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儿女几多情》 第1章 你不怕我？ 民国五年，四月初八。 杜雪薇枯坐在镜台前，描画着柳眉，红唇。 火红的嫁衣衬得她肌肤雪白，那骨削玉雕般纤细的手捏起那张朱红色的庚帖，上面撰写着顾州督军霍琰霆和她的生辰八字。 她抚摸着霍琰霆三个字，字字入心。 霍琰霆，皖西十六省十一师的乱世英雄，容貌惊人，权可通天。 传言他只手屠狼，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参与的战役从未输过，前面两任督军夫人都死于他的枪下，杀人从不眨眼，这种歹毒阴狠的人，她是万万不能嫁的，更何况还是代替江珞湘嫁给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 霍琰霆点名要江家的女儿，而她只是江家的养女。 谁知就在昨晚，义父江洵递给了杜雪薇一个小巧精细的樟木盒子，他说那是她父亲杜万钧的遗物——一封染着血的信纸、一颗斑驳不堪的子弹。 “雪薇！当年你父亲杜万钧拒绝与日本人合作，烧毁了那批禁药，那时候霍家是那批禁药的获利者，谁没想到，你父亲刚回顾州，杜家便被灭了门，就连你尚在襁褓的弟弟都惨遭毒手，义父没办法为了保你平安才将你送到德国留学......” “你是说我父亲的死是霍家做的？” 杜雪薇眸子渐冷，捏着那枚子弹的手渐渐收紧，她始终记得那年父亲为了保全她，将她丢在枯井之中，井外的枪声，尖叫声，是她这些年缠绕着她的梦魇，她没想到毅然决然的答应下嫁，上了花轿。 阳光拨开云层照落在江园之中，她盖着轻薄的红纱巾，杜雪薇眼中万物皆是血红，她默不作声的由着丫鬟婆子一路扶出了江家。 “雪薇啊！义父，对不起你啊！” 江洵一人孤零零的站在江府大门口，声音不大，却尽是沧桑。 杜雪薇听了义父的话，脚步顿了一下，却始终没有回头，她一阶一阶的走下江家石阶，她杜雪薇一定要查出当年杀了父亲的人，亲手杀了他。 没有锣鼓吹打、没有迎亲仪式、更没有新郎官。 唯有一排身穿着青灰色军装的士兵肃穆而立，为首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他见杜雪薇出门，便匆匆上前两步，在石阶前站定。 恭敬肃穆的行了军礼，黑亮的军靴一扣：“少夫人，我是副官徐熠，特奉霍督军命令接您进府！” 那嘹亮、清脆的声音乍起，杜雪薇不禁心弦一紧，她从未见过这么气势十足的兵，捏着婚贴的手也跟着颤了一颤，说不怕根本不可能的。 一辆黑色的福特小汽车就停在队伍后面，她被迎亲的丫鬟媒婆扶上车，枪声此起彼伏的连成一片。 那青灰色军装的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对着天空开了枪，紧密的枪声似贴着耳际一般炸裂开来，委实比鞭炮声更慑人心魄。 她想要掀开红纱盖头去望一眼，却被身旁的周媒婆利索的重新盖好。 “夫人，这是督军府的习俗，驱邪避凶的！” “这盖头可不能轻易掀开的，还没到夫家，不吉利，不吉利的！” 不吉利？ 杜雪薇不禁冷笑，怕是嫁给霍琰霆才是最不吉利的吧？ 黑色小轿车一路畅通无阻的驶入一处洋楼别院，戎装警卫背着枪，神情冷峻的站在门口，整个督军府都弥漫着森严沉冷的气息。 车子，停了。 一栋白色的欧式洋楼，简约却不失威严的簇立在眼前。 她被搀扶着走进主楼，偌大的屋子，佣人来来往往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却没有任何声音。 喜房 杜雪薇安静的坐在床沿上，一坐就是一天，始终纹丝未动，这期间婆子丫头给她端饭端水都被她婉拒了。 她料定霍琰霆在跟她耗耐性，谁先沉不住气，便输了。 月上中天，屋内依旧阴沉冷寂，明明丫鬟老妈子站了一排，却没人发出任何声响。 吱呀~ 房门被推开了，房间终于有了一丝迫人的气息，她知道是他来了。 众人请了安，便鱼贯而出，门随即被丫鬟关上。 第2章 三人的洞房夜 杜雪薇不惊不惧，脑海中尽是霍琰霆的一颦一笑，眉毛下垂，前额紧皱，眼睑和嘴唇微张，这是愤怒的表情，却隐约含着担心？ 他在刻意用阴沉掩饰担心，是的，他在担心她在江家的地位不高，根本无法权衡江家的势力，那么这逼婚的意义，已荡然无存了。 安静的走廊，他侧目，看了一眼杜雪薇，默不作声的继续前行。 霍家整体装饰是纯欧式风格，简洁素白的墙体用金色勾勒出的线条，廊壁上挂着欧式风格的画，杜雪薇从未见过如此气派华贵的欧式风，目光不免四处游离，却没有想到霍琰霆突然停住了脚，她便直直撞上了那坚硬如铁的背脊。 “......” 杜雪薇眉头微拧，举目望着霍琰霆纹丝未动的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外站定，他面色沉冷阴郁，她不禁眉头一蹙，不知他要做什么？ 霍琰霆漠然推开房门，看清了门内的布置，杜雪薇愣登住了。 灵堂...... 黑白相间的灵堂，排位后安然摆放着两张俏丽鲜活的黑白相片，香炉冉冉升起的烟火，四处透着诡异森冷的气息，杜雪薇纵然再淡漠冷静也是对人，眼见着两个牌位，不禁四肢冰冷，背脊发麻。 “过去吧！” “杜雪薇，这是霍家前两任夫人，见个礼吧！” 他负手而立，不怒自威的桀骜凌厉，看着杜雪薇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薄唇微启，一字一句冷得像冰：“霍家从不缺少奶奶，忠诚才是我霍琰霆想要的！今天刚巧，当着你的面，霍某再说一遍！” “两位姐姐在上，请受雪薇一拜，雪薇会尽心竭力服侍好督军！两位姐姐安心吧！” “恩！很好！尽心竭力？”他细细嚼着那几个字。 “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 霍琰霆阴沉一笑，不自觉加重了‘诚意’二字，此刻他眼中的不屑与鄙夷任谁都不容忽视。 咔嚓，卧室房门，被关上。 “把衣服，脱下来！” 他的气息靠得如此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烟草混杂着薄荷冰片的气息，她下意识的躲避他的目光，环紧了手臂，刻意拉开些许距离。 “怎么不动？是要我帮你吗？” 他邪肆痞气的开了口，语态说不出的轻佻，若不是他穿着戎装，杜雪薇真能将他当做市井无赖。 霍琰霆解着军装衣扣，随手将枪套丢在八仙桌上，他展臂一勾便将杜雪薇纳入怀中，她僵直警戒的看着他，任由那掌心略带剥茧的粗粒摩挲着她的面颊，他捏起她的下巴，那尖锐锋利的目光如刀似剑。 嘶...... 胸前喜服一阵空荡，她的前襟被霍琰霆一把撕开，她来不及挣扎便被拉高了双手，抵在门上。 那薄凉有型的唇压了下来，自脖颈一路向下。 躲闪之间，那猩红色的亵衣被扯下，她的雪白肌肤一下子暴露在空气之中，她压下尖叫的冲动，冷眸一瞬不瞬的望着霍琰霆，她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屑，甚至是厌恶。 “我对自己人不下狠手，可惜你不是！” 他看着杜雪薇依旧镇静自若的模样，一双狭长鹰目闪着晦暗不明的光火。 霍琰霆倏然松手，她不知是重心不稳还是软了腿脚，噗通一下，便跪坐在了地上。 “来人，岚姨太找来！” “是，督军！” 门外服侍的丫鬟匆匆忙忙的应了一句便没了声响。 不多时，三姨太沈岚急匆匆的推开了房门，她身着淡紫色的芙蓉春暖色旗袍，白色高跟鞋衬得高挑清瘦的身影更加聘婷摇曳。 “爷，雪薇姐姐！” 沈岚进门也被眼前的光景吓得面色惨白，她从没见过霍琰霆对哪个女人这般粗鲁，竟然将新娶进门的少夫人捆在了床头，倒是杜雪薇一脸淡然的穿着亵衣，眉眼弯弯的朝着她颌首。 第3章 挑起战火 杜雪薇倔强的抬眼，看着霍琰霆俊逸无铸的脸上尽是得意时不禁嫣然一笑，霍琰霆想让她低头，她发狠似得重重吸了口气：“不过站的久了，有饭吃吗？我饿了！” 从不知道一个人可冷到如此地步，恍若一个眼神便可以让人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杜雪薇话音刚落，便看到霍琰霆那棱角分明的脸部兀自绷紧，凌厉而狠决的眼眸越发深邃，如同魔鬼手中的镰刀一样的眼神，让人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不错，有点意思，江洵养的女儿果然很有意思！” 他意味不明的开了口，那薄凉红润的唇，噙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笑容，一步便跨到她面前，四目相对。 通过杜雪薇在德国时学的心理学分析，他所做所为都暴露了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把她当成敌人，她知道霍琰霆这是在试探，但是此时，她只能装作不知道，完全不懂他的意图。 这样的霍琰霆真的让人惧怕，他像是随时扑过来的猎豹，矫捷、凶残、却又不急于杀死猎物，不远不近的紧逼着，让人无处可藏。 她被他折腾了一天一夜，不知道他后面还有什么折磨她的手段，杜雪薇就这么一脸戒备的盯着他，胸口被撕裂的喜服用手紧紧攥着，丝毫不敢松懈。 “去换衣服，带你逛逛顾州城的夜，顺便吃点！” 杜雪薇抬眼，再次撞上了他那幽深的眼眸，见他目光诚然无波，她却依旧小心谨慎地审度着他的用意。 清澈如溪的鹿眼在霍琰霆脸上转了转，不禁轻轻吁了口气，他没说谎，是真的要带她出去，只是杜雪薇知道在他还没有放松戒备之前，他不可能单纯的带着她出去吃饭。 “爷，岚儿也想去！” 沈岚见杜雪薇轻而易举便得到了霍琰霆的注意，期期艾艾的拽着他的手臂撒娇，那隆起酥胸蹭着他，摩挲着，想要同去。 “你也饿了？” “岚儿想着要服侍爷，毕竟雪薇姐姐刚进门，不了解爷的喜好......” 他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倨傲，淡淡的听着沈岚的话，剑眉一蹙，系着衣扣的手也顿了一下，一时之间室内一片寂静，霍琰霆那大理石面般光滑的面颊明显露出‘不悦’两个字，吓得沈岚立刻噤声。 “不必了，下去吧！” 霍琰霆淡漠的回应了一句，与刚刚的温存亲昵判若两人，沈岚儿一步三回头的恋恋不舍，一脸幽怨的看了她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门。 杜雪薇依旧淡淡的，换了一件中规中矩的浅粉色对襟洋装长裙，珍珠项链与耳环衬得皮肤更加白皙剔透，她刻意穿了高领的洋装，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脖颈处的吻痕。 “走吧！” “督军，要去哪？” “吃饭！” 霍琰霆大步流星的出了门，夜风一吹，杜雪薇一下子便清醒了几分，门外负责站岗的警卫兵见了霍琰霆肃穆的行了一个军礼，却被霍琰霆随意颌首打发了。 此刻不过是凌晨四点，天还未亮，雾蒙蒙的天空星光晦暗，霍琰霆刚出了主楼，副官徐熠便急匆匆的追了上来。 “督军，时间尚早，您这是要去哪里？要不要带些人？” “又不是去打仗，带什么人，不用跟了！” “是！督军！” 徐熠整了整军帽，尊敬肃穆的扣靴行礼，他略显犹豫的看了一眼霍琰霆身侧的杜雪薇，犹豫着想要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目送着两人出了督军府大门。 顾州的城镇有宵禁，幽暗的街巷，空寂无人，月光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修长，杜雪薇踩着高跟鞋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跟在霍琰霆的身后，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只知道自从她嫁入督军府，那便是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第4章 明枪暗箭 上妆，绾发髻，去给霍老夫人上茶。 霍家住的是洋房，用的是洋车，一切的西洋做派都按着霍琰霆的喜欢置办，但霍老夫人却是个老派守旧的人，当杜雪薇在正厅拜见霍夫人的时候，便了悟了。 在她来之前，并没有任何人告诉她这件事，想必又是霍琰霆的安排，真正的用意并非只有请安这么简单，而是她们的下马威。 杜雨薇刚一进正厅便被众人好整以暇的打量着，独居首位的霍夫人是个华贵丰腴的妇人，翠绿色牡丹旗袍，一身珠光宝气衬得她越发神采奕奕，她眉宇含着浅淡的笑，只是那笑容并未达眼底。 正厅内，丫鬟端着茶碗走到了杜雪薇的面前，她自幼习得西方礼数，根本没有人教她如何奉茶，她捧着茶： “杜雪薇给夫人敬茶！” 正厅刚刚还热络的气氛一下子凝结成霜，霍夫人唇角一沉，看着杜雪薇的眼神不自觉变冷了几分：“没规矩，江家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兰嫂教她规矩！” “是，夫人！” 兰嫂毕恭毕敬的朝着霍夫人福了福身子，一扭身，不怀好意的朝着杜雪薇小腿狠狠一撞，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杜雪薇抽了口冷气，茶碗瞬时支离破碎。 “别以为霆儿宠你，就目无尊长了！新婚夜不想着服侍丈夫，变着法带他往外跑，若是出了闪失，这罪过十个江家都抵不过！杜雪薇，别以为你江家有军需物资，就想在霍府作威作福，这里是霍家，你记住了！” 霍夫人寒着脸，凛冽的神色倒是与霍琰霆一般无二，她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倒是让杜雪薇一下子心底清明了不少。 霍琰霆要什么女人得不到，为何偏偏是江家的女儿？ 原来是为了军需物资。 可，义父早就将这批军需许了北洋政府的人了，她如今能做的，只有尽快查出当年父亲杜万钧死亡的真相，脱身。 “夫人，训斥的是，雪薇知错了！” 杜雪薇伏在地上，强忍着手背上的疼，额头一次次的磕在地板上，破碎的青瓷混合着滚热的茶水，每一次碰触都换来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紧咬着牙关，血混着水渍顺着额头流下来，异常骇人。 “哎呀！雪薇姐姐，这是何苦呢？老夫人说了你一句，就这样寻死觅活，外人看了以为你恃宠而骄呢？” 沈岚半蹲在她身侧，笑容说不出的天真烂漫，话中更是绵里藏针，她笑昨晚霍督军对杜雪薇的态度，还不如一个通房丫鬟，明显没有当杜雪薇是自己人，她眼下是霍府最受宠的姨太太，正好拿捏了她在督军府立威。 意料之外的，杜雪薇依旧浅浅微笑，她恭恭敬敬的给霍夫人叩头，那清澈如溪的鹿眼始终波澜不兴。 “夫人，雪薇谨遵教诲！不敢有半分僭越！谢夫人教诲！” 霍夫人也没有想到杜雪薇竟有如此沉稳淡定的心性，半张着口，训斥的话也不免放缓了几分：“行了，起来吧！你虽为续贤，却也是霍家的少夫人，女人出嫁从夫，快快给霍家添个孩子才是你的本分......” “还不将你们主子扶起来，等着领赏呢？” 霍夫人面无表情的坐在阴影里，若不是她穿着时尚摩登的对襟旗袍，仿佛前朝末世阴阴不散的魂。 “是，老夫人！” 春芽早就吓傻了，她是杜雪薇带来的贴身丫鬟，跟着杜雪薇多时，从未见她这般模样，小心翼翼扶起杜雪薇出了正厅，细白的手握着杜雪薇的手肘依旧颤抖不已。 霍夫人别有深意的看着杜雪薇离开的方向：这个女人还真的是不容小觑，表面上文文弱弱的，实际上狠得很，不动声色的就把众人给震慑住了，果然还是霆儿想的周到，提早让她堤防了。 第5章 瓮中捉鳖 杜雪薇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督军府的警戒都在霍琰霆的官邸处，平日里这主楼都是女眷，士兵鲜少踏足，这倒是让她更加出入方便了些。 趁着士兵们换班的时候，她抓准机会飞速上了二楼。 二楼的办公大厅漆黑一片，她暗自调整了呼吸，猫着腰，一步步靠近霍琰霆的办公室。 森严冷寂的黑暗之中，月光洒在白色帘幕，透了进来。 杜雪薇小心的关上了门，轻手轻脚的朝着霍琰霆的办公桌走去。她快速翻动着办公桌后的书架，想要找到当年的卷宗书信，谁知道，她刚翻找了两下，不小心碰到了夹在书架上的一块怀表。 哒~ 一声轻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军政小楼，惊起一阵波澜。 “谁？楼上有人！” 一楼的警卫闻声而至，寂静的走廊一下子炸开了窝。 杜雪薇利落的藏在了办公桌下面，黑暗之中突然插进一抹强光，在黑暗的办公室来回扫着，警卫队的人刚要进门，却被徐熠拦了下来。 徐熠歪头看了一眼靠窗的办公桌，目光冷肃沉静：“督军这办公室不能随便搜，今天你们几个就守在门外，不得松懈！” 徐熠朝着旁边的警卫兵悄然递了一个眼神，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去，叫警卫连将督军的军政大楼守好了，最近几位团座来顾州城开会，军事机密很多，警醒着些！” “是！徐副官！”警卫兵瞬间明白了徐熠的意思，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办公桌。 众人得了命令，靴根一扣，行了个军礼，利落的背着枪出去了。 幽暗的空间，再度宁静。 杜雪薇蜷缩在办公桌下，门外一墙之隔便是警卫队，她的归路被封死了，她要想办法出去…… 夜色缭绕，华灯高照，顾州南城的戏园子里依旧灯火通明，那红色漆木雕画的小舞台上，二胡拉响，锣鼓齐鸣，背上插着三色单字旗帜的武生，字正腔圆的唱着。 戏园子正中央，众星捧月般的坐着霍琰霆。 他一身戎装未退，翘着二郎腿斜倚在双扶椅背上，修长分明的指随着唱腔轻叩扶手，时不时叫上一声好。 众人也津津有味的看着台上的表演，霍琰霆单手端着茶碗，目光微错，看向他左侧专心看戏的三团座薛琪。 他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目光锁着台上的戏子，略微发福的体型硬是将青灰色的军装穿得一身的匪气。 “蓝团长！最近听闻你娶了九姨太太，正春风得意呢？”霍琰霆鹰眸似勾，唇畔始终潋滟着一丝浅笑。问候声音不大，但是在座的所有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回督军，下官是娶了个曲阳的一个小花旦，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薛琪赶忙起身立正，一扫刚刚的匪气松懈，恭敬肃穆的等着霍琰霆问话。 “别这么拘谨，本座也刚娶了江家的女儿，总怕她闷，等改日让你那九姨太太给她凑个趣！” “是！督军，明天就让家里的几个去给少夫人凑趣！怎么这次督军娶新夫人，我们兄弟几个都不曾得知，督军不义气啊！”薛琪不疑有他，自觉被督军抬爱面上更加红润有光，扬唇一笑，露出那微黄的牙齿。 霍琰霆晦暗不明的笑，左右侧目扫过一众笑脸，双手一扬，瞬间戏园又安静了下来：“还不是江家的身份么？到底军火西药都出自江家，若是大张旗鼓，怕是齐大帅那边不好交代！” “还是督军思虑周全，有江家这个靠山，这半壁疆土定然是我们皖西军的天下了！”薛琪满脸堆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突然，徐熠面色沉冷的大步走来，他恭敬的覆在霍琰霆耳边：“督军，刚刚有人趁夜潜入了您办公厅，看身形，像少夫人，已叫人守在办公室，还在屋里！” 霍琰霆举杯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眸色渐冷：“回督军府！瓮中捉鳖。” 第6章 你怎么在这？ 霍琰霆眉目轻扬，不动声色的朝着办公桌走去，刻意压低脚步，唇畔噙着若有似无的冷笑，却在看到缩在办公桌下，睡得极不安稳的杜雪薇时，目光沉得像冰。 来之前，他猜过这女人脱离困境的各种招数，却不料，杜雪薇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杜雪薇，起来！”霍琰霆开了口，语气极具威慑力，他倒是想看看这女人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任由霍琰霆如何唤，她始终没有回应，白皙的面颊带着细微的红润，长密微翘的睫毛紧锁着双眸，任由霍琰霆如何叫，她依旧睡着。 霍琰霆半蹲在办公桌前，耐着性子拍了拍杜雪薇的面颊，温热的手触碰到那抹炙热时，他下意识的覆上了杜雪薇的额头，她在发烧，看着她惨白的脸上，伤口似乎有些红肿...... “来人！去把医药箱拿来！” 霍琰霆扬声吩咐，双手插进杜雪薇腋下将她自办公桌下拉了出来，她很轻，瘦弱的手臂，纤细的腰肢压在他身上似羽毛般轻灵。 两人靠得很近，一阵阵幽香袭来，霍琰霆不禁眉目微拢，她烧得厉害，额头抵在他脖颈处，火一般炙热。 “督军，你回来了！”杜雪薇靠在他肩头，仰着脸，目光带着一丝涣散，开了口。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霍琰霆面色阴沉，一双吊梢凤眼闪过一丝探寻，即便是杜雪薇病入膏肓，他也得知道她为何在这。 “督军，雪薇是不是又犯错了？” “岚姨娘说，霍府只有督军书房没人敢来，雪薇今日受了罚，不敢再惹老夫人还有岚姨娘她们生气，就躲到这里来了！” 杜雪薇强撑着虚弱无骨的身子，自他身前抬头，仰视着霍琰霆，她发着烧，打着摆子，虚弱的像是迎风细柳，不知下一秒会不会烟消云散。 她那么虚弱，那么无助，却又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等待着他的惩罚。 “老夫人，今日罚你了？”霍琰霆淡漠清冷的问着，语气平添几许笃定。 无须杜雪薇回答，她仰着头，赫然在她额头处的伤还透着血丝，她虚弱无力咬了咬唇角，不敢说。 “督军，以后，雪薇可以经常来您这边吗？这里，没有人罚我！” 杜雪薇声音越来越小，长密微翘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抬眸之际，鹿眼尽是水雾，说不出的无辜，恳切。 寂静的空间里，半开的玻璃窗，微风吹拂着纱帘，夜空浩瀚无垠。 霍琰霆黑眸尽是星辉，他低垂于两侧的手，扶着杜雪薇坐到了沙发上，看着她白皙的脸上含着一抹不自然的红云，他没有说话。 憋足了的狠戾，突如其来的被风吹散，见她虚弱如斯，倒让他没了一较真章的心思。 这女人是不是真的如表现得这么弱，明知道沈岚是要陷害她，还敢跑他的办公厅？ “报告，督军，药箱取来了！” 徐副官提着一个药箱站在门口，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屋内异常平和的两人，心头疑窦丛生，督军不是来抓人的吗？ “放这吧！”霍琰霆语气淡淡，抬眼瞥了眼满眼探究的徐熠，眸色沉沉：“下去！” “是！督军！”徐熠匆忙收回在两人之间游离的目光，经验告诉他，霍少越平和越具杀伤力，巨大的求生欲，让他扭身出去了。 杜雪薇的伤上了药，也吃了退烧药，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本想送她回卧室，她却瑟缩着纤细柔软的身体挣扎着，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不要送走我，我怕！ 第7章 情郎送的？ “你醒了？”霍琰霆一向警惕，感受到沙发沉了一下，便撑开了眼，浓重的鼻音带着倦怠感，刚睡醒的语气也平缓了不少。 “督军，我怎么在这里啊？”杜雪薇垂了垂眼眸，隐去那一抹皎洁光芒，再抬眼尽是疑惑不解。 霍琰霆一下子没了脾气，这女人还真是会装疯卖傻，偏那精致绝美的脸上诚然不客气的挂着：真~诚二字，倒叫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怎么来的，我还未问你，你倒问起我来了！” 他饶有兴味的瞥了她一眼，胡乱抹了一把脸，彻底清醒了些许，语气也渐冷了几分：“说说吧！怎么进来的！” “岚姨娘说，守卫晚上会换班......”杜雪薇小心翼翼的挑眉看了一眼霍琰霆的面色，他果然还是黑了脸，杜雪薇心下松了口气，反正眼前的人杀了两个夫人了，不知道这一句会给沈岚带来怎么样的惩罚，反正悬在她头上的剑可以稍稍移开了。 “喔？你可知道这是军事重地，闯进来的后果？” 霍琰霆面色阴沉，一双吊梢凤眼扫了一眼办公桌上堆砌的军事文件，又垂眸看看一脸无辜的杜雪薇。 不禁猜测着杜雪薇假面后到底是藏着什么心思，若是单纯的宅第之争姑且不论，若是...... “督军会杀了雪薇吗？雪薇只是想躲躲，我并不想招惹谁，不知道为何老夫人、姨娘们都不喜欢我！雪薇是不是又做错了！” 杜雪薇楚楚可怜的看着霍琰霆，湿漉漉的鹿眼含着雾气，仿佛下一秒就会哭，这副模样委实让人倒胃口，霍琰霆捻了捻眉心，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回去让你丫鬟找个大夫，别在这么狼狈了，毕竟是督军府的少夫人，这副惨样，似我欺负你一样！” “是，督军！”杜雪薇见霍琰霆卷了卷衣袖，也不理会她，直愣愣的进了洗浴室，水声响起，她这才松了口气，别有意味的朝着昨日翻找过的那几个卷宗处瞥了一眼，快速离开了。 一时之间，杜雪薇在军政小楼待了一夜的消息不胫而走，她这受宠的趋势初见端倪。 前几日杜雪薇的房间还鲜少有人问津，这两日被几位前来嘘寒问暖的姨娘们踏破了门槛，她意料之外的成了督军府最受宠的女人，春芽每每得意的来回禀谁谁又给她送了补品时，杜雪薇不禁莞尔一笑，她并不在意这些。 比起众人一反常态的谄媚姿态，岚姨娘倒是别树一帜。 “小姐，您听听，岚姨娘又站在门口破口大骂呢！明明就是在说您呢！您怎么还能笑眯眯的？不生气吗？”春芽义愤填膺的贴着卧房门，像是只竖起耳朵的小警犬，气得面色发红，她早上去给小姐熬汤药，却看到厨房的炉火都被岚姨娘占了煮桃胶，就吩咐下人挪开了，没想到她竟然骂了一上午。 “她骂她的，我们听着就好，有些时候无声胜有声！”杜雪薇摆了摆手，示意春芽不必理会，毕竟会有人收拾这个女人，她就不要去插一手了。 日上三竿，杜雪薇刚喝了些药，打发了春芽出去，她这几日房间很少这么清静过，便着手整理这几日在霍琰霆那边偷偷背下来的卷宗，她踱步到书桌前，按着顺序一字不漏的全部抄录了下来，她用的是记字法，不解其意，就记所有的字。 刚刚抄录完，还未来得及细看，门便被霍琰霆推了开，她手腕一转便将那几页纸丢回原处，不露声色的将扣在手边的书阖上。 “在做什么？看着你这么紧张呢？” 他一身黑色西装，短发梳的油光锃亮，白色衬衣将他蜜色的肌肤衬托得越发光鲜俊朗，周身散发着邪魅慵懒的气息，宛若古代权贵王爷，清贵且痞气。 “督军！您怎么来了？”杜雪薇灿然一笑，不问反答，自书桌绕了出来，迎着霍琰霆走了上去。 “听春芽说，你伤好了！来看看！” 第8章 宅斗？太嫩了点儿 “督军，您在看哪页，这般入神？” 杜雪薇说话间已凑到近前，却赶巧看见五哥给她留下的那页批注，下意识的劈手抢了过来，似小孩子藏猫猫一样将书放到了身后，突有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了点：“我写的字很丑，督军别笑话！” 黑暗的雨吞噬了一切光明与美好，那些遥远的爱恨情仇，留在那埋葬爱与恨的地方--这是正是五哥司墨白送她书时的手笔，想要让她忘记曾经不开心的事情，却不料被霍琰霆一眼便看到了。 “这感悟倒是很深刻，只是过于太老气横秋了些！” 霍琰霆深深看了一眼杜雪薇，起身，欣长高瘦的身躯瞬间将她衬托的娇小可人了许多，她以为今天是督军府阖家上下一齐出发，却不料，出了门才发现，只有霍琰霆与她两人。 “督军，不带着岚姨娘吗？” 杜雪薇一脸无措，心底却似明镜一般，沈岚自从那日早晨便被霍琰霆寻了一个由头责罚了，最得宠的女人都吃了排头，霍琰霆这一出手，越发侧应了新夫人得宠的传闻。 “怎么？不喜欢单独与本座出去吗？”霍琰霆寒着脸，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明明刚刚还心情不错的人，一下子又恢复了往日的阴沉不定。 “不是，只是督军一下子太宠雪薇，各位姐姐们该不高兴了！” 杜雪薇安静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耷拉着脑袋，明艳动人的俏脸塌了一角，看着像是要哭，明明这矫情的表情，却在她身上毫无违和感，甚至让霍琰霆心底升起一抹不忍心。 这种莫名的情愫让霍琰霆越发的暴躁，他摇开车窗，单手搭在窗沿上，开着车，他派人去调查了杜雪薇的身份背景，一切都太过顺利成章，到让他心中疑惑更甚，若凡事都太过逻辑合理必然有不寻常之处，他越是探究越觉得杜雪薇不似面上那么柔弱单纯。 “本座宠你，就不怕被人欺负了，不好吗？” 霍琰霆邪肆一笑，趁着停车的空档，挑起了杜雪薇下颚，逼迫她的目光与之交汇，他眼底一片澄清荒芜，无波无澜，静若湖水。 “谢谢督军，雪薇知道督军不似岚姨娘说的那般恨江府的人，雪薇觉得督军对我甚好！”杜雪薇琉璃球般纯净的眼，闪过一丝欣喜若狂，西子捧心般捧着他的大手，轻轻摇曳着，撒娇一般，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为何恨江家？”霍琰霆眉目压得很低，明显是又生气了。 “雪薇不敢说！”杜雪薇摇了摇头。 “说！”他捏着她的手，软糯无骨又带着几分湿润，他略带剥茧的手渐渐收紧，惹得杜雪薇倒抽一口冷气。 “督军娶雪薇为了江家的军火，而江家一直与齐大帅有往来，说雪薇是细作，早晚要被督军毙了......” 早上沈岚站街似得破口大骂，那些话倒是派上了用场，被杜雪薇一下子歪解了出来，这一句话勾出了霍琰霆眼底嗜血的光芒，车厢里的气息静得瘆人，杜雪薇沉默的看着霍琰霆再次启动车子，飞速行驶在闹事之中，车速丝毫不减，那刀削骨雕般的侧脸紧绷着，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 “沈岚真的这么说么？” “督军不信的话，就当没有罢！”杜雪薇表情淡淡的，恬静优雅的一笑，偏头看向窗外，似在跟谁赌气一般。 杜雪薇娴静悠然，丝毫没有府中姨娘们浓重艳抹的风尘气，像一朵旷古幽兰，高洁不谄媚。 第9章 闺房情趣 “噢？你想比试？若是本督军赢了呢？也能讨个彩头吗？”霍琰霆褪去了军装的冷素沉稳，覆在马颈处，慵懒散漫的斜睨着杜雪薇，那负心汉似得痞笑，多少有点嘲讽意味。 “成交，督军，不若我们玩点带花样的，可好？”杜雪薇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斜着脸，在阳光下像是被镀了一层橘色的光润，霍琰霆有一阵的恍惚，莫名其妙便着了道：成，比就比吧！ 他刚答允，杜雪薇便对着不远处的徐熠招了招手，徐熠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霍琰霆，见他颌首，才敢过来。 她命人拿了几个大圆环，士兵们将铁制的圆环固定在两树之间，两条天然而成的赛道仅有一树之隔。 “督军，既然士兵们都来了，那就做个见证吧！”杜雪薇抚了抚马鬃，安抚着有些躁动的小白马，指了指距离他们五十米开外的蓝底五色星旗帜：“那督军，一会儿枪声为令，我们一起出发，谁先跨越障碍物拿到旗子便赢了，可好？” 好，很好，非常好，霍琰霆半眯着眼睛，唇畔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看着杜雪薇那志得其满的模样，不禁磨了磨牙根：“看来少夫人有十足把握呢！若是本座赢了又如何？” “任由督军处置！” 杜雪薇得意一笑，催促着身下的马儿前行在跑道前站好，默默等待着霍琰霆就位，她从口袋中掏出了几颗松子糖，抚摸着马鬃凑到了小白马的嘴边，湿漉漉的触感让杜雪薇手心一痒，她煞有介事的开了口：“放心吧！你一定能赢！” 啧，霍琰霆被杜雪薇那憨厚可爱的模样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两边站立的警卫兵一下子没得命令，不知道是该退出还是观战，处境更是尴尬，只好目不斜视的望着远方，深怕一个不慎，惹怒督军。 “徐熠，准备明枪！”霍琰霆懒洋洋的瞥了眼孤零零站在众人最前排，站的笔直的徐熠。 “是！督军！”徐熠高声响亮的叩靴行礼，掏出腰间枪套之中的左轮枪，拉栓，朝着天空，扣动扳机。 枪声一响，黑马踏云如离铉之箭一般飞了出去，小白马明显不占据体力优势，始终与踏云差了一个马身，奈何两匹马儿都没有经过特殊训练，对于杜雪薇这种新玩法明显有些不适应，倒是小白马身形娇小，跨过圆圈轻而易举，渐渐超越了霍琰霆的踏云。 压身，轻跃。 小白马撒了欢似得朝着终点跑去，杜雪薇兴奋的回头去看，霍琰霆果然名不虚传，各方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也完成了赛道障碍，朝着她逼近，杜雪薇咬了咬唇角，自马背上站了起来，脚尖轻点，早了霍琰霆一个手臂的距离，拿到了旗子，挥舞着，绕过回程障碍，抵达了起点。 她像是马背上的精灵，白色的马儿，衣着鲜亮的女人举着旗帜策马奔腾，不禁看呆了观战的众人，连身后的霍琰霆都不自觉心跳漏了一拍。 “赢了，小白马，我们赢了！”杜雪薇笑得放肆，跳下了马背，额头抵着小白马，欢呼着。 “说吧！你想要讨什么彩头？恩？”霍琰霆极具绅士风度，倒不似平日里那般阴测测，深沉的目光看着杜雪薇。 “督军，雪薇想求一个愿，许我，随意进出您的书房！”杜雪薇脸上依旧挂着灿笑，她赌信霍琰霆不会食言，毕竟当着警卫军的面，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好！”霍琰霆眉头微皱，不过三秒钟便回道。别人都怕他这个地方，这个女人有趣的狠，让他不得不多注意她一番了。 翻霍琰霆身下马，凑到杜雪薇身旁摸了摸小白马的鬃毛：“这马还没起名字，你给它起一个吧！算是送你的礼物！” 杜雪薇一脸喜悦，她很喜欢小白马，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喜欢骑马，却没有自己专属的马匹，这霍琰霆倒是出手阔绰，这么纯良的马匹说送便送了。 “你猜！”杜雪薇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我怎么猜得出？”霍琰霆挑了挑眉，漆黑如墨的眼眸闪过一丝错愕，以为杜雪薇逗引他。 “督军，我说这小白马的名字叫你猜！” 第10章 撩拨上瘾 成日里，杜雪薇俨然将霍琰霆的办公厅当成了自家院子，不仅随意进出，还带了一些书籍，以防霍琰霆办公的时候，自己太无聊而准备的。 杜雪薇又怎么会不知霍琰霆的心思，请君入瓮之计，诱她上钩，偏巧她乖得很，不该碰的东西不碰，不该听的也知道分寸的躲出去，两人角逐着，看谁更沉得住气。 偏生霍琰霆又痞气的很，处理公务闲暇之余，便是调戏。 夜色深沉，霍琰霆依然没有休息的意思，杜雪薇窝在一旁的沙发上有些困顿，偏生又不能起身离开，正在似睡非睡之际，一双沁凉的手挑着她的下巴：“困了？” 杜雪薇明眸一亮，欣然点了点头：“有点！” “那就一起休息吧！” 霍琰霆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杜雪薇抬眼看他，那漆黑、漆黑的眼眸深潭一般，成婚半个月了，他从不会找她同寝，准确的说霍琰霆一般都是休息在军政办公厅，她越发怀疑起霍琰霆后宅中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他娶回来的摆设。 夜风吹过，纱帘轻柔摆动，霍琰霆坐在她旁边，挑起尚在呆愣状态的杜雪薇下巴，倾身凑近：“本座的意思是，一起睡！” 他刻意加重了尾音，带着致命的蛊惑，邪魅且轻佻。 “督军累了，那雪薇去铺床！” 邪魅蛊惑的男声，带着灼灼温热气息袭来，杜雪薇挺直了背脊，不敢乱动半分，继续扮她的弱小无辜模样。 室内一片沉寂，她望着霍琰霆那薄凉有型的唇，越靠越近...... “报告，督军，这是您要的文件！” 徐熠嘹亮的报告声打破了沉寂，他站在门口，目不斜视的抱着几份资料，眉目不自然的朝着沙发上的人影瞟了瞟，刚毅的下颚不禁绷紧，从他的角度来看，霍琰霆的身影几乎覆在了杜雪薇的上方，联想到屋内的寂静，不自觉为自己突然的闯入捏了把冷汗，他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打扰了霆少的‘好事’。 “这几份资料很重要，关系到皖西军布防机要，妥善收好，这两日会有军事会议宣布最新的布防调配！” “是！督军！”徐熠微微晃神，便扣靴行礼，丝毫不敢怠慢！ 霍琰霆移了移位置，自杜雪薇身前挪开了些许，冷眼接过徐熠递来的几份文件，当着杜雪薇的面放到了保险柜之中，丝毫不避讳杜雪薇的存在。 他还在刻意试探她，杜雪薇松了口气，这男人如此狡诈，又怎么会对不明因由靠近的女人起了兴致呢？ 杜雪薇心底暗骂，自己刚刚差点沉不住气。 “督军，雪薇给您铺床，马上就可以就寝了！” 杜雪薇不露声色的稍稍推开了霍琰霆的身子，她起身要走，却被他反手扣在怀中，薄唇轻而易举的便覆上了她，带着烟草气息的吻铺天盖地的袭来，杜雪薇紧闭着牙关，却还是被他那蛮横的舌尖敲开了贝齿，一下下席卷着她的芬芳。 看着她志得其满自己不会动她的自信模样，霍琰霆便觉得有一股郁气在凝结，他想吓一吓这女人，却不料她的味道太过甜美，轻而易举便勾出了他的欲念。 想要更多，这种想法越发灼烧着他，他一定是疯了，这么多年，他身边的女人犹如过江之鲫，他一直秉承着一个原则，有问题的女人不碰，却不料，这女人总是能特例般的存在。 他喜欢胆子大的女人，无疑杜雪薇便是这类女人！ “不必了！” 他起身朝着办公桌走了过去，随手将指尖的香烟点燃，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批复公文，时不时扶着额角看公文的模样，森严冷素。 “怎么？不好奇我在看什么吗？” 第11章 一道回江家 “是！老夫人，雪薇自幼养就不太会穿旗袍......” 杜雪薇腼腆一笑，垂目扫了一眼米色洋装，又看了看身后那几位姨太太，以林玉为首的几位姨太太真的是有些红火，琳琅满目的首饰挂一身，越发确信自己的洋装挺好。 “老夫人，现在时下里最摩登的穿法就是洋装呢！少夫人这打扮一看就是新时代女性，这通体气派哪里是我们能学的来的，一看就是喝了洋墨水......” 江月扬唇一笑，悄然扫过一众姨太太的目光最终直直落在了杜雪薇的身上，她略带讨好般的朝着杜雨薇点了点头，杏眼桃腮那妩媚姿容倒是不在岚姨娘之下。 这两人虽不像沈岚那般出挑，却是极为聪明的，懂隐忍，识大体，她们每说一句话都带着目的性，让人不得不小心提防。 “是啊！江月妹妹说的对，还是少夫人洋装好看，赶明儿我们也要置办一套！”林玉自然不甘心落于人后，也争相吹捧了一番。 杜雪薇温和浅淡的笑始终挂在脸上，无论这几位姨娘跟老夫人说什么，她都是一脸和善的笑，众人无端示好无非源于霍琰霆的态度，他时不时派人送的首饰衣服，单单随意进出军政要地，便成了宠妻无度的铁证，杜雪薇便成了众姨娘追捧她的缘由。 沽栎斋是顾州城最大的戏园，今日霍老夫人高兴，一下子便将沽栎斋包了下来，待众人落座，戏园老板恭恭敬敬的捧着戏折子走了来：“霍老夫人，请您点戏！” 霍老夫人端坐在主位，轻轻颌首，身旁服侍的李嬷嬷接了那红底金线走绣戏折子展开凑到霍老夫人跟前，等着她点戏。 “就这出西厢记，也问问她们几个，难得来戏园子听戏，都别拘束，都点一出！” 众人随声附和了一句，却谁都没敢点戏，戏园子小舞台上，锣鼓点响起，身穿芙蓉花色罩衫的花旦率先亮相了，那扮相那身段堪比倾城，众人目光齐聚一处，正津津有味的听戏。 “妈，我是不是来晚了？” 说话间，戏园子又插进来一道声音，温柔清婉又带着淡淡的撒娇意味，杜雪薇抬眼便看见了这个身穿红色骑马装的女孩，她说话间笑嘻嘻的跳到了霍老夫人跟前，又是撒娇又是说话的，硬是比戏台上的人还热闹。 “婷儿还不快去坐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猴儿一样风风火火的！”霍老夫人眉眼带笑，嘴上虽有责备，却根本没落实处，赶忙拍了拍身侧离她最近的梨花椅，让她坐下。 “这是哥哥新娶的新娘吧？啧啧啧，真是好看！”霍芸儿唇角弯了弯，清澈如溪的明眸望着她，友好的牵起杜雪薇的手：“嫂子，你真好看，难怪我哥哥非江家的女儿不娶，看来必定是有缘故的！别说他喜欢，我也喜欢你呢！” “是吗？谢谢，你打扮的也很漂亮，这骑马装很衬你！”杜雪薇由衷的赞美了霍芸儿，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纯净清澈的眼眸，那同样纯粹干净的笑容像是能洗涤人的心灵一般。 所以，杜雪薇也很喜欢她，比起后宅之中机关算尽的女人，她倒是欣赏霍芸儿这种性格的女孩。 “是吗？她们都说我这骑马装不正派，只有嫂子你说好，到底是留学回来的，见识就是不一样！”霍芸儿勾了勾唇角，耀武扬威似得扫过一众狗腿子姨太太们，她怎么会不记得第一次被霍夫人说洋装不好看的时候，这些帮凶们是怎么用礼教啦规矩来说她的。 “嫂子，你小心她们喲！都知道我妈不喜欢洋派，我跟哥哥也就罢了，你可要小心点！”霍芸儿压低了嗓音，贴着杜雪薇耳廓说了一句。 难怪，杜雪薇一脸了悟，林玉跟江月时不时将她留学的事情说在嘴边，故意挑事！ 说话间，霍芸儿歪头坐到了杜雪薇身侧，一双明艳灵秀的大眼在眼眶之中转了转，上下打量着杜雪薇，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樱花般红润欲滴，这么绝美的人儿总是感觉骨子里透着清冷。 第12章 当她是窑姐吗？ 两人一前一后步出戏园，黑色小轿车早已停在门外，徐副官恭恭敬敬行礼开车门。 一路无话，杜雪薇侧目打量着旁边的霍琰霆。 霍琰霆紧抿着薄唇，目光注视着窗外，修长分明的手搭在膝上，似是感受到了杜雪薇探究的目光，他侧目，杜雪薇来不及收回目光，四目相对，异常尴尬。 杜雪薇干干的朝着霍琰霆笑了笑：“督军，您今天怎么得闲要陪我去江家了？一些旧物不拿也无妨，叨扰了督军公务是我的错了呢！” “......怎么感觉你不愿意？”霍琰霆不答反问。 “督军日理万机，能抽空陪雪薇回娘家，雪薇高兴都来不及呢！” 杜雪薇连忙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她不由得为霍琰霆这善变的性格汗颜，一早便派人来说去军部开会了要晚归，现在又巴巴的赶来找她一起去江家,是怕她给江家传递消息，才盯着她的吗？ 狭小的空间里，杜雪薇和霍琰霆两个人之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霍琰霆眸光冰冷，看着低眉顺眼的杜雪薇，闪过了一丝疑惑。 他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直直落在杜雪薇沉静如月华般的面颊上，他看不透眼前的女人， 明明是只长着利爪的小野猫，却偏偏伏低做小装温顺。 他倒是要看看她能装多久！ 霍琰霆斜了斜唇角，大手一揽，便将瑟缩在一角的杜雪薇揽在怀中。 修长分明的手强硬扳起杜雪薇的下巴，直到女子白皙的皮肤上出现红痕，霍琰霆才缓缓开口：“我带你回门，你就没有什么表示？” 杜雪薇心下一顿，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味，依旧噙着一抹浅笑，完全是岁月静好的甜腻笑容挂在脸上，目光不躲不闪的直落在霍琰霆的黑瞳之中。 “不知道您想要什么样的表示？雪薇愚笨，不懂督军的意思！” 手指在杜雪薇脖颈上来回摩挲，看着她一闪而过的精光，霍琰霆勾唇一笑，目光中带着慰足。 “洞房夜沈姨娘教给你的，你总该学会了吧，给爷活学活用一下，也让我看看德国留学归来的人，有什么样的本事。” 霍琰霆轻佻佻的模样，痞气十足。 有一瞬间，杜雪薇全身的气血翻滚，觉得自己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窑姐。 她贝齿轻咬，心底别着一股子狠劲儿，决计跟霍琰霆周旋到底。 “怎么，你不愿意？已经嫁进了霍家，你还想和江家人一样假清高？”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句话彻底触动了杜雪薇的底线，她缓缓抬头，琉璃般纯净的的黑眸死死盯着霍琰霆许久，蓦然间勾唇浅笑：“督军说笑了，雪薇嫁给了督军，伺候督军也是应该的，莫非督军将娇羞当成清高了？” 她的笑容清冽，不卑不亢的模样似傲然挺立的高岭之花，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霍琰霆的前襟，细腻软嫩的触感一路向下蔓延，盘旋在霍琰霆的皮带上，轻轻一拽，卡扣啪的一下，皮带也松了下来。 杜雪薇不疑有他，纤细的手指解着他的衣扣，丝毫没有半分矫情，自然的仿佛开天辟地时就该如此伺候男人。 让霍琰霆心头一闪，下一秒在看到杜雪薇接下来的动作之后，喉结翻滚了一下，眼底尽是滔天怒火。 “住手！你在干什么！” 她的手还未覆上他的分身，便被霍琰霆狠狠喝斥着停了动作，杜雪薇眉目间带上了妖娆娇媚，让霍琰霆心跳漏了一拍。 这女人跟谁学的，这般熟练，霍琰霆窝着火，却无处可发。 “督军不是让雪薇侍奉吗？怎地这就后悔了吗？” 杜雪薇前襟衣扣开了两颗，露出了一片雪白笔直的景象，她看着霍琰霆的眸子中是显而易见的不解。 “江家的女儿，倒是真的和青楼的妓女没什么两样！罢了，本座没兴趣了，你滚远点！” 第13章 好戏开锣了 霍琰霆一改往昔的冷漠桀骜，俊逸无铸的脸上带着温润的笑，他难得的谦逊，看在杜雪薇心中不由为义父捏一把汗。 “岳父客气了。琰霆今日军务不忙，便想着随雪薇一道回江家走走!” “督军客气了，里面请！” 江洵的态度十分自然，不卑不亢，侧身拱手，引着霍琰霆往客厅走。他时不时扫了一眼一直低眉顺眼跟身后的杜雪薇，眼底眉梢尽是询问，一路三人各怀心思，进了江家客厅。 “义父，女儿是来拿一些旧物的，那女儿先去后宅了！” 杜雪薇率先开了口，她看出义父面色有些僵硬，一心想着拿了东西尽快离开。 “哦！去吧！让姜嫂陪你去！”江洵与杜雪薇目光交汇，他便明白了杜雪薇的意思，挥了挥手，招呼了个下人陪着她一道去了后宅。 客厅，霍琰霆手中捧着白底青釉雕花茶碗，碗盖又一下没一下的撇着茶汤中飘浮的茶叶，时不时低头呷一口，品茗着，丝毫不理会两人眼神中的深意！ 江洵本以为霍琰霆会因当初江洛琳病重，杜雪薇替嫁的事情迁怒江家，没想到霍琰霆根本没把话头往这方面引，只是一味的探寻江洛琳的身体状况，江洵不动声色的虚应着，顾左右而言他，好在两人都是打太极的高手，一场交锋下来，未见胜负。 江洵心里明白，齐大帅要的那批军火即将出城运往北平，若是这个时候霍琰霆寻个由头发飙，他该如何应对呢？ 谁承想霍琰霆并没迁怒，反而关怀备至！ “岳父，怎么还跟我客套呢！都说了是自家人！小婿没别的珍奇异宝，今天派人准备了一些珍贵的药材，给洛琳小姐滋补身体！” 霍琰霆打了一个响指，门外的徐熠不动声色的朝着身后警备员看了一眼，众人鱼贯而入，各自将手中捧着的锦盒端了上来，恭敬的放在偏厅的八仙桌上，江洵客客气气的起身，朝着霍琰霆作揖，答谢！ “岳父，这是做什么？你我翁婿之谊，自然不必外人！何必多礼！”霍琰霆冷眼瞥了一眼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薄唇随意勾勒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他怎么会错过江洵眼底的慌乱呢？ 齐大帅生性多疑在他府邸安插了眼线，霍家越是对江家好，那位便是越怀疑。 于是，江洵越是急于撇清关系，霍琰霆更是要对江家无微不至。 客厅内，宁静无波，霍琰霆四平八稳的坐在首位，江洵则小心翼翼的偏身坐在下手椅子上，那屁股只敢蹭着椅子边缘，事事陪着小心，似乎只要霍琰霆一个不高兴，他随时准备起身下跪赔礼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霍琰霆翘着二郎腿，闲适的倚着椅背，指节叩着茶几，发出单调的敲击声。 “雪薇平日里都住在哪里？本座倒是有些好奇，岳父引个路吧！我也去瞧瞧！” “这，这后宅之中女眷众多，怕叨扰了霍督军清净，还是......” “怎么？岳父自始至终没拿琰霆当自家人么？” 霍琰霆眉宇之间带着一抹戾气，他眯着丹凤眼，眼风凌冽敏锐，江洵下意识的躬身请礼，从不知一个人可以冷到如此地步，只一个眼神便可让人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迫于压力，他还是退让了！ “督军请随我来吧！雪薇住的位置离这里不远！” 江洵小心翼翼的朝着门口挪步，本能的不想让其踏足后宅，深怕霍琰霆见到了根本没有生病的江洛琳！却不料，没等霍琰霆去找，江洛琳便生了事。 —— 江府是顾州城内有名的商贾富豪，偌大的宅院以园林为主，若是在清朝，怎么也得是个一品大员的官邸，如今被江洵修葺的有过之无不及，低调简约却透着奢靡。 去后宅路上，姜嫂刻意挑了人少的偏厅穿过堂屋来走，一看便是有话要说。 第14章 好一出大戏！ “洛琳，回去！”江洵沉声呵斥，从来说话不大声的他第一次朝着江洛琳发了火，若不是霍琰霆在场，他恨不得狠狠一巴掌将她抽回后宅。 “慢着！岳父大人，这是洛琳？” 霍琰霆鹰眸似勾，漆黑的黑瞳之中闪着稀松浅淡的余晖，他上前，偏头打量着她，语气清扬温和：“你的病好些了吗？” “嗯！”江洛琳忙不迭点头，却又不自觉摇头，她没病，若是她应下霍家的婚事，眼前的男人应该是自己的丈夫，她只觉得一颗心要跳出嗓子眼了，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那低头漫语的时候，温柔的眼神要将她溺毙了。 “点头又摇头是何意？听说你病入膏肓怕染了病气给督军府，才由雪薇代嫁，怎得不过短短几日，就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这里，不知用的什么灵丹妙药？” 霍琰霆樱花色的唇畔勾着一抹浅笑，他明明对着江洛琳说话，眼却盯着江洵。 那眼神寒凉锐利，江洵心头一惊，看着不听话自己跑出来的江洛琳，一时间竟然没有找到合适的说辞。 “哪里是我病了，分明是杜雪薇造谣，她仰慕督军，以性命相逼，家父无奈才会让琳儿失了这场婚事，琳儿对督军……” 江洛琳攥紧了拳头，一想到杜雪薇占了她的大好姻缘，便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她撕得粉碎。 偏霍琰霆在场，她要保全自己大家闺秀的矜持高贵，看着杜雪薇一脸寡淡无辜的样子，气得憋红了脸。 她一直不喜杜雪薇，她总觉得自家父亲厚此薄彼。 自从杜雪薇成了督军夫人，她就憋着一口气，在见到霍琰霆那俊美无铸的脸时，爆发了。 “杜雪薇，你凭什么抢了我的位置，还颐指气使的来江家耀武扬威？” “洛琳，胡闹什么，我凭什么？就凭我是霍家三媒六聘接近府门的督军夫人！” 杜雪薇冷着脸，一双美目潋滟着寒冰，侧目扫过江洛琳那气愤而涨红的脸。 “你不要脸！” 江洛琳羞愤难平，她没想到平日里低眉顺眼的杜雪薇当了督军夫人竟然变了个人似得，竟敢板着脸对她说话，江洛琳也顾不得许多，便怼了回去。 “义父，你还要任由洛琳闹下去吗？” “洛琳，还不回去，罚你祠堂跪着！” 杜雪薇醍醐灌顶一声轻喝，江洵的身子一震，看了看杜雪薇又回头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顾及脸面，拉着江洛琳的手臂往后宅扯。 他不能让江洛琳落在霍琰霆的手里。 江家地位尴尬，他早已站了队，断然不能跟霍琰霆牵扯不清。 这霍琰霆来得时机太巧了，军火西药刚刚出闸口，这会儿可是赌上江家阖府性命的时候，他没有来得心里发慌！ “慢着，岳父，何必着急呢！” 霍琰霆冷眼看着有些失态的江洵，不由得双手抱臂，斜在回廊亭柱上，慵懒闲散的撑着额角，修长的指缓缓陷入黑发中，一丝冷冽的笑始终挂在唇畔。 “既然洛琳小姐如此惋惜，倒不如琰霆腆颜再下一次聘礼，迎娶洛琳小姐可好？” 一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江洵差点软了腿脚，反观江洛琳一脸惊喜，趾高气昂的朝着杜雪薇斜了斜下颚，那得意更让霍琰霆志在必得。 “不，洛琳年纪太轻，又不懂规矩，督军抬爱了，这个使不得！”江洵忙不迭的回绝，下意识的将江洛琳护在身后，满是防备。平素光风霁月的身姿不见了，躬身行礼，不断地作揖，可怜巴巴的。 回廊之中，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霍琰霆眼角一塌，脸色也黑沉了起来。 “督军，您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洛琳还在上学，这服侍人的事还得学习，怎么能现在就嫁人呢！”杜雪薇目光一转，顾盼之间尽是处变不惊，不动声色的想要力挽狂澜。 “哦？是么？本座倒是好奇江府的千金到底会不会服侍人！” 第15章 看你如何力挽狂澜 杜雪薇斜睨了一眼江洵，轻慢冷傲的开了口，她这一问，江洛琳整个人都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命人将它牵走！成吗？” 江洛琳难得伏低做小，咬着牙根开了口，她笑颜如花的朝着霍琰霆看去，那帅得天怒人怨的脸上还带着蛊惑的笑，让她忽略了杜雪薇的刻意挑衅，紧抿着唇任人宰割。 “何必麻烦？来人！将这不懂规矩的狗宰了，炖汤！” 杜雪薇袖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珍珠吊坠，笑得风轻云淡，毫不在意众人的反应。 “你......你别咄咄逼人！”江洛琳一时语塞，她差点被杜雪薇气死，这家伙竟然敢打兰西的主意，这是故意不想让她进霍府大门！ “督军，看了吗？这样没规矩的人，您还打算要娶她进门吗？冲撞了我便罢了，日后冲撞了老夫人，怕是要被气死了！”杜雪薇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也不看江洛琳那杀人似得目光，笑容得体的朝着霍琰霆走了过去。 “来人，将这不懂规矩的东西杀了！炖汤！” 江洛琳把心一横，最后看了一眼兰西，咬了咬嘴角看着对自己摇尾乞怜的兰西，终是下了决定。 她看着杜雪薇的目光像是淬了毒，阴柔狠戾。 “走吧！进屋用膳吧！”霍琰霆自然没有错过众人的表情。 他心情不错，舒心朗意的一笑，如暖阳直照大地一般，他看惯了后宅之中女人争奇斗艳的手段，倒是觉得没一个有杜雪薇这般手段，不由好奇又平添了几分。 上次，江家用养女代嫁，霍琰霆刻意拉拢的算盘落了空，如今他这般折腾依旧是为了军火西药，这一点杜雪薇明了，江洵更是明了，大家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陪着霍琰霆唱戏。 唯有江洛琳不明白，下了血本往里跳，如今杜雪薇想要阻拦，也不是这么容易！ 席间，霍琰霆那狭长细密的丹凤眼始终含着温煦的笑，江洵每每敬酒，全然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霍琰霆举着酒杯一副慵懒散漫姿态，时不时挑眼扫着门口，看得江洵心惊肉跳，桌上的珍馐都变得索然无味。 少顷，江洛琳亲自端了狗肉汤捧着走了进来，她看都不看杜雪薇一眼，乖巧灵秀的朝着霍琰霆走了过去，莲步灿灿，顾盼生情。 “督军，这汤滋补的很，洛琳服侍您喝一些吧！”江洛琳娇媚软糯声音由远至近，眼看着便要贴上霍琰霆。 谁知，杜雪薇不动声色的伸了腿，江洛琳一颗心都扑在霍琰霆身上，哪里注意到杜雪薇脚下使绊。 她脚一歪，手上的那汤盅带着森森白烟热气劈头盖脸的朝着霍琰霆扑了过来，霍琰霆算准了杜雪薇有此一招，机敏的侧身闪过，奈何江洛琳站的位置太靠近，他身体躲了过去，手，却遭了殃。 修长分明的手，登时红肿了起来，那水泡自手背蔓延至手指，密密麻麻，看得人心惊胆寒。 花厅之中，静的出奇。 “督军，是她踢了我！”江洛琳眼看闯了祸，气势汹汹的瞪着一脸错愕的杜雪薇。 “没！我一直在吃饭啊！做错事就要认错，何必懒别人呢？” 杜雪薇摊了摊手，慢条斯理的将筷子放到一边，绝美灵秀的大眼闪着：可怜，无辜的光芒！ “督军，这手红了呢！” 杜雪薇诚惶诚恐的握起霍琰霆的手背，他下意识的抽离，垂眸看着某人手忙脚乱的包扎处理伤口，不由得脸色阴沉，霍琰霆还未开口，却被杜雪薇抢白了！ “傻子吗？愣着做什么，去请大夫啊！你亲自去！” 第16章 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我信督军一定会信守承诺！” 杜雪薇朝着他眨了眨眼，不待霍琰霆开口，转身便出了花厅，幸好是在江家，若是在督军府，她还真没这么轻易便敢应战，从德国带回来的那一箱子西药，幸好没被江洛琳给处理掉，现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待杜雪薇抱着药箱回到花厅的时候，午膳早就被撤了，霍琰霆手上的伤越发红肿的骇人，一旁的江洛琳毫不顾忌的站在他身侧，神色极其暧昧。 “洛琳，你挪开一些，小心一会儿将督军的手医好了，别处又被你烫伤了！” 杜雪薇语带嘲讽，将药箱摆在了霍琰霆身前的八仙桌上，垂着眼睑，自不打算去看江洛琳那张羞愤娇怯轮番更替的脸，悄无声息的将她与霍琰霆隔了开。 杜雪薇小心翼翼的打开消毒水、点了点麻药沾在伤处，干净利落的将手上的泡都处理干净，敷药包扎，动作干净利落，霍琰霆冷眼看着杜雪薇行云流水的包扎上药，始终不发一语。 一时间，周遭静的出奇。 霍琰霆星眸微动，视线始终追随着专心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杜雪薇。 她额角一丝碎发垂下，白皙晶莹的皮肤在日光下透着微红，细密微翘的睫毛下，一双水灵清透的眼，无波无澜。 良久，那精致灵秀的小脸突然扬起，朝着霍琰霆明媚一笑：“好了！督军，您可以握枪试试了！” 杜雪薇语气出奇的软，眼底眉梢尽是得意，倒是与平日里恒古不变的委婉乖顺不同。 霍琰霆瞥了眼包扎好的手，白色绷带缠绕着伤口，掏枪用力，全然没有痛感，意料之外的，霍琰霆有一丝愣登，再看看若不是白色绷带包扎的痕迹，根本毫无感觉。 “督军，是不是不疼了？”杜雪薇灿然一笑，那修长细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着，眉宇之间说不出的笃信。 “你这些处理伤口的手法不像是个新手！江家的女儿还会这些？”霍琰霆抬了抬眼皮子，幽深的黑瞳凝视着杜雪薇的目光一片冷凝。 “督军的手不疼了？那督军可别食言哦！雪薇依旧是这督军府唯一的少夫人，是不是？”杜雪薇不答反问，天真无邪的朝着霍琰霆眨巴了一下眼睛，语气软糯柔媚。 “那是自然！”霍琰霆眉目一挑，颌首。 杜雪薇挑衅似的瞥了一眼江洛琳，惹得江洛琳咬牙切齿，却没有任何机会反驳。 “不过本座倒是想邀请洛琳小姐到督军府做客，岳父应该不会反对吧？” 霍琰霆勾唇一笑，那笑容几近邪魅，却不及眼底。 “这，洛琳不知礼数，怕是会叨扰督军！” 江洵倒抽一口冷气，颤巍巍的朝着霍琰霆行礼，沉吟着开了口：“这...洛琳不知礼数，刚刚又冲撞了督军，若是真到了督军府，怕是会叨扰了老夫人跟众位主子！” “没事，老夫人也喜欢热闹！”霍琰霆掏出军装上衣口袋中的金丝楠怀表，看了看时间，今天他心情不错，舒心朗意的一笑，如暖阳直照大地一般：“洛琳小姐，一会便有人来接你入府！” “督军，过两日等小女的病好全了再去可好？”江洵还在做最后的抗争，像是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般，恳求着。 “雪薇她精通医术，有她在督军府，你还怕洛琳的病医不好吗？好了，就这么定了，本座还有事，先离开了！” 霍琰霆根本不给江洵任何机会反驳，径直出了江府。 出了江府，霍琰霆根本没有回军部，倒是悠闲的带着杜雪薇游逛起了顾州城。 “督军，咱们不会督军府吗？”杜雪薇低眉顺眼的跟在霍琰霆身后，看了看平日里出门都带着警卫队的霍琰霆竟然轻车简从的跟她逛街？ “本座今天心情好，陪你逛逛，不高兴吗？” 霍琰霆刻意放缓了脚步，配合着杜雪薇的脚步，闲庭漫步于喧闹的街市之中，杜雪薇自从回了顾州城，便没有好好逛过一次，看到琳琅满目的货郎街摊，好奇的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明媚动人的面容始终噙着淡然恬静的笑。 第17章 女人更该靠自己 杜雪薇快速弯腰，捡起地上那把勃朗宁手枪，朝前面开了一枪。 索性，徐熠出现的及时，街角出现的杀手拖着被打伤的右臂飞速离开了。 霍琰霆目光灼灼的看着杜雪薇，她开枪射击，干净利落，一击命中杀手，这女人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呢？ “枪法不错，这也是江老爷子训练你们的吗？” “督军，您没事吧？” 她也不理会霍琰霆的问话，自顾自的问了一句，瞬间扑上前来，一双持枪的手抖得不停，再抬眼又是那个哭得梨花带雨，惊慌失措的杜雪薇。 她迎着他探究的目光，毫不经意的狠狠按在了他伤处，惹得霍琰霆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回了一句：没事。 “督军，属下来晚了！”徐熠一脸愧色，站在霍琰霆面前请罪。 “让人清扫一下现场，封锁要道，一切货商禁止放行！” “是！督军！” 霍琰霆按着伤口就往车上走去，杜雪薇亦步亦趋地跟着,听了霍琰霆的话，她恍然大悟，这霍琰霆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铺垫，他意在扣下江家的军火西药。 霍琰霆淡淡扫了一眼杜雪薇，她安静的靠窗而坐，随着车子行驶，目光始终盯着窗外发生枪击的地方，直至开出好远，才收回目光。 无意之间抬眼，撞上霍琰霆略带审读的目光，他再次提及：“你会射击？看来江家教了你不少东西？” “义父清风朗月，怎么会教授雪薇这些，不过是在国外学过一些而已！” “女人不是该深宅高院，相夫教子的么？学这些有什么目的？”霍琰霆看着她，眼光闪过一丝寒冷。 “女人更该靠自己！所以，雪薇学得多了些！” 车厢内静的出奇，霍琰霆再未开口，直至车子开进督军府，徐熠打开了车门，他迈步下车，抬眼看了杜雪薇一眼： “这两日，你就待在房间，不要随意走动！” “是，督军！”杜雪薇温顺的点了点头，又瞟了一眼霍琰霆手臂上的伤口。 自从霍琰霆受伤归来，便在军政小楼处理伤口，他在等待着徐熠去调查的结果，两拨杀手中确实有一波是他安排的，而另一波是谁的人他已经猜得**不离十。 “报告督军，查出来了！”徐熠声音压得很低。 霍琰霆鹰眸渐冷，脑海中闪过最后街角逃离的那人背影，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他没想到齐大帅消息果然灵通，今天刚刚将江洛琳带回霍家做竟真的上钩了，前两天刻意放出的风声初见成效，多疑的齐大帅竟真的以为他宠江洵之女，乃至于江家因联姻而有意转投霍家名下，为了那批军需物资，齐大帅竟出手了！ 鱼儿上钩了，他不妨推波助澜一下，霍琰霆决计要让江家自愿交出军火西药，彻底断了江洵的后路，他刻意命人将顾州城严防死守，造成外紧内松的局面，诱齐大帅入局。 政务忙完，霍琰霆换了一件月白长衫，宽敞的衣袖刚巧遮住了手臂上的纱布，却怎么都没法掩上手背上的烫伤，果然他去霍老夫人房中请安便被发现了。 “霆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受的伤了？” 第18章 明争暗斗 永源戏院在夜色下灯火璀璨。 霍老夫人一身考究华贵的团花旗袍，坐在戏园子舞台首位，杜雪薇与霍芸儿比邻而坐，江洛琳是客，便坐在了杜雪薇的身边，几位姨太太依次坐在下手。 今天霍老夫人刻意邀请了她平日里的牌搭子，几位皖西军的官太太们都来凑趣了，自然三团座薛琪的姨太太们也在其中，江洛琳长袖善舞，没半天时间便与几位姨太太们打成了一片，倒是杜雪薇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冷眼旁观。 “少夫人，您今天这衣服颜色真是鲜亮，这首饰跟这衣服真是极相称，配上少夫人这通体的气派，让我们都逊色了呢！” 薛琪的九姨太顾蔓始终围在杜雪薇周围，闲聊！ “怎么会呢？你也很漂亮！”杜雪薇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礼貌性的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薛琪，这女人很美丽，是那种眉眼都带着媚态的女人，声音软糯，顾盼之间都是美的。 “少夫人，听说您是留洋归来的，前两日得了一些上好的西洋咖啡，刻意借花献佛，带了来，您是行家，给品评一下味道如何！”顾蔓回身朝着她贴身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头倒是伶俐，不肖片刻便端了西洋咖啡壶走了进来。 浓郁的咖啡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丫鬟们按照主次倒了咖啡，霍老夫人摆了摆手，继续听戏，丝毫不理会戏园中的暗流汹涌。 “这就是洋人喝的咖啡啊！怎么跟药汤子似的！” “是啊！是啊！这味道，可不能喝了！” 一时之间，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倒是杜雪薇捏着咖啡勺，搅动着手中的白底碎花杯：“这咖啡香醇香浓，若是配上牛乳、方糖就更好喝了呢！” “哎呀呀，瞧我这脑子，还是少夫人是行家，我这就命人去取！”顾蔓说话间忙招呼着下人去取。 江洛琳本就侧脸与几位姨娘打趣聊天，浅尝了一口，便苦着小脸想要丢在一旁，偏生杜雪薇就在她身侧，她不禁灵机一动便捧着咖啡杯走近杜雪薇，她眼底眉梢带着几分皎洁之色：“妹妹，看来这咖啡也不是谁都能喝的惯呢！我是无福消受了，这杯咖啡别浪费了，就给你罢！反正你就喜欢抢我的！” “不必了，自己选的路，就算是跪着也要走完，你说对不对呢？姐姐，这咖啡虽苦，却别有风味，你还是自己享用吧！”杜雪薇扬唇一笑，丝毫不在意江洛琳的挑衅。 “呵呵，这珍贵之物，怎么能浪费呢！”江洛琳直愣愣的捧着咖啡凑到杜雪薇身前，一脸谦和恭让。 “嫂子，今天宋家班的宋老板来了，带你去后台看看！” 霍芸儿风风火火的走上前来，想要拽杜雪薇往后台看名角宋熠城，谁料杜雪薇手指还未碰到那杯咖啡，江洛琳便松了手，热气腾腾的咖啡扑在了杜雪薇的粉色长裙上，深褐色的液体一下子荡漾开来。 “唉哟！对不住，妹妹你不怪我吧？这杯有点烫手，我没拿稳，真是的，瞧我这手，真真的该死！” 江洛琳有恃无恐，叠声道歉。 一脸得意偏生众人在场只好装作委曲求全的模样，只是她毕竟太嫩了些，眉眼根本掩不去那丝得意，她手中的绣帕擦着杜雪薇身上的咖啡渍，那咖啡渍越发蔓延开来，任凭怎么都擦不下去。 “这咖啡沾上衣服可是擦不下去，少夫人，我带您去后院里面换身衣服吧！” 顾蔓一脸倒是一脸紧张，毕竟这东西是她带了来的，却不成想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顾蔓有些惶恐的看了眼三团长夫人，似求救一般。 第19章 被掳走！ 杜雪薇迅速将江洛琳藏匿在软榻之下，又换了她的衣服，换了发饰，趁着夜色出了房门。 戏园子灯火通明，越靠近前厅，警卫兵越多，杜雪薇刻意绕过前厅，直奔后门，却还是与警卫兵打了照面。 好在她一路掩面哭泣，又穿着江洛琳那件粉色对襟旗袍，迎面过来的一队警卫兵，丝毫没有认出她是督军夫人，擦身而过之际，她不由得轻轻吁了口气。 戏园后身，是一道长长的、漆黑的巷子口，月光斜照进微弱的光消融在深巷里，杜雪薇疾步前行，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单一的脚步声，她时不时回首，见无人跟出来便更加快了步伐。 她假扮江洛琳出来，为的便是让霍琰霆以为江洛琳负气出走，也好不必成为霍琰霆要挟江家的棋子，她必须赶快去江府。 南门大街三座清朝祖祠牌楼一座高过一座，月色缭绕之下格外森冷。 “江小姐，这么行色匆匆的是去哪里呢？不若我送你一程？”一道轻佻冷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深巷一角竟藏着一人，如同鬼魅一般。 杜雪薇拔腿就跑，奈何她穿着高跟鞋，根本抵不过身后那矫捷疾驰的脚步，距离越发拉近了，那黑衣男子展臂反剪，便将杜雪薇纳入羽翼之下，那男人用迷药堵住了她的口鼻，不肖片刻，便昏厥了过去。 巷口一辆华贵的马车飞速驶过，杜雪薇紧闭着眼眸，安静的偷听着车上人的话，幸好她灵机一动，屏住呼吸，有谁会防备一个迷晕了的女人呢！ 车厢内，两道声音，一道阴柔清冷，一道浑厚低沉，她认得出那阴柔清冷的便是刚刚对她下手的人，另一个是他主子。 “爷，这江家的丫头已经弄到手了，到时候江洵那老东西就不敢再耍花样了，哼！什么军火拒绝放行，不过是江家与霍家联合起来演的戏骗齐大帅呢！” “爷，这两日囤积在新林仓库的那批军火，觊觎的人不在少数，想得那批军火还得江家那老东西帮忙，捏了他的七寸，看他还敢不敢耍花样！” “趁着霍琰霆还未发现，先出城，再派人给江家捎个口讯，看看那女人身上有什么物件送去！”沉默良久，那浑厚低沉的声音吩咐了一句。 马车内静的出奇，杜雪薇稍稍瞄了一眼，那端坐正位的人，穿了一件青蓝色戏服，精致的五官被浓妆掩盖，唯有一双清冷黑眸让人心生寒颤，看样子这人是匆匆自戏园赶出来的，那么江洛琳早就被他们盯上了。 —— 暗夜 督军府 霍琰霆手中捏着香烟，靠在窗前，俯瞰着灯火余晖的白色小楼，杜雪薇的房间一片漆黑，他烟雾缭绕于指尖，一时竟忘了凑到唇边。 良久，徐熠大步流星的进了门，看样子搜捕有了结果。 “报告督军，江洛琳找到了！可......少夫人不见了！江家那批在新林仓库的军需外有驻兵，不是我们的人！已经按您的吩咐随时准备拦截！” “呵！齐磊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真以为在我的地盘上可以随意乱来？一会儿阻截军火，留几个活口，还有用！” “是，督军！”徐熠叩靴行礼，满眼的兴奋，语气都不自觉轻扬了几分。 “封锁消息，江洛琳在我们手上的事情不要声张，派人好好看着，到时候看江洵怎么站！”霍琰霆阴沉一笑，踱步至办公桌前，将半燃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中，慢条斯理的戴上黑色皮质手套，目光湛然无波。 第20章 交锋 霍琰霆短暂的停顿，他脑海中闪过杜雪薇那浅淡到若有似无的笑，将那封信件纳入上衣口袋，牙根紧咬着开了口：“计划不变，先抢军火，两军已然对上了，断然没有缓和的余地！” “是，督军！” 凌晨一点半，霍琰霆端坐在福特小汽车之中，率兵出了顾州城。 新林仓库距离顾州城不远，霍琰霆早就命人布好了岗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他外松内紧了多日，就等着齐大帅的兵尽数进了新林。 既然齐大帅不管不顾，他自然奉陪到底，况且他已秘密准备好了弹劾齐大帅以军压政，背弃民主的证据，只要今日开了火，坐实了齐大帅的罪行，弹劾的奏报明日一早便会出现在大总统的办公室。 黑色小汽车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新林城，还未抵达新林仓库，枪声突然响起，疾驰中的黑色小汽车狠狠打了一个滑，朝着墙面撞去，徐熠快速握住方向盘，调整了方位。 “督军，他们先开火了！” “恩！先去新林仓库！” 霍琰霆回首看了一眼突然涌出的一队士兵，自然察觉有异，赶忙命徐熠调转方向去新林仓库。 一声声枪响，紧密接踵而至，暗夜之中车子风驰电掣般向着新林仓库驶去了。 新林仓库抵达的时候两军已交上火，霍琰霆埋伏在四周的警卫兵迅速出击，加上霍琰霆多日的筹谋，引蛇出洞这招果然起了作用，齐大帅派来的人很快被控制住了。 一时之间，经过枪林弹雨洗礼过的新林仓库一片狼藉，天空灰蒙蒙即将破晓，霍琰霆站在仓库前的空地上，徐熠押解着一名军官，摁倒在霍琰霆的脚下： “督军，这是前来抢军火的人！” 霍琰霆眯了眯眼，烟清色军装将他身材勾勒的越发削瘦欣长，他手中攥着一柄黑色全钢的勃朗宁手枪，缓缓抬起，抵住了跪地男子的额角，慵慵懒懒的开了口：“说，是谁派你来的？” 漆黑冰冷的枪口抵着那挂了彩负了伤的男子，恐惧自那男人眼中一闪而过，他别着脸，咬紧了牙关：“要杀便杀！” “牙口够硬！” 霍琰霆一手抓着他的头发猛地往上一扯，枪口下移，朝着那男子左膝便是一枪,巨大的冲力让那跪地的男子一趔趄，倒在血泊之中，剧烈的疼痛让他面色越发惨白，低垂的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求死，没那么容易，想活，更要按我说得来，否则，老子让你生不如死！” 说话间，霍琰霆半蹲在他身旁，修长分明的指节提着男人的头，视线交汇，那男子眼底闪过一丝绝望，坚决的意志正在瓦解边缘。 空寂的街巷，霍家军队嘈杂的脚步声此起彼伏，霍琰霆冷着脸，抱臂站在一旁，交握于胸前的手指敲击着手臂，目光时不时扫过进出新林仓库搬运军需物资的士兵。 最后一刻，江洵终于在霍琰霆的高压下将新林仓库这批军火西药的爆破密码交了出来，江家是多年经营军需的商人，自然对于仓库安保有一套，仓库大门四面设下密码炸药，若想顺利取得，必须还得江洵交出密码锁。 齐大帅这招下策一出，人财两空，霍琰霆趁机威逼利诱，江洵无奈就范。 少顷，徐熠面色凝重的走了过来，刚毅的脸上挂着一丝犹豫：“督军，找过了，人没在这！” 霍琰霆举目，看了看蒙蒙亮的天空，一双阴翳，幽暗的黑瞳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他料错了，齐大帅派来的不止有一拨人，那么，杜雪薇处境便更危险了。 “说！江家那女人在哪里？”霍琰霆一脚踹在躺在地上，伤势过重的男人腹部，厚重的皮靴无疑加重了脚下的力道，男人干呕着，疼得汗水自额间滚落。 “不，不知道！”他抬眼，虚弱的开了口，人到底还是怕死的，尤其是等待死亡的时间越长，越不想死。 第21章 对弈 “你要做什么？”杜雪薇呵斥着，挣扎着想要躲闪。 “做什么？呵呵呵，猜不出来吗？大帅只说请小姐一叙，其他一概不问！”那男人阴郁一笑，一把扯下杜雪薇前襟，他每个动作都干脆利落，让人毫无躲闪的机会。 温热的气息袭来，杜雪薇不躲不闪，冷眸寒着霜雪，清清冷冷的开了口：“你确认睡了我，齐大帅不会赏你一枪？” 幽暗的地牢中，出奇的宁静，那男人俯身探近的身形一顿，阴沉森冷的脸庞闪过一丝仓促，他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竟如此镇静自若，不禁有些摸不清底细：“你认为我会怕你？” “我只认为你该怕的人是齐大帅！”杜雪薇勾唇一笑，她捕捉到了男人眼底局促不安，不禁加了一把柴：“齐大帅，无非想要军需，不管谁效力，得了功绩，赏赐还会少吗？” “这位军爷，若想得好前程，何必为了女人丢了命呢！若是你肯善待我，我助你得了军需，还怕没有加官进爵的机会？” 杜雪薇不动声色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他那阴沉森冷的脸缓缓透着一丝冷笑，一双乌黑沉冷的黑瞳凝视着杜雪薇，笑容越散越开：“江家小姐好手段，不愧是出自纵横商界的翘楚之家，游说策反的本领倒是不低呢！” “我人在你手上，若有半分欺瞒自然也落不到好下场，齐大帅这次军需志在必得，怕是派出来的人不止一波，抓个女人功绩是多少？得了军火功绩又是多少呢？” 杜雪薇杏眼微扬，侧脸看着他，温和清婉的语调充斥着讥讽。 “确实不错，那你倒是说说现下我该如何取得军火！”那男人一把将窝在地上的杜雪薇拉了起来，垂目望她，更像是在看一块绝世美玉，眸光泽泽。 “我不喜欢被人捆着说话，想要军火拿出该有的合作姿态！”杜雪薇昂着头，目光出奇的平静淡漠，她知道这人开始动摇了，为了迷惑他，她要摆出高姿态，让自己逃走的胜算再多一点点。 “哈哈哈，江小姐倒是提醒了我，确实不该绑着，不过，先说说如何拿到军火！”他并没有上当，尚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始终对她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军火被霍琰霆羁押在哪里？” “新林仓库！” “那仓库外可有大帅的人？” “三队人马，枕戈待旦！” “可惜了，鱼死网破，怕是齐大帅与霍琰霆都拿不到军火！”杜雪薇故布疑阵，咬了咬贝齿，一脸惋惜。 “为何？” “掳走我，不就是为了要挟父亲交出军需物资仓库密码吗？” “别吊人胃口，继续说！”那男人催促着，眉宇之间拢成了川字，一脸沉思的凝视着她，杜雪薇心知肚明，他的思绪渐渐被她掌控。 “江家的军需物资皆有仓库密码，四处连接着爆破炸药，若没有我父亲的密码，谁都毫无胜算，两军角逐，无非为了摇摆不定的江家，而你们之所以抓我无非是为了交货密码，为何不问我？” 杜雪薇嫣然一笑，柔美的声音甜腻可人，不谙世事的模样渐渐放松了对方警惕。 “你知道密码？”那男人挑眼看了看杜雪薇，似乎在算计着她话中有几分真假。 “自然！不过，你得带我去新林仓库，若是密码对了便放了我，否则，你们什么都别想得到！我父亲看似文弱，却绝不是受人胁迫之辈！” “好！劝你别耍花样，否则，我让你死得更惨！” 他自小腿处刀鞘中抽出一把匕首，电光火石之间，冷光自杜雪薇面颊一晃而过，而后绕到了她背后，捆绑着她手脚的绳索终于松开了。 第22章 孤注一掷 她怎么会有军火密码，无非是在拖延时间，伺机逃走，新林城只要还是皖西军的地盘，霍琰霆的驻军必然不在少数,她正筹谋着如何脱身...... 谁知，飞速行驶的马车葛然静止了。 “时少，新林城交上火了，齐大帅的人全军覆灭，十四师的团座杨泷被带走了！” “哦？那军需呢？霍家得手了？”那被唤作时少的人，身体不自然前倾，挑开车帘追问着复命的人。 “探路的人进不去里面，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调转方向，自新林北城入城！” 杜雪薇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北城是最远的门，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你觉得霍琰霆会拿到军火的密码吗？”杜雪薇看着他，浅淡一笑。 “我从不猜测！”他双手交叠于胸前，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北城门口，马车刚停稳，时少便挑帘出了马车厢，片刻不到，一套深灰色短衣短衫劈头盖脸的丢了进来。 “换上，把随身首饰都取下来，若你不老实，我就亲自搜身!” 杜雪薇点了点头，依言而行，她身上衣服早就破旧不堪，换上男装更方便一些，随身首饰也都顺从的放在了一边，将头发利落的绾在帽子中，换了衣衫也下了马车。 一行五人伪装成进了新林城，全城戒严，街边到处是枪战过后的颓败，流兵持枪挨家挨户搜索，一行人逆着人流往前走，有些扎眼。 杜雪薇走在正中，随行几人时刻戒备，眼看着又是一小队皖西军擦身而过，她始终气定神闲，杜雪薇知道若是她敢出声，立时毙命。 “走吧！去找间客栈！晚上再行动！” “是，时少！” 漫时客栈是新林城中最大的客栈，杜雪薇站在窗口，望着窗下的寂静窄巷，一站就是半天，自从下午皖西军的人逐渐减少了搜查的人手，时少派了人轮流看顾着她，杜雪薇异常顺从，也不逃跑，渐渐麻痹了看守的人。 待时少也离开，杜雪薇慢悠悠的绕到屏风后，看守的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一刻不错眼珠，屏风上映出杜雪薇纤细妙曼的身影。 解衣，轻撩。 “你在做什么？”看守的人冷声呵斥，喉结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别这么凶嘛！两日未洗澡，只是躲在屏风后面用帕子擦一下，你放心，我不会跑的！” 杜雪薇软糯甜腻的声音总能让人放松警惕之心，谁都未料到，屏风后的肃杀之气。 “......别耍花样！” “啊......”杜雪薇一声惨叫，屏风后的身影一下子没了。 “怎么回事？”看守的人冲进了屏风，下意识的低头看，却不料杜雪薇站在高处，直接将花瓶狠狠砸在了他头上，那人应声倒地，杜雪薇推开窗，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客栈二楼虽不高，当她落地时，也不由得揉了揉脚裸，杜雪薇知道逃跑的机会仅有一次，齐大帅不知在皖西军中安插了多少眼线，若是她现在贸然去找霍琰霆的人，太过冒险，她决定尽快离开新林城。 新林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四处时不时有穿着烟清色军装的士兵走过，杜雪薇不敢走得太急，挑拣着喧闹的街市行走。 夜幕悄然降临，夕阳最后一抹猩红也逐渐被黑夜所取代，杜雪薇抵达南城时，枪声骤然响起，明显皖西守军占据了优势，她迅速藏在角楼暗处，正打算探出头去看一下外面的情形。 一双大手自背后捂住了她：“你以为你能逃？” 第23章 恰似无情 “别哭了，很烦！” “呜呜呜，霍琰霆，你是不是不想来救我，我差点就死了，霍琰霆，唔唔唔~~” 霍琰霆诧异的看着眼前平日沉静优雅的杜雪薇变得歇斯底里的邋遢女人，不由额角突突直跳，眉头都蹙了起来：“闭嘴，否则，我现在就给你丢给乱军！” “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想要救我，霍琰霆，你这个大坏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呜呜呜~~” 杜雪薇依然故我的大声哭泣，根本不理会霍琰霆的威胁，窝在霍琰霆的怀中，肆意撒泼耍赖，霍琰霆垂目望着怀中有些情绪失控的杜雪薇，却由最初的不耐烦到最终的默许。 冷风放肆的吹拂着，杜雪薇瑟瑟的将披风拢了拢，他轻柔的将杜雪薇房间小汽车后排座位，而后也跟着坐了进去。 杜雪薇抽泣着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霍琰霆手指轻轻在杜雪薇的脸上划过，冰冷的触感让他缩回了手： “听戏园子的人说，你是自己跑出去的？” “为什么换了江洛琳的衣服？” “督军还说呢！都是因为你，洛琳总是对我心存怨怼，她脏了我的衣裙，雪薇一时气不过，就脱了她的衣服换上罢了！” “真的是这样么？” 霍琰霆板着脸，让人丝毫看不出情绪，黑曜石般的眼眸目光森冷无波。 “是！督军若是不信雪薇，大可去问问芸妹妹，她当时也在戏园子！” “不必了，一会儿先送你回府，歇着吧！” 杜雪薇神色稍稍放松，眼皮越发沉重了起来，斜倚在车厢一角，拢着黑色大麾沉沉入睡。 忽明忽灭的灯火映照在车厢之中，霍琰霆不发一语的凝视前方，修长且分明的大手搭在膝上，兀自出神。 他本无意找寻杜雪薇，毕竟军火到手，江家的女儿是死是活无关紧要，可当他见到江洛琳时，她那一句：你别救她，杜雪薇靠近你就是为了报父仇！ 成功引起了霍琰霆的注意。 再三追问下，江洛琳将杜万钧与杜雪薇的关系吐露了出来，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杜雪薇进府的目的竟然是为了报仇。 霍琰霆当即下了死命令，就算将顾州城翻了个底朝天，也要将杜雪薇找出来，可惜他再一次小瞧了她，这女人竟能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 黑压压的天空透出一抹鱼肚白，霍琰霆单手撑在窗框上打盹，杜雪薇不知何时滑落到霍琰霆的膝上，沉沉入睡。 早就进了督军府，霍琰霆见她睡得极沉，终是没忍心唤醒她，望着她月华般绝美的睡颜，霍琰霆不知何时也睡着了。 “嫂子，嫂子！” 小汽车外，霍芸儿一脸惊喜的拍打着车窗，她这两天一夜都没怎么阖眼，昨夜实在困得睡了过去，没想到天刚亮，下人就来回，说是哥哥带着嫂子回督军府了。 霍芸儿一刻没停的从卧房直奔前园，见到士兵们都散了，她一路疾走，冲到小汽车前。 黑色小汽车后排座位上哥哥坐得笔直，却未见杜雪薇的身影，霍芸儿赶忙趴在车窗往里瞧，直到看见杜雪薇那小巧瘦弱的身躯窝在哥哥膝上睡着了，她雀跃的忘了所有。 “嫂子，嫂子！” 车窗被摇开，霍琰霆冷冰冰的声音一下子将霍芸儿的雀跃镇压住了：“没规矩，一大早不睡觉，穿着睡衣在前园跑什么？” “嫂子回来了，我来看她，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第24章 当众对峙 “恩！见你睡得熟了，便没有叫你起来！” 霍琰霆眼皮都没抬，目光始终锁着那份公文，精雕细琢的脸庞没了往日的肃杀桀骜，倒是平和了不少。 “谢谢，督军，我睡好了！” 杜雪薇深吸了口气，晃了晃有些发麻的小腿，有些迟疑的望了望霍琰霆那被她压得褶皱不堪的衣裤，不禁秀眉一挑，昨夜睡前明明靠在离他最远的车窗上睡着的，怎么一觉醒来枕在他的腿上？ “恩！那你先回去！收拾妥当后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是，督军！” 霍琰霆这才自公文上移开眼，随手又抽出另一份文件，似乎并没有打算下车离开的意思。杜雪薇伸手去推车门，还未下车。 “杜雪薇，你觉得我会是滥杀无辜的人吗？”霍琰霆那双桀骜不驯的黑瞳看着她，似在等她的答案。 “督军，爱民如子，怎么会滥杀无辜呢！督军枪下都是该杀之人！” 杜雪薇恬然一笑，语调清扬虔诚，若不是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他差点就信了她的违心之言。 “喔？看来夫人对本座的评语颇高！我甚欣慰！”霍琰霆勾唇一笑，带着几分慵懒散漫。 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杜雪薇无瑕细想，眼前于她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换下这一身混迹着血渍的男装。 —— 刚进了别墅主楼，下人便通知她，霍老夫人在中厅等，让她马上过去。 中厅气氛异常诡异，霍老夫人板着面孔，那森冷冷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丝毫没有半分因她获救的喜悦之色，杜雪薇恭敬的行了礼，扫了一下旁人。 今日的迎接仪式倒是整齐，霍琰霆后宅的女人们都到了场，连尚在府中做客的江洛琳都在。 “老夫人，洛琳所说的句句属实，她根本不是被人掳走的，根本就是早有预谋，否则她怎么会毫发无损的回霍家，这里面一定有诡计！” 江洛琳有恃无恐的站在霍老夫人身侧，看得出霍老夫人确实对她另眼相看，听了江洛琳的话，面色越发沉冷。 “我很累，若是没别的事情，我先回房去补觉了！”杜雪薇懒得搭理，挺直了背脊，转身便走，她傲慢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江洛琳。 “别走，把话说清楚！”江洛琳上前一步，拦住了杜雪薇的去路。 “你换了我的衣服，将我敲晕放在内室，你消失的这段时间根本就不是被掳，而是帮着外人去偷江家的军火，对不对？否则你怎么会被人从新林城找到？” “江洛琳，我是霍琰霆的夫人，怎么会帮着外人，你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请不要在这里胡乱猜测，否则就请你滚出督军府，毕竟......”杜雪薇被江洛琳纠缠的有些气恼，没好气的冷笑了一声：“我才是这里的少夫人，你不过是客人！” 江洛琳被戳中了软肋一下子气得面色惨白，咬牙切齿的盯着她： “你......杜雪薇，你......不就是为了给杜万钧报仇才进的霍家的门？别以为你骗了我父亲，就可以骗过我，你别有用心的接近督军，不就是想要替你父亲报仇！” 咣当，霍老夫人手边的茶碗盖子滑落在茶几上，清脆的声音让人心头一颤，霍老夫人神色慌张的抬眼，凌冽的目光由惊惧瞬间幻化为怒火。 “你是杜万钧的女儿？你进府的目的是杀霆儿？” “老夫人，我生父确实是杜万钧，若我想要杀督军，有千万个时机，然而我并没下手！” 第25章 疑云重重 杜雪薇尚未出口的话被张管家封住了口，连拖带拽的往客厅外扯，丝毫不顾念杜雪薇的身份，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自己也跟着陪葬了去。 客厅宛若寒冬腊月天，没人敢吭声，更没有敢动弹，谁都怕触怒了霍老夫人的逆鳞，被拖出去枪毙，众人眼巴巴的看着杜雪薇被拖走，抬眼看着霜雪满面的霍老夫人，静默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霍琰霆阔步而来，他换了一身长衫，黑色长衫胸前挂着黄金怀表，脚下依旧是乌黑锃亮的军靴,看样子,他是急急赶来的,竟连鞋子都没有换. 他的到来很不巧的撞见张管家正气急败坏的拖着杜雪薇往外走，霍琰霆寒着脸瞥了一眼张管家，吓得他立时松了手,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磕头赔礼. “怎么回事？”霍琰霆明明问话的是张管家，目光却一直锁着杜雪薇，那星眸冷目像极了一潭幽深无极的寒潭，让人心头一片凛然。 “督军饶命，是老夫人，要，要枪决了少夫人，小的，实在不敢违背老夫人的意思！”张管家忙不迭的叩头，吓得没骨头似得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杜雪薇拢了拢散落的碎发，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霍琰霆，不言不语，霍老夫人的表现早已印证了所有，若不是杀杜万钧的人与霍家有关，霍老夫人为何急于处死她？ 她怎么都没想到霍琰霆会赶来救她，可当他知道自己就是杜万钧的女儿时，或许第一个开枪杀她的便是霍琰霆！ 冷冷的对视下，杜雪薇的手被人紧紧的攥住，她这才注意到霍琰霆身侧的霍芸儿，她正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嫂子，你别怕，我搬来救兵了，你怎么惹母亲生了这么大的气？没事，一会儿我替你说好话，我母亲最疼的就是我了，不管多大的事情，我都提你扛了，别怕！” 霍芸儿咬了咬唇角，笑容格外明媚，于她这受尽宠爱的霍家大小姐而言，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她撒娇解决不了的，若是真有，那便是撒娇的功力不够。 “是吗？你确定什么都能扛吗？”杜雪薇冷冷的掰开了霍芸儿的手，她是霍家人，单凭这一点，她就足够理由去恨！ 霍芸儿只当杜雪薇尚在气头上，脾气生硬了些，也不在意杜雪薇眉宇之间的疏离，继续自说自话的挽着她的手往中厅走去。 “一会儿别说话，看我跟哥哥的！” 杜雪薇一下子了然，难怪客厅这阵仗她觉得少了什么，霍琰霆又来得如此突然，原来霍芸儿见事不好，悄悄去搬救兵来了，只是她尚不知道霍家与杜家的血仇，否则霍芸儿还会帮她吗？ “母亲，怎么生这么大气？”霍琰霆一撩袍角坐在了霍老夫人身侧，语气带着几分亲近几分恭敬。 “这女人，是祸害，杀了她！”霍老夫人依旧板着脸，看着杜雪薇的神情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噢？雪薇，你怎么惹母亲生气了？”霍琰霆轻挑眼帘，深潭之中尽是肃杀之气，他微乎其微的使了个眼色，眼底眉梢的暗示异常明显。 聪明如她，怎么看不出霍琰霆的暗示，只是在杜雪薇看来太过可笑，他要帮她？怎么可能？ 不过气愤过后的杜雪薇逐渐趋于平静，仇人尚在，她怎么能沉不住气？ “督军，刚巧跟洛琳争辩了几句，母亲觉得雪薇不识大体，母亲训斥的是，雪薇谨遵教诲！”杜雪薇变脸速度之快，众人惊得半开着口，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江洛琳率先反应过来，她穿着一件鹅黄色旗袍，婷婷袅袅的往霍琰霆跟前站了站，清丽淡雅的面容带着薄怒，却又碍于霍琰霆在场，不敢太直接发作。 第26章 带你见见世面！ “母亲，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自有分寸，不必太过担心！” “霆儿，这是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瞒着我？若不是今天被江小姐说出来，你还打算隐瞒多久？” 霍琰霆起身，恭谦的笑容挂在脸上,他搀扶着霍老夫人手肘往外走，丝毫没给众人再开口的机会,母子俩越走越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杜雪薇眉目紧锁，呆呆的杵在原地，身侧的霍芸儿瞥了一眼吃了闭门羹的江洛琳，看着她顿足气氛的模样，冷冷的提了提唇角，拽着杜雪薇转身便离开了。 督军府又迎来了宁静的下午，这种宁静宛若沉潭古水,越是平静越蕴藏着杀机. 杜雪薇打发了下人，独自一人在坐在书桌前，手边摆着一本日记本，那里面记录着顾州城旧时卷宗，她小心翼翼的翻开，夹在卷宗的细沙还在，看来这几日并没有人动过她的东西。 江洛琳当众揭穿她来霍府的来历，相较之下，霍琰霆的反应太过平淡，他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杜雪薇扶了扶额角，将卷宗阖上，她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霍琰霆了，霍老夫人行迹外露，霍琰霆若无其事，当年的事情扑朔迷离，今日拜江洛琳所赐，才能试探出霍老夫人的态度。 少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拉回了杜雪薇的思绪。 “少夫人，督军请您到书房去一趟！”徐熠语带清傲，虽行了军礼，却没了往昔的恭敬。 “好！我知道了！” 杜雪薇将那本日记阖上，步出卧房，一路上，徐熠亦步亦趋的跟着，犹如押解，走在偌大的督军府，俨然一座空城，静得出奇，偶尔迎面走过的下人，整齐划一的低头行礼，她还未开口，便面带惊恐的走开了，她像是瘟疫，所有人都带着戒备。 “徐副官，督军今日军务不忙吗？怎么这会儿找我？”杜雪薇步履轻缓的走下楼梯，侧目观察着徐熠，他紧闭着唇角，摇了摇头。 口风很紧。 “呵呵，看来你也在担心我是来杀你们督军的吧？”杜雪薇勾唇一笑，娇艳异常，她这话声音不大，却足够震撼。 徐熠脚步一顿，刻板且方正的国字脸上尽显冷硬铁血。 “少夫人，徐某的职责是保护督军，若是谁敢对督军不利，徐某都不会给机会！” “哦？那你一定要好好看好我！”杜雪薇朝着他眨了眨眼，高跟鞋笔直的朝着白色的军政小楼走去，再不理会身后人的模样。 白色的军政小楼，士兵们见到杜雪薇纷纷行礼，她平日里从未见过霍琰霆穿常服在军政办公室，这还是第一次。 霍琰霆穿了一身玄色长衫端坐在沙发一角，翘着二郎腿捧着一份报纸，手边还摆着紫纱香茗，见杜雪薇走进，狭长清冷的丹凤眼一挑： “看样子恢复的还不错，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如何到的新林城？可还记得掳走你的人什么样子吗？” 霍琰霆将紫纱茶杯握在掌心把玩着，那清冽绵长的语调在室内回荡。 “当时太害怕了没看到长相！”杜雪薇没想到霍琰霆只字未提杜家的事情，而是轻描淡写的盘问起她被掳走的细节，杜雪薇呐呐的回了一句，并没打算将时南濬说出。 “哦？你还会害怕？我觉得你胆子挺大的，走，跟我来，带你看个新鲜的！”霍琰霆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顺带将手中的紫纱茶杯放在了茶几上，率先朝着门口走去。 “......” 他阔步走出几步，这才回望着站在沙发前，纹丝未动的杜雪薇：“怎么不走了？” 第27章 不，他是魔鬼！ “岳鹏，求求你，我受不住了，督军府的人都是魔鬼，我要被折磨死了，我们的孩子被他们杀了，求你了，我不想死，救救我！” 那囚犯视线下移，看着跪在他脚下的女人，狠狠咬着唇角，他面上有着短暂的迟疑，看着那女人的目光中尽是疼惜爱怜。 “岳鹏，你背叛了皖西军，如今，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供认出背后指使的人，我留你跟你妻子一条命，前事既往不咎，你说呢？？”霍琰霆神色倨傲，宛若凌驾九天的神祗，他问的和风细雨，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盛怒之下的和颜悦色是多么可怕，杜雪薇虽来霍府不久，却也能感受到他平静之下的阴霾。 “我，不知道！”那囚犯低头看着拉着他裤管的细白郁葱，强忍着悲切，吼了出来。 他决定孤注一掷. 砰~一声枪响，那祈求生命的女人，手松了，毫无生机的倒在血泊。 杜雪薇震撼于眼前的生离死别，那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便脑浆迸裂血肉模糊，她再也忍不住，扶着栏杆，干呕了起来。 霍琰霆他像是追魂的恶鬼，不，他是魔鬼，只应该属于地狱的魔鬼。 他毫不迟疑的将枪口对准了那囚犯的额头，修长白皙的手拨开了保险栓，死亡的气息令人窒息。 “不，我说，我说，别再杀了，我说！”那囚犯歇斯底里的哭泣着，泪水自血窟窿之中，流了下来，他最终在死亡面前低下了头。 “呵呵，好，很好，徐熠把他待下去，好好审问！”霍琰霆居高临下的望着那囚犯，手中的勃朗宁收了回来，霍琰霆眼底眉梢倨傲冷漠，那眼中丝毫没有征服的快感，反而是轻易得手的无味，与对那囚犯的鄙夷。 杜雪薇目光停留在囚犯被士兵拖走的方向，这就是人性吗？明明摇摆不定，却偏偏用家人的性命去赌，他明明可以救自己的妻子？ “有些人说不怕死，却见不得血，一旦见了人死，便特别想活，而又有人面上装得怯懦怕死，骨子里却倔得很，我好奇，你是哪种？” 霍琰霆半蹲在杜雪薇的眼前，他看着她，薄唇微微上扬，扬起一抹慵懒自负的笑容，他到底是怎么样的恶魔，竟然修炼的如此冷漠，在死人面前可以如此放肆的笑，他没有良知吗？ “督军，观人入微，您觉得雪薇是哪种？” 杜雪薇不答反问，于她而言，她行迹败露，霍琰霆杀她，也是情理之中，她唯一后悔的便是初见那刻，就应该下手杀了他。 “这个......本座从不妄加猜测，不试试，我怎么知道呢？” 霍琰霆摩挲着下巴，一副苦思冥想过后，他倏然起身，朝着牢门外吩咐了一句：“徐熠，这三日，少夫人呢就在这地牢里面安置了，直到少夫人想通了自己是哪种人再来回我！” “是，督军！” 徐熠依旧千年不化的板正面孔，机械性的行了军礼，作势要将杜雪薇所在的牢门锁上，那地上的女尸他们并没有丝毫要清理的意思，杜雪薇出奇的沉静，倔强的不求饶不惊慌。 霍琰霆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笑容自唇畔漾开，他慢悠悠的走在黑暗的过道，冷硬的皮靴敲击着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远，当杜雪薇以为霍琰霆已离开的时候，那恶魔悠远绵长的声音飘了进来： “哦，对了，少夫人擅长来回走动，徐熠，别忘了将她捆在石柱上，吃喝由专人送来！” 于是，关押她的牢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徐熠依旧叩靴行礼，而后朝着她做了一个请字，依言将她捆绑在刚刚那囚犯的石墩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毫不迟疑。 第28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他一直觉得杜雪薇太镇定，太狡黠，她已然将自己认成坏人，即便是他毫无目的去帮她化解眼前的危机，也会被她曲解成别有用心，不若让她吃吃苦头，也好让她冷静冷静，想想如何在霍府活下去。 昏暗的地牢，仅靠几盏昏黄的油灯照明，杜雪薇被束缚的手有些麻，她舔了舔干涸的唇，这里没有白天黑夜，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眼穿过栏杆，望向对面的牢房。 那里面空荡荡的，桌案上摆放着刑各色刑具，她不愿低头，深怕看到那被遗忘在地牢的可怜女尸，每日都有人送饭，杜雪薇看着送饭来的女仆白着脸，端饭的手抖得碗筷颤动： “少夫人，奴婢服侍您用饭！” “滚出去，我不吃！以后也别送了，滚！” 杜雪薇的冷言冷语在那女仆耳中犹如天籁，她慌乱的收拾起碗筷，一刻不停的夺门而出，悠长的走廊像是无底深渊，那女仆越是害怕越忍不住往后看，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尖叫着滑倒，饭菜洒了一地，她哪里敢停留，捂着耳朵往地牢出口跑。 她一辈子都没见过死人，还是死了三天，浑身散发着恶气的尸首，直到跑出了牢门，才大口大口的喘息。 三天来，饥饿困乏使得杜雪薇整日浑浑噩噩的，梦里，五哥司慕白站在波光粼粼的湖旁，英挺俊逸的面容随时都带着微笑，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在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 “雪薇，过来，到我这边来！” “雪薇，你都多大了，怎么还会怕黑啊？如果真的害怕，那就闭上眼，五哥守着你！不怕了！” 司慕白的声音低沉浑厚，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杜雪薇每当撑不下去的时候，他都会在她身边，她的脆弱只有司慕白见过。 “五哥~~这里好黑，我好怕！” 杜雪薇紧闭着双目，干涸的唇角撕裂般的疼，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意识逐渐消磨。 他推开地牢栏杆，望着眼前面白如纸的女人气息微弱的靠在石墩上，长密微翘的睫毛羽扇般紧覆，霍琰霆不禁剑眉深锁，他从未见过这么倔强这么胆大的女人，独自一人被困在暗牢，脚边躺着一具暴毙的尸体，竟然不求饶不哭闹，甚至绝食。 真不知道是这女人到底是睿智还是犯傻，平日里坐得稳算得精，他本以为杜雪薇会自救逃过惩戒，却没想到这次竟然倔强的硬挺，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霍琰霆心口闷闷的，竟升起一抹不忍。 霍琰霆解开绳索，那虚弱纤细的身躯瞬间滑落，霍琰霆抱着杜雪薇走出暗牢，她有些发热，窝在他颈间的头灼烧着他脖颈，那干涸苍白的唇一开一合的，不知在叨念什么。 他好奇，俯下头，凑到她唇边，隐约听见她在念叨五哥，霍琰霆的面色越发黑沉，目光都变得冷飕飕的。 “五哥~~这里好黑，雪薇好怕！” 那软侬轻柔的呼唤声，羽毛般抓挠着他的心，霍琰霆莫名的心头攒火，他有些好奇这五哥到底是谁，为何杜雪薇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暗牢门外，徐熠始终守在门口，见霍琰霆出门，下意识的想要去接手，却被霍督军那凛冽的寒光吓得缩回了手，徐熠摸了摸挺括的鼻梁，满眼疑惑，进门前的督军还心情不错，怎么转眼又不高兴了？ 不明白最近督军的举止，越发让人捉摸不定了。 当督军府盛传督军夫人被关押在地牢，说不定哪天就被霍琰霆枪毙的消息时，后宅之中的女人们无不欣喜若狂，转眼间，却见到霍琰霆亲自下暗牢将杜雪薇抱出来，又请了大夫精心治疗。 杜雪薇折腾了几日，体力不支病倒了，霍琰霆就将公文带到她的卧室去批阅，这一陪便是一天一夜，才走。 第29章 耀武扬威 昏睡了两日的杜雪薇,终于睁开了眼. 她撑开眼,望着高高的紫色床幔,有一瞬的恍惚,春芽见杜雪薇终于醒了,咋咋呼呼的雀跃:“少夫人，你醒了，太好了，少夫人，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两日了，终于醒了！”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杜雪薇揉了揉酸涩发疼的手臂，那手腕上深紫色的血痕异常醒目。 “少夫人，您回来两日了，是少帅将您抱回来的，这两日少帅也一直陪着您，今天岚姨娘回府，少帅去那边了！” 春芽咬了咬唇角，略显犹豫的开了口，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可霍少帅的心更让人摸不到头脑，她本以为少帅亲自抱少夫人回来，是真的宠爱，没想到转眼便将岚姨娘从别庄又接了回来。 “哦！我知道了！帮我收拾一下，我去给霍老夫人请安！”杜雪薇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她来霍府不是为了争宠，霍琰霆将谁接回来也无关紧要，她现在更感兴趣的是霍老夫人。 “少夫人，霍老夫人回临安老家了，表小姐也跟着去了，听说舅老爷荣升奉军总司令，老夫人高兴坏了，昨儿晚上得了消息就走了！江洛琳也被少帅撵走了，这下您可以安心养病了！” 春芽一脸惬意，当日霍老夫人要枪毙自家小姐的时候，那杀伐决断的做派哪里像是普通高门宅院的祖母，若没了霍老夫人在府内自家小姐也少受些委屈，可她却看杜雪薇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反倒是一脸心事重重。 “您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春芽去给您请大夫！” “春芽，你去打听打听霍家的舅老爷到底什么背景，与霍家的关系远近，记得，别从霍府下人口中探，还是老规矩！帮我带秦福楼的蜜饯！” 杜雪薇自打入府，就命春芽装傻卖呆，刻意接近霍府几个姨太太的贴身丫鬟，春芽伶俐精明暗中让各房的丫鬟沾了不少银钱便宜，自然也混出几个通的上话的人。 “少夫人，您安心，这几日各房都上我这边打探消息，刚巧您问的这些又无伤大雅，凌香，麝月是早今年进府的自然什么都清楚！”提到打探消息，春芽多少有些得意，按着杜雪薇教授的方法倒是套出不少体己话。 谁家的主子是书香世家，谁家的主子是花旦名伶，错综复杂的关系都通过别房的下人打探了一个遍，杜雪薇从不让春芽在霍府探话，总是找了借口让春芽出门采买，春芽也算是机灵，每次都约个伴，伺机探听也买了谢礼送人，一来二去，这府内都说春芽憨厚大手，这样一来即便是被人猜忌也只会说杜雪薇善妒钻营，自然不会想到其他。 “恩！去吧！沈岚今日回府，你也绕着点，免得被疯狗咬到！”杜雪薇在春芽出门前将她叫住，深怕这丫头不知深浅，受了委屈。 “是，我知道了，少夫人，您放心吧！我这就出门！” 春芽走后，杜雪薇一人安静的坐在窗前的贵妃榻看书，许是喝了药的缘故，没看多久，便觉得眼皮发沉，睡着了。 睡得正酣甜之际，一声急促的敲门声，将杜雪薇从梦中惊醒，她拧眉撑起身子，语气夹杂着一丝薄怒：“谁？” “少夫人，我是岚姨娘身边的秋菊，少帅命我来请您到餐厅，说是今日岚姨娘回府，给她接风，大家一同用晚膳！” “我不舒服，就不去了！” 杜雪薇揉了揉眉角，没有睡醒的困倦感让她有些不悦，她毫不犹豫的回绝了邀约。 “少夫人，可是，这是少帅的命令，您勉为其难就去走一趟吧！我家主子本意亲自来请您，又怕您还恼她，面子薄没敢来，您若是不去，就是嫌我家主子不懂事了！” 还真是伶牙俐齿的丫头！ “她若是懂事便知我病了不该来叨扰！” 杜雪薇语气之中带了一丝薄怒，奈何门外的人根本没听出来一般，反倒是变本加厉了起来。 第30章 扑朔迷离 “雪薇本就不欢迎岚姨娘回府，想起沈岚对我做的事情，就没打算前去参加晚宴！” 杜雪薇垂了垂眼帘，羽扇般的睫毛将清澈如溪的黑瞳下狡黠隐藏的极好，她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那本叙文翻开，若无其事的看着书，丝毫不理会站在屋内的两个人。 “少帅，您瞧，少夫人就是不喜欢岚儿，当着您就这样，以后岚儿还怎么在少帅府安生啊？岚儿还是回去吧！”沈岚拽着霍琰霆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本就娇柔的面容越发惹人怜爱。 “看来岚姨娘喜欢我这房间，那就让给你们好了！”杜雪薇起身将搭在贵妃榻角上的披肩披在肩头，朝着门口走去。 沈岚半张着红唇，目光随时杜雪薇移动，她没见到这么藐视霍琰霆的人，她回霍府第一天就打算设计杜雪薇，没想到根本不必她下圈套，这女人胆子比她想得还大，敢公然挑衅霍琰霆的威严。 根本就是在找死！ 霍琰霆俊颜寒霜，擒住杜雪薇的手肘狠狠往后一拉，力道大的惊人，杜雪薇还没反应过来，便跌坐地上，那出身行伍的力道捏的她手肘剧痛，她紧咬着牙关，挑眉望着暴怒中的霍琰霆。 “谁准你离开的？” “那，请问，少帅，还有什么吩咐雪薇的吗？” 目光交汇之间，杜雪薇与霍琰霆那桀骜不驯的目光在空气之中碰撞，甚为火光，气氛异常诡异，沈岚噙着一抹淡然的笑，踩着高跟鞋步履聘婷的站在杜雪薇眼前，迅雷不及掩耳的给了杜雪薇一巴掌：“杜雪薇，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女人，没了江家的靠山，你还敢在少帅面前嚣张，今天我就替少帅好好教训你这拎不清的女人！” 沈岚反手又是一记巴掌，杜雪薇蹙眉，她这是什么意思？没了江家的靠山？这是什么意思？ “记得，你若是本分，少帅夫人的位置还是你，否则就滚出霍府！你的身份江洵已经承认了，一个杜家的小丫鬟也敢说是杜小姐，呵呵！”霍琰霆满脸嘲讽，揽着沈岚纤细的腰肢，出了门。 什么？霍琰霆口中的杜家小丫鬟究竟是什么意思？ “少帅，大家都在楼下等着呢！若是少夫人不喜欢参加就不要去了吧！岚儿也不想跟一个丫鬟身份的主子一道吃饭！” 沈岚窝在霍琰霆怀中媚眼如丝的撒着娇，看都不看一眼杜雪薇，催促着霍琰霆离开，既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更不愿霍琰霆多看一眼杜雪薇。 “本帅说的话，你可记得了？既然你不乐意出门欢迎岚儿，那你就罚你禁足三日，在这卧室反省反省吧！” “是，少帅！” 杜雪薇不卑不亢的撑起身子，高挑修长的身姿微微福了福，带着那恒古不变的清寒朝着霍琰霆颌了颌首，不咸不淡的模样到让霍琰霆一腔怒火无处宣泄。 禁足三日，杜雪薇倒也没有闲着，她虽禁足，春芽却带回了不少消息，原来杜雪薇被关押在暗牢的几日，江家老爷江洵来督军府请罪，说是她并非是杜万钧的女儿而是骗来代嫁的丫鬟，否则霍老夫人原意是要秘密处决了她的。 这怎么可能？杜万钧是她的父亲，当年她一夕成了孤儿，是义父从废墟的枯井中将她救了出来的，她怎么会忘记自己是谁？ 她还未从这件事的震惊中缓过神，春芽接下来的事情让她彻底清醒了。 第31章 投毒被抓 六月初二这日，霍琰霆带着沈岚一道前往绥远城交接军务，杜雪薇称病并没有出席欢送仪式，听春芽说这次随军去绥远城的还有皖西军的一万警备队，出城那天，浩浩荡荡的部队走出三四里这么远，那排场空前浩大。 霍府空寂了没几日，霍老夫人便回了府，各家的官太太、富商夫人前来拜府的络绎不绝。 正值繁华锦簇的霍老夫人突然得了怪病，一度昏昏沉沉，时清醒时糊涂，请了几波大夫都不能查出霍老夫人究竟得了什么病，江管家准备给远在绥远城的霍琰霆发电报，却被杜雪薇拦了下来。 “江管家，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少帅此次去绥远城是军事交接，大总统那边的是军令，若是为了家书就折返回顾州，岂不是徒增困扰！” “可，这老夫人的病也刻不容缓，若是，若是耽搁了，谁都担当不起啊！”江管家一摊手，满是为难。 “不许告诉霆儿，不能耽误了霆儿的仕途！”霍老夫人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刚巧听到了杜雪薇与江管家的话，有气无力制止江管家去发电报。 丫鬟婆子见霍老夫人清醒了些，赶忙将她扶起靠在床沿上，服侍着喝了些温水。 “老夫人，您昏睡了两日了，想吃点什么，雪薇命人去准备！”杜雪薇接过了徐婆子手中递过来的药，小心翼翼的喂她。 “这两日听她们说你一直照顾我？你不恨我当初那么对你吗？”霍老夫人那雍容华贵的脸上染着淡淡的倦怠，有气无力的语气也少了平素的凌厉。 “老夫人，是雪薇不懂事，求老夫人饶了雪薇吧！以后雪薇一定尽心尽力的服侍您！”杜雪薇红了眼眶，侧过脸用帕子沾了沾眼角，转瞬朝着霍老夫人笑了笑：“老夫人，这是顾州城的名医左先生开的方子，吃了这药您一定会好的！” “好！”霍老夫人微乎其微的点了点头，由着杜雪薇侍奉饮食。 日升日落，杜雪薇衣不解带的侍奉了两日，见霍老夫人始终未见好转反而每况愈下，面色蜡黄，紧闭着双目，毫无知觉的躺在床榻上。 这一天，杜雪薇刚端着药碗出了暖阁，就被舒姨娘、赵姨娘拦了下来，两人忧心忡忡的开了口： “少夫人，这，老夫人病得这么厉害，真的不用将通知少帅吗？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谁都吃罪不起！” “是啊！是啊！少夫人，您可不能犯傻，岚姨娘倒是得了美差陪着少帅去了绥远城，我们侍疾倒是应该的，只是万一，万一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反倒是被少帅埋怨隐瞒之罪呢！” “没事，你们先下去吧！这两日你们也辛苦了！这里有我呢！” 杜雪薇勾了勾唇角，绕过拦住她去路的两个姨娘，转身进了耳室。 这两日都是杜雪薇侍奉在侧，霍老夫人房里的几个嬷嬷负责煎药等事务，杜雪薇知道即便是霍老夫人同意由她暂代霍府的一切事务，依旧没有卸下防备之心。 她决计放手一搏。 深夜，杜雪薇流进了小厨房，见负责煎药的彩月正在瞌睡，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刚刚揭开炉火上煨着的药汤，却被藏在暗处的姜嬷嬷逮住。 “少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深夜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姜嬷嬷板着脸孔，三步并做两步的快步走到杜雪薇的身旁，她这厉声喝斥，倒是惊醒了瞌睡中的彩月，她一把掐住杜雪薇的手腕，面色十分不善。 “姜嬷嬷，我才要问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见炉火太旺了，想要打开盖子去看看老夫人的药，你这么抓着我，太没规矩了！” 第32章 颠倒黑白 霍老夫人摆了摆手，似乎早有准备一般，看了眼一直坐在床沿上的霍芸儿，少顷，安置在霍府的左大夫一身深灰色的长衫提着药箱恭敬的站在外间客厅，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包残留着白色粉末的药包。 偌大的卧室，静的出奇，几个等着看杜雪薇热闹的姨娘们面面相窥，这件事明摆着就是杜雪薇想要趁着霍琰霆不在府中，毒害了当家主母想要执掌霍府大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西洋座钟咣咣咣的打着钟摆，已经是深夜三点钟了，左大夫埋首于药品食物当中，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放下了药包，朝着内室走去。 “霍老夫人，这药包没有任何问题，确实是西药，用于清除炎症的药品，只是磨成了粉末！对于您的病灶并没有任何的坏处！” 霍老夫人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多惊愕的表情，安静的等待着左大夫继续开了口： “您的饮食被人参加了少量罂粟与锡林果，这些才是造成您昏睡，四肢无力的主因，这类药品没有任何解药，只要停了便可以恢复，不过您喝得中药里面也有不少相冲的药性，若不是您及时更换了大夫，恐怕确实撑不到霍少帅回来！” 左大夫沉吟着开了口，他斟酌了一下，简单的将前两位大夫的药性说明了一番，杜雪薇扑到了霍老夫人膝边，半跪半坐在脚踏前：“老夫人，雪薇这下终于清白了，您也该看看，身边服侍的人都是什么品行，老夫人您得给我做主啊！” 姜嫂一脸迷茫，她还不明白左大夫刚刚咬文嚼字的说了那些是什么意思，呆愣愣的站在屋内，直到杜雪薇扑倒在床边哭诉，她理清了缘由，却不料形势急转直下，她倒成了下毒的人。 “老夫人，奴才一直侍奉您多年，怎么会对您下毒，老夫人，您不要听杜雪薇的，她就是黑心的想要陷害给老奴！”姜嫂吓得抖如筛糠，咚咚咚的磕头。 “姜嫂，我老婆子待你不薄，你说说吧！为什么在我的饮食里面下毒！”霍老夫人冷着脸，看着跪地求饶的姜嫂厉声开口。 “不是，老夫人真的不是我，我没有理由去害您的啊！” “那我来告诉你缘由吧！”杜雪薇擦了擦眼泪，从袖口中抽出一张卖身契，丢给了姜嫂。 姜嫂慌乱的捡了起来，寥寥数行，却吓得浑身颤抖。 “你家的女儿妄图攀上少帅，却被岚姨娘抓了个现行，老夫人一气之下将人卖到了庄户，又辗转几次变卖到了窑子，这个算不算姜嫂您怀恨在心的证据呢？” 杜雪薇勾唇一笑，朝着门外击掌数下，霍老夫人房中的林嬷嬷端着紫砂汤盅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杜雪薇的手边。 “姜嫂，那这个汤盅您可还有印象么？”杜雪薇捏着汤盅盖子凑到了姜嫂的跟前，让她看个清楚。 “每天的汤水都是由姜嫂端进来的，这汤盅果然是个好东西，只将盖子内里抹上一层药粉，即便不是通过你的手炖汤，这毒也能滴水不漏的下到碗中！” “你放屁，你凭什么说这是我干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接触过老夫人的药碗，你血口喷人！” 姜嫂恶狠狠的朝着杜雪薇的脸上啐了一口，若不是屋内其他几个婆子一拥而上压制住了她，姜嫂恨不得将杜雪薇碎尸万段。 “拉下去，关起来，老夫人大病初愈，姜嫂就由我来审问吧！”杜雪薇看着被拉出去的人影清冷一笑。 “雪薇啊！你做得很好，若不是你啊！我老婆子怕是到了阎王殿都不知道自己身边出了内鬼，你确实应该当家理事了，以前我老婆子总盼着有人能替霆儿料理，又怕当家主母出了差错让霆儿分心，通过今天这事，你确实让我很放心！” “是啊！妈，你也该休息休息了，这么大的少帅府，您理事二十多年，也该嫂子劳心劳累了！”霍芸儿俏皮一笑，也帮着杜雪薇邀功：“既然嫂子有功，那这就算是赏赐吧！” 杜雪薇摇了摇头，一脸惶恐：“老夫人，这家还得您来当，我呢！就是暂代几日，老夫人身体安康才是做子女的福气，其他的雪薇也不敢求！” “你先暂代，等霆儿从绥远城回来，我自有安排！”霍老夫人倦容十足，摆了摆手便潜退了两人。 第33章 处心积虑 杜雪薇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洋装出现在后花园的时候,霍老夫人早就坐在白色的西洋椅子上喝茶赏花了,其他几个姨娘都安分守己的站在一侧,穿着五光十色的旗袍在这春意盎然的花园里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老夫人，恕罪，我来晚了！”杜雪薇快步走来，一脸歉意。 “别这么说，你这几日辛苦了，本来该让你好好休息，偏巧我也有些体己话要对你说，就命人将你叫来了！”霍老夫人笑容满面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她朝着杜雪薇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的椅子上。 “是，老夫人！”杜雪薇一向清冷惯了，本就喜欢与人保持距离，面对突然热络的霍老夫人，难免有些拘谨。 “雪薇啊！你记住，以后若是闷了啊！就请叶师长、刘师长的太太们来府中打牌，毕竟都是皖西军的将领，你身为少夫人，自然要与这些官眷们多来往，别总是窝在屋子里看书！” 霍老夫人拍了拍杜雪薇的手，一改往日的冷漠板正，她这一开口，身后的姨太太们更加面色难堪，恨不得当时侍疾的是自己，今日也能博得老夫人的另眼相待。 “是，老夫人，我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待着！”杜雪薇淡淡一笑，乌溜溜的眼在眼眶中打了一个转：“老夫人，您这病也大好了，这府中的事务还是交给您来吧！” “你瞅瞅，这都嫌管家累，一天都不想多担，今日我就霸道一回，这家啊，就得你来管，我老啦！得好好享清福才是！”霍老夫人眯眼一笑，从身上交出了一把金灿灿的钥匙，递了过来：“这个，你收着，以后就是你的了！” “谢谢老夫人，昨夜的事情来得突然，雪薇想了一夜忽觉得后怕，这姜嫂还得需要人审问一番，万一府中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人，也好一并打发了！”杜雪薇不经意的提了一句，双手接过林嬷嬷递过来的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 “也好，你自己看着审问吧！若是有什么不方便出手解决的，只管跟林嬷嬷说，既然交给你掌家，这立威的权也都给了你！” “是，老夫人！” —— 午后 杜雪薇服侍老夫人午休后，带着春芽一道去了暗房，这处暗房是霍老夫人设在佛堂后面的一处内室，平素里专门用来管教不听话的奴仆的，她本想将姜嫂提到府外，可又找不到理由深怕被人怀疑，便想到了霍琰霆的暗牢。 阴暗潮湿，血腥气重，偏巧刑具倒是一应俱全，她还是第一次要感谢霍琰霆辟出了这么一处牢房。 “春芽，命人将姜嫂押到少帅的暗牢！一会儿你帮我守着，我要去审问审问姜嫂！”杜雪薇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 “是，少夫人！”春芽得了令，也不敢怠慢，吩咐了几个家丁将五花大绑的姜嫂连推带搡的提进了暗牢。 霍琰霆的军事小楼一直有一队警卫兵把守着，见到杜雪薇手里拿着金钥匙也不敢忤逆，赶忙开了暗牢的房门，将姜嫂押了进去。 又命春芽在门口守着，谁来了都不能进入暗牢，春芽倒也机敏，拿了凉碟与茶水分给了暗牢的守卫，天南海北的聊天打磨时间。 黑漆漆的暗牢之中，杜雪薇站在阴暗的角落里，手中还捧着一罐子蜂蜜，笑看着被老鼠臭虫啃咬的姜嫂，那充斥着恐惧的尖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第34章 诱敌 杜雪薇慢条斯理的抽出了深陷在锁骨的铁钩，那连皮带骨的勾动，姜嫂疼得几乎晕厥了过去。 “我说，我说，当年是舅老爷暗中与日本人勾结，想要凭借军火，谋得职位，被老督军得知，关押了起来，那时候老夫人是霍府的二姨太，很是得宠，老督军看在老夫人的面上才饶过舅老爷一条性命！” “那舅老爷是什么时候被派到承汗铁路驻守的呢？”杜雪薇随手将沾染了血迹的铁钩丢在了桌案上，随手抽出一条鹅黄色的丝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记不清了，应该有十五六年了吧！那年刚巧是二小姐满月，下着大雪，老夫人刚出了月子就跪在雪地里，求饶！”姜嫂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实在受不住杜雪薇的酷刑，更怕她去害自己的女儿曼华。 “呵呵，若是早说，你也不必受这些委屈了！我会给你曼华的赎身契，再给你五十银元，足够你们两人找个地方安身立命了！” 杜雪薇话一出口，姜嫂满脸的诧异，她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只是想在死之前求杜雪薇放过曼华，没想到她这么一说，倒让姜嫂一时百感交集，各种埋在心底的话卡在嗓子里七上八下的不知从何说起。 “若是你以为重获自由，便有筹码来霍府污蔑，那时候你也要考虑一下霍老夫人是信你还是信我？懂了么？” “不会的，不会的，杜小姐，我说，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只要你放过我跟曼华，我什么都说！” “舅老爷并非是林家的正出，而是填房继子，为了给林家繁衍香火的人，霍老夫人将林家看得很重，也就刻意维护这个名义上的兄弟，老督军在世的时候已明令禁止了与林府的来往，听说舅老爷犯了大错，失了大节......” 姜嫂沙哑着嗓子将当年霍老夫人以及母家林府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杜雪薇，她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怎么调查旧时案宗都没有父亲杜万钧的消息，是被霍老督军销毁了。 那么林瀚城作为皖西军的总参谋长手中有霍家的枪支弹药是顺理成章的，那么林瀚城便是杀死她父亲的凶手。 林瀚城，林瀚城。 —— 绥远城 霍琰霆携着沈岚抵达绥远驿馆安置，前驻军周钧率领旧部于驿馆等待霍琰霆检阅，周师长初闻霍琰霆亲自前往绥远城军事交接，不由一阵发虚，却发现霍琰霆只带了少数的警备队，不禁由忐忑变为狂喜。 当日，周钧便迫不及待的给撤职的前任奉军大帅齐磊电报，齐磊得了消息迅速派遣了临汾、周口的部队准备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霍琰霆歼灭于绥远城。 霍琰霆拒绝了一系列的酒会宴请，命周钧一道巡视军营、攻防公事，将随行警备军安排了军政职务，定于六月初八正式举办委任仪式，敦促周钧尽快撤离绥远城。 “霍少帅，今天下官在富宴楼安排了卸任仪式，也算是欢送仪式，请霍少帅务必赏光！”周钧一脸谄媚的笑，他知道霍琰霆不会拒绝，毕竟霍琰霆风风火火的来交接，如今绥远城军事调配已然完成，这时该是皖西军最松懈的时候，也是最好下手的时机。 “少帅，您这几日都没有好好陪岚儿，人家也闷坏了，去吧！我还没见识过这绥远城的繁华风貌呢！”沈岚撒着娇，催促着尚在犹豫的霍琰霆。 “呵呵，既然岚儿想去见识见识，那就去吧！本座也想送一送周师长，这几日的精诚合作让本座颇为赞赏！”霍琰霆清湛一笑，揽着沈岚纤细的腰肢，满眼宠溺。 月上枝头，夏虫清鸣，绥远城西街依旧灯红酒绿，霍琰霆轻车简从的赴约，周钧面上波澜不兴，心底早就按耐不住了，今夜他便要跟齐磊里应外合，灭了皖西军主帅。 宴会席间，到场的皆是乡绅、周钧旧部，皖西军驻守将领军事警戒为由，并未出席。 第35章 又在使诈 “我也不知道啊！这霍琰霆明明带着一万警备出城，却在第二日急急收到了阳平紧急军报，我亲眼，亲眼看见大军开拔的！” 沈岚神色恍恍惚惚的，她颤抖着，摇着头，她怎么都不敢相信，霍琰霆一直都在欺骗自己，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自己，才会利用她去传递假的信息。 周钧一脸惶恐，握着沈岚的肩膀，狠狠的摇晃：“沈岚，你知不知道，你要害死齐大帅了，他孤注一掷，将所有的筹码都押在这一仗了，若是输了，他连性命都得丢了！” 谁都没有料到齐大帅与周钧里应外合的将绥远城守军全部调换，打算在今夜的践行宴后狙杀霍琰霆，却被他一早洞察了一切，只等齐大帅的人入了城，才合力围堵。 绥远城火光连天，枪声连成一片，皖西军的火力越压越近，霍琰霆亲自督战，齐大帅的军队被歼灭在绥远城，激战直至破晓，四处硝烟四溢，血流成河。 绥远以南已然笼罩在战争的阴霾之中，流民盗匪四起。 皖西军一路南下，将前奉军统帅齐磊的腹地一一围剿，当齐磊死于绥远城的消息被通电全国，余部纷纷缴械，霍琰霆送了一份厚礼给新任奉军总司令林瀚城，却因霍少帅突然失踪而缺席奉军总司令继任仪式，事态越发破朔迷离。 众人风传，6.17事件过后，霍琰霆功高倨傲，谋逆之心昭然，潜伏至今是伺机而动，北洋军、滇南军越发忌惮霍琰霆，意欲离间林瀚城与皖西军。 少帅府，杜雪薇独自一人坐在小客厅用早餐，她随手翻了翻躺在餐桌前的顾城早报，正版的篇幅都是皖西军少帅大获全胜的报道，时不时还有一些香艳的花边新闻。 ——皖西军主帅离奇失踪，为稳军心隐瞒死讯。 她突然被这一标题所吸引，看着眼前那张刊登着霍琰霆戎装的照片，不由失了神。 “春芽！去请林管家！”杜雪薇随手将报纸扣在了桌上，她心头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是！少夫人！”春芽恭恭敬敬的点了头退出了小客厅，她面上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何自家小姐神色如此慌张，也不敢耽误时间，就去请林管家。 “林管家，这报道上的消息可属实吗？不是说皖西军大捷了吗？” “回少夫人，今晨老夫人已命小的去电报给前方警卫营了，尚未有回音，老夫人担心少夫人会担心，就没有命小的禀报，不过少帅一向计谋过人，不会出事情的！” 林管家穿着一身浅灰色长衫，双手交叠于身前，举止应对毫无挑剔，那波澜不兴的眼中，没有丝毫的异样。 “恩！你先下去吧！”杜雪薇挥了挥手，将林管家遣退了。 担心？杜雪薇勾了勾唇角，从哪里看出她会担心霍琰霆？ 杜雪薇装作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去给霍老夫人请了安，却被告知霍老夫人在佛堂斋戒，谁都见，杜雪薇转身便离开了。 少帅府一切如常，下人们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丝毫没有受到半分战乱的影响，杜雪薇命管家准备了汽车，她今天打算出门一趟，去看看上次出事的戏园子，她总觉得那件事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掳走她的人不像是霍琰霆的人，倒像是埋伏在顾州城许久的样子。 六月，骄阳似火，顾州城九曲溪两旁的槐花树随风轻摆，杜雪薇带着春芽走在喧闹的集市中，她若无其事的看看这个，漫不经心的看看那个，看什么都很稀奇，看什么都爱不释手。 “少夫人，您今天是怎么了？从来不逛街的，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春芽侧脸看着杜雪薇，她大概也觉得今天杜雪薇有些反常，一时摸不清她要做什么？ “这几个花瓶我也喜欢，让他们送回少帅府吧！你们就不必跟了，我一会儿听了戏自然回府了！”杜雪薇朝着前面花瓶的摊位扬了扬下巴，身后的几个警卫兵早已负重太多，苦不堪言，见杜雪薇这么说，当即如释重负。 晌午将至，杜雪薇甩掉了‘尾巴’，信步朝着永源大戏院，远远的便见到大戏院漆红大门紧闭，春芽不禁惊奇出声：“咦？这顾州城最大的戏园子中午也是门庭若市的，怎么大门紧锁啊？” “走，我们过去看看！” 杜雪薇绣眉紧蹙，走近，敲了敲那朱红漆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那班主笑得一脸和善：“这位夫人，不好意思，我们戏园子这些日子都不营业，您请回吧！” 第36章 霍琰霆负伤 “擅闯军事重地，抓起来！”站在最前方的士兵，寒着脸，端着长枪的手始终没有放下。 “在皖西军的地盘上，你敢抓我？是不是不要命了！”杜雪薇看着那刚毅的面容冷冷一笑，目光划过那扇紧闭的厢房门，思忖着到底是谁能在顾州城有这么大的派头。 那扇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徐熠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见到杜雪薇的时候也是惊了一下便恢复了往常的淡漠，他快步走上前： “还不把枪收起！” “徐副官，你怎么在这？不是在绥远城吗？” “这......少夫人，请您跟我来！” 徐熠迟疑了片刻，单手做了一个请字，示意杜雪薇跟他走，看着徐熠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心下猜出了几分，寸步不离的徐熠在这，那么凭空消失的霍琰霆必然也在这。 厢房内室，杜雪薇闻到了浓重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她掩了掩鼻子，走近床榻那刻，终于看清了那惨白俊逸的脸，此刻霍琰霆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赤膊着上身缠绕着白色绷带，斑驳的血迹赫然刺目。 “这是怎么回事？”杜雪薇快走了几步，见霍琰霆桀骜不驯的黑瞳始终紧闭，薄凉的唇畔惨白一片，凄惨悲凉。 她掀开了那白色绷带一角，伤口就在心脏旁侧，子弹被取出后血肉模糊的伤口尚未愈合，她在国外学的是护士，枪伤倒也并不陌生，看着霍琰霆的这几处枪伤都在要害，弹片及时取出，若是不能止血，依旧得死。 “少帅在取缔齐大帅余党时，被日本军阻击了，他怕局势不稳，弥留之际命令我等秘密将他运回顾州，若是医治不了，也秘不发丧，待大总统那边有了接替人选，才可以...才可以发丧！” 徐熠直觉的喉头发干，艰难的复述着霍琰霆的命令。 “不是说去军事交接吗？为什么会出现日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雪薇虽然对军事战争并不了解，却也不是傻子，她能听得出徐熠口中的话半遮半掩的。 “明着大总统给了少帅一道电报，暗地里又让少帅去清除齐大帅的余党，大军一路捷报，却没想到会出现日军的阻击！没想到齐磊竟跟日寇勾结，真是该死！” 徐熠有些哽咽，没说几句便红了眼眶，杜雪薇看着霍琰霆那结实紧密的身体上新伤旧疤，不禁眉头紧蹙。 “你们这样处理伤口是不行的，弹片取出来，血根本没有止住。” “是，大夫也是这么说的，血竭也止不住，只有氨基乙酸，氨甲苯酸这些是违禁西药，已经开始从黑市途径去找......” “这些药，我有，在江家了！”杜雪薇脑袋一热便呐呐的开了口，抬眼却见徐熠眼中满是惊喜，他没想到少夫人竟然胆子大的敢私带禁药，转身便吩咐门外的士兵去取药。 房间一下子静了下来，杜雪薇没想到自己竟会出手救霍琰霆，她知道即便是再给她一次机会，依然会选择救人！ 不管当年和日本人勾结杀了父亲的人是林瀚城还是霍家人，她一定会尽快查明事情真相，她会选择名正言顺的方式报仇，却不想趁人之危。 杜雪薇最后看了一眼霍琰霆那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庞，挑帘走了出去，正好与徐熠打了照面，他并肩走来一个男子，穿着白大褂，边框眼镜下一双斯文睿智的眼，正上下打量着她。 “少夫人，您怎么会有这些西药的？这下少帅有救了！”徐熠一改往日的扑克脸，热络的与杜雪薇攀谈。 “我在国外学过医，这些都是留学的同学临行前送的，没想到今天能救人！”杜雪薇漫不经心的开了口，她得去找春芽，不知道那小妮子在外面会不会着急。 杜雪薇走得有些急，徐熠面上有些为难却还是拦住了去路： “少夫人，对不起，您暂时不能出去！待少帅清醒了，才能出去！” 第37章 他醒了 月光洒下一片宁静，杜雪薇斜倚在太师椅上，手肘着椅背上浅眠。 徐熠端着饭菜走了进来，悄然放在了小茶几上，杜雪薇半眯着的眼睁开，揉了揉眉心：“几点了？” “少夫人，现在已经是凌晨了！” 杜雪薇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摆了摆手，让人撤了下去，她半眯着眼睛靠着椅背继续浅眠，这一天精神始终处在高度戒备的状态，好不容易松懈了，便困倦得很。 “水，水~”一道干瘪暗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格外清晰，杜雪薇还未反应过来，站在蓝色床幔一旁守着的徐熠便凑了过去，待听见霍琰霆想要什么之后，便阔步冲到八仙桌上倒水，端着杯，扶起霍琰霆，便要喂他水。 杜雪薇手疾眼快的抢过茶杯，冷冷的开了口： “他不能大量喝水，去拿药棉，给他蘸蘸唇！” “可...少帅在发高烧！”徐熠被夺了水杯，有一丝黄河道看着杜雪薇，又看了看陷入昏迷呓语不断的霍琰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还不快去，军医来了，我也这么说！” “是，是，我马上去！” 少顷，徐熠将药棉递到了杜雪薇手上，想要帮忙却又不知从何下手，只得站在门口等着杜雪薇的吩咐，杜雪薇用药棉沾了沾水，轻轻压在霍琰霆唇角，一下下的按着，让水分滋润他那干裂惨白的薄唇。 “少夫人，谢谢你，等少帅清醒了，我会将您救他的事情告知少帅的！其实...”徐熠笔直的站在门边，犹豫了数次，终是开了口。 “不必了，他知不知道又有和意义？我本就没打算要他的报答！”杜雪薇冷声打断，她拿着茶杯的手轻轻一抬，便放到了茶几上，随手将浸湿的药棉丢在了一侧，兀自起身摇晃了一下筋骨。 “少夫人，徐熠自幼便跟随着霆少，他为人光风霁月，爱戴将领，虽做事的手段是霸道了点，多数也都是有他的道理的......” “有他的道理？为了军火他可以挑起事端，罔顾性命，这绥远城内外战乱兴起，也是有他的道理吗？百姓流离失所，疾苦不堪，也是有他的道理吗？若是杀一人救众生，我还真后悔救了他！”杜雪薇冷然一笑，她倒是小看了这个平素少言寡欲的闷葫芦副官，提起他家少帅，恨不得浑身都是嘴，为他辩解。 “少夫人，这场仗少帅也是迫于无奈，若是他真的为了一己私欲，也不至于现在躺在这里生死未卜！” 徐熠见杜雪薇如此模样，不禁眸色一顿，他侧目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霍琰霆，他实在是太了解霆少了，外界的风言风语他从不屑争辩，眼看着少夫人对霆少误会加深，话到嘴边却又变了：“若是霆少知道您救了他，也一定会报答您的！” “我不需要他的报答，徐副官若是真觉得亏欠了我，我问你一个问题只要如实回答，就当是报答了！”杜雪薇晃了晃手腕，目光诚然无波。 “好，少夫人请问！”徐熠重重点了点头，一副言无不尽的模样。 “霍琰霆为什么帮我？说我不是杜家的女儿？” “少夫人，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霍家是否与日本人合作？当年的军火是不是霍家抢的？” 杜雪薇清楚即便不是霍琰霆出手杀人，林瀚城曾在皖西军麾下，军火自然落入霍家，他们也并非无罪，她面色越来越冷，看得徐熠不由心底一颤。 “少夫人，您肯定是误会了，霍家有祖训，不会与日军勾结的！”徐熠言之凿凿，冷素的面容尽是铁血。 “徐副官，你也累了，这里我盯着！霍琰霆清醒还得有一段时间！” 第38章 他到底要做什么？ “将少夫人请来！” “是，少帅！ 徐熠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军礼，见霍琰霆虽然醒了却依旧虚弱，徐熠犹豫了再三，还是开口将杜雪薇如何救他的事情合盘拖出，他见霍琰霆只是听着终是没有开口，便转身出去了。 霍琰霆浑身像是被拧干的毛巾，无力的躺在床榻上，他没想到杜雪薇会救自己，除了诧异还是诧异。 他强撑着床沿，想要坐起来，刚一用力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再次倒入床榻之中，绷带瞬时被血迹浸湿。 “你不要命了，伤口昨天刚缝合好，还想再缝一次么？” “那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还不过来扶一下！”霍琰霆疼得呲牙咧嘴，挑眼看着杜雪薇时，也比平素少了几分凛冽桀骜。 “少帅英明神武，怎么会用我扶着，那不是有损少帅的神勇！”杜雪薇始终淡淡，若无其事的坐在床榻边上的木凳上，不近不远的坐着。 “听徐熠说是你私藏了西药？”霍琰霆低沉暗哑的嗓音在沉静的空间里异常清晰。 “是啊！少帅又要罚雪薇了吗？这次又是什么？暗牢么？” 杜雪薇冷笑着，似乎已经猜到了他又要寻由头来找自己的麻烦，此刻她一副随你处置的模样倒是让霍琰霆失笑着摇了摇头。 “本帅赏罚分明，你救了我，我自然不会罚你，说吧！想要什么？” 他话一出口，杜雪薇呆愣愣的伸手去摸霍琰霆的额头，凉凉的烧已经退了呀，若不是他伤口还胸口，杜雪薇不禁怀疑他脑子也伤到了，他能说出这话委实不太正常。 “霍少帅，你没伤到脑子呀？” “看来，本座想对救命恩人好一点竟然还被误会成烧坏脑袋，想必做好人不是我的风格！” 霍琰霆斜了斜唇角，脸上挂着散漫邪肆的浅笑，看着杜雪薇直起身，抽离覆在他额角的手，便一把扣了住：“你还在怨我当日将你关在暗牢？” 他的手掌温润粗葛的触感让她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奈何他力道大的惊人，她又怕牵动霍琰霆的伤，便没有过多的挣扎： “雪薇自然不敢责备少帅，若是少帅没什么吩咐雪薇就先出去了！” “没什么，你去想想要什么，等我恢复了，再一起回少帅府！” “不必了，我什么都不需要！” 杜雪薇再次抽手，他稍稍松了力道，便轻易的挣开了，杜雪薇挺直了背脊快速走出卧房，她不明白这霍琰霆是不是转了性子，只因为她救了他，就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了？ 她才不信呢！ 杜雪薇这两日被允许在后院随意行走，她刻意又去了一趟当日藏匿江洛琳的房间，当日她发现不对的时候换了洛琳的衣服跑了出去后门，若是霍琰霆的人，怎么会在街巷口将她掳走？ 她摸着有些落尘的八仙桌，细细回想当日的情形，她发现端倪的时候，跟随霍老夫人的警备军行色匆匆的模样，也着实可疑。 一道嘹亮沉稳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杜雪薇回首，刚巧撞上徐熠的笑颜： “少夫人，原来您在这里啊！少帅找您过去呢！” “有什么好事吗？看你今天心情不错！”杜雪薇挑了挑眉眼，还是初次见徐熠崭露笑脸，不禁染上一丝疑惑，她拍了拍尘土，掸去裙裾的微尘，撩起裙摆走出了厢房。 “是啊！少夫人，今天少帅命令众人收拾行装，可以回府了，大总统派了特派员抵达了顾州城，前来慰问！” 第39章 我若心善，便是尸横遍野！ “嫂子，我终于把你盼回来了，走走走，陪我去逛街，过两天哥哥要在百丽宫办一场别开生面的欢迎仪式，咱们一起去挑挑衣服首饰吧！” “好，劳驾你先放了我！” 霍芸儿自旋转楼梯走来，笑盈盈的拽住杜雪薇的手臂就往外扯，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与其看霍琰霆左右逢源，倒不如陪着霍芸儿去逛街。 “等等，杜雪薇，你刚回来，先随我去给老夫人请安，逛街什么时候都可以去！”霍琰霆不知何时打发了几个姨娘，冷着脸看向她们这边。 “哥，你才刚回来就要跟我抢嫂子吗？母亲那边都发话了，说嫂子这几日都辛苦了，就让她休息休息，不必请安了，只要哥哥自己去就可以了！话我已经带到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霍芸儿双手叉腰，全然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做派，趁着杜雪薇晃神之际，意味不明的朝着她暧昧一笑：“嫂子，你看看，我哥多紧张你呢！怕是一刻都不想跟你分开呢！” 呃？究竟是什么给了她这种错觉？杜雪薇不禁扶了扶额角，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自说自话的霍芸儿：“到底走不走？若是不去，我就上楼睡觉了！” “嗳~嫂子，你别生气嘛！走嘛！”霍芸儿有恃无恐的朝着霍琰霆吐了吐唇色，拉着杜雪薇往外冲。 —— 少帅府，霍琰霆斜靠在床头，手边安静躺着几份厚厚的公文，他手中的派克钢笔迟迟未落下，目光停留在窗沿上，神色飘忽。 “来人！” “少帅，有何吩咐？”徐熠听了召唤，赶忙推门走了进来，等待着霍琰霆吩咐。 “少夫人呢！怎么没在花园看见她，是在老夫人那边吗？” 霍琰霆索性放下钢笔，坐直了身子，这两日他并未在军政小楼办公，为了养伤方便都是命人将紧急军务送到卧室，本以为能多见到几次杜雪薇，却不料，她倒好，日日不见人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少帅，今天二小姐约少夫人出去，现在正在大厅等着派车呢！” “又出门？让她们在大厅等等！” 霍琰霆随手将公文推到一边，这个杜雪薇到底要做什么，又跟着霍芸儿出门，不禁剑眉紧蹙，坐直了身子。 纵然是刻板愚钝如徐熠也能看出霍琰霆面上明显显露出的不悦，逃生欲十足的赶忙叩靴行礼退了出去。 这几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少帅公务之余总喜欢盘问少夫人的行踪，时不时偶遇一下，少夫人也是淡淡的，借故溜了，现在倒好了，直接人就不在府上，少帅想抓都抓不到，大军压境都没觉得霍少帅会眉头深锁，如今运筹帷幄的少帅越发喜怒无常了，见到了少夫人就欢喜，见不到就不悦。 白色衬衣，黑色西装将霍琰霆结实紧密的前襟线条一一勾勒出来，黑色短发在阳光下晕染成浅棕色，他阔步走下阶梯，刚巧杜雪薇与霍芸儿已坐在小轿车里面等候了。 “哥，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 霍芸儿趴在车窗沿上，看着衣冠笔挺的霍琰霆，露出探究的神色，看了看霍琰霆那面无表情的冷漠，又看了看坐在身侧的杜雪薇，霍芸儿那双雾蒙蒙的杏眼瞬间了然，露出了一个暧昧玩味的笑。 “哎呀呀！原来哥哥伤好了，想要出去逛逛了，我刚想起来，今天还约了同学看西洋电影呢！既然嫂子有人陪着去教堂，那我就不去了！” 霍芸儿一把推开了车门，杜雪薇一个没抓住，她便想脱缰野马，连蹦带跳的朝着霍琰霆走了过去，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不禁狠狠挤了挤他那宽厚的臂膀，笑得极其奸诈。 “霍芸儿，你的秘密还要不要我帮你守了！”杜雪薇满满的威胁，却丝毫奈何不了霍芸儿。 “嫂子，我相信你，不会告诉别人的！我走了，你跟哥哥去礼拜吧！”霍芸儿有恃无恐的朝着杜雪薇的方向吐了吐舌头，转身便离开了。 第40章 屏息靠近！ 霍琰霆一字一顿说得清扬，他勾唇一笑，站在石阶上，俯瞰着那抹黑色背影顿住了脚步，兴致高昂朝着杜雪薇走了过去，拍了拍她那消瘦的肩膀：“走吧！我带你逛逛顾州城！” 杜雪薇听了霍琰霆的话心底泛起一丝冷意，他若举枪才是慈悲？ 这种话亏得他可以道貌岸然的说出口，她终于明白了这男人为何出手狠辣冷血从不留情，他以为是凌驾众生的救世主吗？ 他嗜杀倒成了救赎，他这番话实在令人倒胃口，这种人，杜雪薇知道无论他是否参与当年杜家灭门惨案有关，她都会敬而远之。 “不必了，少帅，雪薇有些累了，若是您想要逛逛，可以让舒姨娘陪着，她们肯定翘首以盼！” 杜雪薇冷眸寒霜，拉开了车门，自顾自的坐了进去。 “那不成，本座今天可是陪你枯等了一上午，就算是回礼，也该你陪着我逛逛顾州城！” 霍琰霆全然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模样，无赖的天经地义。 待他挤进了车子，拍了拍驾驶位的座椅。 “去南城街，悦祥百货！” “是，少帅！” 警卫兵恭敬肃穆的挺直了背脊，拘谨的就差行个军礼了，开车的警卫兵从未见过这样平易近人的霍少帅，不管少夫人如何激怒都是一脸的温言笑语。 警卫兵悄然瞥了一眼反光镜，窥探了一眼霍琰霆的面色，难得见霍少帅主动要求陪女人逛街，若不是还得开车，他真想探出头去看看今日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少帅，这是做什么？” “难道芸儿没有告诉你吗？今天晚上本座在百丽宫举办了一场宴会，迎接大总统派来的特派员，你是霍府的少夫人，怎么也得选几样像样的首饰！” “......”杜雪薇始终不语，汽车行驶过喧闹的街市，不禁被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全部目光。 那整洁笔挺的英式细条纹衬衫，黑色的西裤，那是......“五哥！” “停车，快停车！”杜雪薇恨不得立马跳下车，举手投足之间自带翩翩佳公子的绅士气度，当那抹身影与车身交错，渐渐步入巷口时，一向拿得稳坐得住的杜雪薇面上显出一抹焦急。 嘎~汽车狠狠的踩了刹车，警卫兵尚在茫然之中，杜雪薇推开门，跑了过去，霍琰霆冷眼看着那黑色倩影随即也消失在巷口，他不禁剑眉微拢，推开了车门，跟了上去。 “少帅，要不要派人跟上？”警卫兵被这突然起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见霍琰霆也飞速朝着巷口跑去，不禁也晃了神，半张的嘴始终没有阖上，没有霍琰霆的指令，他不知是该跟还是不许跟。 幽静狭长的街巷，灰墙黑瓦寂静无人，杜雪薇紧追慢赶却连那人的身影都没有看到，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难道五哥也回了国，来顾州找她了？ “你跑得这么快，不去当兵有点可惜了！”霍琰霆斜靠在街巷一端，单腿抵着墙体上，侧脸点上一支香烟，他没想到穿着高跟鞋的杜雪薇跑得这么快，见她一脸茫然的回头，不禁眼底眉梢添了一抹黑沉。 “光天化日的，当着本座的面，追男人，不解释解释吗？”他头枕墙，指尖上的香烟时不时凑到唇畔，他见杜雪薇始终不说话，不禁侧目凝视着她：“怎么？不打算开口？” 第41章 疑似故人来 店掌柜见霍琰霆站在门口，小跑着凑到了霍琰霆的眼前： “霆少，今天是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店掌柜笑得满脸的褶皱，极其谄媚。 “恩！”霍琰霆颌首算是打了招呼，神情倨傲的走了进去，冷冷扫了一眼柜台，便将一枚星辉形状的钻石胸针拿了起来，侧目看了远远站在门口的杜雪薇，右手屈指勾了勾，示意她靠近。 杜雪薇拢了拢眉目，刚靠近，他那枚钻石胸针便扣在了她黑色的洋装连衣裙上，胸前的钻石散发着璀璨的光辉。 “恩！很漂亮！” “少夫人，天生丽质，气质韶华，这枚胸针是地地道道的外国货，刚送来的，霆少果然眼光不俗！” 店掌柜不绝口的赞霍琰霆眼光好，口灿莲花的本领怕是霍琰霆挑中了一块石头，都能被夸成美玉。 “那就这个了！”霍琰霆面无表情的接过账单，龙飞凤舞的签了名，牵着杜雪薇就走。 洋装、首饰、布料，霍琰霆耐着心逛到最后，杜雪薇脚都有些酸了，才将将回府。 “怎么样？林瀚城今天会参加晚宴吗？” “少夫人，我去问了，老夫人那边的人说也不清楚！” 梳妆台前，杜雪薇看着镜中的米白色洋装的自己，朱唇，柳眉，乌黑的长发被珍珠排口束成偏髻，她摸了摸首饰盒中的那抹纯金质地的鸡心吊坠，取出戴在了脖颈上，听到春芽说不清楚时，便停了手。 还未来得及细问，卧室房门被推开，霍琰霆衣冠楚楚的站在门边，似笑非笑的开了口： “准备好了吗？” “恩！很快就好了！”杜雪薇对着镜子补了补粉，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自持。 “你，先下去吧！” “是，少帅！” 春芽低眉顺眼匆匆离开，她本就畏惧霍琰霆，出门才敢稍稍松了口气，连回头的勇气都不敢，匆匆的走出了门廊。 “一会儿表舅要来，我们大婚的时候，他还在平城，刚巧见个面！”霍琰霆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打火机，全钢的通体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他挑眉打量着杜雪薇，随手取了一支香烟丢到唇畔，侧脸便点燃了。 “是，少帅！”杜雪薇摸了摸胸前的鸡心吊坠，不露声色的捡起眉笔细细描画。 “女人化妆总是需要点时间，麻烦您到外面等可以么？”杜雪薇侧着脸，扬起适度的微笑。 “没事，我就在这等你！”霍琰霆慢悠悠布入中厅，窝在沙发一端抽着烟，手中的打火机在指尖翻来覆去，看样子没有离开的打算，似是跟她耗上了。 “少帅，雪薇不明白，为何要内耗，难道用鲜血与泪水铸造的权势地位真的长久吗？日本人盘踞东三省，身为军人不思保家卫国，却自相残杀？”杜雪薇浅淡一笑，红唇上沾染了嫣红的唇膏，她侧目回望，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幽深沉稳，似古水般清冷，霍琰霆勾了勾唇角，扬起一丝完美的弧度，那笑容是那么的倨傲，那么的凛冽。 “在这群雄割据的时代，若是我不战便会被吞并，若是我不战难道百姓便能安宁度日？我就是为了不再流血才选择执政持枪。” “少帅，是不是认为只要站在至高的顶峰，即便是杀几个人，成了民族败类也无伤大雅？你没有看到涌入城中的难民是如何悲凉，握枪的那刻就是荼毒，不是么？” 第42章 浮华暗涌 杜雪薇回首，一张再熟悉不过的温润面孔赫然出现在眼前，她眨了眨眼，一脸的惊喜： “五哥？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怎么就不会是我，你回国没过久，我也回了国！” “五哥，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然是被邀请来的啊！那你呢？” 杜雪薇见了司慕白只欢喜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忘形的聊着，丝毫不顾念周遭的喧闹的气氛葛然而止了，圆舞曲低沉悠长的演奏声是唯一的背景音乐，三三两两凑在一处闲聊的宾客，目光整齐划一落在杜雪薇与司慕白身上，满是探究。 “我，我当然也是啊！”杜雪薇尴尬一笑，拢了拢额间散碎的发丝，微微低头躲避着司慕白的目光。 “特派员竟然与雪薇认识，真是让本座没有想到，霍某有失远迎，实在对不住！”霍琰霆熟稔的伸手环住杜雪薇的腰肢，语带清冷淡漠丝毫没有愧疚之色。 司慕白星眸沉了沉，目光下移，看着霍琰霆揽住杜雪薇腰肢的手停留了数秒，樱花瓣般的唇畔微微抬起： “霍少帅，客气了，这么别开生面的欢迎宴倒是让我有些无措，谢谢！”司慕白扬唇一笑一笑，这种微笑，像是阳光猛地从云层拨开阴暗，一下子照射进来，温和且自若，只是今日那笑容并不及眼底，连带看着杜雪薇的神色都带上几分疏离的距离感。 杜雪薇不动声色的拨开了霍琰霆的手，往前移了两步，与霍琰霆微微拉开了些许距离：“瞧我，见了五哥，只顾着欢喜，却忘了介绍！” “少帅，这是我在国外一直照顾我的司慕白，他在家里排行老五，我一直都唤他五哥！”杜雪薇自霍琰霆脸上移开，环上司慕白手臂，自然而然流露的亲昵，让霍琰霆不由得压了压眉梢。 “五哥，这位是皖西军的少帅！” “雪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我记得今天霍少帅这场宴会都是皖西军的将领及家眷！”司慕白精雕细琢的脸庞挂着一丝不悦。 “五哥，那霍某也就腆颜随着雪薇一道这么唤您了，没想到我这夫人还有个特派员的兄长，看来以后本座可不敢再欺负你了！” 霍琰霆深邃如黑潭的眼睛里隐匿着一丝玩世不恭，斜斜一笑慵懒痞气，他这一开口，司慕白自持稳重的优雅闲适凭添了一抹苍凉。 “雪薇，你嫁人了？” “五哥，你怎么会当兵？不是说最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吗？” 司慕白勾了勾唇角那笑容夹杂着苦涩，杜雪薇眉目探寻，二人相视不语。 “司派员，宴会等着您开场呢!闲话家常有的是时间，请司派员与本座一道开场吧！” “唔，是啊！霍少帅客气了，这开场自然还是你来！” 两人相互推诿着，并肩走上了会场前方的小舞台，杜雪薇被霍琰霆揽在怀中，那霸道又蛮横的占有姿态看在司慕白的脸上又是一阵很沉。 “喂！别动，我身上有伤，你再挣扎碰到了伤口，还得你给我包扎上药！”霍琰霆旁若无人的俯首帖耳，凑到杜雪薇耳畔低语着，看在众人眼里尽是艳羡。 最后，霍琰霆携杜雪薇走上了小舞台，宴会厅一片鸦雀无声：“各位皖西军的将领，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莅临宴会，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司派员的到来，今日不分官阶，尽情开怀！” “是，少帅！” 会场内回荡着众人神色的整齐划一的应答声，杜雪薇环视四周，不由得被现场统一的人声所震撼，霍琰霆笑容浅淡温煦的抬了抬手，看上去倨傲且理所当然。 舞会拉开序幕，宾客或是跳舞，或者聊天，舞会现场人声鼎沸，甚为热闹。 “雪薇，请你跳个舞！”司慕白率先开了口，语气笃信清寒，让人丝毫不能拒绝。 第43章 为什么嫁霍琰霆 杜雪薇对于霍琰霆被众位佳丽追捧的戏码并不感兴趣，对于霍琰霆想要宠谁，本就不以为意,却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江洛琳也在会场，不由得目光随之停留。 “看吧！你也觉得有点过分了吧！我哥平日很少参加这种宴会，别看他板着脸孔，那些名媛佳丽可不怕，一个个不怕死的往上扑，你难道就忍心哥哥这美色与人共享？” 霍芸儿越说越气，看着杜雪薇表情淡漠的模样更是恨铁不成钢到了顶点，杜雪薇听了霍芸儿的话不禁摇头一笑，谁料霍芸儿手劲倒是不小，抓着她就上了席面，一把推开围绕的人群，将杜雪薇推了过去。 杜雪薇高跟鞋一歪，身子直直往前倒去，她扶住霍琰霆的肩膀极力稳住下坠的身体，却不料霍芸儿不偏不倚的撞了她的后背，她便扑到了霍琰霆的怀里，她极力保持距离却被霍琰霆顺势揽住了腰肢，将她紧扣在了怀中，这么惊世骇俗的出场，一众名媛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满是不解。 “夫人，这是宴会期间，夫妻再如何亲密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你说是与不是？”霍琰霆语带笑意，垂眸锁住杜雪薇的脸颊，一脸的笑意。 杜雪薇巧笑盼兮，作势换上了霍琰霆脖颈，在众目睽睽之下，凑了上去，用仅有两个人的声音耳语着： “少帅，您再不放手，就妨碍您左拥右抱了！”杜雪薇媚眼如丝，笑容甜腻，那清澈如溪的眼眸环视周遭，唇畔的笑意越发荡漾开来。 “是么？你确认只妨碍了我？”霍琰霆意有所指，扣在她腰肢上的手也慢条斯理的松了口，杜雪薇倏然起身，站在了霍琰霆旁边。 顺着霍琰霆视线转身，五哥司慕白就站在不远处，长眉似剑，薄唇紧闭，从未见过他这么肃穆的神色，优雅闲适的司慕白浑身透着冷意，杜雪薇赶忙挺直了背脊，低头望着足尖，一副犯了错的孩子模样。 “喂！你这么怕他啊？从未见你在本座面前这么怯生生的，看了以后我算是找到了帮手了！”霍琰霆目光在两人之间流盼，两道浓浓的眉毛渐渐收拢，黑曜石般璀璨的黑瞳闪烁着凛然的英锐之气。 “少帅，确实是帮手，却不知道是帮谁！” “哈哈哈哈，杜雪薇，看来我得去贿赂贿赂我这位‘五哥’” 他牵着杜雪薇的手迎着司慕白的目光走了过来，两个衣冠笔挺的男人相视一站，二人目光冰火相济，气氛甚是诡异。 “五哥，这是被大总统派任到顾州城，若是不嫌弃可否移居在少帅府，看雪薇与你手足情深，你能来，她定然很高兴！” 霍琰霆斜着唇角，不由加深了‘手足情深’几个字，他刻意对着杜雪薇挑了挑眉目，眉眼之中尽是宠溺。 “不必了，这次被大总统派遣，确实为了些许正事，需要避嫌，就不叨扰霍少帅了！” “哦，既然如此，那也欢迎司派员常常到少帅府做客！”霍琰霆与司慕白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聊得热络，杜雪薇冷眼看着，根本插不上话，看那样子今天霍琰霆是不会让她单独跟司慕白聊天了。 谁知，席间话锋一转，司慕白倒是说起了他与杜雪薇在国外的一些趣事，围坐在一旁的霍芸儿听得出神，就连霍琰霆也是一副喜闻乐见的倾听模样。 “第一次见雪薇的时候，她脾气挺不好的，瘦瘦小小的那么一个，竟然敢挑衅比她足足高一头的留学男孩，后来凑近我才知道，原来是日本留学生口出不逊，被她狠狠的教训了！” “别看她胆子大，特别的怕黑，走了夜路都会拉着我的衣袖，瑟瑟发抖，当时我还奇怪，面对刀剑都不眨眼的杜雪薇竟然也有怕的事情，当时好奇极了！” “记得在大学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粘着我去图书馆看书，没想到看都没看多久，便覆在桌面睡着了，我的手刚刚给她搭上衣服，这妮子枕着我的手大睡特睡，醒来以后，手上一片水渍......” 第44章 你不说，我终会知道！ 任谁都听得出霍琰霆口中的不善，倒是司慕白恍若充耳未闻，目光扫过霍琰霆，直直落在杜雪薇脸上：“回了国，马术是不是放下了？明日我刚巧赋闲，考考你！” “好，到时候五哥可要准备好奖励！五哥教授的马术课，我可不敢忘！” 杜雪薇灿然一笑，她一直想要找个机会与五哥单独谈谈，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那不若就去西郊营地吧！上次带雪薇去骑过马，她的马术这么好原来是司派员的功劳啊！”霍琰霆斜了斜酒杯与司慕白碰了碰杯肚，言语之中毫不掩饰对杜雪薇的赞许。 “好啊！那就叨扰了！”司慕白没拒绝，一口答应了。 席间气氛说不出的诡异，江洛琳出席宴会倒是出奇的乖顺，话不多，一双美目始终盯着霍琰霆瞧，霍琰霆笑她也跟着笑，霍琰霆板着面孔她则小心翼翼的举杯喝着果汁，与平素里张扬跋扈的性格大相径庭。 杜雪薇料到今夜宴会，林瀚城不会出现了，她早就有所筹备，瞟了一眼站在角落不太显眼春芽，不由得挑了挑眉，两人目光短暂交汇便转瞬消失。 席间看着众人推杯换盏，便一杯接着一杯的替霍琰霆倒酒，霍琰霆倒也配合，杜雪薇倒一杯，他便喝一杯，来者不拒。 片刻，霍琰霆白玉面颊微染熏红，薄凉的唇在灯光下越发红润光泽，他正与司慕白高谈阔论着军事政治，杜雪薇起身离席，抬眼的那刻，别有深意的看了司慕白一眼，同时飘了一眼宴会厅的阳台，转身便离开了。 舞会现场，宾客云集，她踩着高跟鞋，步履轻缓的步入阳台，六月的天气，酷热难耐，夜风微微浸着凉风，她半眯着眼享受着半刻的宁静，趁人不备将鸡心项链中藏匿的一颗白色药粒握在手里。 “怎么躲这里了！” “咦？五哥果然够机灵，你怎么逃出来的？霍琰霆这么好心的把你也放走了？” 杜雪薇手肘双双撑着栏杆，头都没有回，便知道是司慕白，仰望着星空的脸扬起了一抹笑意。 “呵呵，他被几个女人缠着，我自然不好打扰！” 司慕白细白修长的手紧紧握住栏杆，侧目凝望着杜雪薇那张白皙剔透的脸，眉头犹如杨柳般倒竖：“怎么，我这么说你不紧张吗？” “呵呵，五哥，怎么许久不见，你倒是变得有些八卦了呢？”杜雪薇默然转身，脚跟一个不稳，身体便往前倾了过去，司慕白手疾眼快的握住了她的手，她圈起的那颗药粒顺势到了司慕白手上：“五哥，吃了它！” “你，究竟要做什么？”司慕白一脸的探究，却趁人不备，佯装干咳，纳入口中。 “五哥，我现在不方便说，你也不要问！” 杜雪薇看了一眼司慕白，神色冷素，她最不想骗的人是司慕白，若是他问出口，会令她为难。 “那为什么你突然嫁霍琰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知道这样的理由算不算！” 杜雪薇望着璀璨的夜空，浅浅一笑，她知道若是告诉五哥自己为了查清当年杜家的事情，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可，她不想牵扯进来任何人。 “呵呵，父母在哪里？你从来信奉西方教育，何谈媒妁之言，还不肯说实话么？” 司慕白冷哼着，伸手在杜雪薇的发顶处抚弄了一下，微风吹拂，掩映在黑发下的黑瞳平静无波：“霍琰霆威逼江家夺取军火，铲除齐磊，排除异己，这些事情我在北平就听说了，这趟浑水你不会无缘无故的踩进来！” “五哥，你想太多了，不过我倒是好奇，为什么你突然要来顾州？” “大总统派我来巡视军务，本来想着你家在这边，没想到，你如今也在少帅府！”司慕白握着栏杆的手不由得收紧，太过用力指节有些泛白：“你......过得好吗？” “很好啊！霍琰霆对我挺好的，五哥，你放心吧！”杜雪薇喉头发紧，强忍着情绪，舒润一笑。 第45章 各怀心思 正待司慕白一脸茫然的时候，军医提着医药箱疾步走来，杜雪薇赶忙招呼军医给霍琰霆看病，期间不放心的又让军医给司慕白做了简单的检查。 “报告少帅，下毒的人计量不大，又被酒液迅速分解导致脾虚胃热，索性毒液混杂着血迹吐了出来，吃了这个解毒丸就会好转！” “哦？那也帮司派员检查检查，毕竟这酒菜他也用过！”霍琰霆捂着胸口，锐利的目光甚是逼人。 司慕白坦荡荡的伸出手，任由军医诊治，少顷，那带着边框眼镜的军医沉吟着开了口：“司派员也中了毒，不过毒性较轻尚未发作，这是一种慢性毒药，少帅是否前期就中了毒，在此次大量饮酒后毒发了出来！” 徐熠大步流星的走到霍琰霆身旁，贴着他耳际禀报，霍琰霆黑着脸，瞥了一眼餐桌上的西洋红酒，撑着桌面站了起来：“司派员，今日真是让你看笑话了，一点家事，饶了大家的雅兴，待来日，霍某会请罪！” “不必客气，既然霍少帅已经查明了真相，毒也解了，那我就先告辞了！”司慕白始终带着温润的笑，朝着杜雪薇颌首，便离开了。 查清真相，宾客鱼贯而出，杜雪薇搀扶着霍琰霆缓缓往外走，徐熠亦步亦趋的跟在二人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少帅，到底是谁敢在饮食上下毒？查出来了吗？” “有人在舅舅送来的红酒做了手脚！”霍琰霆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杜雪薇，捻了捻眉心：“这件事不要张扬，免得被有心人传出我们叔侄生了嫌隙！” “是，少帅！”徐熠恭敬持重的答了一句，有些吃不准少帅话中深意，茫茫然的站在石阶上，愣登了一下，见杜雪薇扶着霍琰霆进了车厢这才赶过去关上车门。 “今天的毒，夫人以为是谁下的？” 霍琰霆上车之后放开了杜雪薇的手，和她分坐在两边，目光幽深。 杜雪薇眉眼间含着对霍琰霆的担忧，半点口风都不漏：“雪薇对少帅的事情不了解，不过做这种事情的人真的太坏了，让少帅遭受了这么大的苦头，如果查出来少帅一定不能放过他！” 霍琰霆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在盯着杜雪薇看，杜雪薇浅浅一笑，迎着霍琰霆的目光丝毫没有半分躲闪，直到霍琰霆扭头看向窗外，她这才松了口气，回想了一下今日的情形，确定没有什么纰漏的，才缓缓放下心。 “想来下毒之人应当是和司特派员关系不错，宴会上那么多人都和本座一般中毒了，却独独司特派员没事。” “少帅是在怀疑我吗？大夫都说了不过是因为五哥喝的酒委实不多，才中毒不深，少帅不要因为这个冤枉人！” 霍琰霆眼看着冷静的像是个旁观者的杜雪薇在提到司慕白这个人的时候顿生愤怒，皱眉看向自己，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心中渐渐发冷。 他指尖攥的发白，掩盖住了心中的不虞，语气终于冷了下来。 “夫人，最好不要让本座发现你和这次的事情有关。” “少帅可不能随意冤枉雪薇，让老夫人知道，雪薇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霍琰霆冷哼了一声，揉了揉额角，闭眼假寐。 皖西军给司特派员接风的宴会上众位将领被下毒的事情还是很快就传了出去，哪怕是霍琰霆用雷霆手段压下了一些传话的人，可在场的人数众多，最后还是引起了众人的惶恐。 徐熠领命却查探这次的事情真相，历经五日，也没有任何进展，然而此时外面的传言已经越演越烈。 “少帅，外面有很多人传言这次的事情是舅老爷做的，皖西军内部也有人相信了，恐怕……已经压不下去了。” 眸子中布满了黑云，霍琰霆抬头看向徐熠：“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徐熠心里暗暗叫苦，不管怎么查都是因为林瀚城送过来的酒的问题，如果不是知道霍琰霆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他早就把这个结果拿出来了。 “除了舅舅送来的东西，你没有任何发现？” 闭了闭眼，徐熠还是硬着头皮道：“是！” 第46章 舒姨娘挑明真相 “雪薇就算是有这样的心思，也不可能在宴会上大家都没有发现的时候做到，少帅难道雪薇救了您一次，还不能证明我的清白？” 低头坐啜泣状的杜雪薇让霍琰霆有些不知所措，不是第一次看到杜雪薇哭，可这次是真的因为自己而起，他看着杜雪薇，目光幽深。 良久，霍琰霆叹了一口气。 “罢了，这次是本座的错，本座给你道歉。” 一丝狡黠从眼中划过，杜雪薇收起了刚才的泪水抬头：“那少帅可要补偿我！” 霍琰霆看着杜雪薇变脸的速度，顿时明白这丫头刚才不是因为委屈，只是在这等着自己呢。 到底是自己沉不住气，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心：“你想要什么？” 无视了霍琰霆难看的脸色，目的已经达到了，杜雪薇索性也不装了：“我知道答应了五哥要和他去跑马。” 刚才还回暖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无比：“就为了见司慕白？” “五哥之前在国外帮我良多，现在来到顾州城，我不可能不见他。” 杜雪薇抬头，眼中的坚持一览无遗。 “好，本座答应你！” 霍琰霆忽而勾唇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容，趁着杜雪薇不备一把拉她入怀中，神色危险。 “既然夫人想要让五哥看看我们俩之间恩爱的现状，本座自然不会辜负了夫人的好意，三日后，我带夫人一起赴约！” “少帅日理万机，不用为雪薇的事情浪费时间，不然雪薇心下难安！” 顾不得理会被霍琰霆抱在怀中的窘迫，杜雪薇暗暗咬牙，面上乖顺无比。 明明是只狡猾的狐狸，却偏偏要扮作兔子，霍琰霆心中嗤笑，面上半分不显。 “无妨，夫人的事情就是本座的事情，既然夫人要尽地主之谊，本座自然奉陪。公务繁忙，本座就先不陪夫人了，三日后本座来接夫人！” 时间眨眼而过，春芽探听到林瀚城已经在来顾州城的路上了，杜雪薇的心情也变得明媚了起来。 “春芽，找一下我那件骑马装。” 杜雪薇心情尚好的打扮着自己，春芽在之前就听杜雪薇说要去见司慕白了，自然也是知道她高兴的原因。 趁着杜雪薇打扮的空挡找出骑马装，杜雪薇转身要换衣服，被门口的喧哗声打断。 喜悦的心情被打断，不由皱眉。 “小姐，我出去看看！” 春芽立马转身往门口走去，少顷神色有些难看的领着一个婆子进来。 “夫人，老夫人有请！” 哪怕这婆子已经装的很恭敬了，杜雪薇还是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鄙夷，心下微沉。 “我和少帅约好了今日要出门，不知道老夫人找我可是有要紧事，如果不是等我回来再去找老夫人可行？” 知道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和司慕白见面的机会实在不易，即便是多了一个霍琰霆，杜雪薇也不愿意失去这个机会。 “少帅那里自有老夫人的人去给少帅说，夫人还是请吧！” 婆子的态度强硬，杜雪薇扫了一眼骑马装，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小姐！” 春芽一把拽住了杜雪薇，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婆子眉宇之间的不屑，料想又不知道是谁在老夫人身边说了什么，看着杜雪薇离开，她也有些心慌。 第47章 人证聚齐 “老夫人，我的丫鬟亲耳听到春芽出府和外面的人交谈，话中谈论到皖西军的宴会，事关舅老爷的清白，您一定不能放过她！” 杜雪薇眸光清冷，没有理会舒姨娘的挑衅，抬眼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少帅最近也在追查放风声的人，莫不是舒姨娘做贼心虚，贼喊抓贼？” 最近传言林瀚城是在宴会上下毒的人，老夫人惊怒交加，本来就有些敏感，才听得舒姨娘的话就让人带了杜雪薇来，倒是听了杜雪薇这么一说，不由得心底存了一丝疑虑。 “你不是说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情是夫人做的吗，这就是你的证据？” 老夫人的语气阴森，舒姨娘瞬间记起上次她要毙了杜雪薇的场面，双腿一软，不由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明察，夫人一个内宅女子，如果不是别有用心，和外面的人哪里能提到皖西军，这次的流言本就来的蹊跷，老夫人一定不能被她蒙蔽了啊！” “我五哥刚从国外回来，是大总统派来的特派员，我的丫鬟自幼贴身服侍，自是认识我五哥的，若是老夫人不放心，雪薇自然将那日春芽‘勾结’的外人叫来对峙。” 杜雪薇的神态自如，比之舒姨娘的手足无措更加坦荡，老夫人恼怒的看了一眼舒姨娘，压下心中的愤怒，看向杜雪薇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柔和。 “这次的事情是我错怪你了，好孩子，快起来。” 给一旁的婆子使了一个眼色，对方赶忙扶着杜雪薇起来。 舒姨娘没有想到事情急转直下，竟让杜雪薇这么轻易的脱了身，眼中出现了一丝愤怒，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说道：“老夫人，夫人一定是心中有鬼，这次的事情和夫人脱不了关系，老夫人可不能被她蒙蔽啊！” “本座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舒姨娘定然也会断案了！” 一声桀骜的声音从门口响起，霍琰霆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给老夫人行礼之后转头看向舒姨娘。 “舒姨娘倒是说说，怎么一定和夫人脱不了关系？” 霍琰霆强大的气势逼的舒姨娘避无可避，瘫软在地。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晦涩，指甲嵌进了手心，看着郎才女貌的一对壁人，目光阴冷。 “够了！” 不等霍琰霆再出声，老夫人怒吼一声，在霍琰霆看过来的时候揉了揉额角。 “我老婆子老了，眼也不好使了，霆儿来了，那就由你处理吧！” 她盯着霍琰霆的目光冷然，许久未曾挪开。 杜雪薇眸光微闪，一双美目在霍琰霆和老夫人身上划过，敏锐地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对。 霍琰霆转身欲带着杜雪薇走，徐熠急匆匆从外面进来。 “少帅，有紧急消息！” “霆儿如果有事就先去吧，不管是舒姨娘还是你的夫人，我一定不会随意冤枉任何人的。” 老夫人眉间的郁色稍减，直接迎上霍琰霆的目光。 皱眉看了看屋内的两个女人，霍琰霆勾唇笑了笑：“我想母亲也知道怎么处理，既然这样我就先去处理事情，雪薇就拜托母亲了！” “嗯！” 老夫人不置可否的冷哼了一声，目送着霍琰霆离开。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压抑，杜雪薇扫了一眼老夫人紧紧攥起的双手，垂眸暗思，刚才霍琰霆被叫走，真的是因为得到了紧急军情吗？ 果然不出所料，等到霍琰霆一离开，舒姨娘就没有了刚才的害怕。 “老夫人，妾身还有别的证据！” 第48章 鞭笞之刑 舒姨娘语气笃定，说话间更是把自己和老夫人放在了一方的立场上，盯着杜雪薇的目光淬了毒一般，恨不得她去死。 “舒姨娘，这就是你找的作伪证的人吗？” 杜雪薇算到了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毕竟自己让春芽打听林瀚城的事情，总会有一些有心人会注意到，拿这个做文章也大有可为。 “杜雪薇，你收起你伪善的嘴脸吧，春芽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命春芽在少帅的酒杯上做了手脚，酒席上你一个劲儿给少帅倒酒，就是想要毁灭证据！” 江洛琳眼中的恶意半点都没有遮掩，江洛琳想要她去死。 霍老夫人眼中的杀意已经宛如实质，舒姨娘和江洛琳说的暂且不论真假，只要杜雪薇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她就能让杜雪薇再无翻身之地。 “雪薇，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的说法颇有些咬牙切齿，死死盯着杜雪薇，显然已经是相信了舒姨娘和江洛琳的话。 眼中很快充满了泪水，杜雪薇盯着老夫人的目光带着委屈：“老夫人，雪薇对帅府忠心耿耿，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再说江洛琳挑拨我与少帅的关系不止一次了，还望老夫人明察啊！” “这么说，你是没有证据能证明你是清白的？” 老夫人双眼如炬，不给她半分喘息的机会。 “老夫人，清者自清，即便是没有证据，雪薇也不会承认没有做过的事！” “好好好，好一个清者自清，老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你杜雪薇的嘴硬，还是霍家的家法硬！” “张管家，拿鞭子上来！” 老夫人扬声喝了一句，眉眼间的戾气完全喷涌而出。 “老夫人……” 霍琰霆的态度到底是让人心中有忌惮，纵然是听到了老夫人的话，也许有些许犹豫。 “怎么，我说的话你都不愿意听了吗？” 霍老夫人寒着脸，张管家忙不迭的点头，只是脚像是生了根，一步不敢挪动。 舒姨娘从地上起来往外走去，片刻就拿着鞭子走了进来。 “老夫人，这等对帅府不忠的人，就不能给她喘息的机会！” 鞭子说着就要递给老夫人，霍老夫人瞥了一眼舒姨娘：“舒姨娘，这里就交给你了，若是她不招人，便是你蓄意诬陷，到时候你应该知道后果！” 老夫人揉了揉额头端坐在座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舒姨娘。 舒姨娘拖着那根鞭子不由得觉得有些烫手，她没想到老夫人竟然让她掌刑，如今这阵仗也不能推脱了。 可舒姨娘也不过是个后宅女子罢了，要她真的用鞭子抽杜雪薇，她是不敢的。 “舒姨娘不敢，那就让我来！” 江洛琳眼中闪过了一丝亮光，直接抽走了舒姨娘手中的鞭子，在接触到老夫人赞许的目光之后直接一鞭子打在了杜雪薇的身上。 “嗯！” 不由冷哼了一声，江洛琳的一鞭子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杜雪薇觉得眼睛发麻。 “杜雪薇，还不肯招认吗？你以为我不知你在背后的小动作么？你以为打发了姜嫂，我就老眼昏花了？还不招供？” 老夫人森冷的声音在空间里乍然响起，江洛琳的鞭子雨点般落了下来。 一鞭子接着一鞭子，没有给杜雪薇任何喘息的机会。 杜雪薇觉得身体痛的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指甲嵌进了肉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没有叫出声来，心中在默默计算着时间，她没想到老夫人竟然藏得这么深沉，她把姜嫂打发了，还能被查出，还是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 第49章 开枪杀人 老夫人盯着霍琰霆的眼神幽暗，霍琰霆不为所动，一把夺过了江洛琳手中的鞭子扔在了地上。 “这一次的事情不是舅舅做的，自然也不是杜雪薇做的，难道只要屈打成招让杜雪薇认罪了，外面的人就会相信吗？你这更是把舅舅架在火上烤！” 他的声音冷冽，扔完鞭子之后缓缓蹲下抱住了杜雪薇，听到她嘴中不由发出沉吟声，更是神情冷峻。 自从上次霍琰霆欺骗自己杜雪薇只是杜家管家的女儿的时候，老夫人就已经不相信这些话了，她死死盯着霍琰霆，在感受到对方强硬的态度之后，心中一慌。 过了许久，霍老夫人才缓缓开口：“霆儿确定这次的事情不会牵扯到你舅舅？” 她的语气复杂，不仅是这次下毒的事情，还有杜雪薇留在少帅府中，始终都是一个隐患。 “我和舅舅一直都是守望相助的，舅舅出事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不会让人肆意栽赃给舅舅！” 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霍琰霆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人伤害林瀚城。 老夫人的目光在杜雪薇和霍琰霆的身上落了许久，才缓缓勾唇，目光冰冷：“好，我信你，那江小姐说的杜雪薇在皖西军的宴会上下毒的事情，该如何解释？” “我没有在宴会上下毒，江洛琳是在诬陷我，我的丫鬟可以给我作证！” 强忍着疼痛的杜雪薇在霍家母子两的交锋结束之后，听到这句话立马就出声说道。 她的声音很虚弱，却带着强烈的自信。 “你胡说！” 江洛琳张口就要反驳，在霍琰霆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渐渐消声。 “夫人有人证，刚才为何不说？” 老夫人一直冷冷的盯着杜雪薇，没有了之前的和善，却也收起了自己的恶意，完全一副秉公执法的样子。 杜雪薇掩下心中的不虞，再一次抬头的时候眼中的泪光更加明显：“雪薇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过这件事情，舒姨娘和江洛琳想方设法陷害我，我也……” “老身不想听这些，人证在哪里！” 咄咄逼人的老夫人让霍琰霆的目光变得幽深了几分，杜雪薇看出来了母子俩之间的不对，缓缓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转瞬即逝。 春芽在杜雪薇被带走的时候就收到了杜雪薇的暗示，给司慕白送了信推了今天的约定之后，紧赶慢赶到府中，径直去找了霍琰霆，却没有想到还是迟了。 等到她进来看到浑身是血的杜雪薇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心情跟老夫人虚与委蛇，直接扑到杜雪薇的身边哭了起来。 “小姐，小姐对不起，都是春芽的错，春芽来晚了！” 杜雪薇勉强勾了勾唇，缓缓道：“让你做的事情你做了吗？” 知道杜雪薇对司慕白的感情，也明白到现在杜雪薇问的是司慕白的事情，春芽立马点了点头：“小姐吩咐的我都做了，小姐放心吧！” 在两个人说话的瞬间，刚才还扶着杜雪薇的霍琰霆眉间聚齐了怒火，聪明如他怎么会不明白两个人打的哑谜。 怒火席卷了他的全身，如果不是因为杜雪薇满身是伤，他定然会狠狠罚她。 “你说你有证据证明杜雪薇的清白，还不快拿出来！” 随着霍琰霆的一声怒喝，春芽身子一抖，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明察，春芽那天晚上真的碰过少帅的酒杯，可也只是为了给少帅斟酒罢了，当真没有在少帅的酒杯上动任何手脚！” 老夫人刚才在审讯杜雪薇的时候没有任何顾及，外面那么多下人，现在这件事情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因此春芽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说了出来。 第50章 谁设计了谁 舒姨娘的额心有一个红点，像是最美的红妆，却是再也没有张嘴说话的机会。 “啊！” 江洛琳还没有来得及反驳舒姨娘的话，在众人面前揭露是舒姨娘让她作伪证的，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脸色苍白，更是大叫起来。 霍琰霆缓缓回头，目光落在了江洛琳的身上：“我错了，不要杀我，我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是我！” 她哭的梨花带雨，以前听霍琰霆心狠手辣都是传言，第一次看着霍琰霆当着自己的面杀了人，江洛琳也顾不得要在霍琰霆的面前维持形象，完全被恐惧支配着。 充满杀意的目光盯着江洛琳许久，霍琰霆从牙齿缝间逼出来了一个字：“滚！” “以后不要出现在本座面前，不然本座就送你去见舒姨娘，听到了吗？” 江洛琳没有任何风度，连滚带爬的从这里跑了出去，活像是外面有恶鬼追一样。 老夫人被霍琰霆刚才干净利落的动作吓到了，知道江洛琳出去了之后好久才回过神来，看着霍琰霆的目光中带着怒气：“霆儿，你这是在给我老婆子下马威吗？” “脏了母亲这里的地方，一定让人给母亲收拾干净了，母亲要保重身体，舅舅马上就要来了！” 眼中的黑云翻滚，霍琰霆强忍着的愤怒在看到杜雪薇的一身伤的时候实在没有忍住，毫不客气的给老夫人说了一句，抱着杜雪薇出门。 “你！” 老夫人指着走出去的霍琰霆冷喝了一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大步流星的离去。 春芽赶忙跟上霍琰霆的脚步，往杜雪薇的院子中去。 “她的身子怎么样了？” 杜雪薇的身上全是鞭痕，虽然江洛琳不过是个弱女子，可在打杜雪薇的时候没有一点留手，即便是霍琰霆看了也暗暗生寒。 大夫给杜雪薇看了许久，才有些为难的说道：“夫人身上的鞭痕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用最好的药，也肯定是要留下疤痕的。” “必须治好，否则你就别想出现在顾州城了！” 霍琰霆面若寒蝉，冷冷看得抬眼看着大夫，他一向的冷静自持瞬间消失不见了，任凭他再怎么神机妙算，也没有想到老夫人竟然会让江洛琳动手。 不管是这个府中的任何一个人动手，都会因为忌惮自己不敢下重手，可江洛琳嫉妒杜雪薇，又早就对杜雪薇有怨恨，有这样一个机会定然是不遗余力的打击杜雪薇。 “少帅……” 大夫被霍琰霆的动作吓到了，不由出声说道。 霍琰霆闭了闭眼，强压下翻滚的情绪，“用最好的药，一定要治好夫人！” 他的目光阴郁，大夫没有敢再多言，开始给杜雪薇治疗身上的伤。 大夫走了很久，杜雪薇的睫毛微颤，一直都守在杜雪薇身边的霍琰霆赶忙拽住了杜雪薇的手。 “杜雪薇，你不是能掐会算吗？怎么也让自己伤成这样？” 霍琰霆低沉细语，语气之中多了一丝怜惜。 杜雪薇勾唇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盯着霍琰霆许久，才缓缓开口：“少帅之前离开，不就是要让老夫人替少帅问出你想要的吗？如果你不离开，老夫人怎么对我动手呢？” 目光变得幽暗了几分，霍琰霆盯着杜雪薇，脸色稍变：“你，在怀疑本座？” 他不由攥了攥手，心中又一次生出来懊悔，却不想在杜雪薇面前示弱。 “有没有紧急军情这种事情，没有人会比少帅更清楚了，如果不是因为少帅愿意离开，谁能因为这种借口叫走你，呵呵……” 努力说出了这些话，杜雪薇闭上了眼睛，没有理会在一旁的霍琰霆。 第51章 倔强的她 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的杜雪薇看着春芽给自己上好了妆，挂上了温柔的笑容，搭着春芽的手往外走去。 春芽本来是想要带杜雪薇去后花园中晒晒太阳，毕竟杜雪薇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她有些担忧。 却是没有想到，刚从院子中出来，杜雪薇就径直往前院走去。 跟着杜雪薇走了几步，想到对方还没有痊愈的伤口，春芽还是没有忍住出声问道：“小姐，你这是要去……” 杜雪薇眉眼间一片俊朗，神情温柔中带着些许倔强，听到春芽的话之后缓缓漾出了一个笑容，回答春芽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许柔和。 “如果我没有记错，林瀚城也该到了！” “少帅，舅老爷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要举办宴会迎接吗？” 徐熠恭敬的站在办公桌前，向霍琰霆报告。 霍琰霆修长的手指在桌上不断敲着，最后否决了这个提议。 “舅舅这一次本是不该来的，既来了也早日洗清嫌弃才是正事，不必大张旗鼓的迎接！” “是，少帅，那下官去安排！” 徐熠应了一声便准备离开，却看到霍琰霆的神**言又止，似乎是有话要说，不由停下了脚步：“少帅？” “无事，你先下去吧！” 霍琰霆面色一肃，挥了挥手，便让徐熠离开了。 徐熠没有多想，下去派人去接林瀚城。 霍琰霆在徐熠走后放下了手中的公文，不经意间扫向了窗外的白色小楼。 “小姐，您怎么又不去了？” 春芽不愿意让杜雪薇在身子还未痊愈的时候和别人对上，可在杜雪薇的坚持下没有办法，只能扶着杜雪薇往花园走去。 谁料，杜雪薇竟然在距离前院有一步之遥时，停下来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说林瀚城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杜雪薇眸子间一片清冷，对这个有可能是害的父亲身死的人，杜雪薇只存着无尽的恶意。 “春芽，你帮我侧面打听一下他来之后干了什么，住在哪里！” “是！” 春芽嘴唇动了动，点了点头，默默将杜雪薇的话记下了。 “哟，这不是少夫人嘛，许久未见，怎么出门都要丫鬟扶着了？” 从前院回去的路上，迎面而来一个旗装丽人，看到杜雪薇之后扭着腰上前，脂粉气扑面而来。 杜雪薇抬眼，目光了无波澜。 “比不得桃姨娘妖艳多姿，说不定等下次有军官来的时候，少帅就能让桃姨娘一展抱负呢！” “你！” 杜雪薇的语气不咸不淡，一字一句甚是锥心，她说的清风朗月，桃姨娘听得刹时变了脸色。 传闻之前霍府有个姨娘在霍琰霆举办的迎接某个军官的宴会上打扮的十分妖艳，想要在宴会上吸引霍琰霆的注意力，不想竟然被那个军官看上，被当作顺水人情送了出去。 她们这些姨娘在霍琰霆的眼中就是玩意儿，即便是再怎么受宠，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不管是沈岚还是舒姨娘，都是前车之鉴。 一句话让桃姨娘没有了还击的想法，杜雪薇也没有和对方多言的机会，抬脚往自己的院落中走去。 “一个被老夫人动过家法的夫人罢了，如果不是因为有少帅在，你早就该被打死了，在这里神气什么！” 在杜雪薇走过来的时候，桃姨娘恶向胆边生，绊倒了春芽，紧接着就要去推杜雪薇。 若是平常这样一个咋咋呼呼没有脑子的姨娘，杜雪薇定然是不放在眼中的，可现在她的身子虚弱，桃姨娘又用了大力，她只感觉到一股大力，就往地上倒去。 只看到了桃姨娘狰狞的面孔，杜雪薇紧闭着双目等待着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时候，却被狠狠砸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淡淡的烟草味传入鼻翼，能在这里接住自己的人，也就只有霍琰霆了。 第52章 洗尘宴 “我说过，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 杜雪薇倔强的目光让霍琰霆的心底有些无奈，良久，才松了口：“林瀚城下午到，到时候要去给老夫人请安，你若想要见他，本座带你去！” 一个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的女子，霍琰霆也知道没有办法阻拦杜雪薇，既然这样，就只有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了。 杜雪薇露出了一个笑容，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婉柔顺：“多谢少帅！” “呵~” 霍琰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杜雪薇，转身离开。 太阳的余辉撒在后花园，给所有的鲜花都铺上了一层金黄的光辉，煞是好看。 杜雪薇坐在院中，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下人，唇角噙着一抹恬淡的笑容。 即便是霍琰霆准备给林瀚城办迎接会，心疼自己弟弟的老夫人却不管不顾，终究是发动少帅府的众人迎接林瀚城。 霍琰霆忙完一切，便去了杜雪薇的房间。 他走进房间，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杜雪薇觉得不对，回头。 “少帅来了，听下人们说，舅老爷到了，是否该去迎接了？” 杜雪薇看到霍琰霆的瞬间直接从软榻上坐直了起来，步伐优雅的向霍琰霆走来。 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而已，现在的杜雪薇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有伤痕的样子。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过她今天的虚弱，霍琰霆都难以想象她之前走路都需要丫鬟扶。 霍琰霆冷眼扫了一圈，没有看到春芽，他有些疑惑：“夫人不带春芽前去吗？” “这种家宴，雪薇跟着少帅就行了！” 杜雪薇的面色淡然如水，让人看不出端倪。 “本座已代你去了，老夫人最近心情不好，本座不希望今日的宴会再有什么差池，你懂吗？” 霍琰霆眉眼间一片严肃，一定要杜雪薇给自己一个答复才肯离开。 纵然皖西军宴会上的事情没有眉目，可霍琰霆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是眼前的人做的。 一次次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生事端，他倒是小瞧了杜雪薇。 “雪薇一直都在少帅的监视下，难道还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吗？” 杜雪薇巧笑嫣然，那明媚动人的笑，更是没有一丝阴霾，完全看不出来她心怀恨意。 霍琰霆深深看了一眼杜雪薇，眉目一扬，决计带着杜雪薇前往宴会厅，毕竟杜雪薇是霍府的少夫人，这种场合若是她不去，也会引人侧目。 林瀚城刚走马上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上次送酒来，不过也是因着他没来得及参加接任仪式，刻意派人送了宴请酒，却不曾想被有心人利用，不得不亲自来这一趟。 “瀚城，这件事情也不能怪霆儿，他也是想压下去的，奈何没有办法啊！” 老夫人不管之前和霍琰霆有什么矛盾，在这种大事上自然是要向着自己的儿子的。 曾经一直都在霍家父子手下的林瀚城被这个姐姐庇护了多年，自然也是有感情的。 听到老夫人的话，到底是忍住了心底的情绪，给了老夫人一个笑脸：“姐姐莫怪，弟弟我并没有心里不痛快，没有要怪外甥的意思。这件事本就无中生有，一定彻查严惩背后操纵之人。” 霍老夫人含着淡淡的笑，拍了拍林瀚城的手，老夫人脸上的神色越发慈祥：“这就对了，我们才是一家人，不要被挑拨。” 霍老夫人的安抚终是起了些作用，林瀚城的神色逐渐变得好看，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也没有多少烦闷。 林瀚城已落座许久，却始终没有盼霍琰霆，霍老夫人面上也有些挂不住，看向一旁的张管家：“你去看看，少帅怎么还没有来。” 张管家应声退了出去，迎面就看到霍琰霆带着杜雪薇进来，赶忙迎过去行礼。 “真是应该早些去城门口迎接舅舅，实在是盯着舅舅的人太多了，本座不便出去，还望舅舅海涵啊！” 第53章 宴会失态 林瀚城随意应了一句，即便有些警惕，也在面对杜雪薇一介女流之辈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用心。 杜雪薇眯了眯眼睛，语气有些低沉：“觉得舅舅有些眼熟，不知道二十年前，舅舅可曾去过杜家？” “哐啷！” 林瀚城手中的杯子落在了地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刚才还冷静自持的林瀚城变了脸色，极力强装镇定：“什么杜家，我不知道！” 不等杜雪薇说话，他直接起身：“我还有事，失陪！” 看着林瀚城慌张的仓惶而逃的样子，杜雪薇的眸子变得难看了些许。 不过一次简单的试探，她已经能断定，这个林瀚城，一定有问题！ “你在干什么！” 霍琰霆在林瀚城离开之后，瞬间出现，抓住杜雪薇的手，皱着眉头。 她眼中带着嘲讽，悻悻然看着地上的酒杯，许久才抬头看向霍琰霆，她踮起脚尖，凑到霍琰霆的耳畔，用仅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了口： “这就是你说的林瀚城不可能是凶手？一个心中没有鬼的人，听到杜家就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的嘲讽一点都没有遮掩，霍琰霆扫了一眼地上的杯子，眸色渐深。 “当初杀害杜万钧的凶手不是舅舅，你查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本来以为带杜雪薇来见一次林瀚城就能打消她心中的疑虑，霍琰霆没有料到林瀚城这么久了还那么介意当年的事情，让这个小狐狸又有了新的想法。 霍琰霆的面容严肃，目光中带上了些许深思，杜雪薇心中一凛。 现在能这么毫无顾忌的查探，一大部分也是因为霍琰霆为了让自己相信林瀚城不是凶手，放开手让给自己查。 杜雪薇很清楚，如果霍琰霆不愿意让自己查探，在这个少帅府中，她寸步难行。 压下了翻滚的情绪，她抬眼看向霍琰霆：“我说过我要证据，你能给我吗？” 霍琰霆的手逐渐收紧，心中有些捉摸不定。 良久，他点了点头：“你最近安分点，本座就给你证据！” “好，一言为定！” 鹿眼中满是信任，杜雪薇的态度自然，深深看了霍琰霆一眼，放下手中的酒杯，到女眷的圈子中交谈去了。 不由松了一口气，霍琰霆开始思考，究竟该怎么给杜雪薇证据。 林瀚城心神不宁的回到老夫人身边，一眼就被老夫人看出了端倪：“瀚城，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故作镇定的摆了摆手，林瀚城不欲告诉老夫人：“不妨事。” 怀疑的目光在林瀚城的身上不住打转，她自然不相信他口中的不妨事。 霍老夫人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念头，不由目光停留在杜雪薇身上，瞳孔猛地一缩：“你可是和杜雪薇交谈了？” “姐姐！” 林瀚城提高了声音，下意识阻断了老夫人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我没事，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林瀚城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去，老夫人眼尖地看到了从他额头落下去的冷汗。 眼中黑云翻滚，当初的事情对林瀚城来说是永远的耻辱，过了这么久他也没有放下，因此老夫人才不愿意让杜家的人出现。 心中闪过了一个阴暗的念头，老夫人抬眼看向杜雪薇的方向，越发觉得不能留下杜雪薇这个祸害。 林瀚城已经来了，并且在皖西军的军官面前亮相了，有关上一次投毒的事情，很快就开始了查探。 本来就和林瀚城没有任何关系，因此这种事情也拖不住林瀚城多久，眼前林瀚城在顾州城待的时间越来越久，杜雪薇也着急起来。 “怎么样，他今日还是没有出门吗？” 自从上次宴会过后，杜雪薇几次三番找机会要去试探林瀚城，都被老夫人的人挡住了。 第54章 变本加厉 “舅舅，你怎么来了？” 正在书房中和手下的团座谈话的霍琰霆听到徐熠的禀告，赶忙迎了出来，脸上的诧异半点都没有遮掩。 林瀚城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语气也是说不出的风轻云淡，半点都看不出来他内心的着急。 “我也来了这么久了，上一次投毒的事情毕竟也是有我有关的，因此我想看看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本座正在和几位团座们说最后的结果，既然舅舅也来了，那就一起听听吧。” 一丝幽暗的光芒从眼中划过，霍琰霆倒是没有多表情，直接带着林瀚城往里走去。 本来在里面的几位团座和林瀚城行了军礼过后，大家重新坐下来说这件事情。 “本座已经查清楚了，舅舅送来的酒没有问题，当初给我们盛酒的酒杯却很多不见了，由此可见当初是被人把毒下在酒杯上的，和舅舅没有关系。” 霍琰霆说的十分平常，之前就已经跟众人讨论过了，现在不过是走个过场说一下结果而已，丝毫没有任何悬念。 周围的团座也就点了点头，附和着霍琰霆的话。 眼看这件事情就要这么过去了，刚进来的林瀚城忽然间出声说道：“不知道少帅可查出来了究竟是谁在捣鬼吗？” 林瀚城说话间状似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霍琰霆的表情，看到了他的脸色丝毫未动，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满是真诚：“大概是幕后之人掩盖的太深了，本座会继续追踪，也不枉费舅舅白走了一趟！” 没有错过霍琰霆片刻的神色匆匆，林瀚城心下明了，霍琰霆有事情瞒着自己。 心中有了些许波澜，却并没有露出来任何不对。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你们继续谈事情，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林瀚城的表情有些不对，众人都发现了，不过也以为是没有找到幕后黑手有些窝气，都没有放在心上。 林瀚城离开了军政大楼后，一个灵巧的身影出现在了厨房中，很快又离开了这里，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整个霍府的人都在瞒着与杜雪薇有关的事情，更是让林瀚城觉得杜雪薇的身份不一般，一次次想到对方提起杜家的事情，最终他还是决定一探究竟。 老夫人，就是他找的最好的突破口。 “姐姐，杜雪薇到底是什么人？” 本来因为弟弟来陪自己吃饭，脸上有些笑意的老夫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立马就变得阴沉了下来，用力把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神色冷峻。 “我说过你不用管这些事情，难道你现在连我这个姐姐的话都不听了吗？” 老夫人的眉头皱起，脸上带着些许冷意，用一种林瀚城从没有见过的目光盯着他。 “她是不是和杜家有关？” 并没有因为老夫人骤冷的态度而放弃，这个问题已经在林瀚城的心中盘桓了太久，他今日一定要问出来一个答案。 “瀚城……” “姐姐，你就算是瞒着我也是没有用的，如果真的是杜家的人，你瞒着我，难道不是给她伤害我的机会吗？” 眼中闪过了一丝睿智的光芒，老夫人的脾气林瀚城摸得清清楚楚。 她这么三番两次的不让自己知晓，定然是之前就发现了那个杜雪薇的不对，林瀚城不喜欢这种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中的感觉。 面色变了变，老夫人本不愿意让林瀚城插手，这个时候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好，我告诉你，不过你答应我，在你的罪名洗脱了之后，就立马离开这里！” 林瀚城面不改色的答应了老夫人的要求，半点都没有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露出来，姐弟俩到底是在饭桌上说起了这个问题。 杜雪薇对林瀚城和老夫人在院子里说了什么没有一点兴趣，在春芽告诉自己林瀚城在老夫人的院子中待了很久之后，面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小姐，不会出事吧？” 第55章 留下林瀚城 准备出门去老夫人院子的杜雪薇直接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霍琰霆，她面色微变，停下了脚步。 “怎么，夫人这是着急要出门？” 一路已经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愤怒，霍琰霆在看到杜雪薇的瞬间，面色冷然，虽然语气不好，却是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狂怒。 “听说舅老爷终于从院子里出来了，雪薇想着可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杜雪薇心中有瞬间的紧张，不过想到之前是霍琰霆告诉自己证据，却一再拖延，看他神色倒是淡然无波，看不出任何端倪。 目光交错之际，霍琰霆眼中怒色翻滚，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一把拽住杜雪薇，走进了院子里。 “本座说过会给你证据，你为什么偏偏擅自做主？” 纵然没有证据，能在军政大楼下毒且神不知鬼不觉让人查不出端倪的人，除了杜雪薇不做他想。 手指微缩了一下，杜雪薇抬头看着面上带着些许狂怒的男人，露出了一丝嘲讽：“不知道这种鬼话能骗得了我，能骗得了少帅自己吗？” 她的眸光清澈见底，却是丝毫都没有遮掩，直接告诉了霍琰霆她的不信任。 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在今日有了动作，等到明天，洗脱罪名的林瀚城就已经离开顾州城了，哪里还有她杜雪薇查探的时间。 眉头逐渐皱起，霍琰霆有些躁意：“你一定要如此？” “少帅之前亲口答应让我去查，后来却又后悔了，用别的话来搪塞我，雪薇从不曾说少帅的不对，但此时也难免觉得少帅有些……伪善！” 从霍琰霆带着怒气进来，杜雪薇就知道自己今日是出不去了，霍琰霆定然不会让自己出去看林瀚城。 既然如此，有些该说的话，她自然是不会有任何遮掩，直接就当着霍琰霆的面说了出来。 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词语形容，霍琰霆下意识生出了一抹怒气，却在看到杜雪薇脸上毫不掩饰的挑衅的时候，缓缓勾了勾唇。 “既然你是本座的夫人，那无论本座怎么 样，你都是逃不脱的，对吗？” 霍琰霆一把扔开了杜雪薇，出门就从外面关上了屋子：“夫人身体还没有好，好好看着，不要让她出来！” 给身边的警卫员留下了命令，霍琰霆大步流星的离开杜雪薇的屋子，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此时的老夫人刚给林瀚城说了杜雪薇的身份，看着面上神色不虞的林瀚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罢了，当初本来就是我的错，姐夫不愿意原谅我，在这件事情上，看来外甥也是一样的！” 林瀚城听了老夫人的一番话，也知道了杜雪薇的身份，面上快速闪过了许多神色，最后却是叹息了一声，收起了所有的想法。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渐渐攥紧，看着林瀚城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愧疚。 “是姐姐无能，虽然霆儿很孝顺，可是他和他爹是一样的，眼里都揉不得沙子，我要对杜雪薇下手……也很困难！” 敏锐的感觉到林瀚城身上的气息有一瞬间的阴郁，老夫人也做出了保证：“不过弟弟放心，既然她敢出现在这里，不管怎么样，姐姐都不会给她再出去兴风作浪的机会的！” 因为自己是林家的唯一男丁，老夫人的自己的感情，林瀚城自然是相信的。 压下了心中所有的不满，他脸上带上了泪花：“姐姐，谢谢你！” 这厢的姐弟情深还没有完，外面就传来了张管家的声音：“老夫人，舅老爷，少帅来了！” 林瀚城面上的神色微变，快速整理好自己的仪容，老夫人也让张管家带霍琰霆进来了。 “霆儿最近一直都在忙，这一次来可是因为你舅舅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林瀚城之前舅舅说了他去军政大楼知道的事情，因此老夫人也知道林瀚城的罪名已经洗脱了，此时不过就是为了确认一下罢了。 第56章 设局去杜府 老夫人也算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可是在碰上林瀚城的目光的时候，还是妥协了。 “如果瀚城你要自己查，姐姐自然是不会拦着你，不过你可不要让有心人，挑拨了你和霆儿之间的关系啊！” 弟弟和儿子对老夫人来说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姐姐放心，我和外甥本来就是守望相助的关系，不管背后之人到底是谁，我一定不会和外甥离心的！” 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说的斩钉截铁的林瀚城，走出了这个院子之后脸色立马变得十分阴郁。 “查一下今日少帅都去了哪里！” 随着警卫员应声下去，林瀚城盯着军政大楼的位置，目光阴郁。 霍琰霆何等精明的人物，他就不信能有人一次次在霍琰霆的地盘下毒，还可以不让人抓住，除非……霍琰霆就是想包庇那个人！ “小姐，舅老爷从老夫人的院子中出来了！” 纵然是自己被霍琰霆禁足了，可还有春芽盯着外面的状况，杜雪薇的心中没有一点着急。 “已经到现在了，林瀚城应该也明白是霍琰霆不愿意说出来下毒的人了吧……” 杜雪薇眼中带着些许慎重，今日霍琰霆的表现让杜雪薇意识到对方已经知道了什么，她不确定为了这舅甥之间的感情，霍琰霆会什么时候把自己供出去，可是有些事情还是该着手做了。 拉开梳妆盒，看着小巧的手枪，杜雪薇伸手拿了出来，脸上带着决然。 “小姐……” 一直都在替杜雪薇当那个幕后黑手，在看到杜雪薇的动作的时候，春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惨白。 “这里是些银票，如果我今晚没有回来，你就带着离开便是！” “小姐！” 望着桌上的盒子，看着要出门的人，春芽生出了些许害怕。 “春芽，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这一次我定然要手刃仇人，以后的少帅府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你也走吧！” 泪水从脸上划过，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春芽哪里还能不知道杜雪薇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这一遭的。 她的目光变了变，再一次看着杜雪薇，终究是快速把眼前的盒子放进了它该在的地方，回到了杜雪薇的身边。 “春芽不会扔下小姐一个人的，既然小姐要去冒险，春芽也去！” 她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杜雪薇盯着眼前的人，在确定了春芽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之后，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心中也有些温暖。 是夜，月已经上了柳梢头，整个少帅府都陷入了安静。 今日发生的事情到底是给霍琰霆造成了些许麻烦，他连夜出去看望皖西军的将领们，安抚他们的情绪。 杜雪薇身姿矫健地从墙头一跃而过，往林瀚城的屋子中扔进去了一个纸团，而后快速离开。 “谁？” 因为还不能离开顾州城的林瀚城心中烦闷，还没有入睡，被纸团打到之后立马站到了窗边。 一阵微风吹过，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眼中闪过了一丝微光，他盯着地上的纸团，最后还是蹲下身捡起了它。 “若要知道下毒真相，出府后跟着三角的暗号走到目的地！记住，要一个人！” 龙飞凤舞的几个字，让林瀚城的面色大变，死死把纸条拽到手中，神色阴晴不定。 很明显这是一个拙劣的陷阱，可对他来说现在的时间太宝贵了，在这里多留一天，回去之后可能就会多好几分危险。 第57章 绝密卷宗 林瀚城从来到这里之后心中的惶恐在这一刻瞬间汹涌而出，看着渐渐靠近的火光，听着从远处传来的各种慌乱的声音，恍惚间回到了当初看到的杜家的惨状的时候。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狰狞，无处不在的哭声让他心惊，心防也在这个时候彻底被打开。 杜万钧和他也算是有些交情的人，甚至当初是他给了杜万钧另一个选择，如果不是他，就算是有人想要算计杜万钧，也不会那么容易。 “万钧兄，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 林瀚城泪流满面，周围一阵风吹过，他周身附近的白粉被吹走了些许，刚才还恍惚的人抬眼，却发现不远处不过是个小火堆罢了，并没有靠近的鬼火。 而刚才听到的惨叫声，也好像就是在他自己幻想的一样，消失无踪。 到了这个时候，林瀚城哪里能不知道自己刚才是被算计了，虽然还没有想清楚，可他已经反应过来不能在这里久留了。 转身就想要逃跑，额头被一个冰凉的东西顶上。 杜雪薇泪流满面，刚才林瀚城看到了什么她不知道，可对方的话却让她清楚，当初的杜家满门被灭，果然与眼前的人有关。 “林瀚城，你勾结日本人杀害我杜家那么多人，今日，我杜雪薇就送你去地狱，给我杜家人赎罪！” 林瀚城听到了杜雪薇的声音，身子僵硬，感觉到额头的东西，面色复杂。 “贤侄女，我和万钧兄是多年的好友，定然不会对他出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要耍花招！”捏着枪的手越来越用力，现在不管林瀚城说什么，杜雪薇都不愿意相信。 曼陀罗一直都有彼岸花之称，传言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也能让人看到心底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她用曼陀罗花粉和迷药制成了这种迷幻药，迷惑了林瀚城的心智，又借由他对杜家老宅的恐惧，让林瀚城说出了刚才的话。 他的两句话，已经足够说明他的心虚，杜雪薇自然是不会给对方狡辩的机会。 “你敢发誓，你跟杜家的灭门惨案无关吗？” 杜雪薇目光冷然，看着林瀚城的目光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我……” 林瀚城的手有些颤抖，张嘴要说，却始终都开不了这个口。 “爹，雪薇给你报仇了！” 心中默念了一句，杜雪薇扣动了扳机。 “住手！”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林瀚城睁开眼，发现了退在一旁，面色狠戾的杜雪薇。 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的霍琰霆。 在杜雪薇扣动扳机的那一刻，霍琰霆移开了枪，这一枪最终还是打空了。 “霍琰霆，你一次次告诉我要给我证据，就是为了隐瞒林瀚城的罪行，到这一刻你还要为这个汉奸说话吗？” 和日本人勾结，让自己父亲被杀，林瀚城在杜雪薇的心中早就已经和汉奸划上了等号。 “杜雪薇，舅舅不是你说的那样！” 霍琰霆心中惊魂未定，如果他迟来一点，林瀚城就要在杜雪薇的枪下丧生，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不敢多想。 “你还在骗我！”杜雪薇有些咬牙切齿，刚才是她能杀得了林瀚城的最后机会，现在霍琰霆来了，她知道自己没有报仇的希望了，顿时有些万念俱灰。 “你们是一家人，所以当初老夫人给大帅求情，大帅放了这个汉奸，今日即便是我自己找出了证据，你也要包庇这个汉奸，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