想,但是思绪却不由自主地就往那边飘去了。眼前的字变成重叠的两行,白色的空隙里都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自己马上要成为临床医学系的一大笑话了吧,就像自己刚上初中时候那样,被所有人敌视、嘲笑。自己的命运怎么这么奇怪,明明长得这副德行,却总是跟那些聚光灯一样的人扯上关系,这是上天在考验自己?到底要安排一场怎样的命运给自己呢?吕多多深吸了口气,用牙齿咬着拳头,不管怎么样,这一辈子跌跌撞撞也活到十八岁了,再坎坷,这路也还是要走下去的。 杨茜和祁衡在阅览室外的楼梯间等了大概二十分钟,终于接到了赵宁肃的电话:“我已经到了,我上去,还是你叫她下来?”追女生的经验,赵宁肃还是头一回,以往都是女生倒追他。 杨茜早就说过,赵宁肃是被女生宠坏的男人,从幼儿园起,就被同班的小女孩各种惯着,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他先用,上小学中学的时候,每年还能固定个把两个女朋友,到了大学,那简直就是走马观花似的,一个月一个都说是长的,一个礼拜换一个也很正常。 杨茜问过他:“你就算是受过女人的伤害,也没必要这么糟践别人糟践自己,你能不能认真一点?”赵宁肃的父母以前都是附属医院的医生,他爸还是医院的院长,医院的男医生诱惑是最多的,更何况是长得不错又身居要职的,简直是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一个很俗套的故事,他父母被第三者插足,赵宁肃的妈是个很干脆利落的女人,主动提出离婚,没有争取儿子的抚养权,只是要走了家里所有的财产,自立门户,开了个诊所,如今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私人医院了。小三成功上位,成为赵宁肃的后妈,那时候赵宁肃才八岁。 赵宁肃当时是这么回答的:“我对每一个交往的女生都是认真的,但是接触之后,就发现不是想要的那个,又何必浪费时间呢。” “我觉得你这是得来毫不费功夫,所以就不知道珍惜。你自己去追过女孩吗?你别是个女生一贴上来,你就接受,你得找到你自己喜欢的,让你心动的,去追她,对她好,这样才是对你的爱情负责任。” 其实杨茜说到点子上来了,对于责任,赵宁肃觉得沉重了点,他不想过早背负,所以他选择游戏人间。可能在潜意识里,他觉得主动的女人跟他后母一样,所以就忍不住想玩弄,然后抛弃。但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应该要拿出点责任心来,至少,不能让吕多多成为一个笑柄。 杨茜走进阅览室,拍醒了正在出神的吕多多,吕多多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见了好友关切的眼神,杨茜笑了一下:“多多,走吧,回去了。” 吕多多努力按捺住内心的不安,杨茜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事而看轻她,她将书收起来,放回书架,跟着杨茜下了楼。 图书馆的一搂大堂里,漂亮的水晶吊灯下,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手里捧着一束硕大的火红玫瑰,正抬头望着旋转式的楼梯,引起了许多人的侧目,不少正在自修室里复习的同学,得知大厅里有这么一件浪漫的事,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吕多多低着头,跟着杨茜和祁衡从楼上下来,没有注意到大厅里的这一幕,她走到楼梯口,发现周围有些不对劲,抬头一看,发现赵宁肃捧着一大束玫瑰朝自己走来,吕多多突然感觉有种历史在重演的感觉。 赵宁肃将玫瑰递到吕多多面前:“吕多多,我想请你做我的女朋友。” 周围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静待吕多多的回答。一般的女生,碰到有人给自己送玫瑰,多半都会面飞红霞,羞答答地答应下来。赵宁肃也以为自己会成功,毕竟自己长这么帅,多少女生都主动拜倒在自己的西装裤下。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他想要的那样发展,吕多多先是脸上一红,然后又变得有些苍白,她看了一眼赵宁肃:“赵医生,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不能答应你。”她知道,赵宁肃并不喜欢自己,也许是授意于杨茜来帮助自己而已,她根本不需要这样的帮助,何必在自己身上浪费心力和时间呢。 赵宁肃愣了一下:“为什么?不给我们彼此一个了解的机会吗?” 吕多多垂下眼帘:“我知道你的好意,谢谢赵医生。再难堪的事我都经历过,所以对于这点嘲笑和谩骂,我经受得起。” 赵宁肃的手停在半空中,吕多多不收,他也不知道怎么收回来,他感觉到,面前的吕多多,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哀伤,这种哀伤令他不由自主难受起来,他伸出手,想拂去吕多多肩上的哀伤。但是吕多多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赵宁肃觉得有点点受伤:“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很渣的人,所以不肯接受我?” 吕多多摇摇头,小声说:“当然不是,赵医生是个很出色的人,也是个心地很善良的人。但我的事,不是靠同情就能解决。我一直坚信,只要我自己肯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用为我担心,赵医生,流言蜚语,我经历得太多了,所以它们现在对我已经没什么杀伤力了。”吕多多说完,转身往外走。 赵宁肃的视线随着吕多多的身影转动,但是却没法说出任何话。杨茜突然觉得,自己对朋友的了解太少,总是自以为是在帮她安排这一切,却忘记了这可能会对她造成严重的伤害。她有些无助地看着祁衡:“祁衡,怎么办?” 祁衡轻叹了口气:“没关系,这事已经解决了。” 杨茜不解地看着祁衡。 祁衡说:“她没有答应,只说明她没有看上宁哥。”那些嚼舌根的人就不会说吕多多被赵宁肃玩弄,而是她没看上赵宁肃。 杨茜明白过来,转头看向赵宁肃:“哥,走啦。” 赵宁肃低头看着手里的玫瑰花,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地去追求一个女生,还被拒绝了,真是衰到家了。他说:“茜茜,哥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杨茜看着他:“也不是吧,但是你和多多,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赵宁肃看了一下手里的玫瑰,准备扔到垃圾桶里去,被杨茜抢了过来:“扔了干嘛?这么漂亮的花,起码等到开败了再扔啊。你不要给我。” 祁衡看着女友捧着那束鲜艳的玫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第34章 可以做朋友 杨茜捧着玫瑰回到宿舍,吕多多已经上床去睡了,宿舍里其他几个人都回来了,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看见杨茜捧着玫瑰回来,声音戛然而止。 杨茜瞟了一眼那群人,拉开吕多多的床帘:“多多,我替你把玫瑰要过来了。”声音不是很大,但也不小,整个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吕多多从枕头上抬起头:“杨茜,我都说了,别这样。” 杨茜说:“你不喜欢我哥也没关系,做不成恋人,还可以做朋友嘛。玫瑰你不要,我要吧,放在宿舍里赏心悦目,多漂亮,不然被我哥扔垃圾桶去了。” 吕多多听见这话,知道杨茜是在帮自己,也不再说什么。 赵宁肃求爱被拒一事,很快就在医大传播开来了,当初赵宁肃在学校,那是出了名的花花大少,现在虽然毕了业,但花名仍存,一提起来很多人都还知道。他追求临床系的一个丑女居然被拒,自然成了大家的笑柄,好在赵宁肃从来不在乎流言蜚语,如今又听不见,当然无关痛痒。 吕多多跟着又火了一把。明明是个无盐女,姿态端得却比谁都高,假惺惺的,叫人恶心,呸。这是宿舍人的态度。 杨茜事后问吕多多:“多多,你当时怎么那么镇定呢,完全不动声色啊。你一点都没觉得紧张心跳?” 吕多多想了一下:“其实我就觉得是个恶作剧。”跟当年邹鹏去自己班上求爱那事一样。 杨茜诧异看着吕多多,然后噗一声笑出来:“恶作剧?你居然觉得我哥是在搞恶作剧?他要是知道了,心里恐怕要怄死去。他这是第一回主动追女生啊,你就这么干脆利落给拒绝了。” “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但是我不需要他这么来帮我。”吕多多低下头。 杨茜不看好友,仰头看天:“你觉得我哥是在帮你吗?那天在舞会上吻你,估计他自己都闹不清为什么要那么做吧。当然,这事绝对不是我怂恿的,你知道,我其实并不愿意看到你喜欢我哥,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哥那人,他太渣了,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真心,喜欢他,只会徒添伤心。” 吕多多低下头不做声,许久才说:“我就当他是一时冲动,同情心泛滥。” 杨茜用手揽住好友的肩:“多多,你说你怎么能这么镇定呢?没准我哥真有点喜欢你,不过我也不会帮他的,让他自己去苦恼吧。还有,你真没你自己觉得的那么差,你很优秀,真的。” 吕多多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有自知之明。” 杨茜叹了口气,她觉得吕多多脑子里有根筋,怕是谁都拧不过来了,怎么就一直朝自我贬低那个方向走呢。 过几天祁衡就走了,临走前,送了杨茜一大束玫瑰花,99朵,把杨茜的脸映得比玫瑰还娇艳。这可是祁衡头一回送她玫瑰,以前他总说这些东西都是华而不实的,送花还不如请吃饭来的实际,但事实证明,送女人一朵花,比请她吃十顿饭更让她觉得开心满足。 赵宁肃很郁闷,第一次在女人那里尝到挫败感。他久经情场,没想到最后居然折在其貌不扬的吕多多手里,就算是自己不是真喜欢她,是打算去帮她化解尴尬的,她也不能那么干脆利落地拒绝吧,好歹也接受一下,然后再分手,自己心里都会觉得平衡一些啊。结果一世英名扫地,搞得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心思去跟别人约会。 吕多多这个小丫头,长了一口龅牙的小丫头,她怎么能够那么镇定冷静地拒绝自己呢,碰上自己这样的帅哥示爱,难道不该是所有女人都求之不得的吗? 从这点来看,赵宁肃医生,自我感觉良好得要爆棚了。 准备了两个月的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吕多多看着系部公告栏贴出来的成绩单,不由得松了口气,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她打了个电话回家,接电话的是妹妹吕银凤,银凤非常意外和惊喜,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吕多多告诉她自己不回去过年了,吕银凤失望至极,她已经快半年没见到三姐了,好不容易盼到放寒假,结果她还不回去。 吕多多听见妹妹的声音,心里稍觉有些歉疚,但是她真的不想回去,不想见到吕建民和吕玲玲的恶心嘴脸,待在学校虽然冷清,但也自在。两份家教继续做着,吕多多又去找了一份假期培训班的工作,日子非常忙碌和充实。 又是周六的晚上,吕多多从附属医院的职工宿舍做完家教出来,与刚从外面回来的赵宁肃不期而遇。赵宁肃看见吕多多,将车停在入口处,放下车窗:“吕多多。” 吕多多抬头,看见了赵宁肃,她强笑了一下:“赵医生。”自从上次拒绝他之后,他们还是头一次见面呢。 赵宁肃看着她:“上车,我请你吃宵夜去。” 吕多多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去了,她自己也说了,做不成恋人,也要做朋友的。 赵宁肃带着她去了一处非常热闹的夜市街,那儿都是大排档,各种烧烤、麻辣烫、火锅,到处都热腾腾的,氤氲着热气,看起来就特别温暖。 “吃什么?”赵宁肃问。 吕多多说:“随便。” “没有随便卖。”赵宁肃一本正经,“我做主吧,吃烧烤吧。” “好。” 赵宁肃找了家生意非常火爆的店:“吃东西就要拣人多的地方去,吃的人多,说明东西越好吃。” 吕多多说:“我怎么觉得是从众心理。” 赵宁肃就笑:“你不信试试就知道了。” 两人落了座,赵宁肃点了单,两人坐在桌边等,赵宁肃看着吕多多:“怎么还没回去?” 吕多多迟疑了一下:“不回去了。” 赵宁肃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家里有什么困难吗?” 吕多多低下头:“家里姊妹太多,都在上学,家里经济紧张,顾不过来。” 赵宁肃点点头:“你叫多多,在家排行第几?” “第三。” “前面两个姐姐?” “是的,下面还有一对龙凤胎弟妹。” 赵宁肃笑起来:“你家超生游击队啊。那多幸福,兄弟姐妹的感情必定很好吧。”他其实想说,真正的同胞,要比那些同父异母什么的兄弟姐妹好得多吧。 吕多多抬头诧异地看了一眼赵宁肃,并非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相亲相爱的,她自己的亲姐弟,未必赶得上赵宁肃和杨茜表兄妹的感情。她有点不忍心泼赵宁肃的冷水,自嘲地笑笑:“没觉得,我从小就是个多余的,看我名字就知道了。” 赵宁肃笑不出来了,这时烧烤送上来了,赵宁肃要了两瓶凉茶:“本来烧烤和啤酒是最佳搭档,但是我要开车,还是不喝酒了。吃吧,这家的烤羊排味道不错。” 吕多多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有一股焦香:“挺香的。” 赵宁肃换了个话题:“你的牙齿是怎么回事,小时候摔的吗?”家里孩子多,不受重视,牙齿断了这么多年都没去补,这就说得通了。 吕多多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掩着嘴说:“被我爸打的。” 赵宁肃完全愣住了,一脸惊愕地看着吕多多,然后说:“我觉得你是个很懂事的女生啊,看不出很调皮。” 吕多多笑了一下,她端起凉茶喝了一口,低着头,想了许久,似乎在想措辞:“我爸重男轻女,我是超生的,他以为我是个儿子,结果生下来还是个女儿,还害得我妈丢了工作。我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我爸特别不喜欢我,大概就是天生的命不对盘,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我刚上初中的时候,认识一个高年级的男生,那是我爸战友的儿子,很出色的一个男生,学校很多女生都喜欢他,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跟他走得比较近,我两个姐姐应该都喜欢他,所以就跟我爸说我在学校谈恋爱。我爸是个独裁者,他严禁我们早恋,然后不分青红皂白揍了我一顿,牙齿就是那时候断的。” 那段苦涩不堪回忆的经历,吕多多说得很简洁。赵宁肃半晌没说话,吕多多就因为这样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背负了这么多年破相的压力。 吕多多继续苦笑:“还有一件特别搞笑的事,我上高中的时候,我二姐没有考上好大学,她担心我考上好大学,便让一个男生来追求我,搞得全校皆知。后来被我撞破她和那个男生一起逛街,这事才没继续闹下去,没准我还真考不上医大。”明明没有喝酒,吕多多却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自己心中的苦涩,大概是赵宁肃问到她为什么不回家的缘故,让她想起了那个没多少温暖、总是存在伤害的家,她觉得自己特别委屈,想要找个渠道发泄一下。 赵宁肃看着对面的吕多多,难怪她说自己经历了太多的流言蜚语,能够承受得起。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打小就经历那么多难堪的事,尤其是受着来自家人的排挤和折磨,实在太叫人心疼了。偏生自己还不断地在这上面加筹码。 “多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让你难堪的。”赵宁肃觉得自己的确很混蛋。 吕多多看着赵宁肃,然后笑了:“没有吧,我觉得赵医生是想帮我,不过方法不对就是了。不过没关系,我打小就经过淬炼,这点都不算什么了,我觉得自己原本是块生铁,现在马上要炼成精钢了。” 赵宁肃举起凉茶,跟吕多多说:“为你的百炼成钢干杯!” 吕多多举起杯子,和赵宁肃碰撞了一下。 点的东西差不多都送上来了,赵宁肃说:“赶紧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吕多多也毫不客气,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第35章 一起过年 赵宁肃边吃边说:“其实吧,我觉得你戒备心理还挺重的,今天表现就挺好。” 吕多多笑了一下,没做声。赵宁肃又说:“你可以试着卸下心防,跟人谈个恋爱什么的,不要老这么勒着绷着,挺累的,要学会享受生活。” “生活现在对我来说,还是个重担,等我哪天彻底将它踩在脚下了,我再来享受吧。”吕多多看得很开。 赵宁肃说:“女孩子太要强不好,给机会给男生也表现一下。” 这天晚上,赵宁肃打听到了吕多多的宿舍号,还问到了她宿舍的电话号码,把自己的名片也留给了她:“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好歹我也算个地头蛇。” 吕多多拿着他的名片,点头:“好的,谢谢赵医生。” 杨茜知道好友没有回家过年,所以大年三十这天,特意跑到学校来带吕多多回自己家过年,吕多多却不想去,谁家过年不是全家团圆的,自己一个外人,去了不合适。 杨茜说:“走吧,多多,一起去吃饭,过年就该人多热闹些。” 吕多多说:“但是学校给我们留校的学生也准备了年夜饭,我已经报了名,不去不好。” “有什么关系嘛,不去了,去我家。” 吕多多说:“要不这样好了,你哪天在家,我去你家拜年好了,今天就不过去了。”她虽然说得很委婉,但是却显示了自己的决定。 杨茜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勉强。 吕多多年夜饭是在学校食堂的二楼餐厅吃的,学校给留校的学生准备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饭。吃完饭,吕多多回到宿舍,一个人对着空荡荡、冷冰冰的房间,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爆竹声,突然觉得有些寂寥,还是头一次一个人过年呢,要什么时候,她才会有自己的家,有人陪着一起过年呢。 发了一会呆,吕多多拿出电话卡,给家里打电话,程春兰和她说了几句话就被叫走了,她在电话里听见吕玲玲在那头喊她妈去拿点心瓜子。只有吕银凤陪着她说了很多话,舍不得挂电话,直到电话卡快没钱了,才将电话挂断。 吕多多回想着刚才从电话里听到的背景音,家里的年过得非常热闹,可惜跟自己没有关系。她的伤感还没持续一分钟,就被电话铃声打断了,吕多多抓起话筒,对面传来一个醇和的男中音:“刚才打电话呢?” “赵医生啊,过年好!”吕多多笑起来,她准备晚一点转钟的时候才给杨茜和赵宁肃打电话拜年的呢。 赵宁肃笑:“一个人过年寂寞了吧,赶紧出来陪我吧。” “咦?”吕多多有些意外,他不在家过年吗,“赵医生你在哪?” 赵宁肃说:“在你宿舍楼下。” 吕多多走到走廊上一看,门口果然停着赵宁肃的车,她穿上鞋子关门下去:“赵医生,你怎么不在家过年?” 赵宁肃笑笑:“回去了啊,吃了年夜饭就出来了。你吃饭了没有?学校应该有聚餐的吧。” 吕多多点头:“是的,已经吃过了。” 赵宁肃说:“走吧,陪我出去玩。上车。” 吕多多觉得这对兄妹都热情得叫人难以招架,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赵医生,不用麻烦你陪我过年了。” 赵宁肃看着吕多多:“你不愿意陪我去?那我自己去吧。” 吕多多迟疑了一下,伸手去拉后车门。赵宁肃说:“坐前面。” 吕多多上了车,赵宁肃笑起来:“今年总算找到人一起过年了,不用一个人过。我给那些家伙打电话,全都在陪家人过年,没有一个肯出来的。” 吕多多有些意外:“你不在家陪家人过年吗?” 赵宁肃无所谓地说:“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不用我陪。” 吕多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听起来赵宁肃的家庭仿佛也很复杂,但是杨茜没跟自己说过。 赵宁肃一边开车,一边说:“我父母很多年前就离婚了,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从上高中起就搬出来住了,你去过啊,就在附属医院的职工宿舍里。” 吕多多安静地听着,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虽然大家都在笑着,看起来很幸福光鲜的样子,但是各有各的不幸,只不过,有人把这种不幸无限放大了,有人则一笑置之。那么赵宁肃在不在乎呢,平时他总是笑嘻嘻的,一脸阳光的样子,但是大年夜,却独自一个人出来过年。 赵宁肃开着车,出了校门,进入主车道,路灯上都挂着红通通的大灯笼,亮着灯,看起来十分喜庆。吕多多说:“这么多灯笼,看起来还挺喜庆的。” 赵宁肃就笑:“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热闹一点,平时都是灰蒙蒙冷冰冰的。” 除夕夜,路上的车很少,大家都在家里吃年夜饭、看电视,全家团圆。赵宁肃的车开得很快,很快便到了城市广场,那儿已经有很多人了,绝大部分都是裹着厚外套、带着帽子和围巾的年轻男女。 赵宁肃找了个停车位,问吕多多:“你冷不冷?” 吕多多下了车,感觉到有些哆嗦,嘴上说:“还好。” 赵宁肃拉着吕多多往一个24小时营业的商场走去:“陪我过年,不能冻着了。走,我们去买手套和围巾。” 吕多多试图挣开自己的手:“算了吧,没事的。” 赵宁肃不为所动:“现在才十点,等钟声敲响的话,还要两个小时呢,太冷了,会冻出病来的。我可不冒险,大过年的,初一就感冒不是好兆头。” 要守到十二点吗?吕多多有些迟疑,还能回宿舍吗?但也只是迟疑了一下,就跟上了赵宁肃的脚步,管他,赵宁肃总不会让自己睡街头的。进了商场,赵宁肃找到卖衣帽的地方,给自己和吕多多各选了一套帽子、围巾和手套,他的是蓝色的,吕多多是红色的。 吕多多将绒线帽子戴上,系上围巾,戴上手套,终于和外面那群人没什么区别了。赵宁肃也穿戴好,笑着说:“好了,走吧,现在不怕冻了。” 吕多多说:“没想到这儿会有这么多人,大家都不在家过年吗?” “这里每年除夕晚上有新年焰火,大家都等在这里看烟火呢。”赵宁肃说。 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机,吕多多发现城市广场周围有不少店都开着,星巴克、麦当劳和肯德基,里面都坐满了人,广场上还有不少小贩在卖东西,荧光棒、围巾手套帽子、烧烤麻辣烫。赵宁肃就领着吕多多漫无目的乱走,看热闹、聊天、吃东西。 滚烫的麻辣烫,散发着腾腾的热气,吕多多低头去吃,然后两个镜片完全被热气笼罩住了,变成白色的,眼前一片模糊。赵宁肃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她尴尬地摘下眼镜。 赵宁肃问:“你眼睛很近视吗?” 吕多多摇头:“还好,一两百度的样子。” “那你完全没必要戴眼镜啊。不戴眼镜好看多了。”赵宁肃说。 吕多多将眼镜放进口袋里:“戴了眼镜,别人就不会注意到我的牙齿了。” 赵宁肃抬眼看着她:“其实没必要那么在意的,我见过很多牙齿比你难看得多的都有。要不你哪天有时间,上我们口腔科来参观一下吧,找点自信。” 吕多多闭着嘴皱了一下鼻子:“太缺德了吧,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赵宁肃嘿嘿笑道:“其实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给人拔牙时听见病人的各种惨叫。” 吕多多看着赵宁肃:“赵医生,你好恶趣味。” 赵宁肃赶紧往四周瞧了瞧:“哎呀,我怎么把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了。” 吕多多威胁他说:“以后我要告诉你的病人,让他们不去你那看牙。” “吕女侠,你千万手下留情,我还要靠着这门手艺吃饭的。你不去揭发,我以后给你免费看牙。” 吕多多说:“赵医生,我已经知道你的恶趣味了,给我看牙就是为了听我的惨叫声,那我还敢让你给我看吗?” 赵宁肃嘿嘿笑:“小姑娘,图样图森破。我这已经算是程度很轻的恶趣味了,我们科室有个同事,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烂牙。还有一个女牙医,她最喜欢收集牙神经,还拿去做标本呢。” 吕多多被他说得几乎都想吐了,她哭丧着脸:“赵医生,你们牙医就没有正常点的吗?” 赵宁肃说:“我就很正常啊。” 吕多多以手掩面,比起收集烂牙和牙神经的嗜好来说,他确实算得上正常了。 赵宁肃说:“吃啊,怎么不吃了?” 吕多多说:“突然觉得牙疼,吃不动了。”她想着那些烂牙和牙神经,就觉得自己满口牙都酸疼不已。 赵宁肃嘿嘿笑:“放心,我不会收集你的牙齿和神经的。赶紧吃吧,说了不能浪费粮食的。” 第36章 新年快乐 吕多多强力忍住心中的恶心,将鱼丸子夹到嘴里。广场那头突然热闹起来,人流朝那边奔涌过去,暗灰的天空中突然绽放出一朵斑斓的花朵。“放烟花了?” 赵宁肃看了一眼:“开始了,吃了再过去吧,要放半个小时呢。每年都要污染这么一次的。” 吕多多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用签子插起各种丸子:“走吧,我们去那边看去。你的也用竹签串起来。” 赵宁肃看她是坐不住了,便依言串上自己的丸子,离开了麻辣烫摊子。 天空中的烟花越来越多,种类也越来越多,五颜六色的烟花照亮了夜空,绚烂无比,爆炸声和欢呼声不绝于耳,还有相机不断响起的咔咔声。 赵宁肃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数码相机:“你站那上面去,我给你拍个照。” 吕多多一手举着丸子,站到最高的台阶上,赵宁肃说拍完一张,然后说:“好了。” 吕多多听说拍好了,便转过身去看烟花,一边将肉丸子往嘴里塞,突然又感到一阵闪光,扭头一看,赵宁肃正拿着相机在偷拍呢。吕多多朝他喊:“你拍什么呢?” 赵宁肃笑:“没啥,我拍烟花呢。” 拍烟花,闪光怎么对着自己闪?吕多多直觉不对劲:“给我看看。” 赵宁肃高举着相机:“拍的是烟花,别着急,等我拍完了再看。”说完拿着相机狂按。 吕多多把视线也转向了天空中的烟花,火树银花,照亮了城市的夜空,也照亮了这个除夕之夜。吕多多此刻的心情也变得热闹起来,这是一个没有家人陪伴的年,但是却有这么多人陪着自己一起过,还有人专门放烟花为自己庆祝,她看着旁边的赵宁肃,觉得自己也不那么寂寞了。 烟花渐渐稀落下来,广场上却又迎来了另一种热闹,十二点的钟声快要敲响了,吕多多将手里的牙签扔进垃圾桶,准备跟着大家一起倒数。赵宁肃说:“记得许个愿。” 广场的大钟一格一格地转动着,大家倒数声音响起来:“十、九、八……一!噢” 新年的钟声响起,又有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来,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大家互相拥抱,赵宁肃也抱起吕多多,凌空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多多,新年快乐!” 吕多多也大笑起来:“赵医生,新年快乐!” 广场上的人陆续散去,赵宁肃也和吕多多上了车:“学校宿舍应该已经关门了,晚上去我那吧。我睡客厅,你睡卧室。” 吕多多的大脑皮层还处于兴奋状态,第一次参加新年钟声倒数,感觉还挺刺激的,听见赵宁肃的话,马上回到现实中来:“哦,好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快到职工宿舍的时候,赵宁肃将车停下了,跑到一个亮着灯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不少东西放到后备箱。 吕多多问他:“你买什么呢?” 赵宁肃说:“好久没好好喝酒了,平时都要上班或者开车,明天放假,今晚上可以喝点,你陪我喝点啊。” 吕多多有些为难,不知道赵宁肃的酒品如何,万一喝醉了发酒疯怎么办。“那个,赵医生,你酒量怎么样?” “还行,白的能喝一斤。” 吕多多松了口气,那几瓶啤酒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到了宿舍楼下,赵宁肃抱上啤酒,提起一个袋子:“走吧,上去。” 吕多多从他手里拿过那个袋子,跟在他后面,楼道里的灯是感应灯,每到转角处,赵宁肃就用力跺脚,灯才会亮起来,一边跺脚一边笑:“房子太旧了,感应灯也老了。” 终于到了四楼,赵宁肃跟吕多多说:“钥匙在我右边裤兜里,你帮我拿一下。” 吕多多犹豫了一下,看他双手抱着酒箱,自己还有一只手是空着的,便伸到他的牛仔裤袋里摸钥匙。牛仔裤都是很紧的,吕多多已经非常小心翼翼了,但是她的手伸进去,还是碰到了赵宁肃的肌肤,吕多多的手指停留了大概三秒钟的样子,赵宁肃却发现自己被触碰得微微有了点反应,他赶紧深吸了口气,将那点异动压下去。 吕多多已经将钥匙拿了出来:“哪一片?” 赵宁肃说:“最大的那片。” 吕多多将门打开来,赵宁肃先进去了,然后将灯打开了。吕多多发现房门口居然也贴着春联和福字,红通通的非常喜庆,看来赵宁肃也是个非常讲究的人。 “进来吧,把门关上。”赵宁肃将啤酒放在茶几旁,“换双鞋子吧,架子上面的拖鞋都是新的。” 吕多多拿了双粉红色的拖鞋换上,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赵宁肃开了空调,然后去开饮水机烧水,顺手将电视开了。吕多多上次在这里虽然呆了一晚上,却对这房间并没什么印象,大概是当时的心境不一样,今天再看,发现这房间虽然不大,却布置得非常温馨,房间也收拾得很干净。 赵宁肃从柜子里拿出开心果、松子等坚果,又将刚才买的那些东西都拿出来,都是些鸭脖子、鸭掌、泡椒凤爪、小鱼仔之类的,摆了满满一桌子,然后又拿出啤酒来,开了两瓶,又翻了个碟片出来放:“坐吧,喝酒看电影。” 空调里吹出了热气,房间慢慢暖和起来,吕多多将帽子围巾都摘了,坐在沙发上。赵宁肃将啤酒瓶塞到她手里,跟她撞了一下瓶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用啤酒瓶直接喝酒,这在吕多多来说,还是头一回。 赵宁肃举起酒瓶,一口喝了小半瓶,吁了口气,往后靠在沙发背上:“你以前喝过酒吗?” 吕多多也喝了一小口,味道略有点苦,淡淡的:“喝过,我爷爷爱喝酒,小时候他常用筷子蘸了酒喂我。” “那你酒量应该会不错。” 吕多多摇头:“不好,喝一点就脸红。” “脸红不代表酒量不好。”赵宁肃拧开开心果的罐子,“吃点东西。” 吕多多抓了点坚果在手里,慢慢剥着吃,眼睛盯着电视看,电影放的是卡萨布兰卡,是一部非常经典的老电影,吕多多听说过,但是没有看过。 赵宁肃说:“我平时喜欢收集老电影,有空就自己一个人在家看。你喜欢看电影吗?” 吕多多笑了笑:“我很少看电影,没什么机会。”小的时候在乡下,跟着爷爷奶奶去看露天电影,后来回到街上,就没什么机会看电影了,只有学校偶尔组织看电影才看下。 “以后有空可以来我这里看电影,经典影片我基本都收集了。我喜欢看电影,看着别人的悲伤和快乐,觉得自己的那点事都不算个事。”赵宁肃说着又喝了一口酒。 吕多多笑笑,也喝了口酒。赵宁肃脱了鞋子,盘腿坐在沙发上,有点想抽烟,但是看着屋里开着空调,便又忍住了,只好拿着松子来剥,剥了也不吃,全都放在茶几上。过了好一会儿,赵宁肃说:“多多,你吃松子不?” 吕多多低头一看,茶几上堆了一堆松仁,她看着赵宁肃:“你自己吃啊。” “我不吃,就是喜欢剥,你吃吧。” 吕多多有些怪异地看着赵宁肃:“你这是什么怪毛病?” 赵宁肃不回答她:“吃吧。我给你剥。” 吕多多只好拿起一些放到嘴里,赵宁肃看着她:“好吃吗?” 吕多多点头:“很香。” “你应该都抓起来,一把塞在嘴里。”赵宁肃说。 吕多多笑了一下,抓起一把塞到嘴里,满口香,有一种特别满足的幸福感,难怪小时候吕金龙喜欢让妈妈给他剥瓜子,然后一大把塞进嘴里。 赵宁肃看着吕多多,勾起嘴角笑了。 吕多多喝了点酒,没了刚开始的拘谨,慢慢地就放松开来了,她也学着赵宁肃的样,脱了鞋子,将脚收起来放在沙发上,酒精涌上来,人就变得懒懒的,倚在沙发上就不想动,说话也随意起来了:“赵医生,你真是个怪人。” 赵宁肃说:“我怎么怪了?” “你自己不吃松子,干嘛买这么多?还只剥不吃。” 赵宁肃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酒:“小时候过年的时候,我妈总会给我剥一堆瓜子仁,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吃下去。”他想不通,为什么他妈会在离婚的时候把自己留给他爸,那些财产比他这个儿子更重要吗?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是无法释怀。 吕多多看着赵宁肃,那只抓松仁的手也收回来了:“对不起,触到你的伤心处了。” “也不全是伤心啊,挺美好的回忆。”赵宁肃笑笑。 吕多多说:“那今天我给你剥点吧。” 赵宁肃笑起来:“我可没你这么年轻的妈啊。” “呸,我也没这么大的便宜儿子。”吕多多呸了他一口,嘴上这么说,手里还是抓了一把松子剥了起来。 赵宁肃看着茶几上的松仁慢慢多了起来,笑容里的吊儿郎当也慢慢敛了去,慢慢变得温柔起来,这么善解人意的女孩,将来谁要是娶了,一定会很幸福吧。 “好了,你吃吧。”吕多多指着茶几上一大堆松仁说。 赵宁肃看着那堆松仁,又看看吕多多,放下手里的酒瓶,抓起松仁,一把塞进嘴里,用力嚼了嚼,然后转头看着吕多多:“谢谢,真香。” 吕多多笑起来,转过头继续去剥松子。赵宁肃动了一下,挪到吕多多身边,侧着头仔细看着她的侧脸,又看看她的动作,然后在她耳边说:“多多,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其实你很可爱?”温热的气息喷在了吕多多的侧脸上。 吕多多的动作一顿,然后猛地一转头,有什么东西从脸颊上擦了过去,吕多多下意识地往后躲去,身体猛地往后倒。赵宁肃伸手一捞,将正在后仰的吕多多抱住了。 第37章 男友的好处 两人的动作僵持了十秒,吕多多抬眼看着赵宁肃,没想到赵宁肃也正在看她,便直直地撞进他的眼中。赵宁肃的眼眸是纯黑的,仿佛两泓深潭,非常漂亮,吕多多想是不是自己喝了酒的缘故,总觉得那两个黑眼珠中仿佛有一种蛊惑性的东西,使得她全身不能动弹。 赵宁肃看着吕多多,她的眼睛不大,是狭长型的,但是非常漂亮,眼皮薄薄的,眼珠子是黑褐色的,眼神非常清澈坦荡,睫毛微微不安地颤动着。赵宁肃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了,他忍不住伸手将这双眼睛用掌心覆盖起来,想要掬在手心里,永远珍藏起来。 吕多多艰难地抬起胳膊,去推赵宁肃的身体,赵宁肃低下头去,在吕多多紧抿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吕多多身体一僵,然后猛地往后窜,挣开了赵宁肃的怀抱。 赵宁肃反应过来,看着像受惊吓的小兔子一样的吕多多,略有些尴尬地转过身去,看着电视屏幕。吕多多以手掩住自己的唇,那点酒意此刻都被蒸发掉了,头脑无比的清晰,脸上却红得比喝了一箱啤酒还红。 赵宁肃犹豫了一下,说:“对不起,有点喝多了。”他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一而再地犯同样的错误,仅仅是因为喝多了吗? 吕多多她站了起来,看着门口,现在还能回去吗,她想离开这里,离开赵宁肃的气场范围。 赵宁肃看她站起来,赶紧伸手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我、我想回去。”吕多多低着头,不敢看赵宁肃。 赵宁肃抓紧了吕多多的手腕:“太晚了,留下来吧,要睡觉去卧室。” 吕多多站住了,她直觉他们这种关系有点危险,本来她是笃定赵宁肃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的,只是两个寂寞的独自过年的朋友一起依偎取暖,所以才放心地跟着他出来。 赵宁肃站起来,低头看着吕多多:“多多,对不起,刚才又冒犯你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有点情不自禁。” 吕多多不说话,心跳却在不由控制地加速,什么叫情不自禁,赵宁肃会真的喜欢自己? 赵宁肃感受着吕多多脉搏的加速,知道此刻她的心里也并不平静,他温声说:“去睡吧,多多,不放心的话,就把门从里面反锁上。” 吕多多低着头,进了卧室,赵宁肃也跟着进去,吕多多紧张地转头看着赵宁肃,只见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床被子,回头笑了一下:“我拿被子。”说完又从床上拿上自己的睡衣,便转身出去了。吕多多将门反锁上,看着门半天都没出声。 虽然已经很晚了,吕多多躺在床上许久都没法入睡,她闭着眼睛努力地数羊,结果睡意没来,尿意却来了,喝啤酒喝多了,睡前没上厕所的结果。吕多多非常窘迫,要不要起来上厕所,她估计憋不到早上,犹豫了许久,还是起来了。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里面黑洞洞的,只有空调在发出嘶嘶的声响。吕多多轻手轻脚走到洗手间,好不容易解决完生理问题,洗了手又轻手轻脚出来,路过沙发的时候,突然听见黑暗中传来赵宁肃清晰的话语:“吕多多,要不要交往?” 吕多多石化在原地,卧室里的灯光从门口铺洒过来,将吕多多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刚想说话,又听见赵宁肃出声了:“现在已经是大年初一了,我想听点吉利的话,不想被拒绝,试试好吗?” 吕多多为这句无厘头的话差点要笑出来,这什么意思啊,逼着人同意吗?今天不拒绝,明天拒绝不行? 赵宁肃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正式介绍一下,赵宁肃,今年24岁,身高1米81,体重75公斤,身体健康,无病史,单身。职业口腔科医生,专攻牙医。” 吕多多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嘛,相亲? 赵宁肃半天没听见吕多多回话,又说:“吕多多,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在梦游?” 吕多多没好气地说:“你才梦游吧。” 赵宁肃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打算今天不拒绝我,留到明天再来拒绝我?” 吕多多哑然失笑。 赵宁肃说:“吕多多,你今年多大?” “过完年十九。” “很好,已经不是未成年了,现在谈恋爱不算早恋,你爸也管不着你了,不用担心他再打落你的牙齿。如果你哪天不小心磕掉牙齿,我会帮你免费补牙的。” 吕多多只觉得头上一群乌鸦飞过:“赵宁肃,今天大年初一,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为了你的吉利,我到现在都没开口拒绝你。 赵宁肃哈哈笑起来:“失言失言,童言无忌,别当真。” 25岁的大龄儿童!吕多多哭笑不得。 赵宁肃继续追问:“你答应吗?吕多多。做我的女朋友不会让你吃亏的,我长得帅,带出去倍儿有面子,我也很温柔体贴,会照顾女孩子。最重要的是,我可以给你免费补牙。” 吕多多说:“你的前女友太多了,我应付不过来。”那天在舞会上那个就是,后来吕多多想了起来,那女的就是那次去买衣服时副驾驶座上坐着的那个,这样的绝对不止一个两个。 赵宁肃站起来,鞋也不穿,直接走到吕多多面前,挡住了她的光线:“她们都是过去式,我自己会处理好,不会造成你的困扰。” 吕多多看着这人穿着睡衣,赤着脚站在自己面前,赶紧推他:“你赶紧回去睡去,你想冻感冒啊?” 赵宁肃顺势一张胳膊,把吕多多抱进了怀里,吕多多只觉得一股暖烘烘的气息将自己包围住了。赵宁肃将她抱紧,用手将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压:“不冷。你看,有男朋友的好处就是,寒冷的冬夜,还有人能够给你取暖。” 吕多多的脸涨得通红,拼命想挣扎出来:“赵宁肃,你放开我。” 赵宁肃在她耳边嘘了一声:“别动,让我抱抱就好。” 吕多多不再挣扎,但是她觉得这样不好,这么冷的天,就算是开着空调,大半夜的也够冷啊,赵宁肃只穿着睡衣打着赤脚,这样真的不要紧么。 过了大概一分钟,赵宁肃在吕多多耳边说:“试试吧,多多,我们交往一段时间,如果真的不合适,咱们再分开,我会尊重你的一切要求,不会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他这次真的下定决心,要好好谈一场负责任的恋爱,不再是游戏的心态。 也许是那声音太温柔,也许是这怀抱太温暖,也许是大年初一,真的不忍心拒绝人,吕多多的心有点动摇了,她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说:“你先回去躺着。” “你答应吗?” “你回去躺着好吗?” “你答应了?”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 “我答应了。你能不能回去躺着?”吕多多的声音严厉起来,大年初一感冒,比拒绝他更倒霉吧。 赵宁肃笑起来,松开吕多多,乐颠颠地跑回去裹上被子,多多答应了,嘿嘿,她答应了。结果下一秒,吕多多就跑回卧室,将门关上了。赵宁肃愣了一下,赶紧跳起来跑到卧室去捶门:“多多,多多,你答应了是不是?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吕多多在床上没好气地说:“是,但是你得让人睡觉吧,什么事天亮再说!”说完将被子一拉,蒙上了脑袋。 第38章 正式约会 门外终于安静了,吕多多将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鼻端全是赵宁肃的味道,一种温和的男性气息,不难闻,相反还比较好闻,这是他的被子,他的枕头,将她牢牢锁住,她觉得自己也染上了赵宁肃的味道。吕多多惊觉,在这里过夜,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真要谈一场恋爱吗?还是跟赵宁肃,他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怎么会看上自己呢,他一点都没看见自己的牙齿吗?还是他吃腻了大鱼大肉,想用酸菜萝卜来换换口味? 喝酒真会误事,不仅赵宁肃不对劲,就连自己也有些不对劲了,两人都在犯这种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发生的错误。明天赵宁肃酒醒了,估计就把这事给忘了。吕多多想到这一点,打了个大呵欠,一定是这样,别想多了,睡觉。 吕多多做了个梦,她被吕建民拿着皮鞭狠狠地抽打,还被一下子踹出老远,她只觉得牙齿酸疼,用手捂住嘴巴,松开时满手都是牙齿。她抬起头,看见吕玲玲抱着胸,对着自己冷笑,赵宁肃用手搂着吕玲玲的腰,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吕多多气得全身发抖,将手里的牙齿用力朝他们一扔,然后醒了。 睁开眼,满室都是明亮的光线,天已大亮。吕多多一抹脑门,满手都是汗,大过年的,她居然做噩梦惊醒了。吕多多心有余悸,赶紧起床,走到门边,将手放到门把手上,却有些不敢开门,打开门,那个世界还会是原来的世界吗? 门外,赵宁肃站在门边,手放在门上,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叫吕多多起来,但又担心打扰了她的睡眠。吕多多拉开了房门,看见了门边举着手的赵宁肃,不由得一愣。赵宁肃露出笑脸:“多多,新年快乐!” 吕多多强笑了一下:“新年快乐!” 赵宁肃盯着她的脸:“你的脸色不好,没有休息好吗?” 吕多多摇了下头:“没事。” 赵宁肃以为吕多多只是难以适应新的身份,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我们早饭吃什么?有面条和饺子。” 吕多多说:“面条吧。”他们老家那边,大年初一第一顿饭是吃面条的,下面条叫做发面,发者,发财也,寓意吉利。 赵宁肃说:“好,我去煮面条。你去洗漱吧,卫生间里有新牙刷和毛巾。” 吕多多洗漱完毕,走到厨房,看见赵宁肃对着打开的冰箱犹豫不决,回头讪笑:“多多,你想吃什么面?” 吕多多说:“都可以。” 赵宁肃略有些尴尬地说:“其实我就会煮面条,然后用老干妈拌面。” 吕多多:“……”走过去,“冰箱里有什么菜?” 赵宁肃笑:“什么都有,你想吃什么?” 吕多多扫了一眼,果然鸡鸭鱼肉塞得满满的,不过全都是生的:“我只见我妈做过肉末面条,我试试吧。”他们那边以米饭为主,像他们家,一年到头只在大年初一一早才吃面条,是以吕多多也不怎么会做面条。 吕多多想着大年初一也不能太寒碜,除了面汤,还要弄几个菜才行,于是她又将鱼和鸡都拿了出来:“我要是做多了,吃不完怎么办?” 赵宁肃说:“没关系,我都能吃完。”他看见吕多多一样样往冰箱外拿菜,高兴得心花怒放,多多居然这么能干。 吕多多许久没有下厨,手艺都生疏了,拿着刀子切菜还有点找不着感觉,不过很快就适应了。她在厨房里忙了好一阵子,终于整出来一个肉末面汤,一尾红烧鱼,一个木耳烧鸡块,一个西红柿鸡蛋,勉强有了三菜一汤。 赵宁肃看着自家饭桌上终于有了像样的家常菜,看吕多多的眼光都深邃了些:“多多,你真能干!” 吕多多将围裙解下来:“好久没做了,手艺生疏了,不好吃多见谅。” “肯定好吃。”赵宁肃心说,就算是不好吃也要说好吃。 两个人的新年,赵宁肃很满足,他没想到会有人陪自己一起过,还愿意洗手给他做早饭。吕多多的手艺不错,这些年在家里锻炼出来的,虽然当初是被迫为家人做饭菜,但是此刻却发现这样也不错,最终还是自己受益。 赵宁肃他没想到吕多多手艺这么好,不过他觉得自己也该想到了,像多多这样的女孩,没有把握的事,她肯定是不会去做的。“我忽然觉得自己特明智,买了这么多菜放在冰箱里。”好像就知道会有人来做饭一样。 吕多多问他:“你平时自己一个人在家做饭吗?” 赵宁肃摇头:“我只会煮饺子,煮面条,不会做菜。” “那你买那么多菜放冰箱。”吕多多不解。 赵宁肃嘻嘻笑:“昨天逛超市的时候,不小心转到生鲜区了,看到好多人多在买菜,我一冲动,就买了。哪怕是不做,冰箱里塞得满满的,也觉得有过年的气氛。” 吕多多看着埋头大吃的赵宁肃,问:“你什么时候上班?” 赵宁肃说:“明天和后天都要去值班,不过接下来几天都休息,一直到初八正式上班。” “那我有空来你这做饭吧。”冰箱的菜不做了也浪费了,况且赵宁肃独自一人过节,也挺可怜的。 “好。”赵宁肃顿时笑逐颜开,“我们今天出去玩。” 吕多多问:“去哪里?” 赵宁肃说:“逛庙会。” 吕多多心中一动:“这里还有庙会?” “有啊,每年都有,庙会上好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我们顺便去烧香。”赵宁肃提议,这种约会恋爱模式,他只在上中学的时候有过,后来每次都是直奔主题,现在面对吕多多,他却愿意这样一点点相处,一点点了解起。 “好。”吕多多答应下来。 吃了饭,赵宁肃非常自觉地洗了碗,两人收拾出门。 寺庙在老城区,庙会自然也在这边,老城区的规划较早,街道比较狭窄,参加庙会的人非常多,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庙会上的新鲜玩意特别多,玩的、看的、吃的,五花八门,种类齐全,吕多多有种被晃花了眼的感觉,面上始终都带着一种新奇的神色。 在被人群挤散了两次之后,赵宁肃抓紧了吕多多的手,去哪都牵着,这样就不会走散了。天气非常冷,吕多多戴着昨天赵宁肃买的帽子围巾和手套,她将围巾多缠了一圈,将鼻子以下的部位都遮了起来,只留着半张脸,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在一些。 赵宁肃很想将她的围巾拉下去,但是看见她眼中的坚持和不安,不由得有些心疼,她必定非常介怀自己的牙齿,要趁早将她的牙齿矫正好才行,但是私心里又想,要是她的牙齿没那么快矫正好,别人也就注意不到她了,她就只属于自己。 多多的左手被赵宁肃牵着,没有眼镜遮挡的眼睛滴溜溜转,对庙会上的新奇事物应接不暇。赵宁肃手里拿着几串刚买的烤鱿鱼丝,拉着多多站在一个人相对较少的台阶上:“歇一下,吃点东西再看。”说着将手里的烤鱿鱼丝递给她。 吕多多拉下围巾,侧过身,尽量避开人群的视线,小口地咬着鱿鱼丝。他们一边吃东西,一边说着刚才的见闻。 一些家长为了让孩子更清楚地看热闹,将孩子放在自己肩上或者骑在脖子上,这些孩子手里举着滴溜溜转动的风车和漂亮的糖人,居高临下看着四周的热闹,小脸上的兴奋之情展露无遗。真是幸福的父子。 吕多多的目光忍不住在那些父子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她似乎从来没有享受到过父亲的温情。赵宁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 吕多多收回目光,笑了一下:“没什么。” 赵宁肃说:“走吧,我们去庙里烧香。这里大年初一的香非常灵验,你先想好愿望。” 吕多多笑弯了眼:“是吗?你试过的?” 赵宁肃说:“是啊,我试过的。” 吕多多本来不信鬼神,但是看见赵宁肃这么积极推荐,也觉得该去尝试一下,就当体验人生百态了。庙里烧香的人很多,排着长长的队伍,赵宁肃说这个时间的人已经算很少了,要是一大清早来烧头香,队伍起码要比现在长两三倍。 队伍慢慢地挪动着,等待是件很漫长和无聊的事,赵宁肃隔一会儿跑出去买点小吃,带过来和吕多多一起品尝,吃到庙门口的时候,吕多多已经有六分饱了。赵宁肃一本正经:“好了,进庙咱就不吃了,省得对佛祖不敬,许的愿就不灵了。” 吕多多被他逗得乐不可支,赵宁肃看着吕多多:“多多,你该多笑笑,笑起来特别可爱。” 吕多多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便抿了不再笑,赵宁肃看着她失了笑容的小脸,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多嘴说这些啊。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烧香了,赵宁肃往功德箱里投了点纸币,然后领了两柱香,一柱给多多,一柱自己拿着,带着多多跪在蒲团上,煞有介事地磕头敬香。还不忘提醒吕多多:“别忘了许愿。” 吕多多望着宝相庄严的佛像,心里默默地想:愿我的朋友,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平安快乐! 除了寺庙,赵宁肃问:“你许的什么愿?” “不是说,许了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吗?”吕多多看着赵宁肃。 赵宁肃用手摸了一下鼻尖:“说的也是。”他其实就想知道,吕多多许的愿,跟自己有没有关系。 第39章 中你的毒 从寺院里出来,赵宁肃带着多多去玩各种游戏,他们射完气球,又去玩套圈。赵宁肃用十块钱买了六个竹圈,给了吕多多三个,自己三个,吕多多先扔了三个,一个都没套中。赵宁肃指着一地的玩具说:“多多,你想要哪个?” 吕多多看了一圈,指着一只白色的毛绒玩具熊:“那个吧。”那只玩具熊个头很大,摆在所有玩具的最后面,脑袋跟竹圈都差不多大了,很难套上。她说要那个,也是不想为难赵宁肃。 赵宁肃笑了起来:“有野心,我喜欢。你等着啊。” 赵宁肃拿着竹圈,比划了一下,扔了出去,第一个没套中,打在玩具熊身上了,继续扔第二个,稍微超过了一点。摊主看他一心想套那个最大的,心里不由得有些得意,这么大个家伙,是一般人能套上的吗?结果赵宁肃的第三个竹圈扔过去,摊主笑不出来了,那个竹圈不偏不倚,正好套在玩具熊脑袋上,白脑袋套着个竹圈,看起来颇为滑稽可笑。 吕多多惊着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宁肃,然后三秒钟后,猛地跳起来,抓住赵宁肃的胳膊,惊叫:“赵医生,中了,真的中了!” 赵宁肃非常享受这种简单的小快乐,得意地朝多多一摆头:“多多,去拿熊!” 摊主一脸苦相,这个玩具熊可是他摊位上的最大利器,今天上午已经吸引了无数的顾客来套圈了。结果这人十块钱就把玩具熊给套走了,自己真要亏死了。吕多多看着摊主,有点不好意思:“这样不太好吧,老板太划不来了。” 赵宁肃说:“他既然是做这个生意的,肯定就得承担这个风险,要不然就不会来做。老板你说是吧?愿赌服输。” 摊主还不能说不行,只好苦哈哈地将玩具熊抱给吕多多,吕多多抱着半个多人高的毛绒熊,笑靥如花。赵宁肃看着吕多多的笑脸,觉得非常满足,又偷偷给摊主塞了他找回自己的四十块钱,就当是五十块钱买的这样一个玩具,哄女朋友开心,大年初一的,也不让人家老板太难过不是。摊主接过赵宁肃的钱,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算是太亏了。 赵宁肃很自然地帮吕多多抱过大白熊,一手牵着她,一手挟着大白熊,在人群中继续看热闹、玩耍。中午,赵宁肃领着吕多多去吃意大利菜,大年初一,几乎所有的店门都紧闭着,只有这些洋餐厅还开着门。 吕多多觉得太贵了:“赵医生,我们还是回去自己做吧。” 赵宁肃说:“没事,已经快一点了,回到家自己做,都要两三点了,太晚了,会饿的。” 吕多多跟着赵宁肃吃了平生第一次西餐,吃完了之后,赵宁肃说:“我觉得大厨做的还不如你做的好吃。” 吕多多掩嘴笑:“那是你太挑了吧,我觉得人家比我做的好很多。” “我还是喜欢你做的。”赵宁肃一边开车一边说。 吕多多笑而不语,这不是要赖着自己做煮饭婆了吧。“这是要去哪儿?” “看电影去。” “昨天晚上不是看过了吗?” “自己家看电影不作数,男女朋友看电影,一定要去电影院才行。而且电影院看电影的感觉和家里完全不一样啊。” 吕多多发现自己好多个第一次都是跟着赵宁肃去做的,第一次上电影院看电影,第一次吃西餐,第一次逛庙会,第一次烧香,第一次倒数新年的钟声,还有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谈恋爱,哦,这就是谈恋爱了吗?吕多多细细地回想,脸颊不由得慢慢浮上红晕。 赵宁肃偷瞄了一眼吕多多,嘴角挂上笑容,去掉浮华,这种最简单的恋爱方式,反而能让人感觉到最大的快乐和满足。 电影是贺岁片,非常搞笑的一部电影,吕多多的笑声就没停过,赵宁肃看着单纯的多多,觉得这种小幸福虽然小,却美好得令人想掬饮、深藏、回味。 看完电影,吕多多又去赵宁肃家做晚饭。然后赵宁肃将吕多多送回宿舍:“多多,等我放假了咱们再一起出去玩。” 吕多多点头:“好。” 赵宁肃从车后座里拿出毛绒熊和一个袋子:“我送你到宿舍吧,放假了应该可以进吧?” 吕多多摇头:“我也不知道,宿管阿姨可能不让进。” “走,进去试试。”赵宁肃跃跃欲试,到了宿舍门口,宿管阿姨看见赵宁肃,刚想说话,赵宁肃笑着说,“阿姨,给您拜年了。我送妹妹回宿舍,进去一会儿就出来。” 宿管阿姨被这声阿姨叫得心花怒放,立即放行:“去吧,早点下来。” 吕多多一直憋着笑,进了大门,才回头来对赵宁肃说:“你可真行。” 赵宁肃得意一笑:“这就是我的魅力,上至八十岁老阿婆,下至八岁小女孩,没有一个不被我折服的。” “真会臭美。”吕多多皱皱鼻子。 赵宁肃笑了一下:“其实也没那么大魅力,至少你以前就不喜欢我。” 吕多多说:“我现在……” 赵宁肃挑眉打断她的话:“你现在难道还不喜欢?” 吕多多迟疑了一下:“我一直都没有不喜欢你,但是……” “这就够了。”赵宁肃再次打断吕多多的话,“慢慢,你就会明白自己的心意了。”他有信心,将吕多多的整个身心填满,让她彻底爱上自己。 吕多多一想也是,这才刚开始呢,何必那么急着下定论,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进了宿舍,赵宁肃第一次看到吕多多生活的环境:“一看就知道是多多的房间,就算是一个人,也收拾得这么干净整洁,自律能力真强。” 吕多多看了下热水壶,里面还有昨天打的水,给赵宁肃用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水:“喝水。” 赵宁肃看着印着淡蓝兰花的玻璃杯,知道是吕多多的,非常高兴地接过来:“袋子里有我给你拿的零食,可以打发时间。这两天你要是没事干,可以来附属医院口腔科找我玩。” 吕多多笑着摇摇头:“你要上班呢,不去影响你工作。” “那好吧。没准我还真挺忙,每年这个时间因为吃鱼吃肉卡住的患者其实还不少。所以多多平时吃饭也要小心点啊。” 吕多多觉得非常囧:“我不至于吧。”又不是老人小孩,怎么会卡住呢。 “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好歹是过年。你接下来几天要怎么安排?”赵宁肃终于想起这个问题。 吕多多说:“我初六开始做家教,初七开始去培训班上课。明天到初五,找了份临时工,去帮一个商场做促销活动。原本说去给你做饭的,看样子是去不了了,晚上要八点才下班。”说到这个,觉得有些歉疚。 赵宁肃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可怜的孩子,比我还忙。我好歹还有几天假期,你就休息了一天。不要太辛苦了啊。” 吕多多鼓了一下腮帮:“明天那个促销活动不是我找的,一个老乡提前找好的,他临时决定回去了,就把这事托付给我了。” “好吧,既然答应了别人的事,就好好做。你告诉我地址,我晚上去接你。” 吕多多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坐公交车的。”那是个玩具城的促销活动,穿着卡通人偶套装发传单,赵宁肃来了,自己也没法和他说话,况且自己那样子太蠢了,不想让他看到。 赵宁肃挑眉:“你不知道男朋友是用来干嘛的?男朋友就是司机和随从,不要舍不得奴役。大晚上的,让女朋友独自回家,这就是男朋友的失职。” 吕多多的脸红了:“那好吧,我在欣悦玩具城,你八点半左右来接我。”八点钟下班,她留点时间收拾一下,不能被赵宁肃看去了自己那个笨样子。 “好。”赵宁肃心情非常好,他站起来,伸手按了一下吕多多的肩,“你一个人在,把房门反锁好,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吕多多说:“我送你下去吧。” 赵宁肃摆手:“不用,你下去了,我又想送你上来,咱们这一来一回的,没完没了,你送我到门外就好。” 吕多多便站在走廊上,目送赵宁肃离开。赵宁肃走到楼梯口,回头看了一眼,冲她笑了一下。吕多多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陌生的感觉,有一点怅惘,有一点不舍。她走到栏杆边,探头看见赵宁肃从楼道里出来,仿佛知道自己在送他一样,他回头看向楼上。灯光很暗淡,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在冲自己笑,因为他的白牙在黑暗中熠熠发亮。赵宁肃抬起胳膊,朝她挥了挥手,然后出宿舍门,上车,发动车子,缓缓驶离视线。吕多多突然想起一句话:还未分别,便已想念。 吕多多将赵宁肃带来的零食翻了一下,里面有松子、开心果、榛子、巧克力,还有一小袋剥了壳的松仁,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剥的。她拈起一颗松仁放到嘴里,一股淡淡的松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她的眼里泛起了涩意,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过。怎么办,她现在就开始有点害怕了,害怕失去。 第40章 我保护你 吕多多依旧做着被吕建民打落牙齿的噩梦,她仿佛被魇住了,明知道是梦境,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牙齿一颗颗地掉落下来,吕程程和吕玲玲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着。 吕多多使尽浑身力气,想要挣脱这个梦魇,但是却仿佛被缚住了四肢一样,怎么也动弹不了。就在这时,宿舍的电话响了起来,梦魇像一个被打破的禁咒,哗啦一下子四散开去,吕多多睁开眼,身体猛一挣扎,坐了起来。电话已经响了七八声,还在不依不饶地响着。 她抓了件外套,胡乱套了一下,赶紧下床接电话。刚下到一半,电话就断了。吕多多停在半空,看着电话机,心里略有些遗憾。她正想上床,电话又开始响了,便猛地跳下去,抓起话筒:“喂!” “小猪,还没起来?”赵宁肃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来。 听见这个声音,吕多多仿佛得了救赎一半,鼻子都开始泛酸,她猛地吸了一下鼻子:“赵医生。” 赵宁肃听见她的声调:“怎么了?听见我的电话,不会激动得哭了吧?” 吕多多也不生气,深吸了口气:“做噩梦了,幸好你的电话来了。” 赵宁肃说:“吃早饭了吗?” 这句话让吕多多觉得有些意外,她下意识地说:“没有。” 赵宁肃说:“你的兼职是几点?” “十点,我九点出发。” “那好,现在给你半个小时,先去刷牙洗脸吃早饭,然后等我的电话。快去。”说完挂了电话,连再见都没说。 吕多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去穿衣洗脸刷牙。然后用电热壶煮面条,往里头打了个鸡蛋,用老干妈拌了一下,对付了一顿。吃完后,坐在桌边看着电话,犹豫着要不要给赵宁肃打过去。 电话响了起来,吕多多赶紧接过来:“赵医生。” “多多,是我。你在等我哥的电话?”是杨茜打来的。 吕多多脸一红,想到自己和赵宁肃的关系,杨茜一直都不看好赵宁肃,不知道她若是知道了他们现在在交往,会有什么反应,便支支吾吾地撒谎:“我昨晚上牙疼,刚给赵医生打电话咨询,电话卡没钱了,赵医生说给我打回来,没想到你也这么早。”谎言漏洞百出,希望杨茜不要怀疑。 杨茜笑起来:“我哥居然也起得这么早。我还在床上没起来呢,你什么时候来我家?” “我这两天有兼职,初六才有空,到时候再去你家拜年。” “这才大年初二,你去哪里兼职啊?” 吕多多也没瞒好友,将自己的兼职如实说了,杨茜直说好玩,有空过去看看她,吕多多连忙推辞说不用来,不知道杨茜听进去没有。 挂了电话,电话马上又响了起来,吕多多赶紧接起来,还没开口,便听见赵宁肃不满地说:“谁在打电话呢?老占线。” 吕多多说:“我跟杨茜在打电话。” 赵宁肃“哦”了一声:“吃过早饭了吧?做什么噩梦了?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小时候我妈告诉过我,做过的梦要吃过早饭后才能说,不然好事不灵验,坏事会实现。” 吕多多哑然失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梦见我爸把我牙齿都打掉了。” 赵宁肃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别怕,我保护你,他打不着你。”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吕多多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样,有人说,他保护自己,这种感觉真好,连续两晚噩梦带来的不安一下子烟消云散:“嗯,好。”心情一放松,便忍不住话多了起来,“我前天晚上也梦见我爸打我,你和我二姐站在一起,看着我爸打我。” 赵宁肃:“……”他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小脑瓜子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再没品,也不可能会去招惹你二姐啊。” “可是我二姐确实很漂亮,比杨茜就差那么一点点。”吕多多说着不自觉地撅起了嘴,言语中有些撒娇的味道。 赵宁肃虽然看不见吕多多的表情,也有点猜出来了,他的心情颇好:“多多,对男人说来,女人的善良比漂亮更重要。你二姐心胸这么狭窄,心机这么沉,报复心这么重,我除非脑子有坑,才去找这么个人自虐。” 吕多多嘿嘿笑起来。 “少胡思乱想,多想想我就好了。”赵宁肃说。 吕多多轻轻嗯了一声,捧着话筒,脸上露出傻笑,有人站在自己这边的感觉真好,坚实有力的后盾。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赵医生,那个,我们的事先别告诉杨茜好吗?” “嗯?”这个字的声调是往上扬的。 吕多多深吸了口气:“我想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说。”杨茜一直都不看好他们在一起,这要是给她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看。 赵宁肃顿了一下:“那好吧,你说了算。我该上班了,你要记得吃早饭,要想我哦。拜拜!” “拜拜!”挂了电话,吕多多的情绪又低落下去了,好端端的,说这事干嘛呢,自己真败兴。 第一天上班,吕多多穿着一个维尼熊的卡通人偶套装站在商场前的人行道上发传单,天气寒冷,这样穿着还挺暖和。吕多多还挺喜欢这个工作,别人看不见自己的脸,即便是被拒绝,维尼熊都是微笑的,别人也看不到自己沮丧的表情。就是站着的时间太长,到了下午,就感觉挺累了。 到了快八点的时候,吕多多总算松了口气,终于要下班了,想着一会儿要见到赵宁肃,心里不由得有些期待。这个点的客流量渐渐少了,吕多多也累了,借着维尼熊的套装掩饰自己的疲倦,站在那儿打起瞌睡来。 她正打着瞌睡呢,发现有人过来抱住了自己:“茜茜,给我和维尼熊拍个照,多可爱啊。”说着还伸手压了压维尼熊的脑袋。 吕多多听见这声音,整个人都惊醒了,赵宁肃怎么来了?到点了吗?她猛地扭头四处看,只看见了站在前面举着相机拍照的杨茜,而自己则被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拥着,温和的笑声还在耳边震荡。吕多多用力转过身,扬起脑袋看赵宁肃,维尼熊憨态可掬的面孔对着赵宁肃的脸:“赵照相啊?”刚出声才惊觉不对劲,赶紧收回话头,赵宁肃应该没认出来自己吧。 赵宁肃满面笑容,捧住维尼熊的大脑袋按揉:“维尼真可爱。” 吕多多的脸都红了。 穿着杏色羊毛大衣的杨茜走了过来:“哥,给我和维尼熊也拍一个。拍得好看一点。” 赵宁肃松开维尼熊,接过相机,走开几步,他穿着黑色的呢大衣,长身玉立,举手投足之间显出一股潇洒之感。吕多多只觉得有种怦然心动的欣喜,嘴角慢慢浮上笑意,女性的本能在体内觉醒。说实话,吕多多长到这么大,对异性的认知只有两种:好看和不好看。看一眼,合眼缘,就觉得好看,不合眼缘的,就不好看,从来说不出一个具体的子丑寅卯来,更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爱美之心是人的本能,因为成长的种种经历,吕多多的这种本能一直被打压着,以致她几乎从不去端详男人的脸,从来都是匆匆扫视一眼。此刻她看着赵宁肃,心里涌起的唯一念头就是:真好看! 原谅吕多多是个在审美词汇上非常匮乏的人,对于女生,她的词汇量会多一些,比如漂亮,对于男生,便只有好看与不好看之分。 赵宁肃给他们拍完照,走过来揽住维尼熊的肩:“维尼,你们什么时候下班啊?” “很快了。”吕多多的心怦怦跳,赵宁肃到底认没认出自己呢,杨茜是知道自己的工作内容的,但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穿什么,因为在这之前,她自己也不知道会穿什么,在场穿卡通套装的不止自己一人,那边还有一个米奇鼠和唐老鸭。 吕多多看了一下商场门口的电子钟,马上就到点了,她松了口气,决定时间一到,马上开溜。结果那个穿米奇装的同事过来说:“差不多到点了,吕多多,咱们进去换衣服吧。” 吕多多:“……”下一刻她像个兔子一样挣脱赵宁肃的胳膊,冲进了商场大门,留下赵宁肃和杨茜在身后哈哈大笑,吕多多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吕多多换好衣服出来,脸上还在发烧,赵宁肃和杨茜都含着笑看着她,她的脸更红了。 “好可爱的维尼哦。”杨茜摆着手上的相机,笑嘻嘻地朝吕多多说。 赵宁肃则一直抿着嘴笑,看着吕多多一脸娇羞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说:“走吧,多多吃晚饭了没有?” 吕多多点头:“吃了盒饭的。” “那再去吃点宵夜吧。”赵宁肃提议,盒饭哪里吃得饱。 杨茜鼓着腮帮:“宵夜是万恶之源!” 赵宁肃说:“你不吃,看我们吃吧。” 杨茜皱了一下鼻子:“休想!” 第41章 才刚开始 吕多多感到很惊讶,大年初二晚上,居然还找得到吃宵夜的地方,原来还有很多人跟自己一样,大过年的也不休息,出来工作赚钱。这次依然是吃烧烤,杨茜虽然说宵夜是万恶之源,但是点菜的时候比谁都积极,一口气点了一大堆。 赵宁肃说:“怕胖还点那么多肉,一会儿吃不完我可不帮忙啊。” “多多会帮我的对不对?”杨茜得意地说。 吕多多说:“杨茜点了那么多,我就不点了吧。” 赵宁肃没说什么,也点了一大堆吃的。 杨茜说:“哥,你还说我呢,自己也吃那么多。” 赵宁肃说:“总不能让多多看着你吃吧。” “我吃不了多少的。”吕多多摆手。 杨茜拍拍好友的肩:“先不管那么多,有什么吃什么。能吃是福,吃不下再说。” 赵宁肃嘿嘿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贪嘴,吃的时候拼命塞,吃完了之后嗷嗷叫。不过多多是应该多吃点,再长胖点都没关系。” 吕多多低下头去,脸上止不住发烫。杨茜发现好友的异常,平时她可是大大方方的,顶多一笑了之,今天居然害羞了,有情况!然后又看看赵宁肃,似乎没什么异常啊。 过年出来吃夜宵的客人不多,很快,烤好的牛筋先送了上来,赵宁肃将牛筋分给两个女孩。杨茜开玩笑说:“哥,你偏心,给多多的比我多。” 吕多多还没说话,赵宁肃就揶揄她:“你已经濒临肥胖的边缘,少吃点,对你有好处。” 杨茜一听就急了,赶紧拉着吕多多:“多多,你看我真的长胖了吗?” 吕多多仔细看了一下杨茜:“没有啊,就是脸圆润了些。” 赵宁肃“噗”地笑出了声,多多这孩子真实诚。 杨茜“啊”地惨叫一声:“完了完了,我就说我胖了,我爸非说没有,还做那么多好吃的诱惑我,让我拼命吃!我要是胖了,怎么去见祁衡啊,到时候又高又壮,祁衡越发嫌弃我了。”说着拿出小镜子来照自己的脸,看看是不是真胖了。 吕多多嘴半张着,愣愣地看着杨茜,那么高傲大气的杨茜,一提到喜欢的人,居然就完全变成了一副娇羞小女人样,还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恋爱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啊。她又突然将目光转向对面的赵宁肃,自己也会为他改变吗? 赵宁肃正以状似漫不经心的目光看着吕多多笑,四目相对的时候,赵宁肃还微眨了一下左眼,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吕多多的脸热得发烫,赶紧垂下眼帘,低头去吃东西。杨茜还在拿着镜子左右打量自己。 吕多多吃完一串烤牛筋,对杨茜说:“不用担心,我觉得你之前有点瘦,现在是刚刚好。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保持这个状态,正好。” 杨茜笑靥如花:“还是多多会说话,来,为了表示我的感谢,牛筋给你吃。”这是打定主意要节食了。 吕多多的字典里,没有节食的概念,只有吃不吃得下这个标准,能吃下,就吃,吃不下,就不吃了,当然,还要尽可能不浪费。这天晚上,杨茜点的那些东西有三分之二都给了赵宁肃和吕多多,本来点的量就有点多了,杨茜不肯放开肚皮吃,最后就都落到赵宁肃和吕多多肚子里,两个人都吃撑了,赵宁肃怕撑坏女朋友,便主动要求多吃一点,吕多多担心赵宁肃吃多了,便也帮着分担。 杨茜慢条斯理地吃着鱿鱼丝,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然后说:“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怪怪的?” 吕多多心口猛地一跳,赶紧四下张望,还好,心没有跳出来。赵宁肃已经替她答了:“哪里怪了?” 杨茜蹙着眉头,看看赵宁肃,又看看吕多多:“你们俩该不会有什么奸情吧?” 吕多多被呛住了,这都能发现,自己今晚什么都没跟赵宁肃说啊。赵宁肃赶紧给她倒水喝:“多多,你慢点吃,喝口水。” 吕多多一手掩着嘴,另一手端起杯子喝水。 杨茜越发觉得他们俩有事瞒着自己,多多本来是个单纯的人,不善于隐藏情绪,今晚她失态了好几次。今天他们家庭聚会,吃了晚饭,赵宁肃就要出门,杨茜也不想继续留下来,便跟着一起出来了,让赵宁肃给自己做司机,没想到送过来后他也不走了,还提议带多多去吃夜宵,他们绝对有事瞒着自己。杨茜嘿嘿笑了几声,等有机会再去慢慢拷问多多去。 吕多多被她诡异的笑声搞得心里毛毛的,心想还是找个机会坦白了吧,总觉得杨茜已经发现了什么。况且这事也是瞒不住的,等开学了,一切都会暴露出来,除非他们不常见面。 杨茜问:“一会儿还去哪里玩吗?” 赵宁肃说:“明天我和多多都要上班,就不去玩了,早点回去休息。” 杨茜冲吕多多眨眼睛:“我哥可真体贴。” 吕多多努力配合气氛,猛地点头:“没错,谢谢赵医生。” 赵宁肃说:“都吃好了没有?吃好就走吧。茜茜,先送你回去,你去你大舅那儿还是回你自己家?” “什么我大舅那儿,那不是你家吗?”杨茜露出怪异的神色。 “那顶多就算我爸家,不是我家。说你到底去哪儿吧?”赵宁肃避开那个话题不谈。吕多多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赵宁肃家里的敏感问题。 杨茜说:“回我自己家吧,去大舅那儿他们也只是通宵打牌,吵死了。”中国人的过年,其实就是一大堆牌友聚在一起狂欢,当然牌友跟平时的不大一样,是自己家的亲戚罢了。 赵宁肃不再说话,默默上车开车,吕多多自动自发地坐在了车后座,杨茜则坐在副驾驶座上。沉默了片刻,杨茜开口说:“哥,你三月份就要走了?” 吕多多本来正在看窗外的风景,听见这话,突然转过头来,走?去哪儿?赵宁肃“唔”了一声,显然不想多说,还抬起眼来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吕多多。 杨茜说:“我也想出国了,正好祁衡在那边,我也去考个托福去。” 吕多多心里有些震惊,赵宁肃要出国?出国做什么?出差,还是去工作? 赵宁肃在心里哀嚎一声,这老妹简直就是猪队友。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后视镜里的吕多多,说:“还没有定呢,去不去两说。” 杨茜说:“其实我觉得去也挺好的,镀一层金回来,就变得金光闪闪的了。再说就牙科来说,美国的技术显然比国内要好一些,以后回来开诊所也挺好的。” 赵宁肃不说话,双手抓紧了方向盘,不断从后视镜里偷瞄吕多多。 吕多多抿紧了唇不说话,赵宁肃要出国了,他要走了。他们才刚刚确定关系两天,就听到了他要走的消息,这于吕多多来说,心里自然是非常不好受,既然这样,赵宁肃为什么还非要跟自己交往呢。吕多多觉得眼睛有点干涩。 赵宁肃将车子开得飞快,杨茜一个劲地惊叫:“哥,你超速了啦,慢点,慢点,小心点开。” 赵宁肃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杨茜送回家,俯身过去替她打开车门,然后说:“你自己上去吧,我就不送你上楼了,小心点。” 杨茜看着赵宁肃用赶人的方式将自己赶下了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今天她哥怎么了,有点失常啊。赵宁肃已经迅速将车开走了,杨茜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心里非常诧异,他急着去干嘛呢,救火吗? 赵宁肃自然是急着去跟吕多多解释。他将车开到一个比较僻静的路段,然后停下来:“多多,下来,坐到前面来。” 吕多多说:“不用了,我就坐在后面吧。” 赵宁肃拿眼睛望着她:“你不过来我就抱你到前面来。” 吕多多迟疑了一下,推门下车,坐到前座来。 赵宁肃侧坐着看着吕多多:“多多,这事我得跟你解释一下。我本来打算去美国上几年学的,那边的牙医技术比国内的先进一些。12月初交的申请,那会儿我还不怎么认识你,虽然已经拿到了一份offer,但是我并没有打算去。” 吕多多的心怦怦跳:“为什么不去?”会是因为自己吗? 赵宁肃笑了一下:“因为不是我理想中的那所学校。” 吕多多觉得自己的心落到了实处,不是因为赵宁肃不打算去,而是因为不是自己的原因不去,她并不想成为赵宁肃不去留学的羁绊,这对微小的她来说,实在是一个过于沉重的负担,她还没有能力去影响或者负担别人的人生。想清楚这一点,她反而释怀了:“为什么不去呢?我觉得留学很好啊。”在吕多多从小的认知里,能够出国留学,都是非常牛的人,她不解赵宁肃为何要放弃机会。 第42章 难得诤友 赵宁肃看着吕多多:“多多希望我去留学?” 吕多多点点头:“我觉得留学的人都是超厉害的人。我家有个远房亲戚,他有个表亲在美国,每次见到我这个亲戚的时候,他都在说他的表亲如何如何厉害。所以我从小就觉得,出国留学的人身上都戴着一个光环,像电视里的如来佛和观音菩萨一样。” 赵宁肃被这话逗得哈哈笑了起来,伸手揉揉吕多多的头发:“没你说的那么夸张,现在能出国留学的人大把,只要有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吕多多认真说:“这我也知道,但不是有钱就都能上哈佛和耶鲁的吧,我觉得还是有很多人是靠自己的实力出去的。” “多多你想出国吗?”赵宁肃突然问。 吕多多摇摇头:“没有想过。”出国对她而言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仿佛就如天际的云,只能远远仰视,不可触抚,不能奢想。 “不喜欢出去?” 吕多多笑:“谈不上。好像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赵宁肃有些理解吕多多的心情,他的多多,一直以一颗卑微的心虔诚地活着,没有野心,没有虚荣,只有脚踏实地,诚诚恳恳。“以后你会发现,出国就好像喝水一样简单,只是到时候你不愿意去受那一二十个小时的坐飞机的洋罪。” 吕多多有些不太相信地笑了笑,她还没坐过飞机,她一直觉得那是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事,怎么会是受罪呢。“赵医生,你去吧。” 赵宁肃看着吕多多:“你都不挽留一下我?” 吕多多愣了一下,然后说:“你会回来的吧?” “当然。”赵宁肃说。 “既然会回来,那现在就不留了。”每个人都有一双翅膀,如果真的为他好,那就放他翱翔,因为他会回到最初的地方。 赵宁肃的嘴动了动,他想说:“你可以等我回来吗?”然而这句话他说不出口,一说出来,就是双向的承诺,自己的承诺,对多多的要求,他要是说了,多多多半都会答应,但他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到。 吕多多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就在今天早上,她还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棵树,属于自己的树,不管是不是真的能够保护自己,但至少,在心理上,她有了一股底气、一种支撑。然而不到一天,这种感觉就要消失,她顿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难受。 赵宁肃说:“我暂时还不打算走,再等等别的学校的通知。”在他心里,刚刚有了一团温暖,他也不想这么快就放手。 吕多多点点头:“好。时间不早了,送我回学校吧。” 赵宁肃重新启动车子,往学校开去。车到了宿舍门口,吕多多准备下车,赵宁肃拉住了她:“多多,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吕多多看了看车里,抬起眼看他:“没有啊。” 赵宁肃凑上来,在她颊上印下一吻:“晚安吻。再见多多!” 吕多多的脸臊得通红,小声地说一句:“晚安。”然后迅速跳下车,跑回了宿舍。 打开灯,白亮的灯光照出一室的清冷,那种寂寞的感觉又立即包围了吕多多,就在昨天,还有今天早上,她还觉得自己有了一种新的力量,然而此刻,那种力量正在慢慢消散,就仿佛一个被拔了芯子的充满气的皮球,正在一点点萎缩下去。 吕多多爬到床上,抱着大白熊,想着赵宁肃的话,眼泪就忍不住出来了。两天的恋情,她有什么资格说让他留下来,他有更好的前程,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恋人,都不应该阻拦,而应给予最大的支持。但是她真的舍不得,才刚刚抓住一点温暖在手,就要这么快消失吗?就不能让她多贪恋一会儿? 大白熊的肩膀和前胸都被多多的眼泪洇湿了,它默默无言地陪着哭泣的吕多多,给予她半个拥抱和无尽的温暖。 电话响了起来,吕多多坐在床上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不依不饶地响着,直到挂断,吕多多松了口气。过了三分钟,电话又响了起来,吕多多吸了一下鼻子,将脸上的泪抹干,在电话挂断之前接了起来:“喂!” 杨茜的声音响了起来:“多多,你怎么不接电话?” 吕多多清了一下嗓子,装作很正常的语气:“我刚刚在厕所呢。” 杨茜松了口气:“我说你怎么不接电话呢。” 吕多多强笑了一下:“什么事,你一个人在家吗?” “对啊,我已经爬床了,在被窝里呢。我越想越不对劲,今天你和我哥都有些反常,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杨茜回到家,躺在床上和祁衡打电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今晚的事了,祁衡表示不用去管,任其自然,必要的时候,多多肯定会告诉她的。但是杨茜八卦心重,又古道热肠,生怕好友吃亏,挂了祁衡的电话,就马上给吕多多打过来了,结果第一次没通,便给赵宁肃打了个电话,问问他们是不是还在外面没回去,确信她已经回宿舍了,便挂了电话又打过来了。 吕多多本来想找个机会把自己的恋情告诉好友的,但是现在赵宁肃马上要出国,她就犹豫了,还是不要告诉杨茜了吧,免得她担心:“没有啊,你想多了。” 杨茜的听力相当敏锐:“多多,你不诚实了啊,我听出来了,你刚刚肯定哭了,嗓子都有点不对。你是不是在和我哥谈恋爱?” 吕多多被追问得脖子根都红了,她实在不善于撒谎,要是杨茜当面看到她,绝对会一目了然,她吸了一下鼻子:“杨茜,这事我本来想过几天再告诉你的。但是你哥他马上要出国,我就想当这事没发生过算了。反正时间也不长。” 杨茜放大了嗓门:“什么叫时间也不长?赵宁肃这王八蛋,他这是欺骗纯情少女的感情和眼泪!” “没,他没骗我。”感情的事,你情我愿,跟出不出国有什么关系。 杨茜叹了口气:“多多,你真跟我哥在谈朋友?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吕多多对这个问题有点害臊:“才、才两天。” 杨茜说:“那是昨天开始的?不对,前天开始的?大年三十晚上你和我哥在一起?”难怪她打电话到宿舍拜年没找到人。 “嗯,那天晚上我们去城市广场了。” “去倒数了吧?”这事她和祁衡都还没做过呢,她哥真行,真是个情圣,一晚上就把多多给拿下了,“你们不会……” 吕多多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就刚刚确定交往。” 杨茜松了口气,这个赵宁肃,还不算太离谱:“那就好。我真没想到我哥会喜欢你,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好,多多是最可爱的女生,我哥这样的都配不上你。我一直都觉得我哥是个没有责任心不懂得去爱人的人,他只会找那种光鲜亮丽无脑虚荣的女人,这样他甩起来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不会正儿八经去谈一场恋爱。这次也许他是想认真谈一场恋爱,作为你们两个当事人的好朋友和妹妹,我当然会祝福你们,但是多多,你要保护自己,别因为一时冲动做下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谈恋爱需谨慎。” 吕多多心里非常感动,她没想到杨茜半点嘲笑的意思都没有,也完全没有半点看不起她的样子,而是真诚地祝福,拳拳地叮嘱。“我知道的,谢谢茜茜。” 杨茜笑了起来,这是多多第一次叫自己的小名:“好朋友当然要挺好朋友。我哥可能会出国,不过也没关系,出个国而已,最多几年时间,又不是不回来。更何况你和他只是谈个恋爱,又不是结婚,如果觉得没法忍受,那就分了。祁衡说了,谈恋爱是一种人生经历,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一笔财富。所以多多,既然喜欢,就不要害怕付出,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的心。”杨茜这样劝说吕多多,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的切身体验呢。 吕多多用力点头,眼泪都甩了下来:“嗯,我知道了。” “好啦,别难过。你看我们两个是不是挺同病相怜的,我家那个家伙也跑到美国去了,我哥也要过去,以后咱们就都是两地相思,我们俩相依为命算了。”杨茜说着咯咯咯笑了起来。 吕多多听见这话,不由得也破涕为笑,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哭什么呢,还有这么好的朋友陪着自己呢,自己不孤单。就算是没有爱情,也不会怎么样,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吕多多的人生经历说复杂,其实也还简单,她不知道,丰盈过的心一旦干涸,那种寂寞和空旷是锥心蚀骨的,再也难以填满。很多人在谈过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之后,就再也难以进入下一场恋爱,因为没有人再能带给她那种充实而欣喜的感受,因为没有人能够给她想要的那个世界,所以便会一直寂寞下去。 吕多多放下话筒,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上却带上了笑意,杨茜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好的知己密友。 第43章 我不会分手 电话刚一放下,马上又响了起来,吕多多接起来,是赵宁肃打过来:“赵医生。” 赵宁肃小心翼翼地试着问:“多多,你没事吧?” “嗯,没事啊,挺好的。”吕多多的语气非常放松。 “我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去了。去不去都不影响我将来开诊所。”赵宁肃说。 吕多多沉默了一下,说:“赵医生,先别那么早下决定。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就更加用不着,我希望你去。” 赵宁肃有些慌乱:“多多,我不会分手的!” 吕多多笑起来:“我没说要分手啊。出国和谈恋爱又不冲突。”她想说,赵医生,让我们谈恋爱吧,不管时间和空间,直到我们当中有一个人不想再继续的那一天。但是这太直白大胆了,她说不出口。 赵宁肃将心放进肚子里:“嗯嗯,不分手。” 出国的事暂时就这么搁置在一边,赵宁肃不提,吕多多也不问。赵宁肃每天去接吕多多下班,他们一起去吃各种美食,偶尔跑到赵宁肃家里去做宵夜吃,一起看老影片,晚了,吕多多就睡在卧室里,赵宁肃睡在沙发上。 吕多多卸下心房,变得非常开朗。骨子里,她其实是个非常开朗的人,跟随爷爷奶奶长大的她,小时候是个很调皮的孩子,祖父母带孙辈,总是很少有打骂,更多的是鼓励和夸奖,这让多多的童年非常健康快乐,而正是这些底色,后来尽管遭遇父亲和姐弟的殴打、谩骂和漠视,也不能使她的性格扭曲。所以说,一个人的童年经历是相当相当重要的,事关人的一生。 遇到赵宁肃,压抑在心底深处那个真实的吕多多释放出来了,因为赵宁肃的包容和温柔让她全然信赖和放松,这是个亦父亦兄、亦师亦友的角色,给她温暖和鼓励,给她引导和支持,还能让她感受到恋爱的甜蜜,她变得健谈、爱笑。 赵宁肃喜欢这个无话不说、开朗活泼、率**笑的她,这个天真、单纯、懂事和善良的女孩,让赵宁肃的心在她的一笑一颦间缓缓沦陷。他知道,吕多多是一个圆,但这个圆还有缺失,他会想办法将这个圆补满,让她每天都挂着开心的笑脸。 初六这天,吕多多结束了商场的兼职,下午她还有一份家教,所以一早她就跑到杨茜家拜年去了。杨茜邀请了很多次让她去家里玩,但是吕多多都没好意思去,担心给人家添麻烦,也害怕杨茜父母会对自己有什么看法。不过杨茜依旧热情不减,说她爸妈也希望她去家里玩。春假马上快要结束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杨茜的父母虽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但是却难得都没什么架子,非常和蔼可亲,对女儿唯一带到家里来的同学非常热情。杨茜长相随妈妈,杨妈妈非常漂亮,四十多岁的她依旧风韵犹存,吕多多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她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很奇怪,她是杨茜的妈妈,自己看着自然面熟了。等她想明白的时候才惊觉,原来这种熟悉感不是来自杨茜,而是赵宁肃,杨妈妈和赵宁肃有些相似,他们的眼睛和鼻子非常像,都是一样的单眼皮大眼睛、悬胆鼻梁,杨茜这两点则随了她爸的桃花眼和鹰钩鼻。 想明白这点,吕多多便不怎么敢盯着杨妈妈看了,觉得怪不好意思,自己才和赵宁肃相处多久啊,居然对他这么熟悉了吗? 杨爸爸是个领导,大概是职业习惯的缘故,说话非常有技巧,随意聊着,便将吕多多家的背景什么的都刨出来了,吕多多还没法拒绝。她担心杨爸爸会觉得自己是因为势利才跟杨茜接触的,结果杨爸爸说:“你们家的孩子都很不错啊,都知道靠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很好。你父母也很有见识,那么多孩子,一个个都送去上学,不容易。” 吕多多一想,也是吧,主要是家里的情况太困难,大家都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至于父母,主要还是妈妈有见识,吕建民可巴不得她们早点辍学给他赚钱花了,便笑笑说:“主要是妈妈很坚持,她觉得只要能考上,就一定要送。” 杨爸爸点头:“你有个很了不起的妈妈。”还想说什么,门铃响了起来。 杨茜和杨妈妈都在厨房里忙,吕多多便主动站起来:“叔叔,我去开门吧。” 结果门一开,门外站着的居然是赵宁肃,他朝吕多多挤了下眼:“你居然这么早。” “赵医生?”吕多多有些意外,他知道自己今天来杨茜家吗?自己没有告诉他呀。 赵宁肃笑了一下,进门来了,他手里还提着不少礼物:“姑父。姑妈和茜茜呢?” 杨爸爸笑起来:“宁肃来了啊,她们在厨房里忙呢。今天茜茜的小朋友也过来玩,茜茜这丫头破天荒主动要求帮忙打下手去了。过来坐吧,这个是茜茜的朋友,叫多多。” 赵宁肃笑起来:“姑父,不用介绍,我跟多多认识,还很熟。” “哦呵呵,认识就好。年轻人在一起有话说。” 吕多多耳朵一热,生怕赵宁肃说出什么来,还好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坐下来,从自己提来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姑父,这是给您的祁门红茶。”又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走到厨房门口,“姑妈,这是给您买的丝巾。” 杨妈妈笑着说:“好,是什么色的?” 赵宁肃说:“紫色的。” “紫色好,我喜欢。先放着,我一会儿忙完了来看。谢谢小宁啊。”杨妈妈笑眯眯的,她最爱收集各色丝巾披肩了。 杨茜说:“哥,我的呢?” “你还要什么啊?压岁钱早都给了。” “小气!多送个礼物怎么了?”杨茜撅嘴。 杨妈妈白了一眼女儿:“你就知足吧你。小宁快出去,这儿都是油烟。先去陪多多说话。”说着将赵宁肃推了出来。 赵宁肃笑容满面地回来,坐在吕多多身边一起看电视聊天。杨爸爸和赵宁肃说一说工作上的事情,然后又问道:“宁肃接到几个学校的通知了?” 赵宁肃愣了一下:“三个了。” 杨爸爸点头说:“不错啊,听说美国的口腔硕士非常难申请。那你打算去哪个学校?” 赵宁肃用余光看了一眼吕多多:“暂时没有定。” “去读几年书也好,开拓一下自己的眼界,不管是在深度上还是纵度上,都是非常好的拓展。姑父支持你去。”杨爸爸说。 “谢谢姑父。”赵宁肃笑着说。 杨爸爸说:“我没想到你会选择口腔科,还以为你会跟你爸一样学外科。”毕竟从科室来说,口腔科算是小科室,发展前景远不如外科、内科这样的大科室好。 赵宁肃说:“我喜欢口腔科,将来自己开个牙科诊所,挺自在。” 杨爸爸点头:“也不错,小科室有小科室的好处。像你姑妈,时不常就得值晚班,三天两头不着家。茜茜也学了临床,还说要学外科,将来也是个三天两头不着家的。”杨爸爸心疼老婆女儿,但那两个都是事业心特别强的,性子还拗,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杨茜从厨房里出来,笑眯眯的说:“爸,到您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快去吧。” 杨爸爸起身:“那你来陪你哥和你同学坐,我去做菜。” 杨茜走过来,挤在赵宁肃和吕多多中间坐下了,笑嘻嘻地说:“保持点距离。” 吕多多往边上挪了挪,脸有点发烫,杨茜伸手搂着吕多多的腰:“最近多多气色很好,想必是很甜蜜吧。” 吕多多的脸越发通红,赵宁肃含笑看着两个女孩。杨茜斜睨着赵宁肃:“哥,你真打算去美国啊?” 赵宁肃没说话。杨茜说:“你要是去了,到时候多多被别的男生追走了,我可不负责啊。” 吕多多红着脸笑:“谁会来追我啊?” 赵宁肃看着吕多多,心里越发矛盾了。他本来准备在出国之前帮多多做牙齿矫正手术,但是要是矫正好了,被别人发现多多的好,给人追走了怎么办?这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么?不给她矫正,确实安全得多,但是让多多顶着这副破相的面容,连笑容都那么怯弱,他又实在心疼。他想把自信还给多多,让她自信地开口说话,开朗地笑。 “多多,你哪天有空来附属医院一趟吧。”赵宁肃说。 “啊?”吕多多有些意外,“去医院做什么?” “你直接来口腔科找我,我帮你检查一下,然后给你矫正一下牙齿。” 吕多多结结巴巴地说:“现在、现在不弄吧。”她钱还没攒够呢。 “为什么?”赵宁肃温和地问。 杨茜揽着吕多多的肩:“多多你别担心,我哥说了给你矫正牙齿,费用自然由他操心,你只管去就好了。” 吕多多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等我自己攒够钱再弄。”就算是跟赵宁肃交往,也没有让人家给自己出钱的道理,那自己成了什么人了? 赵宁肃看着吕多多,说:“我明白多多的想法。钱算我借给你的,先去矫正牙齿,以后再还,好吗?” 吕多多看着赵宁肃,他眼里带着热切的希望,又看看杨茜,杨茜也朝她用力点头:“弄吧,多多,以后就能美美地笑了。”她一边笑一边露着牙齿。 吕多多岂有不希望自己的牙齿尽早矫正好,但是她真没有想过要借助别人的力量,尤其还是赵宁肃的。 赵宁肃说:“多多,早点弄吧,想早一点看到你没有负担的笑脸。” “多多,去吧,就冲这点,我投我哥一票。”杨茜朝赵宁肃竖起拇指,至少从这一点来看,他确实是真心实意为吕多多考虑的,他马上要离开,却想着将吕多多的牙齿矫正好,明知道多多矫正好牙齿之后,可能会有很多的变数。 “你们还有几天就开学了,最好是在开学前来弄。”赵宁肃说。 杨茜拍拍自己的胸:“这事我来督促多多,到时候我陪她一起来。” 吕多多还在迟疑,他们两个已经帮自己决定好了,她看看这对兄妹,最后终于点下了头:“好吧。” 第44章 矫正牙齿 几天后,吕多多去了一趟附属医院,赵宁肃陪同她去挂号、看诊。赵宁肃跟医院的医生一样,都穿着白色的褂子,直筒的造型、普通的棉布,却在他身上穿出了玉树临风的效果,吕多多还不知道什么叫制服控,但是她就觉得这白大褂特别适合赵宁肃,真帅! 给吕多多看牙的并不是赵宁肃,而是赵宁肃的科室主任。虽然赵宁肃很想亲自帮吕多多做牙齿矫正手术,但是整个矫正手术花费的时间比较长,以后他要是出国了,换一个医生来经手,这对吕多多来说并不有利。 再者赵宁肃觉得自己还太过年轻,经验尚缺,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将吕多多推荐给了自己的主任。主任是个中年女性,对自己手下的小大夫赵宁肃偏爱有加,年轻帅气的赵宁肃是他们口腔科最拿得出手的男医生,为他们口腔科长面子。而且赵宁肃聪明好学又谦虚有礼,整个科室的老老少少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主任也不例外,早就把赵宁肃当自己儿子看待了,可惜她生的是个儿子,要是个女儿,一定要拉过来做女婿才行。 至于赵宁肃花心,哪个男人不花心?那些表面上不花心的男人都是有贼心没贼胆,要不就没那个贼钱和贼本事。赵宁肃条件那么好,家里条件不说,他自身条件也过硬啊,况且他花是花,却不乱来,从不同时脚踏数条船,一直都是这个分了才找下一个,比起那些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多了。说他不够长情?那是你没本事将人套牢。 此刻赵宁肃拉着一个小姑娘过来看牙,主任就笑道:“小赵这是你妹妹?” “对,我妹妹。”赵宁肃笑眯眯的,吕多多颇有些不自在。 主任嗔他:“你怎么不自己给她看,要来找我?” 赵宁肃说:“这不是因为主任的技术比我这半吊子好嘛,辛苦主任啦。多多,这是我们科室的秦主任。” 吕多多连忙打招呼:“秦主任好。” 吕多多一开口,秦主任就发现了吕多多的牙齿问题,招了招手:“小姑娘过来坐,我给你检查一下。” 赵宁肃说:“辛苦主任啦,回头我请你吃韩国烤肉。”回头对吕多多说,“多多你在这里,回头你检查完了过来找我,我就在牙科一诊室。”他还当着班呢,不能离开太久。 吕多多点点头,赵宁肃冲她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秦主任看了一下吕多多的牙齿,又问了一下她的情况,说:“你是打算种牙呢,还是套假牙?” 吕多多犹豫了一下:“哪个比较省钱?” 这时赵宁肃又突然折了回来,从门口探进头对秦主任说:“主任,我妹妹的牙齿用最好的治疗方法,钱不是问题啊。”说完又赶紧走了。 “臭小子。”秦主任看着赵宁肃笑着摇了下头,然后拿起病历开单,“先去做基本检查,照X光、验血。” 吕多多做完这些检查,去赵宁肃的诊室等待检查结果。赵宁肃正在给病人做检查,他让吕多多在一旁坐着。吕多多第一次看到赵宁肃认真工作的样子,他脸上表情非常和蔼,温言细语地询问病人的情况,偶尔会叫病人躺在治疗台上,戴上口罩拿着口镜给病人做检查。看起来非常温和耐心,等待看病的人也显得格外耐心,等待着帅哥医生给自己看病。 认真工作的赵宁肃有一种莫名吸引人的魔力,吕多多看着就不舍得错眼珠。赵宁肃感受到她的目光,偶尔会抬头来朝她这边看一眼,满眼都是笑意。吕多多被看得心头小鹿乱撞,心想,人长得赏心悦目还是挺好的,起码可以带给人愉悦的心情。又想到自己的牙齿,难怪他们都讨厌自己,看见自己这副衰样就不爽吧。所以对自己的牙齿矫正又多了一分期待,只是自己矫正好牙齿之后,赵宁肃却不在国内了,真是很遗憾,不能让他第一个看到自己改变后的样子。 吕多多的治疗方案是秦主任和赵宁肃一起定下来的,完全没有参照吕多多的省钱方案,用的是最好的治疗方案种牙。吕多多问过秦主任,整套做下来大概需要多少钱,秦主任说大概两万多块吧。这个数额吓得吕多多心脏几乎都停跳了,她现在连两千块都没有,两万多块,那就是笔巨额债务啊。 她当时几乎要从医院逃出去,不治了,赵宁肃便拉住她:“多多,你别着急,先听我说。” 吕多多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颗牙而已,居然要两万块钱,她摇着头:“算了吧赵医生,我就采用最普通的治疗方案不行吗?你上次给那个病人镶了个假牙,只花了一千多块钱。” 赵宁肃说:“那只是个活动假牙,装饰作用的,随时都可能会掉,没有实际功效。种植牙齿是最健康的方式,你种上牙后,以后就跟你自己的牙一样没多大的区别,可能一辈子都不需要再换了。” 吕多多看着赵宁肃,她知道赵宁肃这是在为自己做打算,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我没有钱,都算我借你的,以后等我赚钱了,我再还给你。”她不信自己以后赚不到两万块钱还他。 赵宁肃笑着点头:“好。” 吕多多心里有些狐疑,赵宁肃哪来那么多钱呢,他才出来工作一年而已,这么想着,嘴上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赵宁肃愣了一下,然后戏谑笑道:“怎么?现在就想打听我的收入了?” 吕多多羞红了脸:“没有,就是想跟你学学赚钱的方法。” 赵宁肃说:“我的方法未必适合你,不过你要是想学也不是不可以。炒股你会吗?” 吕多多摇摇头,果然不适合自己。 “其实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学学,主要是要有本钱和敢冒险的心。”赵宁肃知道自己这方式不一定适合吕多多,她赚那点辛苦钱已经非常不容易,肯定不会愿意拿去投资冒险,所以他也不赞同吕多多去炒股,起码现在不能去,“我觉得多多现在还是好好读书吧,有空做做家教就好,学好了本事,现在就是投资,将来回报会非常丰厚。等做了主任医生,一两个月就能把种牙的钱赚回来了。” 吕多多被这个信息惊呆了,当医生的收入居然有这么高! 赵宁肃笑起来,这基本上就等于给吕多多画了个大饼,主任医师哪有那么好当的,得从小大夫慢慢熬呢。不过要是留在他们这里,能够到三甲医院上班,收入还是不错的。 吕多多两眼发出异样的光彩,好好学习,钱途是大大的啊。 在赵宁肃的劝说下,吕多多接受了种牙。她的牙断掉的时间过长,需要拔掉牙根重新安装人工牙根,这要做一个小手术,把残留的牙根拔出来,重新装人工牙根。种牙需要等新植的牙根与牙槽紧密结合后才能进行,这大约需要三到六个月左右的时间。种植牙根的同时又做了正畸牵引,这样就可以一步到位了。 植入牙根手术很小,无需住院。吕多多做完手术,去上洗手间。突然听见外面有两个人进来了,一个说:“你刚刚做的那个手术是赵医生带来的病人?” 另一个嗤笑了一声:“什么病人,是赵医生的现任女朋友。” “啊?不是说是他妹妹吗?原来是情妹妹哦。赵医生的眼光怎么越来越差,找了这么个女朋友?” “谁知道!听说这女的所有的治疗费用都是赵医生出的,昨天还是赵医生自己去交的钱,刷的就是他自己的卡。” “真的?听说是种牙啊,花了几万块,赵医生可真大方。是不是因为马上要出国,给的分手费啊?”说话的人吃吃地笑。 另一个人不屑地撇嘴:“谁知道他鬼迷了什么心窍,居然看上这么个丑八怪,一看见她那嘴牙,赵医生还有想法吗?他们不是开玩笑说,赵医生可是一夜六次郎,碰到这个女的,赵医生还能硬得起来么?哈哈。难不成赵医生改吃素了?” 另外一个也哈哈大笑起来。 医院本来是个百无禁忌的地方,各种黄段子层出不穷,就算是女大夫女护士,也有点口无遮拦。吕多多在隔间里本来早就打算出来了,听见有人在说自己,便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冲出去辩驳一番或者若无其事地走掉,她都做不到,于是只好等那些人走了再说。没想到那两人话越说越不堪入耳,吕多多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终于外面都安静了,吕多多才低着头出来。她仿佛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自己看一样,那些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谈论自己和赵宁肃一切,自己像是个没穿衣的人一样被人围观着、指指点点着。吕多多特别想哭,以前自己被人辱骂嘲笑的时候,她都能硬咬着牙撑过去,如今却没法视若无睹,因为这些意味深长的眼光里,更有对赵宁肃的嗤笑和鄙夷。 第45章 珍惜当下 赵宁肃已经下了班,正在办公室里等吕多多一起走,看见她脸色煞白,主动走过来问:“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吕多多抬头看着赵宁肃,眼泪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便顺势点了点头。赵宁肃手忙脚乱地拿起纸巾给她擦眼泪:“真有那么疼吗?应该不会很疼啊。” 吕多多不说话,接过纸巾低头擦眼泪。赵宁肃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肩非常单薄消瘦,不盈一握,赵宁肃以手指轻抚她的肩:“没事,一会儿就不痛了。” 吕多多轻吸着鼻子,然后不动声色地躲开了赵宁肃的手。赵宁肃看着空空的手心,有一些失落:“怎么了,多多?” 吕多多抬起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看着赵宁肃:“赵医生,对不起。” “好端端的,怎么对不起我了?”赵宁肃有些不解。 吕多多深吸了口气:“我让你难堪了。” 赵宁肃皱起眉头:“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听到谁在背后嚼我们的舌根了?” 吕多多抿着嘴不说话。 赵宁肃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就为这个,你哭了?”他伸出手捏了一下吕多多的脸蛋,“你要为这个哭,你一辈子都哭不过来呢。人生在世,哪有不被人在背后议论的,甚至当面谩骂的也有啊。” “我知道,我不怕别人说我。但是他们在说你。”吕多多不怕别人说自己,却不想连累赵宁肃受无妄之灾。 赵宁肃笑得露出了整齐的白牙:“那就更不用担心别人怎么说我了。在医院,我是个话题人物,所以你要习惯啊。没有一颗金刚心是不行的,当笑话听听就好了。”心里有些小小的感动,丫头在替自己担心呢。 吕多多看他笑得一脸风轻云淡,心里却不由得难受起来,原来他跟自己一样,也饱受非议吗? 赵宁肃摸摸鼻子:“说起来咱们俩有不少相同之处呢,我是个话题之王,你也是个话题女王,咱俩正好凑一对了。”说着又不由自主地乐呵起来。 吕多多被他这话也逗乐了。赵宁肃看着吕多多破涕为笑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多多,真想把你也打包带走就好了。” 吕多多吸了下鼻子:“还是算了吧。我肯定会让行李超重的。” 赵宁肃仰头哈哈笑起来,伸手大力搓揉了一下多多的脑袋,多多这些年一直都是留的娃娃头,这样可以用厚厚的头发和长长的刘海遮住大半张脸,这发型也使得她一直像个中学生,赵宁肃说:“多多,等牙齿矫正好了,把头发留长扎起来,你的脸小,脸型也好看,留长发合适。” 吕多多抿着嘴点头,一定留长发,等他回来就看得到。 做完牙根种植手术,吕多多就开学了。赵宁肃的行程也定下来了,三月十号,意味着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要离开。离开之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变得格外忙碌,连约会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不能见面的时候,赵宁肃就会在睡前打电话过来跟她聊天。没两天,就引起了舍友的不满,有说吕多多霸占电话煲电话粥,阻碍别人的电话打进来的,有说大晚上的还打电话,影响人休息的。 杨茜就冷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上学期谁三更半夜抱着电话又哭又闹,怎么从来不想着自己影响别人休息了?这还没熄灯,就不允许打电话了?这放到天边理都说不过去吧,要是忍受不了,赶紧滚蛋,去找辅导员换宿舍!” 上学期刘弋男朋友要分手,她每天晚上打电话过去纠缠不休,又哭又闹折腾了整整半个月,大家看她可怜,什么都没说。如今吕多多晚上打电话,非议最多的就是她,估计是心里不平衡,吕多多这丑八怪都谈恋爱了,还表现出那么甜蜜的样子,简直叫人妒火中烧。 杨茜这话一说,那些声音全都消失了。吕多多看看杨茜,悄悄地竖了个大拇指。杨茜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赵宁肃打电话,大冷天的,多体谅下你女朋友,以后电话打我手机上来,让她在被窝里接。这时还没到人手一机的时候,不过家境好一点的人基本上都配了手机,吕多多没有,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尚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 下一次赵宁肃打电话的时候,果真就打到杨茜手机上来了,吕多多想去外面接,被杨茜按在被窝里:“就在这里接,外面不冷啊?”二三月份,冬天还没过去,外面温度才几度。 吕多多迟疑了一下,然后接通了电话。小情侣通电话,无非就是一些日常生活琐事汇报,吃什么,今天做了什么,遇到开心和不开心的事,看到有意思的书,上了什么课,看到有趣的病人,听到什么笑话,都是些不咸不淡的话,但是说起来没完没了,只觉得开心甜蜜。 杨茜眼见着吕多多一天天自信开朗起来,也觉得高兴,说起来还要归功于老哥,但是又隐隐有些担心,过阵子赵宁肃走了,多多又剩下一个人了,会觉得很失落吧。 这个担忧吕多多自己也是有的,挂上电话,甜蜜的心又有些酸涩,就好像看见美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瞬间的繁华炫目让人欣喜惊叹,但是片刻之后却归于黯淡沉寂,这种热闹过后的寂寞,比一直都在寂寞中要更煎熬一些。 临行前几天,赵宁肃终于办妥所有的事宜,医院这边也停了职,就等出发的那一天。他得了空,可以好好陪陪女朋友。多多要上课,赵宁肃便跑到学校来跟她一起听课,于是吕多多和杨茜的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赵宁肃的加入,使得这个本来就很醒目的组合更加醒目了。 不少人都在猜测他们的关系,到底是谁跟谁。不认识的人便觉得赵宁肃和杨茜是一对,这样才般配啊,只是吕多多这个异类怎么不走开,妨碍人家两口子约会。但事实是,赵宁肃的手臂时常是放在吕多多肩上的,杨茜虽然跟他也很熟的样子,却明显没有暧昧关系。众人再次跌破眼镜,赵宁肃和吕多多?原来那场恶作剧是真的? 吕多多再次引来了他们班甚至他们系女生羡慕嫉恨的目光,丑女真是要大翻身了啊。吕多多置于众人异样的目光中,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也还是没有拒绝赵宁肃和自己一起上课,毕竟一起相处的时光越来越少,此刻还是咫尺,下一刻就天涯,咫尺的时候不珍惜,等相隔天涯的时候来后悔吗? 这天下午临床医学系有一个医生职业道德讲座,请来的主讲人是本市十大青年职业道德标兵,据说是本市非常有名的胸外科专家。吕多多兴致勃勃,拉着赵宁肃去听讲座,赵宁肃一路上都在听吕多多和杨茜叽叽喳喳说话,心情很放松,进会场的时候也没看门口的水牌上写的告示内容,直到进了会场前排坐好,赵宁肃抬头看着黑板上挂着的条幅“欢迎我市十大青年职业道德标兵牛文洁老师来我校演讲”,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杨茜也看见了那个条幅,转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宁肃:“哥,真巧啊。” 赵宁肃“嗤”地笑了一声:“现在的人真搞笑,五六十岁还叫青年,我们是不是还是少年?” 杨茜吃吃地笑:“我觉得我们应该是童年。” 吕多多察觉到赵宁肃和杨茜情绪的变化,看了看条幅,问:“牛文洁是谁?你们认识?” 杨茜笑起来:“要不我们走吧,不听了。” 赵宁肃说:“为什么不听?既然来了,就听听吧。看看牛大医生说些什么牛气话。” 吕多多敏锐地猜到主讲的人和赵宁肃认识,而且关系匪浅,便说:“要不我们坐到后面去吧?” “不用,就这里。”赵宁肃淡淡地笑。 不多时,会场的人渐渐满了,主持人给大家介绍了一下主讲人,牛文洁老师是圣洁医院的创办人,著名的胸外科专家。吕多多看见一位美丽的中年女性走上了讲台,看不出具体年纪,也许四十多岁,也许五十多岁,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全都往后收拢,扎成一个发髻,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脸庞非常饱满,没什么皱纹,化着淡妆。衣着打扮也非常干练得体,穿着黑色呢子长大衣,系着白底紫色条纹的丝巾,举手投足之间一股成熟自信的风韵,令吕多多十分叹服,如果自己到这个年纪,也能有这样的气度就好了。 吕多多赞叹说:“牛老师的气质真好。” 赵宁肃哼了一声:“表面而已。” “我觉得气质这东西靠表面是装不出来的,需要有真正内在的东西。”吕多多认真地说。 赵宁肃转头看着吕多多,轻叹了口气:“多多,我觉得一个人的气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内心。” 吕多多察觉到赵宁肃的语气有些不对,转过头来看着他,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便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气质这东西是强求不来的,也装不出来的,修好自己的内心,没准就有了。” “是的。” 牛文洁这时清了一下嗓子,开始跟大家打招呼,她的声音跟她本人非常符合,温和又不失干练。她说话语速不快,完全是脱稿演说,条理清晰,思维严密,语言还不失幽默,非常有说服力,使得整场演讲非常生动,学生都听得非常佩服。 杨茜坐在吕多多旁边,小声地感叹:“真是个女强人啊。” 吕多多也小声地说:“我觉得她好有魅力。” 杨茜咯咯笑了起来:“别给我哥听见了。” “啊?”吕多多有些不解。 第46章 受伤的孩子 此时牛文洁已经结束完演讲,开始进入与学生互动问答环节,她环视了一下讲台下方,目光扫过吕多多这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眼睛里微微有些诧异。吕多多没有发现,她那张像面具一样完美无缺的表情有一丝动容。 赵宁肃一直抱着胸,冷冷地注视着台上的牛文洁。吕多多发现,牛文洁回答学生提问的时候,并没有刚才演讲那样出色,偶尔还出过几次错。她心想,演讲稿可能是背过的,所以才这么顺畅流利。 杨茜问吕多多:“你有没有什么问题想提问的?” 吕多多摇了摇头。 赵宁肃这时候举手站了起来:“有一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牛医生,您刚刚说,作为医生,心中要有大爱,我的理解是,大爱就是指对社会对病人的关爱,那么相对的小爱应该就是对家庭对家人的关爱。我想请问一下,当大爱与小爱相冲突的时候,牛医生您会怎么处理?假设您的孩子病了,发高烧,您正好有一台手术要做,当职业操守和孩子的安危发生冲突时,您会怎么取舍?” 牛文洁瞟了一眼赵宁肃,然后低下头去,脸色有些苍白,她笑了一下,嘴唇微微有些颤抖:“感谢这位同学的提问。将来我们进入工作岗位,这样的情况会遇到不少,在确定孩子发高烧的情况下,自己又没有办法离开,这时就得求助家人和朋友,让他们帮忙去照顾孩子。” 吕多多心里有些疑问,假如所有家人都拜托不上呢,孩子发高烧,那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果然,不止她一个人想到这个问题,有人已经站起来继续追问了。吕多多转头看了一眼赵宁肃,只见他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死死地盯着台上的牛文洁。隔着吕多多,杨茜伸手捏了一下赵宁肃的胳膊:“哥。”声音有些安抚的情绪。 吕多多伸手抓住赵宁肃的手背:“怎么了?” 赵宁肃回过神来,看着吕多多,反过手心来抓住了她的手,笑了一下:“没什么。” 吕多多觉得他的笑容非常悲哀,让人心里很难受,说:“要不我们先走吧,不听了。” 赵宁肃摇了一下头:“没事。” 牛文洁似乎也没有心思继续多说什么,提前半小时结束了互动问答,匆匆离场了。 等大家都走了,他们才慢慢起来,杨茜说:“哥,你不用介意那件事的,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赵宁肃悲哀地笑了一下:“有些事情,不是过去了就当没发生过。” 吕多多一直一头雾水,她猜到赵宁肃跟牛文洁是认识的,具体是什么关系她却不知道,她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赵医生。” 杨茜说:“刚刚那个牛医生,是我哥的亲妈。” “!”吕多多大吃了一惊,转头看着赵宁肃。 赵宁肃笑了一下:“没什么好惊奇的,我已经有很多年没看到她了。” 吕多多越发觉得难受了,刚才赵宁肃问的那个问题,难道是真实发生过的?她不清楚情况,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赵宁肃说:“多多,陪我去走走。” 杨茜非常自觉地说:“你们去吧,我先回去了。”说着拍了拍吕多多肩,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了一下头,走了。 赵宁肃牵着吕多多的手,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什么话也不说,吕多多也不出声,就陪着他一直走、一直走。赵宁肃的步伐迈得很大很快,吕多多需要一路小跑才追得上,但是她只是尽量让自己快一点,却不叫赵宁肃慢下来。 走了大概快一个小时,赵宁肃终于察觉到吕多多还一直跟着自己了,便停了下来,看见吕多多因为走得太快而有些晕红的脸:“对不起,多多。” 吕多多看着他摇摇头:“没关系。对不起,赵医生,我帮不上什么忙。” 此时天色已晚,到晚饭时间了,赵宁肃抓紧了吕多多的手:“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吧。今天不去食堂了,我们去外面吃。”这两天赵宁肃每天一早就过来了,陪着吕多多上课、上图书馆,中午晚上都跟着在食堂吃,体验学生生活。 赵宁肃选了个环境稍微好点的餐馆,找了个角落里很偏僻的位置坐下。点了菜,吕多多帮两人倒上热茶。赵宁肃端起茶,抿了一小口,然后开口说话:“我已经有六年没有见到她了,上次还是我刚考上大学时,特意跑到圣洁医院去看了她一眼。自从她离婚之后,从没主动来看过我,好像从来没生过我一样。”赵宁肃说到这里的时候,眨了眨眼睛,仿佛要将什么情绪眨回内心去。 吕多多听到这里,不由得喉头一哽,原来竟是这样的关系。她伸出手,无言地握住赵宁肃的手。 赵宁肃继续说:“他们离婚的时候,我才八岁。我想跟着她,但是她不愿意要我,我只好跟着我爸。他们离婚后不久,我发高烧,家里什么人也没有,我哭着打电话到医院找她,她说她要去做手术,让我去找我爸,要么自己去医院打针。我烧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说着用左手掩住了面,深吸了一口气,“我那时候真的非常寒心,以前她是怎么说的?我是她的小太阳、开心果,结果后来我变成了一块避犹不及的抹布。她恨我爸,连带连我也讨厌上了。嗬!这就是所谓职业道德标兵?”语气中不无悲哀和嘲讽。 吕多多忍不住鼻子发酸,她想将赵宁肃抱在怀里,好好安慰,抹去他心头的创伤。她觉得赵宁肃比自己的处境更惨,自己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爱,所以就不曾有过得到又失去的落差,他则是从云端跌到地面,这种冷淡和漠视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去承受,实在是太残忍了,这样的母亲,她配吗?她双手抓紧了赵宁肃的右手,轻声问:“后来呢,谁带你去看的病?” 赵宁肃放下左手:“我给医院打电话,找到我姑妈,就是茜茜的妈妈,她来带我去打的针。我高烧快四十度,医生说再不及时退烧,就极有可能烧成脑膜炎。要不是我那时聪明,知道找我姑妈,你现在看到的我就是个傻大个了,对着你笑得流口水。”赵宁肃自嘲地勾起嘴角。 吕多多忍不住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幸亏你从小就聪明。不过就算是傻了,肯定也很可爱。” 赵宁肃温柔地抚着吕多多的脸:“要是傻了。没准我爸就会到处给我物色媳妇,看你又穷又破相了,然后给你一笔钱,允诺你美好前程,让你嫁到我家,给我家传宗接代。就像很多狗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吕多多被赵宁肃这话逗得乐起来,她用手捂住嘴“咯咯咯”笑:“你怎么不去写小说当编剧?” 赵宁肃看着她,嘴角挂上笑容:“其实我知道,就算是那样,你肯定也不会愿意。”骄傲的多多,要强的多多,怎么肯为这点小事就屈服于强权和金钱。 “谁说的,没准我看见你就同意了呢。”吕多多皱了皱鼻子看着赵宁肃。 赵宁肃心头一紧:“多多,我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吕多多看着他:“现在也不晚啊。” 赵宁肃说:“但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吕多多轻摇了一下头:“这些事也都说不好。如果我们早点遇见,也未必会就在一起了。不是有一句话说‘在时间的荒野里,没有早一点,没有晚一点,于千万人之中,正好邂逅你’,我们,也许是这样的缘分。所以不要去假设,也不要遗憾,如果缘分真的属于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在一起的时光。” 赵宁肃看着如此通透灵秀的多多,心里微微有些酸胀,满满的都是感动,这样的女孩,怎能让他不挂怀。 菜上来了,两人开始吃饭,吕多多试图把话题引向比较开心的方面,说了自己小时候不少糗事,都是在乡下待的那些经历,上树捉鸟啦,下水抓螃蟹啦,掘了蚯蚓去掉青蛙啦。“……我小时候晒得跟泥鳅一样黑,我奶奶说,坏了坏了,将来是个女包黑子,怎么嫁得出去。我就说不怕,我用石灰刷一刷就白了。”吕多多说着咯咯咯直笑。 赵宁肃挑眉打量她:“你不会真用石灰去刷了吧?” 吕多多说:“当然没有,要是刷了,我还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话?” “那你怎么变白了?现在完全看不出很黑啊。”赵宁肃说。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吃水果吃的。也可能是遗传就不黑吧,我奶奶就很白,我长得像奶奶。他们都说我是个异类。”吕多多为了不让赵宁肃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便说了很多自己的事。 “为什么是个异类?” “我家里人都长得好看,我大姐学舞蹈,我二姐是校花,我双胞胎弟妹都还不错,就我一个人其貌不扬,要不是我长得像我奶奶,我还真以为自己是捡来的。不过捡来的也不可能,我爸不扔女儿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去捡个女儿来养?”也许是隔家远了,也许是她已经长大,也许是赵宁肃让她觉得踏实又安心,现在说起这些来,居然还能当玩笑话来说。 赵宁肃说:“那你奶奶肯定也是个美女。” 吕多多睁大了眼睛:“咦,你怎么知道?我奶奶是十村八乡有名的美女,只是我长得可能有些变异了。” 赵宁肃含笑看着吕多多:“不是,是因为多多现在还是一个茧,没有化成蝶。”谁说吕多多丑呢,只是那茧太厚,妨碍了她化蝶的时间。 第47章 抱你入眠 菜上来了,赵宁肃又叫了不少酒:“今天陪我喝点酒。” 吕多多没有拒绝:“好。”借酒浇愁虽然有些颓废,但是人有时候需要借助一些外力来让自己麻痹放松一下。 饭桌上,两人喝了很多啤酒,赵宁肃犹觉不过瘾,还叫了瓶红星二锅头,一边喝一边历数以往的种种的糗事乐事,说他小时候的丰功伟绩:踢球砸人家的窗玻璃;给同学们分发注射剂盒子养蚕;参加奥数考试得第一名;和同学上公园划船翻湖里了;最搞笑的是,有一次偷了他爸的安全套装了水当水球玩,还被老师发现了。“不过那还是幼儿园时候的糗事了。”赵宁肃哈哈大笑,“现在想起来真囧。” 听到这儿,吕多多的脸红成了个大苹果,但也憋不住呵呵直乐。 大概是白的啤的混着喝容易醉,到最后,赵宁肃终于成功将自己灌趴下了。吕多多只好扛着他,送他回家。幸亏他家离这儿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纵使这样,吕多多也累出了一身汗,因为醉鬼喝醉了之后沉得要死,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身上。 吕多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成功将赵宁肃拖上了楼,将他安顿在床上。赵宁肃的酒品很好,喝醉之后并不怎么闹腾,只是闭着眼睛呼呼大睡。吕多多帮他脱了外套和鞋子,替他拉上被子,然后打了水来给他洗了脸,又擦了手,站在床边看了一会。赵宁肃的眉头锁着,足见心结还是没有解开,这个事情吕多多也无能为力,她伸出手指,轻轻抚了一下他的眉头,想要替他舒展开来。 赵宁肃伸出手,抓紧了停在眉上的手。吕多多一顿,想要抽回来,被赵宁肃抓紧了。吕多多温和地说:“赵医生,我要回去了。” 赵宁肃闭着眼睛:“别走。”说话间喷出一股浓浓的酒气。 吕多多失笑:“那我再等一会儿,你睡吧。”说着在床边坐了下来。 赵宁肃的手用力一拉,吕多多便被拉倒在赵宁肃身上,脸与赵宁肃的脸几乎相贴,两人鼻息交缠,吕多多能够清晰地数清他的睫毛,心紧张得怦怦跳。赵宁肃睁开了朦胧的醉眼:“多多,别回去了,我不能送你,不安全。睡我家。” 吕多多心说,他到底醉没醉啊?“那我睡沙发吧。”她挣扎着爬起来。 赵宁肃伸出胳膊来,将吕多多抱上了床,掀开被子将她一起裹了,这动作全然不像一个醉鬼干得出来的事。吕多多被赵宁肃紧紧抱在怀里,身体不由得一僵,这算怎么回事,她停了片刻,幸亏赵宁肃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试着动了一下,赵宁肃收紧了胳膊,咕哝了一句:“妈……” 吕多多:“……”心里不由得又有些发酸,便不再动弹了。 躺了好一会儿,她想着这也不是个事啊,自己这算是夜不归宿了,万一要是查寝了,怎么办?还有宿舍里的那些人会怎么看自己?她想了半天,拿出赵宁肃的手机,给杨茜拨了个电话,告诉她赵宁肃喝醉了,自己留在这边照顾他。杨茜似乎并不意外,说:“没事,你好好照顾我哥吧,麻烦你了。不过也要照顾好你自己啊。”吕多多想了想,知道杨茜的所指,“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赵宁肃抱着她不放,吕多多也没法起来脱衣服,就那么和衣和袜子睡着。睡得并不舒服,到了半夜,吕多多被热醒来了,她穿着衣服盖着被子,又有赵宁肃这个大火炉子在,不热才怪。 屋里的灯还没关,吕多多睁开眼,看了一下手上的电子表,时间是半夜一点。她想将赵宁肃的胳膊从自己腰上拿开来,但是赵宁肃扣紧了,根本挣不开。吕多多无奈,只好加大了力度,赵宁肃被他这么一弄,也醒来了。 酒意过去,赵宁肃的神智清明了许多,他闻见怀里人的味道,忍不住在她颈脖间蹭了一下:“多多?” 吕多多说:“赵医生,你醒来了?你放开我,我去外面沙发上睡。” 赵宁肃有些不舍得放开怀里的温软:“沙发上太窄了,不舒服,就睡这里吧。让我抱着你睡,再过两天我就要走了,舍不得你。我保证不会乱来。” 吕多多犹豫起来:“你真的不会乱来?” “我保证。” 吕多多说:“你让我起来脱了外套,有点热。” 赵宁肃松开手,吕多多起来,将外套和袜子脱了,想了想,重新躺了回去,穿得多一点,应该会安全一点吧。赵宁肃嘴角勾了起来,哪有不明白多多的小心思,男人要是禽兽起来,这点衣服算什么呢?不过他喜欢多多,尊重她,珍视她,当然不会乱来。 赵宁肃重新将吕多多抱在怀里,嗅着她身上清新的气息,闭上了眼睛。吕多多心里惴惴不安,生怕赵宁肃提出进一步的要求,自己不知道怎么拒绝,还好他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后来吕多多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是被赵宁肃喊起来的:“多多,小猪,起床了。” 吕多多睁开眼,发现自己不是在宿舍里,而是在赵宁肃房间里,自己背后,还贴着一个温热的躯体。她赶紧坐了起来,还好,自己身上衣服齐全,什么事都没发生。赵宁肃呵呵笑:“我说晚上睡得怎么这么暖和,原来是抱了个小暖炉。” 吕多多掩饰不住脸上发烫,她迅速穿上袜子,套上外套:“我要回学校去上课了,早上一二节还有课。” “别着急,现在还早,还不到七点,吃了早饭再去吧。想你做的面条了。”赵宁肃躺在床上,将双手枕在脑后说。 吕多多犹豫了一下:“好吧。我去做早饭。”说着赶紧出去了。 赵宁肃咧嘴直乐,早上醒来,怀里有个人,还会起来给自己做早餐,这感觉真好啊。想到后天就要出发去美国,嘴角不由得耷拉下来,真想把这个小媳妇打包带走啊,自己一去就是三四年。不过回来的时候,多多应该已经长成大姑娘,也蜕变成美丽的蝴蝶了吧,到时候就可以……嘿嘿了。只是看不到她的蜕变,还是有点遗憾的,好在现在网络发达,联系还不算太难。 吃过早饭,吕多多和赵宁肃步行去学校,他的车昨天停在学校了,没有开回来。杨茜看见他俩,朝吕多多眨眼睛,吕多多朝杨茜鼓了一下腮帮,心说,又不是头一回住他家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倒是吕多多那些同宿舍的舍友,看吕多多的眼光有些复杂,不知背地里是怎么说的。吕多多也没工夫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她已经练就了过滤他人目光的本领。再者赵宁肃马上要走,她心里难过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去注意别人的举动。 赵宁肃走那一天,杨茜和吕多多去机场送他。人头攒动的机场候机大厅,都是分别的人们,温柔甜美的机场播音都冲淡不了这种离别的伤感。吕多多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离别之苦,上次她从家里来学校,有的是一种如释重负逃离的轻松感,这一次,却有着浓浓的不舍,赵宁肃要走了,去大洋彼岸,吕多多只记得地图上,中国和美国隔着一个比任何大陆板块都要宽的太平洋,以后,她就只能在地图上找到他所在的位置,他们无法沐浴同一片阳光,同望一轮明月,一别经年,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见到。 吕多多想着想着,不由得喉头哽咽起来,她不敢抬头去看赵宁肃。赵宁肃则圈着吕多多的肩,对杨茜说:“以后就麻烦你照顾多多了。” 杨茜笑:“哥,你确定不是多多照顾我?” 赵宁肃说:“你懂我的意思。” “安啦,有我在你放心。”杨茜的手机响了,接通,“嗯,我们在A航站楼,还有半小时安检。” 赵宁肃抬起眉毛看她:“谁打来的?” “我妈,大舅要来送你。” 赵宁肃皱起眉头:“他来干什么?” 杨茜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他们什么时候到?”赵宁肃问。 “马上就到了。” 赵宁肃看着吕多多,眉头紧锁:“茜茜,你带多多去别处转转吧。我不想让他看到多多。多多,对不起,我爸过来了,我暂时不想让他跟你碰面,你和茜茜去别处走走好吗?” 吕多多抬起头看着赵宁肃,然后点了点头。 杨茜带着吕多多去旁边的肯德基:“多多,你要理解我哥的做法。我大舅是个有点专横的父亲,我哥担心我大舅知道你的存在后,会伤害到你,毕竟他自己不在国内,万一有点什么事,他又插不上手,只能干着急。” 吕多多头一次惊觉到自己长大了,大得要跟家长有冲突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赵宁肃,他正转过头,目送自己和杨茜离开,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突然赵宁肃转过头去,吕多多看向机场入口,杨妈妈陪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走向赵宁肃,那个男人活脱脱就是中年版的赵宁肃,只不过气势更强大一些。 杨茜也陪着她一起往那边看,小声地说:“那就是我大舅。” 吕多多点头:“看出来了。”那么相似的父子,让人认错也不容易。 吕多多看不见赵宁肃的表情,因为他背对着自己,赵父满脸严肃,右手摆动着,不知道在说什么,杨妈妈则在一旁和颜悦色地说什么。吕多多心想,自己还有机会去和他当面说再见吗? 第48章 多多的蜕变 吕多多一直处于焦灼状态,她隔着玻璃,远远地看着大厅里赵宁肃和他父亲交谈,赵宁肃似乎非常不耐烦,时不时回头朝自己这边看看,估计心里跟自己一样着急。 赵宁肃心里也很焦灼,他看不见吕多多,父亲又不肯走,还在喋喋不休地说教:“我这个朋友是XX医学院的教授,在当地非常有地位,你去了就找他。” 赵宁肃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赵海龙板着脸又说:“当初让你学临床,你非要去学口腔,要不然直接去考你彭叔叔的研究生,这样不就省事多了?” 赵宁肃强忍着怒气:“我自己的事,我会安排。” 赵海龙又开始说到赵宁肃的生活问题:“美国那地方比国内还开放,你给我检点些,注意安全,万一染上什么病,你就别给我回来了,我丢不起那个人。” 赵宁肃再也忍耐不下去,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这个?我再不检点,不会弄得到处都有小孩来认亲。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步你的后尘!”说完提起自己的行李,“姑,我走了,你们多保重!”然后匆匆走进了安检口。 “你这个兔崽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赵海龙气得青筋暴起,瞪着儿子的背影,恨不得把他的背都烧穿。 杨妈妈无奈地耸耸肩,这对父子已经成了仇家,看样子是化解不了了。老子风流,弄得到处都是私生子,却又见不得儿子风流,真是一对冤家。“哥,算了,小宁都走了,你就别气了。他已经24了,又是学医的,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些,他自己会注意的。” 赵海龙哼了一声:“白养了这么个畜生。” 杨妈妈摇了下头,看了一下四周:“茜茜哪儿去了?她不是来送她哥吗?”说着给女儿拿出手机打电话,杨茜说她在送另一个同学,让她先回去。 杨妈妈和赵海龙终于走了。赵宁肃拿出手机给杨茜打电话,让他们到安检口来,杨茜赶紧拉着吕多多跑到安检口。赵宁肃伸手摸了摸吕多多的脑袋:“多多,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要相信自己是最棒的。”说完朝她比了个拇指。 吕多多眼泪在眼眶里转动:“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说完这话,眼泪就出来了。 赵宁肃伸出拇指替她拭去眼泪:“多多别哭。我有空就回来看你。” 吕多多伸手擦掩住口鼻,强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没事。你一路平安,保重身体!” 杨茜说:“哥,你去吧,我会照顾多多的。一路平安!” 赵宁肃张开手臂,将吕多多紧紧抱在怀里,在她额上印上一吻,松开手,然后转身,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吸了一下鼻子,走进了安检口,进去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强笑了一下。吕多多已经泪眼婆娑,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笑脸,一眨眼,眼泪滑过脸庞,睁开时,赵宁肃的身影已经消失。刹那间,他便走出了自己的视线,吕多多的心空荡荡的,好像有一个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赵宁肃带走了。 赵宁肃走的那天,天气非常晴朗,难得的春日晴阳,天蓝得分外柔和,像吕多多酸软的心,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有飞鸟划破蓝天的空寂,又不留半点痕迹地消失。吕多多一直仰着头,看着载着赵宁肃的飞机从头顶飞过,迎着阳光,银色的机翼在阳光中熠熠生辉,光彩夺目,成为吕多多一生的记忆。 杨茜开着赵宁肃留给她保管的奥迪汽车,载着吕多多回去,她小心翼翼地打量吕多多,她紧抿着唇,一直侧头望着窗外的天空。杨茜非常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当初祁衡第一次离开的时候,自己的脸足足臭了一个月,第二次送他走的时候,还哭得眼睛像个桃子。 赵宁肃离开,吕多多的生活又恢复了原状,赵宁肃好似一个石子,投向了她的心湖,泛起过美丽的涟漪,然后又慢慢恢复平静。是真的平静了吗,表面看来是的。吕多多的生活又恢复成了上课、做家教的日常,她和杨茜又成了铿锵二人行,但有一点不同的是,吕多多从内心变得强大起来,对别人异样的目光和非议都一笑置之。她与杨茜笑着走着,在通往自己目标的道路上变得越来越强大,成了临床医学系的两位女学霸。 当你比别人强一点点,就容易招来嫉妒,当你比别人强一大截,他们便会从内心里忌惮你、臣服你。这一点,吕多多从前只是有一点模糊的认识,但是了解杨茜之后,她便有了更深切的认识。杨茜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她的成绩足以笑傲整个临床医学系,第一学期的成绩出来之后,平均成绩95分以上,还有两科拿了满分,这样的成绩,重重扇了那些视她为花瓶的人的耳光,众人看她的目光都变得畏缩起来。 有这样的学霸为友,吕多多岂能相差太远,所以也是卯足了劲一头冲向前。杨茜也不吝指点,两人舍得花时间,吕多多的成绩扶摇直上,第二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吕多多也跻身于第一梯队的学生队伍,拿头等奖学金完全不在话下。 暑假的时候,吕多多准备回去一趟,她要回去申请助学贷款,虽然她做家教赚了些钱,但还不足以交学费,况且妹妹银凤一直都在叫她回去。在这之前,杨茜陪着吕多多去了附属医院,找到秦主任,把吕多多的牙齿种上了,旁边那颗略长的门牙也磨平了,不过牙套还没有摘,这个要戴上两年才能摘掉。至于费用,则是赵宁肃提前交给杨茜保管的。 磨完牙,吕多多觉得牙酸了好几天。不过杨茜却分外高兴,种完牙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吕多多去剪头发,将她原来厚厚的学生头削薄,刘海也弄成了斜刘海,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青春俏皮。 剪完头发,又给吕多多拍了很多照片。杨茜高举着相机,与吕多多脸贴脸,自拍了一张大头照,笑呵呵地说:“多多,我把这照片发给我哥,他保准认不出来这是你。” 吕多多握着嘴羞涩地笑:“没有那么夸张吧。” 杨茜把数码相机里的照片调出来给吕多多看:“你自己看看嘛,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多多戴了好几个月的牙套初见效果,整个嘴型都有些变化,要是笑不露齿,已经很能吸引别人的目光了。 吕多多认真看着相机里的那个女孩,虽然笑得羞涩,但掩饰不住青春的气息,一张鹅蛋小脸,眉毛不粗,但是浓黑秀丽,眼睛虽然不大,但是极其漂亮有神,带了点灵动的笑意,鼻子秀挺,这些都是吕多多看得熟悉的,又似乎又有些陌生感。因为嘴巴的不同带来了整个相貌的细微差异,以前因为一颗门牙微微外凸,所以她总是努力紧抿着唇,显得十分不自然,如今虽然也是闭着唇,不让牙套露出来,但那颗外凸的门牙已经被拉了回去,连带唇形也变了,嘴巴不大却很饱满,唇色是淡粉色,整个人看起来都似乎跟以前不同了。 杨茜用手捣捣她:“你看吧,是不是不一样了?我把以前给你拍的调出来给你看,你比较一下。” 说着将以前拍的照片翻出来,两张一比较,果真有很大的差别。吕多多觉得很诧异,原来一点点改观,会带来全新的整体视觉,这大概就是整容为何如此盛行的缘故吧。做整容手术的人,都是在自己原来的基础上微微小修一点,这样就变漂亮了。还有化妆也是,稍微修饰一下,整个人就感觉完全不同了。 “我说你这样回去,你爸妈肯定都认不出来你。”杨茜开玩笑说。 吕多多的好心情又消失了:“我有点怕回去。” 杨茜是知道她家的情况的,为她的不公平遭遇愤懑不平了许久,她揽着好友的肩:“要不我陪你回家一趟?” 吕多多摇摇头:“算了,我自己回去吧,回去的时间也不会很长,还要过来做家教呢。”她担心回家去,吕建民又破口大骂,这样弄得杨茜多尴尬,还是自己去受那份罪吧。 “那好,先去买票,我送你去车站。” 吕多多深吸了口气:“好。”自己这一次回去,会有什么样的待遇呢?前阵子打电话回去,听说吕程程已经快要结婚了,对方是个省城的男的,比她大了七岁。父母都很满意,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要做省城人了,给他们长面子。吕银凤悄悄地说,那个男的长得又矮又不好看,就是家里有点钱而已,她一点也不喜欢。吕多多笑笑,吕程程喜欢就好了,他们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第49章 被搭讪了 火车从吕多多所在的Z市出发,驶离城市,奔向旷野,路过田野、山林、河流,凝成吕多多眼中一闪而过的风景。车轮偶尔磕碰在车轨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吕多多坐的是硬座,她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全然陌生的风景,心绪随着那哐当的轻响上下起伏着。 近乡情怯,吕多多第一次有这样的体会。这一年来,她只给家里打过电话,除了妹妹吕银凤,没有人叫她回家,就连妈妈都只是问她回不回家,听说不回,也没多说什么,只叫她自己在外注意身体。程春兰大概也知道三女儿伤了心,吕建民对她不公平,不回来也能理解。吕建民知道她过年不回来,只说了一句:“死外头都行,别回来丢人现眼!”这话谁都没有转达给吕多多,怕她听了难受。 年后程春兰给多多寄生活费,多寄了两百块,吕多多打电话回来说,不用那么多,自己可以赚到生活费。程春兰说:“你长大了,赚到钱别太省着,买点衣服穿。”吕多多听到这话,便忍不住想哭,这是妈妈第一次关心到她学习身体以外的事。她的性别在父母眼中一向都是忽略不计的,只有上学要花钱的时候,吕建民会说,一个丫头片子,读什么书,别的时候,从来不会觉得多多也是个女孩子,也要打扮一下,吕建民却会想着给他的两个大女儿花钱买衣服。 吕多多想着这个家的一切,心绪就难以平静。暮色来临,窗外的风景渐渐模糊去,吕多多趴在桌上,慢慢睡着了。一路上不知道停了多少站,反正路途漫长,吕多多要到天亮后才能下车。中途到了一个站,停车时间稍微久一点,吕多多醒来,发现旁边的人下了车,不多时又上来了几个人,一个年轻的男孩在吕多多旁边坐下了,冲着她笑了笑。 吕多多没有做声,那个男生穿着格子衬衫,车没开,空调也就关了,他觉得热,站起来解了衣扣扇风,问吕多多:“你也是学生吧?在哪里上的车?” 吕多多点了下头:“Z市。” 那个男生非常自来熟:“Z市什么学校?我也有不少同学在那里上学。” 吕多多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搭讪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心里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她拣能说的说了几句,男生自报家门,说他叫杭宇,是一名大二的学生,学经贸的,还跟吕多多要联系方式,说以后去Z市玩的时候去找她玩。 吕多多第一次被人这么热情搭讪,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干脆趴在桌上睡了,给了个后脑勺给对方。对方见她不怎么搭理自己,也觉得有些讪讪的,对着玻璃窗看了一下,虽然不是很帅,但也五官端正吧,自己就这么没魅力? 天亮的时候,吕多多要到站了,她起身来拿自己的行李。叫杭宇的男生赶紧站起来:“你的包在哪里?我帮你拿。” 吕多多看了一眼他:“那个,谢谢。” “你要下车了吗?”杭宇问,“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交个朋友也好。” 吕多多想了想:“加个QQ吧,以后可以上网联系。”说着翻出纸笔来,给他写了一个QQ号码。杭宇欢天喜地接过去了,直说回去就加。吕多多也没说什么,她上网不多,每次去主要是和赵宁肃联系,QQ都未必会挂,一般都是上MSN。 吕多多下了火车,站在简陋的月台上,看着熟悉的景物,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离开不过一年,回来的时候居然就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火车到站是六点,天才刚亮不多久,吕多多没想过会有人来接自己,虽然她回家之前是打过电话回去的,接电话的是妈妈,妈妈听说她要回来,倒也是高兴的。 吕多多出了站,听见有个声音小心地问:“三、姐?” 吕多多一转头,看见了一脸不太置信的吕银凤,她笑了起来:“银凤,你怎么起这么早?”银凤会来接她,这让她十分惊喜和意外。 吕银凤一下子抱住了吕多多:“姐,真的是你,你回来了!”语调都有些变了。 吕多多伸手摸妹妹的脑袋:“你长这么高了,比我还高了。” 吕银凤吸了一下鼻子,掩饰不住欣喜:“三姐变漂亮了,我都有点不敢认了。” “哪里有,还是老样子。”吕多多不好意思地说。 吕银凤从吕多多手里接过行李:“姐你的牙齿弄好了?” 吕多多用手挡了一下嘴巴:“弄了一下,还不算好,还要一年多时间。她们都回来了吗?”她们,自然指的是两个姐姐。 “二姐在家,大姐还没回来呢,她的婚期还有一个礼拜,要过两天才会回来。爸妈这些天都忙死了,到处在借钱给姐姐办嫁妆。大姐说了,不能太寒酸,男方来了八万聘礼,大姐要一辆十二万的车,爸也没反对。”吕银凤一边说一边跟吕多多汇报情况。 吕多多“哦”了一声,心想吕建民会不会骂女儿都是赔钱货呢,估计不会,那是他的乖女,嫁了个好人家,给他长脸面,赔钱都是乐意的。不过这样一来,银凤肯定又要倒霉了,自己的学费是贷款,不用家里管,银凤还在上高中,又是学的美术特长,每个学期要比别人多花一笔钱,吕建民肯定要骂死去。 “银凤,你以后钱不够,给我打电话,我想办法给你寄钱过来。”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吕多多觉得反正都欠了赵宁肃一屁股债,又欠着银行的学费,干脆就不去想了,以后慢慢还吧,照赵宁肃说的那样,以后混出名堂来了,一个月都有一两万,愁什么?吕多多乐观得很。 吕银凤笑眯了眼:“好,谢谢姐。姐,咱们吃了早饭再回去吗?” 吕多多嗅着米粉店浓浓的骨头汤的香味,犹豫了一下:“我还没刷牙呢。”现在戴了牙套,要特别注重口腔卫生,每次刷牙都要刷好几分钟,吕多多不敢轻视。 “哦,那咱们先回去吧。”吕银凤说。 吕多多想了想:“妈是不是去店里了?我想去先看看妈。”她不想一回家就看到那些让自己膈应的人。 “那咱们过去吧。” 程春兰生了五个儿女,一生都在劳碌。本来以为终于将大女儿培养出来了,她能够帮家里减轻一下负担,结果倒好,还没见往家里拿一分钱,她就要嫁人了。吕程程说了,当初工作是她自己找的,就是她现在的老公帮的忙,没让家里出力,所以嫁妆不能省,不然以后她在婆家抬不起头来。除了一辆车,她还要一套家电,以及床上用品,因为房子是男方买的,家具也是男方办的,她不能太寒碜了。还要上县城酒楼办酒席。 程春兰叹了口气,嫁女儿摆酒给嫁妆,这是情理中的事,但是自己家里这情况大女儿又不是不知道,下面还有四个弟妹要上学,大女儿难道没看见吗?这一口气就要差不多十来万,这简直就是要拆了她这把老骨头,难怪老人们说,儿女就是前世的债,这辈子来讨债来了。程春兰想着自己的命就想哭,但是人前还得装出一副很幸福的样子,大女儿嫁了个省城人,还有两个女儿上大学,一对双胞胎在读高中,成绩也都不错,都有出息,吕建民两口子有福气啊。 吕建民又死要面子,女儿要什么就给什么,说第一次嫁女儿,不能太寒酸,况且女儿要求并不过分。程春兰心里那个憋屈啊,吕建民一个月两千多块钱工资,他还要抽烟喝酒,自己开着这个水果店,一家人一年收入才四五万块钱,每年光子女的学费生活费都要几万,基本都是吃光花尽,连债都没还清,多多的学费还是自己去贷款的,他有什么资本去风风光光嫁女儿? 而且这些子女,就没有省心的,大女儿就别说了,一年学费上万块,辛辛苦苦送出来,刚上了一年班,钱没见着她一分,还要给她十来万的嫁妆;二女儿读的那学校,也是一万多的学费,生活费还不算,这要安心上着学也还算了,读个书还不安分,回来还撒泼放刁吓唬人,简直要气死她了,别提,一提起就想呕血;多多是唯一一个听话懂事的,结果跑出去就不回来了,也指望不上;唯一的儿子就是个讨债鬼,完全被宠坏了,花钱如流水,还嫌家里太穷,让他没面子;小女儿闷不吭声,主意门儿正,学了美术,每个学期也要额外花一笔钱,听说要是考上大学了,那学费也是贵得要死。每每想到伤心处,程春兰都要背地里抹眼泪,她这苦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吕多多到水果店的时候,程春兰正低着头在擦苹果。吕多多看着母亲的背影:“妈,我回来了。” 程春兰猛地转身,看见了吕多多,她眨了眨眼睛,几乎都有点不敢认,这个洋气漂亮的女孩是多多?“多多?” “妈。”吕多多笑了起来。 程春兰抓住胳膊上下打量了一下:“真是多多。妈都有点不敢认了,长高了,还漂亮了。好,回来就好。”程春兰吸吸鼻子,她家多多回来了,还变成大姑娘了。 吕多多放下包,帮着程春兰收拾水果。程春兰拿了一个苹果塞到多多手里:“闺女你别忙,妈自己来,你刚下火车吧,休息一下,吃个苹果。” 吕多多将苹果放回去:“妈我不吃苹果,我牙现在咬不动硬东西。” 程春兰这才注意到女儿的牙齿:“你牙齿怎么了?” 吕多多说:“去矫正了一下,补了个牙,戴了个牙套。” 程春兰点头:“好,早就该给你弄的,妈一直都没钱,对不起,多多。你花了多少钱,钱够不够?妈给你点。” “够了,花的不多,就两千块,我自己做家教挣的。”吕多多撒了个谎,不能说两万多,还是借的钱,不然家里人会怎么想。 程春兰高兴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吕多多坐了一会,程春兰催着她回去休息。吕多多起身走的时候,程春兰把她叫住了:“别去跟你二姐说话,她最近脾气不好。” 吕多多点点头:“哦,好。” 第50章 包租婆吕玲玲 回去的路上,吕多多问吕银凤:“吕玲玲怎么了?” 吕银凤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放假回来她就在家,每天都在家里睡觉,也不爱出门口。胖了好多。爸妈不让我们去惹她,说她身体不好。” 吕多多心里有些狐疑,直到见到吕玲玲时,吕多多才知道那个胖了好多是什么概念,真把她也吓了一跳。她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胖女人在走廊下刷牙,她穿着睡裙,蓬着头发,吕多多没认出来那是吕玲玲。 吕玲玲漱完口一抬头,看见了吕多多,愣了一下,又转了一下眼珠看向吕银凤,然后嘴一撇:“哟,我们家的三小姐衣锦还乡了,还带着小丫环呢。”眼底里却慢慢腾起了嫉恨的神色,那个丑八怪吕多多,她一身光鲜地回来了,自己的角色跟她完全对换过来了,这叫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吕多多面无表情地看着吕玲玲,她没洗脸,眼角还沾着眼屎,嘴边还有牙膏沫子,整个人都是肿的,尤其是那张脸,起码比原来大了三分之一,整副神态令吕多多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功夫里的那个包租婆,当然,吕玲玲的五官还是在的,就算是包租婆,也还算是个漂亮的包租婆。不过吕多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居然会是吕玲玲! 吕建民不在家,已经去上班去了。家里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家徒四壁,隔壁邻居家都已经重新翻修新房了,就他们家还没变,连加一层都没法加。一家好几口,都还挤在三间平房里,幸好左右两边是间隔开的小套间,不然住都不够住。 桌上摆着打回来的米粉和包子,看起来已经冷了,不知道是谁去打的。吕多多将东西放到吕银凤的房间,拿了牙刷出来刷牙。吕玲玲已经坐在桌边翘着腿吃早点了,头发依旧没梳。她斜睨着吕多多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吕多多这个牙刷得很久,因为牙齿戴了牙套,一颗牙被分成两部分,得每颗都得刷到,快不了。直到吕玲玲吃完早饭,吕多多才刷完牙,吕银凤已经帮她倒好洗脸水了。 吕玲玲忍不住骂了一声:“贱人,还真把自己当成小姐了啊。” 吕多多搓了毛巾擦脸,说:“你现在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了,只能通过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了吧。” 吕玲玲如炸了毛的猫,弯腰拿起自己的拖鞋就朝吕多多扔过来。吕多多一矮身躲过了,然后哈哈笑道:“我真同情你,吕玲玲。”她这样子,跟包租婆完全没有任何区别了,吕多多实在觉得滑稽之极,她怎么也没想到吕玲玲会变成这样,不过这样的吕玲玲太可怕了,她会不会怒极攻心往人脸上泼硫酸啊。 吕玲玲被吕多多这话激得直要扑上来撕了她,吕金龙在里屋爆吼一声:“吵什么吵,还叫不叫人睡觉了?” 吕玲玲气呼呼地等着吕多多:“你等着瞧,吕多多!” 吕多多皱着眉头:“你这样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让你变胖的?” 吕玲玲愣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回自己屋去了。 吕多多去洗了个澡,然后和吕银凤去外面吃早饭。吃早饭的时候,吕多多问妹妹:“吕玲玲怎么变成这样了?” 吕银凤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吕多多若有所思:“她什么时候变胖的?寒假的时候就胖了吗?” 吕银凤摇头:“没有。我刚放假回来的时候还没这么胖,她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跟个猪一样,不胖对不起那些粮食啊。” 吕多多被妹妹最后一句话逗乐了。一般来说,突然变胖,要不就是受刺激暴饮暴食成这样,要不就是吃了什么含激素的药,吕玲玲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回去的时候,吕玲玲已经不在堂屋,她的房门紧闭着,不知道是出去了还是在屋里待着。吕金龙起来了,赤着上身坐在椅子上打哈欠,看见吕多多,张大的嘴合不拢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嘴合上:“三姐?” “金龙啊。”吕多多打了声招呼,“我回屋去睡觉去了,昨天坐了一夜车。”说着进了屋。 吕金龙赶紧拉住妹妹:“诶,诶,你说说,这怎么回事?三姐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这么漂亮了?我差点没敢认。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三姐本来就很漂亮好吧。她把牙齿矫正了一下,弄了个新发型而已。”吕银凤翻了个白眼。 吕玲玲屋里突然传来“梆”的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在门上了,里面传来她的吼声:“能不能消停点,吵死了。” 吕金龙吐吐舌头,耸了一下肩,几个姐姐真有趣,最漂亮的那个现在变成了丑八怪,原来最丑的那个现在变成最漂亮的了,哈哈,有意思。 吕多多在屋里听见吕玲玲的动静,皱起眉头,这个吕玲玲吃错药了?不过也懒得去管,睡觉。坐了一夜火车不是不辛苦,吕多多这一觉睡到华灯初上才起来,午饭都没吃。此时全家人都回来了,程春兰在做饭,吕银凤在厨房里帮忙,吕建民、吕玲玲和吕金龙在看娱乐新闻。吕多多看见吕建民,也没叫爸,她已经有很多年没开口叫过他了。吕建民看见吕多多,扭头来瞟了一眼,然后又扭头来看了一眼,这是他家那个丑八怪三女儿? 吕多多洗了脸,又去刷了个牙,回屋的时候饭菜已经上桌了。吕多多叫了她妈一声。程春兰说:“起来了啊,过来吃饭了。” 吕玲玲撇撇嘴:“真把自己当小姐了,吃饭都要请。” 吕金龙就笑:“二姐你又差得了多少?” 吕玲玲瞪了一眼吕金龙:“闭嘴!” 一家人坐在桌边吃饭,没人说话,气氛沉闷而怪异。程春兰问:“多多要到上学才去学校吧?” 吕多多说:“过几天就回学校了,我已经找好了事。” 程春兰叹了口气:“多留几天吧,你大姐过几天结婚,等她结了婚你再去。” 吕多多垂着眼帘:“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时候,我跟学生家长约好时间了。”她跟吕程程的感情只有那么好,她结婚自己在不在有什么所谓。 吕建民听见吕多多这么说,就将筷子往桌上一拍:“爱走不走,现在滚都可以,别在这里来影响人胃口。” 吕多多直视吕建民:“我会走的,我不愿意在家里待,不就是因为你的关系吗?” 吕建民就忍不住要发火砸碗,被程春兰一筷子拍在桌上:“吕建民你能不能消停点,女儿一年回一次家,你还要骂!你是不是巴不得她一辈子都别回来啊?她不去赚钱,你给她钱花!你给她学费、生活费!你有什么资格对她大呼小叫的?” 吕建民居然被程春兰唬住了,他悻悻的捡起筷子继续吃饭。程春兰长叹了口气,转向吕多多:“多多,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大姐结婚要嫁妆,家里还得去借钱,你的学费今年我们又没有办法……” 吕多多打断她:“妈,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去银行贷款。” 程春兰吸了下鼻子:“多多,妈对不起你。” 吕玲玲冷笑一声:“反正我是不会去贷款的,要借钱你们自己去借。你风风光光嫁得起女儿,我为什么要自己承担学费?这难道不是你们做父母的义务?” 吕建民冲吕玲玲吼一声:“谁说不给你学费了?你自己在学校给我安分点,把书读好吧。” 这是吕多多第一次见到吕建民吼吕玲玲。只见吕玲玲一愣,然后将碗筷一拍:“我怎么不好好读书了?你要是不想送我读,那我就不读了!我就在家里待着,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哪天不想活了,我就死了一了百了!”说着转身就进自己屋去了。 程春兰赶紧追上去:“玲玲,你别闹,没有不送你上学。” 吕建民长叹了口气。吕银凤和吕多多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吕金龙耸了一下肩:“一哭二闹三上吊,女人的法宝啊。” 回来的第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吕多多白天睡多了,晚上不想睡了,帮着程春兰洗碗。程春兰则在杀一只小母鸡,吕多多洗完碗,蹲在一旁看程春兰收拾鸡,小声地问:“妈,这么小的鸡怎么给杀了?” 程春兰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吕多多看她伸手抹起了眼泪,吓了一跳:“妈,怎么了?” 程春兰吸了一下鼻子,看着吕玲玲的房间,压低了声音说:“别提了,这是没生蛋的仔鸡,給玲玲调理身体的。” 吕多多十分不解:“她病了吗?” 程春兰说:“没病。你二姐现在就是个豌豆花,碰也碰不得,一碰就要死要活。刚回来那阵子,还用刀割过手腕,把我和你爸都吓死了。”豌豆花是一种非常娇嫩脆弱的花,一碰就掉,所以当地人说某人某事惹不得,就说那是朵豌豆花。 吕多多吓了一大跳:“她为什么要自杀?” 程春兰抹着眼泪摇头:“别说了,说了丢死人!”过了会儿又说起来,“她在学校跟人谈恋爱,还怀孕打胎。回来你爸知道了,要打死她,她就先自己割腕自杀。你看现在我哪里敢说她半个字啊,她现在这个样子,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我怎么这么命苦,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个畜生,简直是要把我逼死了。”程春兰说着眼泪长流。 吕多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学校谈恋爱出格的女生也不少,但是像吕玲玲这样自己做错了事回来以性命要挟父母的恐怕就没几个了吧,真行啊。真是除了同情母亲别无他法。 程春兰对吕多多说:“多多,你自己千万要自爱,我也不是不让你在大学里谈恋爱,但是别太随便了,现在男的都靠不住,你要擦亮眼睛了。” 吕多多的脸一红,她那次好像就差点出意外了,幸好赵宁肃还算是个靠得住的人。自己要是万一不幸意外中招,绝对不会拿自己的错误去惩罚别人,这种奇葩事,怎么做得出来?“我知道了,妈。” 第51章 闪瞎你狗眼 第二天吕多多起来,和吕银凤一起做家务。吕玲玲起身来,刷了牙洗了脸,端起程春兰给她炖的鸡汤旁若无人地喝起来。 炖土鸡的味道异常香浓,吕银凤吞了口口水,悄悄看了一眼吕玲玲。吕多多说:“银凤,来吃早饭了。”早饭是她自己下的米粉。 吕银凤端起米粉:“真香。” “要不要叫金龙起来吃早饭?”吕多多问。 吕银凤扯着嗓子叫了一声:“吕金龙,吃饭了。”吕银凤从小就受同胞哥哥欺压,长大了也学会了反抗,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直呼其大名。 过了几分钟,拎着衣服的吕金龙打着哈欠出现了,看了一眼桌上吃米粉的两个人,又抽了抽鼻子:“二姐你又在吃鸡,我也要。” 吕玲玲白了一眼吕金龙:“让妈给你做去。” 吕金龙撇了下嘴:“又吃独食!哼!明明胖成那样,还说什么身体不好,小心肥死!” 吕玲玲被一口汤呛着了,她站起来:“吕金龙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吕金龙才不怕她,虽然父母说有什么事要让着二姐,但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想干嘛?” 吕玲玲随手拿着一个东西就朝吕金龙扔过去,吕金龙看她真发火了,就往一边躲去了,嘴上还不忘揶揄:“你现在又凶又胖,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哦。” 吕多多看着吕玲玲,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无可救药了,到底谁欠了她啊,简直是有恃无恐。吃完饭,吕多多和吕银凤赶紧跑到妈妈的水果店去了,家里实在是叫人窒息。 快到中午的时候,吕多多被程春兰打发回去做午饭。吕多多知道妈妈是为了省钱,舍不得在外面吃,便回去了。到了家门口,看见一个男的坐在堂屋里,正在和吕玲玲说话。 正午的阳光非常强烈,吕多多冒着烈日从外面进屋,一时间没有适应室内的光线,所以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对方看见她,却愣住了:“你是吕多多?” 吕多多眨了几下眼睛,终于适应了屋里的光线,看了一下那个男的,居然是邹鹏,她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进厨房了,心里却在想,原来吕玲玲还在跟邹鹏交往?那孩子是邹鹏的? 外面吕玲玲对邹鹏恶狠狠地说:“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邹鹏呵呵笑:“变化太大了,有点吃惊罢了。” 吕玲玲冷笑一声:“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去追她?” 邹鹏摸摸鼻子:“我追她干嘛?我又不喜欢她。”然后换了话题,“你也别天天窝在家里,出去转转吧,减一下肥。” “果然还是嫌我胖了。现在我们家三小姐变成一个大美女了,你要不要试试,看看人家计不计前嫌,愿不愿意跟你?”吕玲玲撇撇嘴,嘴上说得不屑,脸上却变得跟锅底一样黑了。 “别胡思乱想。等你养好身体,瘦下来,还是最漂亮的那个。” “哼!你们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吕玲玲起身,“走吧,去外面吃饭去。” 邹鹏还想在家里待一会,刚才还没看清吕多多的长相呢:“你都不留我在你家吃饭。” 吕玲玲面无表情:“那你就留在这里吃她做的饭吧。”自己走了出去。 邹鹏赶紧跟上了吕玲玲的脚步,走的时候还回头瞅了一眼,想看看吕多多有没有从厨房出来,然而并没有。 吕玲玲和邹鹏在外面吃了饭,吕玲玲便提议去外面冷饮店坐坐,因为那里有空调,吹着舒服。邹鹏说:“不吃冷饮吧,对你身体不好。还是回去吧,回家去吹风扇。” 吕玲玲不高兴地说:“我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为什么不能吃冷的?” “还是注意点好,我妈说的。”邹鹏说。 “那找个有空调的地方吹空调,反正我不回去。要不去县城看电影吧。” 邹鹏说:“电影明天再去看吧,今天我想在你家多陪你会儿。” “那就去吧。”吕玲玲岂有不明白邹鹏的心思,无非就是想再看看吕多多呗,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果然如吕玲玲所料,邹鹏并没有见到吕多多,因为她做好午饭给妈妈和妹妹送饭去了,而且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回来。 吕玲玲越发看吕多多像个眼中钉,处处都想为难她。吕多多懒得跟这心理失常的女人计较,所以几乎不跟她碰面,有时候碰上吕玲玲对她冷嘲热讽,她就回击回去,她对吕玲玲想寻短见的想法表示怀疑,每天敞开肚皮大吃大喝,这两天还开始化妆打扮出门去逛街约会了,这样的人会舍得死? 过了两天,吕程程果然回来了,还带来了好几个同性女友,据说是她的伴娘。家里地方窄,镇上也没什么好旅馆,那些人就干脆都住在县城的酒店里,每天包个车来回跑。一般人结婚都挑五一、十一或者过年的时候,吕程程却挑了一个热死人不偿命的夏天,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程春兰把店子扔给两个小女儿,陪着大女儿去挑选电器、买床上用品,虽然吕程程一直表示县城的东西档次不行,赶不上省城的,但她还是愿意纡尊降贵,接纳县城的乡下货,毕竟让父母去省城买结婚用品实在太费事了。吕多多心说,你既然嫌不好,那就干脆别让妈妈买。 吕程程的那些朋友大部分都是认识吕玲玲的,她们对吕玲玲的突然发福表示意外吃惊,看见吕多多也很好奇,说程程我们怎么不知道你二妹也是个大美女啊。 吕程程看到吕多多时,同样也很吃惊,没想到家里那个最不起眼的妹妹,只是改变一下造型,矫正了一下牙齿,居然还是个非常拿得出手、并且很能挣面子的,便一改以往的态度,变得格外亲切,去哪里都想带着吕多多。可惜吕多多没时间,妈妈要给吕程程张罗婚礼,家里的水果店不能不开,她得去看着。 吕程程的婚礼和吕多多离家的日子是同一天,吕程程知道吕多多要走,就生气了:“你居然选择我结婚这天走,是故意不想参加我的婚礼吧?你这么瞧不起大姐和大姐夫,不肯留下来参加我们的婚礼,那以后咱们姐妹就老死不相往来。” 吕多多低着头:“车票是我提前订好的,我并不知道你哪天结婚,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老死不相往来也没所谓。 吕程程说:“那你就去改签,迟一两天有什么关系。你没回来我就当你不知道,你回来了还特意走,这算怎么回事,让我婆家和我的朋友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吕多多本来就没有打算参加吕程程的婚礼,因为吕程程结婚并没有通知自己半个字,要是自己没回来,她照样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了。这是正好回来撞上了,本来以为就算是回来了,也轮不到自己去给她送亲,没想到吕程程一副自己不去她就嫁得不光彩的样子,这让她觉得莫名有些讽刺。 程春兰叹了口气,劝说吕多多:“那你就迟点去吧,把票改签,迟一天。毕竟是姐妹,这样闹得不好。” 吕多多说:“好吧。”吕程程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姐妹,这会儿怎么又非得认妹妹,感觉真搞笑。 他们家离省城也不算太远,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结婚那天,新郎早上从省城过来,先到家里来接新娘,闹一阵,然后中午在县城的酒楼里摆酒,吃完午饭去男方家,在男方那边吃晚饭。 吕多多跟着闹腾了一整天,见识到了婚礼的繁文缛节,也见识到了所谓有钱的人的派头。新姐夫人确实很一般,身高大概也就一米六五、六六的样子,长得也很普通,有种穿着新装也不像新郎的感觉。吕程程穿着高跟鞋,又盘着头发,化了妆的她明艳照人,比穿着内增高的新郎还高,典型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但是人家是真有钱,起码那个派头是挺有钱的,来接亲的婚车是一辆大奔,后面还跟着十几台车,小镇上谁家嫁女有这么风光的啊。吕建民笑得一整天都没睁开过眼睛,一直都是眯着的。 晚上喝完喜酒,又去闹洞房,闹完洞房,男方那边派人来安排女方这边的亲戚入住酒店。吕多多和弟弟妹妹坐在同一辆车里,几个人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靠在车座背上打瞌睡。开车的人也是个五短身材的男人,是他们姐夫的堂弟,长相比他堂哥略端正些,非常善谈,一直主动和吕多多攀谈,说话十分恭维:“没想到我嫂子家出的全都是帅哥美女,二妹比我嫂子还漂亮。” 吕多多心说,谁是你二妹,出于礼貌性的呵呵了一声。 “二妹在Z市上大学吧,听说还是学医的,高材生啊。我这人最佩服的就是会读书的人了,读书人懂礼貌,气质好,二妹一看就与众不同。”这人继续恭维。 吕多多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怎么接话。那人并不怕冷场,继续说:“我不会读书,只会赚钱,自己开了个公司,马马虎虎,一年能赚个百来万,暂时比不上我哥,不过我那个生意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我非常看好自己的前途。” 吕多多说:“那你真厉害。” 这人一看到吕多多愿意捧哏了,便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的,说到后来,吕多多明白了,这人其实就是开回收店的,回收的都是废铁废钢,不知道里面有多少贼货呢。 吕多多不知道这人带着他们转了多久,反正开了很久都没到目的地,吕金龙都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还没到啊?” 这人才说:“就快到了,在前面。二妹有手机吗,留个电话号码吧,跟二妹聊天聊得很开心,以后可以继续了解啊。” 吕多多说:“对不起,没有。” “那二妹都用什么联系方式?” 吕多多冲口而出:“MSN、ICQ。”她打赌这人不知道这些,果然,那人没有再追问了。 下了车,兄妹三个进了酒店,吕金龙说:“三姐,那男的想泡你啊?他比姐夫长得强点,也挺有钱的,你要不要试试?”吕金龙今天接红包接得非常开心,估计拿了几千块,嫁个有钱的姐夫很不错,真赚。 吕多多冷笑了一下:“关我屁事。” 吕银凤打了个呵欠,翻了个白眼:“全都是三等残废!” 第52章 他们的约定 吕多多的火车票改在第二天,直接从省城走,时间是上午十一点。第二天一早,头天晚上送他们回来的那个男的就跑来接他们去吃早饭。家里来的亲戚很不少,除了吕多多姐弟几个,还有舅舅阿姨姑妈们,吕多多赶紧钻上另一辆车,避开跟那个男的接触。 吃完早饭,那人还非常积极主动地要领着吕多多姐弟几个出去玩,就算是吕多多再迟钝再没有经验,被那**裸的眼神盯着,吕多多也不可能没有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秃鹰盯上的肉块。于是背上自己的包,跟弟弟妹妹打了声招呼,悄悄地走了。去火车站的公交车多得很,省城不会比Z市更大,所以她完全不担心会找不到地方。 虽然知道那个男的不会在后面追着自己来,但是吕多多总有种如芒在背的不安感,在候车室候车的时候,她还频频往入口处看,生怕有个魔鬼突然从那边冒了出来。直到上了火车,坐在了座位上,吕多多才觉得松了口气,有一种成功逃亡的庆幸感。 回到学校,先忙了几天,这才有时间跟杨茜见面。说起在家那几天的经历,杨茜忍不住咯咯笑:“是不是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吕多多想了想:“也还好。反正我爸只冲我发了一回火,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我大姐和二姐身上,没工夫来搭理我,我乐得自在。我挺为我妈担心的,过两年,我妹妹毕业了,离开那个家,我妈就完全没有人可指望了。等我以后出来工作了,看我妈愿不愿意跟我出来,我养着她好了,不用在那个家给他们做牛做马。” 杨茜摇摇头:“没用的多多,你妈妈再辛苦,也肯定不会离开那个家。那里有她的丈夫和儿子,那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就算是靠不住,她也要留下来让他们依靠,不会跟着你走的。” 杨茜的话让吕多多沉默了,她说得很对,妈妈就算是再辛苦,再抱怨,也肯定从未想过离开那个家,因为自始至终,她都一直在心甘情愿地付出,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儿而已。 “还有你大姐,你信不信,她肯定还会继续找你的。”杨茜勾起嘴角笑一笑。 “为什么?”其实吕多多自己也猜到了,不过还是想听杨茜说说理由。 “因为有利可图啊。”杨茜嘻嘻一笑,“你现在变漂亮了,在她看来,没准能卖个好价钱,把你嫁给她家那个三等残废堂弟,她在那个家的地位就完全稳固了。就算是做不到这件事,你现在上医大,将来出来肯定也有个不错的前程,对她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害处,为什么不拉拢呢。” 吕多多叹了口气,自己也变得有利用价值了吗? 杨茜换了个话题:“你最近一直没上网吧?” 吕多多摇头:“没有。在家没法上网,来这边之后又太忙了,还没来得及去呢。” “你再不去上网,我哥都要疯掉了。”杨茜嘻嘻笑。 吕多多脸红了:“没那么夸张吧。” “你不知道,我哥每天都会问我你回来没有,你要再不回来,他就要杀回来了。赶紧去上网,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点,闪瞎他的狗眼。”自从杨茜将吕多多的新造型发给赵宁肃,那边就完全按捺不住了,天天闹着要跟多多说话,但是多多回了老家,又没有手机,网也不上了,对着一张不能言语的照片,想着自己不在多多身边的种种意外和可能,脑补过度的赵宁肃被自己折磨得瘦了一圈。他甚至都后悔了,应该晚点帮多多矫正牙齿的,等自己回来再弄多好,就省得被别人觊觎和惦记了。 杨茜拉着吕多多去网吧上网,这边是正午,那边美国费城的时间则是午夜。吕多多刚刚登录上去,消息便疯狂地涌进来,全都是这些天赵宁肃发过来的问候,多数都是“在吗?”“多多,你还没回来吗?”“多多快回来!”吕多多一条条看下去,还没翻到最后,新消息马上跳出来了:“你终于回来了,谢天谢地!” 吕多多赶紧跟他打招呼:“赵医生,我在了。” 赵宁肃看着那几个字,怎么看怎么碍眼,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吗,怎么多多一直叫自己为“赵医生”呢,便赶紧打字说:“戴上麦,我们视频聊天。” 吕多多以前也跟赵宁肃视频聊天过,但是不多,主要是打字聊天,所以她不是很熟悉操作,而且在网吧这种公共场合语聊,总感觉不自在。赵宁肃已经发过来请求,吕多多也没有犹豫,赶紧链接上了,手忙脚乱戴上耳麦,那边已经传来了赵宁肃醇和的男中音:“多多?在了吗?” 吕多多小声地嗯了一声,偷眼看周围,大家都戴着耳塞在玩游戏、看电影、听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杨茜也在隔壁和祁衡语聊呢,便放了心,放开声音说:“在了,赵医生。” 赵宁肃清了一下嗓子,然后非常严肃地说:“吕多多同学,有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想跟你讨论一下。” “什么?”吕多多有些诧异。 “你先把摄像头调一下,照偏了,看不到你。” 吕多多大窘,这个问题很严肃吗?便调了一下摄像头,同时她也从画面中看到了赵宁肃的样子,他好像刚洗了澡,头发还是湿的,穿了件白色运动背心,似乎瘦了一点,但是依旧帅气俊朗,许久没见,吕多多看见他时忍不住心头有点小鹿乱撞。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轻笑了起来:“赵医生,你是不是瘦了?最近没休息好吗?还是没好好吃饭?” 赵宁肃模糊地呣了一声,他不能说想你想得瘦了,便把话题转回来:“其实严肃的问题不是摄像头,是另一个问题,你看你对我的称呼是不是该换了啊?你不能老叫我的职业啊,再说我现在也不是个医生了,是个学生,你这么叫就更不对了。” 吕多多轻笑:“那该叫什么?”因为不敢说大声了,声音非常低,话就变得分外温柔。 这一声轻语,落在赵宁肃心里,温柔得他的心都化了,他想听多多温柔地叫他的名字,或者跟普通的情侣一样,叫老公也行啊,不过赵宁肃只是很含蓄地点拨了一下吕多多:“我觉得你该叫我的名字。” 吕多多突然觉得难为情,那叫什么呢?赵宁肃?不行,太严肃了吧。赵哥?噗,好江湖气。宁肃?好像有点点肉麻,叫不出口。 赵宁肃看着吕多多在镜头里四处看,就是不对着镜头,也不说话,知道她是害羞了,便说:“叫宁肃或者老公,你随便选一个吧。” 吕多多:“……”虽然没有人听见,但是吕多多整张脸烧得跟火烧云一般了,她在心里腹诽:赵宁肃,你能不能矜持点啊,这就让人叫老公了!无论如何,这声老公肯定是不能叫的,吕多多是个很严肃的人,又很传统,老公那不是结了婚的人才叫的么,随便乱叫,臊死了。 吕多多不说话,赵宁肃就盯着视频里的她贪婪地看,他知道吕多多是个五官很端正的女孩,没想到矫正好牙齿,换一个发型之后,变化会有这么大,简直就是丑小鸭到白天鹅的华丽大转身啊。想到这件事是自己促成的,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自己的眼光,真是没得说。 吕多多支吾了半天,说:“我觉得,那个,叫那个不好。我叫你的名字吧。” “那你叫啊。”赵宁肃嘴角挂着笑,一脸调戏的模样,今天非要听到吕多多开口叫自己不可,否则真是听不见第二只鞋落地,今晚都没法睡了。 吕多多偷偷瞧了一下四周,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清了清嗓子,小声地叫了一声:“宁肃” 赵宁肃终于觉得如喝了冰镇冷饮一般,通体舒畅了:“嗯。我在,多多。” 吕多多摸摸发烫的脸,赶紧转移话题:“你那边很晚了吧,还没有休息?最近学业忙不忙?” “还好。我这边才12点,平时还没这么早睡。学习一直都那样,已经适应了,就觉得还好。”赵宁肃想起正事,“多多,你现在真漂亮。” 吕多多的脸再次烧了起来,都不敢抬头了。赵宁肃自己从小被人夸长得好,所以诸如此类的话听得太多了,觉得再正常不过,要是被人不说自己帅,他还觉得不正常呢,没想到说给吕多多听居然是这种反应,便不由得轻笑起来:“多多,你现在这么漂亮,我有点不放心了。” “不放心什么?” 赵宁肃说:“我不在你身边,我担心我的多多被人追跑了。” 吕多多脸上虽然发烧,但是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往上扬,她咬着下唇:“我很忙的,要上课,要做家教。”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和别人谈恋爱。 赵宁肃笑眯了眼睛:“我也很忙,忙着上课,做实验,还有想念多多。” 吕多多用手摸摸发烫的脸颊,然后小声地说:“我也是。” 赵宁肃简直要仰天大笑三声,能听到这三个字,已经非常出乎他的意料了:“那咱们都约定好,我回来之前,谁也不能接受别人的追求。”这是赵宁肃第一次对多多提出要求,也是第一次给出承诺,他相信,多多值得去守候。 吕多多羞涩地笑一下:“好。” 第53章 新来的老师 下了线,网吧里出来了两个傻子,脸上都挂着傻傻的幸福笑容。这两个傻子都刚跟男朋友视完频,被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家伙哄得晕陶陶的,老半天都没从云端回到地面上来。 杨茜比吕多多早一步清醒过来,扭头看着多多,然后猛拍一下她的肩:“嘿,小傻子,你瞎乐什么呢?” 吕多多吐了下舌头:“嘿嘿,没什么。” “笑这么甜蜜,肯定有什么好事吧?”杨茜凑过去盯着多多看,“分享一下呗。” 吕多多伸手摸了摸还在发烫的脸:“没什么啊。走吧,我们去吃饭。”她总不能把赵宁肃和自己的约定告诉杨茜吧。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忙碌,但是心里很充实,而且动力满满。吕多多每天去打工赚钱,隔几天抽空去上网,和赵宁肃聊天,虽然相隔万里之遥,但彼此间的情谊也还是能感受得到,这遥远的相思和守望变成了生活最大的慰藉和期待。 一天晚上,吕多多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大姐吕程程打过来的:“多多,你在干什么呢?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没找到你。” 吕多多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还是吕程程头一回给自己打电话,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有一种不安感突然攫住了她,吕多多内心没来由一阵烦躁和恐慌,她吸了口气:“大姐,我一直都在忙着打工,很少在宿舍。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是来确认一下,看着到底是不是你的电话。对了,你还记得**吗?就是我老公的堂弟,他一直跟我打听你的事,**这人不错,你也见过,多多,你认识一下吧,你们交个朋友。”吕程程像个女王一样,理所当然地安排自己妹妹和某个男的做朋友。 吕多多皱起眉头:“别,大姐,我不想认识他。”那个**,就是上回死缠烂打的那个堂弟,吕多多连名字都没记住,要是吕程程不提,她都要忘了。 吕程程就笑了起来:“多认识一个朋友有什么关系?你这样不行啊,这么不爱说话,性格又不讨喜,以后找朋友都不好找,你要趁着年轻,多认识一些人。”这个朋友,指的是男朋友。 吕多多冷冰冰地说:“我自己会交朋友,不劳你给我操心了。” 吕程程立即不高兴了:“我这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要不是我妹妹,我会管你的闲事?这还是妈妈拜托我的,说你性格太孤僻,不会交际,我这才来替你操心的。我这真是、真是拿热脸贴你的冷屁股。” 吕多多心说,别拿鸡毛当令箭了,妈妈才不会让你来管我的闲事。“对不起,让你操心了,但我的事真不用你管,我自己会管。没事我挂了,我还要去学习。”说着将电话挂了,看着那个电话机,犹豫着要不要拔掉电话线。 就在她犹豫的当儿,电话便猛地响了起来,特别响亮急促,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震荡,似乎要把墙灰都给震落了下来。这铃声犹如催命一样响个不停,吕多多心里突生恐慌,不敢去接,但是铃声不依不饶,一直响一直响,最后她深吸了口气,将电话接了起来,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你好,是多多吗?我是**……” 一股恶寒从吕多多背上升起来:“别叫我多多,我跟你不熟。”吕多多真想啪一声将电话挂断,然后拔掉电话线,永远不要听到这个声音,真他妈的不要脸,谁给了他权力叫自己多多,恶心死了。 对方呵呵笑起来:“多多生气了呀。那天你突然走了,我还跑到火车站去找你了,结果没找到你……” 吕多多打了个寒战,他居然真的追到火车站来了!吕多多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那个,**。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不想和你交朋友。”这样总会让对方死心了吧。 吕多多这么直接地表明态度,让**显然有些错愕,不过到底是在社会中跌爬滚打出来的,很快他便笑了起来:“有男朋友不代表就是一辈子的事,我以前也交过女朋友啊,但都不是很喜欢,从没想过要跟对方结婚。我一看见多多,就有一种感觉,你就是我想要找的那个女人。咱们又都是亲戚,知根知底……” “对不起,我完全不喜欢你。我很爱我男朋友,以后请不要打电话来骚扰我了。”吕多多说完“啪”一声将电话挂断,打了个寒战,一摸胳膊,居然全都是鸡皮疙瘩,她拔掉电话线,爬上床,抱紧了大白熊,不敢去看那个电话机,仿佛会有一个恶魔从电话里爬出来一样。 在吕多多短暂的人生里,被人嘲笑、谩骂、诋毁、唾弃、鄙视,她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自己够坚强,这些都不算什么困扰,就算是邹鹏当年造那么大声势追求她,她也没有这种恐慌的感觉,说起来,当初应该还是相信邹鹏完全不喜欢自己。但是叫**的这个男人,他看自己的眼神,特别让人恶心不舒服,好像一条阴冷的毒蛇,叫人毛骨悚然。而且如跗骨之蛆,甩都甩不掉,居然还会动用妈妈的压力想让自己屈服,真让人恶心。原来被一个厌恶的人喜欢会是这样一种感受,太难受了。 吕多多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觉得这样还是不行,拔了电话线又能怎么样,以后等开学了,宿舍的同学都来了,就不能拔电话线了,要是那个恶心的家伙又打过来了,要怎么办?能躲掉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希望那个家伙不会再纠缠了,人总会有点羞耻之心吧。 纵使这样,吕多多还是不敢接通电话线,有什么事情都是主动找杨茜,幸好赵宁肃很少打国际长途回来,他们都是在网上联系的。等过一段时间联系不上,肯定就不会来找了,吕多多乐观地想。 她还打电话回去求证过,妈妈说是吕程程特意打电话回去问她的电话,说是想要介绍个条件很好的男的给她认识,妈妈也觉得多多性格不太合群,便说多认识些朋友也好。吕多多非常无语,自己还不到二十岁,她就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了吗?她跟妈妈说,以后这种事千万别操心,她自己有主意。 就这样相对还算平静地过完了暑假。开学后,大家都回来了。对于吕多多的突然转变,大家都非常意外,怎么一个暑假不见,人就变化这么大,整容去了?不过认识她的人一般还是不会这么认为的,她一年到头除了上课就在打工,吃饭拣最便宜的三食堂,怎么可能有钱去整容。不过也有人说,没准那么省钱,就是为了整容呢。 不管人们怎么猜测,吕多多确实大变了模样,她的男生缘立即变得好了起来。本来像她这样的女生,成绩好,又不傲气,非常独立上进,长得虽然有点破相,但是并不招人讨厌,甚至还有一些男生暗地里比较欣赏她。如今她变得漂亮了,喜欢她维护她的人就更多了,甚至还有不少男生放出话来,要追求临床三班的吕多多。 杨茜非常喜闻乐见:“我早就料到会这样,多多,你现在也是咱们系最红的人了,超级励志版。” 吕多多无所谓地笑笑:“没那么夸张吧。”她现在苦恼的是,那个叫**的果然打电话过来了,有一次是她自己接的,直接挂掉了,不知道有没有被其他人接到,她还想,宿舍电话能不能换号码呢? 临床医学系进入大二,除了基础学科,也增添了不少专业学科,课程变得繁重起来。吕多多上第一次医学心理学的时候,发现老师居然是熟人,就是上次来学校做演讲的牛文洁、赵宁肃的妈妈。杨茜见到牛文洁,也很诧异。 牛文洁扫视了一眼整个教室,看到坐在第一排的杨茜和吕多多时,目光稍稍停留了一下,然后开始讲课。 大学的课程都是大课,至少两节连着上,中途休息的时候,吕多多十分诧异地问杨茜:“牛老师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吧,怎么会是她来上课?” 杨茜也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特聘教授。回去问问我妈去。”杨茜的妈妈虽然不在学校教书,但因为她在附属医院工作,对学校的事还是了解不少。 平心而论,牛文洁的课讲得不错,深入浅出,浅显易懂,枯燥的心理学都被她说得趣味盎然,两节课下来,就折服了一批心高气傲的医学高材生。光从学术的角度而言,吕多多也很喜欢这个老师,课上得好的老师谁都喜欢,学起来都更有兴趣一些。 下了课,大家都收拾好东西出去,杨茜和吕多多也收拾好书本笔记,准备去下一个教室上课。牛文洁叫住了杨茜:“茜茜。” 杨茜诧异地转过身:“牛老师。”牛文洁和赵海龙离婚的时候,杨茜只有三岁,牛文洁跟杨妈妈有一些来往,但是也不多,她对这个前舅妈并不熟悉,只是认得而已。 牛文洁笑了起来:“茜茜已经长成这么大的姑娘了,真漂亮。我记得以前还是这么个小不点呢。”她伸手比划了一下。 牛文洁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裙子,简洁而干练,头发依旧往后拢起,戴着眼镜,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吕多多发现她笑的时候眼角还是有了鱼尾纹,不过这样的牛文洁更适合她的年龄一些。 杨茜嘻嘻笑:“是啊,不知不觉就长大了。牛老师还是那么年轻。” “茜茜嘴巴真会说话。这位同学叫吕多多对吧?”牛文洁把目光转向吕多多。 吕多多吓了一跳,她一直站在一旁等杨茜,没想到牛文洁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她有些慌乱地说:“是的,老师。” “我知道你,我看过你们上学期的成绩单,你的成绩挺不错,要继续努力啊。”牛文洁说。 吕多多有点受宠若惊:“谢谢老师夸奖,我会的。” 牛文洁笑着走了出去。吕多多摸摸自己的胸口:“这怎么回事,茜茜?”要说成绩,其实杨茜比自己的更好,她怎么会单单说自己呢。 杨茜耸了耸肩,摊手:“我也不知道。” 第54章 老公挺你 这天吕多多回到宿舍,看见刘欢正在打电话,还聊得非常开心,看见吕多多来了,便说:“她回来了,你跟她说吧。”便对吕多多说,“你的电话。” 吕多多看着刘欢:“谁的?” “你男朋友。” 吕多多有些意外,赵宁肃打电话过来了?但还是很高兴,便接了过来:“喂?” “多多,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期待之外的声音。 吕多多的心如坠谷底:“你有病吧,**,谁是你女朋友啊?我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别往我这里打电话。”说完啪一声将电话挂了。 刘欢看见吕多多脸变得跟翻书一样快,便笑道:“那人不是你男朋友啊?” 吕多多沉着脸:“不是,一只讨厌的苍蝇。” “我还在想呢,你男朋友不是出国的那个嘛,我以为你们已经分了,重新找了一个。” 吕多多看了一眼刘欢:“那人刚刚问你什么了?” 刘欢说:“没什么啊,就随便聊了聊。” 吕多多皱眉头,跟个陌生人还能聊得那么开心,这都什么人啊,想了想说:“这人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大姐硬介绍给我的,她觉得我会嫁不出去,所以这么早就替我操心了。以后这人再打电话过来,麻烦直接挂电话,谢谢。” 刘欢“哦”了一声。 但很快还是传出了吕多多脚踏两只船的说法,男朋友刚出国,就耐不住寂寞另外在家那边找了一个。有人就说了,别看吕多多闷不做声,其实sao着呢,大概是以前太丑了,没人要,压抑得太久了,现在漂亮了,一有人追就全盘接收了。还有人对那些扬言追求吕多多的人说,你要不也赶紧去排号吧,没准能排到前几名。 人言之所以可畏,是因为有些人心思恶毒,唯恐别人过得好,便无中生有、恶意谣传。听的人喜欢往里头再加一点自己臆想的东西,于是这谣言就像滚雪球一样,慢慢就变成了一座大山,有时候真的还能压死人。好比安徒生童话中那个掉了一根鸡毛的母鸡,因为会下蛋,遭鸡嫉恨,某天不小心掉了一根鸡毛,便有隔壁的鸡谣传她拔掉羽毛去吸引公鸡的注意,传到最后就变成了一只母鸡为了讨好公鸡,把自己的毛全都拔光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吕多多没有办法去堵人家的嘴,所以只能谨言慎行,任由那流言不攻自破。杨茜非常为好友愤懑不平,以前别人说她水性杨花,那是确实自己换男朋友换得勤快,但是多多这完全就是无中生有,因为一个纠缠不休的男人,多多便成了人尽可夫的荡妇,这也太过分了。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自己对多多了解,还真以为她是这样的人呢。 “你女朋友被人欺负了。”杨茜跟赵宁肃告状。 赵宁肃赶紧问:“谁敢欺负她?” “你再有本事,也是鞭长莫及。她大姐想把她当成摇钱树,卖给她家一个收破烂的亲戚,那破烂王自我感觉良好,脸皮堪比铜墙铁壁,无论多多怎么说怎么骂都无动于衷,三天两头打电话,俨然以多多男朋友自居,与宿舍里那一群女的打得火热,已经远远超过你的人气了。”杨茜忿忿不平,就为这事,吕多多每天在自修室待到熄灯才敢回去。 赵宁肃皱起眉头:“多多怎么没告诉我?” “她哪里好意思。现在学校的人都在传言,吕多多脚踏几条船,变成了个荡妇了,我真替多多气愤。她每天还要强撑着,装作没事人一样,晚上不定在被窝里怎么偷哭呢。” 赵宁肃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水杯都给震倒了:“他妈的,谁欺负老子的女人,我要叫他们一个个去死!” “最狠就是我们宿舍那几个嘴碎的女人,不然谁知道有人追多多啊,那家伙从来没露过面,只打过电话过来。” 赵宁肃此刻恨不能立即从美国飞身回来,站在吕多多身边,陪着她将那些谣言一一击碎,他努力深吸了口气,使自己镇定下来:“你们宿舍那几个女的,都帮我记好了,等我回来一个个来收拾。你们宿舍那个鬼地方不能住了,你让多多搬我家去住。你也去吧。”他本来觉得自己家离学校有十多分钟路程,多多晚上要上自习,有时候晚上还有课,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不方便,所以才没提议让她住自己家去,现在看来是不能不去了。 “好,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住着就闹心,恶心死我了。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这么恶毒的人,见不得别人半点好。” 赵宁肃深吸了口气:“谢谢茜茜,你帮我多陪陪多多,多开导她一些。等我放寒假的时候再回来看她。”医学院的课程繁重是出了名的,美国医学院尤甚,所以平时要抽空回去简直是太难了。 “好,我知道了。我去找多多说去。” 赵宁肃说:“晚上我打电话回去,你先别告诉多多。搬到我那去也由我来说吧。” 这天晚上,熄灯之前,宿舍的电话又响了,杨茜抓起话筒,然后大声说:“多多,接电话,你老公打来的。” 宿舍里所有人全都静了下来,唰地放亮了眼睛,吕多多的老公?!吕多多从床上探出头来,一脸惊愕:“?” “赶紧下来啊。国际长途很贵的。”杨茜在下头催她。 吕多多心里一激动,差点连梯子都没踩住,赵宁肃打电话来了!她心里不由得雀跃起来,赶紧跳下来,小腿撞到了凳子,估计明天就要青了,不过也顾不上了,抓过话筒:“喂?” 赵宁肃在那边听见了吕多多搞出的噼里啪啦的动静:“多多,慢点,没磕着吧?” 吕多多的鼻子突然酸了,眼泪立即冲上眼眶:“没有。” 杨茜在一旁说:“没有才怪,磕到小腿了,明天铁定青了。” 吕多多连忙推了一把好友,不让她说。“没有,就稍微碰了一下。不疼。” “多多,这些天都没来上网和我聊天,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老公帮你欺负回去。” 眼泪还在眼眶里转圈呢,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老公真是个有安全感的称呼,吕多多吸了下鼻子:“没有。” 赵宁肃知道吕多多厚道,也可能是不想惹事,但是你不惹事事惹你,所以这个时候不能退缩,便换了一种说法:“最近是不是老有一个贱男来骚扰你?” “你怎么知道的?”吕多多不想把这事告诉赵宁肃,她一直都是自己扛着所有的艰难困苦,承受着风吹雨打,况且男女朋友难道不该是各自解决自己的麻烦吗?她不想让赵宁肃知道这种糟心事。 赵宁肃说:“你忘了我的眼线啦?那个男的太他妈贱了,真想削死他,居然敢这么纠缠我家多多,不知道我多多已经有主了啊。”说到这里,赵宁肃咬紧了牙关。 吕多多突然觉得这阵子由**带来的所有恶心和困扰都烟消云散了,她十分想哭,赵宁肃完全没有半点怀疑她,而是相信是那个家伙在纠缠自己。 赵宁肃又说:“多多别烦,等圣诞节时我回来看你。” “嗯。”吕多多吸了下鼻子,“你会不会太麻烦呀?”她从学校回一次家都麻烦得要死,赵宁肃回一次国,飞机都要倒几趟,肯定更烦了。 “不会,我想回家了,想回来看看你。”赵宁肃笑着说,这边有个窝心的牵挂,怎么会麻烦呢。 “那好,我等你回来。我也想你。”最后两个字说得非常小非常模糊,但还是说出来了,赵宁肃在那头听得心驰神荡。 赵宁肃又说:“有个事想跟你说。你别住宿舍了,和茜茜搬到我那儿去住吧,我家有辆自行车,你们每天骑车去上课,或者让茜茜开我的车也行。我家房子没有人,里面都落满了灰尘,你们正好去帮我看房子。” 要是放以前,吕多多一定会拒绝,她一向循规蹈矩,学生就该住学校,怎么能住外面呢,但是现在这情况,她真觉得宿舍是个令人窒息的所在,不知道是自己长大了玻璃心了还是怎么的,她渐渐觉得那些流言蜚语能够影响到自己了,她有种不堪重负的感觉,想要逃离。正好赵宁肃给了她这个退路,所以她没有拒绝:“茜茜也去吗?” 杨茜知道表哥在跟她说住外面的事,连忙在一旁点头:“嗯嗯,我也去,我们一起。” 吕多多看了一眼好友,然后点头:“好。” 赵宁肃说:“晚上要是没有课,回家学习也可以,别太晚回去,要注意安全。当然,我知道我家多多机智勇敢,能够赶跑坏人,但是不能逞强啊,要懂得保护自己,现在多多也是个美女了,要小心色狼哦。” “嗯。我知道了。”吕多多听着赵宁肃的叮嘱,心里暖洋洋的。 赵宁肃又和她说了一会话,然后说:“你把电话给茜茜。” 吕多多说:“哦,好。茜茜,宁肃要和你说话。” 杨茜冲她眨着眼睛说:“叫什么宁肃,要叫老公。” 吕多多虽然羞涩,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茜接过电话,听了一阵,然后说:“好。”说着将免提按了下去,变成了扬声。 赵宁肃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我不知道你们宿舍同学都到齐了没有,但是我现在有话对你们全宿舍的人讲,你们给我听好了!” 吕多多一下子惊住了,瞪着眼看着杨茜,这是怎么回事?杨茜摆摆手,做了个嘘的动作,宿舍里的人一下子也安静下来了。 赵宁肃继续说:“我是吕多多的男朋友,也就是她老公。我知道你们最近针对我老婆吕多多做了很多中伤她的事,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编造谣言,无中生有,到处诋毁她。我警告你们,你们给我小心点,这种事要是再有发生,我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我不是黑社会,但让你们没法顺利毕业的本领还是有的,不信你们可以试试,看我赵宁肃有没有那个本事。” 杨茜朝吕多多比了个大拇指,宿舍里的人全都不做声。 赵宁肃说:“茜茜。” “诶,哥,”杨茜狗腿地跑上去,“有什么吩咐?” 赵宁肃说:“以后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告诉我,我不能让我老婆一个人在国内被人欺负了。” “好的,哥,遵命。” 第55章 相儿媳妇 赵宁肃会来这么一着,吕多多完全没有想到。挂完电话,一时间宿舍里的空气似乎都静止了,没有人敢大声呼吸,更别提说话了。 杨茜心里大爽,哼着歌儿上床睡觉去了。吕多多心情也异常畅快,这阵子压在心头的各种憋闷和不爽全都如一股浊气被喷了出去,只觉无比轻松,晚上睡觉都是带着笑的。睡梦里,赵宁肃牵着自己的手,在一片花海里奔跑,吕多多兴奋得“咯咯”直笑,然后赵宁肃停下来,拦腰抱起她,转了一个圈,低下头来吻她…… 闹钟响了,吕多多下意识地啪一下按掉闹铃。她醒了,却闭着眼不愿意动弹,被子裹着她,就仿佛还被赵宁肃拥抱着,那感觉真是太美好。哦,赵宁肃替自己出头了,他还说,圣诞节会回来,还有多少天呢?今天是九月二十号,还有三个月零四天,不对,也许会在圣诞节之前就回来了呢,反正要比这个时间短。太好了! 宿舍的人看吕多多的眼神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吕多多心情很好,腰杆都挺得比平时直一些,虽然她也知道这就像是狐假虎威,但是这感觉真好啊。 两人跟辅导员说了一声,抽了个空,将东西收拾一下,搬到赵宁肃家里去了。两个女孩卷起袖子打扫卫生,这儿有半年没有住人了,房间里落满了尘灰,打扫起来工作量还挺大。 杨茜直起腰,杵着拖把说:“早知道就该开学的时候搬过来,给你省下一笔住宿费。” 吕多多擦着床叹了口气:“我以为住在宿舍里方便些,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那姓张的太像块牛皮糖了。” 杨茜摇了下头:“对你深表同情。我从小到大被人追求的还真不少,但是从没遇到过像你这样死缠烂打的人,完全不知廉耻。” 吕多多“呵呵”了一声:“他要是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我也不会这样了。” “现在也挺好的,你看我哥多英勇,几句话把那些家伙唬得屁都不敢放一个。我也想听我家祁衡这么牛气冲天地威胁别人啊。”杨茜一脸神往的样子,“不过要是我家祁衡,他肯定不会说,直接把对方放倒了。他就是那种嘴巴不太会说,但是行动力超强的人。我小时候也常被人欺负,坐我后面的男生老是用文具盒夹我的头发,有一次下课后,祁衡在那个家伙凳子上放了一颗图钉,然后那家伙上课的时候一屁股坐上去,哈哈,叫跟杀猪一样惨。”杨茜说起小时候的事,止不住哈哈大笑。 “你家祁衡还真下得了手啊。”吕多多可以想见当时的惨状。 杨茜嘿嘿笑:“是有点狠。但是他从来没碰过我一指头。反正有他在,我就不怕人欺负。” “真好。”吕多多很羡慕杨茜,有一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竹马,可以保护她,自己小时候还得挥舞着拳头和隔壁的小孩打架,替自己的弟弟妹妹出头。 杨茜说:“你就没什么一起长大的朋友?” 吕多多摇摇头:“小时候在奶奶家的时候,和隔壁的二狗三毛他们玩得倒是挺好,后来我回家去上学,慢慢就生分了。”她的整个少年时代说起来都十分灰暗,没什么亮色,唯一的一抹还是稍纵即逝,不值一提。 杨茜放下手里的活,搂着她的肩:“没关系,我哥特别会玩,也特别厉害,以后有他,你就有后盾啦。” 吕多多想到赵宁肃,便觉得心里甜甜的,暖暖的,难道真是上天补偿给自己这样一个完美的男生?有时候她都觉得这美好得不真实,自己简直是太幸运了,会不会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星期一上牛文洁的医学心理课,吕多多被叫起来答了三次问题,这真是史无前例的,因为平时课堂表现要计入成绩的,大家都有点怕被叫到,课堂表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答错了可是要被扣分的,老师也通常只会一个人叫一次,不会像这样连续三次都叫同一个人来答题,而且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幸好吕多多准备充分,上课也认真,问题回答得非常顺利。 下了课,杨茜跟吕多多说:“牛老师今天怎么了,怎么专门叫你来回答问题,她是想给你送分呢,还是想扣你的分啊?” 吕多多摇摇头:“不知道啊。” 牛文洁从后面出来:“吕多多同学。” 吕多多站住了:“牛老师。” 牛文洁看着吕多多,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你是一个很勤奋很有悟性的学生,好好学习,以后会有很好的前程。” 吕多多点点头:“谢谢老师,我记住了。” 等牛文洁走了,杨茜拉着吕多多:“我怎么有种她不是来教书,而是来相儿媳妇的感觉啊?” “哈?”吕多多吃了一吓,“你开玩笑吧?” 杨茜耸肩:“要不然呢,她怎么好端端的叫住你说这样的话?” 吕多多嗫嚅了一下:“可是,她都多少年没有和你哥相处过了,甚至连话都没说,她还会来管这事吗?” 杨茜叹了口气:“没说过话不代表不关心。她以前特别疼爱我哥,她和我大舅离婚的时候,却没要我哥,而是要了房子和存款。而且从此以后对他不闻不问,你觉得这正常吗?” 吕多多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见过我大舅的吧?上次在机场。你觉得我哥和我大舅长得像不像?” 吕多多点头:“非常像。” 杨茜仰头看天:“我估计啊,我前舅妈对我大舅用情至深,对他的背叛尤其憎恨,看着那么像老公的儿子,天天对着,谁能受得了?于是干脆就不管不问了。暗地里谁知道她有没有偷偷关注我哥呢。” 真是生活远比电视剧和小说狗血啊。吕多多心想,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说明他们母子还有机会能重归于好呢。但是时隔这么多年,横亘在母子间的隔膜恐怕不能轻松化解吧。她知道,其实赵宁肃的内心里,是非常在乎这个母亲的。而从牛文洁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个女人的心志非一般的坚定,同时心肠也非一般坚硬吧。要想化解,肯定也不容易。 搬到赵宁肃家之后,虽然上学远了点,但是世界终于清静了,至少不用看见那些室友的恶心嘴脸,也听不到别人的闲言碎语。**的电话更是无从找起,这一次,吕多多没有告诉妈妈自己的新电话号码,每次都是定时打电话回家,唯一知道她电话的,就是妹妹吕银凤,吕银凤自然不会出卖跟自己感情最好的姐姐。 吕多多与杨茜的二人组合,原本是医大最奇葩的美丑组合,如今变成了最亮丽的风景线,两个美丽的女孩,完全不同的风格,如果说杨茜如娇艳的玫瑰,吕多多则是一朵清丽的百合,各自散发出不同的馨香。两个女孩时常骑着车同进同出,每过一处,都要吸引无数钦慕的目光。 漂亮的女孩总是不乏追求者。杨茜虽然早就带着祁衡出双入对,公开表示这就是她男朋友,很多人都知道,但毕竟祁衡不在国内,还是有不死心的人大胆去追求,不过杨茜丝毫不为所动。吕多多也接到过一些男生的情书甚至当面邀约,都被她礼貌地拒绝了。 日子如流水一般滑过,吕多多期待已久的日子也快到了,马上要年末了,赵宁肃要回来了。她小心地按捺住内心的雀跃,每天都在日历簿上算着日子,她总算能够理解当初杨茜掐手指算祁衡回家的心情了。 每当她站在日历簿前发呆的时候,杨茜就取笑她:“小多多思凡,可把你美得!” 吕多多颊上便红云飞染,煞是好看。她不去刺激杨茜,因为祁衡今年不回来,两地相思确实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 杨茜凑过来,揽住吕多多的肩,开玩笑:“要不要到时候我把房间让给你们做婚房?” 吕多多伸手掐杨茜的脸蛋:“死丫头你想什么呢?” 杨茜乌黑水灵的大眼睛望着吕多多,眼中带着戏谑的笑意:“你喜欢我哥吧?” 吕多多不说话。 杨茜眨眼睛:“喜欢他,难道不想和他做最亲密的事?” 吕多多的耳朵都红了:“我、我没想过。” “骗人,你这个小骗子。”杨茜用手指刮着吕多多的脸。 吕多多转身坐到床边:“茜茜,我看你才是真的思凡了呢。” 杨茜垮下肩,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啊,但是人没回来。”过了一会儿,她说,“我跟你开玩笑呢,我才不希望我哥那么容易得手,不容易得到的才是最好的,他才会珍惜你。多吊一下他的胃口,吊足了才能投喂,这样他就不会老是三心二意了。你别只惦着他的好,这家伙前科劣迹斑斑,你别忘了。” 吕多多想到这件事,敛了脸上的笑意,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你也放心好了,我还从来没见我哥这么认真过,你是特别的。每一个男人其实都是花心的,与其找一个表面上老实内心闷骚的,不如找一个玩够了花够了的,也许更靠谱些。”杨茜尊尊教诲。 吕多多抿起嘴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杨茜嘻嘻笑:“看多了就知道了。你太单纯了,满心只关心学习和赚钱,现在又添了一个我哥,别的都不注意。这说起来也不是不幸,起码是我哥的幸运,像你这样简简单单活着,其实也挺好的。” 吕多多心想,自己真有那么单纯吗,好吧,自己确实没有精力去关心别的事情。 今年过年比较早,元月十几号就考完试放假了。到了十二月下旬,很多课都上得差不多了,这天上最后一堂医学心理课,牛文洁给大家划了一下重点,说是划重点,其实大部分内容都是她的重点,划完之后底下一片哀嚎。 牛文洁笑着说:“很难吗?大家都是医学院的高材生,以后都是拿刀子上手术台给病人切除病灶、掌握生死大权的人,这点小考验算什么,我相信大家都能够胜任。加油!” 下课的时候,吕多多和杨茜已经习惯性留在后面了,因为牛文洁会时不常找她们说说话,虽然也就只是聊一聊学习上的事,很少涉及到生活层面去。吕多多不大相信牛文洁是在接近并了解自己,就像杨茜说的“相儿媳”,但是除了这点,用别的也解释不通。 今天吕多多主动跟牛文洁打招呼:“谢谢牛老师这学期给我们上课,受益匪浅。” 牛文洁笑着说:“这是我的荣幸。吕多多,你实习的时候如果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欢迎你来圣洁医院。” 吕多多受宠若惊,赶紧鞠躬:“那就太谢谢牛老师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 第56章 他回来了 周五晚上,吕多多有家教课,她上完课回来,开门的时候发现猫眼里有亮光,家里有人,心里有些狐疑,杨茜不是下午就回家去了,难道又折回来了? 她扶着门把手,将钥匙****钥匙孔里,还没旋转,门就突然开了,吕多多的手还在门把手上,被拉得往前一扑,然后她跌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陌生的又熟悉的味道,吕多多的大脑皮层一阵发麻:“宁肃,你回来了?” 那个怀抱紧紧拥着她,将她抱进屋,用脚踢上了门,吕多多还残留着一丝理智:“等等,钥匙还没拔出来。” 赵宁肃有些不耐烦地将门重新打开,抽回钥匙,扔在鞋架上,再次踢上门,将吕多多打横抱起来。吕多多身体一腾空,赶紧下意识地攀住了赵宁肃的脖子。她终于看清楚了,是赵宁肃,他回来了,他回来了!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狂喜地喧嚣着,幸福和快乐简直要没顶了。 “宁肃,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太好了!”吕多多的嘴角忍不住扬上去,声音又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哽咽。 “轻了。”这是赵宁肃说的第一句话。 吕多多将耳朵贴在赵宁肃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顿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一个厚厚的蛋,里面只有自己和赵宁肃,安全无比。“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提前给我打电话。” 赵宁肃抱着吕多多坐在沙发上,将她娇小的身体紧紧嵌在自己怀里,贪婪地感受着她的馨香和温软,只觉得每一个细胞都满足了,终于将她抱在怀里了。 过了大概三分钟,赵宁肃才说话:“下午到的,想给你个惊喜。” “我太开心了。”吕多多几乎要喜极而泣,她料到赵宁肃会这几天回来,没想到今天就回来了。 “来,多多,让我看看你。”赵宁肃终于肯松开对她的禁锢,用手捧着吕多多的脑袋,开始仔细端详她。 赵宁肃的眼神专注而深邃,看得吕多多怦然心跳,垂下眼帘不敢与他对视,生怕有什么情绪会失控。赵宁肃以大拇指轻抚着她的脸颊,气息轻轻地落在吕多多的脸上,她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红了脸,睫毛因为紧张而轻轻颤抖着。 赵宁肃在吕多多眼皮上印下轻轻的一吻:“我一直知道多多会是个漂亮女孩,但是没想到会变得这么漂亮。有一种捡了一只丑小鸭来养,结果养成了一只天鹅公主的感觉。我是不是太幸运了?” 吕多多觉得赵宁肃说得有些夸张,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漂亮,只不过是比原来看着要顺眼多了。“其实我才觉得自己太幸运了,你居然会看上我。” 赵宁肃看着吕多多,心想,是啊,怎么会看上她?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觉得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第一眼看上去,甚至还有点丑,但是这个女孩眼神清澈坦荡,果敢而坚定,看着自己时,全然波澜不惊,跟一般女人看见自己时那种欣赏和惊艳的目光完全不一样。后来在友谊商场,发现她居然也会脸红,他以为她对自己动心了,然而并没有,他甚至自作多情地以为吕多多去找他,结果人家只是去做家教,好像除了脸红的那一次,她一直都是坦然的。 他承认当初有些想征服这个小女孩的心理,却在她流泪时心慌失措,甚至有些心疼,看见别人欺负她,看见她妄自菲薄,就有些愤怒。吕多多除了牙齿有些破损之外,她哪里不如人了?在平凡的外表之下,她有着一颗善良、勇敢、坚持、自尊自爱的心,不知道有多少人及不上她呢,所以他赌着气当众亲了她,想要向世人证明,吕多多也是会有人喜欢的。 很显然,他还没有征服这个倔强独立的女孩,自己就先沦陷了。他欣赏她孤立无援却不自暴自弃的坚强与努力,他知道这个女孩将来一定会大放异彩,但同时也心疼她的艰辛。他发现,看习惯了,吕多多并不丑,那美丽的眼睛放出的光芒会让你忽视掉牙齿上的缺陷。他明白,这是一块质地良好的璞玉,只要好好雕琢,一定会成为一块美玉。 赵宁肃心里,有着一种养成的期待,他守护着多多,改变着她,她会变成什么样子?而现在,吕多多已经达到了他的某种期望,甚至还要超过。赵宁肃在吕多多唇上吻了一下:“因为我知道多多与众不同,让人期待。” 吕多多不能理解赵宁肃这种心理,她笑了起来,露出了戴着牙套的牙,然后想起了什么,又赶紧用手捂住嘴。赵宁肃却把她的手移开:“让我看看。” 吕多多知道他可能是职业病犯了,但还是不敢看赵宁肃眼睛,戴着牙套的牙齿是非常影响美观的。赵宁肃看了一会,说:“效果很不错,假牙是不是罗秦给你做的?” 罗秦是那个做牙的技师,他们医院最好的技师,赵宁肃临走之前特意拜托他的。吕多多点点头:“是罗医生。” “这还差不多。”赵宁肃笑起来,“你的牙齿现在差不多归位了,再戴一段时间巩固一下,等摘了牙套,就变得明眸皓齿了。怎么办,我觉得有紧迫感了,得抓紧时间上课,把学分修满,早点回来守着才成。要不然我的多多就要给人摘走了。” 吕多多心想,赵宁肃怎么有点语无伦次,怎么是摘走呢,自己又不是花又不是果的。她哪里知道,赵宁肃就把她当成自己精心培育的花果呢。 两人就这么一直在沙发上搂抱着,吕多多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动了一下:“宁肃,你放开我,我坐沙发上吧。” 赵宁肃有些不舍得松开这具温软的身体,但是他的身体明显有了反应,再抱下去,估计要擦枪走火了,便松开来:“好。” 吕多多说:“你这次回来多久?” “半个月。学校总共放了19天假,我路上还要耽搁几天,刨除这些,只剩下这点时间了。”赵宁肃略有些遗憾地说,美国有些大学的寒假非常长,但是他们学校的留学生假期却很短,他这还算是比较长的了。 吕多多搂着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嗯,已经不少了。可惜我马上要考试了,会很忙。”她大一时拿到了甲等奖学金,有两千块钱,她今年想继续拿奖学金的。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去上自习。我也想看多多继续拿奖学金,我们一起加油!”赵宁肃给予无条件的支持。 吕多多觉得自己简直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好,宁肃你真好。对了,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我回来就在补眠。”赵宁肃说。 吕多多赶紧起来:“那不是饿坏了,我去给你做饭吃去。”现在已经快十点了,按照养生学来说,九点过后就不宜进食,吕多多才不管那么多,饿肚子难道还能养生吗? 赵宁肃抱着胸,跟在吕多多身后,看见她手忙脚乱地开冰箱拿东西:“没肉了,还有点蛋,给你做个简单的鸡蛋面吧?” “好。” 吕多多平时也不怎么在家吃饭,通常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只有周末的时候会在家开伙做饭,还是杨茜想改善生活才做的。毕竟对于学生来说,学校食堂更便利省钱,吕多多也没那么多时间每天自己做饭。 赵宁肃看着她麻利的动作,说:“我可以帮什么忙吗?” 吕多多说:“来帮我搅鸡蛋吧。”说着将已经打好的蛋碗递给赵宁肃,又拿了双筷子给他,自己则去阳台上摘葱叶子。 赵宁肃探过脑袋去看,看见他的房子居然多了盆栽植物,觉得很好奇:“多多,你还在家里种了葱?还有蒜?” 吕多多笑起来:“以前买菜的时候,那个大爷多给了些葱,没吃完,我就放在花盆里养起来了。你这花盆原来是种什么的?里面的花草没浇水,都死了。” 赵宁肃想了想:“没有种什么,那花盆空置很多年了。”现在这个样子,比原来有生气多了,有家的感觉,多多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赵宁肃笑眯了眼。 吕多多刷了锅,开火,转过头来问赵宁肃:“你在美国都吃什么?” “面包、土豆还有火腿肠。”赵宁肃想起来就一脸嫌恶的样子。 吕多多笑了:“难怪你瘦了这么多。” 赵宁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瘦了吗?是有一点,没有很多啦。主要是想多多想的。” 吕多多脸红了,从他手里将碗接过去,蛋已经打开了,锅里的油也热了,她将鸡蛋倒进去。只听见“呲啦”一声响,油烟冒起来,鸡蛋液马上冒出气泡,很快便变成了鸡蛋饼,吕多多熟练地将锅子转了个圈,使中间的鸡蛋液平摊开来。 赵宁肃一直看着吕多多的动作,心里觉得特别感动,他走到吕多多身后,从后面环抱住了她。吕多多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你去外面等,这里都是油烟。” “不去,我们一起吃油烟。” 吕多多将煎得金黄的鸡蛋饼打碎,然后问:“要老干妈吗?” “要,太想念老干妈的味道了。”赵宁肃兴奋道。 吕多多加了点老干妈进去,然后倒上水,盖上锅盖烧开,等烧开后加上面条,面条煮好后,撒上葱花,香喷喷的鸡蛋面就做出来了,非常便捷简单。 赵宁肃说:“多多陪我一起吃点。” “好。”吕多多点点头,用小碗自己盛了一碗,剩下的都给了赵宁肃。 两个人坐在茶几上吃面条,赵宁肃吸吸鼻子:“太香了,有家的味道。我很喜欢。” 第57章 幸福的摩天轮 睡觉的时候,吕多多从柜子里抱出来一床被子,放到沙发上。赵宁肃头靠在沙发扶手上,看着她做这一切,然后挑着眉,戏谑地说:“多多,你不留我一起住?” 吕多多脸上有些发烫:“要不,你睡卧室,我睡沙发吧。” 赵宁肃笑起来:“算了,我睡沙发,逗你玩呢。”虽然回来之前他确实想过这种可能,但一切还是要以多多的意愿为主,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慎重而保守,对感情非常重视,所以自己也郑重一点好了,这才是对她的尊重。唉,看来靠自己的五指兄弟帮忙还得有段日子啊。 吕多多将被子给他铺好,赵宁肃将沙发打平了,打了个呵欠:“睡吧,明天咱们出去玩。”吃饭的时候就说好了,吕多多周六没有家教课,两人出去玩一天。因为圣诞节是周一,还有老师要上课,走不开,得去上课。 吕多多准备进房间去,赵宁肃叫住她:“多多,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吕多多眨眼睛:“什么?” 赵宁肃勾了勾手指。吕多多懵懂地走过去。他勾住她的脖子,吮住她的唇瓣,用力吻了一下,松开:“晚安吻!” 吕多多以手背遮唇,像个小兔子一样逃进屋去,留下赵宁肃在身后哈哈大笑。 第二天一早,赵宁肃就将吕多多叫起来了,他正在倒时差,昨晚上其实并没怎么睡着,而是看了一夜的电影,出去玩的时候,应该不会打瞌睡睡着吧。 吕多多看着精神奕奕的赵宁肃:“宁肃,你昨晚没睡吗?” 赵宁肃笑笑:“倒时差,睡不着。” “那没关系吧?”吕多多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今天出去玩一天,玩累了,就能睡着了。”赵宁肃摆手说。 吕多多心里还是不放心,但是架不住赵宁肃自己坚持,两人出了门,直奔欢乐世界。虽然吕多多性子好静不好动,但是赵宁肃说了,年轻人不玩这个,就白年轻了一回,一定要体验一下。于是她就跟着去了。 吕多多本来还想叫上杨茜一起去,但是赵宁肃说,人家和祁衡约会的时候,也没叫咱们啊,所以她理解的,不会怪我们的,以后等祁衡回来了,四个人再出去玩。吕多多也很想单独和赵宁肃在一起,听他说的也有理,便没再坚持了。 周末,又快到圣诞节了,许多年轻情侣都出来玩,他们出发得早,但还有比他们更早的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了。赵宁肃拉着多多赶紧去排队:“多多,你恐高吗?” 吕多多摇摇头:“还好。” “平时晕车吗?” “不晕。” “哈哈,那就好。” 他们玩的第一个项目叫做欢乐飞龙,也就是过山车,吕多多站在下面排队,看着上面的过山车像一条龙一样急速上下翻转飞腾,上面不断传来惊恐的叫声,便觉得胃部有些紧张。赵宁肃牵着她的手:“不怕,我在呢。” 因为去得早,排队相对迅速,第二轮的时候,他们就上去了,吕多多坐进去,赵宁肃坐在她旁边,捏了一下她的手:“多多,收紧腹肌。不用害怕。” 吕多多突然想到:“牙套不会掉吧?” 赵宁肃笑起来:“不会,要相信我们牙医的技术,不会那么豆腐渣的。” 铃声响了起来,过山车缓缓启动,然后开始加速。吕多多进入了人生第一次最为刺激紧张的时刻,耳边只传来呼呼的风声和人们的尖叫声,倒悬失重的时候,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然后又翻过来,颠下去,内脏估计都移了几次位。终于静止下来,吕多多还处于晕眩状态,只觉得眼前的地面还在旋转,一会儿左一会儿右。 赵宁肃手撑着双膝,猛咳了几声,吕多多手扶着栏杆,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睁开眼,觉得已经好了,只是心脏还猛跳得厉害。她伸手去拍拍赵宁肃的背:“宁肃你怎么样?没事吧?喝口水。” 赵宁肃直起腰,苦笑:“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沉着冷静多了,你太行了,多多。” 吕多多指着那边在哇哇直吐的几个人说:“你也不错啊,你看他们。” 赵宁肃瞬间找到了平衡感,心情大好:“哈哈,可不是,估计昨天晚上的饭都白吃了。嘿嘿,走,我们去玩蹦极。” 蹦极是整个欢乐世界里最为冒险的游戏,几十米高的悬崖,下面一汪水,人就跟跳楼一样跳下去了。吕多多看得脸色有些发白,抓紧了赵宁肃的手:“这个太危险了,还是不玩了吧。”没有任何机械,只靠着一根橡皮绳,万一没绑紧,或者那根绳索断了,掉下去怎么办,根本就救不起来啊。 “不会,很安全的,都有保护措施呢。”赵宁肃说。 吕多多不愿意去:“别,咱们不玩蹦极好不好,我们去玩别的,那个也好。”吕多多指着跳楼机。 赵宁肃看了看:“好吧,咱们去玩跳楼机。” 除了蹦极,最刺激的几个项目两人都玩遍了。吕多多的表现让赵宁肃有点意外,除了下了跳楼机时脸色有点苍白外,别的都神色如常,他本来想着吧,多多要是表现出害怕,他就可以表现出自己的男子气概了,没想到全然派不上用场。当然,多多也还是害怕的,比如那个蹦极。 玩完了刺激项目,两人去肯德基吃午饭,赵宁肃拿着汉堡,叹了口气:“没想到回到家来还得吃这个。” 吕多多啃着鸡翅,笑眯眯的:“晚上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赵宁肃听她这么说,这才高兴起来。吃完饭,接下来的项目就简单了,都是些安抚性的游戏,赵宁肃和吕多多都觉得,前面的项目纯粹就是好玩图刺激的,后面这些项目才像是真约会的节目。坐了旋转木马,又去开碰碰车,最后的节目,则是坐摩天轮。 摩天轮缓缓上升,吕多多看着地面慢慢离自己远去,她很好奇:“为什么会有摩天轮这个项目呢?仅仅是为了看风景吗?”吕多多觉得这个风景好昂贵。 赵宁肃从身后搂着吕多多:“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然后开始和她一起看窗外的风景,平时他们很少登高望远,看到的城市景象和眼前的完全不一样,站在这里,自己仿佛从这个城市里剥离了出来,那些平时仰望的建筑,都成了脚底的风景,完全是另一种感受。渐渐地,吕多多觉得摩天轮也非常不错。 赵宁肃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他熟悉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给吕多多当向导,告诉她什么地方在哪个位置。他们快到顶点的时候,赵宁肃说:“你知道摩天轮的含义吗?传说,每一对坐摩天轮的恋人,最后都会分手。” 吕多多脸变得苍白如纸,赵宁肃将手放在她的唇上,继续说:“但是,每一对在摩天轮最顶端接吻的恋人,都会走到最后。所以……”赵宁肃松开手,轻轻托起吕多多的下巴,吻了上去。 这个吻,开始很轻,只是唇瓣相触,赵宁肃一手托着吕多多的后脑勺,在她唇边说:“摩天轮的速度很慢,经过顶点的时间会很长,所以我们这个吻要非常久。”他以舌尖启开吕多多的唇,又撬开她的牙,舌头探进去,加深了这个吻。 可以说,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接吻,跟以前一触即分的浅吻不同,这是一个法式湿吻。从未见过这阵仗的吕多多双腿有些发软,几乎都站不住脚,被赵宁肃托住了,抱在怀里。 这个吻缱绻而缠绵,吕多多从来不知道,原来接吻的感觉如此美妙,那是爱情与相思的升华。她眼睛紧闭,眼睫如蝴蝶一般轻颤,双颊酡红,直到喘不过气来,嘤咛出声。赵宁肃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她,以手轻抚她的面颊:“好了,已经过了顶点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多多将脸埋在赵宁肃怀里,耳垂红得都要滴血,但是听见赵宁肃的话,只觉得甜蜜得发酸,眼泪几要流下来。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杨茜从家里过来,发现赵宁肃已经回来了:“好哇,哥你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是不是怕我妨碍你和多多啊?” 赵宁肃咳了一声:“告诉你,难道你还特意跑回来做我们的电灯泡?” “哼,秀恩爱要遭雷劈的。”杨茜撅撅嘴。 赵宁肃看着杨茜:“小孩子家家,胡说八道什么呢?” 接下来的日子,赵宁肃几乎全程陪同女友去上课、上自习,引来众多女生的羡慕嫉妒恨。赵宁肃特意跑到女生宿舍警告吕多多的那几个同学,再传什么吕多多脚踏数条船的事,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别说吕多多没有脚踏数条船,就算是踏了,也轮不到他们来操心,她能踏,那是她的本事,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相聚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吕多多的期末考试也在如火如荼中进行。这天上午又有一门考试,赵宁肃开车去学校接考完试的吕多多吃饭,他将车停在教学楼外的路边,考试已经散场了,吕多多和一个人说说笑笑地从楼道里出来了。赵宁肃本来想迎上去的,但是看见和吕多多一起走的那个人,便停下了开门的动作。吕多多和牛文洁都没有看见他,她们正在有说有笑。这是怎么回事?多多是知道牛文洁的身份的,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她们很熟悉啊。 第58章 一点小误会 不一会儿,牛文洁拍拍吕多多的肩,走到一辆车旁,开门上了车,吕多多摆手跟她再见。牛文洁开着车走了,吕多多站在原处张望了一下,然后看见了赵宁肃的车,愣了一下,然后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宁肃,你来了?”吕多多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赵宁肃应该已经看见她和牛文洁说话了。她本来想把牛文洁来学校教书的事告诉赵宁肃的,杨茜说这事最好还是先别让他知道,免得他多想,如果想要他们母子和好,最好是先探清牛文洁本人的想法,再给他们创造和好的机会。 赵宁肃头一回没那么和颜悦色,他冷冷地说:“你刚刚和谁说话呢?” 吕多多顿了一下,然后说:“是牛老师。” “牛老师?”赵宁肃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她。 吕多多被赵宁肃的眼神吓住了,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牛文洁老师这个学期教我们的医学心理学。” 赵宁肃的眼神犀利起来,盯着吕多多的脸:“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起过?” 吕多多咬着下唇,她心里有些害怕,这么大的事,确实应该告诉他才是,但是她担心他知道了会不高兴,所以才一直瞒着。她低着头,小声地说:“我、我怕你知道了会不高兴,所以才没说。” 赵宁肃冷哼了一声:“然后被我自己发现了,我会更高兴?” 吕多多知道赵宁肃生气了,心里急得要死,猛地摇头:“不会,你会更生气。” 赵宁肃转过头去,凄凉地笑了一声:“你现在居然跟她打得火热,却从不知会我一声,你们把我当什么了!很好,很好!”一边点头,一边发动车子。 吕多多着急了,伸手去抓赵宁肃的胳膊:“宁肃,你别生气。这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的,只是我想找个更合适的机会跟你说,绝对不是要瞒着你。” 杨茜这时正从教学楼里出来,看见赵宁肃和吕多多在路边争执,有几个人远远站着看热闹,用手指指点点,便赶紧跑上来:“哥,多多,你们干嘛呢?” 赵宁肃已经发动了车子,甩开吕多多的手,猛地倒退转弯,往校外开了出去。吕多多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想抓住车门,却没有抓住,还差点被甩得坐在地上。 杨茜赶紧扶住她:“多多,你跟我哥怎么回事?” 吕多多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泪流满面: “他看见我跟牛老师说话,他生气了。” 杨茜跺了一下脚,拉着吕多多的手:“Shit!走,我们去找他去。你别着急,我先给他打电话。”杨茜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给赵宁肃打电话。 过了好久,赵宁肃才不耐烦地接通电话:“喂?” “哥,你先别生气。这个事是我不好,我不让多多跟你说的。不关她的事,你别生她的气好不好?”杨茜急切地说。 吕多多在一旁抹着眼泪说:“宁肃,你别生气,开车小心点,注意安全。” 赵宁肃把电话挂上了,他不知道自己气什么,自己的女朋友和自己十几年来从未亲近的母亲在一起,似乎还非常熟悉,有说有笑的,俨然像是朋友,却把自己这个当事人摒弃在外,她们这是想干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是气恼多多跟牛文洁那么熟,那么亲密,却不告诉自己这个男朋友,还是恨牛文洁对别人都那么亲热,却从来不愿意多看自己这个儿子一眼。他觉得自己被吕多多背叛了,自己这么掏心掏肺对她,她居然瞒着自己这么大的一件事。 杨茜再打过去,手机已经关机了,她带着歉意看着吕多多:“他关机了。” 吕多多泪眼婆娑,用手捂着嘴:“怎么办?宁肃他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杨茜搂着好友的肩,安慰她:“别着急,他就是一时间想不开,多大个事啊。自己女朋友和亲妈关系好,这难道不该高兴吗?为什么要气成那样子?” 吕多多却知道,这件事也许真的非常严重,正常情况下,谁都会很高兴自己女朋友和亲妈关系好,但是赵宁肃不同,他和他妈已经十几年没有来往,他妈就是插在他心中最大的那根刺,他表面上不在乎,但是内心里却在乎得要死。自己是知道的,所以才妄想着做一个桥梁,去化解他们母子间的隔阂,也许自己的目的并没有什么错,错的是方式,自己不该背着他去做这件事,他肯定会觉得受到欺骗和伤害了。长这么大,吕多多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要怎么才能让赵宁肃原谅?吕多多泣不成声。 杨茜拍拍她的背:“别担心,多多,我们先回去看看,没准他已经回家去了。”周围有不少路人对着她们露出讶异的目光,杨茜柳眉倒竖,“看什么看?” 那些人赶紧别开了目光。 杨茜和吕多多回到家,家里没人。杨茜说:“别急,他会回来的,他要明天才走呢。” 吕多多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想了想,站起来:“我去找他。” 杨茜拉住她:“你去哪里找他?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我们下午还有一场考试,走,咱们去吃饭,下午考完试,他就应该想通回来了。” 吕多多红着眼看着杨茜:“真的吗?” 杨茜心里也非常不好受,点点头:“真的。”她其实也不知道,他哥这人平时很好相处,但是一触及到他的底线,这个问题就很难办,不知道他会不会又去钻牛角尖。在她看来,这件事真不是什么大问题,又不是感情上的背叛,而且又不是多多主动去巴结牛文洁的,是牛文洁她自己主动来找多多的,多多也是想帮着化解他们母子的隔阂啊,两个人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吵架。 吃饭的时候,杨茜给吕多多点了个快餐:“吃吧,吃完了回去看看书,下午还有一场考试,考完就放假了。到时候我哥也回来了,肯定不会有大问题的。多大个事啊,不就是没告诉他你提前见过他妈了嘛,又没有想算计他什么。” 吕多多用筷子扒了一口饭,觉得毫无胃口,不想吃。她的胃一直紧张得在痉挛,心跳得厉害,见不到赵宁肃,不能把话说清楚,她就完全没法消除紧张不安。 杨茜叹了口气:“多多,你不能这样,你平时的淡定都哪儿去了?下午还有一门考试呢,你不想拿奖学金了?” 吕多多猛地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去,努力扒饭,却止不住胡思乱想。 下午考的是马经,算是比较简单的科目,吕多多早就看完了课本,考试并不难,但是答题的时候,她紧张得连笔都拿不住,字写得歪歪扭扭的,满心思都是赵宁肃离开时强抑着怒气的冷笑。后来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才勉强将试卷答完。还没到考试结束,她就提前交了卷,拔腿往家跑。提前交卷,这是吕多多从未干过的事。 她气喘吁吁地回到家,打开门,发现屋里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人。但是,有什么不对劲,赵宁肃的东西不见了,他的行李全都消失了,茶几上放着他的车钥匙。吕多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呜呜地哭了出来,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滚。 杨茜比她晚一会到家,看见大门敞开着,吕多多蹲在客厅里哭泣。“我哥呢?” “他走了。”吕多多带着哭腔说,他没有听她的解释就走了,他真的生气了,吕多多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恐慌和孤立无援,赵宁肃不肯原谅她,所以走了。 杨茜关上门,走上来抱住吕多多:“别哭,多多,别哭。我哥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他会回来的。” 吕多多哭累了,趴在茶几上,她想去找赵宁肃,但是无从找起,今天是她们最后一天考试,赵宁肃掐着最后的时间,留下来陪她到明天,明天就是他返美国的日子,本来是想让她送他去机场的。 杨茜说:“别怕,他明天中午的飞机飞上海,我们去机场找他,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吕多多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此刻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结果因为不够坦诚,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这就是自己处理问题不够成熟导致的恶果。明天去机场,找到他,好好跟他解释一番。 这天晚上,吕多多睡在沙发上,抱着赵宁肃的被子,嗅着他的气息,一整夜都没有合上眼睛。她想到最坏的可能,赵宁肃不肯原谅自己,然后他们就此分手。这个念头一经冒出,就再也抑制不住了。她的眼泪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肆意汹涌,以后自己怎么办呢,又回到原来那个孤立无援无牵无挂的吕多多吗?还能无牵无挂吗? 第二天杨茜起来,看见吕多多肿着两个眼睛坐在沙发上发愣:“多多,你干嘛呢?玩自虐啊?你这个样子怎么去见我哥?来来,我给你冷敷一下消肿。你不能这样啊,你要去见我哥,你就要睡得饱饱的美美的,这样他看见你才会舍不得。你这个样子要把他吓得不敢回来了哦。” 吕多多瘪着嘴,又想哭了:“他不会真的不回来了吧?” 杨茜将冰冷的帕子压在吕多多眼睛上:“别瞎想,他才不会留在美帝不回来呢。他根本就吃不惯面包牛奶。” 吕多多吸了一下鼻子:“茜茜,你的手机呢,我想给他打电话。” 杨茜犹豫着说:“我刚刚打了,关机。” 杨茜帮吕多多收拾了一番,还找出自己的墨镜来给她戴上,勉强能出去见人,然后直奔机场。她们到得很早,九点多就到了,赵宁肃的飞机是十一点半起飞,她们准备在候机厅守着,他总会出现的。 结果直到飞机快起飞了,都没见到人影,杨茜跑到服务台去询问,人家帮忙查了一下,说赵宁肃已经改签了机票,昨天晚上就离开了。杨茜狠狠踢了一脚大理石柜台:“这个懦夫,神经病,这就走了,连解释都不听人说啊!你有毛病吧,赵宁肃。” 吕多多表情木然,到此刻,她反而哭不出来了,仿佛心中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了地,最坏的打算得到了证实,而这,就是她的归宿。她抬头隔着墨镜看向外面,只看见了茫茫的灰暗天空,一只飞鸟都不曾飞过。 第59章 三年之后 “多多,快点,衣服换好了没有?马上要查房了,孙教授肯定已经到了。哎呀,都怪我,不该拉着你去吃什么灌汤包的,差点迟到了。我都忘了今天是大查房,他一向都要提前十分钟开始上班的。”杨茜麻利地将白大褂穿上,将病历夹夹在腋下,就急匆匆往外走。 吕多多换上衣服,拿起桌上的病历夹和签字笔,又拿了一支笔,追上前面的杨茜:“茜茜,你的笔忘记拿了。” “诶,谢谢。” 两个女孩匆匆跑到内科办公室,一大群穿着白衣的医生都在了,两个人悄悄地走进去,站在众人后面,听见孙教授说:“……好了,现在去查房。”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科室,开始去病房查房。 杨茜拉住一个年轻的小医生问:“大钟,刚刚孙教授没说什么吧?” 大钟是他们内科的小大夫,刚毕业一年,是个很腼腆的男生,被杨茜一问,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红:“没说什么,就给我们介绍了一个新来的同事。” “咱们科室来新人了?多多你看到了吗?”杨茜看了一下,没看出来哪个是新人。 吕多多摇了摇头:“没有。” 大查房的时候,孙教授在前面问,住院医在一旁作答,平时带吕多多这样实习生的住院医此刻在孙教授面前,就跟个实习生一样。孙教授是个很严厉的医生,也是神经内科的权威人士。现在被问询的是一个重度脑中风患者,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靠呼吸管维持呼吸。病人呼吸时发出明显的杂音,孙教授问:“这个病人呼吸管道明显有异物,有没有吸过痰?” 住院医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一下后面的人群,这事他交待给他的实习生去做了,吕多多赶紧站出来说:“吸过了,昨天下午和晚上各吸过一次,上午还准备再吸一次。”负责这个病人的住院医姓周,是带吕多多和杨茜的医生。 “病人意识不清醒,要格外注意一下,不能因为呼吸道不通畅耽误康复。”孙教授翻看着病人的病历记录,扫视了一下跟着后面的小辈,“谁是吕多多?” 吕多多弱弱地举起了手:“教授,是我。” 孙教授看了一眼她,鼻子里嗯了一声:“病历写得很详细,结论下得也很大胆,但是下结论的时候语气要果断一些,不要用‘我觉得、我认为’这种模棱两可的语气,病人把他们的健康甚至生命都交在我们手上,作为医生,就一定要有担当和魄力。” “谢谢教授教诲,我记住了。”吕多多满脸通红。 孙教授又问:“你是新来的实习医生?” 吕多多点头:“是的,教授,我是咱们内科的实习生,周老师的学生。” 孙教授点点头,没说什么。 人群中有个年轻的医生听见吕多多的名字,抬头看了一眼吕多多,她留着长头发,头发在脑后束成一个马尾,刘海有点长,都齐眉了,因为低着头,没看清眉眼,但是从脸型看,应该是个白净漂亮的女孩。一群人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那人又回头来看了一眼吕多多。 杨茜正好抬头往前看,看见了对方回过头来的脸,捅了捅吕多多:“诶,多多,快看,真有新来的医生,还是个大帅哥。” 吕多多顺着杨茜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背影和一个后脑勺,没看见脸。 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要好的同事聚在一起吃饭,像吕多多和杨茜这样的实习生,通常都会努力和同事们打好交道,这样才能够学到更多的东西。吕多多和杨茜在这批实习生中相貌都是最出挑的,成绩也是相当出众,一点也不傲气,非常虚心好学,一来医院,就受到了男医生的格外关注,后来女医生们听说她俩都有男朋友,在国外留学,便觉威胁顿时解除,也很快接纳了她们。 吕多多每每和人说到自己男朋友在美国时,面上的表情总有些不自然,心里更是异常失落。她还算是有男朋友吗?赵宁肃一走好几年,根本就没回来,也不再跟她联系,这种状态,完全就是分手了,就差分手两个字没有说出口而已。 当初她和赵宁肃在教学楼外争执,又被同学疯传了一次,说赵宁肃不要她了,把她给甩了。她当时心灰意冷了许久,想要从赵宁肃家里搬出来,杨茜执意不许,说要是从外面搬回去,那些人不知道要怎么落井下石,反正你们也没分手,就住在这里,等他回来说个清楚明白。吕多多心里未尝不抱了一丝奢望,便留了下来,她想着,将来要是真的把话说开来,他要分手,那就连医药费和房租钱一起给他吧。 “嘿,你们看,咱们科室那个新来的医生。”杨茜对面的小陆医生说。 杨茜和吕多多转头,看见一个浓眉大眼的俊朗男医生正端着餐盘在找座位。吕多多看着对方的脸,只觉得有些面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杨茜回头问:“咱们科室的吗?就是今天新来的那个?” 小陆医生点头:“对啊,帅吧?咱们医院的院草这回应该没有争议了,那什么王兴原和萧宗明都可以靠边站了。”她说的这两个医生是医院里比较出色的男医生,底下护士医生为争谁是院草都大战过八百回合了,至今尚未得出结论。 年纪较大点的卜医生说:“咦?咱们院草不是一直都是赵院长么?” 小陆医生嘻嘻笑:“赵院长也不错啦,但是赵院长都是欧吉桑了,YY不起来啊。” 卜医生说:“赵院长的年纪是大了点,但是确实很有魅力啊,业务能力又好。就算他不是院草,还有他儿子呢。” 吕多多的心猛地一跳。 小陆医生兴致勃勃:“对啊,我也听说了,赵院长的儿子长得比赵院长还帅,是当之无愧的院草,但是可惜我来得迟,没得见天容啊。”语气不无惋惜。 卜医生说:“出国去了,不过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吕多多内心巨震,与杨茜交换了一下眼神,赵宁肃要回来了吗? 小陆医生喜滋滋的:“那太好了,咱们医院帅哥云集,我有眼福啦。到时候要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院草。” 新来的男医生终于走到她们旁边,礼貌地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就吕多多旁边还有个空位置,吕多多说:“可以。” 小陆医生一脸幸福得快要倒地的模样,她就坐在他们对面,可以把帅哥一览无余。男医生说:“你们好,我也是内科的医生,新来的,我叫张睿。” 吕多多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她转过头去看张睿,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张睿?难怪会觉得面熟。张睿也正好侧过脸来看吕多多,吕多多露齿一笑:“你好,我叫吕多多。” 杨茜伸出手来:“我叫杨茜。” 张睿放下筷子,和杨茜握了一下手。然后开口想说什么,被小陆医生叫住了,开始刨根问底打听他的事,今年多大,从哪里毕业的,老家在哪儿。吕多多一直安静地听着,已经确定了他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张睿,不知道张睿有没有认出她来,不过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她也不好主动去攀关系,私下里有机会再问好了。 吃了饭出来,吕多多想了许久,才出声:“茜茜,刚才卜医生说的是真的吗?赵宁肃快要回来了?” 杨茜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没听说过。不过应该也差不多了,他去了快四年了,当初说了,也就是三四年时间。” 吕多多深吸了口气,赵宁肃真是狠心,一去不复返,连个电话都没有,MSN头像永远都是黑的,无论留多少次言都是静默的。他是真的要跟自己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那也要说个清楚啊。 杨茜突然转了话题说:“多多,算了,别去想了,人生何处无芳草啊,何必单恋他赵宁肃啊。我看今天那个小张医生,就是个很不错的人选,长得那么帅,又是A大医学院毕业的,全国顶尖名校,绝对差不到哪里去。赵宁肃不要你,慧眼识珠的人多了去了。” 吕多多笑着摇摇头,仰头对着天说:“世界真小啊。” “嗯?怎么发此感慨?”杨茜转头看着她。 吕多多说:“刚才那个张睿,我认识他。” 杨茜睁大了眼睛:“真的假的?你从哪里认识的?” 吕多多笑着说:“你还记得我那颗被打掉的牙齿么?”吕多多指着自己的门牙,那儿已经修补得完好无损了,一口牙整齐而漂亮,非专业人士看不出来那是一颗假牙。 杨茜点头:“当然记得。” “就是因为他,我被我两个姐姐告状,我爸揍得我断了一颗牙。”吕多多此时说起来非常风轻云淡了,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杨茜点点头:“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你爸战友的那个儿子嘛。原来就是张睿?世界可真小。”她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吕多多笑着摇摇头:“可不是么?” 杨茜说:“我觉得你应该去问他要求赔偿损失费,精神损失费和医药费一并算起来,赔得他倾家荡产。” 吕多多笑笑:“其实他应该不知道我牙齿被打落的事,那之后我完全没跟他接触,他忙着考高中,也不知道这回事吧。我们两个其实都挺无辜的,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硬送作堆,结果还害得我丢了颗牙齿。” 她们沿着林荫道慢慢散步,杨茜仰头看着头顶的皂荚树:“张睿长得那么帅,难怪女生们会趋之若鹜。不过多多,你真没有喜欢过他?” 吕多多仰头哈哈笑:“我上初中的时候才12岁,又晚熟,还没来得及情窦初开呢,就被人打得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说我敢吗?” 杨茜伸手搂住吕多多的肩:“还真替你可惜的。” 吕多多耸耸肩:“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我现在发现,每一段人生经历都是一笔财富,不管是苦难也好,幸福也好,它慢慢地堆积成你整个人生,经历得越多,人生也就越富足。” “你可真想得开。要是祁衡他打我,我恐怕一辈子都会记着他的仇,用一辈子慢慢去报仇。”杨茜说。 吕多多笑起来,杨茜就是这么个恩怨分明的女孩,帮她一次,她一辈子都记得,害她一回,她也记得。“其实我也记仇的,我爸打了我那一顿,我到现在都没有开口叫过他一声。别人说父子没有隔夜仇,但是我们这仇都延续了十多年了。” 杨茜斜睨她:“你报仇的方式,就是非暴力不合作。除此之外,你还怎么报复他了?” 吕多多一想,还真没有。 “这根本就是不痛不痒嘛。”杨茜说,她换回原来的话题,“你说那个张睿,他还记不记得你?” 吕多多耸耸肩:“我不知道。”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叫吕多多的名字,回头一看,居然是张睿。 第60章 想念着谁 张睿跑上来,笑了笑:“杨医生也在啊?” 杨茜凑到吕多多耳边小声说:“果然是来找你叙旧了。” 张睿问:“吕多多,你是不是吕叔叔家的三女儿?” 吕多多笑起来:“是我。你好,张睿。” “果然是你,女大十八变,我都有点不敢认了。”张睿脸上非常惊喜,心里却略有些失落,以前她都是管自己叫张睿哥哥的,现在已经直呼自己的大名了,原来他们都不再是曾经的青葱少年。 杨茜嘻嘻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在这里居然碰上老熟人,你们聊吧,我不妨碍你们叙旧了。”说着摆摆手,走了。 杨茜走了,只剩下吕多多和张睿。吕多多低头笑了一下:“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张睿挑眉:“对啊,我也没想到。你在医大上学?” 吕多多点头:“是的,大五了,明年就毕业了。没想到你居然会来这里上班。” 张睿说:“我在A大学医,本硕连读,今年毕业,我的导师推荐我过来的。” A大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学,不过他们医大附属医院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大医院,能被附属医院录用,说明张睿的成绩是相当优秀的,吕多多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被附属医院录取,不过她会尽力争取留在医院。 “那恭喜你了。”吕多多真诚地说。 张睿笑笑:“很多年没看到你了,跟记忆中差别很大,越来越漂亮了。你家里人都还好吗?” 吕多多迟疑了一下:“还好吧。我父母身体、应该还好,大姐嫁人生子了,二姐还在读研,两个弟妹都考上大学了。”她许久没有回去,这些消息,都是打电话回去听妈妈说的。 “你父母真了不起,居然将你们都培养出来了。”张睿感慨地说。 吕多多耸了一下肩:“谁叫生那么多呢,有什么办法。”她最心疼就是她妈了,吕玲玲大学毕业后,出去工作了一个月,然后死活不愿意再去上班,回到学校那边租了个房子去复习考研,还得父母给生活费,考上之后还不是公费,学费生活费一年要上万块。妹妹银凤如愿以偿考上了美院,弟弟金龙则上了一个贵得要死的三本。这些,全都要父母承担费用,一年光学费就是好几万,家里已经债台高筑。 听银凤说,妈妈已经有了白头发,吕多多有些心疼妈妈,还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就开始有了白发,这都是劳累操心所致,她决定等过年的时候回老家去看看,不为别的,自己妈还是要的。 “没想到来这里会遇到熟人,以后好了,你在这里读了很多年书,对这边肯定很熟,有什么事我可以跟你请教吧?”张睿说。 吕多多笑笑:“不用那么客气,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回到办公室,杨茜揽住她的肩:“怎么样?跟帅哥聊得如何?”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我对这里比较熟,以后能不能给他当向导。”吕多多说。 杨茜贼笑:“那你以后有得忙了。”先当向导,一起出去玩,以后就玩到一起去了。赵宁肃,你这个乌龟王八蛋,笨蛋白痴,你以为多多没人要吗?人家的竹马都杀上门来了。杨茜赶紧将这个信息传达给祁衡,再由祁衡那边转达给赵宁肃。这几年,赵宁肃虽然没有和吕多多联系,但肯定是知道她的大致情况的,因为他和祁衡一直都保持着联系,而祁衡又时刻和杨茜联系着的。只是他们对赵宁肃的情况不太了解,因为祁衡跟赵宁肃隔得也不近,赵宁肃自己不说,谁知道他在干嘛呢。 张睿来到医院之后,很快就受到了医院里年轻女医生和护士的追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得不承认,大家都更喜欢漂亮美丽的事物,人也一样。张睿长得帅,人虽然不算十分热情,但也彬彬有礼。大家很快又发现,张睿和吕多多居然是同一个镇的老乡,羡慕的有之,惊讶的有之。还有人问吕多多,你们那是不是专门产帅哥美女啊,我就认识两个,两个都这么好看,真叫人羡慕啊。吕多多笑着否认,无论哪儿,都是普通人多吧,她和张睿只能算做个例,不具代表性。 不久后,就是国庆,医院同事组织出去玩,吕多多和杨茜也在被邀请之列。作为新人,这样的同事聚会自然是不能拒绝的。出发的时候,发现张睿也在。大家都是开车过去,没车的就蹭车,杨茜还是开着赵宁肃那辆奥迪,张睿便上了杨茜的车,小陆医生也跟着上来了。 小陆医生是个很开朗健谈的本地女孩,一路上叽叽喳喳,拉着张睿说个不停,张睿虽然有点苦于应对,但是也没办法,一个科室的同事,以后要常打交道的,所以不能忍也得忍。 杨茜和吕多多在前排坐着,听着小陆医生的话,差点连张睿小学在哪个学校上学都要问出来了,不由得抿嘴偷乐,心里不由得都同情张睿起来,她俩虽然也经常被男生套近乎,但是还不至于刨根问底到这种地步。 杨茜跟着前面同事的车,突然问:“陆姐,这是要去欢乐世界吗?” 小陆医生扶扶眼镜:“对啊,王兴原说去的都是年轻人,那就要玩点惊险刺激的。” 吕多多担忧地说:“这个点去欢乐世界,又是国庆,排到天黑,未必能玩两个项目啊。”因为人多,集合起来不容易,出发的时间已经到九点了,到地头都得十点多了吧。 小陆医生兴致勃勃:“没关系,国庆期间,欢乐世界晚上也开园,还有跟平时不一样的活动,有篝火晚会和焰火表演,我们可以玩到晚上再回去。” “啊!不会太晚吧,我明天可是要上班的。”杨茜苦着脸说。 “应该不会吧,顶多到十点钟。”小陆医生说。 果然不出所料,欢乐世界里人山人海,队伍都排成了九曲黄河,永远也见不到头。于是大家只好分头去排队,哪个先到先玩哪个。好在男医生不少,他们都勇于表现,乐于为女士服务,这样女士们就可以坐在树下喝饮料聊天,男同事则顶着太阳排队,虽然现在不像夏天那样热,但是在大太阳地里晒上一两个小时,那也是够呛的。 一整天下来,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排队上,游戏其实没玩几个,但是男士们依旧兴致勃勃,难得有机会和自己心仪的女孩一起出来玩,玩到惊险刺激处,还能够得到玉手信赖一握,这或轻轻或用力的一握,比任何按摩器都高效,瞬间便能消除排几个小时队的痛苦。 吕多多只觉得大家不是来游玩的,而是来找罪受的。好不容易捱到傍晚,不少游客陆陆续续回去了,园里才慢慢空了。大家抓紧时间排队,玩剩下的游戏。张睿问吕多多:“多多,坐摩天轮吗?” 吕多多抬头仰望那个慢慢转动的摩天轮,灯光已经亮了起来,摩天轮变成一个巨大的光圈,非常绚丽。吕多多想起那年冬天,有人在摩天轮上跟自己说,在摩天轮最顶端接吻的情侣,就能够走到最后,而他们却只多走了不到半个月。 “去吗?”张睿的声音再次响起。 吕多多摇头:“不了,我不去坐那个。” 张睿双手合十:“好多多,帮个忙吧,我不想和陆医生一起坐。” 吕多多回头看了一下,那边正在分组搭配,她犹豫了一下:“你要不和杨茜一起吧。” 张睿说:“我跟她也不熟,再说她已经和钟医生一组了。” 吕多多心说,为什么不能两男两女一起坐,非要男女搭配呢,便点了点头:“好吧。” 张睿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小陆医生看见张睿和吕多多一组,有些不高兴,吕多多也没有办法,还好小陆医生知道自己是有男朋友的,应该不至于认为自己和张睿有什么猫腻吧。一个科室的同事,为这些事生矛盾其实是很可怕的。 上了摩天轮,吕多多说:“这舱怎么设计得这么小,只能两个人坐?” 张睿叹了口气:“就是啊,要是那种大舱,就没这么多烦恼了。这大概是为了给那些情侣坐的,多多以前坐过吗?” 吕多多犹豫了一下:“坐过一回。” “跟男朋友一起来的?”张睿含笑问。 吕多多点了点头。 这答案在张睿的意料之中,但还是微微有些失望:“他呢?” 吕多多把脸转向窗外,过了许久才轻声回答:“他去美国了。”这个答案,每次都是在自欺欺人,那还是她男朋友吗?前男友还差不多。 “你们”张睿顿住了,想了想才说,“还好吧?” 吕多多心里苦笑了一下,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张睿换了个话题:“你过年回家吗?” 吕多多说:“应该回的。”她已经有几年没有回家了,今年已经大五了,毕业之后,假期就没有这么自由了,所以还是抽空回去看看好了。 张睿说:“到时候我们一路回去啊,一起走,有个伴。” 吕多多笑笑:“好啊。” 摩天轮到达顶点的时候,吕多多从最高处看下面的风景,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异常温馨美丽。上回他们坐摩天轮时,吕多多正在幸福的最顶端,没有闲暇去顾及这些小小的幸福和温暖,此刻看着舱外的风景,心里想的却是: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呢? 张睿抬头看了一下其他的轮舱,不少情侣都在耳鬓厮磨,接吻亲热,他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转身来看吕多多,只见她额头抵着玻璃窗,专注地想着什么,晕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被笼得朦胧而美丽,一股浓浓的哀伤和落寞笼罩着她。她在想念谁?那个远去美国的男朋友,他们到底怎么了?他直觉吕多多并不快乐,恋爱中的女人不会有这么浓的哀伤。 摩天轮到达底端的时候,张睿想了想,说:“多多,有什么事情,别憋在心里,可以跟我说说,也许能帮你化解一下。” 吕多多回头来朝他笑了一下:“谢谢,我会的。” 张睿开玩笑似的说:“多多以前都管我叫张睿哥哥,现在突然有点怀念呢。” 吕多多一滞,然后低头以手抵着额头:“那时候小,懂礼貌些。现在长大了,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市侩世俗的成年人了,所以请你原谅。张睿。” 张睿笑了一下:“好吧。其实叫名字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说明你把我放在对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