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红伶》 楔子 长长的叹息从各据一方坐着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嘴里重重吐出,可傻了另一个半倚在真皮沙发上的同伴。 “哟哟哟,咱们未来的大作家怎么了?”庄梦蝶放下手上的商业周刊,刻意失声娇嗔“灵感塞车了吗?还是文思泉涌不知道该往哪下笔才好?” “姓庄的。”下巴靠在办公桌面的女人懒懒抬起眼看她。“想死就说一声,大姐我马上送你上路。” “这可不太好哦,呵呵”对于自家老板的惨状,庄梦蝶坏心到了极点,一点同情都没有,还学着主子惯用的笑法回敬她老人家。“小犬会哭的。” “就让你那儿子去鬼叫他的。糗我者,杀无赦!” 怎么连她的宝贝儿子端出来都不行!“您老人家刚说的词还挺好的,可以用在写作上头。” 话题回到写作,姓吕名大姐的诡异女人又叹了口长气。 见鬼了,这一格格的绿格子看起来怎么都那么讨人厌,她以前念书的时候怎么都不觉得? “我终于知道小学作文拿八十七分跟会不会写小说是两码子事。”吕大姐说出感言。 这还需要亲身经历才能证明吗?庄梦蝶僵了表情,硬扯出干笑应和。她家大姐好像真的跟常人不一样,虽然说平常就这样觉得,可最近益发觉得她很神秘。 “你到底写得怎么样了?”三个小时前看她振笔疾书写得不亦乐乎,不时还发出哼哼哼、哈哈哈的怪笑声,现在却像个病恹恹的老狗了无生气。 “喏。”吕大姐将填满字的稿纸一张张折成纸飞机,很不屑地将它时向庄梦蝶。 纸质太轻的结果是让纸飞机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再轻飘飘的缓缓落在庄梦蝶脚前,也只有三架而已。 庄梦蝶捡起它,很是讶异。“大姐,你写了一个早上就只有这样?” “很多了。”吕大姐抿抿唇,神色不悦。“八十七分的作文也才写一张而已。” “呃”突然觉得自己接不上话的庄梦蝶只能再扯一次干笑,还是看看她家主子的文采吧。 齐明霁,一个王八到了极点、风流得好比四处走动的人工性器、自以为长得一副倾倒众生的脸就了不起的混帐!有钱就了不起、齐氏建设二代主子了不得啊!也不过就是拿家里老头给的东西罢了。要就自己白手起家,拿别人的车什么。我呸!还有那什么见鬼天杀的个性,我真搞不懂得什么当初 从皱成一堆的稿纸中抬头,庄梦蝶再也扯不出干笑,只有苦笑的份,敢情她家主子拿小说当日记写了! “大姐,你这如果真能变成书也会涉及公然侮辱罪的。” “哼!我管他去死。”吕大姐抬高双脚搁在桌上,整个人躺进椅背。“我又不打算出书。” 才三张纸能搞出什么名堂?就算是短篇小说,也未免太短了。庄梦蝶摇头,再看向最后一张。 “大姐,这不是我们的契约内容吗?” “嗯。不过,咱们一开始并没有订契约,这只是广告宣传。” “好像是从幽人的事情发生之后,大姐才决定以后所有工作都要订契约的吧?”她回忆,略带傲气的眉微皱。 “嗯。”吕大姐敷衍的应了声。“有时候会想,当初是不是让幽人接错工作,才惹来一身腥。” “那是幽人自愿的,不是吗?” “一半一半啦。”吕大姐不是挺认真的应道。 一半一半?庄梦蝶疑惑地看向她,却再也得不到更多的消息。 第一章 烈阳炙日,森森绿荫,阵阵蝉鸣相佐、徐徐带着热气、一点都不清爽的微风,又是一年当中令人又爱又恨的夏季,对大多数人来说是这样没错。 但是对年轻有活力又喜爱户外活动的青年学子来说,夏天似乎成了另一种展现生命力的舞台。尤其是在大太阳底下,五六个人在球场上绕着一颗直径不过才二十多公分的球直跑急追,无视烈日的荼毒,仿佛这烈阳再怎么热也敌不过场上他们年轻人的生命力,笑声、叫声,声声震耳欲聋。 微呈褐黄的肤色、凹凸有型的肌理、精瘦有力的长腿,交互来回奔驰在球场上,伴着吆喝声,这样一群热血洋溢的青年很难不吸引过路人的注意。 这也是她为什么宁可顶着大太阳,驻足在原地也不离开的原因。远远的,就站在看不清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只听得见他们吆喝声的距离,静静的看着他们。 微微扬起唇角轻笑,眯起眼向往地看着场中来回奔驰的青年,夹带热气的风吹拂一头乌黑的秀发,撩动如大海波浪;恬静的神情恍似看顾这群青年般,祈求他们能永远这样快乐、这样充满生命力地活着。 咚、咚、咚!沉入自我迷思中的她被连续不断的声响扯回了神,脚下被不知名的东西轻轻一碰,她低头细看。 一道突兀的粗哑嗓子同时大声地吼出 “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帮我把球丢过来?” 她被这样的声音惊得抬起头,一张脸就在自己看得到的距离内,清清楚楚的轮廓,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扬着笑,险些炫了她的眼。 等了半天,球还在女孩的脚边,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还不如自己去捡回来比较快。 “不好意思,不知道球有没有砸到你,我”他一边弯身捡球,一边说着的话突然停住,两眼发直地看着面前完全无动于衷的女孩。 好美的女孩!他看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热风将她黑瀑般的发吹乱得有如海浪起伏,气定神闲的微笑不因为他的突兀出现而有丝毫改变。淡淡粉蓝色的裙摆随风飘动,犹似翩飞的蝴蝶羽翼,整个人仿佛快随风消逝似的,静静的、淡淡的,一抹剪影,差点就让他有种大白天见到幽灵的错觉,她淡然的存在简直不像是人。 而她一双剔透有如玻璃珠的眼,紧紧垂锁在直起身到一半的他的脸上。 “明霁,你捡球捡到美国去了!喂,大家都在等你啊!”同伴的吆喝从场上传来,惊醒分神的他。 “我”他困窘地只手猛抓头,尴尬得不敢将眼神瞟回女孩身上,半天都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那个” “他们都在等你。”她开口,用与外表一致的纤柔嗓音催促道:“别让你的朋友们久等。” “你是谁?”朋友的催促声愈来愈急,逼得他就算难堪、就算困窘,也不得不快点把话说清楚。不为什么,只因为他急切地想认识眼前这样一个突然揪住他的心的女孩,他差点窒息在她这样淡然近似冷漠的神态下。“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突如其来的询问,和他的出现同样突兀,她唇角的微笑加深些许。 “明霁,你找到球了没啊?” “快找到了!”他回吼,脸上的表情随着她的静默而更加困窘。“可以吗?” “尹幽人。”抬手轻抚胸前,她带着浅笑回答“我的名字。” 她肯告诉他名字!他咧嘴露出白牙。“我,齐明霁,希望能再看见你。” 那是他俩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后来,齐明霁终于知道这名字代表什么样的人。 尹幽人,美丽、漂亮、高傲、孤绝、无视众人、独来独往的四年级学生,算来该是他的学姐,用冰山雪莲来形容她一点也不为过。至少,他问的同学友们都如出一辙地这般告诉他。 是吗?疑问缠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那日她给他的印象绝非什么高傲〔么无视众人;若是,她不会这么轻易就给他她的名字。真是差劲的评论,他断言;认定自己那日所看见的柔美娴静,才是尹幽人这名字所代表的意义。 想再见到她,真的好想。眺望烈阳曝晒下的球场,连日来徘徊在这块初见到她的地方不是没有原因,只是单纯的想再见她一面,不知为何,就是想再见到她。仿佛知道若再见她一面,便会明白这份热切是为了什么,会清楚走在路上看见波浪状长发的女孩,都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确定是不是她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还有,那份盼望她来、又害怕她真来的上心怎又是为了什么。 “你今天没有下场打球?” 纤柔的声音突地自他背后传来,急转过身,乍见尹幽人那空灵身影令他愕然。 “你”美丽的臻首侧仰,疑问写在一双看着他的眸子里。“我有那么可怕吗?让你说不出话来?” “不、不是!我学姐,这个”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没关系的。”他看来是很朴直的人,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尹幽人半垂眼睫避去刺人眼的阳光,微微摇头叹息。 “你怎么了?”听见叹息声的齐明霁关心地道“有什么事困扰你吗?” 她摇头。“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话一说出口,从她的表情读不出任何思绪,可他意识到自己说得突兀,努力想若要如何自圆其说。 风铃般的清脆笑声在空气中轻扬,教他张大了口,讶然表情不言而明。 笑声一停,尹幽人凤眼流转间净是了然于心的领悟,却还是明知故问:“找我有事?” 齐明霁红了脸,他终于知道自己想再见她一面是为了什么,这份想见她的热切心思为的又是什么。想了解她更多、想懂她更多;想知道在众人眼中和在他眼里的她,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更想走进她的生命,也让她走进自己的。 真不敢相信!才看她一眼而已,他竟然会就此钟情。 一见钟情!他想都没想过且一直嘲笑轻视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心虚地垂了眼再抬起,发现她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你在看什么?” “看球场。”尹幽人淡淡笑道。“在那里,你笑得很开心、很自在,不像现在这么紧张。” “我紧张是因为你!”他有点像是情绪失控的吼叫。瞧见她首次变换成错愕的表情,才知道自己吓到她,他抓了抓脑袋,很是挫败。 不想被当成小孩子却又表现得像个小鬼,他懊恼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找不到话来为自己辩解。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从懊恼中回过神,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在笑? 抬眼看她,事实证明他没有听错。 “抱歉,但是你真的很可爱。”坦率又近乎直朴,这样的男孩子已经不多,更何况他将来是大企业的接班人。 齐明霁皱起浓黑的剑眉,不高兴地道:“没有一个男人喜欢被人说可爱。” 男人?细细的柳眉挑起一抹兴味。“你还只是半个男人。” 十八岁的年纪,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说男呵看轻了他,说是男人却又高捧了他,很是尴尬的年龄层次。 “我”哑口无言,对于自己也认为没错的实话,他向来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因为我说的也正是你所认为的,所以你无法回嘴是吗?” 齐明霁瞪大了眼。“你怎么能洞悉我的想法!” “如果说我拥有看透人心的能力,你信不信?”瞧见他毫不迟疑地猛点头,尹幽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你太容易相信人了,明霁。” 明霁!“你刚才叫我什么?” “明霁。”她重复一次,明白他之所以错愕,是因为她唤他名字唤得突兀“你不是希望我这样叫你吗?” “你又知道?” “你说你信我能看透人心的。”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天天到这里来吗?” “我不知道你每天都来,但是为什么来我知道。” 每天哪!尹幽人又笑了起来,没有意识到这抹笑里带了些许自得,怕是早习惯被这么天天盼着。 “你知道?” 完了!他什么都不必说,连开口表示的机会都没有。这会儿,摇头叹息的人变成他了。 “为什么叹气?”这她就不懂,也看不出来了。 “我知道你的答案,所以” “你也学会看透人心了吗?”学得可真快。 “是啊。”齐明霁呼口气。罢了!他摊摊手、耸耸肩,豁然笑开,问道:“可以做朋友吧?”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为什么隐瞒自己的心意!不是说知道她的答案吗?如果知道,为什么不问? “这是我的真心话。”至少,是他委屈自己心意的次要打算。 “半个真心话?”尹幽人又问,实在不懂哪有人这样子的。“我在想你是不是看错了。” 齐明霁傻眼,呆呆地问:“什么?” “我的答案,你看错了。” “所以”他的喉间似被石头哽住似地咳了咳,顿了会儿才能顺利地继续说:“你的意思是” 柔美透着娴静气息的她露出一抹笑意。“你希望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明霁。” 齐明霁怔住,不敢相信竟然会这么简单、这么容易就得到她的心! 得到了吗?他疑惑,却懒得去深思,人已向前一大步。 他的接近让尹幽人退了步,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垂在身侧的手已被握在大大的掌心里,炙热如烈阳却没有阳光刺人的灼痛感。 “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认真还是敷衍,我都会努力,努力去懂你、了解你,让你离不开我。”男孩略带稚气的脸吐出成熟如男人般的话语。 这样笃定的神情、坚定的口吻,倏地撼动尹幽人。 一颗芳心,因他的话而怦然悸动。 “喂,听说你是我家幽人的这个?”斜靠在柜台的茶坊主人比着大拇指暗示。 齐明霁放下就口的瓷杯。“你又是谁?” 嘻!问她是谁?“小子,很少有人敢在我面前这么拽,你倒是不怕死。” “用这种态度对待客人,难怪你生意普普通通。” 这小子敢拿话刺她,好玩!她等着看那一天到来。“别怪我没提醒你,喝牛奶的小鬼怎么样都是小鬼,不会因为改喝咖啡而变成大人,听清楚没有?” 齐明霁咬牙怒瞪着她。“你不拿话激我不痛快是吗?” “啧。”在鼻间猛挥,女人煞有其事地喷喷出声:“啧啧,好浓好酸的乳臭味,不知道是哪个小鬼跑进本大姐的店里,待会儿可得拿除臭剂来除臭哟!” 齐明霁气得直咬牙。“你这个人名字怪就算了,连性子都怪。见鬼了,为什么幽人还能在这里待得下去?不被你带坏是她出污泥而不染,是奇迹!” “是啊。”大拇指顶在鼻尖,没好气地回敬他一记鬼脸,她故作夸张地喝道:“好大的一个奇迹!” “你”“还在斗嘴呀!”夹带笑意的声音介入,成为第三势力,阻断齐明霁快冲动出口的怒气,瞬间化戾气为喜悦。 “幽人。”他滑下柜台外围的高脚椅走向尹幽人,一手接过她满怀的花草茶叶。“外头热不热?” “还好。”尹幽人仰起脸让他的手轻轻在自己脸上一下又一下拭汗,勾起唇角轻笑。“你怎么来了?”她是跟他说过自己在这里兼差打工的事,只是没想到他会来得如此频繁。 “来看你。”健康红润的唇一开一合,坦率地道。 “呼这里真热啊!”怪了,手是拼命扇着,可这风还是热得要死,亏她冷气还开到二十度哩。 “你”“大姐,别再逗他了。”真是的,都快逗出火来还不停止。尹幽人轻轻摇了头,拿她没办法。 听见这话、齐明霁更有气,回头看着尹幽人。“你不觉得她的名字摆明就是用来占别人便宜的吗?”姓吕名 大姐这世上哪有人真叫这种名字的?吕大姐?哼!八成是自己想出来的假名字,偏偏幽人叫得这么顺口。 “最起码我也看人占便宜啊,小鬼。”吕大姐从柜台走出,来到尹幽人身边,一手搭上她纤细的肩膀。“你这种人的便宜我还不屑占哩。”要就要找最好的,起码也要像身边幽人这么美的货色才行。 “大姐”尹幽人叹息似的口气唤着。真不懂,大姐跟明霁好像有仇似的,老和他作对。 要是明霁知道一向能把他气得直跳脚的大姐还小他一岁,恐怕事情就更复杂了。到时候,相信明霁的自尊心一定会被击个落花流水。 尹幽人同情的目光瞅着齐明霁不放,看着他气红的脸却也帮不上忙。 “你!”这厢不知情的齐明霁在女友面前不好发脾气,只有咬唇硬忍下来。 还真忍下来!吕大姐眯起眼,很是意外他能忍得下来,既然如此 “我说幽人啊。” “大姐,有事吗?” “你的肌肤还真滑嫩哩。” “大姐?”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尹幽人不明就里地看着认识时日不算短的朋友,大姐的怪异就连能看透人心的她也看不透,总不了解她做每一件事的用意。 相对于尹幽人的茫然,齐明霁是绷紧了神经,狠狠瞪向脸上明显刻了个色字的可恶女人。 这还叫女人吗?竟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他好歹也是个男人,而且幽人是他的女友。 “哼哼哼!”搭肩的手忽而改环住尹幽人水蛇般的腰身,奸笑声不断。“昨天我和幽人一起到春天酒店泡汤,呵呵呵!你知道的,女汤是女人的天下,到处可以看到不着寸缕的美女,呵呵呵”“你!”这是哪门子的女人。 还能忍得住吗?嘻嘻!“老实说”吕大姐把脸凑近尹幽人的脸庞,唇角勾起奸诈的诡笑,轻呼口气在她颊边道:“幽人,你的身材可真好,wonderful!” “姓吕的!”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女人欺人太甚! 气疯了吧,哈哈!吕大姐松了手,两手意兴阑珊地左右一摊。“我只是看,只是看而已。” “废话!”难不成她还想更进一步,这个变态女人、疯婆子!“不准你对幽人下手!” 这下可冤枉了,吕大姐脸上浮现无辜的神情。“不是说了吗,我只有看而已,哪有动手。” “光看就不得了了,还动手!” “明霁?” 听见呼唤,齐明霁的双眼瞪向不知死活、存心激他 而他确实也被激成功的始作俑者、千古罪人,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带走幽人,远离这变态女人的荼毒! 一头雾水的尹幽人就这么被拉着走,频频回头看向不追上来还朝她直招手、笑着说再见的吕大姐。 “拜拜,祝好运。”吕大姐挥着手,乱没安好心地说道。 “明霁!”没头没尾就被拉出门,尹幽人只能以莫名其妙来形容她此时的感觉。“明霁,怎么回事?” 齐明霁没有回头,甚至连应一声都没有,埋头猛然大步走的结果是把尹幽人累得直喘不过气来,跟不上他脚步的她忽地向前一倾。 “小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旋身扶稳差点跌倒的尹幽人,他后悔自己的冲动,为什么不能好好平心静气地面对一切、面对那家伙的挑衅。 倒进他胸口的尹幽人连吸几口大气后,才开口说道:“怎么了?突然不开心。” 不怪他害她差点跌倒,反而担心他。齐明霁抑忍不住冲动,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明霁?” 不懂他的用意,尹幽人一脸茫然。暗暗思量自方才和大姐斗嘴到现在他的失态,才终于明白,是大姐的话激了他是吗? 双手反环上他的腰,她笑着轻拍他腰背。“没事的,大姐的话不要介意。” 他不是介意,而是因为那家伙的话勾起他对她的占有欲。 从认识到交往,一切来得如此突兀、如此快速,让他到现在还无法完全接受这是事实,甚至他有时会觉得恐惧,怕这只是南柯一梦,美得短暂,结束得也快。 就因为这样,所以他始终只是牵她的手,不敢再进一步,怕一逾越就像踏出梦境般,什么都会消失。她的笑总是空灵、她的气息总如煦风、她的存在是如此淡雅,在她身边,激越的年少气盛不自觉便会沉淀,就会沉稳许多;活泼好动的因子也跟着安定下来,这份感觉是他所想要的,就如好动的脱兔,最终也要有个巢穴。同样的道理,尹幽人之于他的意义也是如此。 但是正因为她的存在如烟似幻,让他不敢碰,不敢牢牢握住她,怕一用力,她就像空气中的烟雾般消失无踪;一直以来,他又惊又喜、又恐又惧,像个孩子想把最心爱的玩具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地方一样,他也想将她藏到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只属于他一人。 而这想法让他更觉得自己像个小鬼。那家伙的话虽毒却没说错,喝牛奶的小鬼就算改喝咖啡也还是小鬼。 “明霁,你没事吧?”尹幽人清凉如山中泉水的指尖滑过他紧锁的浓眉。 他不自觉地放松紧皱的眉,张开眼便看见一双担忧的美眸。 “我”重新拥紧她,他不愿意让她瞧见自己此刻孩子般的表情。 “有话就说,我不希望你有事瞒我。不要介意,大姐只是在说笑。” “她说的是事实。” 必须承认,因为他的性子就是这么直,不懂得转弯抹角,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就算今天被骂、被嘲讽的对象是自己,只要是对的,他也会承认。 “我我不想被你当作小鬼看待、不想跟你有这么遥远的距离、不想表现得这么不成熟、不稳重,让你没有安全感。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相差三岁!为什么不让我比你”话没说完,开合的嘴早被尹幽人踮脚吻进唇间,封住他对自己强烈的不满。 “我没有将初吻送给小孩子的打算,明霁。”尹幽人淡淡笑着,看着被吻傻的齐明霁脸红得像什么似的,她还是一派神色自若。 “在我眼里,你就是你,我从不想你比我小或我比你大这种事,除非你介意我年纪比你大,所以” 呆茫的眼看进她失望的表情,他迅速回神道:“没这回事!我只是气我自己为什么这么不成熟,为什么不能像个大人般让你倚靠!我只是一个还要靠家里供给上学的普通人,只是一个学生,除了学生的身份以外,我什么都不是。” “你不会什么都不是。” 会这么自暴自弃是心急使然吧,急着想变得成熟世故,想变成能靠自己独立生存不倚赖任何人又无法马上达成目标,对这样的自己觉得气恼。 看透齐明霁懊恼的尹幽人柔笑着“不要心急,很多事需要时间累积,成熟不是可以马上拥有的,知道你最吸引我的是什么吗?” 齐明霁挑眉,从没听她说过这样露骨的话语。 “你活跃的生命力和全然真诚的笑容。”她忍不住伸手触及他的唇角。他的唇角有两道明显的笑纹,可见他有多爱笑,双眸落在笑纹上,茫茫然想起初见面时他的神情,唇也不由自主地开启!“如果认识我会让你失去笑容,那我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幽人?” 恍如由梦中惊醒,尹幽人被他的呼唤震住。天!她怎么会说这种话! 这和原意不符啊!初次的心慌意乱来得如此急促,快得教她无法好好隐藏,别过脸闪避他目光的举动被误解成羞怯,也让她被他再度搂进怀里。 “我不急。”她说得对,很多事情需要时间累积,急着变成熟、变独立只会让自己乱了阵脚。“我不急,也接受你的说法;但是” “但是什么?”他拉长语音的迟疑教她又回头看他。 “等我,在我身边等我。”将她的头压在胸口,不好意思让她看见自己红了满脸的表情。“我会让你幸福,让你不后悔选择我。” 我会让你幸福在齐明霁怀里的尹幽人垂下眼,唇边勾起一抹复杂的笑。 “等我,答应我一定要等我。” 齐明霁双臂在她背后收紧,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愈等愈久心愈慌。 “幽人?”一声呼唤之后,感觉胸口螓首上下动了动,他咧开满意的笑容。 她答应了!他为这允诺雀跃不已。 只是,他一直没发现怀中伊人那抹复杂难解的笑。 第二章 “回来了?”懒散似老人的声音招呼着刚进门的尹幽人。 “嗯,回来了。”尹幽人心不在焉地道,呆呆的关上门,落座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 “把那小鬼哄回去了?”吕大姐难得好心地送上一杯热红茶,店里连只小猫也没见到,她干脆挂上“休息中”的牌子,坐在尹幽人对面。 “明霁不是小鬼。”将她视为最爱,为了她努力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长,这样的心思,小孩子是不会有的。“他” “他怎么了?”吕大姐挑了眉,又哼呵地怪笑着。 “他承诺要让我幸福,让我不后悔选择他。” “笨!”吕大姐毫不客气地吐出这字眼,外加哈哈大笑。“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人,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大姐!”尹幽人突然拉高声调,神色一反平日的沉静,激动得红了娟丽的容颜。“不要这么说他!” 笑声由大至小,逐渐化成干咳的笑,吕大姐精明的利眼扫上她。“你为他辩护了呢,漂亮的幽人妹妹。” “他很善良、很朴实,和一般的男孩子不同。” “我知道他和一般的男孩不同。”吕大姐耸耸肩,双手一摊。“他是咬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子弟。” “我指的不是这个。” “哦?”吕大姐扬起眉。“不然你指的是什么?” “他那个人!”尹幽人啜着热呼呼的红茶,杯口冒起的热气氤氲了她的眼。“单纯朴直,不像会伤人的人。” “你是说他无害?”呵,真的开始为他辩解了呢!“我说幽人,你该不会假戏真作吧?” “你多心了。”尹幽人笑应了声,凤眼眯起,挡住不少来自吕大姐的探视目光。 “但愿是我多心。”吕大姐把玩自己额前的发,漫不经心地道:“你很少会替谁解释什么的。” “凡事总有第一次。” “是啊,就像女人献出处子之身一样”她倾身,目光犀利地看着尹幽人。“第一次总是让人痛不欲生,难受得很。” “大姐!”尹幽人嗔斥。这是什么比喻啊!“请你说些符合你年纪的话好吗?” “不好。”吕大姐一个耸肩便否决她的提议。“那会要了我的命!回到正题,你会突然为齐明霁护航不是没有原因的吧?” 尹幽人抬眼看了看对桌的她,轻轻点头。“我不认为他是那种人。” “哪种人?” “会伤别人心的人。” 吕大姐往后靠向椅背,跷起腿。“不是每个会伤人心的人额头上都刺着‘我会伤害别人’几个大字好吗!看看我”她摊手,要尹幽人好好看看她。“我看起来不会害人吧,可谁又知道我一肚子坏水。” “这种话能说得理直气壮的大概只有你。” “没错。”她笑应尹幽人投来的一记白眼,回到正题。“所以,你又凭哪一点判断齐明霁不是?有些人是伤害别人而不自知的,说不定他正是。” “那个被他伤害的女孩难道没有错?” “当然有错。”因为被齐明霁拒绝交往而觉得受辱,因喜欢而生愤恨,转而找上她吕大姐,花钱请她设计报复齐明霁。呵呵!“朱秀绢以为使齐明霁爱上你,然后你再抛弃他,让他尝到什么叫作被甩的滋味,这种报复手法和动机既愚蠢又可笑,那个女孩脑子也不怎么灵光,亏她还是个大学生,哼哼。”“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接下这案子?” 这家店表面上是再普通不过的茶坊,事实上,在暗地里,真正能让吕大姐赚钱的是所谓的爱情游戏设计,应找上门的客户的要求,设计种种戏码,让手下的人担纲演出直到戏结束。好比电视上演的连续剧一样,只是将它搬进现实生活中而已。 而她,这次的工作就是替朱秀绢向齐明霁报复,让他先爱上她,再提出分手,让他尝到痛心疾首的滋味。 很残忍、很冷血的工作,可这回却是她抽到签,只能说她的签运不佳。 “最现实的问题”吕大姐搓搓手指做数钱状。“钱,只差她这一笔,我就可以丢了这家店,专心做我的本业。”老是窝在这里面对那票大学生,她都快变成清汤挂面的清纯学生了,一点也不好玩。 “你明知道那女孩不对。”尹幽人为她这不分青红皂白的赚钱法感到愤怒。 “我不在乎对不对,只在乎赚不赚得到钱。”哦,生气了呢!“你生气了?” “没有。”淡漠的语气实在很难说服坐在对桌的吕大姐。 “你的确在生气,不过,齐明霁也不是绝对没错的那一方。” 此言一出,尹幽人疑惑地看着她,表情像是在问:为什么? “伤害别人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只是多少而已。有的人是蓄意伤人,所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有的人是无心之过,伤了人往往不自知。齐明霁就是后者。” “可是那个女孩本来就该知道告白有两种可能,一是成功交往,一是失败被拒绝。” “没错。”这一点她认同。“不过,如果齐明霁的拒绝方法让这女孩觉得自己受到伤害呢?” 尹幽人哑口,一开始她就没想得这么深。 “事出必有因,朱秀绢如果不是因为齐明霁拒绝的方式让她觉得受伤害,她没那么无聊送一大笔钱到我面前吧?” 尹幽人瞬间哑口无言,不能说吕大姐有错,因为她说的有道理。 “所以啰!”吕大姐伸手轻弹她白嫩的脸颊。“你能说他是无害的吗?” 螓首缓缓摇了摇,樱唇又启,想再为他多说些什么。 “但是这样做又对了吗?伤害他并不能让那女孩忘了自己曾被伤害的事实不是吗?” “没错,但至少她会比较甘心,这就叫作一报还一报。” “那我们呢?我们没有理由去伤害他。” “所以”吕大姐倾身向她,吐出她不敢相信的话:“我们总有一天得承受他回敬的报复。” 被这样的话一惊,她的手不由得抚上心口。“大姐?” “我可不认为自己能做尽坏事而不遭天谴,只是我更期待会是什么样的天谴。”吕大姐躺回椅背。 “但伤他的人是我,真的要遭天谴,那个人也会是我。”尹幽人垂下眼,幽怨地道。“你逼我做坏人。” 她耸了肩。“没办法,谁教我们是做这一行的,死心吧,别妄想当圣人。” 尹幽人幽怨地瞟向她。“被你拖累了。” “没办法,谁教你和我一样,都是缺钱一族。” “可是会想出这行业的大概只有你一个。” “当然,谁有这个脑子干这行,呵呵呵”说到底,她还是捧了自己。 “但是对齐明霁真的要做得这么绝?” “你在乎他?” “只是想怎么样才能两者兼顾。”尹幽人双手抱着瓷杯,遮住自己的眼。“一定有其他方法能解决这件事。” “早晚都要让他受伤害,让他知道被拒绝的痛苦。”吕大姐乱不端庄地打了个大呵欠。“戏巳经演到一半,就算你后悔想抽手,他一样会受伤。” “那就让结局提前到来好吗?” 这会儿呵欠可打不出来了。“幽人?” “我五月份就毕业了,本来计划是要实行到七月份不是吗?现在将它提前到五月可以吗?” 吕大姐隔着氤氲热气看向她的眼仿佛能看透人似的微眯着,瞅得尹幽人心慌。 “幽人,你一向很冷静理智,足以洞悉人心,每一件工作也能依情况予以适当的反应,每件事对你来说都游刃有余,这是我放心把工作交给你,让你自己打理而不插手的原因。怎么?遇上齐明霁就不行了吗?” 尹幽人没有应话,低头沉思要怎么说服眼前快把自己看透的人。 说来奇怪,吕大姐明明比她们都小,为什么能精明成这副德行?把她们这些人治得死死的,招架无力。 尹幽人想了想,灵光一现,随即露出诡艳浅笑。“大姐,如果我能提早收工,你一样能收到尾款,对你来说并没有损失;况且,我提早结束工作便可以排出空期接下一件case,你不就能早些赚钱了吗?” 钱!被尹幽人一提,无数的—符号倏地在吕大姐脑海里闪来亮去,好不炫目。该死的!这幽人妹妹当真搔到她的酸处。 “虽然这么说,可是” “好嘛!”缥缈的身影如风拂薄纱落入吕大姐腿上,樱唇微吹芝兰气息。“平常我都很听你的话,这一次你就让我自己做决定好不好,嗯?” “这个”软玉温香入怀,尤其还是连女人都忍不住想呵护的尹幽人,谁能拒绝?而且钱耶,就在眼前向自己招手!“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只要别让我没钱赚就行。” “谢谢大姐。”尹幽人轻柔送吻贴上老板脸颊。 年轻的老板大呼过瘾,甚至还贪心地要求再多几个。 阳明山上细薄雨雾如丝似絮地落下。 尹幽人站在通往擎天岗的栈道眺望面前叠叠深绿山坡,悠然远眺的神态、唇边如唐人工笔下轻描勾勒出的浅笑,空灵缥缈得犹似仙人般。 毫无预警的双臂忽而紧紧抱住她的身躯。 熟悉的气息、像熄不灭的火炉似的体温,早告诉她偷袭自己的是谁。 “买到了吗?”说要回栈道入口旁的贩卖部买点东西,留她在这里等,等了几分钟,怎知他会以这方式突然出现。 “怎么了?”等了半天没听见齐明霁说话,依照往例将背柔顺贴在他胸前的尹幽人关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以为你”头重重压贴上纤瘦的肩膀,像许久没呼吸过似的急促吸取来自她身上的幽香,惊恐的心盲目跳动,为方才看见的、感觉的景象惊慌失措,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他以为她就将跟着风、随着雨、伴着雾消散,化成空气中他看不见的分子。就这一份突来的惊悟,令他胆战 心惊,慌得丢下手里的提袋,只顾着冲上前抓住她。 “明霁?”腰上钳制力道渐重,她关切地问:“不舒服吗?” “不是。”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齐明霁才能顺利开口:“是我神经质,还以为你快被这里的风吹离我身边。”真是笨啊,风怎么吹得动一个人呢?“我怎么搞的?就算你再怎么纤细也不可能随风而逝,我是猪啊,明明不可能的事,自己还紧张成这样,我” 他的话,倏地终结在尹幽人转身踮脚送上的轻吻。 “我可不想爱上一只猪。”尹幽人眨眨眼戏谑地道。“你买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 “你说要去买点饮料什么的,不是吗?” “我”他搔搔头,神色赧然。“我把它丢在半路了。” “呵呵”“我去找回来,一下就好。”真糟糕,老是在她面前出糗,天晓得这是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偏偏又避不掉一见她就失神的反应。“等我。”他难得主动地啄吻她颊边一记,笑着往来时路走。 尹幽人望着他的背影,手抚着被齐明霁亲吻的脸颊,只觉得被他嘴唇碰触的地方好热、好烫人 就在她失神的时候,一只热烫的手握住她的,拉她往更深处的绿草坡地走去。不一会儿光景,两个人已经没人水气沛沛、迷迷蒙蒙的烟雾之中,自有一种身在虚无缥缈间的感觉。 齐明霁依然笑着,挑了处安全无虞的绿茵草地,拉她一块同坐。 “早就想带你来这里。” 尹幽人收回映满翠绿景色的眸子,挑起眉疑惑的看着他。“这里对你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嗯。”齐明霁拔了手边几根绿草往空中一丢,看它随风四散,落回大地怀抱。“说来也算陈腔滥调,不过不准笑我;我只是想带你来看看这里,我爸妈互许一生的地方。” “在山上订终生?”尹幽人笑着回望一碧万顷的绿坡,眸里还映入远处三三两两的牛只。“很浪漫。” “你也这样觉得?” “嗯。”她点头。“你双亲一定很懂得情调,感情一定很好。” 提到他们,齐明霁好笑地摇头,带点羡慕的口吻叹道:“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我这个儿子显得很碍眼,老是被赶出门,以免打搅了他们。” “那你住在学校宿舍不是自愿的啰?” “一半是被赶出来,一半是自己想更独立。”开明霁向后仰躺在草皮上,双手交叉在脑后。“我是独子,有独子应尽的义务。” “好比说继承齐氏建设?” “没错。不过我的兴趣也占大部分的因素,他们不会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继承与不继承全由我自己决定。” “他们是很好的父母。”才会培养出这样坦率的你。这句话,尹幽人将它藏在心里。“你很幸运。” “你呢?”齐明霁立起双手肘撑起上半身。“你从不谈你家里的事。” “没什么好说的。”尹幽人回头看他。“很单纯、很平凡无奇的普通家庭,再简单也不过。” “我想多知道你的事。”交往快半年,对她,他仍然陌生,却又在感到陌生的同时觉得自己了解她。这种矛盾存在已久,有时也会成为他的恐惧,怕这份陌生是让两人产生隔阂的不定时炸弹。 “我没什么特别的。”尹幽人摇摇头,长发在背后轻柔飘动,闪烁乌黑的流光,最后缓缓停滞在原来的位置。 “不,你是特别的。你性情幽静、恬淡如水,见过你的人,哪怕只是单单一眼都会被你蛊惑,被你的气息吸引,都会想接近你。” 单纯坦率的他连说出那么甜腻的话也不自知。 尹幽人的眸里闪过讶异,回望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执起她的手,其实他一直很惊讶,这一双手给他的触感并非绝对不曾做过事的柔细,而是带点若有似无的粗糙,就像才刚开始保养一样。 一直没有说破,只是在想也许她不愿意回想那段日子,所以才不曾告诉他;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何要问,徒惹她不快而已。 “你真的很坦率。”尹幽人松懈了目光,含笑瞅视眼前拥有一双漂亮瞳眸的大男孩。“难怪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 “我只喜欢你一个。”齐明霁紧张地郑重声明“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事让你不开心,尽管告诉我,我会” 他的话消失在尹幽人送上的粉唇。不要再说了,拜托,再说下去我就不能 闭上眼的尹幽人不敢睁开眼看他的表情,幽幽地在心里直叹,这件工作困难度太高,不是她能毫发无伤完成的,这个男呵很认真的在爱她啊! 温热的丁香小舌轻舔齐明霁的唇,勾挑起大男孩年少的方刚血气。过去一直呆呆地接受毫无预警的亲吻,但这次他不再呆了,掌下是水蛇般的纤细腰身,鼻里嗅的全是她恬淡幽静的气息,虽说幽静,却像把火灼烈烧过他的大脑,瞬间淹没他的理智。 闭眼的尹幽人不得不睁开眼。“明唔”齐明霁的反客为主震慑了她,一时的轻呼让他有机可乘地主动将笨拙的舌探入她嘴里,笨拙又毫无章法、一点也不温柔地吸吮她的舌、她的唇,吻痛了她。 但是真的很笨呵! 这样的单纯直朴逗得尹幽人直想咧唇而笑,却又因为他的掠夺而笑不出声,只能身子微颤的在他怀里忍笑,任由他加深这毫无技巧、但意外甜蜜的吻。 糟糕,真的被说中了。在甜蜜中,一丝苦涩同时渗入她的心。 怎么办?她发现自己爱上这男孩了。 五月骊歌轻送飘荡在风中,礼堂陆陆续续走出不少人,大部分的人手上都拿看一卷纸筒,里头正是那一纸辛辛苦苦撑过四年才换来的毕业证书。 “恭喜啦,幽人妹妹。” 才步出礼堂,头一个恭喜尹幽人顺利毕业的声音便是由吕大姐发出的。当然,这种日子吕大姐再怎么吝啬还是免不了俗套送上一束鲜花,虽然那是从别人辛苦培育的花园里偷搞来的。 “谢谢。”吕幽人一向平静的神情,在这值得高兴的日子里不但不见有一丝开心,反而带有淡淡的忧愁,实在和礼堂门上挂的“毕业典礼”四个大字相当不配。 “怎么?人家毕业是开开心心,怎么你毕业愁眉苦脸得活像来参加葬礼一样,别摆出这张脸,让人家看了杀风景。” “是啊。”尹幽人堆起笑,配合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 “幽人!” “唷,傻小子来了。”吕大姐奸笑出声,倾身在她耳畔提醒:“别忘记你说过的话,下一件工作已经准备好在等你了。” “我知道。”隔着满怀的鲜花看见朝自己走来的齐明霁,她的心隐隐作痛。“如果在今天以后才发现就好了。”她垂首叹息。如果是在今天以后才知道自己爱上他,就不会有像现在这样的心痛;最起码心痛能晚点来,她能少痛一点。 “你说什么?”耳尖听到一点细语的吕大姐眯眼斜睨她。 “没什么,我要开始挥舞手上那把镰刀了。”她迎向齐明霁的步伐在两步后迟疑停下,回头看向一脸等着看好戏的吕大姐。 “又怎么了!”这妮子还以为藏得住吗?啧啧,那张脸一看就知道有多不愿意去伤那笨小子。但是工作归工作,拿了人家的钱,要怎么办也由不了自己。“别以为我会心软,茶坊已经转给别人,我没有退路,你也没有。” “我觉得自己像死神。”尹幽人丢给她苦苦的笑。“只是死神手上的镰刀是斩人生死,我手上这把是用来断人情爱,你不觉得吗?” “那我恐怕已经血腥沾满身了。”吕大姐耸耸肩,完全不以为意。 “大姐,你伤人都不觉得难过?” “现实都顾不了还管什么难不难过。”啧,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点头推掉这工作,休想!幽人妹妹,除非你老实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否则别怪我一概装作不知道。“去吧,管你是要挥动镰刀也好、唱歌跳舞也罢,反正完成工作就对了。” “我知道了。” “幽人!”齐明霁抱她入怀的动作热情又直接。 尹幽人来不及说更多,也失去为他向吕大姐求情的机会。 “嘿,笨小子,你还活着啊。” 吕大姐坏心地打了招呼,当场赶跑齐明霁一半的好心情。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恶!为什么老是要破坏他的好心情,真气人。 “真是容易发火的性子,不学着沉稳点儿,将来怎么管理齐氏建设这么大一家企业,我看齐氏丢到你手上,啧啧啧,难存活啰。”她边说边摇头,跨着优闲的步伐离开。 “你”“明霁。”尹幽人拉住他追上前讨公道的脚步。“我有话对你说。”说完,也不等他的反应就将他拉到一旁的校园树下。 “我也有话跟你说。”不疑有他的齐明霁抢先开口:“恭喜你毕业,虽然这代表我们以后很难在学校见面,但我还是为你高兴,对了,我买了礼物送你。” 从牛仔裤口袋掏出东西握在手里,他故意打哑谜:“猜猜我买了什么?” “明霁”一只戒指,煞住尹幽人的话。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我买得起的戒指,不要笑样式太寒酸,这是我用打工的钱买的,不靠父母亲的帮忙,一个人赚钱买的。”第一次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得到东西,这种兴奋到此刻还忘不掉,他想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 “你”眼眸落在修长手指间的戒指。它看起来好小好小,小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消失似的。 可是它的意义好沉重、好沉重! 如何想象?一个大男孩为了这件小小的东西去打工存钱,然后一家一家店跑来跑去的,只为了找一只他买得起的戒指,套住他喜欢的人。 “毕业后,你的世界就不再是学校,但我还在;是为了安心,也为了确定这份感情不会因为你的毕业而有所改变,我想套住你,可以吗?” “我”她该怎么开口?说她会接近他是因为工作,而她的工作是上演一出爱情戏,扮演一个在男主角深爱自己的时候狠狠甩了他的坏心女人,蓄意残忍地伤害他。 就算现在她说爱他,一开始的动机就已经足以扼杀这份爱。 “幽人?”她沉默得愈久,齐明霁愈是心惊,她的默然和脸上难解的表情逐渐扩大他心中的不安。“难道你不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尹幽人漾出笑容。“它很漂亮。” 明亮的笑脸如光炫过她的眼,就在恍惚间,这只镶着紫水晶的戒指已经套上她右手无名指,快得让她来不及阻止。 “怎么可以!” 拔尖高叫的声音刺耳地闯进他们的世界,跟着出现的是个一脸惊慌失措的女孩。 “尹幽人,你怎么可以违背工作内容?” 工作内容?齐明霁疑惑的眼看向尹幽人。“幽人?” 只见尹幽人惨白着脸,茫然看向突兀的介入者,这位就是她的委托人朱秀绢? “她根本不爱你,她只是我花钱请来骗你的人而已,她什么都不是,不喜欢你也不爱你,她是为了我的钱才接近你的,白痴!” “你闭嘴!”齐明霁将尹幽人护在身后,不让人伤她分毫。“你是谁,凭什么说这些话?” “我是谁?”竟然问她是谁!“你好可恶,我向你告白的时候,你用那种伤人的口吻拒绝我,伤我伤得这么深,现在竟然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又伤了你什么。”一脸懵懂是他唯一的答案,记忆中,他根本就不记得遇见的人里有她这么一个人出现过。 “你”朱秀绢气得咬牙,冷笑道:“不记得也无所谓,反正我要告诉你,尹幽人是我请来报复你的工具,你先伤我还忘记我的名字,是你活该;她只不过是一个戏子,让你先喜欢上她,然后再甩掉你,就像你伤害我一样伤害你!” “伤”齐明霁摇头,第一次遇到这种不可理喻的女孩子。“幽人,我们走。” “她说的是真的哦,笨小子。”像嫌这戏不精彩似的,本以为消失的吕大姐也出场凑个热闹。“幽人妹妹是我工作坊里的员工喔。” 工作坊?“什么工作坊?” “爱情设计工作坊专门为特定的人量身订作特定的戏码。现在这个戏码该叫什么?嗯,公主复仇记是吗?朱小姐。” “你的员工违背约定。” “才不会。”这个大小姐真是无聊加任性,没事在旁边看戏就好,跑出来串场干什么,只会坏了计划,果真是“猪”一只。“幽人,收工回去了。” 收工?回去?这是什么意思?还在冲击与疑惑中打转转不到出口、掌心里的细腕已经挣开他,朝吕大姐走去。 “幽人?” “对不起。”尹幽人沉下气,让淡然的面具成功的挂在脸上,取代伤心。“朱小姐说对了,我只是个戏子n个演员,我接近你只是为了工作,为了” “帮她报复我?”齐明霁不可置信地连退好几步,却用冷静的语气替他接下去,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做得到。 “明霁,我”被他痛苦的语气一惊,她只想马上说明,告诉他其实自己早就违反工作内容爱上他。 “够了。”原来是这样。“原来你接近我、说喜欢我都是假的。” “我” “就连吻我也是逢场作戏?” “明霁,我真的” “你的初吻给过几个人?”哈!初吻?“你的初吻用什么计量?是针对不同的男人,所以对每个男人都可以有初吻?” “明霁,你听我说” “我真是个白痴!”他是天底下最笨的猪!“我竟然会蠢到看不清这一切,竟然会蠢到相信该死的一见钟情。” “明霁”辩解的话在见到自他眼眶滑下的泪时,她倏地错愕而无法成言,她竟会伤他伤到这地步! “唉!”吕大姐叹了口气,好歹幽人也替她赚了不少钱,这回就当好心为她说句话吧。“你的确蠢,蠢到看不出我家的幽人妹妹其实已经爱” 她的话却被齐明霁打断:“你闭嘴!”从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只不过是单纯地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而已,怎么知道事实会这么龌龊;他爱的人,而他以为也爱他的人,根本就不爱他,他的感情投入得好可笑! “你说我拒绝你告白的时候伤害了你是吗?”擦干泪,齐明霁布满血丝的眼扫向朱秀绢,看见她点头,只是微微一笑。“我很抱歉。” “咦?”朱秀绢听了他的抱歉微微愣愕住。 在她还来不及甩开这份错愕的时候,齐明霁牵起她的手柔声道:“如果可以,就让我补偿你好吗?” “你”“走吧。”长臂搂住她的腰,拉着她背对尹幽人离开。 “喂喂,傻小子,你”这转性未免也转得太快了吧!吕大姐讶异地看向尹幽人。“你就让他这样走了?” 从他眼泪中回神的尹幽人笑笑,看向老板。“不这样还能怎样?”他哭了,她竟然伤他伤成这样,不让他走她又能怎样? “从今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突然停下脚步的齐明霁以绝冷的声音说道。 因为没有回头,所以他看不见尹幽人听到这话时收紧的拳头,还有抚着心窝的动作,也看不见她的眼里噙着泪,只是在心底冷冷嘲讽自己 这是他的初恋,来得可笑,结束得也可笑。 第三章 齐明霁齐氏建设第二代接班人,是商界公认的新生代金童,一双带笑的眼是他的招牌,对女人的温柔 体贴在社交圈里连男人都不得不叹服。更重要的是,他的温柔体贴对每个女人都一样,不论老少、不管美丑一律平等,让每个和他谈过话的女人都觉得自己被尊重,从没有一个例外。 照理说,这样一个受异性欢迎的男人会被同性排斥吧!可是,该说齐明霁会做人还是他天生就具有吸引人的魅力,而且不分男女都会被他吸引,这份天生的魅力成为他在商场上的利器。 不过,这样一个商界的新好金童也是有困扰的,毕竟这世上并不只有能顺应他亲和力且懂得进退对应的人;不懂世事、不知人情或者一旦迷恋上就死缠烂打,冲着他不轻易发脾气的个性做出一些让他为难的事情的大有人在;尤其是倒追他的女性,其中不乏愈挫愈勇型和死缠烂打型。 这两种类型的女性,即便齐明霁再怎么好脾气、怎么尊重女性,也不免要伤透脑筋。在不愿伤人又不能接受那些女性追求招数的情况下,此刻,他这个齐氏建设的未来接班人狼狈地躲在公园里的一棵树下,可怜兮兮又极不甘心地和麦当劳叔叔结为好友,咬着从那买来的速食,怀着既哀怨又庆幸没被上公司堵他的女人找到的心情,矛盾地咬进每一口汉堡,天晓得他已经这样过了一个星期。 “唉!人缘太好也是问题。”他叹口气,盘腿坐在树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吃下只能勉强入口的速食。都快三十岁了,还得跟小孩子玩意儿打交道实在太伤,但是到公司附近的餐厅一定会被逮到,跑太远又浪费时间。 就在他自怜自艾咬进果腹中餐的当头,争执的声音从后方不远处传来,霎时引起无所事事的他的兴趣,忍不住探出头偷看 原来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吵架。 看见典型三角关系的场面,齐明霁无聊地缩回身子。 “还不就是两个女人在抢一个男人吗?”他摇头,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像个老头子一样有感而发:“这年头三角习题屡见不鲜,都已经到见怪不怪的地步了。”真可笑,是谁说感情这回事要求的就是专一来着?如果这话是对的,那根本就不会有三角问题出现。 如果那是错的,那为什么每对情侣都会要求对方专一?到底感情这回事要求的东西是什么?好像陷人类似鸡先生蛋还是蛋先生鸡的问题,像个圆圈,哪里都是起点,哪儿也都是终点,换句话说就是:没有答案。 “啧,竟然无聊到像个哲学家。”搔搔头,他还是早早啃完东西,偷偷回办公室准备下午的会议,免得他那个可怜的秘书老伯找他找得连最后那几根头发都没得留。 起身拍拍屁股,后方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威力惊人地划破朗朗晴空,传进齐明霁的耳朵,意外止住他离去的脚步。 “尹幽人,你这个贱人,无耻下流到极点!抢了我的丈夫还一脸沾沾自喜;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什么叫道德?” 尹幽人?哪个尹?哪个幽?哪个人?齐明霁悄声跨步移近事发现场,缩身在最近的一棵树后,近到能看清三个当事人的脸,然后,让错愕、惊讶、愤怒等复杂的情绪掌控一切。 用不着问是哪个尹、哪个幽、哪个人了,因为这名字和它的主人跟他知道的人是一模一样。 是她!齐明霁躲回树后,急促的心跳迫使他加快呼吸的频率,胸膛起伏忽高忽低,完全没料到会有再看见这个人的一天。 尹幽人个狠狠伤透他也面不改色的女人,一个教会他伤人和被伤有什么差别的女人。 尹幽人的声音拉回他失神的意识,依然是他记忆中那恬淡纤柔的嗓音。 “你说我抢你的丈夫?为什么不说是你自己失去魅 力无法吸引自己的丈夫?” “你”“你以为拥有一张结婚证书就代表以后可以牢牢拴住丈夫,不怕他变心了吗?这位天真的太太,你未免把结婚证书想得太有用了,对想偷腥的男人而言,那只不过是一张废纸。” “你、”响亮的巴掌接替女人气得出不了口的话。 力道大得让尹幽人白皙的左颊马上浮上红印。 “幽人!”身边活脱像陪衬用的男人总算发挥一点功用,拉尹幽人至身后,对自己的太太吼:“不准你伤她!” “你因为她来吼我!”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是夫妻n家人,今天他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吼她!“你凭什么吼我,难道我没有权利教训这个抢走我丈夫的女人?” “你”男人无法辩驳,只能气红着眼瞪她。“你不可理喻!” “哈!”她不可理喻,他竟然说她不可理喻!“你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哼!原来你结婚时对我的承诺 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你所谓的夫妻情分只到这种程度你狠,你真的好狠!我恨你,恨你!”无法接受这事实打击的妻子淌着伤心的热泪退场,狼狈得有如打败仗的将士。 眼见自己的妻子跑远,留在原地的男人丝毫没有追去的打算,更甚者,他转头对另一个女人关切地问:“还好吗?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太太会” “没关系的,林先生。”尹幽人捂着火烫的颊摇头轻笑,方才眉眼间的那股妖艳气息荡然无存,留下原本最真实的空灵恬淡。“这是意料中的事,表示她爱你甚深。”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男人还没说完,瘦高的身子忽然一晃。 尹幽人赶紧扶住他。“还站得住吗?” “我我还好。”男人虚弱地笑笑,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不该从医院跑出来,你该待在无菌室才对。” “我再活也没有多少时间,必须趁我还活着的时候做我该做的事。” “包括让你的太太恨你?” “如果不恨我,等我死了以后恐怕她也活不下去。”妻子爱他有多深他心里有数,就怕她知道他不久人世这事之后,会承受不住甚至陪他一起死,他爱她,却不想因为这样而葬送她的一生。“我相信她一定能遇到让她幸福的男人。”至于短命的他,会在另一个世界给予最真心的祝福。 “这样做好吗?”尹幽人忧心地皱眉。“如果她知道事实,一定会更恨自己。” “所以就麻烦你了,我们谈好的工作内容是想办法让我太太恨我,恨到就算我死也绝不会原谅我。” “你有没有想过,恨得愈深就表示爱得愈深。” “我顾不了这么多,爱会让一个人死,可是恨能支持一个人活下去。”深邃的目光望向妻子离去的路,他笑得心酸。“我要她好好活着。” “我懂了。”尹幽人扶着他往相反方向走。“这项工作我会照计划进行,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尽我一切力量让她活下去。” “谢谢你。” “用不着谢,只要记得把余款缴清,工作归工作,你死后的事是我私下答允你的,千万别告诉大姐。” “你是说吕小姐吗?” “是的。”尹幽人朝他一笑。“如果让她知道,你又得多付一笔款项。” “我不在意,只要确保我太太就算知道我是癌症末期也不会停止恨我,付多少钱我都愿意。” “这世间很少像你这么傻的人。” “我爱她,所以希望她好好活着,就这么简单。” 即便是虚弱的笑,在尹幽人眼里看见的是执着的无悔与深深的爱恋,这样的一个好男人,为什么上天要让他年纪轻轻就罹患胃癌? “我送你回医院。” “麻烦你了。” “不会。” 尹幽人扶着他走至路边,挥手招来计程车,两人一同坐进车离去。 直到计程车开远,齐明霁才从频频跟踪躲藏的树后走出来,有点了悟。 “原来她还在做这种工作。”那个叫什么什么设计坊的是吗?年代久远的记忆让他记都记不清楚当时那个姓吕的女人说的东西,只记得那里的工作性质活脱就是演戏,员工都是骗死人不偿命的演员。 目送计程车扬起的烟尘许久,直到心里涌起反问,他才惊心地收回目光。 你还忘不了她吗? 这个反问,问得他心惊胆战,问得他一整个下午都处于失神状态。 爱情设计工作坊斗大的七个字简简单单用浅蓝色的薄片压克力贴在透明玻璃大门正中央,很难引人注意;而透明的玻璃门和两旁的落地窗更让人一眼就看透里头生意极差的窘境。 尤其是当里面唯一一张办公桌后头坐着的女人还两只脚高跷在桌上,不在乎自己这姿势正对着大门有多难看,更可以看出这家店若是哪天突然关门,也不是什么令人太惊讶的事。 然而,这门还是被人从外头打开,坐在办公桌后头的女人那无聊的表情随即堆满诌媚的笑,变换之快,恐怕任何人都要自叹弗如。 “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我为您设计什么样的爱情戏码?” “鞠躬哈腰一点也不像你,姓吕的。” 直呼她姓吕的?嗯“很熟悉的叫法呵,好像是哪个浑小子这么不怕死的叫过我,嗯”吕大姐摇头 晃脑想了好久。“不行,想不出来。喂,你是哪根葱、哪颗蒜,上门来找碴的吗?” “对于被你设计伤害的人,你都不会记在脑子里是不是?”没有经过店主人邀请就径自入座,这个走进来的男人全然无视办公桌后头那道凌厉的目光。 “就算用电脑记都只怕会让记忆体爆炸,为了省麻烦我向来不记;更何况我伤过的人数以万计,阁下又是哪一位?” 一张名片被压在修长的手指与桌面之间,上头洋洋洒洒的烫金印着“齐氏建设总经理齐明霁”这几个大字。 吕大姐拿起来左看右看,放下名片时已经是两眼发直。“这位大爷,小女子可从没有见过您呢!外头天气正热着,要不要来一杯茶?” 面对这说变就变的势利眼,齐明霁还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才好。眼前的女人对待他就好像是刚进门的客人,完全想不起过去的事,那他的冷峻面具不就白戴了吗? 好像是刚进门的客人齐明霁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交叠起修长双腿。“你这家店能做什么?” “来来来,这是我工作坊的广告,看了你就知道。”齐明霁接过,黑眸垂下扫视浅蓝色广告纸上的文字 二十世纪末的今日,科技发达、瞬息万变、人才济济各式各样的新兴产品无不被时时刻刻研究设计发明中。死的零件可以组合成会说话、会动作的机器人,半死不活的动物可以籍由手术起死回生,或接受冷冻以保新鲜不走味,并且待往后医学发达得以救助时再行退冰解冻瞧,世界真奇妙! 所以,世纪末的今天,人类的科技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什么东西几乎都可藉由设计组合排列达到所想要的目标。举个例好了:身材,可以将大把大把的钱统统砸进塑身美容中心,做最完美的身材比例设计,头发,可以由专业设计师为你做发型设计;体能,可以丢进大把钞票,任健身房为自己量身订作健康设计课程 设计多美丽的字眼!只要一谈到设计,能想到 的不外乎是白花花的银子、亮晃晃的金子和极白痴的傻子呵呵!钱哪!因此,再次重申,在二十世纪的今天,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被设计的,包括人的感情。 爱情设计工作坊,专门为世间旷男怨女量身打造绝佳的爱情戏码。看您是要唯美浪漫还是要清纯之爱,或者夜ye激情,只要您出得起价钱,爱情设计工作坊绝对为您办到,女主角环肥燕瘦、青菜瘦肉样样俱全,任君挑选、包君满意。如不满意抱歉,您的选择机会只有一次,没有转圜余地,机会错过只得等下次预约成功,再瞧瞧您运气好不好了。至于价钱,则视委托内容难易而定,委托工作既定,恕不给予后悔机会。违约者,对不住,所有订金(即总金额之一半)没收为本工作坊所有;若是事成满意,再付另一半金额即可,小费要给,杀价休想! 当然,如本工作坊无法达到您要求的结果,订金除工本费外全数退还;但是如阁下尊容教人胆寒者抱歉,扫地出门、恕不受理,毕竟一场美丽的爱情中,男女主角不俊不美就难看了,不是吗? 爱情设计工作坊,竭诚欢迎您的光临! “怎样?齐先生来这里是想要什么样的爱情戏码呢?”吕大姐倾身向前,一双眼瞅着齐明霁。 “你依然在做这种事,不觉得过分吗?”连人的感情都不放过,真是可恶! “齐先生。”吕大姐从办公桌后头绕过,斜坐在他左前的桌沿。“看来你真的是来砸场子的。” “我是来谈生意的。”齐明霁十指交握,颇感兴味地抬眼膘向她。快十年了,记得往事的他还真像个笨蛋,这个设计他的女人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那么,她也忘记他了吧。这结论让齐明霁愤怒,但他掩饰得极好,以至于吕大姐看不出来。 “哦?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爱情戏码?” “我要一个情人。” “理由。” “减少被其他女人倒追的麻烦。”他双手环胸,身体向后躺进椅背藉以方便抬眼正视这个坐没坐相的女人,与她对峙。 “有这麻烦真好。”吕大姐羡慕地看着新客户。“唉!我也很想有,可是一直都没机会。” “像你这种人有谁敢接近!”不像女人的女人,真搞不得上天干嘛把她生成女的,徒然造孽! “我又是哪种人了?齐先生。” 眼见还不能让她想起来,齐明霁猛地转换话题:“这笔生意接还是不接?” “当然接。”吕大姐坐回办公桌后,拿起电子计算机埋首猛按,一会儿,抬起的脸上挂着贪婪的贼笑。“以月计,一个月五十万,您觉得如何?” “可以。”齐明霁答得干脆。 他的干脆让吕大姐咬牙,早知道就再提高价钱。啧! “但是我要尹幽人。” “哪个尹?哪个幽?哪个人?”吕大姐的眉峰高耸,这家伙真的是来做生意的吗? “用不着怀疑,就是贵工作坊的尹幽人。” “难不成阁下认识她?” “不,只是从几个朋友口中听来,听说她的工作绩效不错。” “从几个朋友口中听来?”这小子愈来愈精了。“看来咱们家幽人的行情不错,有口皆碑。”吕大姐搓搓下巴,奸笑道:“或者我该想个办法为她引荐几个有名的商场大亨,把他们送作堆、赚一笔媒人钱才对。” “你敢!” “唷?敢情这干您事啊,齐先生,您这么凶作啥?我会怕的哩!” 吕大姐拍拍胸脯,佯装的害怕更让齐明霁光火。 “你”强迫自己沉住气不跟她吵,眼前最重要的是谈成这笔生意。“你接还是不接?” “当然接。”看向他的眸光阴邪一闪,她随即又是和蔼可亲的陪笑脸。“你要我家的幽人妹妹是不?齐先生。” “没错。” “我尽量帮忙。”吕大姐拿起话筒按了内键,不一会便开口道:“叫幽人接电话现在有个工作指名要你,嗯,是包吃、包玩、包接送的情人角色。工作内容是什么?很简单,就是帮这个客户解决被女人追着跑的困扰,嗯好,你答应接了,很好,就这样。” 齐明霁挑眉看她将话筒放下,问:“成交了?”她连问对方是谁都没问,就这么不挑,只要是工作,只要有钱赚就好?真是可悲。 “是的,恭喜你。不过因为幽人的工作很多,一直到下个月才能挑出时间,你得等到下个月,如何?如果不想等,我可以介绍别的妹妹帮你。” “我只要她。”齐明霁从西装内袋取出支票簿和笔,一口气签下一百万。“我等,期限两个月。” “你要签多久都没问题!”说接太文雅,用抢字才足以形容吕大姐拿支票时的迅速动作,脸上的笑容从看到支票簿就没变过,爱钱之深让人看了就想摇头叹侠上怎会有这种人存在。 “如果能顺利完成我交代的工作,小费我是不会客气的。” “那当然、那当然,保证你会满意。”吕大姐哈腰鞠躬的模样十足像个小人。 齐明霁应和似地哼了哼,转身离开。 待人影消失在大门之外,吕大姐坐回办公桌后头跷高两条腿。 另一侧通往内室的门被打了开,走出空灵的纤细身影。 “我以为你会拒绝的,幽人。”吕大姐双手交叉置于脑后“想不到你答应了。” “我欠他的应该要还。” “解决被女人穷追不舍的问题事小,真正的用意恐怕是针对你吧,他怎么会知道工作坊的地址?” “也许是他的朋友告诉他的。” “我说幽人呀,我的客户我很清楚,他们没人敢把工作坊宣传出去的。”又不是不怕死、不要面子。“最近你和他有碰过面吗?” “没有。”尹幽人摇头,苦笑着说:“或许是当年的怨恨加上天意吧,才让他知道我在这里。” “怨恨加巧合,这种见鬼的玩意儿能说服得了我吗?”吕大姐张开眼,没错过尹幽人凝锁忧愁的眉眼。“你真的要接?” “话已经说出去,费用也收了不是吗?”低头看着双手,她笑说:“更何况你说过,总有一天得承受他回敬的天谴,也许时候到了。” “那么这出戏码要叫什么名呢?”吕大姐望着天花板,不一会儿,脸上扬起自得的笑“就叫王子复仇记好了,哈哈哈有意思。” 在旁的尹幽人陪着笑,但心头却是一阵苦涩。因为她知道齐明霁不会原谅她的,就算当时她已经爱上他也一样。 这件工作恐怕会很艰辛,因为这出戏是 王子复仇记。 第四章 十一点五十分!随便瞥了眼腕上手表,齐明霁哀叫一声,吓掉自己半条魂。 “糟糕!” 该死的!他竟然忙忘了。起身抓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急忙往办公室大门冲出去。 一打开门 “明霁。”娇娇滴滴的一声呼唤。 老天!他竟然躲不掉。只手拍上额头、摇了摇头,忍不住叹息,又得在人前戴上笑容可掬的面具,何其辛苦。“江小姐,你又来了。” “哎呀!人家都说过多少遍了,我们这么熟,就叫我小雪嘛。” 小雪?齐明霁暗自翻翻白眼,你应该叫大火才对。哀怨的眼扫向坐在办公室门外左侧秘书办公室的初代元老,质问怎么不拉警报通知他。 没辙啊,少爷。三代元老林念祖无奈摊开双手 我还来不及拉警报你就出来了,连救都来不及。 江雪二话不说,纤手勾住齐明霁的手臂拉他往外走。“今天我请客,我在凯悦预约了两人位,就等你中午休息。” “谢谢你的好意。”齐明霁不动声色拉开她八爪章鱼手,退开。“我下午有事,打算到附近随便吃吃就好。” “不要嘛,我们一起去吃饭,人家已经预约好了。” 救人啊,谁来救救他!齐明霁在心里哀号着。 就在拉拉扯扯间,两人已经走出齐氏建设来到大楼前的广场。 “江小姐,我” “叫我小雪,不要这么见外。” “但是”欲出口的话不是被江雪打断,而是在目光扫过广场、看见场中央的喷水池旁坐着的人时吞进肚子里销声匿迹。 阳光照射下的喷水池像五彩缤纷的色带,激出的水珠在光线映射下粒粒橡极品的珍珠。 但那不是吸引他目光停驻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在以色带与珍珠为背景的画面里,一名坐在池畔仰望无云蓝天的女子。 时间的流动在她身边仿佛自动停止似的,在她周遭自成一个全然静止的世界;好似有一股恬然娴静的魔力,就算让喷水池停止喷出水,他也不觉得意外。 就在这一刹那,长而卷的睫毛忽然一眨,仿似划破周围静谧的一切,重新启动时间与空气的流动,如同空壳似的身躯再度被赋予灵魂而有了新生命似的,略带粉红的唇轻勾起满足的笑,娴雅的风眠微眯出恬淡的惬意。 这么湛蓝的天空,在这块常常只见灰蒙蒙天空的台北盆地显得特别。尹幽人满足地笑着想。 就这样的一瞬间,齐明霁便无法克制地陷入迷惘,失神望着眼前这幅画面,心跳不争气地加速,胸口剧烈起伏。 “明霁,你怎么了?” 明霁?仰望蓝天的脸听到这声意外的呼唤时低垂,转向声音来源。 尹幽人凤眼眯起,怕见到的出色男子会炫了自己的眼。 脸上的稚气不见了,记忆中那一个总是开朗爱笑的稚气大男孩,现在变成一个风度翩翩、成熟沉稳的男人,出色、挺拔,难怪会让女人不顾形象地追求。 她没有起身走向他,凤眼含笑恬然望着他朝自己走来,直到黑影挡住阳光,将她完全笼罩在影子里。 有好多话想对她说,想破口大声骂她,想狠狠掌掴她以泄这几年来的愤怒,可是真到见面的时候,他的动作却显得窝囊又愚蠢。 齐明霁大掌抚上尹幽人左颊,问出连自己都惊讶不已的话:“还会痛吗?” 原来是这样。“你看到了。”不算疑问的句子得到他的点头回应。“好久不见,你戴起眼镜了。” 好久不见?齐明霁哂然,抬手推了下镜框。“是好久不见了。”她依然是云淡风轻的神情,好像以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明霁,她是谁?”江雪独占地勾抱住齐明霁的手臂,像看敌人一样瞪着穿浅蓝连身洋装的尹幽人。 “一个朋友。”齐明霁答,目光仍落在尹幽人身上,没有移开。 “不只是朋友。”她恬静优闲的表情忽而一转而为鄙视,这神情是针对江雪而来。“小妹妹,勾着人家的男朋友不觉得害臊吗?” 男朋友!“明霁,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江雪恶形恶状地质问齐明霁,凶狠的目光瞪向尹幽人。 “明霁,她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经常缠你缠得紧的小女孩?” “你说什么!”江雪被激得龇牙咧嘴,骄纵怒气直窜。“明霁,你选她还是选我?” “选”齐明霁为难的看向两人,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这地步? “当然是我。”两只白皙纤瘦的手臂环上齐明霁的肩,长发才在他眼前一晃便随着螓首落靠在他胸膛,凤眼含笑斜睨着气得脸红直发抖的江雪。“明霁对小妹妹没有兴趣。” “你”无法辩驳的江雪只能气得吹胡子瞪眼,站在原地把一双烧火的目光射向尹幽人。 “小妹妹,别玩了,你跟大人玩这把戏只是浪费我们的时间。”向江雪眨眨眼,尹幽人朝齐明霁轻呼一口气,在他唇畔轻笑。“你说是吗?明霁。” 江雪猛地拉开两人,怒气高张。“她说的是真的吗?齐明霁!” 齐明霁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要怎么解决这场面而不会伤到她,因为他真的无法回应她的情意。 “当然是真的。”尹幽人拉开她,重回齐明霁怀里。“小妹妹,明霁对每个女人都很温柔体贴,这点在社交圈里众所皆知,并没有对你多一分特别,别自作聪明,打搅我们大人的时间。” “你、你”“记住,我叫尹幽人,如果要找人算帐报复,记得找我,尹、幽、人。”巧笑告别还不懂人情世事的小姑娘,尹幽人拉着齐明霁走远。 “给我记住,尹幽人!” “我会记得的。”尹幽人不怕死地回头应和她的怒吼,语毕还送她几声娇笑。“很高兴认识你,江雪。”说是江和雪,可脾气却像火。 “你知道她是谁?”等到只剩他们两个的时候,齐明霁开口问出疑惑,他一开始并没有为她们俩作介绍。 “我知道。”尹幽人回眸看他,方才的强悍模样早回复最原先的平淡怡人,变换之速足以想见她演技的精湛。“在我来之前,大姐已经交给我一份有关你近况的资料。” “那家伙吗?”齐明霁垂眼与她相视。“原来她还会作功课。” “这是大姐的习惯,对每个客户都会事先调查相关资料,包括人际关系还有找工作坊的动机。” 动机?齐明霁闻言心一惊,警戒地看她。 被他防备的眼一看,尹幽人会错意而迅速收回手,以为他介意自己勾他手臂的举动,所以赶紧收回,退开。 “抱歉,这只是一时权宜之计。” 臂上的柔软忽然消失,他无意识地皱起眉,出手拉她皓腕重新扣回自己右臂。 “明齐先生?” “叫我的名字。”不愉快的命令语气明显表示他的不高兴,只是他不高兴的原因,尹幽人并不懂。“别忘了你现在的工作。” 原来是为了工作。尹幽人松了口长气,放心地将手放在他臂上。“那现在你打算上哪儿?” 齐明霁看了下表很好,被江雪一打岔,午休时间已经过了一大半。“去吃饭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太好了。”正合她意。“我也有话对你说。” 他点点头,不让自己对她话里的期待表露在脸上。 结果,在一家窗明几净的餐馆里,戴着金边眼镜的俊男,黑眉堆高了眉心中央两侧山峰,眼镜后头的眼眸隐隐含着怒气瞅视对桌笑得淡然、闲适啜茶的美女。 “以上所说都是工作期间内彼此必须遵守的事项,有异议吗?” “这就是你的有话想说?”公事?一条条规则就像铁锤,一下下敲碎齐明霁的期待,让他暗骂自己像只猪,竟对她还有期待。 “公事公办是我们工作坊的原则。” “不要告诉我你忘了十年前的事。” 十年前尹幽人伸手揪握胸前,抓起了衣物,也握住藏在衣衫下的项链坠饰,神情恬淡。“那是为了工作。”对不起、对不起浓浓的歉意被完美精湛的演技掩盖在皮相之下,她只能任由那滋味酸酸涩涩地腐蚀自己,还得在表面上装出恬淡如平日的笑容。 “所以你对我完全没有感情?”他果然是个白痴,竟然还在期待当年那一幕只是场误会,其实她对自己是有感情的。 “就算我说有,你会信吗?” “相信一个戏子?除非我疯了。”只手撑额,她淡然的表情让他大为失望,光前想的重逢场面不该是这样。他以为会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愧疚,结果什么都没有。该死的!他竟然还对她有所期待。 “是啊请不要相信我的美丽,也不要相信我的爱情,在涂满了油彩的面容之下,我有的是颗戏子的心席慕蓉小姐的诗,很贴切吧!”他也会出言伤人,当年直朴的大男孩如今已成商场上的名人,言语上的攻击技巧精进也是在所难免的结果吧。“看来你过得极好。” “没错,人总要经过某些关卡才会有所成长,我很感激你。”彻底伤透他的心,让他看清感情事的龌龊一面。要不是这样,这几年下来,他恐怕在社交圈中早经历更多无谓的桃色游戏而被夹击得伤痕累累了。 尹幽人吸口清凉的薄荷茶,道出玻璃般澄澈眼眸所看出的事实。“很好,不愧商人。” “承蒙不弃。” “该说是我们工作坊感谢你的光临。”尹幽人放下瓷杯绕回正题:“到什么时候我的工作才算完成,总要有个该达成的目标存在吧。” “还不到一天就想逃了吗?”就这么急着逃离他!齐明霁咬牙,再也藏不住恼怒。 “你误会了,我只想知道自己得做到什么地步。” “该停的时候我自然会喊停,反正我有的是钱,要丢多少在姓吕的家伙手上是我的事,只要我不喊停,这工作就不会停止。” 有的是钱玻璃似的眼珠一黯。他也学会用钱压榨人这一套了,十年真的是段漫长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开朗的大男孩变成现实的商人。 “我懂了,什么时候开始扮演你的情人?” “愈快愈好。” “今天如何?”尹幽人问道,希望愈快开始她便能愈早接受他的报复,愈早赎罪脱身,免得自己再被这段只有自己知道的感情困住下一个十年。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尹幽人面对他的怒火,只是淡淡一笑置之。“我还有很多工作在等着我。” “好。”大掌拍上桌面,引起不小的震动,险些震落尹幽人手上的茶。“就从今天开始,你要随传随到。” “我明白。”尹幽人以客套式的笑容回应他近乎霸气的命令,递上名片。“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只要你一通电话,我马上就到,先告辞了,明齐先生。”他已经不是那个大男孩明霁,而是她完全不认识的齐明霁,若叫他 的名,只会混淆自己的感情,还是用尊称吧,她如是想。 可是齐明霁并不满意她这称法,手接下名片的同时扣住她的皓腕。“我说过,叫我的名字。” “我只认识一个明霁,他是个开朗坦率的大男孩。” “容我告诉你,那个愚蠢的家伙早就在十年前被你扼杀得一干二净骨无存。”瞧见她意外一闪而逝的苍白面容,齐明霁知道他戳中她的痛处。 这件事她还记得,而且从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来看,这件事对她尚称得上重要。“原来你还记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尽管佯装不懂。”他松手,这下子优闲的人换成是他,紧张的人也该轮到尹幽人了。“这出戏你既然接手就不准放,喊不喊停的决定权在我不在你,我想你该很清楚才是。” “我很清楚。”就是因为清楚才会不顾一切跳进陷阱,原因很单纯,为了再见他一面,再听听他的声音,更重要的是为了承受他给予的天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配合你。” “包括送上你的初吻?”齐明霁突然起身拉她朝自己倒来。 尹幽人一个重心不稳,跟着拉力倾倒,抬头便迎住齐明霁压下的唇。他深吻的技巧高明巧妙得让她帘虚软无力,只能依偎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就算之前他的话有多侮辱她,也没法让她有力气挣开他。 他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男孩了,尹幽人心想。没有挣扎、没有反抗,静静地任他强搂在怀里亲吻,像盆水,柔顺地承受来自于他的气力和强吻,她波澜不兴的心和自然反应的颤抖的身,形成对立的两方。 齐明霁感受到她的颤抖,也同时感受到她的无心,任凭他怎么挑逗,她的唇就是不愿为他开启,不愿吐出任何一句呻吟回应,该死!就算他怀里的人因为他的吻而颤抖,他也觉得自己好像在强吻一块冰。 平静淡然的表情忽而细眉一蹙、凤眼紧闭,再睁开时,身子已告自由,可唇上却留下他残忍的纪念品,一点鲜红与疼痛他咬了她。 纤指按上痛处冉移回眼前,如意料中的是红艳似火的血,尹幽人悲哀地盯着这一抹血看,再抬头,又故意用平静无波的神态应对。“我可以走了吗?” “你该明白,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别开脸看向窗外,齐明霁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留在她唇边的伤,拼命告诉自己,他所受的伤远比她那小伤痛得多,她的伤还不到他的十分之一。 “我很清楚。”笑,一定要笑,否则她就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现在的他。“就是因为清楚才会出现在你面前,告辞。”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告辞了。”转身背对他走了好几步,听不见追来的脚步声让她安心不少,这样就不用再强撑起面具与他周旋,这种演技好困难、好困难,握着胸口前藏在衣衫下的项链坠饰,尹幽人苦笑。 该忘了吧,记忆中那个男孩,热情坦率的举止,活泼单纯的笑脸,都该忘了才对;要不然,每见他一回她就会心痛一回,尤其是想起她仍是她,而他却已不是他的时候,更令她心痛。 这个齐明霁不是她记忆中的齐明霁,一次又一次,尹幽人这么在心里提醒自己,企图催眠自己,只是,效果似乎不怎么好,才让自己的心头总是沉甸甸的,一整天都轻松不起来。 “请问你是”林念祖努力搜寻记忆中的人像,思索再三还是觉得没见过这位年轻小姐,他只好出口问。 “我应该算是齐先生的雇员吧。”尹幽人想了想,终于找到一个最合适自己职称的名词。 “雇员?”林念祖皱起半灰白的眉。“哪个部门?” “呵呵。”这中年男子的问题真是有趣。“你是他的秘书吧,只要说一声尹幽人找他就可以了。” 林念祖狐疑地打量眼前的年轻女子,同时也按下内部通话键。“明霁,外头一位叫尹幽人的小姐” “找你”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专属总经理办公室的门马上被打开,冲出齐明霁的身影。 怪怪得隆咚锵,这齐家小子哪时会这么急就章地冲出来见人?林念祖疑惑地想。身为初代元老,他可以算是齐家多年的老朋友,也亲眼看着明霁长大,和明霁的感情可说是忘年之交;明霁老是没礼貌地喊他老头子,他也没啥在意地直喊他的名字,这一搭一唱,办公室里倒也有趣得紧。 只不过这小子干嘛用如临大敌的表情迎接这位小姐来着?不就是雇员而已吗? “明霁,这位小姐说是你的雇员,是哪个部门的新进职员?” 齐明霁看向尹幽人的深邃黑眸闪过不悦。“你这么介绍你自己?”雇员?就算现在不是情人,连朋友也不是了吗?可恶!她就这么急着撇清他们的关系。 当年做错事的是谁,该报复、该撇开关系的人是他不是她;偏偏,做这些事的都是她。 “我是照事实说,你不是我工作范围内所该负责的人吗?”她不觉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你”就是没什么不对让他可以反驳才更让他生气。明明是他该居上风,为什么老被她气得搞不清自己的立场。 她撇清关系不就表示他今后可以不顾曾有过的情分放手去伤害她,对她展开报复?但现在他却气她这么主动撇清关系。 找她、雇用她,是为了找机会伤害她;可是他真窝囊,面对她对他毫不在意的态度反而气得七窍生烟,害自己情绪失控。 “我错过什么好戏了吗?”林念祖精明的眼可把两人的波涛汹涌看在眼里,嘻嘻,这小子也有碰壁的一天啊,人家年轻小姐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老头子,你少看热闹。”不能对她发脾气,他只有朝身边另一个人开炮,也就是迁怒。“回你座位去。” “就算我坐回位子也看得见啊。”林念祖摊手摇头叹气“你站的地方可是我老头子的地盘。”傻小子。 “我” 忍不住噗哧发笑,尹幽人抱歉地颔首,忍笑说:“我不是故意的。” “明霁。”就在这时,锲而不舍的江雪那十一点五十分准时的呼唤从电梯那端飘进他们所在的走廊。 她喊得情真意切,听得齐明霁脸色发白。“你又没提醒我十一点五十分到了。” 林念祖乱设诚意地道歉:“人老了嘛,就算不老,被一个浑小子老头子、老头子的叫,不老也难;人一老,脑袋里难免装不了琐事。” “我调你到老人会当秘书如何?” “就麻烦你了,总经理。”老而擅谋,谋定而后皮,一皮天下无难事,林念祖干脆来个即兴赖皮。 “你被吃定了。”尹幽人道出感想,随即闭眼调节自己的呼吸。再睁开眼时,之前恬淡的气质敛回,妖媚的气峡地添增不少。 她变换表情之快,让林念祖揉花一双老眼。 怪怪,刚才那个恬静的漂亮小姐呢? “明、霁你来干什么?” 一见到列为第一宿敌的尹幽人,江雪心中升起防护网。“给我离明霁远一点!” “又是你,小姑娘。”双臂环住齐明霁的腰,螓首亲昵 靠在他肩侧,尹幽人一脸幸福的笑。“明霁和我正好要出去吃饭,你也一起去吧。” “明霁是我的!”江雪气急败坏地吼道,从尹幽人手里抢过齐明霁,拉到自己身边紧紧勾住。“他要和我一起去吃饭。” 黑眸微眯,尹幽人刻意噘起粉唇,好气又好笑地瞅着眼前性情如玻璃般一看就透的小姑娘“你来这里没有一次约成功不是吗?闹钟小姐。”她喊出齐氏建设员工免费奉送江雪的绰号。 咬肿本来就涂红的嘴唇,江雪气得直想上前送她一巴掌。“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明霁才不可能看上你。” “那可就不一定。”巧笑呵呵声起,轻吐的话语夹带无比的杀伤力。“明霁就是喜欢我的牙尖嘴利。” “江小姐,真的很抱歉。”齐明霁拉开手臂上的钳制,回到尹幽人身侧,手臂圈上她腰肢。“我爱的是幽人,很抱歉,我真的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不可能!你没有女朋友。” “我只是一直不打算公开,并不是没有。”温热的唇贴上粉嫩的额,深幽的黑眸深情望向怀中人,没有错放那眸子里的讶异,但此刻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我不希望因为曝光而打乱她的生活,但是你这样的作法让我不得不公开恋情;坦白说,你实在让我为难。” “你”受伤的表情马上浮现在江雪的脸上,她震惊又不敢置信地猛摇头。 “我已经受够像你这样的小姑娘缠着我的男朋友。”甩开额头莫名的热度,尹幽人配合演出。“拜托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别再打搅明霁的生活,他很忙,没有多少时间和像你这样的小姑娘瞎缠,如果真有怨,就冲着我来。” 就让这些告白失败的怨恨矛头都指向她吧,这样就不会有哪个女人再作出像朱秀绢那样的举动去伤害他,她心想。表面上,还是成功扮演毒嘴悍妇这角色该有的嘴脸。 “你!”一巴掌利落的击上尹幽人的脸,冲动的举止就连江雪本人也不敢相信。收回的手直打颤,睁大错愕的眼看着尹幽人脸上逐渐泛红的印子,不敢相信那是出自自己的杰作。“你”“明霁!”尹幽人拉住差点冲上前的齐明霁,悍妇嘴脸缺了个口,泄露真实的本性。“别这样。”是她把话说得太伤人,这一巴掌着实挨得有理。 “尹幽人,我恨死你了!”所有告由被拒的羞辱一并算在尹幽人的帐上,江雪红着眼退场。 恨吧,只要不恨他,不会想去报复他,要怎么恨她都无所谓,尹幽人心想,一张现代悍妇的面具在江雪退场后悠然卸下,回复真实的自己。 “小姐,你大概需要这个吧。”林念祖送上裹着冰块的布巾,佩服她挨了巴掌还面不改色的本事。 “不用了。”尹幽人温和的婉拒,侧身对齐明霁咧开一笑。“我想她以后不会再来烦你,如果还有其他女孩像她这样对你穷追不舍,请列一张清单,好让我有个底。”不同女孩会有不同的因应对策,她不希望因用诸方法而导致无法挽回的下场。 “虽然同样身为女人,说这话没有什么立场,但是女人之中为了得不到的感情而寻死觅活的大有人在,如果能事先知道追求你的女性有哪些,我比较好拿捏分寸。” “你不痛吗”云淡风轻的笑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什么都没变,恬淡闲适的气度没变,凡事不在意的性子没变,就连不把别人的情绪放在眼里、自顾自的说话这一点也没变,她,还是十年前的尹幽人。 “我已经习惯了。”无法承受他投注在自己脸上的关切眸光,现下她只想尽快离开,免得那一双透过镜片的眼把她看得心绪大乱。她有自知之明,明白她还是以前的她,而他却不再是以前的齐明霁;面对这样一个不像以往的齐明霁,她真的不知所措。“先告辞了。” “慢着!”这不会为自己想的女人,难道客户的一切远在自己的皮肉痛之上?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她为了工作挨人耳光。 第一次是为他不认识的男人,第二次是为他只因为他也是客户。这无差别的待遇使他恼怒不已。 “齐先生?”工作结束,当然也得回到公事上的称呼。哪知道却喊得齐明霁大为光火。 “跟我进来。”齐明霁一手拉着尹幽人,一手抢下林念祖捧着的布巾,他用脚踹了门板,将两人关进办公室。 秘书老伯望着被猛力踢上的门呆了呆,最后嘿嘿直笑。 最近好像有什么好戏可瞧了!老耳贴上门板,就算看不到,好歹听听过干瘾也好。 只可惜他打错如意算盘了,这办公室大门的隔音功效之强,哪是以他一双老耳所能听到的。 第五章 现在是什么情况?盯住眼前只差没几寸就和自己鼻尖相触的齐明霁胸口。尹幽人被困在门板和胸膛之间,只能屏住气息瞪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撞不开,都会痛。 尹幽人秀眉紧蹙,左颊突然压贴上来的冰凉顺带提醒她的痛。 “都肿了,痛吗?” “不要再问。”抬手格开他为她敷脸的手,尹幽人的眼睛始终落在他的胸口没有移开。“这是我工作范围以内的事。” “工作工作,除了工作你就什么都不在乎〔么都可以接受?” “如果我是江雪,我也会这么做。”定住心神后才敢将眼珠往上抬,果不其然,她看见一张夹带怒气依然不减俊气的脸。 “不可能。”齐明霁斩钉截铁否定她的话。“依你的个性,这种事你绝对做不出来。”挨耳光的脸颊还是发烫着,抚贴她脸颊的掌心告知他这项讯息。齐明霁忘了自己找上她的本意,只想呵护她,巴不得能替她痛。 “谢谢你把我想得这么美好。”尹幽人拉下他的手,趁他发愣之际往旁边一跨,退出他笼罩的黑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齐明霁没这么好打发,在她一口气还没换上前又以强势的身影罩住她,带给她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固执地要冰敷她的脸颊。“忍着点。” “我真的不用” 下一秒钟,一个天旋外加地转,当她回神时,人已经坐上他办公桌,被他一手扣住腰背动弹不得,任那冰凉不舒服的感觉刺痛脸颊,她只能用叹气表达自己的无奈。 “再吵就不只是这样。”齐明霁警告地盯着她,就在这同时,也向自己妥协。 他始终不曾忘记对她的感情,十年过去,她还是他的初恋,还是他心底最爱的那一个人。忘不掉就是忘不掉,哪怕是找了无数个理由告诉自己该恨她,但再次见面的那一刻,心痛和眷恋一并涌来,他还是爱她。 给了自己太多藉口报复,最后才发现,那样的报复除了伤她,也伤了自己,一点报复后的舒坦也没有,反而添了无限恼怒。 他是商人,知道什么叫损益拥有她,才不会伤人伤己。 要如何拥有呢?这恐怕就成了他目前最大的难题,她根本不爱他。想到这点,齐明霁就觉得自己笨,明明知道她打从十年前就不曾爱过他,那段恋情只是一出经人设计的戏码,她根本没为他动过半点心,他明知道却还是爱她,还是想拥有她,他是全天下最笨的白痴! “可以了吗?”尹幽人说着,还伸手拉他衣袖,很了解他陷入呆滞状态时,除非有人扯他,否则任凭怎么破口大喊都唤不回他神智的旧习。 记得以前他都辩称这种呆滞状态叫作沉思。 齐明霁如她所料被她拉扯回神,眼神还有点呆茫。 “很冰。”她指着他的手难受地说。 齐明霁猛地收回,发现她的脸颊是不像刚才那么肿,但却更红,只不过是冻红的,温度低得吓人。 丢开冰块,他改以自己的手服贴她的脸。“我没有注意,这样还好吗?” “我、你”尹幽人想拉开他的手,却在看见他关注的神情后放弃。算了,就纵容自己一次吧,纵容自己 享受他的呵护、他的温柔,留待在他认定报复够了、要她离开之后供自己追念。 “十年不见了。” 齐明霁吐出的这句话,让尹幽人的身子一颤,她生硬地回应:“是吗?” “你没算过到底经过多久?” 九年又一百四十六天。尹幽人在心里暗道,表面上还是摇头。 “九年又一百四十六天。”齐明霁嘲笑自己的笨。“很好笑吧,我的脑子从那一天开始就自动数日子,数自己有多少日子没见到你,这么久了还没忘记你,幽人,我忘不了你。” “你你愈来愈会哄女孩子,难怪在社交圈里那么受欢迎。”她试图岔开话题,无奈有人不配合。 “我以为过不久就能忘记你,但是我忘不掉,你给我的记忆太深刻,虽然你对我所做的都是假的,可是你带给我的一切,刻骨铭心。” 尹幽人揪着衣衫及其下的项链坠饰,曾几何时这已变成她的习惯,在每回心慌意乱的时候,这样做仿佛就能安定她的心神,让她回复成原来的尹幽人,不心慌、不意乱,淡然的和外人隔出一道透明安全的墙。 但是这次没有用,齐明霁不同于其他人。他带给她的不只是心慌意乱,还有更多的亏欠、愧疚,以及更多的心悸,揪着衣衫非但不能让她定下心,反而使她更慌乱。 “你在害怕?”十年风水轮流转,现下能看透人心的变成是他,而被看透的反而是尹幽人。“怕什么?” “没、没什么。” 为避开他直逼的视线,尹幽人向旁跨出一步以拉开两人的距离。 齐明霁倾身逼近。“我从没见你害怕过什么,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害怕,莫非你在怕我?” 尹幽人回以呵呵轻笑“我怕你做什么?” ‘怕我报复。”望进她的眼里,他看见两潭平静湖水因他的话兴起波动。 “你也能看透人心了。”尹幽人叹气,如今再怎么掩饰都没有用。“是的,我怕你报复。”一方面希望他能不留情地报复,一方面又怕他真的不留情面地报复她,这种矛盾,只有他能让她如此。 “我不会报复,就算我曾经想过,但我也做不出来。”棒起她的手,齐明霁将珍视的吻洒落她手背。“十年前 我说过,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认真还是敷衍,我都会努力去懂你、了解你,让你离不开我。十年后,我要对你 说的话还是一样,不管十年前你做了什么足以让我恨你的事,但请记住,在恨你的同时,我也爱你,就算十年后的今天,你依然不爱我也一样。” “你”“你可以说我固执,因为我一旦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他放弃报复的愚蠢念头,宁可拿它换一个争取她的心的机会。“让我们忘记过去,一切重头来过,就当现在是第一次见面。小姐,请问贵姓?” 尹幽人先是一愣,而后笑容渐深,报上姓名:“尹幽人。” “我姓齐,名叫明霁,请问我有这荣幸和你交往吗?” 当年生涩笨拙得连“交往”两个字都吐不出来的男孩,如今已能沉稳说出追求的话而不见丝毫紧张。相反的,当年面对人家的追求只是以平淡表情带过的尹幽人,现下正面临混乱接不上话的窘境。 “你的回答呢?” “我”她犹豫,在想自己该答应还是拒绝,情感要她选择前者的答案,理智要她做出后者的决定,他是她的委托人,这样可以吗? “你不愿意?” “不,不是不愿意而是” “那就是愿意罗!”齐明霁打断她的话,径自下决定。 “我”话被吞没在他压下的吻里,尹幽人诧异地承受重逢后第二次由他发动的接触。这一回,不用怕被吻痛,只怕被吻晕,如此珍视、温柔的吻,缠缠绵绵得令她沉醉,就连呼吸都宁可遗忘。 什么时候记忆中的大男孩变得如此霸道?尹幽人问自己,不知已经是第几次拿现在的明霁和以前相比。明明知道已经不一样,却仍忍不住两相比较,是眷恋以前的他,还是重新喜欢上现在的他,其实她也茫然。 如果这样能让他开心又何妨就这样的心思让尹幽人谢绝理智的告诫,接受情感的驱使,在齐明霁移开炽烫的唇后给了他一抹迷人的笑。 就像鱼回到眷恋倚赖的水里一样,尹幽人的快乐不表现在脸上,而是在迎风飘逸的长发,在随风拂动的衣衫裙摆间,只有懂她的人才知道。 所以,只有齐明霁知道,知道她喜欢亲近自然,知道她在满眼绿意的世界中才会更显清丽,那种像幽灵般的存在感才会益显真实,更不容易消失。 “好久没来了。” 深吸一口清新空气,尹幽人满足的表情像是得到心爱玩具的天真孩童,脱掉鞋,纤白的裸足踩上清凉的青草,她舒服的吟叹出声。 “十年没来了。”齐明霁怀念地梭巡过每一处远坡绿草,仰首闭眼感受朝自己吹拂而来夹带雾气为的凉风,一会睁开眼看向她。“你呢?” “我也一样。”尹幽人黯下带笑的眼回答。不肯让他知道这十年来,每当她想起他时总会来这儿想有关他的事,只是她不敢踏步至此,总是只到栈道中途就停步,这次是她在那件事之后第一次重踏擎天岗上的嫩草。 回头再看齐明霁,他已经大刺刺的躺在草皮上,向她招手。 尹幽人顺他的意走去,被他一手拉坐在身边。 “腿借我。”齐明霁说完,也不管她答不答应,便将她并拢的双腿当枕头躺,径自惬意得很。 “你变得很赖皮。”尹幽人调侃道,动手梳顺他纠缠的前额黑发。 “老头子说一皮天下无难事。”抓住她空闲的另一只手放在唇边,齐明霁一边享受她的服务,一边把玩掌心里的手。“你的手和以前不一样,没有好好保养吗?” “你不喜欢?” “不是,只是觉得可惜。”摊开她掌心在脸上磨蹭,齐明霁边说:“你的手很漂亮。” “这样就够了,我不在乎这些。” “有什么事是你在乎的!”齐明霁的语气有叹息也有无奈。“你从以前就是这样,到现在都没变。什么事对你来说都一样;没有孰轻孰重的问题,万物一律平等,你若不是耶稣,就是圣母玛丽亚。” “耶稣是男的。”尹幽人轻拍他额头,取下他的眼镜让他躺得更舒服些。“何况我也不是圣母玛丽亚。”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耍嘴皮子!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在你心里占有一席之地?”齐明霁抬眼问,她俯视的动作让长发垂拢在他眼前,遮住大半视线,加上背光的阴影,让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弯腰靠近他,让长发如布幕般将两人偎近的脸遮住,不让人有机会窥视,阴暗中,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清,只有两双眼睛灼亮子彼此。她再次问:“你希望我给你什么样的答案?” “我希望你说可以。”长发传来的香昧和她身上特有的清凉淡草香,让齐明霁闻得有些迷醉。“虽然我不再 是十年前的我,但还是有不变的地方。” “哦?”尹幽人挑起眉,似是疑问:什么地方? 齐明霁晶亮的眼在阴暗的光线下显得更为明亮,灼灼的目光锁定她不放,嘴中轻喃甜腻的情话:“一样爱你不,或者该说更爱你才对。”抬手压下她的头让她主动送吻,唇瓣相触前说:“十年的时间累积太多东西,包括爱情。” 也包括恨,她在心里想着,没有说出口是怕坏了他的心情。 “不吻我吗?”记得以前都是她主动吻他,现在呢?能像以前一样吗? “你在向我邀吻?” “你以前很主动。”他没有正面回答。 “那是以前。”如他所愿的主动覆上他的唇,她将满心满腹的叹息化为芝兰,送进他嘴上,轻轻柔柔地吻着。 更爱她会吗?他们之间能这么简单就一笑泯恩仇,把十年前的事志得一干二净?她想忘却忘不掉,而那样伤他、让他落泪的痛,他能这么简单就忘了吗? 说不会报复她,其实每一句以前怎样怎样的语句都是一种提醒,提醒她以前的事,让她想起相处的点滴和那天分手的场景;而这些都是报复,以过去的记忆为斩具,一句句重复凌迟她这感受他能体会吗? 如果能忘,如果能做到不报复,他会知道绝口不提以前的事才是最正确的作法。可是他非但没有,还开口闭口都是以前的事,这样能说他不打算报复她吗?恐怕是报复她而自己不知道吧。然而她却因为赎罪的心态作祟,只敢把这想法放在心里,不让他知道。 爱她?恨她?在恨她的同时也爱着她,这是他说过的话;但反过来想,不就是在爱她的同时也恨着她吗? 这样下去,他们真的能走出过去,重新来过? 其实,机会很渺茫这结果,她很清楚。 可是做个美梦又何妨,就算梦醒后会痛、会心碎,她也希望能有机会弥补当年对他的伤害,甚至奢侈地希望他能忘记过去,让彼此真的重新再爱一回。 如果能,这一次她绝对不会故意隐瞒自己的感情,不会让他不懂她的心,不会让他不知道她爱他,一样爱了十年。 “林先生,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尹幽人边将花束换人病床旁空无一物的花瓶中,边朝病榻上的林俊生打招呼。花瓶没有花,这表示还没有人来看过他,尹幽人为他感到难过。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呢?她不懂。 “谢谢你来看我,尹小姐。”林俊生苍皱的唇有气无力地开合回应着,同时吃力的抬手示意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完又是几声咳嗽。 在病房里的特别看护连忙替他拉上被子,他道了声谢,跟着请看护退离,让他们有私下谈话的时间。 等到护士离开,他问:“上个月,我太太寄了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书到我公司,我已经签好寄回去了。” 该说“那太好了”这句话吗?尹幽人苦恼地想了一会儿,决定抿嘴不说话。 结果这句话反被林俊生说去:“太好了,我已经无后顾之忧,可以安心等死。” “请别这么说,你的病” “治不好的。”怪他太轻忽胃痛这毛病“一直以为只是因为生活紧张造成的习惯性胃痛,哪知道检查后才发现,已经是胃癌第三期,葯效如何我有自知之明,医生已经说得很明白。” “你真的决定一直瞒着你太太?”她想为他们夫妻做点什么,因为她明白,吕大姐也告诉过她,万一让林太太知道事情真相,那比知道自己的丈夫死期将届更令她痛苦,她会恨死自己,恨自己竟然没有照顾好丈夫的身体。 “是前妻。”他更正。 “就我所知,林太太还没有到户政事务所办理分籍手续,在法律上,她仍是你的妻子。” “她” “她还在等你。”尹幽人难过地蹙眉看向他,希望能说服他同意让他妻子陪他走到人生的尽头。“你的妻子仍然相信你会回到她身边。” “她真傻。”林俊生摇头,除了叹气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觉得傻的人是你,林先生。”不是她好管闲事,只是在工作坊待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有人要求她们为他设计一场戏,让心爱的人恨他。这工作太特别,特别到连向来坏心的吕大姐都认为不该如此,而要她试试看能不能说服他。“你放弃一切医疗救助,只同意住院,省下的保险金除了挪用一部分作为住院费用外,其他全以你太太的名字开户存在银行,傻的人是你。容我逾越冒犯,当你死后,这笔钱到你太太手上她会不知道吗?” 林俊生别过脸,只说:“我没有其他名目能让这笔钱顺理成章属于我太太,或者你可以帮我。” “我们能帮你做到,但是”尹幽人叹气,怎么吕大姐要人传话也不多加修饰,可她只能照本宣科:“吕大姐要我转告你,她不喜欢赚死人钱,同意退回当初你委托时付的订金,让事情回到原点,让你太太知道所有情况,到医院来照顾你。” “然后让她在一旁看着我一天比一天枯瘦,一天比一天接近死期?”林俊生激动地挺起病身。“绝对不可以!” “林先生!”尹幽人连忙扶住他,强迫他躺下。“你冷静点儿好吗?” 林俊生气喘吁吁地躺回床上,猛摇头。 “我做不到,我不能让她跟着我一起死,我死不打紧,但是在一旁看着我死的她,就算身体不死,那颗心也会死;一旦心死,我怕她再也不肯去找另一个幸福,她是那么需要人保护,偏偏我”林俊生看着自己的手,以前宽厚的手掌现在只见削瘦冰冷,怎么保护她?给她温暖和安全感?“我不能保护她。” 尹幽人握住他的手,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可是“女人不一定永远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一方,她爱你,便会为你而坚强。” 林俊生摇头,摆明听不进她的话,只问:“我太太过得好吗!” 尹幽人躺回椅背,双手交握置于腿上。“你希望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我要真话。” “很不好。”她摇头。“她将你视为全部,一旦失去,一蹶不振是可以想见的结果。这阵子,我们也密切注意她的动向,今天我来的原因之一是看你,之二是送你太太到医院。” “我太太她怎么了?”林俊生激动的撑起身,作势要下床。 可是他浑身无力,轻易被尹幽人压回床上躺好。 “只是长期营养失调陷入昏迷状态,医生已经替她打了营养针,现在正在普通病房吊点滴,没有什么事。” 林俊生松了口气,总算安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但是下一次呢?” 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爱得这么深,很难因为一时的恨而将过去的情爱都抛到九霄云外,要他太太因为他们设计演出的戏码而不爱他太难了。 如果感情能转变得这么迅速,今天她不会在这里试图说服他,答应让自己的妻子陪他度完所剩不多的日子。 “人生不单只有恨能支持一个人活下去,回忆也可以;真正让人活不下去的是悔恨,你要你太太在你死后因知道真相再悔恨而死吗?” “我”他没想过这么多,一心一意只念着不能让妻子看见自己日渐枯瘦单薄的形体而怕她难过,却没想过当他死后,妻子知道这一切会有什么反应,尹幽人点醒了他。 “如果这样还不能说服你,我家大姐还有话要我转告:做人不要太自私,活着的时候不想看见妻子为自己难过的脸而内疚,却不想想死了以后,知道事实的妻子心里会有多难受;别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避开这种痛苦,当心做妻子的跟着到地狱去找你算帐。活着的时候给人添麻烦就算了,别死了以后还让人痛苦,那就太过分了。” 尹幽人说完被强迫一定要原原本本转达的话,姣好的脸上出现困窘。“我知道这些话很冒犯,但我只是传话,希望你不要见怪,我家大姐她就是这样。” “吕小姐说得对,你也没有错。”林俊生又咳又笑。“错的人是我。我只是一厢情愿想着至少在活着的时候,别看见妻子为我的病而难过的表情,却没有考虑到她的心情,是我太自私。” “这表示你愿意让你的妻子陪在你身边照顾你吗?” “我恐怕来不及了。”他当然想,可是已经委托爱情设计工作坊做出让她恨他的事,现在还能补救吗? “只要活着,什么都来得及,你的委托工作还没有完成,这出戏的结局也还没有定案,一切都还来得及。”尹幽人笑着起身,走向病房门口。 “尹小姐?” “我必须告诉你,在半个小时前,你心爱的妻子已经打完点滴在门外偷听我们的谈话。”她打开门,让双颊流满泪的妻子和自己的丈夫见面。“我想,现在该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这出戏的结局就由你们二位自行决定,之前的费用,本工作坊将如数退还,谢谢惠顾。” “你这个大笨蛋!”奔进丈夫怀里,门外偷听一切的妻子哭得像个小孩似的,粉拳不停槌打瞒她、骗她骗得这么痛苦的丈夫。“为什么要浪费那些时间?我们已经剩没多少日子在一起,你干嘛没事让我恨你?白白浪费这么多可以在一起的日子,你这个笨蛋!笨蛋!” “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面对妻子的指责,就算是男人也忍不住落泪。林俊生的泪眼越过心爱的发妻,感激地望向让他还有机会挽回这一切的人。 尹幽人会意地朝他点点头,体贴地关上门。 “成功了?”门外站着的正是要她传话的吕大姐。 “嗯,你做了件好事。”不得不佩服,虽然大姐她爱钱如命,可是也很舍得洒钱。 “啧,好事?我只是不想跟快死的人扯上关系而已。” “是这样吗?”尹幽人笑,回望自己关上的门板。“今后他们会一起制造更多的回忆吧!” “那个男人也会努力撑下去,应该还可以撑个三四年吧!”吕大姐边说边跨步准备离开。 “咦?”尹幽人跟在后头,很是疑惑。 “为了等他的孩子出世,他总得拿出蟑螂般死撑的生命力活下去吧。” “你是说”尹幽人瞠大了凤眼,惊喜的看着吕大姐的后脑勺。 就在这时,一名医师从她们身边经过,目的地正是她们才刚离开的病房。 尹幽人目送的眼再次转回吕大姐后脑。 “医生不全都是一些报忧不报喜的家伙吧?”咧嘴一笑,吕大姐伸手向后环上尹幽人的腰,搂着她并肩离开,嘴里还是忍不住咕哝:“可恶!到手的一百万竟然会像白痴般让它飞走,我真是猪!” “呵呵呵!”尹幽人一句安慰也没,非但如此,还送上开心的笑声让吕大姐更火大。 第六章 “跟我一起生活吧!” “咦?”尹幽人沏茶的动作在半空一僵,望向没来由提出这要求的齐明霁。 他拿过她一中的茶壶将茶将茶注入陶杯,边重复道:“我们同居吧。” “为什么?” “难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他反问,放下茶壶的手明显因她的质疑而顿了下。 “你知道我不会拒绝。”尹幽人颔首谢谢他端茶送到她桌前的体贴,同时转头说:“我想知道原因,为什么你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想天天看到你,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他伸手握住她的。 “够充分,但是”尹幽人抽出被他握住不得动弹的手,螓首轻摇。“明霁,我不是不懂你,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齐明霁收回空荡的手,交握十指撑在桌面。“我打了你的手机一整天,你都没有回应。” “什么时候?” “前天。 是她去医院看林俊生的那天。“找我有事?” “我想见心爱的人不可以吗?”打了一整天的手机,留了言也没人回应,再加上她的工作性质照这情况推想下来,要他做出什么样的猜想? “你前天有工作?” 垂眼黯然不看他,尹幽人沉默好一会儿,忽而轻笑,毫无理由地摇起头来。 “幽人?”她的反应让他不安。 一声轻唤让她抬起了脸,犀利的眸光落在他显得心虚的脸上。“你认为我们走得下去吗?” 仿佛被人刺了一刀似的,齐明霁高挺的身躯微微瑟缩了下,久久不能成言。 尹幽人当然没错放过这个小动作,展开的笑容里布满失望和无奈。 尹幽人洞悉的眼看着已察觉她言下之意而进退维谷不知道该怎么辩驳的他,她终究不忍心让他一个大男人受窘下不了台。 “我去医院看个朋友。”没有回答他是不是答应同居,而是回答在同居这个要求背后他真正想知道的答案,她说话的语气夹带若有似无的叹息。“一个胃癌末期的朋友,能支撑他、让他有意志力继续活下去的,只有他心爱的太太和未出世的孩子,前天我只是带他太太去看他,因为那时不方便用行动电话,所以我前天并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 只是这样吗?他内心的疑问掩盖在漂亮的场面话下:“我无意干涉你的自由,只是” “我知道。”她打断他,主动为他辩解。“你是因为找不到我在担心,怕我出事,谢谢你。” 她说了却又感到心虚,这样的辩解他若听不出真假就太奇怪了。 偏偏她能找到的合理解释只有这个,明明知道是假的却还得强迫自己说得很幸福,真是矛盾得紧,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苦笑。 “你在说谎。”齐明霁点破她的谎言,没去想她这么说的用意为何。 不是她说谎的技巧太差,而是他好歹也在商场上来往这么多年,看的人不能说多,但也不至于太少,什么样 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场面话没应付过,累积的经验足以看穿她的谎言而有自信不会看错。 ‘你不也是?”为什么要戳破?就这样蒙混过去不好吗?说破了只会让彼此痛苦而已,尹幽人心想她已经可以猜出接下来各自会脱口的话。“你真的无意干涉我?”别再说了!不要再开口说话了!心里的警报频频告诫着。 “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心虚地没有对上她直视而来的目光,齐明霁垂眸看向冒热气的水壶,仿佛那里头藏了什么宝一样。 “那么,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还有一丝理智硬是煞住口,尹幽人庆幸在心里,幸好还有些理智。 但是,两人中的一方并没有同她一样的心思。 “除了去医院以外,还有没有到别的” “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最重要、最不该说的话终于被逼出口,不是气愤,不是指控,而是浓得化不开的落寞,她涩然一笑。“何苦呢?如果不相信我,就别说什么重新开始,你我心里都明白,这样的感情无法维持大久。” 没有信任做基础,他们彼此就只有猜疑;一旦有了猜疑,便会去揣测对方的行踪、怀疑对方的情意,这样下去还能走到什么境地?她猜想,确信那境地里不会有快乐,只有彼此带给彼此因为猜疑而引起的痛苦。 “我没有不相信你。”知道自己的猜忌引出什么样的风波,齐明雾懊恼地急忙补救。“幽人,我没有。” 尹幽人意思性地点头敷衍表示接受,其实有没有,他心里很清楚。 但是因为十年前的往事她有错在先,他会怀疑也是情有可原,撇开心里因为他不信任自己而觉得被伤害的感受,被质疑是她应得的惩罚,她必须接受。 “幽人,我” 辩解的话被尹幽人吻进彼此唇间,齐明霁尝到芳香甜昧,尹幽人却只觉苦涩。 “我们同居吧。”她说。“只要能让你快乐,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齐明霁没有再多深思她语气中的无奈,此刻的他正因为她的首肯而乐不可支,哪还有其他心思去想更深入的问题。 他纺,在未来的同居生活里一定会好好待她,不让她伤心。他一厢情愿地暗暗聊,却不知道今天所说的话已经伤害佳人甚深。 一直到最后,他始终都不知道。 “要不是我的员工名册上还有你的名字,幽人,我会 以为你跟工作坊一点关系都没有。”被告知搬进齐明霁住处的吕大姐,某天毫无预警的出现在他家门口,当然是故意挑了他不在的时间。“唷!这里还不错嘛,拐齐明雾把这房子过户到你名下再转卖哈!变成富婆非梦事。” 尹幽人对她突兀的出现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请她进屋以后端了咖啡出来招待。 “我来不及说。” “那小子还满精的嘛,瞒着我马上把你定下来,怎么?他以为这样你就是他的人,就可以把你从我儿这抢走啦?”贼小子,她不屑! “我们只是同居。” “那就更好办,一个月六十万怎么样,这个价码你同不同意?”同居?这死小子想得真美! “是我自己答应他要同居的。”尹幽人压下吕大姐比出六的手势。“和工作坊的生意无关。” “你的意思是本大姐要白白送上我心爱的妹妹让他拆吃入腹,分分不收?”开玩笑!“这算什么?本大姐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姐,我刚说了,这是我自己的意思,你无权干涉我的私人意愿。” “啧啧啧,你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幽人妹妹。”吕大姐挑起眉,表情让人看不出是动怒还是高兴。 “我对不起。”知道自己有错,她很坦白道歉。“我不是有意的。” “有意也罢,无意也好,都不关我的事,被迁怒而已嘛,又不会少一层皮、掉一块钱,顶多是本大姐心情不爽一整天,不要介意啊!”分明就是在气她还故意这么说。“我知道是我错了,大姐。”尹幽人不得不以撒娇为手段,坐到她身边,抱住她送上脸颊一吻,知道向来喜好猎色的吕大姐其实很好拐,只要se诱就成了。“不要生气了,是我不对,原谅我。” “咳咳!”软玉温香在抱还能生气吗?吕大姐没辙了白她一眼。“看在你难得学小依依的份上,这回让你混过去,下次就没那么简单。” “是。”尹幽人敬礼表示下次不敢,才真的息了吕大姐的气。 “对齐明霁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她来不是来看齐家大少的房子有多好、多让人羡慕,最主要的,是要问问她可爱的妹妹何时才能收工回家。“计划里可没有让你搬进这小子家里当他的黄脸婆这一项。” “是我打乱了计划,我会自己负责的。”她已经有心理准备。“明霁给你的钱就不用再分给我,都是你的,就算是我违规的补偿。” 吕大姐耸耸肩,很想说那一点钱还不够她塞牙缝,可是幽人妹妹都已经这么说了,她又怎能开口为难,唉!就是拿美人没辙。 “你是想利用答应他同居这件事来补偿他是吧?”这么有良心干什么?良心一两多少钱,能当饭吃吗? “欠他的就该还他。” “如果是因为欠他这么单纯的理由就好了。”吕大姐叹气。“你仍然爱他?” “嗯。”“真希望面对他时你也能这么诚实。”爱?我的老天!搞屁啊,就为了这个字什么都不顾,见鬼的!这字有啥好的?她从来不觉得有它比有钱好。 “你打算待多久?” “待到不能待为止。” “什么鬼答案!”吕大姐翻了白眼。“不要告诉我齐 家大少要你跟他住在一起是为了虐待你。” “他对我很好,他真的对我很好。”这句话用叹气的口吻从尹幽人嘴里吐出,实在让人不觉得有哪里好。 吕大姐重重一叹,模仿她:“真的很好,好到除了用叹息来形容以外没别的法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还是白痴。”摩拳擦掌准备扁人,想到可以开扁就忍不住哼哼冷笑以加强效果。“我不会轻易饶他的。” “大姐。”她赶紧伸手止住吕大姐的跃跃欲试,她当然清楚吕大姐讨公道是假,想拿人当沙包练习是真。“我们的问题不在于谁对谁好,而是” “而是?”而是是个强烈的字眼。 “这是我跟他的问题,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的,总有一天。”照明霁一直小心翼翼地刺探她每天行踪的举止来看,很快的,他们之间表面的平和融洽就会在一瞬间碎裂成千块万块,再也补不回来。 “十年后吗?”吕大姐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我可没打算收个老姑婆回笼。” “不会的。”尹幽人苦笑。“你什么时候开始会杞人忧天来着?” “大塌不塌下来干我啥事,我只管全世界的钱能不能都自动流进我的口袋。” “那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尹幽人侧首,好奇地想看看因为关心她才找上门的吕大姐有什么话好反驳的。 这个娃儿。吕大姐摇头直笑。“就当是本大姐难得把放在冰箱百年的好心拿出来晒一晒,我明说了,如果让我知道齐明霁那小子伤害我的资产,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大姐,你指的资产是”抬手点住自己鼻尖,她问:“我吗?” “谁能让我赚钱谁就是我的资产,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啧!” “谢谢大姐。”这阵子被刺探得疲累,幸好大姐突然找上门,尹幽人没预警地抱住吕大姐,在和自己同样纤细的肩膀上吐出幽幽长长的气。“我好多了,不用担心。” “你呀!”吕大姐反手抱住身旁纤柔的躯体,嗯还是女人抱起来舒服,又软又香的不对不对,她要说的不是这个。 咳了咳,她说:“不要在我面前逞强,什么事都要自己处理,多少依赖我一点儿会比较好过。” “大姐是嫌自己不够忙,依依还不够缠你吗?” “那妮子缠我有缠我的好玩,可是你有你太独立给我的无趣,两相比较之下,我宁可你多缠我一点儿。”好玩跟无趣,白痴都知道选哪边。 “我尽量。” “敷衍。”看了下表,吕大姐起身。“我该走了,那小鬼也快回来了,不是吗?” “咦?”她怎么知道? “很奇怪我为什么知道,是吗?”这事恐怕齐氏企业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个齐家大少为了你变成准时上下班的新好男人,瞧瞧,你的魅力多大,啧啧。” 面对她的调侃,尹幽人涩然以对。 被送到门外,吕大姐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最后说一句,不管你跟他走到什么地步,记得,当你没有依靠的时候来找我,不要想一个人解决。” “我知道。”明明比她小却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出这样特别的人呢?如果有机会,真的很想见识见识。 “记住了,就算全世界没有一个地方容得下你,还有我,我绝对能容你。” “大姐,这句话是很棒的情话。” “是吗?”吕大姐咧嘴一笑“那我得赶紧记起来,将来有机会还可以当戏码台词用。”说着,她当真拿出随身的小册子边走边记。 “下午有谁来过吗?” “咦?”接过齐明霁公事包和西装外套的尹幽人瞠大讶异的眸子。 “楼下警卫说我们今天下午有访客。” “是大姐。”避开他直视的目光,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脸上因为他一日复一日的调查而倍感无奈的表情。“她下午来找我。” “那女人找你准设好事!”搂她一并入内,他紧张地问:“她找你作什么?” 真要把每天做了什么都向他报备才能让他安心吗?强烈又无奈的质问硬生生地哽在喉咙,想说出来却又不能,她必须忍下来。“她只是关心我,毕竟我搬来这里事先并没有告诉她,她会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所有的人之常情套在她身上就不寻常了。”齐明霁扯下领带。“那家伙除了钱,没其他事能入她的眼。” “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她。” “跟她做过生意的人不了解她也难。”在房里挂领带 的他隔着衣柜的门和她说话:“我以为看到钱眼睛会发亮是言过其实的形容,没想到真实世界里会撞上她这么一个。”说着说着,他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尹幽人跟着笑出声,但还是得为吕大姐辩解:“她只是有点爱钱而已。” “有点儿?”关上衣柜的门,他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我不觉得那叫有点儿。” 和一个已经有成见的人有什么好多说的?尹幽人香肩一耸,由得他去,反正依大姐的性子,他的观感反而会让她开心,她就是这么个奇怪的人。 “对了”齐明霁突然想到一件棘手的事。“你还记得十年前那个姓朱的委托人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今天到公司找我。”见她显露的诧异神色,他搂她入怀要她别担心。“她只是替她小姨子讨回公道。” “小姨子?”尹幽人从他怀里抬头。“谁?” “江雪。”世界真小,把所有人都揽在同一个圆圈里。 “她说什么?” “她原本就知道你的职业,所以根本不相信我和你的感情是真的,一心只认定我是为了躲避江雪才会聘用你充当情人,她不相信我们会死灰复燃。” 死灰复燃是说得好听了些,她根本不相信他们之间有感情的成分存在。 “那是我们一开始的目的不是吗?” 只是现在呢?是不是变成免费的义务帮忙或者是赎罪? “听着。”齐明霁将她推离自己,双手马上握紧她肩头,灼热的目光死锁在她身上。“一开始我就不是认真要请你为我挡掉那些我无法回应她们情意的女人,我只是想找你,想制造一个名目让你顺理成章的待在我身边,你以为的‘目的’并不是我所想的。” 她点头。“我懂。”她懂,懂他一开始是为了找到她好进行报复,最后又发现自己狠不下心报复,只得进而承认自己并未忘情的事实。正因为了解这点,她才会明知在两人无法信赖彼此的基础下经营这感情,却也执意顺他的心,更忍下每一天他如警察式的盘问。 因为太懂,让她受尽了限制与压力,还有不被信任的痛苦。他的查问就像是每天在担心妻子出轨的丈夫,让她受辱又不能说出口。 “我爱你,幽人。”没有人能像她一样让他在乎到这个地步,离开家到公司,因为看不见她,就担心她会不会一声不响的离开;回到家见着了她,又开始挂心每一个 在她脸上出现的表情,努力试着从她的表情中读出她的情绪,怕一个不小心,破坏了两人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感情。 “我知道。”圈起手抱住他的腰,她在他怀中点头。“我也爱你,真的爱你。” 是真爱我还是只为了回应我的话,就像在工作的时候回应每一个委托人那样?疑问悄然浮现在心里,他没有说,知道这疑问就像潘朵拉的盒子一样,一旦说了,只会将他们带向毁灭,毁了他们建构的这方世界。 从她的一言一行,他真的不知道她是真的爱自己,还是仍然在演戏;她的演技太好,好到让他看不真切,无法从她日常生活中的举止判断出真伪,十年前是,十年后也是。一想到她精湛的演技他就心痛,到底她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真的好想知道。 不愿去怀疑她,然后让自己痛苦;但更不敢做的是去相信她,十年前的痛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忘怀的。 他从不落泪,唯有十年前的真相曾教他痛彻心肺,让他回到家之后歇斯底里哭了大半夜,很窝囊,也很痛苦,痛到刻骨铭心,怎么也忘不掉。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在面对她时,怕这样的痛苦会再承受一次;即更她就在自己身边,频频回应他的感情,他也担心结局会和十年前一样。 若再一次,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撑得住。 第七章 朱秀绢,说到底是个漂亮又热情的女人,不过因为结了婚、嫁了老公,只得安于室做个商太太。但是豪门向来无聊,她唯一的心灵支柱又忙着赚钱供应她东买西添、把钱当卫生纸用的消费观,所以她现在的乐趣就是听她不知人事险恶、犹自乱天真一把的小姨子诉说倒追男人的丰功伟业。直到最近,她才知道小姨子追的人是当年她因为告白被随便拒绝受伤,进而展开报复的齐明霁这世界可真小。 前几天去找了齐明霁,他的样貌依然出色,不像她老公,为了公司的应酬,现下捧了像是有三个月身孕般的啤酒肚,她向来注重身材、爱漂亮,哪知道老公这么带不出场。反观齐明霁,十年过去,除了更成熟、更有魅力外,其他什么都没变,展现的丰采依然教人赞叹。 她不是嫌老公不好,只是想想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如今仍然潇洒,而自己的老公现在却是这等模样,心中难免觉得呕。 但是和齐明霁夫妻做不成,做个亲戚也是不错。是以,她为江雪去找他,才从他口中得知十年前她雇用的尹幽人现在升格当了他的情人。 这世界果然小得跟核桃一样大!十年前的人全都到齐。 知道是尹幽人就好办,那女人做什么的她清楚得很,当年就是因为尹幽人,她才能出一口怨气,让齐明霁为他对她所造成的伤害道歉。自然,这回齐明霁会找上尹幽人,说真爱是假,想摆脱她小姨子才是真。 那样的女演员、戏子,哪会谈什么真感情,要装也蒙不了她朱秀绢的眼。 可是齐明霁那样笃定,又坚决不和她谈江雪的事,她是斗不过商人,但不代表她摆不平尹幽人。 为了小姨子的幸福,为了能和齐氏建设沾上边,于是朱秀绢又找上爱情设计工作坊。 “我说‘猪圈’呃,朱小姐。”吕大姐搔了搔后脑勺,搞什么鬼,十年前的老顾客在十年后又跑上她店里干啥?“你今儿个来有啥贵事?” “我想知道你手下的尹幽人现在是不是忙着替齐明霁工作?” “这干你什么事?”把“屁事”两个字含进嘴里,好险,差点脱口而出。 “朱小姐,你无权干涉本工作坊的业务。” “那就是真的喽!” “我说‘猪圈’朱小姐啊。”搞怪啊!取的什么烂名字,害她一直想起乡下的猪圈。“幽人妹妹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她碍着我小姨子的感情路就跟我有关。” “敢情你是指江雪?” 朱秀绢点头,将带来的支票压上桌。“我希望你能取消这笔生意。” 两百万?哼哼,一反见钱眼开的爱钱样,偌大金额的支票如今换得吕大姐的哼笑。“你真是奇怪,当年被齐明霁伤了心找上门,给钱要求报复也还顺理成章,今儿个又来用钱要求我帮江雪,我说朱小姐,到哪天你才能靠自己去赢得一个人的心而不靠金钱?”钱钱钱,以为钱就能解决一切,这种有钱人家的想法她很不屑。 “你做这种生意不也就是为钱。” “我可不像你,我从没想过用钱掳获人心。” “都一样。” “那可不一定。”要不是看在她还算美的份上,否则她会马上踹她出门,哪容得了她在这里颐指气使。 “我不管,反” “我管你要管什么!”双手拍上办公桌,妈的咧!难得昨天幽人打电话说今大要回来,要不然她干嘛在这耗上大半个早上,偏偏她思思念念的女人还没回来,就来只美丽的“猪”上门找她晦气。“你要管什么都随你,管你是要去管总统府还是行政院,都随便你,就是别管到我头上来,全世界还找不到人可以踩在本大姐的头顶上撒野,你,也不会是第一个。”十指动得喀喀作响,暗示再不走人就大开杀戒。 “你你敢!”嘴巴上是这么说,朱秀绢的脚步却已经开始往后移。 “你说我敢不敢?”眉头一挑,哼哼哼的冷笑加强些许威胁的效果。 “你、你”“大姐,我回”尹幽人进门的招呼声在见到记忆中印象深刻的脸时止住。“大姐,这到底是” “你来得正好。”打不过主将,也得捉副将来扁一扁挽回面子。朱秀娟抽回支票走近尹幽人,夹着支票的手指在她面前张扬。“我给你两百万,拜托你不要阻碍江雪的感情路,她和齐明霁在一起会更登对;更何况你不爱他,只是他请来赶走身边女人的工具,不要以为现在社交圈里把你们同居的事传得满天飞,就表示你是他的情人,充其量你只不过是个戏子,配合他演出而已。” 尹幽人只手握住衣衫下的坠饰,为朱秀绢过分的话揪紧一颗心。 “姓朱的,你滚不滚!”站在她地盘上还敢大声,别怪她要动手赶人。 “你推什么推,我只是实话实说。”朱秀绢拍拍被推的袖子,不屑地道:“戏子也想跟人家谈心呵。” “真奇怪哩。”是人都会这样吗?吕大姐将呆愣的尹幽人拉到身后,没有动怒,反而疑惑地看着朱秀绢。 “十年前你尝过被人伤害的痛,照理说应该明白内心受伤是什么感觉。是安逸日子过久了把这种感觉忘记,还是你只准自己伤人,不准别人伤你,所以才能这么无聊的跑到别人地盘上恣意伤人?” “你”被说得无法反驳,高张的气焰顿时灭了不少。 “跟你讲话一点好处都没有,你是漂亮,可是不入我的眼。”话完,吕大姐转身朝里头大喊:“哪个人拿盐过来,大姐我要驱鬼!” “马上来。” 一个声音回应,让吕大姐满意地点了头。 “你可以滚了。” “你”朱秀绢一咬唇,转身走人。 “怎么?被刺伤了。”门完全关紧后,吕大姐才开口问身旁佳人。“心痛了?”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她。”她是想过江雪会主动找上她,哪知这世界小得可笑,让十年前的人又重新聚在一块儿。 “盐、盐来了!”柳依依捧了一把盐冲出来,左看右看。“大姐,鬼呢?” “老早就跑了。”还真的拿盐出来,天啊! “哦。”可惜地应了声,看见好久没回来的同伴,柳依依兴奋地摊开手准备好好来个热情的拥抱。“幽人姐!” “妈的咧!”吕大姐跳开飞扑向她的盐巴。“死依依,你把我当鬼在驱啊!把盐全往我这儿洒,你猪啊!”最喜欢的幽人姐回来了,她哪管得了那么多。 躲进尹幽人怀里撒娇,她知道有幽人姐在,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啦。嘻嘻。 尹幽人见状,忍俊不住笑出声,淡忘了积累多时的忧愁,回家的感觉真好。 “你”“我今天下午回工作坊找大姐和朋友。”不等他问完,她先给了答案。“我在那里遇到朱秀绢。” “她对你说了什么?”齐明霁紧张问道,想知道朱秀绢到那儿去是为了什么。 “她要我离开你。”平铺直叙简单带过,她不想增加他的不安,原本就已经很不信任她,再把朱秀绢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他,只会更让他不信任她。 “你怎么说?” “我?”她耸肩,朝他一笑。“我能说什么?我没想到她会找上门,更没想过会再遇到她。”习惯性的握住藏在衣服里的坠饰,尹幽人叹口气,兀自沉思着,没发现齐明霁正盯着她胸口,直到回过神才察觉到他的子。“明霁?” “一直想问你。”抬手指向她在胸口握紧的拳,黑眸锁住她的,期盼能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戴的项链是谁送你的?你以前没有戴过项链。”一向不喜欢身上有无谓装饰的她,为什么会一天到晚戴着项链?而且还万分宝贝倚赖,凡逢情绪稍有不稳就会潜意识地握紧它。 “我、我自己买的。” “哦?”摆明不信的目光移到她的拳头。“让我看看。”他说,同时伸手向她。 “不要!” 尹幽人想也没想就侧身问躲,两人尴尬的面对面。“明霁,我” 悬空的手尴尬地收回,齐明霁回以一抹笑。“没事,是我不该勉强你。”他们名为同居,但仍然分睡在两个房间,说好各自保有私人空间,只是他想拥有她,想真真实实的感受她,又怕这话一说出口会吓走她。 可是随着相处的日子渐久,猜忌和怀疑并不会因为她天天将行踪告诉他而有所减少;相反的,正因为她毫不隐瞒,更让他疑心,如果不是做了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事情,她何必自动将一天的行程告诉他?这样的疑问和猜测累了他,逼得他无法再等,每天的猜忌和欲望,与感情呈等比级数的增加,而他却得压抑前二者。 “幽人。”从后头伸出巨掌揽上她的腰,他把头深深埋在她纤瘦的肩颈叹道:“爱我,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爱我好吗?” “我很爱你。”为什么不相信她呢?难道她做得不够多?“明霁,我真的很爱你。”每天重复的爱语难道不能给他一点自信,让他安心? “我不要这样,我要真正的爱。”不要敷衍、不要演戏,他要的是真实的爱。 “什么是真正的爱,你要我怎么给?” “我们结婚。”冲动之下出口,他知道自己一点也不后悔。 反观尹幽人,一听到“结婚”两个字,竟有种想疯狂大笑的冲动。 “答应我,嫁给我。” 嫁?以什么理由说服她嫁给他?以什么理由让她认为嫁给他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明霁,你不要一时冲动。” 她在推拒。“你不爱我,所以” 他的话被她捂上嘴的小手打断。 “我爱。”尹幽人收回捂住他嘴的手“但是你冷静想想,现在的我们禁得起婚姻的考验吗?你是为了什么才提出结婚?这样的婚姻基础有多薄弱你想过吗?” 她的反问让他显然下不了台面,但她所说的理由听在他耳里亦是推委的藉口,双管齐下的后果是连他自己也开始逃避。 “好了,就当我没提过。” “明霁,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 “不用再说。”他打断她进一步的解释,只为自己的求婚被拒感到悲哀,勉强扯出难看的笑。“十年前的你和十年后都一样,一样的娴静、一样的温柔、一样的云淡风轻,仿佛没有任何人÷能在你眼里有不同的地位;有时候我会想,自己在你眼里是不是和花草树木一样,根本没什么差别。” “你不同!”她上前抱住他,在他怀中频频摇头。“在我眼里,不管是十年前或十年后,你都不同,你是特别的。” 拜托,不耍再怀疑我好吗?我是真的爱你啊,如果你肯放下那些猜测臆想仔细看我,你会知道我真的爱你。 内心如此恳求,又怕说出来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她只能在心里呐喊。 “我累了。”拉开她的手,婉转请她离开他的房间,关上门前他笑着对她说:“我想早点休息,晚安。”他需要时间想想如何打破这僵局,他们不能这样走下去,他不想失去她,也不能失去她。 “晚安。”尹幽人还想再说更多,最后还是选择顺应他的要求。 “我知道、我明白,上次没有通知你是我不对,好不好?” 尹幽人半哄半骗地应付那厢拿着话筒的人:“子谦,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可以吗?有机会我一定补偿你,看你是要吃饭还是逛街、看电影,我一定把一整天的时间都给你好不好?”柔声哄着电话那头的人,尹幽人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骗我?”电话那头传来疑问。 “我说的话哪次不算话。”真是小鬼灵精。 “那好吧,冲着我娘的面子还有你是我未来老婆的份上,我原谅你。” “是,未来老公。”尹幽人呵呵直笑,那头的童言童语逗得她好开心。 “那来亲一个吧,老婆。”说完,那头先送上热情的啵一声,等着这头回敬一个香吻。 尹幽人顿时哭笑不得,为了平吓队挂第一号老公候选人的夏子谦的醋桶,红着脸啵了声。 “不准花心哦!”夏子谦虽然很奇怪为什么人们用 “花”心不用“草”心,但是管他的,还是老婆重要。 “是,我不会花心的。”尹幽人笑得直不起腰,还得分神去回应他的叮咛。 “我爱你哦!除了娘以外,我最爱的就是你了。” 多么热情天真又直率,就像以前的明霁。想到这儿,眸色不自知地溢出柔情,愣愣出神回到过去。 “幽人妹妹,我说我爱你耶!” “我也爱你,子谦。” 她笑着说完,总算让电话那头的夏子谦满意地收了线,她才放回话筒,打算进厨房洗手做羹汤,孰料齐明霁铁青着脸在她身后,发狠的目光紧紧盯住她。 “明霁,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 “我打搅你了?” 冷冷的语气直刺她心头,痛得她浑身发起寒颤。知道他误会了,才开口要解释,却被他伸手挡下来。 “尹幽人,你到底爱谁?”他不懂,不懂她怎么能跟不爱的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还能天天说我爱你三个字?“你爱的到底是我?还是电话里那个男人?” “刚才的电话是” “是该死的哪一个找上工作坊的客户?”他哼哼冷笑道。 多可笑啊!十年前笨拙地迷恋上她,之后才知道她的接近是有目的的;十年后还是忘不了她,再度爱上她,结果比起初恋的痛更可笑!人笨一次能自知提防就算聪明,再笨一次就叫蠢而他正是不折不扣的蠢蛋! “明霁,我” “还是送你项链的男人?” “你误会我了,那通电话是”晃在眼前的银光打断她的话,摇晃在齐明霁悬空的食指中的是一条设计简单的项链,坠饰是用银框而成的心,在心的顶点镶入一颗钻石。 “我今天提早回来,原是想送你这份礼物,我想取代那个先送你项链的男人,我告诉自己,我不在乎这十年之间你有过多少恋情,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只要能得到你的心,我不在乎,毕竟十年的时间要求你的感情完全空白是不公平的;我以为你回到我身边是因为爱我,结果呢?你竟然和别的男人” 如果说已成过去式,就算知道也不至于那么心痛,重点就在于她竟然在他家和别的男人用电话互诉衷情,这要他情何以堪? “明霁,那真的是误会一场,我”话停在一半,玻璃珠般澄澈的眸子错愕地睁大,队用手中项链丢她的齐明霁。 “够了!”丢项链的动作只是一个引信,接下来才是他无可抑止的暴怒。“你还要骗我多久才满意,我很蠢。很好骗是吗?可以让你一面诓骗,一面在我的地方公然和别的男人用电话调情,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不会发现?” 夹带怒气步步逼近,尹幽人也跟着一步步被他的暴怒逼得向后退,一面努力想开口解释一切。 但他根本不给她机会! “你要伤我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猜忌、不安、怀疑、不信任像山洪爆发不可收拾般涌来,还要他有什么理智!“十年前你为了钱、为了工作,骗我、伤我,我可以用因为当时彼此都年轻来说服自己这些都不算什么,但是现在你几岁、我几岁,你该死的还在骗我,你为的是什么?钱? 还是又有哪个被我伤透心的女人拿钱请你为她报仇?你说啊!”齐明霁握住尹幽人双肩,没有克制力道地猛晃,全然无视她惨白的脸色,就算看到,也只当是她用来欺骗他的伪装被他识破的不知所措。 “求你听我说好吗”连连的指控责骂让她的哀求声变得细微,几乎不可闻,又哪是虱中的齐明霁能听得见的。 “十年来,我小心翼翼处理感情,生怕再一次不小心 伤害别人,又重演那时候的恶梦,我自认没有再伤人,为什么你还要伤害我?为什么?”他该哭的,十年前的痛不像现在这般刺骨他都哭了,那现在他更有资格哭是不?但是,哈哈哈十年的成长竟让他欲哭无泪,反而发狂似的大笑。 “不要吓我。”忘了害怕,忘了因他怀疑的心痛,忘了他不给她机会便判她死刑的愤怒,她只顾得了他,走到他身前抓住他颓丧垂落的双臂。“明霁,你不要这样。” 听不见她的声音,他只听见自己心里沉痛的呐喊:不等了!不期待了!不管多久,不管再怎么努力,他还是等不到她的爱、得不到她的心! “明”强压上来的唇阻断她的话,在还没意识到事情进展的同时,她整个人被一把打横抱起,等到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时已在他和床褥之间。“不要!” “这时候装羞不觉得太矫情?” 冷冷的言语、轻蔑的口吻,就像千刀万剐划上她的心刀刀见血,次次痛彻心肺。 齐明霁依然温热的巨掌维持着恒定的温度,然所及之处只给了她冰冷的感觉,当他伸手欲强行解开她的上衣时,被她握住阻止。 “不要!求你冷静下来,不要做出让你我都后悔的事!” “后悔的人只有你。”被伤得痛骨,他要她也尝到同样滋味。“同居在你眼里只是一个游戏是吗?” “不、不” “现在我说游戏结束。”是他起的头,也该由他收尾,至于被狠狠伤害的这笔帐,就在今天了结。 另一只空出的手撩开她长裙朝大腿内侧抚去,尹幽人察觉到他的意图,扭动身子不停挣扎,急忙想将大腿并拢;齐明霁比她更快一步,修长的双腿已压贴在她双腿之间,不容她躲开。 “明霁,你会后悔”劝告的话被强吻消音,她只能做无力的挣扎,明知挣不开,仍然固执不停手,只盼他能回复冷静。 在大腿间摸索的手强行扯下她的底裤,探进女性的私密处搜寻,他想知道,这个伤透他心的女人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热情。 “不要!求你”脆弱的泪流下,她怎想得到一个误解会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弹。 “你的不配合是因为矜持,还是因为从不做没代价的生意?”冷言冷语有多伤人,看尹幽人闻言后止住的动作和苍白空洞的脸就能得知。 他把她当成什么?心寒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情绪,一死才是脑海瞬间闪过的思绪。 “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你,只要你配合我,把这游戏玩完。” 一巴掌,是她给他的答案。“放开我。”她死心了,以为自己能还得完十年前欠他的,怎知,他的猜忌和怀疑却彻底污辱她对他的感情。 “休想!”重新霸占她的唇,男性欲望带来的肿胀令他难以忍受,佐以怒气、心痛,让他根本无从顾及她的感受。 起身脱去长裤,在她脱逃前再度欺身压制上她纤瘦的身子,尹幽人狼狈的泪颜无法勾起他一丝一毫的同情,只让他憎恨。 她到底用这种表情骗了多少男人!? 猛地,一丝痛楚传进她大脑,他咬痛她的拇指,偏偏她的手在他牙齿的钳制下抽不回来! “痛吗?你也知道痛?”齐明霁冷笑的眼扫上她,只想完完整整将此刻的痛苦让她也尝到。 “痛。”是为你痛。她伸出另一手想拂去他的气愤、让他冷静下来,却被他一手挥开。 “这时候再惺惺作态有什么用!”狠话一出,他放低身体,重新以最不尊重的方式凌迟她的身心。 “不要!”又要护住上衣,还得同时阻止他在她腿间游走的手,尹幽人抗拒得心力交瘁,她最爱的人为什么这般伤她? 心痛的泪流了满脸,怕此刻毫无理性的他÷一切无法挽回÷事后他会悔不当初;她什么都怕,就是没想到要怕自己接下来所受的痛苦。 倏地,一股强烈的撕裂痛楚狠狠贯穿她干涸未曾湿润的身体,肿胀的存在像是要将她活生生撕裂成两半。瞬间他猛烈的冲击让她知道自己最爱的人对她做了什么。 “你”齐明霁一瞬间只想报复的冲刺换来的是错愕,她竟然 泪水洗涤了视线,她看见他随着错愕而来的后悔神情,不愿啊,即便是此时此刻,还是不愿见他后悔。 她笑自己傻,可是又不能阻止自己傻。 “惊讶吗?”强迫自己稳住气息、忍住痛,她动了动身子,装出狐媚的表情,吐出柔腻的气息。“只不过是投你们所好而已,男人嘛,谁不喜欢得到女人的初夜。” “你”欲望顿时减了大半,瞪着她,错愕已逝,气愤逐渐升起,如果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如他所想,他会恨死她! “在我们工作坊里,感情可以人造,甚至连处女也可以造假。”虽是吐气如兰,天知道这是她屏住气息强忍疼痛才能说得出口的。“所以,啊”“闭嘴!”不肯再听不去,强烈的气愤重新牵引出欲望,让他毫不怜惜地一次又一次在她体内冲刺,无视她痛苦的表情,一心执意报复她给他的难堪和痛苦。 该死的!为什么不骗他! 她的演技这么精湛,为什么不说谎骗他,为什么? “明霁”一次比一次痛苦的不适感让她觉得难受,原先抓着床褥拒绝碰触他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已移到他背上留下一道道红肿的爪痕。 听见她微弱的呼唤,又一次软化他冷硬的心,停止本能的驱使,百般呵护吻去她的泪。“让我爱你,不爱我也罢,让我爱你就好”回不去了。她心酸地想着,是她当初伤他太深才会造成今天这局面?还是他疑心太重才让两人不得不以这场景作结束?难道是她努力不够,才让他一直以为她不爱他? 不管如何,都来不及了 猛烈的本能肿胀濒临忍受边缘,让他不能贯彻爱她的话,等不了她的回应,兀自在她仍然干涩的体内律动,最后爆发,在她体内洒落银白的欲望。 齐明霁离开地颤抖不停的身子,一句话都没有说,穿上长裤转身离去,让她感受他留给她的难堪和受辱。 第八章 齐明霁再走回房时,尹幽人已经整好衣服背对门口坐在床上一角。她逼自己不要瑟缩着身子,不要一脸痛苦;她知道自己做得到,冷凝的心却不知道该庆幸自己的演技好,还是该悲哀。 倏地,一道窸窣的声音引她回头,别开眼不去看床褥上的血渍,把视线全盯在他手上挂着的银色项链上。 “这东西买已经买了,我也不想送给谁,你要就拿去。” 纤指勾住项链一端移向自己,她听见他唇边的哼笑声,仿佛在说:果然,只要有钱,你什么都做。 是她多想,明霁绝不会这么想的。 以不断重复的话说服自己,她心中不想有“恨”尤其是恨他,她不要。 “我配得上这条钻石项链?”在他眼里的她已经不值一文了吧,她自嘲,很难排除心痛的感觉。 明明说好是赎罪,既然是赎罪就不该因为他的报复而难过,她知道被报复是很难受的事,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缓缓摇头,她为自己起起伏伏的哀怨叹息,不该有这情绪的。 “怎么?”下颚忽然被他一手抬起,不得不看向他变得狰狞的脸,多了狰狞,更添邪气。她苦笑,承受他接着更伤人的话!“我比不上那个叫子谦的男人?” 移开眼,她不想多说,赎罪到这里应该做个结束。 偏偏齐明霁还不死心,强迫她看着他。“说,我是不是比不上他?” “差太多了。”冷冽的眼望向他,她说:“他开朗、温柔、体贴,比现在的你要好”瞬即被推倒在床,未了的话转为叹息。 “那条链子也是他送你的?”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就让你自己去回答这个问题吧。” 他将她的回答当成默认,怒气更上一层。“丢掉它,从今以后我不要再看见它,听到没有?” “你不会再看见它了。”是该离开的时候了。百般倚赖地握住坠饰,目前唯一能撑住她冷静面对他的就只剩下它了。 “从明天开始.不准你踏出门半步。”他命令,强迫自己不去看她泫然欲泣的脸,怕装出来的冷血无情会在她不知是真是假的表情下决堤,会忍不住将她搂入怀中呵护,明知不值,但他还是会想呵护她。 尹幽人没有回答,齐明霁径自当她接受,转身离去。 “请不要相信我的美丽,也不要相信我的爱情,在涂满了油彩的面容之下,我有的是颗戏子的心;所以,请千万不要,不要把我的悲哀当真,也不要随着我的表演心碎。亲爱的朋友,今生今世,我只是个戏子,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想起这首诗,她喃喃在嘴边念着,串串泪珠禁不住涌出眼眶,一滴、两滴任它自由流到干涸为止。 终究,她只是个戏子,如果齐明霁的人生是一则故事,那她也只不过是里头的一个角色,穿插在他的故事里并非担纲的主角,只是短暂的过客。 她的泪,是自己的,在他的故事里 一文不值。 银色保时捷飞速奔驰在路上,完全发挥它的身价与性能,奔驰的速度的确符合人们对它的要求。 就当路人还在景仰它的美丽时,极佳的煞车系统硬生生地阻挡它流动的风速,停在某大厦门口。 下车的女人完全符合人们对香车美女的要求,但是这位美女的脸色很臭,臭到连现下正是晚上七点多、路灯又没啥作用的情况下,也能让过路人感受到“本姑娘心情不佳,惹我者,杀无赦”的气息。 吕大姐的高跟鞋的的喀喀来到大厦铁栅门前,用细尖的高跟鞋踹开大门,孰料自己要找的人正蹲在铁门外一侧,瑟缩着身子,像寒风中失估的丑小鸭。 妈的咧!她教出来的妹妹怎么能变成丑小鸭! 高跟鞋移到蹲在地上的身影前,劈头就问:“怎么回事?” 埋在双膝里的脸没有抬起来应她一句,像是定型了一样。 “你在这等多久了?”她又问,还是得不到答案。“齐明霁对你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一提到齐明霁,这身子的主人总算有了回应。“他什么都没做。”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蹩脚的谎话还敢拿来骗她!蹲下身,吕大姐伸手托起她的脸,净是苍白。“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尹幽人摇头。 “你在外头多久了?” “我”她在这里多久了?“打电话给你之后到现在。” “妈的咧!一个多钟头,见鬼了,你和齐明霁是做了什”不会吧?超级无聊的联想力让她猜出:“你和他做了爱做的事?” 爱做的事?“我不觉得那是爱做的事。”明霁的愤怒凌驾一切,在这之中有爱吗?连她自己都质疑。 “他强暴你?”好小子,敢吃她的人! “不是。”拉住吕大姐脚跟,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说话。“我好痛好累” “真是猪啊你!”笨女人,怎么会任由他折磨呢?“就算是天谴也没理由让自己痛苦成这样子,瞧瞧你自己,能看吗?”她能猜出有泰半是幽人自己纵容他的结果,心疼归心疼,生气也在所难免。“你太让我失望了。” “别说了,我真的好累,站不起来” 废话!吕大姐翻了翻白眼,搞不懂她这把年纪脑袋是长到哪儿去了。 将尹幽人的手拉上自己的脖子圈住,双手一上一下,马上将人打横抱起。 “大、大姐?” “别说话,浪费我的力气。”吕大姐吃力的移动双脚走向座车,连声叹道:“看来女人对我来说还是只适合摸摸搂搂,真要抱,还是要男人才有办法。”她这辈子八成只能吃吃豆腐过干瘾了。 女人看起来纤细是纤细,可四十几公斤还是挺重的! 店门才刚开张,如她所料,今天冲进来的第一个客人不对,应该是仇人。 “你来干嘛?” “把幽人还我。”今早回去看不到尹幽人,齐明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工作坊。 “还你?你在说笑话吗?她的所有权人是在下我。”吕大姐跷高两条腿搁在桌上,直晃着脚跟。 “你别忘了你已收下我的钱,而且两个月的期限还未到。” “她已经做超出工作范围的事,没多收你费用是我仁慈。”收脚坐正,吕大姐双手又是摩拳又是擦掌。“小鬼,别以为戴上眼镜就可以当大人,脑子没长,把头发染白也一样没用。” “你记得我?” “我有说过不记得你吗?”她是说过没见过他,可没说不记得他。 “很好,原来会演戏的不只你一个。” “不好意思,我手下的员工都是我教出来的。”眯眼一笑,她今儿个有的是时间跟他耗。“少一脸的愤世嫉俗,要不然待会儿怎么哭的你都不知道。” “少废话,我要幽人,带她出来见我。”把他买的项链放在床头却不见人影,他出门前说过不准她离开的。 “齐明霁,你确定你够资格见她吗?”间断嘴边哼的小曲,吕大姐以轻松的口吻问道。 “是她没资格见我,要不她躲起来做什么?” “啧啧啧,齐明霁,我真的很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去爱我家的幽人?” “不爱她,我来找她做什么?”她故意拉长语音是在嘲讽他吗?齐明霁皱眉瞪她。“你不要明知故问。” “我明知故问?”哎呀呀,指甲脏了。吹了吹指甲上的灰,她说:“那我问你,幽人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最在意什么、又最不关心什么,你知道吗?” “我想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根本从没真正的注意过她;你只注意你自己,注意她有没有在意你这档小事, 就凭这样你也敢在我面前说爱她?笑死人了。” “姓吕的,这是我跟幽人的问题,我们会自行解决。” “很可惜,幽人不在,就算她在也不会见你。”吕大姐从办公桌后头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倾身向前,脸上的表情和颜悦色到极点。“就算她在,她愿意见你,很抱歉,本大姐不准。” “你敢!” “你踩在我的地盘上,你说我敢还是不敢?”双手环胸,就这么简单稳坐上风,真无聊。“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把她还我。”说到底,他只剩这句话。 “你确定自己有拥抱她的资格?”看他不死心,这点还算得上是他的优点。 “我比谁都爱她。”笃定的神情代表着信誓旦旦,他要求:“让我见她。” “爱挂在嘴巴上谁都会说,我也可以说我爱她。” “你是女人。” “怎么,女人就不能爱女人?”眉头一挑,吕大姐冷笑“更何况,只要说爱就可以恣意去伤害一个人吗?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无权过问。” “我真的搞不懂你们男人。”一直在想,男人为什么聪明的时候能聪明到让人吐血,笨的时候也能笨到让人叹息,真是奇怪的品种。“留她在身边依然不安,仍让猜忌填满心中,干嘛呀,找个人同居像身边有个犯人似的,随时随地要小心她会不会犯案,会不会在背后捅你一刀,你是找情人同居还是找杀手?不相信她就不要找上她,说什么爱不爱的猛灌迷汤,到最后闹成这副德行。” “你到底让不让我见她?”齐明霁一心一意只想见到尹幽人,他哪听得进吕大姐针针见血又别有用意的话。 “你先掂掂自己有没有见她的斤两再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一下子是资格,一下子是斤两,他实在搞不懂。 “我先告诉你一件事,本工作坊为客户订作的戏码可以设计,演员流露的感情可以造假,但是开业至今,还没有人造处女膜这事出现,你懂我的意思吗?”细眉一挑,呵呵,瞧他脸色变青了。 她的意思是:在我们工作坊里,感情可以人造,甚至连处女也可以造假 幽人骗他!她根本 “老天!”该死的,他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她那生涩的反应再自然也不过,他怎么会将之视作演技,错把谎言当成事实。 她已经告诉过他,说他会后悔;而他又一次将这当成她的演技,更说出极尽侮辱她的丑话。天哪 “怎么?受不住打击了啊?那接下来怎么办?”倾身欣赏他痛苦的神情,吕大姐又问:“还觉得有资格见她吗?” “我要见她,我要问她为什么骗我,为什么?” “为什么?齐明霁,如果你够爱她,你会懂为什么,用不着她亲口告诉你,就凭这点,你根本构不上爱她的边。”想也知道是不愿意他后悔、懊恼才说谎骗他,他是猪啊,连这点都想不通。 “对了,想不想见那个叫夏子谦的男人,好像是嗯,让你吃醋的对象是吧。” 如同战败拳手般,颓丧的坐在椅子上的齐明霁只抬了眼回应。 就算如此,吕大姐还是扯开嗓子朝里头喊:“于谦徒儿,给我死出来!” “师父,走出来就走出来,何必讲死出来哩,多不文雅,要是被娘听见我就麻烦了。”从店内侧的门走出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明亮的大眼眨呀眨的,极为古灵精怪的模样。 “你少古里古怪的惹我心烦。” “是,师父。”哼哼,等他出师就可以把她干掉。目前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会老,他会大,不怕哪天整不倒她,夏子谦心里想。“找我出来啥事?” “见见你的情敌。”吕大姐指向错愕不已的齐明霁,为两人介绍:“齐明霁,二十八岁,齐氏建设总经理;夏子谦,九岁,师大实小三年级学生。” “你忘了说一句,幽人妹妹的未来老公候选人。” “是啊。”冷眼看进更苍白的脸,吕大姐应声。“齐明霁,这就是你的‘情敌’。” 惨白不足以完全形容齐明霁此刻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复杂神情在他脸上不停交换,最后变成自嘲。 他到底做了什么?猜忌、怀疑、不安、恐惧到头来变成他的误解、无端愤恨,还有失控的报复! 该死的他做了什么! 后悔被幽人说中了,此时此刻的他除了后悔之外,不知道还有什么感觉可以感受。该死天杀的自己! “痛苦吗?后悔吗?懊恼吗?”吕大姐见齐明霁愈痛苦,脸色愈苍白,她的心情就愈好。 “光是这样还不够,齐明霁,你还敢说你有见她的资格?” 资格他还有什么资格可言?他连当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 他努力不去伤害任何人的心,要求自己做到八面玲珑,却伤了最在乎、最不应该伤害的那一个。 如果早知道这样,他宁可伤尽全世界的人也只要好好保护她! “师父,你叫我来这罚站的吗?”见没人搭理,夏子谦很是无聊。 “你可以滚进去了。” “死出来又滚进去,师父,你真麻烦。”边抱怨边乖乖进去,小小年纪很清楚师父在整人的时候,不快闪的话,万一被卷进去就像老鼠吃到老鼠葯死定了。 “最后送你一件东西,反正你现在已经跟在第十八层地狱没两样了,再多这一项,顶多只是搭个电梯往地狱的地下室前进而已。” 齐明霁抬头、两眼已经无神空洞到装不进任何东西,直到银光在眼前一晃,一道紫光闪动。 “是谁的东西就该谁拥有。” 晃晃手上的链子,吕大姐装出无辜的表情问:“这个坠饰你应该很熟吧。” 紫水晶戒指!是他十年前送给她的订情物。“她一直戴在身上的链子上的坠饰是这枚戒指” “哎呀呀,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这戒指是你买的嘛!呵呵呵,那我就物归原主啰。” 无视他百感交集的痛苦,吕大姐“好心”地将戒指取下放进他的掌中。“还你啰,到时可别说我赖帐。” “呵呵!哈哈哈”他做了什么,该死的他到底做了什么! “喂,疯啦?”才这样就疯啦! “天!到底谁才是该被报复的那一个?”暗哑、绝望的声音逸出,他为这明知的答案感到心寒。 “你问天,它会回答你吗?”推推狂笑不止的齐明霁,吕大姐问:“怎么样,还想见她吗?” 收住笑声,齐明霁摇头。“没资格,我没资格” “那就等你有资格的时候再来;或者,忏悔给她看。” “忏悔?”他讪笑“多少的忏海都没办法弥补我的过错,都没办法!” “那就死给她看。”多简单啊!“用你的人、你的血、你的汗、你的态度去弥补,让她知道你在忏悔,让她主动出现在你面前哭着求你,跟你说:够了,不要再折磨自己,我原谅你真觉得对不起她.就做给她看。” 做给她看?“她还会看吗?看得到吗?” 吕大姐耸耸肩。“我不知道,但如果她依然蠢到还爱着你的话,可能会看到,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不是吗?” “我”掌心里的戒指是当年他对她的感情,她珍藏且将它戴在身上,这表示她珍惜他的感情,如今回到他手上,是不是代表她已经不要他了? 老天!十年前的他蠢,十年后更蠢! 齐明霁沮丧起身,痛心离开,来时的气焰高张现在只剩浓浓的悔不当初,落魄的背影形成分外苍凉的画面。 店门开了又自动合上,店内侧的门走出一直在里头看戏的闲人。 “大姐,你是复仇女神啊,”狠,狠到家了。“提醒我不要惹火你老人家。” “梦蝶,你的帐我早记在脑子里了。” “是吗,那我得更加小心了。”庄梦蝶不是挺认真的说。 “书虫,你摄影机关掉了吧?” “嗯。”杜书绝应道,却有疑惑。“为什么这样做?” “不这样,怎么让幽人妹妹觉得那家伙可怜呢?”安适坐回大位,方才恶魔般的嘴脸瞬间换上促狭。“齐明霁这回做得这么过分,幽人心中没有怨、没有气才怪!如果不让她看看齐明霁刚才的可怜样,她怎么会软下心来同情他、原谅他呢?” “说到底你是打算撮合他们。”看出吕大姐想法的庄梦蝶很是讶异。“这样你不就没钱赚了?” “呵呵,那可不一定。”她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媒人红包、婚礼筹备金,还有聘金统统进她口袋,哈哈,她削海了! “什么时候幽人才会原谅他?”杜书绝问出最实际的问题。 “你问倒我了。”吕大姐猛搓下巴。 而杜书绝问的问题在一年之后仍然没有答案,不仅如此,尹幽人仿佛从这个世界蒸发似的没了行踪,就连 工作坊里也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为此,吕大姐痛心疾首,大失血啊因此,齐明霁三天两头跑到吕大姐面前质问人在哪里,每一回都在她的破口大骂下狼狈退场;更何况前一阵子他还害她再失去一员大将,最近就连她认为最安稳、绝不会出事的书虫也丢了个红色炸弹给她,血崩啊! 于是乎,齐明霁一上门找人就成了最佳箭靶,专门给她出气用。 今天,他又是碰了满鼻子灰。 整整一年,尹幽人就像消失在这世上。 台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是一个人有心避开还是做得到的。不管他请了多少征信社人员,结果一样没有下落。 她到底在哪里?齐明霁难过地握紧拳,手里的东西深深陷进掌心,痛楚是有,但他明白再怎么痛也比不上一年前他给她的。 摊开手,掌心上是他随身携带的戒指,他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作睹物思人,也终于知道她总在心慌意乱时握住它不放的原因。 踏上通往擎天岗的栈道,这里成了他每回寻她不着、感到失意时的避难所;当然,他也毫不讳言心中是有几分期待,哪天能在这里遇见她,因她是那么喜欢这满山满谷的绿意盎然。 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为自己的过失忏悔弥补? 不管这一年里他做了多少事,如何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知道她的行踪,他只能祈求她能看到,不用全部,只要一些就好。 走到栈道尽头,茫然的思绪因为微冷的山风吹醒神智而清明些,看见不远处有名妇人推着婴儿车背对着他漫步在绿坡上。 他笑了笑,无心打搅那对母子的清静转身欲走。 就在他转身的这时,他眼角余光闪进熟悉的身影。 缠了一年,频频追问尹幽人的下落,他当然不可能看错那个他不停缠问的女人的身影。 停下脚步转回身,再走近想看得更真切些,就在一瞬间,推着婴儿车背对他的妇人转了身,看见了她的侧脸。 “幽人!”疾奔向她们,寻获的欣喜自然不在话下,但乍见婴儿车里的婴孩,齐明霁止住步伐,移开胶着在尹幽人身上的视线,改落在婴儿身上,呆了好久。 “哟哟哟!可真巧。” 吕大姐的声音拉他回神,他马上恼怒以对。“你明明知道她在哪儿,还骗我说她人不在台湾。” “用‘骗’字太强烈了,说‘瞒’不就好了嘛。” “你过得好吗?”压根就没准备听她说话的齐明霁,现在一颗心全悬在寻找了一年终于意外找到的人身上。“这一年你过得好吗?” “无所谓好不好。”心痛的感觉慢慢沉淀,再见面虽然意外,但她还能平静以对。“这一年我过得惬意,不劳你费心。” “离开我,真的让你觉得轻松?” 诚实的点了头,她不想瞒他。“我不适合太过沉重的感情,注定要负你,希望你能谅解。” “哎呀呀!幽人妹妹,这小鬼尿布湿了啦!”吕大姐非常不适时的尖呼打断两人原本在说的话。 尹幽人朝他微微颔首,弯身抱起哭闹的婴孩。“大姐,我们回去吧,孩子喂奶的时间到了。” 孩子?齐明霁疑惑的眼看向尹幽人怀中的婴孩,好小、好小,看得出不足岁。 “很奇怪咱们幽人有孩子?”吕大姐替他提出问题。“女人嘛,生孩子在所难免。” 重点是跟谁生的!齐明霁白她一眼,脑子突然精明地运作起来,又恰巧抓到尹幽人心虚的回避目光,很快的,他想出结论。 “孩子是我的。”这是肯定,而非疑问。 “奇了,你怎么不问孩子是谁的,反而一口咬定孩子是你的?”不知她是故意挑拨还是有其他目的,吕大姐的话让他听了很不舒服。 “你闭嘴,这是我跟幽人的事。” “对不起,孩子饿了,我必须离开。”他的敏锐吓着了她,如果是一年前,他绝对会问这孩子是谁的,而非笃定说孩子是他的。 这一年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隔绝人事一年的她突然又面临当初与他重逢时的陌生,对他的印象又像碰到接不上的断层似的。 “姓齐的,你听见了吧。”吕大姐推他让出步道好推婴儿车离开,当然,在尹幽人走到听不见她说话的内容后,她回头不忘挑衅:“很疑惑吧?想知道真相、想挽回她就跟上来,只要你跟得上我的车,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闻言,齐明霁自然二话不说尾随在后,只是他没想到,吕大姐的车快到他得把命豁出去才能跟得上,更忍不住咒骂她不要命似的开车法。 该死的女人!她车上有他的太太和小孩,竟还敢开这么快! 第九章 结果,齐明霁不要命地紧跟在银色保时捷后头,最后看它停在一幢公寓前头,马上下车追上前,扶出被吕大姐的开车技术吓得脸色惨白的尹幽人。\\www.qΒ5.c0m/ 但是后座婴儿专用座里的baby显然不感到恐惧,非但如此,被吕大姐抱下车的时候还咯咯直笑。 齐明霁微倾身,让尹幽人顺势将所有重量放进他怀里,瞪了恶人一眼便忧心忡忡地凝视怀中人。“还好吗?” “我没事。”苍白的一张脸,她的话实在没有任何说服力。“谢谢你…”吕大姐载人的时候从来不开快车的,这次怎么… “哎呀呀,幽人,你不舒服啊!” 像是刚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吕大姐怪声怪气的喧呼,引来齐明霁白眼。 “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废话少说,我手上抱了个小鬼没空扶她,你两手空空就抱她上去好了。”奸笑一声,吕大姐领在前头走进公寓大门。 她是故意的?齐明霁迷惑的看着她的背影,手倒是乖乖听话抱起尹幽人。 “放…放我下来。”突然被打横抱起,尹幽人一时重心不稳,双手攀上他颈项,显得有些困窘。“请你放我下来。” “你人不舒服,不要逞强。”强势第一次回到齐明霁身上,不理会她的请求,跟进大门。 没法阻止,尹幽人只能随他,心想反正进家门后大姐一定会赶走他,这样一想,因再见到他而不听使唤、径自怦动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偏偏事与愿违,吕大姐没来由的突然又把冰箱里的良心拿出来解冻,说了声:“大人的事大人自己去解决,小娃儿就暂时留给我玩。” 之后,她拿着奶瓶、尿布又出了门,快得让尹幽人连出声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客厅只剩她跟齐明霁面对面各自来坐一方。 一会儿,齐明霁清朗的嗓音划开两人之间的沉默。 “她叫什么名字?” 知道自己躲不过,尹幽人倒也没多大反应,以淡然的语气回答:“雪霁,尹雪霁。” 她以他的名为他们的女儿取名字!“幽人…”不敢轻易问出口,他顿了会儿才逼自己说出口:“你不恨 我、不气我、不恼我?还用我的名为女儿取名字?” “我不想恨你、不想气你、不想恼你,这些情绪我都不要。”恬淡一笑无纷扰,平平淡淡的性情里仍有着与世无争的悠然自得。“我对自己的感情从不后悔,也不会怪罪他人,一切都过去了,人不应该只活在过去。”人要活在当下,活在当下才有意义。 “没有过去。”什么叫一切都过去了,难道连他都变成她回忆中的一部分?“这一切没有过去,我爱你!” 再一次听见他的爱语,不为之怦然心动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心中多了份无奈,那种自己已经醒悟也接受事实,偏偏另一个人无法理解的情况,有时候真的会让人觉得无奈。 “何苦呢?忘了我,找一个更完美、更值得你信赖的女人,你会得到幸福的,我祝福你。” “你是真心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他听见的是她的真心话。“你在报复我对不对?这不是你的真心话,绝不是。” “报复?”纤细的身躯陷进柔软的沙发,她抬眼盯着天花板,拒绝去看他满脸的沧桑,怕一个不忍心又让事情像回到一年前般。“我无意报复,只是累了,你的感情有大多过去的包袱,太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不想被囚禁在你的感情里动弹不得、呼吸不得,我会窒息而死;而你也会痛苦万分。与其如此,不如祝福你找到更好、更值得你爱的女人,你一定会幸福的。” “没有你,幸福是该死的遥远!”齐明雾失控吼道,见她身子一颤,知道自己吓着她,急忙深呼吸沉住气。 “当初同居前,我说我无法报复,说我依然爱你,那是我以为我不会报复;直到你离开我之后,我才发现自己说的全是好听的场面话,该死的可笑!我在不知不觉中报复了你,我以为我所有的言行都是因为爱你,结果我只是用爱这个字眼困住你,然后再用我的不信任伤害你、报复你,和十一年前一样,我伤人伤得不知不觉,该死的没有长进!” “不会的。”尹幽人安慰他,像安慰一个朋友,至少她是这么告诉自己。“你已经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和伤害别人的事实,这就是成长,恭喜你。” “伤害别人?”她说得云淡风轻,悠然的好像他口中的受害者不是她一样。齐明霁苦涩的笑出声,语音中夹带硬咽:“要我提醒你吗?那个‘别人’是你自己。” 尹幽人一愣,含笑的目光看着他。“都过去了,不要在意。” “你没有原谅我。”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何来原谅之说?”她问,面对他指控的语气感到有点啼笑皆非。 望进她依然清澈的眼,齐明霁长叹了口气,“我知道自己不值得你原谅,但我可以请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吗?让我弥补过去对你所做的一切,让我爱你。” “你的爱让我害怕。”她必须坦承对一年前的事仍记忆犹新,每当想起,羞辱和痛苦便随之涌起,她花了一整年的时间才淡忘。 之所以能淡忘,小雪霁的存在帮了不少忙。小雪霁让她拥有母性的坚强,让她忙于做一个母亲,而以极快的速度淡忘他带给她的伤害,所以才能面对他坦白自己的感受,并希望他了解。 “我们在一起的基础本来就不扎实,何必再勉强下去,这没有意义,也无济于事。”最终的结果仍然一样,既然如此,强迫彼此忍受只会让双方痛苦,她是真够这么想。 齐明霁沉默地将脸埋进双掌好一会儿,静默得让尹幽人担心。 突然,自双掌里释放出沉痛的暗哑笑声,刺痛她原本平静无波又因他的出现而微微纷乱的心湖。 “明霁?” “你也是普通人哪,幽人,你也是会生气的。”是放心,放心她并非真的无欲无求;却也矛盾地痛心,痛心她无法原谅他的事实。 齐明霁双掌移开,看进尹幽人眼里的是张百感交集的复杂表情,她读不出任何讯息。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恨我也气我,只是你自己并不知道;就像我,用不信任的态度伤害你、报复你而不自知,还以为自己已 经挣脱过去的牢笼,用最真的方式爱你,直到台面下一开始就存在的问题爆发,直到你离开我的身边才知道自己伤你有多重,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少错。” “我没有。” 别开脸不去看他痛苦的神情,她知道再看下去,于心不忍的感情会控制不住自己,再一次点头答应他的要求,然后,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你是决意永远离开我的生命不回来?” “相信我,忘记我去找更好的女人,她会让你幸福的。”尹幽人抚着心口劝道,虽然项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怎么找都找不回来,但抚心的动作已成了习惯,改不了。 “你和我的事只是一出戏,落幕了就不该再重播,同样的剧情看两次是会生厌的。” “你真这么想?”齐明霁站起身,由上向下俯视坐在沙发上的她。 “我希望你幸福快乐。” 哈!齐明霁突然爆笑出声,声音艰涩地反问:“你不原谅我,用你不知道的方式惩罚我,还说祝我幸福快乐?全世界的笑话就属你尹幽人说出口的最荒谬!” “我…” 挥手示意她别再多说,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看开还是死心,其实两者都有不必执着的意思。 但是,前者是释怀,后者是绝望,相差甚远。他似乎 属于后者,但是又无法说服自己真的死心。 “我会等你,无论你承不承认这样的作为是报复,我都会等你。”他信誓旦旦,不在乎她摇头叹息的反应。 “我不会去爱别人,这一辈子,我跟你耗定了!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都会等,死心塌地的等你。” “明霁…”尹幽人叹气地唤了他的名,又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我欠你太多,伤害你是一桩,在你面临生产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又是一桩。所以我会等,等你原谅我,等你愿意让我用一生弥补你,我等你。”说完他马上转身离开,为的是避免再听见她的叹息,那会让他的勇气尽失,会让他失去仅存的信心和最后一丝的期盼。 “明霁…”尹幽人望着开了又关的门,她除了叹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这是什么?”尹幽人的一双美眸落在桌上一卷录影带上,心中满是疑惑。 “叫录影带,英文叫vediotape,ok?” “我知道它是录影带。”真不懂大姐,总在最不该的时候玩起模糊焦点的游戏。 “为什么给我?” “这里头很有看头。一年前没马上拿给你是想看看齐明霁会怎么表现他的后悔;一年后,觉得挺无聊的,更何况有不可抗拒的原因,所以物归原主。” “我听不懂你的话。” “你看了就会懂。”吕大姐起身,拍拍她的脸颊,忍不住嘟嘴亲上一记。 “我走啰。” “大姐…”留也留不住,有时候却是想赶也赶不走。尹幽人摇头,怎么也想不出是哪种家庭才能培育出这样特立独行的人。 她的视线回到桌上的录影带,想了想,终究敌不过好奇心,便将它放进录影机内,打开电视。 而才刚离开公寓大门的吕大姐,她身上的手机就响起了。 “喂,吕大姐。” “请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当然,我亲自出马还会有错吗?呵呵呵…”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你要负责帮我完成这件事。” “阁下用不着担心,我收了钱就一定会把事情办好,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失败的纪录,放心好了。” “你确定行得通?”对方的声音满是忧心的怀疑。 “行得通、行不通,您老慢慢看不就得了;再说,如果没有成功,咱们契约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您大可以找我算帐。” “好,那我就等着看你一手导出的好戏。” “放一百二十个心,就请您去准备说好的钱吧,我可是等着收剩下的尾款和小费,哈哈哈…” 奸笑声中,对方已经听不下去地收了线,偏偏吕大姐还是拿着手机当街哈哈大笑,怎么也止不住。 等可怕的笑声暂停止已经是十秒钟以后的事。 吕大姐回头看看身后的公寓,再踏步离去的时候仍是忍不住地嘻嘻窍笑。 好戏就要上场啰! 她终于知道不见的项链到哪儿去了。坐在电视机前的尹幽人擦了不知几次的泪,最后根本就泣不成声。 “大姐好过分…”一边看荧幕,一边伸手拭泪,她不是在看肥皂剧还是苦命的阿信,而是在看一年前出自吕大姐之手的“复仇女神实录”…至少录影带上贴着这标签没错。 怎么能这样对他?怎么能这样伤他?她是想尽办法不让他知道,不愿他事后得知事实真相而后悔。大姐怎么可以把她的心血全数击垮!连带的,把她花了一年 好不容易在心里筑起的心墙击个粉碎。 过分!怎么能这样伤害他?这一年,他是怎么过的? 想起一个礼拜前齐明霁同她说的话,她终于领悟个中真意。 不行,她要去找他,他已经伤得这么深了,她怎能弃他于不顾! 再者,除了无法抑制的心疼外,更多的爱也在看着荧幕的同时复苏。 依然爱他! 在齐氏建设的总经理室里有尊维妙维肖的雕像,不是出自名师米开朗基罗之流,也不是现代大师王夫军之作,而是仿佛悬疑情节中,某个出名的雕塑家以真人为模灌以石膏制成作品创造出来似的。 而眼前这如雕像般的人恰恰好正是齐明霁本人,作品名称就叫…陷入沉思不可自拔的可怜虫。 林念祖叹了口气,盯着一动也不动的雕像直摇头。他心想干脆请人来灌个水泥做成人造石,上头再题个“望眼欲穿终不回”算了。他都进来半个小时了,也不见这年轻总经理有任何动静,一年前就开始这样,最近更严重。 一个礼拜了,他们未来的领导人却魂魄分飞,不晓得到哪个蓬莱仙岛混吃等死去,比他这个糟老头还不如。 再等也没有结果,他可不想变成第二尊石像,被人题字“等咽消息的糟老头子”,转身退出办公室,关上门,回头看见推着娃娃车的美丽女子正朝自己微笑。 美女对你微笑,你也很难哭给人家看吧。 林念祖扬起同样真诚的笑容回应。“请问你找谁?” “明霁在里面吗?” “你是说雕…呃,我们总经理?” 美丽的女人点头。“请问他在吗?” “在。” “麻烦你告诉他,就说有个叫尹幽人的女人找他。” 尹幽人?有点熟的名字,好像在哪听过。林念祖眯起眼回想,还来不及抓到任何思绪,纤柔的声音已唤他回神。 “麻烦你。” “呃?哦,好。” 林念祖傻傻点头,也不问人家有没有预约。事实上,在他的想法里,办公室里头那尊雕像是不会因为美 女报上的姓名而有所动摇的,更何况这美女还带着小不隆咚的婴儿。 该不会是他家上司在外面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现在人家找上门了吧?他想。 不过,就算自诩吃的盐比人家吃的饭还多,他这糟老头还是有吃惊的时候。 才报出“尹幽人”三个字,那尊化名望眼欲穿终不回的雕像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越过他,拉起外头的美女、推着婴儿车,又咻的一声飞进办公室,留下啪的一声关门响音给他。 老耳贴上门板,他还是忘了自己的耳力不敌隔音门的效能。 这个姿势好像以前也有过。盯住眼前只差没几寸就和自己鼻尖相触的胸口,尹幽人想着,起伏剧烈的胸口在面前忽高忽低,间或有热气由上至下拂过她额前浏海,令她知道这胸膛主人的神经几乎绷得死紧。 “你…”主动退了开步,压根没想过她会自己找上门来的齐明霁除了讶异、惊喜外,还多了恐惧与不安。她来做什么? “要不要看看女儿?”侧身抱起女儿到两人之间,尹幽人让小雪霁的脸对着自己的爸爸。“很可爱对不?” 说不可爱是骗人的。天底下有哪一个做老爸的会说自己的孩子丑!一双黑眸扫过孩子的妈、扫过孩子,垂在身侧的手迟迟不敢伸出去接下孩子抱一抱。 他怕自己的粗枝大叶会摔伤女儿;也怕这一抱会舍不得放,徒让孩子的妈为难;更怕这一次将女儿抱入怀是做妈的仅止一次的好心。 到现在还不懂她今日来此的目的,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想抱抱她?”秀眉失望的蹙起,他并不喜欢他们的女儿。“你不喜欢雪霁?” “我当然喜欢!她是我的孩子,我爱她。” 齐明霁急着辩解,懊恼地猛搔后脑勺。 “只是我怕这一抱会放不开、会舍不得。老天,我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用意何在,我一抱她就绝对想要留下你、留下孩子,明知道你不可能答应,我何必做出让你为难的事?该死,我到底在说什么,语无伦次的…” 一连退了好几步,跌坐进沙发,齐明霁弯身以双手抱头,不去看那对让他魂牵梦索的母女。 “你来做什么?”深吸了口气,齐明霁终于吐出疑问。 尹幽人把小雪霁放回婴儿车推到他脚边,自己蹲在他双腿间,拉下他的手,侧身把孩子抱起,交到他摊平的双手中。 “感觉她,让她也感觉你。” 一双小手在半空中挥舞,好像要抓住什么似的胡乱握拳,一下子拍到他高挺的鼻子,一会儿抓到下巴,一会儿又好奇地抚摩他没打理好的胡渣,然后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真实的感受、真实的存在,微热的婴儿体温。一瞬间,齐明霁的眼眶湿润,难堪地抽抽鼻,本以为自己早过了会流泪的年纪,想不到现在还有眼泪可流。 “你会笑我吗?” 尹幽人的答案是改蹲为跪,直起上半身抱住他的颈子,在他肩上摇头。“我刚生下她的时候和你一样。”一个新生命的出现如此奇妙且神圣,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小雪霁是出自她体内的新生命。 齐明霁一手抱妥雪霁,一手围住她。“谢谢你,也对不起你。”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不单单只有他错,她也有。“让你难过了。” “这是惩罚,我应该领受,你没有错。”等眼眶里打转的热液稍稍干了些,齐明霁收回臂膀,将孩子交还她。“谢谢你肯带孩子来看我。” 尹幽人抱着小雪霁跪坐在地上,眼睛落在孩子身上,话却是对着齐明霁说:“只有这样你就能满足?” “你主动来找我就让我心满意足了。”这表示她愿意释怀,淡忘过去他对她的伤害,这样就很令他高兴,其他的,他不敢奢望。“我还要谢谢你肯原谅我。” 原谅…“你说得对。” “幽人?”他说得对?完全听不懂她话中涵义的齐明霁,先扶她坐上沙发,才退后拉开彼此距离。 “你说我在怪你,而我辩驳说没有,是我错了。” “幽人?” “你说得对,我是在怪你。”清澈的眸迎视他俯视的目光,尹幽人笑得忧愁。“我到底还是个普通人,还是会气、会恼、会怨,但是我却把一切的过错全往你身上推,然后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在这整件事情中我是可怜的受害者。 可是仔细想一想,是我先有错才让你不愿相信我,不管怎么说,我们最初的相遇是刻意安排的结果,相恋也是。”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好吗?”现在再提,他仍然会心痛,算他逃避好了。 “好。”她点头答允,但还有话没说完:“一切的一切开始在我,最先伤你的人是我,抱着赎罪的念头答应和你同居的也是我,之后对于你的不信任始终介意的还是我,我明明知道你的不安感有多么强烈,却一直没有告诉你那条项链的事,如果我早点告诉你,很多事就不会发生。” “我可以问你吗?” “什么?” “为什么留着我送你的戒指?” “我…” 这话一被问起,尹幽人难得地赧红了脸,害齐明霁有一会儿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咳了咳,她羞羞涩涩地吐出真话:“那时候的你实在太耀眼,虽然是别有目的地接近你,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跟着陷下去,演的戏从假弄到真,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知道感情会随着时间累积,所以想在毕业的时候将一切做个了结,怎么知道在我说出口前会接到你的礼物。那瞬间,我真的要点头了,如果不是朱秀绢突然出现说穿一切,我真的会违背和她的交易,点头答应你。” “还有姓吕的,她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大姐她不是。”她摇头,急忙辩道:“那时候大姐要告诉你的是我弄似成真的事,只是被你打断,她还来不及说,你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戒指之所以留着,是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你,也希望能留住当初你买戒指时对我的感情,期盼有天它能发挥真正的作用。后来遇见你,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让我一时无法适应,只好将这事瞒下来,心想,你对我除了报复外不会再有其他,就算有爱,也难免不了有恨,所以没提。明知道这会让你因为过去的事变得无法信任我,会一直不安,怀疑我总有一天又会离开你,但我还是瞒了下来;怕说了,反而让你讪笑,又怕你会说我是在演戏骗你。” “结果,你和我一样,我们一开始就没有互相信任对方,谁也没有先踏出信任的一步。”一开始同居的立足点不对,就让结局也变得不对了。 “一开始的关系基础就太薄弱,我以为可以埋在台 面下,只要不碰触它,总有一天它会消失;哪知道自己根本就错了,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有话还是要坦然说出来,不然只会让对方猜疑。互相揣测心思的相处方式并不是爱,而是折磨,我到今天才明白。” 尹幽人点了头,附和他的话,她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生气,而且,气得不轻。 “幽人。”轻唤一声仍然依恋的名,待清澈的眸子凝视自己,他才继续道:“那枚戒指你还愿意要吗?” “明霁?” “我知道你托姓吕的把戒指还我,表示你不愿意再和我有任何瓜葛,但是,我可以求你吗?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爱你、爱孩子。” 不说弥补,因为这两个字不应该出现在爱里,爱时所受的伤,理应用爱治愈,而非弥补。这道理,他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 “明霁。”尹幽人叹了口长气,悠然的口吻有丝无奈:“那枚戒指不是我托大姐还你的。” 不是她托姓吕的还他? “事实上…”咳了几声清清嗓子,纤柔的声调继续说道:“我找了它好久,一直到半年前才死心,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它,也找不回你的感情。” “你的意思是…” “你被大姐整了,项链是她拿走的,并不是我交给她的。”无奈加上同情染上清澈的眸,抱着孩子的尹幽人只能以眼神表达她对他的疼惜。 可是小雪霁竟送给她老爸三声咯咯咯的笑语。 齐明霁的脸色从原先的血色转变成惨白,再来是铁青,最后变成血压以向上疾冲直达爆裂边缘的涨红。 “那个该死天杀的疯女人!” 这声咒骂,尹幽人听得很怀念。 “小雪霁,这才是你爸爸。”她对女儿这么说。 “咯、咯咯!” 最新全本:、、、、、、、、、、 第十章 有人说:初恋通常是没有结果的。www.qВ5、c0m因为初恋的、初字代表没有经验的意思,而没有经验,往往造成两个人因为经营爱情的生涩,最后无疾而终。要等到累积不少恋爱经验后,才能知道用什么方法经营爱情才是最长久的。 但,如果初恋之后又再一次爱上同样的人呢?那还算不算是初恋? 我想,幸运女神是眷顾我的,给我一场刻骨铭心的初恋。之后,让我就此死心塌地爱上初次爱恋的那个人,无法变心,不把任何女人放在眼里,更遑论放在心里。若非如此,我怎能再度爱上这样一个改变我人生,让我心痛,也让我心疼到骨子里的女人。 既然心痛,又为何要爱上同样一个女人?某天,在大街上和朱秀绢意外相遇的时候,她叫住我,这么问我。 我说了什么,大概也忘得差不多了,毕竟,日记对我来说就像放在衣柜最角落的衣服,除了大扫除的时候,很难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件衣服的存在。我只记得自己说的话里有这几句:就算心痛,就算曾经有伤,我痛的时候她也在痛,我受伤的时候,她也一样不好受。在这世上有多少女人,但只有她能知我、懂我、感受我所感受到的一切;这样一个特别的女人,她肯让我爱她,这是我莫大的荣幸,而她肯爱我,就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相较之下,什么受伤〔么心痛,只是小小的代价,如果爱情有时真得付出这些,我都认为值得。 最后她说了什么我根本没记在心里,但是挺介意她离开前那声笨蛋,我很笨吗?不,我宁可把它归类在执着这类的字眼。 因为我的执着,今天,我的妻儿才会在我身边不是吗?而且… “你在做什么?”柔柔的嗓音从后头传来,吓得齐明霁马上合起早百八年前买的却写不到几页的日记,顺手藏进抽屉。 “没、没什么。”他转身将她抱坐在腿上,脸眷恋地埋进她的怀里轻问:“雪霁睡了?” “嗯,喝完奶就睡了,小孩子就是这样,吃饱了就睡。” “幽人…” 闷闷的声音从胸口冒出,她看着胸前他的发顶,等了会儿却迟迟没下文。 “明霁?” “我饿,睡不着。”埋在她胸前的声音听来很是可怜。 “想吃什么?我去煮给你吃。”敲敲他脑门,她说,等着他开菜单。 “可不可以把你自己摆在餐桌上?”胸前的头突然抬起,半带好气又好笑的哀怨。“我想吃你。” “我!餐桌?”尹幽人瞠大双眸,讶异地看着他。“明霁,你饿坏了吗?”竟想连她都吃! “我饿坏了。”他坦承。“只能看不能吃,好痛苦,就像把肉骨头放在狗面前却又把狗拴在地上不准它动一样。” “明霁!”忍不住叹息,这声叹息里净是满满的笑意。 “嗯?”不行,将她抱在身上愈久,想要的**就愈浓,浓到一抱住她,就想到柔软的大床。 “你是狗吗?” “啊?”他的大眼眨呀眨的,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对不起。”尹幽人红着脸,趁他呆愣之际柔柔地推开他。 “你不愿意?”难道她还在怪他? “不、不是。”困窘头一回出现在尹幽人的脸上,一时间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出口。 “我们约好要相互坦白,不瞒对方的。”搬出两个人之前的协议,让她不能拒绝开口。 “这个…我答应大姐了…” 齐明霁挑起眉,不懂。“这干她什么事?” “她说要她答应让我回你身边可以,但是要我遵守约定。” “什么约定?” 拉过他耳朵,她小小声地在他耳边嘀咕,哪知却换得他的漫天大吼。 “什么!”该死的!“她又不是你妈,管你那么多!” “可是若不是大姐,我不会去找你。” 不会去找他?“我不懂。” “我是个会生气的人,而且很不容易消气,这些是我在最近才发现的事。”眼神游移了一会儿,轻咬红唇,她随后才又开口:“如果不是大姐把录影带拿给我看,我恐怕不知道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多责难,更不可能去找你。” “录影带?” 挑起的眉早纠结成一团,他仍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但怒气早已在累积中,凡是跟自大姐有关的事,很难不让他动怒,所以听见这三个字和发脾气就相连在一起。 “你到工作坊找我却被大姐训了一顿的录影带。” “那女人把那件事拍、下、来?”他不敢置信的问,得到点头的答案。 “我知道她这么对你后,才发现其实自己真的在气你,想通之后才去找你,我们能再一次生活在一起,大姐是有功劳的,所以我…” “就因为这样你答应她不能有婚前性行为!”明明是戏弄他、整他,到头来变成她做了件好事。那女人颠倒是非的本事是跟谁学来的!“容我提醒你,你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 “虽然如此,我还是要说到做到,大姐相信我。” 尹幽人眉间净是愁苦,明霁的要求、大姐的约定她都想遵守,偏偏两方是互相矛盾的。 二话不说,齐明霁拉着尹幽人往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结婚。” “可是…”使尽力气拉住他的脚步,结果变成他拖着她走,尹幽人只好连声喊道:“明霁,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你要我怎么冷静得下来,不早点把你变成齐太太,不晓得哪天那女人又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不准!” “我知道,但是你…” “还有什么但是?”他停下来,等着她。“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我知道,但是…”不得不叹气,遇上大姐,明霁他就像丢了大脑一样,只剩下山顶洞人的思考程度。 齐明霁不耐地等着她的话,一心只想冲往法院去公证结婚。 “明霁,现在是晚上九点,法院不是7-eleven,它已经关门了。”同情的目光瞅上他,又是一声好气好笑的轻叹。 啊!搔搔头,他忘了… 隔天一大早,小雪霁在父母急急忙忙的情况下,穿上最漂亮的娃娃装准备一家子出门,她完全感受不到父母的瞎忙,还是一派的咯咯咯直笑,悠哉游哉的。 “快!”齐明霁像赶集似的,一手抱着女儿,一边开门回头催道:“别忘了证件、印章,我们…” “早安啊!呵呵!”发出奸笑声的主人好死不死地出现在他才刚开的大门口。“哎呀呀,你那是什么死人脸,像见到鬼一样。” 事实上,对他而言看到吕大姐就像见到鬼。“你来于什么?”防备地抱着女儿退一步,他就不信姓吕的七早八早到他家会有啥好事可做。 “大姐?”现在才早上八点。“你来有事?” “不是我有事,是你们有事。” “我们?”尹的人和齐明霁疑惑地互看一眼。他们的确有事,但跟大姐无关。 “好了、好了!”趁两个大人还糊里糊涂之时,吕大姐一把抢下小雪霁。“跟着我来吧,保证是好事。” “那肯定是坏事。”女儿在奸人手上,不得不跟。齐明霁搂着尹幽人出门,嘴里直嘀咕着。 不一会儿,两辆车相继停在已经停了不少车的教堂前。 “这是…”下车后,齐明霁和尹幽人互看彼此一眼,都是耸肩外加不解的疑惑,同声问向始作涌者:“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鬼地方还能干啥?” 领他们走到后门的吕大姐空出一只手开门朝里头喊:“开工了!” 就在瞬间,里头的人冲了出来,将齐明霁和尹幽人双双架开,场面好比罗密欧与茱丽叶被各自家族强行带开一样,在旁边笑的只有看戏的吕大姐和手上看不懂又直笑的小雪霁。 圣坛上庄严的神父、教堂大厅里典雅的水晶琉璃灯、四周环绕的锦簇花篮、悠扬的结婚进行曲、满满的亲朋好友与宾客,还有… 搞不清楚状况,还糊里糊涂的新郎与新娘。 被推到圣坛面前的两人依然相视无语,仿佛这一整个场面的温馨感人都与他们无关。虽然,台下都是他们认识的人;虽然,结婚进行曲告诉他们这里在举办婚礼;虽然,他们各自被套上结婚礼服。 可是,他们仍然搞不清楚状况。 “喂喂喂,怎么一脸痴呆样呢?”始作俑者抱着他们的女儿出现,反而是一脸“奇怪,你们怎么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今天是你们的大好日子耶!” 尹幽人先回过神,轻启朱唇:“大姐,你…” “该走的,要留也留不住。”说这话时,不甘愿的厉眼扫向新人后头两对自愿担纲伴郎、伴娘的夫妻,想也知道这两对姓啥名谁,尤其,提出自愿要求的是那两个伴郎。 那两个小心眼的该死男人自愿的理由是…有机会可以亲眼瞧瞧妖人大失血的场面怎能放过。她是招谁惹谁! “明霁,恭喜了。” 苍老的声音让一对新人回了头。“爸、妈。” 久不曾在公开场合露面的齐明峰与妻子潼莉相偕来到儿子和儿媳妇面前,最吃惊的该算是齐明霁。 “你们不是在韩国,怎么…” “这是我和你爸送你们的礼物。”潼莉笑道,看着媳妇,她是愈看愈满意。“怎么样,还喜欢吗?”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们我和幽人的事,你们怎么会知道?” 齐氏伉俪有默契地看向吕大姐,用不着言语,新人也知道是哪位的杰作。 但是,还有更严重的问题。 “你怎么认识我爸妈的?”齐明霁愈想愈觉得姓吕的女人古怪,似乎什么事情都是因她而起的,也都因她而收尾。 “在商场上能入我眼的都是有钱人,换句话说,只要是合乎我要求的有钱人,我都不会放过认识的机会。”能被她认识就代表那人是有某种程度上的富裕,要认识齐氏夫妻再简单也不过。“更何况,我和你父母有一笔生意。” “生意?”新人相视一眼,默契十足地想到今天这场婚礼。 “大姐,你收了多少?” 提到钱,吕大姐嘿嘿嘿直笑,笑得让人头皮发麻。 “商业机密,子日:不可说、不可说。”抱着小雪霁频频后退,边退,还不忘边扯开喉咙大喊:“典礼开始!音乐、神父、掌声。” 就这么一喝,所有人跟着动起来,让这对新人连算帐的机会都没有。 结婚进行曲奏罢,台上的神父念过一遍结婚证词,互问愿意与否后道:“在场若有人不认同这对新人的结合请…” “等一下!” 最新全本:、、、、、、、、、、 尾声:这个婚礼实在是… 等一下?在婚礼上这强烈的字眼让所有人把目光射向突然大开的教堂门口,小小的身影在光亮中别有一番威严。\\www。qΒ5。c0m// 咚咚咚!随着跑步声他紧促地冲上台,小小的手指没好气地指向新郎。“你没经过我的同意,竟敢抢我的老婆?” 众人哗然,这八卦未免太离谱了吧。 “子谦?”隔着头纱看向夏子谦,尹幽人也不禁讶异地倒抽口气。 “幽人姐姐,你怎么可以变心爱别人,你说你爱我的!”小小年纪如他,心碎的表情惹人怜又让人发噱。 “小子,你不要来闹场,滚。”急着把婚礼完成,准备找人算帐的新郎也没好气地瞪着捣乱的小鬼。 “要当幽人妹妹的老公可以,但是要排队。”为了维护权益,他说什么也不让。“我是第一号,麻烦你排在我后面,谢谢。”说着,他推了推新郎的长腿,努力想抢下这位置,整个画面为庄严的婚礼添了不少笑果。 “你这小鬼!”如果把他当情敌海扁一顿会被告虐待儿童吗? “你敢揍我,小心我告你虐待儿童。”了解自己的优势,夏子谦竟然威胁起他。 “你…” “我说于谦小鬼,你不要我们家的云倩了吗?”伴娘之一的杜书绝看不过去了,站出来为齐明霁说话。“小心我家云倩告你始乱终弃。” “没关系,我要幽人就好。” “你这死小鬼!”若不是杜书绝拦住,恐怕就先冲上去扁人的蔚星辰,绝不容许有人轻蔑他的宝贝女儿。 “你可以娶雪霁啊,娶不到幽人,娶她女儿也不错。”不忍心见新人们拿小鬼没辙,柳依依提出建议。 “林想!”居然要他女儿嫁给这号小鬼!绝不! 齐明霁这一吼,吼出向来爱妻过火的勾宿怀一瞪。 “这个…”夏子谦开始犹豫起来。 “雪霁长得和幽人很像哦,将来一定也是大美人,而且比你小九岁。”不顾雪霁的爹在旁叫嚣,柳依依继续说道。 和幽人妹妹很像、比他小…啊,有了。“这样好了,云倩嫁我当大老婆,雪霁嫁我当二老婆,这样我就让你娶幽人。” ‘林想!”两个宠爱女儿到没天理的老爸同声大喝。 “那我就…唔!” “闭嘴。”捂住那张该死闹场的嘴的是向来只做坏事的吕大姐,拉他往教堂外走,一边跟台上看傻眼的神父说:“继续继续,不要理这小鬼。” “咳咳,新娘可以吻…不对,是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齐明霁转身面对妻子,伸手揭开头纱,握住她戴着当年他买的戒指的手,过去种种回忆霎时涌上心头,他忍不住感叹道:“原本只当它是订情物,想以后买更好的给你。” “我只喜欢这一个,它的意义胜过它的价值。” “我爱你。”小声在她耳畔轻吐爱语,他可不希望身边的伴郎、伴娘听到。 “如果你能脱离那家伙的魔掌,我会更爱你,这个婚礼实在是…” “你不喜欢?” “因为你的礼服太露了。”该死的低胸!齐明霁努努嘴,终于忍不住把最介意的事说出来。“那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尹幽人甜蜜地咧开一朵迷人的笑,在他失神时,伸手捧住他的脸,主动踮脚送上一吻。“我也爱你。” 教堂外… “大姐,这一次你捞了多少?”心知肚明的庄梦蝶跟着被架出来的儿子离开教堂,跟在老板后头。 “没多少。” 早把小雪霁丢给齐家二老去享受含饴弄孙之乐的吕大姐,松手放夏子谦自由,双手交叉放在脑后,走向自己的车,没兴趣把数目告诉员工。 “三百万?”庄梦蝶推测,这个数字才有可能让大姐痛失员工却不捶心肝吐血。 “可能吧。” “超过?” “我说梦蝶啊,这笔钱是本大姐辛辛苦苦赚来的,不可能分你一杯羹。” “我也没期待你分我。”小气如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幽人知道你把她给卖了吗?” 吕大姐一手捧心,故作忧伤,“我也不想啊,但是有不可抗拒的原因让我不得不…” “钱就是所谓的不可抗拒的原因吧。”大了解她了,从不做亏本生意的家伙怎么可能突然好心地为手上仅存的员工办婚札。 “到底是多少?” “好吧,反正大姐心情好,告诉你也无妨,两百万。” “这么少?”敢情这回真的好心了! 食指在庄梦蝶面前左右晃了晃,吕大姐依然笑容可掬。“还有小费。” “小费?” “你以为我干嘛这么铺张浪费,那两位老人家说了,我的小费以今天婚礼礼金而定,收到多少礼金就有多少小费。” 今天全是政商名流,她竟然…“你赚钱赚到人家婚礼头上。” 天,这女人到底有多爱钱! “有钱能赚就该赚,莫待无钱空叹之。” 丢给庄梦蝶两句话后,教堂钟声响起,吕大姐加快步伐,她可不想成为新人的待宰俎上肉。 “你该不会也想把我卖了吧?”庄梦蝶拉着儿子追上她问道。 “不至于吧,我的工作坊只剩你一个可以撑了,我亲爱的超级业务员。” “‘吧’是个很不确定的字眼。” 庄梦蝶看着她的背影,心下很是不安。 “安啦、安啦!” 没回头地挥挥手,吕大姐坐上爱车,扬长而去前仍不忘交代:“明天记得到工作坊,有新case进来,只剩你了。” 只剩你了…停留在原地的庄梦蝶很疑惑这四个字的意思。是只剩她在撑工作坊?还是只剩她没销出去?这个大姐实在愈来愈诡异了。 “妈。” 夏子谦拉拉母亲的手,扯回她注意的视线继续道:“你确定自己还要在她手下惨遭荼毒吗?” “我在考虑要不要溜。” “那把明天的钱赚到手我们就跑,好不好?” “嗯,那也不错。”她点头。 “就这么决定!” 这对母子心下打好如意算盘,相互点头微笑。可事情真有那么顺利吗?套句广告词:那可不一定。 一本书完一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