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手万岁》 第一章 网络世界无远弗届,打破真实世界的藩篱,在虚空间中建立起各式各样的特定社群。 在一个别名“蝴蝶花园”的网站交流频道里,有两个会员正在在线交谈,随着对话框的迅速增加,显然正酝酿着一个计划 “你真的想要这么做?”代号“亚美蝶”的会员似乎有些迟疑,不像对方那么斩钉截铁。 “没错。”代号“蝶语”的会员还附上一个频频点头的大头图贴“只要你愿意。” 她小心不要露出太多渴望的心情,希望对方是出自于内心做出决定。 对话框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 就在蝶语暗自叹了一口气,想要主动撤销刚刚那个临时冲动浮现的提议,忽然看见亚美蝶的答案。 “好!我不想把剩下来的生命浪费在这里。”蝴蝶人生可长可短,她没把握自己的蝶翼还可以自由翱翔多久。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身在繁华都会中心的蝶语整个人为之一振,似乎很急着摆脱这个充满欧洲古典风情的小套房。 “就从现在开始如何?” 窗外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田园风景,亚美蝶却彷佛视而不见,眼光移向无边无际的天空。 对话框上出现一个大大的笑脸图贴,然后蝶语开始传送大量的讯息。 “我是陈若瑀,住在台北市” “我是海小霓,住在台东县” 她们交换了彼此的真实身分和蝴蝶印记,苦中作乐的赞美彼此脸上的蝴蝶无与伦比,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认真的准备投入人生中的这一场冒险! 一举抛开熟悉的生活环境,勇敢踏上未知旅途的感觉,应该是兴奋到要命吧? 明明是三月初春的季节,台北还时常下着蒙蒙细雨,为什么这里的天空会这么蓝?阳光又这么的充满活力? 陈若瑀顶着刚刚修剪好不久的直短发梨花头,躲在黑白水玉蕾丝洋伞伞面下,免得惨遭东部太阳毒辣的摧残,雪白的双手各拉着一个滚轮式的硬壳行李箱,跟着她穿着运动娃娃鞋的蹒跚脚步,一起在碎石路上不停的发出咕噜咕噜声,而她修长纤瘦的身子还背着一个计算机包,刚刚下飞机时略显病态苍白的脸色,这一刻却红到快要滴出血似的! 莫非她让亚美蝶给骗了? 亚美蝶明明说她住在一个风景宜人的小木屋里,不但前有宽广庭院,后有天然涌泉,而且小木屋里还附有齐全的现代化家电,包准她可以安心享受与世隔绝的山林生活。 问题是,陈若瑀现在人站在路况超差的碎石产业道路上,放眼望去,除了远处一栋看起来野性又未经修饰的双层木造建筑之外,真的没有其它建筑物了。 别说小木屋了,连铁皮屋也没有。 更惨的是,她以为出租车司机会直接载她到目的地门口,没想到一到这条产业道路路口,她就被丢在路旁,那个司机连车资都没跟她收呢! “你要转进去那里?小姐,你有朋友住在那里喔?”看起来年纪约莫四十好几的司机眼神迟疑,一看见陈若瑀点头之后,居然主动替她把行李从后车厢拿出来。 “小姐,我就送你到这里,千万别说你有看见我。”穿着鲜艳花衬衫的司机一溜烟的上车,没多久就不见人影。 他不久之前才在同样的地点载送一个更年轻俏丽的女客人去机场,没想到那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女客人不但出手大方给了他双倍车资,还暗示他最近千万别再接近那个半山腰,会惹祸上身! 要不是刚刚那个活像杂志模特儿的女乘客说先到了镇上小学再慢慢找她朋友的家,他也不会这么后知后觉的转进这条山路才想起这件事。 更何况他忘不了刚刚匆匆一瞥时,远处那座巨大人面木雕活像有生命似的紧紧盯着他 毛骨悚然的同时,司机简直是头文字d上身了。 陈若瑀傻眼的站在尘烟漫漫的路旁,直到肌肤红肿刺痛,才慌张的把手上的洋伞撑开来遮挡致命的阳光。 镜片下的双眼还很认真的四处搜寻有没有写着“内有恶犬”的招牌告示,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那就继续前进吧! 当她在转个弯后看见一道斑驳陈旧的高大铁栅栏矗立在眼前,栅栏两旁爬满了茂密繁盛的攀藤植物,看起来突兀又诡异,可是那张疲惫不安的脸上居然露出放心的笑容。 “没错没错,就是要有这道门!”她应该要更有信心一点才对。 只见她兴高采烈的掏出感应器,在栅栏旁闪烁着红光的位置胡乱挥了挥,因为那扇铁栅门缓缓向两旁开启,而有大喊“芝麻开门”的快感。 带着这样信心满满的成就感,穿着牛仔裤的修长双腿毫不迟疑的继续沿着这条两旁绿意盎然的产业道路往下走,心想,要不是自己这样舟车劳顿下来,又被无缘无故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半山腰上,八成会对眼前一览无遗的蔚蓝大海稍微驻足致意一番。 可是她累了,还觉得自己正慢慢的从里到外燃烧了起来。 那种五内俱焚的恐怖感受让陈若瑀加快了脚程,至少也要找到可以遮荫的地方。 不知道转了第几个弯路之后,眼前大概十公尺远的地方赫然出现一栋两层楼高的观景台?! 她刚刚下车时,远远看到的就是这个吧? 陈若瑀站在那栋无法用任何形容词精准描述的木造建筑前面,仰起头来观察上面那个面目狰狞的巨大木雕,还有虽然有屋顶,但是四面八方都通风的外观设计 这是某种观景台吗? 微弱的淙淙水声吸引了陈若瑀的注意力,她有点不安的慢慢靠近那栋看起来就不太友善的建筑,没多久就发现一个隐藏在茂密月桃叶和巨大姑婆芋之中的小小水流,从天然竹管里涓涓细流。 “谢天谢地!”她踏进了建筑物所制造出来的庞大阴影里,弯下身来汲取那些清凉的泉水泼洒在自己发红发烫的脸上和手臂,忍不住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稍作歇息,顺便思考接下来到底该何去何从。 因为她已经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难道我走错路了?”陈若瑀不相信同病相怜的亚美蝶会骗她,唯一可能造成目前窘境的,就是她迷路了! “还是地图不够精准?”亚美蝶说她住的地方规画为农地,所以没有门牌,当然就没有地址可以提供给她,只能靠她手绘的简易地图按图索骥。 陈若瑀重新确认一次刚刚来的路线,柔美的双眉却皱得更深。 “是在第三条产业道路右转没错啊!而且刚刚还有拿出感应器解除保全设定”那个感应器还是亚美蝶亲手交给她的,就因为刚刚她被司机丢在路上之后,顺利地用那个感应器通过设在半路上的铁栅门,她才有信心继续往前走。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地图上那个画着一节木头还加上楼梯简笔画的方位,接着衔接一条蜿蜒的小径,右边画着海浪,左边用一棵树代表树林。 手上的手绘地图还细心标示从现在这个位置到小木屋还需要十五分钟左右的脚程。 “还这么久快要下雨了”有些筋疲力尽的陈若瑀看着远处慢慢笼罩而来的厚重乌云,伸手摸摸自己脸上又热又烫的肌肤。 “既来之,则安之,都跟死神交手那么多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她的唇瓣色泽偏向浅浅的樱桃红,优雅娇美的嘴唇正喃喃自语着过去几年生不如死的经验。 陈若瑀彷佛吃了定心丸,把自己的行李搁在刚刚休息的大石头旁,便鼓起勇气,爬上了那个活像在野战训练营才会出现的木制陡梯,然后着魔似的向前走去。 她一**坐上了那个用两条粗壮麻绳绑在屋梁上,悬荡在半空中的竹编秋千摇椅,瞇起眼睛享受微风吹拂的清凉快意。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可以永远健康的世界里 陈若瑀闭上眼睛享受荡秋千的乐趣,好几次都因为自己不小心荡得太高,使得胃部酥麻而发出咯咯娇笑。 她轻柔的笑声连自己都觉得陌生,这一刻的单纯喜悦让她忍不住摇头喟叹。 “原来荡秋千这么好玩”她都快忘记原来还有这种简单的快乐。 原本捏在手心的薄薄纸张趁她徜徉在类似飞翔的快感中时随风翻飞,最后一个华丽的回旋之后,静静的躺在某双看起来历经风霜的登山靴上,然后让人从地上拾起。 一双深邃郁结的神秘黑瞳不悦的瞇起,散发出教人不寒而栗的气势。 还在半空中摆荡的陈若瑀,表情突然僵住,镜片后的双眼惊恐的看着前方── 一个半luo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居然正倚在前面几尺远的栏杆上,一边睨着她,一边研究着手上刚刚捡到的手绘地图,背光的位置让她瞧不清他的五官长相,却绝对不会误解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浓厚敌意。 她觉得自己似乎误闯了某种侵略性极强的猛兽的地盘,这个男人只差没发出嘶鸣低吠。 秋千缓缓的静止,而在秋千上头的陈若瑀有种让人逼入墙角的错觉。 因为那个男人突然挺直了肌肉贲起的壮硕身躯,方才躲入云层里的阳光偏偏又在那一刻破云而出,把他深古铜色的肌肤照耀得金光点点,让陈若瑀有一瞬间难以逼视。 “你是谁?”男人开门见山的发问,深邃的双眼像极了狩猎中的猛兽。 而他浓醇厚实的嗓音像是晴空乍响的春雷,惊醒了某人沉睡许久的女性荷尔蒙,使得那张原本愉悦的小脸在惊恐过后,变成一片尴尬的绯红。 陈若瑀像是让人下了定身咒,动也不动的僵坐在秋千上,藏在镜片后的双眼不可思议的瞪着眼前宛如走错时空的威猛男子── 而他正大步走向前,然后双手一张,把她困在秋千的弧状椅背上,和他光luo结实的古铜色胸膛之间。 陈若瑀在仰头注视他的那瞬间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网游角色居然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 男人突然毫无预警的俯下身,彻底挡住了他背后刺眼的光线,薄而宽的唇瓣性感的抿起。 “不管你是谁,都别想轻易离开。” 陈若瑀瞠目结舌的瞪着那张刀凿似的阳刚脸庞,怀疑自己真的中暑出现幻觉了 利冬阳站在二楼瞭望台上看到这个瘦巴巴的女人出现在产业道路那一端时,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字眼是── 白痴! 尤其是她无论如何都要撑着那把太过女性化的洋伞,单手拖着那个超大行李箱碾过那些无辜的砂石路面,他就不屑的用鼻孔哼了哼,心想,这又是一个迷路的城市乡巴佬! 她一定会在那道铁门前锻羽而归,然后摸摸鼻子转身离开。只有外地人才会误闯这里,因为他利冬阳从来不是敦亲睦邻的好好先生。 他原本没兴趣知道她到底要去哪里,只想亲眼目送这个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人的不速之客离开他的地盘。 直到她掏出那个眼熟到让他心惊胆跳的感应器越门而过,他才机警的藏身在暗处,观察着这个短发女郎的一举一动。 她绝对是有备而来!他刚刚从地上捡到的克难地图有着某人的字迹,让他直觉的认为,眼前这个女人,八成跟造成他胸口郁结的罪魁祸首脱不了关系! 利冬阳扯开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冷冷的睨着秋千上那张惊愕又迷惘的白皙脸庞。 “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小霓的感应器?”利冬阳从头到尾都没有提高音量,但是光用那双犀利冷冽的眼眸,就可以让人当场化为冰柱,动弹不得。 海小霓的名字却破解了陈若瑀的定身咒,让陈若瑀顿时恢复神智。 “你认识亚小霓?”陈若瑀及时改口,神情戒备的往后缩了缩,企图拉开跟他之间的距离。 “你是谁?怎么称呼?”陈若瑀没有费事挤出任何笑容,反而问起对方的身分,同时努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厘清眼前的谜团── 这个男人认识小霓,也就是亚美蝶。 他还知道她用的是小霓给的感应器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小霓没有事先警告她会有这一号人物出现? “我,是这里的主人,而你,是擅闯私人产业的现行犯。你是要在这里告诉我,你是怎么拿到感应器跟这张地图,还是要去警察局把事情闹大?”利冬阳不为所动的继续困住她,脸上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陈若瑀不服气的回瞪他冷酷的视线,直觉的相信他刚刚说的每一个字──他是这里的主人,而且他真的会把她送到警察局。 “我不是故意闯入这里打扰你,我的目的地是小霓的那栋小木屋,我从台北来度假的。”陈若瑀垂下了视线,决定不要跟这个男人硬碰硬。 “还是你愿意先带我去小霓的家,然后我们再来谈其它的事?”她回避着他那双深邃又锐利的黑瞳,别开脸来看着左侧下方的山林风光。 镜片后的双眼突然微微瞇了起来。 “你是小霓的朋友?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那个感应器是小霓给你的?你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她是什么时候给你这张地图的?你最好回答我的问题,要不然你别想离开这里。”利冬阳收回秋千上的强壮双臂,长腿一勾就把摆设在一旁原味十足的漂流木椅勾到身旁,然后好整以暇的坐在秋千对面和陈若瑀大眼瞪小眼。 她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心里却忍不住埋怨起海小霓。 小霓应该事先告诉她会有这一号难缠人物,并且提供对应之道。 陈若瑀眨了眨眼,吞回满腹疑问,突然仰起下巴,正面迎视他若有所思的眸光。 “你跟小霓是什么关系?你应该知道她已经是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女性吧?还有,不要用那种拷问犯人的口气跟我讲话!因为我没做亏心事,不会怕你,也不怕警察!”陈若瑀理直气壮的反击,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气势汹汹的男人把她瞧扁了! 利冬阳不悦的瞇起双眼,似乎不太喜欢她这么理直气壮的对他嚷嚷。 “你刚刚说你是来度假的?那你挑错时机了,小霓不在家。”他沉下了脸,细心观察着眼前伶牙俐嘴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太对劲! “我当然知道她不在家”陈若瑀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没发现利冬阳的神情顿时阴狠狰狞。 “算了,如果你不想当善心人士带我去小霓那栋小木屋,那我自己去!”纤瘦的身子不太利落的离开那个秋千,陈若瑀从头到尾都挺直了背脊,在他突然精光迸锐的目光下从容的离开。 她刚刚转头闪避他视线时,好像看见了一栋小木屋,就在这里的左后方,让一大片翠绿蓊郁的树林给围绕在中间。 虽然今天似乎一波三折不太顺利,不过她没有悲观的筹码,只能继续乐观的走下去。 至于那个不知名的男人,他对她所造成的威胁只有一个──就是太容易让她莫名心跳加快! 为什么女人坦露上半身会被依妨害风化罪嫌移送法办,而男人就不用呢?在她看来,刚刚那个只穿一条松软长裤的男人,就有让人犯罪的本钱。 陈若瑀笨拙的爬下那个野战式的梯子,回到搁放行李的大石头旁,洋伞、计算机包、大行李箱统统就定位之后,打算穿过这栋奇特的木造建筑,尽快找到刚刚看见的那栋小木屋。 她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而且口干舌燥,头昏眼花,再不快点找到落脚休息的地方,她的冒险可能就要提前结束了。 况且,日光渐微,她可是没有任何野外求生的经验哪! 陈若瑀匆匆忙忙的绕过这栋木建筑一楼四处散落的木头,小心翼翼的回避着那些木工器具,却在一步之遥就可以踏上另一端的小路时停下脚步,绷着俏脸,和那个双手环胸挡在路中间的高大男人四目相对。 “借过。”陈若瑀硬着头皮挤出这两个字,暗自评估自己硬闯的成功机率大概不到一成。 “你想去哪里?”男人的身上多了一件迷彩坦克背心,却更凸显出宽阔胸肌和结实有力的手臂肌肉。 而他的表情就跟即将上场厮杀的士兵一样友善。 “那里。”陈若瑀指着左方,假装没发现他正大剌剌的盯着她。 “我刚刚在楼上看见下面一点的地方好像有一栋小木屋,我猜应该就是小霓住的地方。”她本能的拍拍自己有些刺痛的双颊,希望自己看起来像是一般的晒伤。 男人瞪着她脸上逐渐艳红的色泽,口气突然软化了许多。 “不要从那里,跟好,我带你走快捷方式。”他径自拉过那个行李箱,走进让人拿来当工作场所的凌乱空间,然后推开另一个巨大的人面木雕,地面顿时露出一个入口。 陈若瑀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个男人轻松的扛起她的超大行李箱,慢慢消失在那个地面入口。 “这个入口等一下就会自动关上,你想跟上来的话,动作就快一点。” 男人的提醒让陈若瑀大梦初醒,连忙跟着踩下那些神秘的阶梯。 哇喔!她越来越有冒险的感觉了! 第二章 等他找到小霓,他一定要剥了她的皮! 居然趁他出远门的时候搞失踪,要不是他提前一个月回来,恐怕还以为她乖乖留在家里。 利冬阳走下石板铺设而成的阶梯,留意着身后那个女人稍嫌虚浮的脚步声,不着痕迹的放慢自己的速度,尽量让他们之间维持着一个手臂长的距离。 这个又瘦又高的女人看起来就是一副随时会让强风刮走的样子,随便跌一跤,恐怕都会严重骨折。 小霓这几年深居简出,除了几个相熟的家人邀约聚会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社交活动,这个自称是她朋友的女人没有意外的话,八成是网络认识的。 他当初办那个无线网卡给她上网解闷,老是耳提面命要她别让网络上甜言蜜语的男虫给骗了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强壮的双脚踩在平坦的地面上,没多久,利冬阳就从身后传来的惊呼声确认这个意外的访客的确乖乖跟着他走。 “这是天然的?”眼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美景,让陈若瑀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谁料得到在乌漆嘛黑的阶梯式地道之后,会有这么一片蓊郁的樟树林。 “这些樟树大都已经有百年以上的历史,这条小路是我们后来才整理出来的。”利冬阳没有回头,语气却和善了许多。 “我们?是你和小霓吗?”陈若瑀事后回想,才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荒谬的问题。 “不,不是。” 利冬阳摇头否认之后,就没再多说,陈若瑀有一瞬间还以为他不打算回答了。 “是我和其它人你应该知道小霓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从事太多户外活动吧?”利冬阳终于回头睨了她一眼,似乎在指责她怎么会这么状况外。 这次换陈若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回答。 她还不确定这个男人跟小霓有多熟络,她不希望自己在无意间透露出太多小霓不愿意透露的消息。 “我知道,不过小霓最近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至少今天在松山机场苞小霓告别时,小霓看起来精神奕奕的。 利冬阳分析着这句话所透露出来的讯息,脸色更加和缓了一些。 “你对她来说,一定是很特别的朋友,她才会亲手画了这里的地图,还把感应器交给你。”小霓在这里修身养性了好几年,生活圈里就只出现眼前这么一个外人。 利冬阳伸手挑开低矮木栅栏的门栓,大步踏上那片绿油油的草皮。 随后跟上的陈若瑀站在那个栅栏入口,一整个目瞪口呆。 小霓说的是真的! 陈若瑀让眼前恍如国外度假胜地的景象给彻底迷住,差点忘了回应利冬阳刚刚说的那些话。 “咳我跟小霓有很多共同点。”尤其是在病痛方面“她知道我很想在这样山明水秀的地方度假,所以就很大方的成全我。” 而她自然也要尽力成全小霓的愿望,这样礼尚往来,才是朋友。 利冬阳站在那间看起来很有度假风的小木屋前,看着眼前穿着长袖长裤,却仍是坚持走进阴影里才收起洋伞的女人,眼神飞快的闪过一丝了然。 “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他看似漫不经心的随口问着,悄悄挪动了一下庞大的身躯,帮她制造出更多的阴影。 “我?预计是一个月。”陈若瑀狐疑的看着眼前男人恍然大悟的表情,禁不住回想自己刚刚透露了什么? “一个月?”利冬阳若有所思的垂下浓密的眼睫,突然自我介绍了起来“我是利冬阳,既然你是小霓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就住在刚刚你荡秋千的那个地方,屋里有一个无线电对讲机,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陈若瑀迟疑了一下,才怯怯的跟他轻握,然后连忙收回自己无故发颤的小手。 “我是陈若瑀,很高兴认识你,谢谢”她心慌意乱的把自己的行李箱从他身边拖曳过来,忽然没有勇气直视他释出善意的脸庞。 “我想,你算是小霓亲自邀请来作客的朋友,她应该把该注意的事情都交代得很仔细了,如果你有机会联络上她,帮我跟她说一声,我等她回家。” 利冬阳深情款款的模样,让陈若瑀莫名的怅然若失,却仍是挤出笑容保证自己会一字不漏的转达他的心意。 事实上,她想跟小霓说的话太多太多,大部分都跟这个叫做利冬阳的男人脱不了关系。 这一天晚上,当陈若瑀在小木屋里安顿好自己,便早早就挂在在线,一个小时后,终于等到海小霓上线,两个相约交换住处的女子开始大量的交谈。 “你说什么?你遇到谁?”海小霓惊惶失措的模样因为通讯不佳,而停格在陈若瑀的笔电屏幕上,看起来很像离家出走被抓包的心虚小女孩。 “一个男人,他说他叫做利冬阳。”海小霓脸上的表情让陈若瑀撤回原先颇有微词的不满,因为海小霓看起来所受到的惊吓更胜于她这个当事者。 “利冬阳?!他明明就出国了,怎么突然跑回来?”与其说海小霓在跟陈若瑀说话,不如说她其实是在自言自语。 “那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刁难你?有没有说一些很流氓的话?有没有把你吓死了?”海小霓噼哩啪啦的问了一堆问题,统统正中红心,显然对于利冬阳的行事作风相当的了解。 陈若瑀好笑的只手撑颔,看着海小霓惊惶失措的模样,突然想到有人希望她转达的某些话── “小霓,我没事,这个利先生一开始的确是不太友善,不过后来态度就好多了”陈若瑀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在研究这个转折点究竟是什么。 “喔!他还说你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而且他很想你。”陈若瑀忘不了那个男人那一刻的温柔神情,感觉上好像听见邦乔飞唱着“thebedofrose” “完了完了,大冬在下最后通牒了还有呢?你跟他说了什么?他有没有逼问你知不知道我在哪里?” 海小霓那张精灵似的脸蛋夸张的凑近屏幕,让陈若瑀顿时失笑了起来。 “这倒是没有”这问题让陈若瑀愣怔了一下“小霓,你干嘛那么紧张?这个利冬阳虽然一开始还摆出冷酷的模样,可是后来倒是友善了许多喔!我还告诉他,我大概预计要停留一个月。” 仔细想想,利冬阳似乎太过友善了一点。 听到这里,海小霓突然尖叫一声,让陈若瑀吓了一跳。 “你说一个月?完了、完了,我只有一个月的自由,一个月后,他就要来带我回去了。” 她急得原地团团转,令陈若瑀更加一头雾水。 “小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这个利冬阳跟你又是什么关系?”她原本想说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后来临时改口。 她和小霓虽然在网络交流时,就非常投契,真的面对面时,也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但是有些事情毕竟太过隐私,说了只怕会凸显出交浅言深。 “大冬跟我?”海小霓叹了一口气,似乎很哀怨“比较接近囚犯和狱卒的关系。” 陈若瑀直起了纤瘦的背脊,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是开玩笑的吧?”不过被囚禁在这么美的地方,还有这么有男人味的阳刚狱卒,是不是也算一种幸福? “对啦!不过也离事实不远了。”海小霓苦笑了一下“大冬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保护欲过剩,既然被他发现我落跑了我会找时间打电话跟他自首啦!”海小霓摸摸鼻子,不太情愿的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她怎么也没想到利冬阳会突然更改行程,居然提前了一个月回来。 不是说好要去西班牙参加他同母异父弟弟的婚礼?还要当人家的伴郎,顺便跟很久没见面的母亲联络一下感情,怎么只去了一个多礼拜就回来了? 可恶!害她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好怕明天就会有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来把她捉回去喔! “小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发白?”陈若瑀撇开乍听到利冬阳跟海小霓是兄妹关系时的喜悦,直觉的知道海小霓还保留了很多的实情没说。 “没什么小瑀,除了大冬这个意外的惊喜之外,你在那里应该还好吧?还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海小霓显然想要转移话题,陈若瑀也很贴心的顺着她的心意,聊起了第一天的所见所闻。 最后,海小霓呵欠连连的强调一件事── “拜托,无论如何,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我住在哪里!” 陈若瑀慎重其事的点头,也对海小霓提出相同的要求。 她没有保护欲过剩的哥哥,却有一个心态可议的前男友。 月色明媚,无数星光在天际闪耀,理应万籁俱寂的半山腰却隐隐约约传来磨刀霍霍的恐怖声音,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误闯进来,八成会让眼前专注磨刀的高大男子给吓跑了半条命。 利冬阳正在自己亲手搭建的这栋双层木屋的一楼,心无旁骛的保养着自己的木工工具,最后实在手痒得受不了,干脆随意挑选一块手肘大小的漂流木,顺着木纹细心的刨修,心思却飘向了下午那个意外的访客—— 在他的眼里,那个叫做陈若瑀的女人差不多可以直接称为纸片人! 小霓虽然病痛缠身,体重也比发病前还来得减轻许多,可是和那个陈若瑀相较之下,简直可以称为丰腴。 这么纤细瘦弱的女人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挂点在小霓那间小木屋里? 利冬阳皱起了斜飞入鬓的浓眉,忽然兴起了过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那个台北来的女人跟她今天不离手的那把洋伞,虽然看起来都不堪一击,其实质地坚硬,做工扎实,而且收放自如。 当她听见小霓的名字时,原本迷蒙的双眼顿时清亮而警戒,让他暗自喝采了一声。 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从不轻易交朋友,不过显然很懂得怎么挑选好朋友。 要不是西班牙那场婚礼突然上演落跑新娘的戏码,他这个伴郎自认派不上用场了,很识相的回来太晚,恐怕小霓这个离家出走的计划会进行得相当顺利。 是不是他们管她管得太多,才会让她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她的不满? 而这个陈若瑀又在小霓的计划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她知不知道担任小霓的共犯需要承担多大的风险?而她又为了什么要窝身在这个荒凉偏僻的半山腰? “一个月不长也不短。”利冬阳停下了手上的雕刻刀,好像拿不定主意到底要刻些什么“也好,就让她去玩玩吧!” 他先是松开了眉头,后来松开了手中的木头与刀具,起身走到淙淙水流处做睡前的梳洗。 就让小霓享受这一个月的自由吧! 只要她这段期间证明了她的确能妥善的照顾好自己,也许他会考虑跟其他人建议放宽原本的限制—— 手机铃声打断了利冬阳的思绪,来电显示让他略显不耐烦的瘪瘪嘴,犹豫了几秒钟,他才按下通话键。 “我是利冬阳。”这通电话之后,他要删掉这组号码,然后列入拒接名单。 “我是林玉琳。”童话里的女子学着利冬阳的语气报上自己的名字,接着兀自在电话那头娇笑。 “冬阳,你好讨厌,回台湾居然没来找我,难道你不知道我很想你吗?”她亲密又露骨的言词似乎暗示两人交情匪浅,不过显然有人很不领情。 “我们分手了。”躺在纱帐里的利冬阳阖上双眼,声音却像冰块一样。 他懒得问她怎么知道他回台湾了,这个女人仗着自己家底雄厚,一向喜欢花钱买一些小道消息,久而久之,自然会有人为了蝇头小利,而投其所好去跟她通风报信。 住在人口稀少的偏远地区就是有这个缺点,一举一动几乎都可以成为别人口中的八卦消息。 “冬阳,你明明知道那是玩笑话,干嘛这么当真?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跟你分手呢?”林玉琳娇滴滴的撒娇,试图力挽狂澜。 “是你先提分手的没错,而且我答应了。” 利冬阳说话的语气不带任何的温度,让林玉琳满怀期待的芳心顿时破碎。 “冬阳,那是气话!而且人家是女生,总是会吃醋啊!”她继续摆出低姿态,努力弥补之前的失言,说什么也不相信像她条件这么好的女人,会有男人舍得拒绝她。 “林小姐,我们分手了,而且我一向来不吃回头草,也没办法接受瞧不起我家人的女人,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来了。”利冬阳有话直说,就怕有任何模糊地带,让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林玉琳可以借题发挥。 他当初怎么会以为受过高等教育,就比较容易接受小霓所罹患的病症? “冬阳!” 林玉琳不满的嚷嚷,却没机会抒发更多的意见,因为利冬阳挂断了电话,犹豫了一秒钟之后,干脆直接关机,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想再接到林玉琳的电话。 既然她没办法接受小霓,他们就注定走上分手一途。 “如果你真的要养海小霓这个拖油瓶一辈子,我们现在就分手算了。” 这是林玉琳在他打算去西班牙当伴郎前给他的最后通牒,他仅仅花了十秒钟就做出了决定。 然后林玉琳开始紧迫盯人,出现在任何他会出现的场合,除了这片属于他的山坡地之外,他去到哪里,都会被迫和她巧遇。 这也间接促成他答应前往西班牙担任伴郎的邀约,他当时让这个女人骚扰到快要翻脸暴动的地步,没有发现小霓过分乖巧听话的异状。 说起来,林玉琳也算是小霓离家出走的帮凶之一 想到这里,利冬阳更不想开机了。 也许,他该换个新号码了。 隔天,他就下山,特地到市区的通讯行买门号,然后通知几个重要的家人,有事尽量用新门号联络他,不过他联系不上海小霓,看来只能透过陈若瑀来转告了。 利冬阳回到那栋四面通风的木建筑,推开巨木人像,走进幽黑的地道,想起昨天那张肌肤白皙却泛着异样绯红的小脸,还有她老是惊讶莫名的表情,他就情不自禁的扬起嘴角。 这个大老远从台北来这里度假的陈若瑀,会不会在第三天就无聊到打道回府?这里比较适合打算自力更生,过着自给自足生活的人,时髦一点的说法是乐活族,不过利冬阳实在无法想象那双只有他两根手指粗的手腕拿起锄头圆锹在田里干活的模样 利冬阳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半开的木栅栏,又抬起头来注视着小木屋那扇完全敞开的薄木门,荒谬的想着,陈若瑀该不会只待了一个晚上,就打退堂鼓了吧? 他快步走向前,在踏进小木屋的那一刻感到莫名的心安—— 那个大行李箱还在,可是洋伞却不见了。 一个奇妙的预感让利冬阳不自觉的转身面向草坪,正好看见陈若瑀撑着那把洋伞,从另一条小路朝着这里漫步而来。 刚刚完成一个小小探险的陈若瑀正好也瞧见站在小木屋门口的利冬阳,本能的回他一笑。 “嗨!利先生,你找我?”她停在他面前,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很多。 陈若瑀很难不对眼前这个充满阳刚气息的男人友善,特别是在她刚刚解开了一个小小的谜团之后,更是直接把利冬阳归类为面冷心热的大好人。 而利冬阳则怀疑自己让正午炽热的阳光给刺痛了双眼,眯起深邃眼瞳的同时,一把将那个巧笑倩兮的女人拉进阴凉的屋里。 “你这个白痴,太阳那么大海跑出去做什么?想散步,不会等傍晚紫外线没有那么强的时候吗?” 利冬阳劈头就骂,当下两人都神情一凛,理由却大不相同。 利冬阳觉得自己该死的鸡婆,陈若瑀的表情却精彩了许多。 白痴两个字让她觉得自己受到污辱,可是他后来说的那些话却让她心头忽然雪亮,明白他这一番话其实是出自于关心。 就像他昨天突然带着她走那条秘密通道抄捷径的理由一样他似乎知道她的体质属于见光死的那一种,一曝晒在阳光下就等于在自杀。 所以陈若瑀垂下眼睫,温柔轻笑,背过身去收起洋伞,顺便遮掩自己莫名发热的眼眶。 “利先生,你找我有事?”陈若瑀转过身来时,已经可以若无其事的微笑,还颇有主人架势的张罗茶水。 利冬阳接过她迟来的白开水,一时之间忽然想不起来自己过来这里的目的。 “我刚刚换了新的手机号码,请小霓用这个号码尽快跟我联络。”他话一说完,就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光,留下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之后,就起身离开。 陈若瑀送他到门口,因为他回头用眼神警告她别出来晒到太阳而心头暖烘烘的。 有这样的哥哥,小霓真幸福! 晚上线上聊天的时候,海小霓倒是对陈若瑀的感动嗤之以鼻。 “你喜欢啊?送你好了。”只不过一向不太搭理外人的利冬阳居然三番两次主动关心陈若瑀,倒是新鲜事啊! 大冬该不会真的是保护欲过剩,干脆爱屋及乌,连她的朋友也一起纳入保护名单吧? 而海小霓这样轻率的言词,让陈若瑀觉得她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忍不住要劝说两句。 “有人关心你是好事啊!难道你宁愿自己像个没人要的孩子,孤苦无依的跟病魔孤单奋战?”就像她,身边没有半个知心人,反而是从网路上才得到理解和关怀。 海小霓欲言又止的叹气,最后才用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神情说出自己惨痛的遭遇—— “刚开始我也是像你一样感动得要命,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很多阴德,才能有这么棒的家人,可是一个无微不至的哥哥是幸福,两个保护欲过剩的哥哥就是压力了,当三个大男人一致同意要把你像洋娃娃一样摆放在绝对安全的盒子里,那就是病态了!”她想起那些在哥哥们关爱的眼神下动弹不得的日子,就突然觉得这一刻的自由实在弥足珍贵啊! 陈若瑀沉默了一下,忽然有些明白海小霓怎么会这么急着离开这个风景宜人的世外桃源。 “所以说你总共有三个哥哥?”陈若瑀想象三个跟利冬阳一样粗犷阳刚的男人把娇小玲珑的海小霓包围在中间的画面,差点失笑了出来。 “四个!”海小霓忽然咬牙切齿了起来“我总共有四个哥哥!大冬是老大,其他三个哥哥只要工作不忙,就会回来看我” 说到这里,海小霓忽然打了个冷颤,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小瑀,拜托!千万千万不可以让任何一个哥哥知道我在哪里!”海小霓一想到四个哥哥同时出现的画面,就一整个毛骨悚然。 陈若瑀不无怜悯地看着她心有余悸的样子“我不会说,可是你要记得跟你大哥联络。” 自由是一回事,让家人担心又是另一回事。 陈若瑀造成海小霓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却也同意她的哥哥们把她的健康摆在第一条件,这让陈若瑀忍不住检讨自己当初拟定这个冒险计划时,是不是太过草率? 要是小霓在这期间出了什么意外,她要拿什么面对四个明显有恋妹情结的大男人? 在这样的疑虑之下,这间景色宜人的小木屋,突然没有那么吸引人了! 第三章 在这间位于台东偏乡以温泉观光闻名的小部落里,以利冬阳为首的这五个同父异母的兄妹,一直是当地居民茶余饭后的话题。 他们的父亲是一个俊俏多金却花心的男人,仗着当时家有恒产,前前后后共娶了五个老婆,生了五个孩子,却只把利冬阳这个长子留在身边抚养,其他几个孩子统统丢给离婚的老婆,顶多在她们尚未再婚之前,按时给一笔养育津贴。 所以他们五个兄妹全都不同姓氏,有的甚至是跟继父同姓。 俗话说:坐吃山空,真的是很有道理。 原本有好几座山头的祖产在他父亲有生之生,几乎全部卖光光,直到他过世之后,利冬阳继承了仅存的几笔土地。年仅十六岁的利冬阳自作主张,开始设法把其他的弟弟都接回来一起生活,因为母亲再嫁,而搬到外县市去的海小霓,是耗费最久才寻回的手足。 他还记得当初看到这个小妹的第一眼 那时年仅十岁的海小霓遍体鳞伤,骨瘦如柴,双眼却像天边的星子一样闪闪发亮。 而一个酒气冲天的猥琐男子正压在她身上,不顾她如何奋力抵抗挣扎,就是要扯掉她身上的衣服。 几个血气方刚的兄弟们当场把那个男人打得头破血流,想尽一切方法合法收养这个上个月刚刚失去母亲的小妹。 然后他们开始无所不用其极的讨她欢心,希望用很多很多快乐的回忆,洗刷那段他们来不及阻止的过往。 或许他们一直对于发生在海小霓童年的悲剧无法释怀,才会在知道她居然罹患名为红斑性狼疮的免疫系统失调疾病之后,对她的关爱更加变本加厉。 不过他们显然都忘了物极必反的道理,才会把海小霓逼得狗急跳墙,干脆离家出走算了。 利冬阳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暂时先不通知其他兄弟们海小霓乘机落跑的事情,他很有耐心的等着这个小妹主动跟他联络,如果她脑筋够清楚,就会知道他在给她台阶下。 海小霓果然一拿到利冬阳的新手机号码,立刻主动打电话自首。 大冬是四个哥哥里面最好讲话的一个,却也是最固执己见的一个。 他可以是好好先生,任凭你搓圆搓扁,不过一旦牵扯到他早有定见的事情,那就完全没有商量妥协的余地。 所以他可以不计任何代价帮海小霓在那间小木屋里打造一间专业厨房,让她尽情的钻研厨艺,只要她不做任何有损健康的事情。 他也可以独排众议压下其他兄弟的反对声浪,支持海小霓中断原先的类固醇疗法,改用当时还颇有争议的生物制剂来控制病情,因为他不忍心再看到自己原本活泼的小妹因为类固醇的副作用变成月亮脸、青蛙肚,甚至还严重掉发,自卑得不肯去任何的公开场合。 但是他不接受任何自私又任性的行为,才会当机立断跟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林玉琳分手。 所以海小霓认为首要任务,就是说服这个一路陪她经历病情起伏的大哥,让他支持她离家出走的理由。 “我想跟一般人一样工作赚钱养活自己,我不想再当你的拖油瓶!”她知道大哥的前女友曾经这样抗议过,她扪心自问,大哥的确在她身上付出了好几年的宝贵青春。 让她相当意外的是,大哥没有逼问更多的细节,只是确认她现在是否安全无虞,健康状况是否维持平稳,这一个月的时间究竟想要怎么好好利用。 “大冬,你不生气?”她今天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我生气,当然生气。”利冬阳在电话那头懒懒的招认“尤其是当我从西班牙千里迢迢赶回来台湾,发现你竟然不告而别的时候,我很想把你的厨房给砸了。”他这几年修养好多了,看着小霓生病受苦的模样,他突然顿悟到人生苦短,何必浪费宝贵的生命在这种负面情绪上。 “不会吧?”海小霓紧张万分的哀号,她最宝贝的就是那些锅碗瓢盆、刀叉匙筷了! “我只是很想,并没有这么做。”利冬阳偷偷窃笑,知道那间厨房里每一个大小配件,都是海小霓的心头肉。 开玩笑!那间厨房可是他们几个兄弟的心血结晶,很多高档厨具还是常常在世界各国游历的老三不计代价用国际快递送到台湾的。 海小霓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要抱怨几句“早知道你那么好讲话,我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有大冬当帮凶,很多小细节,都可以直接省略。 “你还好意思说!你最好是准时回来,免得让其他几个知道,我可帮不了你。”利冬阳自人为自己的出发点是基于亲情,可是其他三个弟弟的所作所为就有点超乎常情。 “别说别说,说了,不就拖累了我的朋友?”海小霓连忙求情,还真怕哥哥们到时候会迁怒在无辜的陈若瑀身上。 “跟我说说你的新朋友。”利冬阳想起陈若瑀理直气壮反驳他的倔强神情,嘴里却数落里电话那头的海小霓“你就这么放心把人家丢到这个荒郊野外?要不是我正好比她提早了半天回来,你真的以为凭她那副风吹就倒的模样,有本事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山区里活过一个月?” 包别说他还放了好几个捕兽夹,要是这个都市来的小姐异想天开要去猎区探险,一不小心误踩陷井的话,事情就闹大了。 “哎哟!我们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只是刚好一个想去都市闯一闯,一个想窝在没人打扰的地方放空自己的。小瑀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淡,不过其实很好相处。大冬,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她喔!”海小霓热心的叮咛,希望陈若瑀这趟冒险之旅能够不虚此行。 “你确定她的健康没问题?”利冬阳想起陈若瑀那张白皙脸蛋上格外怵目惊心的蝴蝶疹,就无法阻止自己为她感到心疼。 “没问题!我们交换过彼此最近的诊断证明,小瑀已经三年多没有病情恶化过了不过你知道的,我们就是见不得光,空气中的湿度一有变化,我们就是会有轻重不一的关节炎”海小霓再三保证,她们是要冒险,不是要玩命,最高指导原则就是健康第一。 利冬阳沉吟了了下,然后提出条件交换“要我把她列入保护名单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要告诉我,你认识她多少?全部!不能有所隐瞒!” “我们是在一个专门为sle病友开设的交友网站认识的,她的代号是[蝶语]”海小霓真的很听话,把她所认识的陈若瑀全盘托出。 还记得千禧年的第一道曙光落在台东太麻里,那时在台湾欣起一股曙光热,许多人都特地来到这个原乡,只为亲眼目睹那具有希望象征的千禧之光。 自从高二年级之后就自力更生的陈若瑀没有赶搭那一年的热潮,接下来几年也都默默在睡梦中度过那让很多人趋之若骛的惊艳刹那,就算她已经靠着自己的才华致富,有足够的金钱和时间去追逐这些浪漫,她还是沅无法理解疯狂追逐的人到底为何如此狂热。 不就是每天都会看得到的阳光吗?就算看见了新的一年的第一道光芒升起,难道未来就会从此跟着大放光彩? 陈若瑀从不相信任何的幸运象征,她从小就在单亲家庭中长大,自从高中二年级时,和她相依为命的母亲过劳成疾,不过四十出头就香消玉殒,她被迫独自成长,独自面对面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 她和母亲位于中部渔村的亲戚鲜少来往,和父亲的联系更是从小就少得可怜,她勉强靠着母亲留下来的微薄存款熬到高中毕业,然后开始疯狂的打工赚钱养活自己。 大学的时候,她和两个学长合夥开了一间网络游戏工作室,她负责撰写故事脚下本,拟定人物特色,设定游戏关卡,接连推出几个叫好又叫座的游戏之后,她在大学毕业之前,就已经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如果不是后来生了病,她会自傲的跟全世界宣称自己过得好极了! 如果不是后来生了病,让她对人性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她会继续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四处展示自己身上华丽的羽毛,沉醉在别人迷恋推崇的目光中。 陈若瑀拉拉身上的薄外套,坐在缓坡草地上看着灰暗的天际慢慢迸裂金光,浩瀚汪洋上冉冉升起一轮耀眼的火球,唤醒了沉睡中的大地。 这是她这辈子看过最美的日出,宁静、庄严,却充满了活力。 “这么早起来?不会是特地来等日出吧?”利冬阳的声音划破清冷的空气,惊扰了正在回忆过往的陈若瑀,当下她只能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任由他自作主张的坐在她身旁。 他依旧只穿着一件坦克背心,下半身套上一件迷彩工作裤,工作靴上还沾满了草屑泥泞,仿佛刚刚自丛林中回到现实世界。 陈若瑀一直觉得这个男人充满了原始的野性魅力,像电影[阿波卡猎逃]中的男主角。 而利冬阳坐下来的第一个动作是——帮陈若瑀打开洋伞。 “别闹了,太阳出来了。”他宽大厚实的手掌握着那把水玉蕾丝洋伞,看起来实在相当搞笑,若不是陈若瑀太过惊讶,恐怕会当场笑出声音来。 她双眸闪烁着浓浓笑意,从他手中接过自己那把洋伞,有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谢。”太多复杂的情绪同时在心里冲撞,最后她只能简单说出这两个字。 利冬阳仅仅回以一笑,就跟着她一起沉默地欣赏日出美景。 陈若瑀看似专注在海平面的灿烂,心思倒是统统绕着身旁的男人打转。 他不像以往那些刻意讨好的男人谄媚奉承,尽说些甜言蜜语来哄她开心,他从头到尾都没跟她说过一句好话,却三番两次让她心头发热 “你住得还习惯吗?到底有没有在吃饭?我怎么觉得你又更瘦了?”利冬阳再一次打破沉默,非常严格的审视着身旁那个纤瘦的女人。 “还好,我当然有吃饭。我没变瘦,我的体型本来就是这样。”陈若瑀让他看得很不自在,下意识的拉拢身上的薄外套。 “你天生就这么瘦吗?真的吃不胖?女人还是要有点肉会比较好看。”利冬阳好像没有发现陈若瑀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继续大方发表自己的审美观。 最后一句感言让陈若瑀惊讶的瞥了他一眼,从没想过自己的标准身材会有让人嫌弃的一天。 她走在台北街头,可是会接收到不计其数的艳羡眼光耶! “我不瘦!这是标准身材!”或许是自尊心作祟,她突然开口为自己的身材辩驳。 “我不知道标准的定义是什么,在我眼里,你就是瘦得皮包骨,严重的营养不良。”利冬阳忍住伸手捏捏她手臂究竟还有没有肉的冲动,几乎没有发现她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 “利先生,当着女人的面讨论她的身材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情。”陈若瑀有点恼羞成怒的从草坪上站了起来,手上的洋伞晃动的有些不太自然,好几次都差点戳到利冬阳。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要回去吃早餐了。”她刻意强调吃早餐三个字,一时之间还是无法释怀他刚刚说的那些个个见解。 利冬阳终于发现陈若瑀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却还是从草坪上一跃而起,紧跟在她身后。 “你都吃些什么?冰箱里的食材还够不够?我明天要下山去补货,你可以列一张清单给我。”他一边说中,一边留意阴影的位置,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影子可以将她完全笼罩。 陈若瑀注意到他顺着小径弯度频频变换位置的举动,不太情愿的软化了脸上的神情。 “利先生”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体贴又这么鲁莽? “叫我冬阳,或者跟小霓一样喊我大冬也可以。”他微拧着浓眉,睁大了原就深邃的眼瞳,充分表达出他的不满。 陈若瑀站在小木屋门前瞪着他,同时收起了洋伞。 “冬阳”好半晌之后,她妥协了,有些憋扭地开口“你明天怎么下山?方便带我一起去吗?” 她前几天抵达台东的时候,急着把自己安顿好,根本没有心情浏览沿途这一片大好风光,而且她发现自己可能需要一个轻便的交通工具代步,不然光是靠两条腿走路下山,可能就会花掉她半天的时间了。 利冬阳露出了笑容“好啊!我们早点出发,我会过来接你。” 他没有多作停留,微微仰起性格的下巴作为道别,就大步离开。 陈若瑀眯起了双眼目送他消失在树林里,怎么觉得眼前的色彩都变得更加鲜艳明亮了? 还有,他刚刚说几点要来接她呢? 早上七点,利冬阳准时在小木屋外面敲门,老早在客厅等他的陈若瑀故意拖延了几分钟,才刻意匆匆忙忙的开门。 “早”基于某种无法理解的女性自尊,陈若瑀不希望让他发现自己不到六点,就已经在客厅等他敲门。 “早安。吃过早餐没?等一下到镇上有一间早餐店口碑还不错,小霓每次下山,都喜欢去那里用餐,你要不要去吃吃看?” 利冬阳今天穿着一件纯白的v领棉衫,刷白的破旧牛仔裤,还有一双深咖啡色的经典勃肯鞋,让陈若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勃肯鞋够粗犷豪迈,却让利冬阳看起来更加慵懒随兴。 “好啊!小霓的厨艺不错,这家店能让她时常光顾,我想,我一定不会失望的。”陈若瑀走过那片绿油油的草坪,细心的调整洋伞的角度,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戳到走在身旁的利冬阳。 “你吃过小霓做的菜?她果然不是普通的喜欢你!”这个小妹一向只为喜欢的人做菜,陈若瑀在她心目中果然有特定的地位。 “我们很聊得来她很活泼,有一种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愚勇。”陈若瑀特地多看了利冬阳一眼,怕自己对海小霓的个人观感会引起他的不悦。 结果,利冬阳居然一脸深有同感的点头附和,一转头过来时,却差点让伞傍戳到了脸。 “对不起!”陈若瑀吓得花容失色,稍嫌慌张地停下脚步仔细瞧着利冬阳的脸,就怕自己刚刚真的戳伤他了。 “没关系,我没事。我拿。”结果,利冬阳干脆伸手去撑伞,把自己长发及耳的脑壳也放在洋伞伞面下,一点也不在意自己造成了多么冲突性的画面。 陈若瑀暗自吞下笑意,忍不住要夸他几句“你看起来很不拘小节,没想到居然这么贴心。” “我?贴心?!”利冬阳忽然仰头大笑,还夸张的抹抹眼角“你这话要是让那些跟我交往过的女人听到,八成以为你脑筋不正常!” 就拿最近分手的林玉琳来说,她就是不停的抱怨他不够温柔体贴,不够关心她,才会把矛盾指向小霓,埋怨都是这个久病不愈的小妹瓜分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才会让他们没有时间好好培养感情。 陈若瑀默默瞅着他仍带有些微笑意的嘴角,还是坚持自己刚刚的论调。 “或许你只是不认为她们是需要细心呵护的对象。”她停在地道入口,在他带头走入阴暗地道时,又补上一句“我觉得小霓有你这样的哥哥,真的很幸福。” “显然小霓有不一样的想法,要不然怎么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离家出走呢?手给我。”利冬阳一边说,一边朝后头的陈若瑀伸出右手,要她把手心放在上头。 “什么喔!”陈若瑀有那么一瞬间心跳加快,却很快的恢复镇静,若无其事的把手递给他。 “快要下雨了,石板滑滑的,你自己要小心。”他轻声叮咛,配合陈若瑀的步伐,慢慢的爬上一阶又一阶的阶梯。 密闭的窄小空间里容易让人产生太过亲密的联想,为了阻止自己太过活跃的脑细胞制造出不该有的暧昧画面,陈若瑀提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这地道是什么时候建造的?是特地为了小霓做的吗?”她小心翼翼的踩踏那些石板阶梯,发现果然就像利冬阳说的一样有些湿滑。 “不是,这是我父亲的某个祖先当初为了躲避日本警察的追辑,特地偷偷建造的,不过我也是继承了这块山坡地之后,无意中才发现的,那时候还一直觉得这尊木雕为什么要摆放在这里风吹雨打,有一次,为了搬动它,才误触了开关,干脆就在这里盖起了瞭望台。“他弯下腰,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陈若瑀从地道里给抱了上来。”我把这里当作工作室,楼上则是我休息的地方。” 他行云流水似的跨越地上零星散落的木头和工具,跟陈若瑀寸步难行的模样大不相同。 “这一整片山坡地都是你的?你是农夫吗?”她绕过特别凌乱的区域,然后小跑步跟上正在打开车门的利冬阳。 “名义上是我的。不是,我不是农夫,你看到的农作物是别人种的,最近是休耕期,下个月就会开始忙碌了。”他看着慌乱撑着伞闪躲阳光的陈若瑀,突然有感而发“要是小霓可以像你一样这么懂得照顾自己,说不定我就不会这么操心了。” 陈若瑀坐上小货车的前座,默默的把洋伞收在腿侧,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评语。 如果她有这么关心的哥哥,说不定就不会这么自立自强。 “你怎么会知道我跟小霓一样?”等陈若瑀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时,已经收不回来了。 利冬阳发动了车子,一脸有趣的睨着身旁明显尴尬的女人。 “因为你全身包得你颗棕子,因为你手上的洋伞从不离身,因为你来这里的第一天,有只粉红蝴蝶停在这里。”他修长粗糙的手指轻轻点在陈若瑀白皙秀气的鼻梁,然后短短的轻划一道弧线“而且小霓昨晚在电话中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他不打算告诉她,小霓昨晚还说了很多跟她有关的事情。 他的碰触让陈若瑀颤动了一下,带着隐形眼镜的双眸不无惊愕的看着早就转回头专心开车的他。 “原来如此”是蝴蝶疹露馅了! “看来你很认真的做过功课。”她的前男友就少了这么一份心意,口口声声说很爱她,不会放弃这段感情,却总是拿她当麻疯病人看待。 利冬阳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不懂她怎么会突然露出自嘲的笑容。 “这不是绝症,只是需要调整一下生活方式。小霓有几年病得特别严重,都是我带她去急诊,陪她在医院休养,我有很多时间和资源可以充分去了解相关的知识”利冬阳侃侃而谈海小霓的病史,然后突然问起陈若瑀的经历。 “我?我大概是五年前发病的,那时候口腔整个溃烂,味蕾失去了功能,不停的发烧,关节疼痛,全身都是不规则的红疹”陈若瑀发现利冬阳没有不耐烦的神情,便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任何亲人在身边,我有几个交情还不错的工作夥伴,不过我想了想,还是没有跟他们透露自己生病的消息。我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又不想这样没完没了的痛苦下去,所以我选择当一个完美的病人,把医生说的话奉为圣旨,直到医生宣布我可以出院”她陷入了回忆,弯来绕去的山路好像她心里曲曲折折的情绪,她缓缓说着从来没说给别人听过的寂寞回忆,就连海小霓也没问到这么详细的发病史。 “出院后到现在,已经好几年过去了,我控制得不错,这当中只有一次严重发病的记录” 那时候,交往好多年的男友赫然发现她推拖出国散心的那段期间,其实是在医院的单人病房休养,一得知她罹患的病症甚至可能比癌症还难治疗,情绪顿时失控,毫不犹豫的提出分手。 是她有错在先,不该隐瞒自己的病情,不该因为害怕失去而选择逃避问题。 可是更让她寒心的是,那个男人最后要求复合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可能活不久了,而她名下还有价值不菲的不动产和网游公司股票,引发他的觊觎 陈若瑀陷入了回忆洪流,没发现自己早已经沉默许久。 利冬阳没有试图打破眼前的宁静,就这样开着那台中古小货车,载着身旁来自台北的娇客,稳稳地朝市区前进。 他计划要带她去热闹一点的地方,或许她的眼神就不会这么忧郁 第四章 昨天下午从市区采买回来之后,陈若瑀就陷入了不正常的昏睡,还有轻微的发烧。 她在傍晚时,勉强爬起来一次,吃药、喝水、上洗手间,然后又倒头就睡。 她记得屋外传来磅礴的雨声,哗啦啦的好不惊人。 陈若瑀没有能耐改变天气的状态,只能默默忍耐自己太过敏感的免疫系统所造成的病痛反应。 她合上双眼,半梦半清醒的听着屋外唱了一夜的雨声,四肢沉重僵硬的瘫在床铺上,偶尔勉强睁开同样沉重的眼皮,从屋外的光线微弱来判断当时的时间。 饼去几年来,她总是在这样不得不卧床休息的时刻开始构思游戏脚本,等到身体恢复原来的柔软度,大脑也回复了正常的运作,就开始狂敲键盘,写下另一本保证赚钱的故事。 可是这次,她脑海里想到的通通是利冬阳,还有昨天跟他下山去的点点滴滴, 她从来没有跟一个男人说过这么多的话,尤其是心理话。 他彪悍粗犷的外型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吓阻作用。 在遇见他之前,她所交往过的对象一律是斯文体面,身形高瘦而且经济稳定的类型,虽然事实证明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模人样也可能是衣冠禽兽! 而利冬阳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温驯的气质,甚至常常口无遮拦的说一些不中听的话,让她想发火,又怕自己表现得太小心眼,然后又让他无意中表现的温柔体贴给转移了心神 陈若瑀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苦笑,在虚弱无助的这当下,终于愿意承认自己毫无理由的信赖着他。 或许,就在他不经意的为她遮挡阳光时,潜意识里就已经彻底臣服。 她自私的想要将这个男人占为己有,自私的希望自己病着的时候,有他在一旁照料呵护,而她这些自私的念头让她很唾弃自己,使她昨天在回程的路上特别心烦意乱——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利冬阳握着方向盘,敏锐的注意到陈若瑀似乎心情不佳。 “没事有点累了。”陈若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随即别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风景,作势要假寐休息。 利冬阳就算看穿她的伪装,也没有当面戳破。 “那先休息一下,我还要送东西去一个朋友家里,不会耽误太久。”货车后面载满了很多罐头饮品,还有一箱又一箱的面条饼干,统统都是他们刚刚去大卖场绕一圈之后的战利品,利冬阳就是要把这些东西送到朋友家里。 “嗯!”陈若瑀简单应允,反而有了些精神。 她很好奇,什么样的家庭会需要这么多的干粮食品? 没多久,利冬阳在一间三合院前停车,正好传来学校下课的钟声,仔细听的话,还可以听见小朋友嬉笑的打闹喧哗。“你在车上等我就好,外面太阳太大了。” 利冬阳下车前细心的叮咛,陈若瑀这才发现他刻意把车子停在不会让她晒到太阳的位置。 怎么办呢?她对这个男人越来越没有抵抗力啊! 让某人下令只能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若瑀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只好透过后照镜来观察四周的动静,她看见一个跟利冬阳年纪差不多的男子从三合院的主屋里走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学龄前的幼童,非常热络的和利冬阳互捶肩膀。 然后两个男人开始搬运后车厢上的物品到屋里,几个小萝卜头跟在后面兴奋的指指点点,活像看到圣诞老公公送礼物来 没多久,那两个男人就一起朝着小货车走来。 “你要回去了?怎么这么快?小朋友再一节课之后就放学了,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这间三合院的屋主惊讶的出声挽留,却在利冬阳说话之前大步走向前“你车上有人啊?是小霓吗?” 男人兴奋的靠近,然后突然没了声音。 陈若瑀有些尴尬的和这个一脸惊讶的男子四目相对,轻轻颔首之后就别过脸去,假装自己正在欣赏不远处空中飘扬的国旗。 “不是小霓。我改天再来,先走了。”利冬阳不着痕迹的推开朋友精瘦的身躯,随即上车发动引擎。 这个屋主听到引擎轰隆隆的声音才乍然清醒,忽然一脸暧昧的凑近根本没开的车窗。 “你这傢伙有了新女友也不介绍一下,太不够意思了!”还会带出来昭告世人,八成感情很稳定了。 陈若瑀尴尬的红了脸,只好继续维持俯身看着窗外风景的姿势。 利冬阳却皱起了眉头“不是啦!这是小霓的朋友喂!你千万别到处乱说,很麻烦的!” 要是让还没死心的林玉琳听见,不是给陈若瑀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吗? 没有人,明白利冬阳的顾忌,所以他的朋友摸摸鼻子自讨没趣的退开来,而陈若瑀则紧紧合上双眼靠在椅背上,假装自己累坏了正要小睡一下。 他说的没错,她只是小霓的朋友! 这样乱点鸳鸯谱,显然会给利冬阳带来麻烦。 小货车继续上路,一直到抵达利冬阳的私人地盘,他们都没有开**谈。 利冬阳用推车把陈若瑀购买的一些杂货和折叠脚踏车捆绑在一起,走另一条远路回到小木屋。 陈若瑀简短的道谢,正要关门时,却听见利冬阳的声音。 “刚刚我朋友说的话,你别介意,这里的人就是这样,喜欢看到影子就开枪,还会乱点鸳鸯谱”利冬阳差点连杯弓蛇影都说了出来,幸好及时打住,要不然就更窘了。 一张白皙又略显憔悴的小脸从门扉探了出来,还给了站在门外的利冬阳一个安抚的笑容“利大哥,我懂你的意思。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啊!”小木屋的门关上了,利冬阳转身往回走,心里却不知道为了什么闷闷的 她叫他利大哥,而不是他的名字,是想划清界限,免得又引起误会吗? 自从那一天下午气氛不太对劲的结束之后,陈若瑀跟利冬阳之间似乎有点刻意的疏远。 当天空中的累积雨量尽数倾盆而下,陈若瑀又恢复了平日的精神抖擞,连续几天趁着清晨和傍晚阳光最温和的时候,骑着新买的小折在附近探险寻奇,还拍下了不少风光明媚的好照片。 卧病在床时低落沮丧的情绪似乎都让这几天的阳光蒸发殆尽,她把自己那天的情绪化归罪在自己寂寞太久,所以才会这么渴望可以留住这个充分了解她的病情,还能够温柔相待的好男人。 陈若瑀很理智的思考过自己心动的问题,然后做出同样理智的决定—— 美丽的花不见得要采摘下来,插在自己家里的花瓶。 明媚的风光不见得要身历其境,只要有照片就可以随时复习。 而遇见一个好男人不见得要跟他谈感情,只要在心里留下他专属的位置 这套“不一定拥有”的哲学让陈若瑀释怀许多,就算连续几天和利冬阳毫无交集的机会,也只是淡淡失落。 他有他自己的生活圈,而她,终究只是小霓的朋友 所以当他今天下午突然用无线电呼叫她,把正在专心上网研究某个资料的她吓了一跳。 “小瑀吗?晚上有一场帮部落小朋友举办的庆生会,就在我们上次去的那间三合院,你要不要一起去?” 利冬阳的声音从无线电对讲机里传了出来,虽然有些不太清晰,却仍是让陈若瑀感到万分雀跃。 “要,我要去。”她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露出生病之后就没有出现过的灿烂笑容。 她还有二十天可以创造回忆,他会是她感情世界里最教人流连忘返的风景! 到了现场,彼此简单介绍过之后,陈若瑀才知道原来这间三合院的主人黄文群平日是生产有机茶的茶农,一到小朋友放学的时候,就和几个有共识的朋友轮流单人课辅老师,免费帮学习情况不佳的学童订正复习,后来,更多在放学后直奔这间三合院的孩子是因为家里没有大人在,来这里,就不用饿肚子。 陈若瑀直击到偏乡地区的教育问题,很难过的发现这里的孩子居然有半数以上都是隔代教养,他们的父母亲不是已经离异,就是在大城市里为了生计打拼。 带着一种在都市里不曾感受过的怜惜,陈若瑀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耐心。 星光灿烂的夜里,三合院前的广场,有一群大人小孩在烤肉、玩牌、溜滑板,还有一小群人围成一个圈圈,把一个短发高挑的清艳女子围在中间。 “阿姨,你的皮肤好白哦!”一个小蚌子的女孩伸手摸了摸那副雪白的柔荑,光从说话的语气就听得出来有多羡慕。 另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女孩马上出声吓阻“不要乱摸,还有不是说好要叫姐姐就好吗?” 显然这个大女孩也比较懂得拍马屁的艺术。 “有什么关系?阿姨不,姐姐又没有不高兴。”小蚌子一边说,还一边偷摸,立刻成为现场的女生公敌。 “你们两个别吵了,我要听阿姨说她的美白秘方拉!” 这时,又一个女孩开口说话,立刻获得其他人的声援。 “就是啊”其他女生不约而同的嚷嚷,大家都想知道要怎样才可以有这么白泡泡、幼绵绵的皮肤拉! “其实像你们这种让阳光亲吻过的肌肤颜色,也很好看啊!”终于,一直让这群女孩子包围在中间的女主角找到了开口说话的时机,不过马上又被跟前的小女孩争先恐后的发言给打断了。 “哪有好看?我们去外县市比赛的时候,其他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们。” “还有人叫我们黑炭!” “我想要像电视广告上面的漂亮女生一样。” “如果我们的皮肤颜色很好看,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美白广告呢?” 这群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混杂成的小小娘子军,三言两语就把陈若瑀给击败,让她哭笑不得,也让她发现电视媒体广告对这些未成年的小女孩有很大影响。 “咳!世界上有很多大美女统统没有很白的皮肤,像珍妮弗罗培兹,黑人名模娜欧蜜,美国总统夫人蜜雪儿她们都是很有成就又很美丽的女人,而且她们从来就不介意自己原来的皮肤不够白。”任凭陈若瑀绞尽脑汁,也只能暂时想到这三个名女人。 “真的吗?可是男生都笑我们。”已经进入青春期的高年级女生对于自己的外貌格外在意。 “那时他们没眼光!”陈若瑀还故意很权威的仰起下巴,果然颇有说服力。 “我妈妈都要我不要出去晒太阳。”低年级的小女孩张着无辜的大眼睛,天真又讨喜。 “妈妈应该是担心你会中暑,台东的太阳真的很大。”陈若瑀试着从健康的角度来解读,而且这里的紫外线指数真的不是盖的。 “我阿嬷都说我再继续黑下去,长大会嫁不出去。”一个就读中年级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分享自己的经验,似乎为自己天生就不白皙的肤色感到自卑。 “那你就娶一个男人回来啊!”陈若瑀不假思索的提出解决方案,用意并不是想跟长辈唱反调,不过还真是不欣赏老人家使用这种威吓的手段。 一群小女生顿时哄堂大笑,话题马上转变成什么男人最适合娶回家 在另一边空地上烤肉的几个大男人没有漏掉这一场成年女性与未成年女孩的对谈,听到最后,各个脸上也莞尔不已。 “台北来的女人果然犀利,居然教这些小女孩长大后把男人娶回家!”黄文群用一种敬畏的眼光看着气质不错的陈若瑀,提醒自己千万别说错话,免得惹毛了这个女权支持者。 “搞不好以后真的会变成一股风潮,毕竟这里在日据时代以前还是母系社会,我听老人家说过在我们的曾祖母那一辈,都还是女人当家耶!”一个身材黝黑粗壮的原住民青年有感而发,他是土生土长的在地青年,同时还在当地小学担任教职。 “真的假的?所以说其实我们男人应该感谢殖民政府大力同化原住民的政策咯?要不然现在我们统统都要入赘耶!”另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开玩笑的嚷嚷,立刻换来其他人的嘘声。 “喂!只有你好吗?我们全都还是单身哦!”黄文群很不给他面子,强调除了他已经死会了之外,其他几个都还没踏进爱情的坟墓。 是说大家都有稳定交往的对象——除了利冬阳! “哼!你以后就不要娶到排湾族的头目家族,他们的阶级制度可是比我们的严苛多了。”而且结婚的时候还要杀猪,红包袋最好买一打起来预备,当然,现金也要准备厚厚一叠。 “你们两个别再斗嘴了!肉都烤好了,快点吃吧!”从头到尾都默默烤肉的利冬阳站起来吆喝那些小孩过来吃烤肉,然后趁着一堆人冲到烤肉区的时候,悄悄端着一盘热腾腾的烧烤食物走到陈若瑀身边。 “你可以吃这些东西吧?只有加米酒和盐巴稍微腌过,没有再加其他调味料了。” 盘子里有烤到金黄脆酥的五花肉,还有微焦软嫩的青椒跟茭白筍,每一样看起来都让人垂涎欲滴。 陈若瑀接过盘子,仰头对他微微一笑“谢谢你,我好久没有跟这么多小朋友相处了,还真有点应付不来。” “是吗?我看你应付得还不错,算很有耐心了。”利冬阳很自然的坐在她身旁,跟她分食着那盘熟食。 “真的吗?”陈若瑀有些受宠若惊“我一向不太适应团体生活,可能是因为她们还是孩子,所以相处起来比较轻松吧!” 她尝了一口五花肉,发现看起来单调的肉片其实散发着淡酒香,咸淡适中的滋味让人想要一吃再吃。 “好吃吧?多吃一点,你太瘦了。”利冬阳看她主动又夹了一片烤肉,有些得意的怂恿她多吃一些。 偏偏最后一句让陈若瑀听了忍不住要扁扁嘴,没好气的想着,反正她怎样都不是利冬阳的菜,何必在这里让他品头论足呢? “怎么了?干吗瞪我?”利冬阳一脸无辜,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毛了这个耐性不错的陈若瑀。 “你别再嫌弃我的身材了!反正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所以就算她真的很瘦,也不关他的事吧! 利冬阳瞪大了眼,还没想到该怎么回应,一个高年级的女生原来要走过来搬椅子,一时兴起,居然主动加入这个话题。 “阿姨,那你是谁的女朋友?你的男朋友很帅吗?” “我”陈若瑀尴尬的支支吾吾,没好气的瞪了借口去拿更多烤肉的利冬阳一眼。 “我没有男朋友。”分手了,而且百分之百不想复合。 “怎么可能?你很漂亮啊!”又一个小女生来凑热闹。 “很有气质像老师。”再一个。 “还跟模特儿一样高。”又来一个。 “不像我妈全身上下都圆滚滚的,头发还像花妈一样。”这话一说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陈若瑀乘机离开现场,免得又被追问一些敏感话题。 现在的小孩好像越来越口无遮拦,说起话来都百无禁忌了呢! 这点,倒是没有城乡差距。 幸好这个时候有人大喊“吃蛋糕了!” 一群小孩同时从四面八方冲进了主屋,解除了陈若瑀不知该躲去哪里的窘境。 “一起进去吧!等一下大家都忙着吃蛋糕,没有空追着你问问题了。”利冬阳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不着痕迹的引导着陈若瑀朝屋里走,还不忘揶揄她几句。 陈若瑀没好气的仰起头来睨了他一眼,那一刻的神情带着点任性撒泼的娇蛮,点亮了清秀偏冷的五官。 利冬阳回以痞痞的一笑,勉强压下心头震惊的异样,跟着陈若瑀纤细的身影走进屋里,让孩子们的高亢情绪淹没刚刚那一股陌生的电流。 热闹万分的屋子里,孩子们围着圆桌看着大蛋糕流口水,几个大人则纷纷站在外围张罗着餐具和点心,站在门口附近的利冬阳和陈若瑀反而没事做。 利冬阳不由自主的观察起跟他只有一个手掌距离的陈若瑀,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今晚居然穿着合身的短袖米白线衫搭配直筒牛仔裤,大方的展示她婀娜匀称的曲线。 不过在利冬阳的眼里,她还有很多长肉的空间 “关灯关灯!要唱歌了!” 终于,黄文群一声吆喝,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然后一群小孩开始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唱完了国台英三种版本,竟然还有母语版!可见有多么意犹未尽。 “快点许愿吹蜡烛啦!”终于有馋嘴的小孩失去了耐性,相当激动的催促几个寿星快点跑完流程,显然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站在最外围的几个男生毛毛躁躁得像**长虫似的连站都站不好,趁寿星许愿的时候,打打闹闹了起来,无意中还推了陈若瑀一把,让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撞进某人的怀里。 “没事吧?有没有被踩到脚?”利冬阳凭着直觉,牢牢的捉握住那副纤弱的肩膀,若不是光线不足,看不清捣蛋的是哪个孩子,他还真想好好的训他们一顿。 这么没耐心,以后什么事也做不好! “没事,是我自己没站稳。”陈若瑀轻轻的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请他松开双手时,正好灯亮了。 利冬阳本能的松手,陈若瑀则一边拍手,一边悄悄往前挪了一些些。 “切蛋糕!切蛋糕!切蛋糕” 哎呀!一个个都馋虫作祟,再不赶快让这些孩子吃到桌上的蛋糕,恐怕就要暴动拉! 陈若瑀记不得那天吃的究竟是奶油水果蛋糕?还是巧克力布丁蛋糕?抑或是蓝莓乳烙蛋糕她倒是记得自己撞到利冬阳的胸膛时瞬间沸腾滚烫的血液,还有他掌心穿透肌肤的热度。 那是她参加过最难忘的庆生会! 第五章 庆生会之后,利冬阳和陈若瑀就时常使用对讲机来沟通—— “小瑀,我明天下午要去邮局办事情,想不想搭便车去逛逛?” 结果利冬阳去市区邮局的时候,陈若瑀自己跑去斜对面的连锁咖啡店喝下午茶,她就坐在一楼回廊上的铸铁雕花椅上,一边喝着水果茶,一边欣赏着台东市区来往的人潮,还能好整以暇的跟办好事情的利冬阳挥手。 其实她在台北街头也喝过街头露天咖啡,却少了这种悠闲又带着淡淡喜悦的心情。 “小瑀,我明天要去通讯行办理门号续约,你要不要一起去?” 结果利冬阳不肯让陈若瑀在车上等,硬是把她带进去冷气强力放送的通讯行,最后拿了一款最新型的htc智慧型手机走了出来,因为她认为苹果系统的i-phone对台湾的爱用者不太亲切。 “小瑀,我明天要去验车,你想不想顺便去补货?” 结果利冬阳把车子交给车场,然后带着她一起去逛大卖场。 他们在那间法商开设的大卖场买了自制的乡村面包,还挑了几瓶口感不错的红酒。 “小霓的冰箱里好像还有一盒卡曼贝尔乳酪,拿来搭这几瓶淡红酒再好不过了。”利冬阳似乎对这样的组合很满意,打算找来庆生会上那几个交情不错的朋友到山上来一场星光party。 今天正好是周末,适合轻松一下。 陈若瑀忍不住对着购物车里的酒瓶挑着眉,她没想到看起来充满山野气息的利冬阳有如此洋派的品味。 在回程的路上,他们坐在刚刚保养好的中古小货车里一路驰骋,后车厢放着今天的战利品,不但有红酒,还有几瓶内行人才知道好喝的威士忌。 “你到底有没有工作?你的收入都从哪里来?”陈若瑀已经把交浅言深这层顾虑抛到九霄云外了。 这个男人都可以当面批评她的身材了,她直接问他靠什么过活也只是礼尚往来。 驾驶座上的男人微微拧着眉头,飞快的瞄了她一眼。 “干嘛问这个?怕我跟你借钱?”他没有正面回答,还故意嬉皮笑脸。 陈若瑀瞪了他一眼“不是,而且我也没钱可以借你。” 说到钱就伤感情,让前男友重创颇深的她一提到这个话题就会自动安装防火墙,就怕重蹈覆辙。 “为什么?因为你生病了,没办法工作吗?身上的钱够用吗?” 没想到利冬阳居然深信不疑,让陈若瑀好不心虚。 “我没问题我是看你一天到晚带我出去散心补货,怕自己耽误你的工作其实工作不分贵贱,只要脚踏实地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赚黑心钱,什么工作都可以做的!”她苦口婆心的帮他心理建设,总觉得一个好手好脚的男人不工作赚钱实在太对不起社会国家,还有曾经养育他的家人。 “是的,老师。”利冬阳好不受教的频频点头“我会好好思考自己未来的方向的。” 说完,他目不斜视的直视前方路况,似乎没有聊天的兴致了。 陈若瑀有些后悔自己多嘴提起这个话题,意识到自己明显的越线了。 这种有点僵又有点不僵的气氛维持到月亮刚刚升起的时候,利冬阳接到黄文群打来的电话,只好把还没布置好的现场交给刚刚骑着小车一路晒月光过来的陈若瑀。 “小瑀,剩下的就先交给你了,这些家伙不知道在搞什么神秘,竟然说有一个大惊喜要给我,而且还要我亲自去迎接不会是一条纯种的土狗给我吧?” 利冬阳带着小小的期待,徒步到安装保全系统的铁栅栏,转个弯,果然看见好几个大男人围成一圈交头接耳说个不停,还不时的往后瞄个几眼。 利冬阳解除保全设定,当栅栏缓缓开启,他也已经走到这群大男人的面前。 “你们干嘛?惊喜咧?不会真的帮我找到土狗了吧?”前思后想,他就缺了这么一条狗。 谁知道黄文群一听,马上捧腹大笑,这一弯腰,就露出那个精心打扮的林玉琳。 其他几个人也忍俊不住的咧嘴直笑,觉得这个女人与狗的梗还挺妙的。 只有利冬阳笑不出来,还狠狠瞪了那几个损友几眼。 林玉琳咬牙维持脸上的笑容,好不容易让她逮到机会可以近身接近利冬阳,在成功说服他回心转意前,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于是她堆起了热情的笑容,故意忽略自己不受欢迎的事实。 “冬阳,听说你们今晚有个party”这个一年到头坚持要做名媛打扮的林玉琳非常主动的绕过那几个憋笑憋到脸变形的臭男人,朝利冬阳露出最娇媚的笑容。 要不是利冬阳不够冷血无情,他还真想把她丢在这个荒郊野外自生自灭。 “林小姐,我没有邀请你参加。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利冬阳那双怒气腾腾的眼眸往那群摇头晃脑的损友扫视一圈,表明他拒收这个惊喜。 “咳反正人都来了,你就通容一下。”黄文群搔搔脑壳,跳出来缓颊。 林玉琳更是得寸进尺的上前一把搂住利冬阳的胳膊,嗲声嗲气的撒娇“就是啊!冬阳,我一直没机会亲自跟小霓道歉,你今天说什么都不能拒绝我。” 她当然没有道歉的意愿,不过谁会晓得呢? 没想到他这么一说,反而让利冬阳下定决心把她赶走。 “不用了!走!上车!”利冬阳没费事推开一直黏在身上的林玉琳,反而乘势将她强拉到副驾驶座,然后自己坐上驾驶座。 目前为止,他一直没有对外透露小霓不在这里休养的消息,包括眼前这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为了避免引起更多的麻烦,他不希望让林玉琳知道这件事情,更不希望让她知道陈若瑀的存在。 “你们几个先进去,我送她回家。” 利冬阳低沉有力的嗓音在空旷寂静的夜里传得好远,一旁的林玉琳露出如愿以偿的表情,而那几个掩不住心虚的朋友们倒是统统松了一口气。 “抱歉。快去快回。”黄文群充满歉意的朝利冬阳挥挥手,便快步消失在产业道路的转弯处。 没多久,就听见吉普车引擎怒吼的声音,然后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说起来他们也很无奈,好不容易几个大男人都全数到齐,正要出发时,林玉琳居然挡在已经发动的吉普车前面。 这个女人莫非知道他们要去利冬阳那里?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可以不可以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冬阳那里?我只想跟他说几句话”林玉琳先是楚楚可怜的摆出落寞神情,发现这几个大男人一个个面有难色之后居然瞬间变脸。 “或者我也可以马上报案。”那双保养得宜的玉手拿出手机,作势要拨电话“说你们肇事逃逸,然后我们一起去警察局坐坐,反正我不能去,你们就不能去!” 她露出狡猾任性的冷笑,和她端庄体面的外表大相径庭。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车上的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之后,一致决定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让利冬阳自己解决吧! 像这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难缠女子,他们实在招架不住啊! “我们分手了!不要因为我这个无名小卒,影响你父亲的政治前途。“他彬彬有礼的帮她开门,弯身协助她下车时,不温不火的苦劝“等你变成县议员的女儿,会有更多条件比我优秀的对象任你挑选。” 林玉琳不太甘心的瞪了他一眼,咽不下让人甩了的这口气,却又觉得利冬阳说的有道理。 “你跟我好聚好散,我会助你父亲一臂之力。”他罕见的做出承诺,一方面是认同她父亲的从政理念,特别是提高教育经费这一点,另一方面是希望这笔感情债可以从此一刀两断,别在藕断丝连。 当初他没有积极处理这个问题,是因为他出国在即,而且一去就是一个半月,说不定等他回来之后,林玉琳早就结交新欢,不再对他死缠烂打也说不定。 不过世事难料,他那个同母异父的西班牙小弟居然当了落跑新郎,他多陪了远嫁西班牙的母亲几天之后,就打道回府,却发现一切都变了调。 “我们可以再试试看,我不会再对小霓的事情胡乱发表意见了。”林玉琳不死心的提议,毕竟利冬阳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 不但外型高大阳刚,名下的土地价值最近因为市政府通过几笔开发草案而跟着水涨船高,而他的个性或许不会刻意说一些甜言蜜语讨人欢心,却心细如发,往往会有出人意料之外的贴心举动。她或许虚荣,却还懂得真心难得。 利冬阳冷冷的摇头,不愿再让她有不该存在的妄想。 “我们不适合的,别再浪费时间了!”他挂念着陈若瑀,却又不方便当着这个女人的面前打电话。 “接受我的建议,你不会想惊动你父亲吧?”利冬阳干脆再下一剂猛药,免得夜长梦多。 “你会说话算话吧?”林玉琳明显动摇了。 利冬阳一句话,等于有他们那一票兄弟合力助选,她父亲简直如虎添翼啊! “只要你说话算话!”好聚好散有这么难吗? “嗯”林玉琳不太情愿的伸出手来,决定先以大局为重“一言为定。” 或许她可以以退为进,说不定胜选之后,利冬阳的态度会软化一些。 “一言为定。”利冬阳露出热情的笑容,几个星期来第一次对林玉琳这么友善。 林玉琳却乘机上前揽住他肩头抱他,幸好很快就推开来,否则恐怕场面会很难看。 只见利冬阳不太苟同的瞪了她一眼,就上车离开。 而他在赶回山上的路途中拨了黄文群的手机时,眉头却越皱越深。 “嘿!利老大抱歉我们先喝了”黄文群还打了一个酒嗝,平日在三合院里吆喝小朋友的威严模样荡然无存。 “别忘了留一瓶给我就好。小瑀呢?你们几个不要只顾着自己喝,把人家冷落在旁边耶!”这几个朋友的人格操守他都信得过,他只担心和他们还称不上热络的陈若瑀会觉得很别扭。 “谁?什么小雨?这里天气很好啊!星星超多的。” 真的是牛头不对马嘴。利冬阳没好气的猛翻白眼。 “我那天带去参加庆生会的那个朋友啊!你没看见她?”那她去哪了?回去小木屋吗? “喔!你说那个台北来的美女?没有耶!这里只有我们。小霓呢?说不定她跟小霓在一起,还是我现在去小木屋看看?”半醉半醒的黄文群恍然大悟,终于想起这个据说特地从台北来陪海小霓养病的陈若瑀。 而他好心的提议让利冬阳瞬间变脸。 “不用!不用了!小霓最近状况不太好你知道她很爱面子的,不喜欢让人家看见她生病的样子我在回去的路上了,待会儿见。”利冬阳匆匆挂断了电话,油门踩得更急。 陈若瑀当时明明就已经在瞭望台上帮忙布置,怎么会突然回到小木屋去呢? 这个谜题让利冬阳莫名的心烦意乱,回到半山腰后,他悄悄从地道溜去小木屋一探究竟,看见那辆绅士蓝的小车规规矩矩的停在草坪上,卧室的位置还亮着温馨的灯光,他才放心的回去和几个朋友聚会。 他坐在陈若瑀曾经坐过的那个竹编,剩下来的夜晚都在努力阻止自己拿起无线电。 他不确定自己到底要跟她说些什么 但等他喝光了手上那瓶酒,心里默默条列出来的答案却多如繁星。 林玉琳在自己父亲的竞选总部前面拥抱利冬阳的历史性画面,后来让当地地方网络媒体给刊登出来,间接造成她父亲的知名度大增,让对手抨击他们拿自己女儿的绯闻造势。 这篇新闻内容功课做得十足十,不但把利冬阳的个人生平做了精简却详细的介绍,还帮他那几个出色的弟弟们作出一张荣誉榜,可以看出撰稿人相当推崇以利冬阳为首的这一家人。 幸好海小霓的名字没有大喇喇的公开在网路世界,要不然恐怕不只会惹毛了利冬阳,而是惹毛了所有以海小霓保护者自居的男人们。 看过“社群网战”这部电影就该知道不可以小看网路的威力,因为就连远在台北的海小霓都看到了这则图文并茂的报导,一度以为他们两个死灰复燃,虽然那已经是事发好几天后的事情了。 “大冬气死了!幸好他的前女友后来很识相的提出声明稿,才让他勉强平息怒气。”海小霓说得津津有味,似乎把自己大哥的情史当成某种调剂身心的娱乐。 陈若瑀点进去海小霓贴心复制给她的新闻网址,看着照片中男人高壮的背影,还有那个容貌姣好的女主角万般不舍的表情。 “这个女的看起来很不错啊!”原来,那天他就是特地送她回去 那一天,陈若瑀摆好了桌面,心想,与其在哪里傻傻的等,还不如也一起去迎接他们。 那时,她正好走到那个弯道附近,听见了他说要亲自送照片中的娇美名媛回去,当下她立刻头也不回的往回走,骑着小车回去小木屋。 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计较在利冬阳心中孰重孰轻,却阻止不了自己心口发酸。 “可是她很讨厌我” 海小霓用鼻子哼了哼,让回过神来的陈若瑀不禁莞尔一笑。 “她还说我是拖累大冬的拖油瓶!”害她偷偷伤心了好久,刚好陈若瑀又提出交换住处的提议,让她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帮忙她找几乎证明自己也能自力更生。 “她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又不是你愿意生病的!”陈若瑀皱起了眉头,非常替海小霓打抱不平。 “所以大冬才会跟她分手啊!他们当初交往的时候,我还很开心咧!心想,这下子大冬就不会再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唉!谁知道没有几个月就阵亡了。”海小霓呜呼哀哉了一番,接着说出了心里最大的隐忧“其实我好怕她说的是真的!好怕大冬和其他的哥哥们会因为太爱我了,反而耽误了他们自己的感情。” 尤其是长年留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利冬阳,她特别感到过意不去。 “我跟你说过大冬本来是要去芬兰留学吗?”海小霓好像不吐不快,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 陈若瑀也就安静的聆听,因为她可以乘机多了解一点利冬阳。 “大冬他大学时主修教育,专功儿童文学,原本还计划要跟出版社合作出版一系列的自然地理游戏书,却因为要专心照顾我而统统停摆。”海小霓的愧疚从声音里就听得出来。 “那你其他的哥哥呢?”陈若瑀想不出该怎么让她释怀,干脆转移话题。 “二哥是一个乐团的鼓手,现在在加拿大温哥华巡回演出。三哥是一个国外领队,专门跑欧洲长程线,现在应该在南欧吧!至于小扮是一个生态纪录片工作者,上个月就出发去澳洲参加生态影展,顺便和当地的同好经验交流。” 这么听起来,只有利冬阳的专业领域比较能够定点发展,难怪他会自告奋勇留在家里照顾小霓。 “小霓,你唯一可以回报你哥哥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别再让他们担心。”陈若瑀看着网页上那对已经分手的恋人,忽然明白一件事情——爱上利冬阳的女人都要有一个心理准备,海小霓永远都会是利冬阳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女性。 “对!小瑀,你说的对!我不可以再让他们为我担心了。”海小霓一脸的庄敬自强“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在台北待久一点,一定要拼出一点成绩来!” 否则她不但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以后恐怕也不好意思再嚷嚷着要自力更生这件事了。 “小霓”陈若瑀一整个无言以对,没想到海小霓会做出这样的结论。 “对了,几天前有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看起来就很无趣的男人说要找你。”海小霓突然又转移话题,不过这次陈若瑀的表情马上变得很严肃。 “那你怎么说?”是他吗?到现在还不死心吗? “我跟他说你搬家了,我是新的屋主。”嘿嘿嘿海小霓得意的笑了,因为陈若瑀说她的临场反应很好,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小霓,我再一个礼拜就要回台北了,不管是谁问起我,拜托你统统用那一套说法应付。”搬家了她怎么没想到呢?谁说她一定要住在那里,甚至住在台北呢? “没问题!”海小霓拍胸脯挂保证,整个人超有成就感。 陈若瑀跟海小霓说过晚安后,就中断了网路连线,准备要上床睡觉。 “小瑀,你睡了吗?” 好几天不曾发出声音的无线电却突然冒出男人低哑的嗓音,把正好经过客厅的陈若瑀给吓了一跳。 陈若瑀犹豫了一下,才把无线电拿起来“还没。有事吗?” 她和利冬阳已经好几天没有见面,她努力不去想他都在忙些什么,努力让自己心情宁静的享受这种世外桃源的生活,努力让自己淡忘那一夜宛如被人随意丢弃的错觉。 她相信只要她愿意开口问,利冬阳一定说得出合理的答案。 可是她不想问,不想再纵容自己,不想变成另一个嫉妒小霓的女人! 她明明是来寻求平静的,怎么会越来越像打结的毛线球呢? “小瑀,我刚刚说的,你都听见了吗?”利冬阳的声音变得清晰,简直就像在附近说话而已。 “没有,抱歉,我刚刚恍神了一下。” “没关系。我简短的重复一次。下个周末,我们要带小朋友去海边露营,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欢迎你一起参加,我会在营火晚会结束后送你回来。”他这几天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跟她联络,刚刚黄文群打电话跟他商量这个露营活动的细节之后,他想也没想就拿起了无线电。 陈若瑀沉吟了一下,偷偷在心里算一下日前,发现隔天就是她打道回府的日子。 “好啊!我还没看过海边的夜景呢!”她拿着无线电,屈起长腿倚坐在靠近门口的墙面,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扬起。 “我这几天比较忙你还好吧?”利冬阳说的是实话。 除了要求林玉琳出面澄清他们已经分手之外,他还忙着撰写企划案到大型慈善机构去帮黄文群申请经费补助,让黄文群的课辅志业可以推动得更轻松,甚至吸引更多当地的年轻人加入这个行列。 陈若瑀听着他侃侃而谈,很高兴自己是他乐意分享的对象。 “我对这个领域没什么了解,不过如果你们需要资金赞助的话,我倒是可以跟我的老板提点一下。”其实是他自己想要捐钱资助他们,老板只是障眼法罢了。 利冬阳低低的笑着“捐钱倒是还用不着,叫你的老板先把钱留着,我们很快就会上门跟他做简报了。” 他心里还有一个计划,到时候可能就真的需要大笔的资金溢注才能顺利推动。 “那有什么问题?你听起来倒是很有信心。”让她相当好奇。 “因为我要做的,是对的事情”利冬阳没发现资金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愉悦,似乎很投入在这段谈话中。 “很晚了,小瑀,你早点休息。”半个小时后,他看着月色西移,有些懊恼自己居然聊到忘我,耽误了她休息的时间。 “嗯!晚安,冬阳。”同样舍不得中断谈话的陈若瑀睡眼惺忪的走回卧室,没发现自己喊了利冬阳的名字,少了大哥这个稍嫌尊敬的称呼。一直到她卧室的小灯也熄了,一个高大敏捷的黑影才慢慢的离开小木屋,朝着隐藏在樟树里的密道口前进。 第六章 天公不作美,原本计划要去海边露营的那一天,下起了倾盆大雨。 陈若瑀老早就已经有了预感,连续几天精神不济昏昏欲睡,很少发作的晨僵感也突然来凑热闹,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只是没料到自己连跟利冬阳当面道谢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黄文群在周末那天和一个学生家长有了肢体冲突,两个人都受伤住院,利冬阳匆匆忙忙的在无线电里交代自己会留在医院照顾黄文群,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片刻之后,又同时开口—— “我等文群的女朋友来接手之后就回来。”利冬阳瞪着变本加厉的雨势,再想到黄文群闹出来的麻烦,实在有点扼腕。 “你自己要小心,很遗憾我帮不上忙。”陈若瑀懒洋洋的躺卧在沙发上听着屋外磅礴雨声,说起话来显得有气无力。 “你还好吧?还是我顺便带你去医院?”利冬阳敏锐的察觉她的异样,忽然有种分身乏术的沮丧。 “我没事,刚吃了药你知道的,我还能说话,就表示状况还可以。”她调侃自己的病情,要他别挂心“快去照顾你的朋友,我可是有五年多的老经验,不会有事的。” 最后,利冬阳闷闷不乐的下山去,不知怎么的,就是一直挂念陈若瑀。 等到他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隔天早上八点多,他说不出自己莫名烦躁的原因,只是凭着直觉赶回山上。 他在山脚下和一辆计程车交会车,幸好对方很识相的后退了一小段距离先让他通行。 等到他发现陈若瑀留下的感谢短笺时,才恍然大悟刚刚那台山区少见的计程车里面,八成就坐着要赶往机场的陈若瑀! “该死!懊死!”利冬阳踹了扎实的栏杆几脚之后,冲到楼下拿出自己惯用的雕刻刀,开始一刀又一刀的削着木片。 每当他在思考重要的事情,需要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样的行为模式。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他会觉得心里空空的,甚至比当初发现小霓不在小木屋里时还要严重? “照顾她就像照顾小霓一样”是吗?是这样吗? 他会主动带小霓去卖红酒邀她一起观星?会听她的建议挑选手机的品牌?会想跟她在朦胧的夜色里漫步沙滩?会忍不住想要听听她的声音,然后把自己脑海里想做的事情毫无保留的说给她听? 小霓每次痛着的时候,总是会撒娇个几句,不像陈若瑀那么坚强。 陈若瑀说一直以来她都是自己熬过来,她说小霓好幸福 说着这句话的陈若瑀,既脆弱又孤独,是不是在那一刻,他就已经把她也纳入自己的守护版图? “小霓是妹妹,她不是我才是白痴!”利冬阳忽然一把丢开手里的雕刻刀和木头,跳上自己的小货车,火速赶往机场。 小霓跟他说过要在台北待久一点,他就自以为是的以为那等于陈若瑀也会在他身边多留久一点。 他以为自己还有时间搞清楚他们之间究竟酝酿着什么,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必须说再见! “小瑀!陈若瑀!”利冬阳一踏入机场大厅,就朝着某个航空公司柜台拨腿狂奔,瞬间引起众人侧目。 陈若瑀高挑又白皙的外貌在多数居民是原住民的台东实在太显眼,更别提她那一身不合季节的长袖长裤。 正刷卡买好机票的陈若瑀在售票小姐的暗示之下,略显茫然的回过头,正好让利冬阳抱个满怀。 “冬阳?!”陈若瑀白皙的脸蛋嫣红一片,除了其他人窃笑窥视的眼神,还因为利冬阳将她抱得非常非常紧。 利冬阳的胸膛激烈的上下起伏,心脏跳动的节奏宛如嘉年华会上的舞步。 “不告而别是很没礼貌的事情” 利冬阳一开口数落,陈若瑀原本高昂的情绪就冷却了许多。 “抱歉,我留了字条。”她恢复平日冷淡清艳的表情,收回原本贴服在那副结实胸膛上的手,焦躁的在斜背包里翻找自己的墨镜。 “我看到了,这让我想起你明明有我的手机号码,干嘛不打电话跟我说?”他看出她脸上稍纵即逝的失落,圈抱着她的双臂没有一丝放松。 “我你在医院,不方便接听电话。”陈若瑀发现越来越多人瞪着他们猛瞧,脸上的冷静越来越挂不住“利冬阳,你一路从那个半山腰赶到机场来找我,不会就只是想抱怨我没跟你说谢谢再联络吧?”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的双手又溜回那副胸膛前,还悄悄揪紧了他身上那件让汗水湿透的v领棉衫,宁愿让别人以为他们是一对难分难舍的恋人。 “这段期间真的谢谢你我要登机了,再见。”陈若瑀一个踮步,想在他的嘴角印下一记轻吻,没想到他却忽然微微偏过头去,还牢牢的扣紧她的后脑勺。 “这样才对!”他彻彻底底的吻着她,时间仿佛静止在这刹那,连旁观侧目的人都忘了呼吸。 她好像尝到了阳光的剽悍,还有山林的清洌,最后,他像温柔的山风轻轻磨蹭她柔软的唇,在她的心里点亮无数星光。 不知过了多久,陈若瑀才呼吸紊乱的贴靠在他胸前,还没从方才那一记威力强大的热吻中回过神来。 “小瑀,如果我去台北找你,你会欢迎我吗?”利冬阳低垂着头颅,让下巴轻靠着她柔软的发。 陈若瑀不假思索的点头,嘴角忍不住啊起笑意,一想到粗犷豪迈的利冬阳站在自己宛如精美娃娃屋的小套房,她就忍俊不住。 “如果我没有地方住,你会收留我吗?”他故意扣住她的脑袋,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脸上奸诈的表情。 陈若瑀又点点头,一想到她和他还有机会相处,就莫名的雀跃。 “如果我告诉你,你再不登机,就要搭下一班飞机”他一边说,还一边把她转过身,大手还不忘拉过她那个行李箱。 陈若瑀愕然抬起头看着登机门上方的电子时钟,这才发现机场便播一直重复出现她的名字—— 搭乘**航空第***班次往台北班机乘客陈若瑀小姐,请尽快登机 “记得打电话给我,一定要保持联络!台北见!”利冬阳跟她在登机门前道别,等到看不见那抹纤瘦高挑的身影,才转身走出机场大厅。 外头让人头昏眼花的热情艳阳,都还比不过他脸上灿烂耀眼的笑容! 陈若瑀一走出松山机场,就立刻跟利冬阳报平安,因为拨打第一通电话时直接转入语音信箱,考虑到他可能在医院探视朋友,所以陈若瑀最后简短留言,还请他帮忙转达祝福之意给受伤住院的黄文群。 回到自己充满英伦风情的小套房,陈若瑀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窗外灰扑扑的天空,还有密集的社区住宅景观,让她特别有感触。 在她回到台北住处的同一天傍晚,海小霓正打算要搬走。 海小霓把这里整理得一尘不染,还很遗憾的说要不是她的冰箱不够大,她本来想要多煮一些好吃的料理让她冰起来当存粮。 “没关系,以后我放假的时候,就来这里做菜给你吃。”海小霓笑嘻嘻的开支票,手里还不停的打包行李。 “小霓,我很高兴你找到一份新工作,可是你还是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不一定要搬出去啊!”陈若瑀想了很久,才决定开口挽留。 她怕小霓觉得她啰唆,最后还是敌不过心里的担忧,希望说服小霓留下来。 她总觉得只要小霓留在台北的一天,她就有保护小霓安全无虞的责任! “不行啦!老板等一下就要来接我了。”海小霓头也不抬的摇头,努力把自己的行李统统塞进空间有限的硬壳行李箱。 “小瑀,你放心啦!我是搬到宿舍去住,等一下我会把地址抄给你,还有公司电话。我跟你说过我的老板是一个女强人吗?我超级崇拜她的!”海小霓兴奋的说个不停,还真的乖乖抄下一个市区地址,就写在一张名片上面。 “‘家事女神’总监麦珈珈”陈若瑀总觉得这间家事服务公司非常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宿舍也是公司提供的?” 她还在想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家事女神,错过了海小霓眼中的心虚。 “嗯!是公司安排的没错。”海小霓背过身去假装在找东西,觉得自己实在缺乏说谎的天分。 “你跟冬阳提过这件事吧?我们说好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让他们担心的。”陈若瑀提醒着似乎急着振翅高飞的海小霓,却被海小霓暧昧的表情给看得一头雾水。 “怎么了?”陈若瑀一边问,还一边摸摸自己的脸,然后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中规中矩的穿着。 “你跟大冬很熟了吼?你刚刚叫他名字的时候感觉好亲密喔!”海小霓挤眉弄眼的调侃着俏脸生晕的陈若瑀,心里是说不出的开心。 “咳我们嗯应该说”靠文字创作维生的陈若瑀辞穷了。 在机场那一吻之前,她根本不敢奢想自己和利冬阳有机会发展出男女之间的感情。 而那一吻之后,她却在台东飞往台北的天空中懊悔自己怎么这么笨!应该跑慢一点,才有正当的理由搭下班飞机,多留他一会儿。 “好好喔!我也好想谈恋爱喔!”海小霓才不在乎陈若瑀从头到尾都没说重点,因为她已经从陈若瑀娇羞的神态中认定她和利冬阳是一对! “大冬八成早就对你有意思了!你知道我当初打电话跟他自首的时候,他跟我问了好多好多跟你有关的问题” 是这样吗?他明明嫌弃她嫌弃得要命,老是嫌她身上的肉不够多 陈若瑀一边听,一边腹诽,嘴角倒是不由自主的扬起。 海小霓则越说越起劲“我还以为他又保护欲作崇,怕我交到坏朋友呢!” 现在想想倒是有迹可循。 “快说!你们交往多久了?居然瞒着我,真不够意思!”小气鬼! 陈若瑀都还没决定要先回答哪一个问题,海小霓突然又一脸兴奋的拍拍她纤瘦的肩膀。 “小瑀,这样你以后就是我大嫂了,真好!我就不用担心会让大冬夹在中间难做人了。”她终于可以放心了,至少少了一个哥哥让她担心。 “小霓,我和冬阳八字都还没一撇,现在说这个太早了。”陈若瑀虽然心情也挺好的,却忍不住要泼一泼冷水,让她们都冷静一下。 海小霓却依然情绪亢奋的编织着一家和谐的美梦,陈若瑀只好在一旁无奈的苦笑。 “嘿嘿我们不但不会有相处上的问题,说不定还可以联手起来对付这几个大男人,哇哈哈哈我们还可以一起生病!到时候谁也不能嫌弃谁!” 海小霓超级乐天派的个性在这番话里展露无遗,却在陈若瑀的心里埋下一个未爆弹。 “我们要一起健康!不是一起生病!说好要好好照顾自己的。”陈若瑀雪白的柔荑顺手抚平海小霓快要及肩的中长发,主动拿起发夹固定海小霓额前的刘海。 她们都曾经剪去一头长发,直到病情稳定之后,才开始慢慢的留长。 “是是是”海小霓连声应允,还想多说一些未来美景的时候,却让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然后她匆匆挂断电话,急忙拉着行李出门“老板已经在楼下等我了,小瑀,拜拜。” 陈若瑀不放心的跟着她下楼,在她钻进一辆德国名车的后座时,要她收着这间小套房的备份钥匙。 “想回来就回来,要好好照顾自己喔!” 陈若瑀温柔的叮咛,就像真正的家人,让海小霓冲动的跟她拥别。 “我会的。” 陈若瑀和驾驶座上看起来精明的女驾驶互相点头致意之后,才默默的走进电梯。 如果有一天,她和小霓同时生病了,利冬阳会先照顾哪一个? 陈若瑀苦笑了一下,抛开这个心里早有答案的问题,走出了电梯。 就在她踏进自己的小套房时,放在客厅的手机正好响了起来。 “喂?嗯!是我,小瑀。你刚刚离开医院吗?”陈若瑀抛开在电梯里庸人自扰的问题,毫不掩饰自己接到利冬阳电话的喜悦,感觉上他们好像还在半山腰上的小木屋,用无线电对讲机在聊天似的。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他们之间没有距离。 地平线上缓缓绽放耀眼金光,照亮了群山万豁,在某一个半山腰上,有一辆绅士蓝的小折在绿油油的草坪上头绕了一圈又一圈。 实在是骑着小折的单车骑士身材太过高大魁梧,让这一幕看起来颇让人发噱。 利冬阳天还没亮就起床了。 他先是散步到曾经和陈若瑀一起看日出的那个斜坡上,发呆了好一会儿之后,又来到小木屋前,看见她曾经拿来代步的小折,便很冲动的坐了上去,一脚踩下了脚踏步。 而他的思绪跟着轮胎一起转动停不下来!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忙着解决一个又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几乎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好好的沉淀一下自己。 从他发现小霓离家出走的那一天,也就是陈若瑀踏入他生命中的那一天开始,原本熟悉的世界悄悄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需要时时刻刻紧盯着小霓的生活作息,不用绷紧神经随时准备送小霓去医院急救,不用战战兢兢的以为小霓随时都会病情恶化 他突然有太多时间可以做他自己! 有太多时间可以投入在自己原本想做的事情! 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过去几年的生活模式,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性。 上次去复检时,医生明明就已经宣布小霓的病情相当稳定,只要保持下去,身体自然会越来越健康,复发的机率相对也越来越小。 为什么他和弟弟们都不愿意正视小霓可以过正常人生活的事实? 直到同样为红斑狼疮所苦的陈若瑀出现,展现出另一种坚强独立的生命姿态,他才在震撼之余,深切反省自己的心态。 在他们以爱之名把小霓的蝴蝶羽翼藏起来时,是不是也把自己囚禁在杞人忧天的矛盾中? 那抹艳红的蝴蝶疹,粉碎了他乍见陈若瑀时的轻蔑与敌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不曾主动提起自己脆弱的健康,甚至不懂得在饱受病痛折磨时坦露自己的虚弱,博取同情,即使她坦言自己很羡慕小霓有人无微不至的呵护照顾,却仍是选择不向他示弱。 陈若瑀如此骄傲又自爱的态度让他觉得耳目一新,若不是小霓把她跟陈若瑀的认识过程全盘托出,他会以为陈若瑀只是症状轻微的患者。 “才不是咧!我经历过的,小瑀也都经历过,我比较幸运的是,当医院发出病危通知时,有你们这些哥哥可以签收,她的身边却没有任何亲人。” 就因为孤立无援,所以才有那抹看尽世态炎凉的眼神? 而他的独立坚强,竟是他心烦意乱的主要原因? 他习惯被需要! 偏偏陈若瑀对他一无所求,就算他忙得没空主动跟她通电话,她也不曾抱怨过什么。 他习惯当那个天塌下来挺身而出的人! 偏偏陈若瑀是个狠角色,就算已经痛到龇牙咧嘴的程度,她八成也会硬着头皮告诉他她没事 他还习惯扮演发号司令的角色,而不是听命行事的那一个。 偏偏陈若瑀向来自己做主,当他因为事务繁忙,抽不出时间去台北找她,希望她能来台东陪他几天,她却想也不想的拒绝。 “不行!我正写得顺手,等我交稿以后再说。” 陈若瑀回答得斩钉截铁,听得出来她心有旁骛,所以利冬阳也不啰唆,跟她说了再见 好吧!其实他没说再见就挂了电话,然后患得患失到现在! “算你狠!”居然到现在一个礼拜过去了,都还没跟他联络! 利冬阳终于停下了脚踏车,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脑海里却冒出一个总是撑着洋伞、穿着长袖长裤的纤瘦身影,曾经在他新手做的竹编秋千上露出近乎无邪的笑容 “可恶!”他想念那副瘦巴巴没几两肉的身子,想念她无论何时何地都怡然自得的从容,想念她明明爱困,却硬撑着听他说话的逞强。 黄文群曾经警告过他,远距离的恋爱有太多阻碍,就算通讯科技再如何发达,总是抵不过朝夕相处,刚刚在为这段感情打基础。 他和陈若瑀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面,超过一个礼拜没有说到话,他甚至没把握他们之间算是一种交往! 若不是在机场的那一个吻逼出她的娇羞温驯,他又怎么敢断言他们是两情相悦! 利冬阳站在草坪上看着那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木屋,再转头看看自己居住了好几年的瞭望台,想起不久前刚刚发表独立宣言的海小霓,想起三合院里逐渐上轨道的课辅志业,想起在世界各地认真做自己的几个弟弟 也许,该换他展翅高飞了! 第七章 台北一扫先前梅雨季节到处湿答答的气候形态,连续几天都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每一家电视台的气象权威都说是出游踏青的好时机,陈若瑀却病怏怏的躺在床上,时睡时醒,利用偶尔神智清明的时候仔细回想,发现上次自己病重到下不了床的程度,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她本能的吞咽口水,因为味觉麻木迟钝而露出自嘲的笑容。 这一切就只是为情所苦 她想,她和利冬阳是走不下去了。 从那通他愤然挂断的电话开始,她就明白自己姿态摆得太高了,愿意妥协的事情太少,能够为他分劳解忧的成分太稀薄了 她其实可以答应,其实愿意答应,其实早就考虑飞台东一趟,享受小别胜新婚的甜蜜,却怎么也过不了心头梗,尽管一个“好”字在心里说了十万八千遍了,还是难以启齿。 她忍不住要想,如果今天是小霓开口要他到台北来,他是不是早就抛下那里的一切,在最短的时间赶过来? 他说他抽不出空来—— 黄文群需要他修改申请辅助经费的企划案。 县议员候选人需要他本人在当地街头巷尾一一拜票。 他不久之前递交给出版社的书写计划,还需要附上更详细的田野资料 仔细剖析之后,陈若瑀明白了自己永远不在他的第一顺位! 侧身躺卧的陈若瑀费力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使劲按下手机的解锁键,然后心灰意冷的合上眼。 没有,他没有打来。 从那天之后到现在,已经几天了呢? 或许,这样也好。 他已经有一个妹妹要烦恼,他已经为这个妹妹贡献了多年的宝贵青春,好不容易小霓的病情稳定好转,怎能把他拖入另一个牢笼? 小霓飞向自由的时候,他也自由了! 她如果真心喜爱他,是不是应该潇洒收手? 利冬阳曾经跟他说了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情—— 他想重回校园,想再度提笔创作,想改善家乡孩童的生活条件,想提供他们更好地教育资源,想增加那个仰赖温泉观光的小村庄其他的工作机会,让在外地工作的青壮年一一返巢—— “所以我想成立一个基金会,结合多方面的人才,一起集思广益,一起身体力行,然后慢慢的达到目标。” 这就是利冬阳的大目标,他曾经开玩笑说要跟她老板做简报募集资金的秘密计划。 照顾弱势,可以说是利冬阳的人格特质。 而这一段仓促展开的感情,是不是也掺杂了同情怜悯的成分? 他对她的呵护,其实只是一种多年来的习惯他也只是小霓的投射? 当她离开了他的生活圈,两人的交集比高山上的空气还稀薄,他是不是终于发现爱情的成分太少? 陈若瑀的心绞痛了起来。 她在全身关节僵化的情形稍微舒缓之后,利用仅存的手机电量发了一个很短的简讯给利冬阳,然后为了鼓舞自己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高贵节操,即使四肢关节还不太灵活,她还是强迫自己起床,像研发失败的机器人一样拖着迟钝的步伐走去倒水吃药。 泵且不论爱情的钝度,这样病情是好是坏的她,只会拖累他实现梦想。 “我是对的”她砰然躺回床上,心酸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的滚落,明明还心动着,却仍是嘴硬坚持自己做对了! 她可以不谈恋爱,却阻止不了自己在心里有着他专属的位置。 接着她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偶尔大脑会突然很清醒,身体四肢却还是呈现罢工停机的状态。 “小瑀,你吃过药了没有?” 是小霓的声音 陈若瑀昏昏沉沉的点头,以为把自己扶起来的手臂是海小霓的。 “前几天通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发作了呢?” 有人在帮她量体温是小霓没错!这几天只有她打过电话找她。 “是不是大冬欺负你?害你心情不好?你别怕!我帮你出气!”海小霓没好气的瞪着陈若瑀背后一脸忧虑的粗狂五官,忽然意识到这对情侣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而海小霓义愤填膺的要为她讨公道的反应,却让她好愧疚、好心虚。 “对不起”她是小鼻子、小眼睛、没有度量的自私鬼,竟然跟小霓计较起谁才是利冬阳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陈若瑀还残留着淡淡红疹的白皙脸庞无声的滚落豆大的泪水,让海小霓心痛得直跳脚。 “对不起什么?你别说话了,先休息,睡饱了再说。” 她以为谈恋爱会增加免疫力,会散发出迷人的光彩,怎么也没料到会看到陈若瑀这么憔悴苍白。 海小霓狠狠瞪着把陈若瑀搂抱在怀里的大哥,决定等陈若瑀睡熟了之后,再好好的拷问大哥一番。 陈若瑀忽睡忽醒,有一次是让某个部位锥心刺骨的关节痛给痛醒,还有一次,是让一男一女的对话声给吸引住—— “你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是小霓?她还在? “是,我是。” 男人嗓音低沉浑厚,熟悉的让陈若瑀心头颤动。 “那怎么会把事情搞成这样呢?不是才交往没多久吗?”海小霓一脸不解的坐在紧邻床畔的米白色地毯上,瞪着眼前刚刚洗去一身风尘仆仆的伟岸男人。 “因为她总是这么坚强,让人容易忘记她擅长隐藏脆弱。”利冬阳凝视着,床上那张熟睡的容颜,眼神有着难以忽视的自责。 海小霓却比刚刚还激动。 “所以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啊!我以为你把我照顾得这么好,也会把她照顾得很好!”她错了吗? “我会把她照顾得很好。”利冬阳沉默了一下,又追加一句“我会用心去了解她。” 他不会再犯一样的错,不会再让她坚强的形象给误导。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她看起来很伤心”海小霓终于软化了语气。 大冬脸上是货真价实的疼惜,陈若瑀脸上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失魂落魄。 “没有,没有吵架,我们只是太久没见面了。”利冬阳拿出额温枪重新确认陈若瑀的体温,一脸释然的松了口气“以后就不会了!” 他抬起眼来迎视着小妹关心的眼神,忽然觉得眼前的情况相当有意思——多年来一直让人照顾呵护的小霓,居然摇身一变成为守护者的角色! “怎么说?她愿意搬去台东吗?”海小霓兴匆匆的追问,没发现大哥眼里的惊讶和欣慰。 “不,不是她,是我,我会搬来台北。”利冬阳熟练的拿着医疗用的棉花棒沾水,在陈若瑀有些干枯的唇瓣上来回轻拭。 “真的?太好了!什么时候?小瑀知道了吗?”海小霓自动递上了另一支棉花棒。 真希望她的好朋友可以赶快醒来,亲耳听见这个好消息! 利冬阳笑得有些惆怅“我还没机会告诉她等她醒来,我会跟她说清楚。” 很多很多事,要说的一清二楚! “大冬,你是真的很喜欢小瑀,才会跟她交往的,对吧?”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年轻女孩忽然又一脸的忧心忡忡。 “嗯!为什么要问?” 一双古铜色的大手力道轻柔的按摩着陈若瑀那双纤细的手臂,海小霓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心里的犹豫 她对上利冬阳疑惑的视线,忽然就这么脱口而出—— “因为说真的,小瑀跟你以前交往过的女生很不一样,她不会撒娇、不会故意装弱,也不会心机很重的做一些表面功夫你如果只是觉得新鲜有趣,可不可以吼!吧嘛打人家的头?”海小霓抱头鼠窜,连忙闪到不会再被突袭的地方。 “因为你活该!讲的好像我是花心大萝卜,换女人跟换宠物一样,你等一下不是还有事?还不快走?”利冬阳没好气的睨了委屈撅嘴的小妹一眼,罕见的下了逐客令。 “大冬,你变了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有异性没人性了!以前就算我打断你跟前女友的亲热,也从来不会赶我走”海小霓情不自禁的凑到了利冬阳面前,开始用一种狂热科学家发现奇异生物的角度审视着这个大哥。 利冬阳也不罗嗦,直接掏出了智慧型手机。 “海小霓,我正在找你二哥的电话,你再不走,我就连老三和老四的电话一起拨。” 他煞有其事的点选萤幕,把海小霓吓得连滚带爬,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到了门口。 “吼!算你狠!我走、我走啦我先讲喔!我只认定小瑀这个大嫂,没有其他利大冬!你快把电话放下!我出去就是了。”海小霓好不愧狈的夺门而出,就怕自己得之不易的宝贵自由毁在那通电话上头。 某人发出得意的闷笑声,害陈若瑀原本就有些迷迷糊糊的脑袋也跟着晃了晃,然后在规律的怦怦心跳声中沉沉的睡去。 那个男人的声音真的是利冬阳? 我们不合适分手 当利冬阳收到这则简讯的时候,他正跟海小霓穿越陈若瑀所住的社区中庭,打算给陈若瑀一个惊喜。 在电梯里,他不动声色的删除那一则没有标点符号的简讯,只有拿着手机的指掌微微发颤,得以窥视他内心的激动。 她的原意是——我们不适合,分手是吗? 她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放弃? 她怎么可以连机会都不给就直接放弃? 当下所有的强烈负面情绪却在走进那件美轮美奂的小套房,发现陈若瑀躺卧在床上奄奄一息时,顿时灰飞烟灭。 海小霓和他一起冲到床前,一起松了一口气。 陈若瑀虽然起了蝴蝶疹,却只有零星几个散落在脸颊和鼻翼。 她虽然发了烧,体温却不算太高,还有冒汗退热的迹象。 她虽然看起来面无血色,好像没有了呼吸和脉搏,但是真的还活着!还活着! 海小霓在厨房发现药包包装袋,还有一杯没喝完的水,她大胆假设陈若瑀中途曾经起来吃过药之后,才又倒下昏睡的。 利冬阳支持这个假设,因为陈若瑀在不久之前才发了一封简讯给他。 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还在为这段感情烦恼。 利冬阳忽然很气他自己,怎么从来没想过她这几天毫无音讯,不是出自于她的选择,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她发出那一则没有标点符号的简讯的时候,其实是最需要有人关怀呵护的时候。 但她却选择推开他,自己默默承受病痛的折磨。 为什么? 他的肩膀这么宽,手臂这么强壮,还有一副结实宽阔的胸膛,可以温暖她冰凉的手,可以提供她纤瘦娇躯安稳舒适的依靠,可以在她痛苦的时候抚摸她发痛的部位,让她知道她不是单独面对 小霓说得对。 他根本没有认真的去了解她,她表现坚强,不代表她不需要陪伴。 窗外的风雨鬼哭狼嚎似的征服这个城市,他为怀里刚刚退烧的女子松了一口气,估计等天空中的水气宣泄得差不多时,睡美人大概就会醒了。 每一个免疫失调患者的病情轻重不一,陈若瑀对湿气的反应显然比小霓还要严重许多。 话说回来,小霓活蹦乱跳得让他傻眼,莫非小霓就是医生提过病发数年后有自愈能力的少数患者之一? 而且小霓看起来很快乐。 如果他让陈若瑀感到快乐,是不是她就可以多享受一些健康,少一点肉体上的痛苦 利冬阳思索着这个问题,在风雨肆虐中搂着怀里的睡美人沉沉入睡。 当陈若瑀终于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回想那些凌乱又太接近现实的梦境片段然后发现自己这几天的晨僵感已经消退,便起床走进浴室里梳洗。 她瞪着镜子倒影所看见的自己,狼狈憔悴,神情萎靡太可怕了!还好没有其它人看见。 洗好头发之后,陈若瑀把自己浸泡在古典兽脚浴白里,还倒进了玫瑰浴盐帮助舒缓心神。 利冬阳应该收到简讯了吧?她有按传送键没错吧? 如果他还是没有回应,是不是就表示同意了? 陈若瑀心不在焉的穿上白色浴袍,一边拿着毛巾搽干头发,一边走出蒸汽弥漫的浴室。 “你醒了?太好了,一起吃早餐吧!” 利冬阳穿着浅灰色的亨利领开襟衫,还有一件百慕达深蓝色短裤,神清气爽的斜倚在花色繁复的墙面上,温柔的眼神让人心口发颤。 陈若瑀呆立在原处,愣愣的看着他几个大步走向前,然后开始帮她搽头发。 “你的吹风机呢?你昨天半夜才刚刚退烧,头发一定要吹干,免得又生病了小霓很担心你,刚刚又打电话过来关心你的状况” 他叨叨絮絮的像是贴身情人,言辞里透露出来的讯息让陈若瑀难以置信。 他昨晚就在!还有小霓!莫非她听见的统统是真的? “低头。” 他不过说了短短两个字,凭什么使她全身虚软? 陈若瑀傻傻的听话,低下头来让他轻轻拍干柔软的头发,她揪着浴袍的下摆,鼓起勇气提起让她胸口闷痛的主因。 “冬阳你有收到简讯吗?”陈若瑀咬着唇瓣,泄露出内心的不安。 “简讯?”利冬阳挑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然后恍然大悟。 “有啊!我觉得你写的很好。”他帮她把半干的头发梳理整齐,超又一次神情愕然的她灿烂一笑,眩晕了她的眼。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懂,既然他也同意,怎么还能这么亲密? “当然是因为我同意你说的。”利冬阳终于满意地停手,还把毛巾挂在她的后颈处,然后双手各执一端把浑身散发出玫瑰香气的她圈在其中“我们不适合分手!” 陈若瑀抬起头来瞪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写的明明是”她突然抽气惊讶,直扑眼前秀色可餐的男人。 只见利冬阳双手同时微微用力一扯,就让她直接投怀送抱,还低头吻住了企图争辩的她。 那一吻有着太多怜惜与歉意,是他还没机会说出口的心情。 “我们不适合分手!”片刻之后,利冬阳终于稍稍退开,却还是贴在她微微红肿的唇瓣上发出声明。 “我不是这个意”神情迷惘的她又一次遭人偷香,这次,她头晕目眩的依在他怀里。 利冬阳也没冷静到哪里去,要不是想到她刚刚熬过一次发病期,软香温玉在怀,他怎可能无动于衷? “先吃早餐,要不然我会忍不住把你吃了。”他拉着她朝餐桌的方向走,却被她挣脱开来。 “怎么了?你想先吃我再吃早餐?” 利冬阳一脸期待的调侃,惹出另一种红晕妆点了陈若瑀那张白皙脸庞。 “不是!”陈若瑀急忙否认,发现自己有些招架不住这个诙谐亲昵的利冬阳。 “我要换衣服你先走”她忍住他的视线带来的燥热,故作镇定的要求他先离开。 利冬阳一脸惋惜的摇摇头,倒是没再做出让人脸红心跳的举动。 陈若瑀看着他帅气的背影,忽然捏捏自己的脸颊,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你再不换,我要过去帮你喽!” 利冬阳的声音简直就近在咫尺,陈若瑀惊慌失措的随便拿了一件居家连身裙就直冲浴室。 那个坐在餐桌上慢慢啜饮黑咖啡的男人听见浴室门关上的时候,一脸可惜的直摇着头。 第八章 那一天充满震撼的早餐约会结束后,利冬阳马上出门长达好几个小时,让满肚子疑问的陈若瑀找不到人可以给她答案,又不确定他真的还会回来。 接近中午的时候,当这个身高超过一百八,体格魁梧结实,宛如职业运动员的成熟男人,拎着一个超大运动背包,重新站在陈若瑀面前,宣布他要落脚在这间十坪大小的套房时,陈若愚不禁哑口无言。 “你说你会欢迎我的。”某个男人说的理直气壮。 没错,她是说过可是欢迎他不见得要提供住处啊! “你说你会收容我。” 他很无辜的和她四目相对,她撑不过三秒钟,就自动移开视线。 前提是他没地方住!难道他不知道台北有很多一日租吗? “我想跟你一起住。” 陈若瑀阵亡了。 她不敌他深情的凝视,只好拎着钱包,随便扯了一个去超市缴费的理由,火速逃离现场。 我的妈呀!这真的是在台东无时无刻都率性豪迈的利冬阳?他不是还很有个性的挂了她的电话? 陈若瑀有些六神无主的在社区附近的连锁大卖场闲逛,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拿这个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男人怎么办。 他不要分手! 每次她一提起那则简讯,就会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吻住她。 偏偏她也拿他没辙,因为她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就在她以为自己从此只能独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想念他,偷偷回味机场的那个离别之吻,他却突然毫无预警的出现,还用更多的吻让她的大脑不停当机,现在居然还直接从远距离恋爱进阶为同居! 他赶进度也赶得有些超过了吧? “可是他的梦想怎么办?”她下意识的拿了几样生活日常用品,有些泄气的想起自己当初发出简讯的真正用意。 就是爱他,才要分手啊! 结果,陈若瑀垂头丧气的去柜台结账,然后拎了满满一袋连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的日常用品回到家里。 “怎么了?小瑀,你怎么这么不开心?”利冬阳上前揽住她的肩头,顺手接过她手上的战利品。 “没有没什么。”陈若瑀频频摇头,忍住依偎在他胸前的冲动,强迫自己离他远一点。 “你我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如果你有缺什么,自己来拿。”她故意低头,假装自己专心的整理那一袋杂货,尽量维持若无其事的语气。 结果,东西一一从袋子里拿出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都买了些什么—— 男性洗面乳,男性沐浴乳,男性洗发乳,刮胡刀还有男性内裤! 陈若瑀拎着手上包装完整的男性内裤,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应该买免洗的? “冬阳,你会待多久?”她可以不可以贪心一点,多储存一些两人交往的回忆,等他回台东之后再放手? 利冬阳观察着她故作镇定的脸色,感觉得出她其实闷闷不乐。 “先呆个一个月吧!”他给了一个很保守的答案,注意到她一闪而逝的失望“看看事情办得怎么样说不定会更久。” 她不快乐,又舍不得他走,这个小女人的心思怎么曲曲折折这么难懂? 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地看着他“你专程从台东上来办事情?什么事情要办一个月这么久?” 是不是他代人捉刀申请的辅助经费有了眉目?还是他交给出版社的提案有了正面的回应? “我特地上来台北找你,顺便办其他的事情。”他纠正她的说法,暗示她才是他专程北上的主要原因。 陈若瑀受宠若惊的红了脸,却在这个时候想起两人之前的僵局。 “你我以为我们之间不可能”尽管她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呢喃,利冬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没有什么不可能,除非我们故意放弃。”三合院那一票朋友都不看好他们的恋情,甚至有人建议他早早放弃。 他把那些人说的话当做放屁! 他要是因为相隔两地就选择分手,当初干嘛在机场激情演出呢? 就是知道自己心动了,还戒不掉,才会十万火急的赶着拦截陈若瑀,然后欣喜若狂的发现她也动了心。 这一刻的陈若瑀却显得退却。 “也许,你应该放弃我不适合”你。 利冬阳有些微愠的低头吻著她,可以撩拨着她无处可逃的唇舌,让她从里到外缓缓的燃烧起来。 “冬阳”她气息不稳的合上眼,发出充满渴望的呢喃,发颤的身子紧紧熨贴在他强壮炙热的胸怀。 “你明明心里有我,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图推开我?”她昨夜断断续续的梦呓着的,几乎都是他的名字! “因为长痛不如短痛!”陈若瑀偏过头去,可以不看他阳刚锐利的五官,逼自己说出自认为合理的理由。 “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们不长久?”利冬阳懒洋洋的环胸坐在扶手椅上,看着陈若瑀难掩落寞的点头,反而咧嘴笑了。 好样的,他偏偏要跟她天长地久! 利冬阳理所当然得住了下来。 考虑到他手长脚长的身材,第一天晚上,陈若瑀原本提议把自己的双人床给他睡,她则睡在客厅的沙发床上。 “何必这么麻烦?我们一起睡床上啊!”利冬阳很自然的提起同床共枕的事情,看见某人双颊爆红的时候,忍不住露出邪恶的笑容。 “反正你的睡癖还不错,既不会磨牙,也不会突然踢我一脚,更没有打呼的问题,抱起来也软硬适中”利冬阳故作正经的揶揄,陈若瑀听见的却是另一件事。 “你我们什么时候?”她瞠目结舌,疯狂的回想刚刚利冬阳提过的那个画面,她怎么不记得? “昨天晚上啊!”利冬阳一边说,一边脱去上衣,露出那副好久不见的结实胸膛,陈若瑀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盯着那片光滑的肌肤发呆! “过来,睡觉了,明天不是要一起去买菜?还要陪我去买衣服?”利冬阳单手撑起赤luo的上半身,侧卧在铺着小碎花床单的双人床上,看起来十分秀色可餐。 陈若瑀不由自主地走向前,抗拒不了亲近他的本能反应。 她坐在床铺上,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拿捏不准亲密的尺度,怕自己表现的太投怀送抱,又不愿拒绝眼前可以理所当然拥抱他的机会。 利冬阳替她解决了这个难题。 只见他大手一捞,就将那副游移不定的纤瘦娇躯扫入自己怀里,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感受着她浅浅却稍显絮乱的呼吸。 “先睡觉,其他的慢慢来。”他的大掌轻轻地来回抚摸她优雅的背脊,落在她额前的吻花仿佛是没有说出口的怜惜。 陈若瑀紧紧的合上双眼,听话的点头,分不清究竟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放心多一些? 至少这一刻,他们之间,没有距离。 太久没有与人同床共枕,陈若瑀原本还担心自己可能会一夜无眠,没想到她居然没多久就陷入熟睡,还一觉到天亮! 此时,他们提着买好的食材,正要从菜市场散步回家。 “你昨晚睡得像小猪一样就是太瘦了点”单手拎满蔬菜水果的利冬阳很没良心的把她跟小猪相提并论,再一次对她的身材表达不满,另一只手则替身旁光敏感的她撑着那把水玉蕾丝阳伞,完全无视路人对他侧目相看。 提着海鲜食材的陈若瑀没好气的朝他翻白眼,却不由自主的低头审视其自己的身材,她虽然没有前凸后翘的魔鬼身材,但是全身比例匀称修长,永远不怕买不到合身的尺码。 “利冬阳,我这叫穠纤合度,你可以不要再批评唔!”可恶,又偷袭她,还在大厅广众之下。 严格说起来,是在社区大楼的电梯门口。 “吃胖一点,比较健康,才不会打风一吹应声就倒。”早就收起洋伞的利冬阳有些意犹未尽的退开,故意轻轻捏捏她绯红的脸颊,免得让她发现他其实还要花点时间才能完全冷静下来。 苞在他后面走进电梯的陈若瑀惊讶不已的看着他,从没想过他的胖瘦观点居然和健康画上等号。 “我下个礼拜该回医院拿药,你有空的话”她屏住气息,观察着利冬阳的反应,心里偷偷想着干脆一次摊开来让他知道如果坚持要继续交往,必须面临的是相当麻烦又艰困的处境。 “我跟你去,日期给我,我会把时间空出来。”利冬阳主动表态,不着痕迹的多看了她一眼。 “嗯!”陈若瑀笑了笑,免得自己忍不住叹气“等一下你想去哪里买衣服?还是我们去百货公司逛一逛?” 她把食材统统分类放在冰箱里,要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别急着为还没发生的事情烦恼。 如果他听了医生的专业意见之后,还是坚持不放手,那么她是不是应该要卯起来爱他,才对得起他的勇敢? 可是,如果 “小瑀?想什么?都恍神了!”利冬阳低声笑着挪开她手中的蛙鱼,让那片色泽美丽的鱼肉在冷藏室里安息,然后看着尴尬无措的她匆匆走去流理台洗手。 “没有我我去换衣服,我们等一下坐社区巴士去搭捷运。”陈若瑀再一次逃进浴室里。 她忽然觉得他们两人一起住在这个几乎没有明显隔间的小套房,好像只有浴室是可以安心独处的地方。 一个小时后,他们在那个有摩天轮当招牌的百货公司一楼用餐,然后直奔男装部。 某个支持原住民偏乡教育的大型慈善机构上个月已经核准拨款,支持由黄文群所号召成立的部落学童全方位发展协会提出的数位教学计划,利冬阳后天中午就是要去跟一个专门出版数位教材的业者碰面,讨论如果针对部落学童制作母语教学的互动课程可以如何设计 大后天的下午,利冬阳则要带着他这几年陆陆续续所积累的田野影像资料,到相关公家机关去做提案简报,打算申请将这些珍贵的生态资源出版成册的经费 总而言之,这两个约会他都不能继续穿着坦克背心和工作裤,还有那双身经百战的登山靴! 趁着利冬阳去试穿衬衫的时候,陈若瑀帮他挑了几件单穿可以很休闲,一搭上西装外套又不失礼的上衣款式,突然很想看看他粗狂的外形和正经八百的衬衫所形成的冲突画面。 “你觉得这件怎么样?”利冬阳走出了更衣室,双手大张,还自动转了一百八十度,展现自己让合身衬衫包裹的完美身材。 陈若瑀定格似的愣在现场,发觉自己正看着少数几个穿衬衫反而更充满野性力量的男人。 “小瑀?”不好看吗? “很好看真的很好看。”陈若瑀回过神来,忽然鼓起眉头唤住一脸满意的利冬阳“你后天约好一起吃饭的是女的吗?” “男的。怎么?你不放心?”他双眼发亮,吃醋,是在意对方的基本反应。 陈若瑀故意假装没听到。 “那后天呢?”他这样看起来太性感!尤其是衬衫前几个扣子解开,露出那一片色泽诱人的胸膛。 利冬阳小了,摇摇头。 “小瑀,你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然后利冬阳带着非常具有男性优越感的笑容走进更衣室里。 陈若瑀很难苟同他最后那一句。 “你错了,你太有本钱让女人想把你剥光扑到!”她又不是瞎子!怎能不担心?他以为‘欲望城市’凭什么红遍全球?当然是因为现在的女人越来越正视**啊! 就在陈若瑀重新审视自己手上的衣服剪裁,想要淘汰掉那些会凸显胸膛线条的款式时,忽然有人凑到她耳边。 “陈若瑀?真的是你?” 一个西装笔挺、别着领带、穿着皮鞋,看起来还挺有派头的斯文男子,用非常夸张的语调表达他的心情。 陈若瑀沉下了脸,本能的拉开跟他之间的距离,忍住拍拍肩头去楣的冲动。 江智豪,她那个居心叵测的前男友。 江智豪假装没看见她脸上的疏离戒备,径自用一种久别重逢的口吻自问自答“你来逛街?一个人?不会是要买给我的吧?我就知道你没办法忘记我!” 这一番自恋成分太高的言论,让陈若瑀立刻面无表情地转身,打算把手上挑好的衣服先拿去柜台结账。 “喂喂喂!吧嘛这样?好歹我们也交往了好几年。”江智豪毫不避讳的提起过去的恋情,还很不客气地把手放在那副纤细的肩旁上,想要拦住从头到尾都很不友善的陈若瑀。 “放手!”陈若瑀生气的转头怒斥,正好看见利冬阳推开更衣室的门朝着这里大步走来。 “我就是不放!你能怎样?你看,就算你搬家了,我还不是一样可以找到你!可见连老天爷都是帮我的,可是我已经不稀罕你了!你不是得了什么sle吗?最好赶快死一死,省得浪费医疗资源” 江智豪不知死活的大放厥词,陈若瑀苍白的脸色让他得意极了,想也不想,干脆就把脑海里所有恶毒的言语统统说了出来。 活该!谁叫她居然拒绝复合,还为了躲他,偷偷的搬家。 陈若瑀难堪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利冬阳惊愕的眼神中知道他统统听见了。 “你说完了?放手!警卫来了。”她压下当众出丑的羞辱,十分冷静的睨着眼前小人得意的男子,在他慌张收手的同时,很快的退到他碰不到的距离。 利冬阳也在同时越过那个发现自己受骗上当,当场面目狰狞的江智豪,大手一张,就把她紧紧的揽在怀里。 “没事吧?嗯?他弄伤你了吗?” 利冬阳真心关切的眼神,让陈若瑀几乎忍不住热泪盈眶,却仍是坚强的点点头,不想再继续丢脸。 “没有,我没事,别管他。”陈若瑀用眼神暗示利冬阳,别随之起舞,欣慰的发现这次真的有人把楼层警卫给找来了。 “不会吧?这是你的新男友?”江智豪觉得陈若瑀真是脑袋烧坏掉了,居然舍弃他这个年薪破百万的银行投资专员,勾搭这种一看就知道只长肌肉不长脑袋,搞不好还是劳工阶层的猛男! “不管你的事,别再丢人显眼了!”陈若瑀冷冷的回了一句,抬眼跟利冬阳说话时却温柔似水“走吧!我们去结账。” 她看的出来利冬阳眼里的怒气,暗自希望江智豪能够适可而止。 “喔!我懂了,他是你养的小白脸!”江智豪突然夸张的大喊,似乎明白眼前这个怒气腾腾的猛男受制于陈若瑀,怎么样都不会对他拳打脚踢。 利冬阳顿住了昂藏的身躯,二话不说的把手上的衬衫交给陈若瑀,然后回头走到一直可以挑衅的江智豪面前,动作飞快的拎住江智豪的领带,硬生生的把江智豪提了起来,只剩脚尖勉强到地板。 “我不知道你哪位?也不在乎你跟我女朋友曾经交往了几年,因为她现在是我的!”利冬阳气势凌人的开口,却用相当蔑视的眼神看着眼前狼狈挣扎的江智豪,似乎没有松手的打算。 “可是我很介意你故意伤害她,也很不喜欢你刚刚诅咒她!她或许病了,却还是一个很值得我去珍惜的女人!而且,想当小白脸的不是我,想要不劳而获坐享其成的人不是我,你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说出来的话却比飞鼠的大便还要臭!”他在关键的那一秒种松开手,任由涨红了脸差点缺氧的江智豪跌落在地上。 第九章 当利冬阳搂着忧心忡忡的陈若瑀走向柜台结账的时候,楼层警卫正好赶了过来,江智豪一能够正常呼吸之后,便急着恶人先告状。 “快!拦住他们!帮我报警!那个男的刚刚用暴力胁迫我,还出言不逊毁谤我” 任凭江智豪大呼小叫,楼层警卫还是不为所动,继续跟几个柜姐交头接耳,最后终于朝他走来,然后请他离开。 “抱歉,你打搅到其他人的权益,请你马上离开。” 江智豪咬牙切齿的在保全人员的护送下离开,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对旧情人刻薄奚落的嘴脸,当天就让人po上网,引起广大网友激愤讨伐,还有人发起人肉搜索,放话说要对他进行人道毁灭,省得浪费粮食资源。 包惨的是,这段影片还上了隔天的电视新闻头条,出身富豪世家的现任女友看了之后,立刻跟他分手。 而他多年来凭着斯文俊俏的长相,还有舌粲莲花的口才,培养了不少死忠的女性投资客,也多多少少因为认出他就是影片中缺德又嚣张的男子,从此不相往来。 至于利冬阳和陈若瑀,因为小套房没有电视,两人也忙得没空上网打发时间,所以一直到利冬阳出门去赴约,才从对方口中知道还有这么多的后续发展。 隔天,当他穿戴整齐的出现在某个政府部门的会议室,准备开始做简报时,突然有位阶挺高的审核员指着他高挺的鼻梁—— “就是你!就是你侮辱飞鼠大便!”那明明很香,热热地拌饭吃更是人间美味。 无论如何,利冬阳最后还是接到审核通告的好消息。 坐上计程车,从百货公司回到住处的那一段路上,陈若瑀的手从头到尾都紧紧圈着利冬阳的手臂,虽然不发一语,利冬阳却感受得到她明显的柔顺。 因为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讨论跟感情有关的话题,这两个刚刚同居的情侣很有默契的保持沉默,两人看起来似乎都心事重重。 利冬阳不着痕迹的观察着陈若瑀的脸色,就怕刚刚那个口无遮拦的烂人所说的话对她造成不良的影响。 情绪的起伏对于病情的好坏有相当直接的反应,这是利冬阳历年来陪着海小霓去看医生所得到的资讯,几天前活蹦乱跳的海小霓更是让他明白—— 快乐,就是最好的良药! 不快乐,则是最好的毒药! 可是陈若瑀那张白皙清艳的脸庞看起来不像是受到惊吓,也没有任何哭哭啼啼的迹象,事实上,她的眉目之间盈满了温柔,眼神掺杂着一丝丝的甜,甚至还像小狈一样在他的肩头偷偷磨蹭了几下,然后若无其事的阖眼假寐。 这是永远不示弱的无敌狠角色陈若瑀?! 利冬阳惊讶之余,仍是本能的圈紧她。方才他并没有像泰山一样展现肌肉英雄救美,至少现在可以让她安稳的依靠。 回到那间空间有限的小套房之后,陈若瑀帮他把买回来的衣服吊好,便赶在他开口之前说自己要去洗个澡。 利冬阳若有所思的摸摸自己的太阳穴,全身上下都因为她刚刚轻轻印在上头的那个吻而兴奋沸腾。 接收到这么明显的暗示,利冬阳的男性yu望早就鼓噪叫嚣,偏偏大脑还在顽强抵抗。 昨天面对他还明显有所保留的陈若瑀,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我有跟你说过,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让我神魂颠倒吗?”散发着沐浴后的馥郁馨香,只穿着白色浴袍,露出修长美腿的陈若瑀,偷偷喝了一杯红酒壮胆之后,勇敢的跨坐在利冬阳的腿上,捧着他愕然的脸庞落下吻花。 他刚刚说,她值得珍惜 遭人偷袭的大男人很快的回过神来,双手稳稳的扶握住他的腰侧,不动声色的任由她轻薄,残余的酒香让他的双眼闪过一丝了然。 “我有没有说过,你带我去三合院找朋友的那一个下午,我就知道我对你彻底动了心?” 没有,她没有说过,不过现在知道也不迟。 越来越难集中心神的利冬阳不着痕迹的隔着浴袍**着她线条优美的背脊,根本无法从眼前娇羞告白的小女人身上移开视线。 “要不是你在台东机场吻了我,我会继续偷偷爱着你,当成是我自己的小秘密。”玫瑰般的唇畔在他极度诱人的唇形上啄了又啄,似乎对他散发出的男性气息毫无招架之力。 利冬阳眯起了深邃的双眸,流连在她无意中**的胸前青光。 “那还跟我提分手?”他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开她浴袍前面的系带,厚实的掌心毫不迟疑的在那副雪白娇躯上四处游移。 “就是爱你,才要分手”陈若瑀垂首在他颈窝,发出满足的喟叹。 他的手心仿佛充满了魔力,让她的四肢百骸顿时酥软无力。 “你拿我跟百货公司那个烂人相提并论?” 陈若瑀直觉的摇头“没有,我没有” 他的手,衬出她的细致脆弱,提醒她眼前的男人多么强壮又是多么让人渴望依靠。 “那时候,我是真的认为我们不适合” “我们不适合分手!”利冬阳咬牙切齿的重申自己的立场,忽然捉紧身上半luo的她,让她的双手环在自己的颈项,然后一把抱着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冬阳?”悬空的刺激感让陈若瑀从微醺的状态中清醒,她本能的用长腿圈紧利冬阳劲瘦的腰身,没多久后立刻满脸通红,却贴得更紧。 利冬阳眸光一闪,忽然将她抵在双人床旁的墙上,恶狠狠的吻着她,毫不遮掩自己早已漫天狂燃的欲火,接着一脸冷静的退了开来,只有激烈喘息的胸膛偷偷泄露出他真的相当投入。 “小瑀,我不想伤了你,更不要你勉强自己。”他低下头和她额头相触,声音低哑而有些颤抖。 “你确定你可以?”他贪婪的饱览她细致骨感的肩线,那曲线诱人的腰臀每一寸都是教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陈若瑀睁开朦胧的双眼,好半晌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我可以啊!只是很久很久没有做了。”她赧然的招认自己空窗多年,恐怕难免会有些生疏。 利冬阳轻叹一声,再一次饥渴难耐的吻住她,双手一刻不得闲的脱掉老早就垂挂在她腰间的浴袍。 一直捍卫自己纤瘦身材的陈若瑀却在这一刻略显退缩,居然交叉双臂在胸前,企图遮掩自己不算丰满的饱满浑圆。 “我不是波霸” 他举高双臂脱去自己的上衣,然后煞有其事的托起那对美丽的浑圆“我喜欢可以一手掌握” 他忽然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气,因为有一双白皙的小手在他身上如法炮制。 “小瑀!” 他得意的笑着,将她拦腰抱起,双双仆卧在柔软的双人床。 陈若瑀双手撑在床垫上,跨坐在利冬阳结实的小肮上,俯下身去亲吻那教她迷恋不已的胸膛。 她张开贝齿,小口小口的咬啮着他那一身古铜色的肌肤,瞬间绷紧的肌肉反应让她露出满意的微笑。 不是只有他才懂得如何撩拨 “我没有打算这么快吃掉你。” “不过,既然你很想吃掉我”他用一种非常煽情的慢动作缓缓的从她的胸前开始往下舔吻,看着她全身不由自主的战栗抖动“身为你的男人,我有满足你的责任与义务。” 他一把搂过刚刚经历过两次狂喜洗礼的小女人,让犹仍失神晕眩的她贴伏在他激烈喘息的胸膛上,听着那失序狂野的心跳声。 “都是为了你”才让他改变心意,决定要爱就爱得彻底! 乌云密布的夜空里,只看得见山区里零星散布的住家灯火,一个看起来风尘仆仆、身材修长结实的男人拿出感应器打开那座铁栅门,然后开着自己的悍马车沿着蜿蜒小径来到陈列巨大木雕的瞭望台,兴高采烈的拎着行李下车。 “大冬,我回来了!”排行老二的夏文热情的呼喊,冲到楼上准备给利冬阳一个兄弟式的拥抱,却只看到一室寂然。 嗯这样说也不对,因为这里从来就不是密闭式的空间。 总之,空无一人。 夏文随意扔下了行李,突然又冲到楼下,一脸焦急的从地道跑到后山的小木屋,让心里臆测的恐怖景象给吓白了一张俊脸。 “大冬,开门!我是夏文。”夏文心急如焚的敲门,没发现小木屋一片漆黑,而他的旁边还停着一台崭新的小折。 “大冬?小霓?”几分钟之后,夏文终于发现不对劲,手一转,小木屋的那扇门应声而开,而他狐疑的开了灯,仔仔细细的晃了一圈之后,面色凝重的坐在前廊上发呆。 里面空无一人难道小霓病情又恶化了?大冬为了不想影响他们的工作,所以决定瞒着他们,自己带小霓去医院休养治疗? 他刚刚结束海外华人巡回演唱会,一下飞机,就从高雄自己开车回来,原本以为这里会像以前一样宁静祥和,让他感受到亲情的温暖,也让他可以徜徉在大自然中放松压力,怎么知道景物依旧,人事全非呢? 他知道老三明春树因为帮怀孕的同事代班,所以连续带了好几团师奶血拼团去巴黎,算一算,也已经快要三个月了。 至于老四庾秋安,听说已经从澳洲转战纽西兰,下个月就会回到台湾。 夏文终于发现事有蹊跷—— 他们不约而同的有事缠身,一走就是好几个月。 他们不约而同的相信大冬会把生病的小霓照顾得很好。 他们不约而同的认为大冬会安于这个偏僻单纯又规律的生活,即使世界这么大,他也是老僧入定,毫不心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把大冬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呢? 夏文一面拨着利冬阳那支永远都是语音信箱的手机,一面列出种种可能性,最后,他放弃冲回村子里挖出那些八成还在睡觉的朋友们打听消息的念头,反而决定打电话给人在巴黎带团的老三。 时差六小时的巴黎,正式华灯初上的繁华夜景。 “我是春树。”温文尔雅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在深夜的山谷中回响,听得出来春树连续带了好几团巴黎败金女,非常的意兴阑珊中。 “老三,大冬和小霓都不见了!” 不过夏文这样没头脑的一喊,却让明春树瞬间双眼发亮,整个人精神抖搂了起来。 他终于也有不可抗拒的理由,可以拒绝继续带团了! 谤据统计,在台湾罹患sle(俗称红斑性狼疮)的,几乎都是年龄二十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女性。 今天,陈若瑀来到某家医学院等级的知名医院,正坐在风湿免疫科主任亲自看诊的诊疗室。 但是跟主任讨论病情的却是利冬阳! 陈若瑀带着些微的忐忑不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想起自己当初做出这个提议的真正用意,是希望利冬阳可以知难而退! 因为跟他们患有这种病症的人交往,就要有辛苦照顾他们一辈子的心理准备。 这一点,她相信利冬阳老早就心知肚明,而原本有意忍痛斩断情丝的她,也已经打定注意要爱得毫无保留。 她只是没想到利冬阳会以即将论及婚嫁的男朋友身份,跟她的主治医生讨论病情。 接过,真正犀利的,却是这个号称sle权威的中年主任。 “你们有没有避孕?” 陈若瑀当场傻眼,利冬阳倒是老实的摇头。 没想到主任却皱起了眉头,语重心长的解释“因为你刚刚有提到你大概两个星期前还有轻微发作过,所以你暂时还不能怀孕,下次来复诊的时候,我会再重新评估” 主任还提醒他们,下个礼拜要来看抽血检验的报告,只要报告指数没有太夸张,情况应该是乐观的。 陈若瑀却仍是忧心忡忡。 “可是会不会遗传?”虽然她从病发后,就断了生儿育女的念头,不过如果风险很低,她或许不需要再压抑天生的母性。 “目前没有任何医学报告有强力的证据证明这是遗传性的疾病。”主任没有正面回答,这种免疫系统的疾病还有很多的未解谜团,在科技进步到可以正确筛检出真正原因之前,还是只能靠药物控制。 利冬阳也忧心忡忡,但是他的考量点却赢得主任赏识的微笑,还有陈若瑀动人的注视。 “怀孕对她会有负面影响吗?会不会严重造成她健康上的负担?”利冬阳很担心的看着她纤弱的身材,不希望她冒着生命危险来传宗接代。 反正他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可以延续香火,要不然大不了百年之后把所有的财产统统捐给慈善机构。 “所以我才说我要评估看看,最好是超过六个月以上都没有发作过,再怀孕会比较保险!你其实已经稳定好几年了,或许三个月之后再来让我看看。” 其实他经手的病患里面已经有几个成功生产下健康宝宝的例子,更何况眼前这个陈若瑀还有一个出自内心关怀她的另一半,成功的几率相对的也会提高许多。 不过这个病患和她的男伴怎么这么面熟?是不是最近曾经上过电视呢? 利冬阳稍稍释怀,暗自记下复诊的日期。 “好,还有没有其他应该要注意的事情?”虽然利冬阳照顾了海小霓很多年,开始毕竟陈若瑀和海小霓的病情有些微的差异,或许有一些他不懂的细节也说不定。 “有,尽量保持心情愉快。”主任半开玩笑的提醒,却是真正的金玉良言。 有部分的患者统统是在经历人生重大低潮的时候发病的,心理影响生理这句话,是又科学根据的。 当利冬阳和陈若瑀相偕离开之后,护士小姐忽然兴奋的宣布谜底—— “主任,就是他们!他们就是网路上流传的那对情侣,那个拿飞鼠大便骂人嘴臭的好男人啊!”因为那个缺德鬼诅咒患有sle的女主角快点死一死,在sle圈子里引起很大的反感,这段影片也被贴在病友时常出没的几个网站上,她们前几天才因为病患提起这件事情,特地上网去浏览。 “miss吴,你要去哪里?”主任叫住匆匆忙忙往外走的护士小姐,不知道她手上拿支笔要做什么。 “我要去请他们签名啊!主任,你也要吗?” 谢谢,免了。 第十章 欢爱一场,可以改变多少事情? 陈若瑀听过很多女人主动求爱的故事,往往都不离男人因为太容易得手,所以弃之如敝履的下场。 她心想,自己是不是太容易感动?才会因为他说她值得珍惜,而鼓起勇气,不顾一切的投怀送抱,又因为他上次陪诊时的窝心表现,而一再沉沦,导致她现在自食恶果—— 他瞪自己的气息稍稍平缓之后,无比爱怜的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向还散发着沐浴乳香气的浴室。 “都是你。”陈若瑀白皙的双颊染上诱人的红晕,玫瑰般的唇瓣有气无力的娇斥,柔弱无骨的双臂却自动自发的圈紧他的胸膛。 “嗯!是我,你爱的,统统都是我。”利冬阳非常无赖的重新注解,居然逗笑了慵懒无力的陈若瑀。 他真的很懂得自圆其说,难怪他经手的每个case全都攻无不克。 希望他今天跟电视台洽谈的纪录片提案,也能顺利通过。 利冬阳有一件事瞒着陈若瑀。 他今天不但要去跟电视台的节目部提案,还要顺便开家族会议。 利冬阳高大威猛的身躯从计程车上走了下来,一踏进那间门庭若市的连锁咖啡店,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目标。 那几个外型出色显眼的大男人围坐成一圈,纷纷用谴责的眼神看着一个长发及肩的年轻女孩,而女孩则一脸泫然欲泣。 “小霓?怎么了?工作不顺利吗?”利冬阳本能的坐在海小霓身边,一脸关切,没想到海小霓原本强忍着不掉下来的眼泪,反而因为这一句温柔的关心,立刻像断线的珍珠般纷纷滚落。 “大冬对不起”海小霓哽咽的道歉,把利冬阳吓了一跳。 “小霓到底怎么了?干嘛跟我道歉?你们几个又为什么会一脸心虚?”利冬阳不慌不忙的拿面纸给海小霓擦眼泪。 还以为问弟弟们会比较快得到答案,没想到他们一个个心虚又充满罪恶感的移开视线。 利冬阳突然皱起了眉头,声音沉了下来“是你们把小霓弄哭的?你们跟她说了什么?” 这几个有恋妹情结的家伙吃错药了?居然舍得把小霓骂哭?! 这几个弟弟原本各自在世界各地忙碌的工作,上个星期忽然打了电话说他们统统都在台东,问遍了所有人,却没人知道他和小霓的下落,直到老三有一天无聊到在删除手机简讯的时候,才发现有一封简讯来自陌生的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新号码,有事就拨打这支电话给我一切都好。大冬 其他人一看,连忙跟着检查自己的手机简讯,原来利冬阳老早就发了简讯通知他们这是新的联络电话,而他们却很有默契的忽略了。 罪恶感慎重的几个兄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非常希望可以马上弥补这个错误。 “你们现在人在哪里?” “是不是小霓的病情又恶化了?你们在哪家医院?” “大冬,你是不是很气我们都不关心你和小霓,才会离家出走?” “我们几个决定休息半年好好陪小霓大冬,你要不要出国散心?小霓换我们来照顾就好了。” 他们在电话中哇啦哇啦的抢着发言,最后决定干脆全部杀到台北来当面说清楚。 所以利冬阳偷偷联络了海小霓,约在其他人落脚住宿的饭店附近会面。 海小霓只比利冬阳提早十分钟抵达这间咖啡店,她一看见三个哥哥纷纷用严厉谴责的眼神瞪着她,她就知道自己的翅膀八成又要被收起来了—— “海小霓,你都二十几岁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居然趁大冬去西班牙找他另一边的家人的时候偷跑?他都已经为你牺牲了这么多年的事件,你就不能让他好好的去探亲吗?这就是你报答他的方法?”年纪最轻的哥哥庾秋安最先开炮。 要不是他心里对大冬的愧疚感太深,他哪里舍得对小霓这么凶呢! “小霓,不是二哥要说你,我知道生病待在家里,心情难免会不好,可是想玩也要有个限度啊!怎么可以做出让大家都这么担心的事情?要是你在外面病发了怎么办?你对得起常年留在台东照顾你的大哥吗?”二哥夏文语重心长的道,说到最后还是做出相同的结论——怎么对得起大冬呢? 温文尔雅的明春树出声缓颊,还朝眼眶泛红的海小霓露出安抚的笑容。 “小霓,你先别难过,你也知道二哥和小扮都是比较冲动的个性,他们也没有恶意啊!只是觉得你这么鲁莽,实在让人不放心。你想去哪里玩?跟三哥说,三哥跟旅行社很熟,可以帮你安排得很周到。等一下大冬来了,要跟他道歉知道吗?当初要是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们!” 夏文话一说完,四个兄妹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当夏文打越洋电话到巴黎给他时,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等到他们三兄弟都回到了家乡,开始一一去打听大冬和小霓的消息,才有人辗转从在机场堡作的家人口中打听到小霓老早就独自搭机到台北的惊人事实当然,他们也听说了大冬和一名台北来的女子大方演出的那一幕 利冬阳从接到弟弟们的那通电话开始,就隐隐觉得有些异样,现在五个兄弟姐妹团聚在一起,他才终于明确的捕捉到不一样的地方。 “你们干嘛一直要小霓跟我对不起?”他没有什么损失啊!还因此阴错阳差的和陈若瑀相遇。 他原本也假设自己习惯了山林原乡的自在生活,住在到处都是高楼大厦的台北都会,绝对会很痛苦,没想到目前为止他适应得不错。或许是因为有陈若瑀的陪伴,或许是因为他绑自己规划了很多计划,而且陆陆续续的实践中。 生活有了重心,还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心灵自然会满足。 说起来要不是小霓鼓起勇气打破原先生活的窠臼,他也没有离开家乡追求自己人生的勇气。 “真的不用吗?她这样偷偷跑到台北来,还让你跟着一起过着离乡背井的生活,当然要跟你对不起啊!”庾秋安理直气壮的嚷嚷,忽然觉得利冬阳看起来很不一样 “当然不用啊!因为她老早就跟我道歉过了,而且我很支持他继续留在台北。你们不觉得小霓看起来气色很好?整个人有精神多了!”利冬阳气定神闲的替海小霓平反,慢慢啜饮海小霓刚刚去帮他端来的热咖啡。 利冬阳的回答让其他三个人傻眼,还真的把海小霓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瞧了一遍。 “是不是又换了主治医生?还是又换了另一种疗法?” “真的小霓变漂亮了!难怪我刚刚觉得眼睛好闪。” “这跟她来台北有关系吗?是因为台北日照比较少吗? “不是,是因为她变快乐了,而且她现在有工作,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对不对啊?小霓。” 利冬阳三言两语就把谈话的主题转移到海小霓的新生活。 面对哥哥们关心的询问,而不是横眉竖目的指责,海小霓终于放心许多,在利冬阳鼓励的眼神下,慢慢的分享自己工作上的趣事 “既然如此,那你呢?大冬,你留在台北做什么?”夏文听了好一会儿,突然有些困惑。 他们原先以为是小霓贪玩,想要留在台北生活一阵子,后来打听到她消息的大冬才会不得已的被困在这个天空老是灰蒙蒙的城市。 结果,居然不是! 难怪他们刚刚不是一起出现,因为根本就没有住在一起啊! 利冬阳和海小霓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开口—— “因为他女朋友在这里啊!”“因为我女朋友在这里!” 其他三个兄弟统统像是被吓了定身咒似的,好半晌,才默契十足的同时开口—— “那你的女朋友又是哪位?” 陈若瑀有件事瞒着利冬阳。 当利冬阳出门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她也全副武装的穿上长袖长裤,拎着基本配备洋伞,走到社区附近的便利超市,和约好的房屋中介碰面。 下午三点半,又是接近暑假的酷热天气,陈若瑀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融化在柏油路上了。 考虑到利冬阳的身高体型,还有两个人同居所突显出来的隐私问题,陈若瑀大致了解一下自己手中的股票市值,决定买一间依山傍水,隔局至少三房两厅两卫的华厦公寓。 至于她现在住的这间小套房就留着吧!说不定以后小霓会用得到也说不定。 “这些是符合你需求的案件内容,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可以马上帮你排看屋的事件。”这位中介先生十分尽责,不但不辞辛劳的从市区骑车过来,还准备了相当齐全的资料。 他们坐在超商附设紧邻着玻璃外墙的吧台,吹着凉飕飕的冷气,各自摆了一瓶刚刚购买的茶饮,开始翻阅那叠资料,偶尔上网看屋,相当热烈的讨论。 直到她接到利冬阳打来的电话,才惊觉时间过得这么快,居然已经五点多了。 “小瑀,晚上出来吃饭好吗?小霓刚刚打电话给我,说想要用她的薪水请我们吃饭”利冬阳似乎在人很多的地方,身边不停的传来有好多人说话的声音“咳可能会有其他人” “好啊!几点?在哪里?你会回来跟我会合吗?”陈若瑀朝中介先生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便背过店门口,走到比较没有人的地方讲话。 “会。你在外面吗?赶得回来吗?”利冬阳走进前面的便利超商,身边还跟着一群俊男美女,相当引人注目。 “我吗?我在社区附近的超商,等一下就回来了。你该不会也在超商吧?我听见叮咚叮咚的声音了。”陈若瑀笑着转身往回走,没发现中介先生朝她笑得有点僵硬。 这个陈小姐后面好像出现一群亲卫队。 “我是在超商,你这个笨蛋!”利冬阳翻了个白眼,突然骂了陈若瑀笨蛋,身旁传来不少噗嗤笑声。 “你干嘛突然骂我?今天去提案不顺利吗?”利冬阳恶劣的情绪让陈若瑀有些紧张,根本就无暇注意到其他事情“喂?冬阳?” 陈若瑀瞪着切断通话的手机,忽然很担心。 老早把资料和笔电收拾好的中介先生突然笑得有点紧张,示意她向后转。 “冬阳!”陈若瑀惊讶的露出笑容,本能的上前勾住他的手臂“可恶!这样整我,害我好担心。” 她没好气的戳戳他的胸膛,两人之间的亲密不言而喻。 利冬阳却还是皱着眉头,紧紧盯着那个故作镇定,从容走出便利超商的中介先生不放。 “你找中介做什么?你要卖房子?怎么突然想搬家?怎么不跟我商量?” 真的不能怪他反应过度,这个什么都习惯自己来的女人要是不盯紧一点,哪天真的会突然人去楼空,人间蒸发也说不定。 “我是要买房子,不是要卖房子。我当然会跟你商量啊!可是你最近好忙,反正我也只是基本过滤一下”她看得出来利冬阳的心情不太好,便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你的个子这么高,住在我那里,好像住在娃娃屋一样,而且你也需要有一个专属的书房,才可以专心工作,所以我才想换地方住,我们找一个比较看得到大自然的地方,这样当你想念台东又没空回去的时候,就可以去附近走走” 她拉着利冬阳离开超商往住处的方向走,说着自己的打算,没发现后面跟了一群粽子似的俊男美女。 一直走到社区大门,利冬阳故意等在大门旁边,让这几个外型显眼的大男人走进来,陈若瑀才终于发觉不对劲。 尤其是突然从那几个男人身边冒出来跟她打招呼的海小霓 我总共有四个哥哥 “小霓冬阳,这几位是?”不好意思挡在社区大门口阻碍交通,所以陈若瑀让利冬阳揽着腰身往电梯方向走的同时还频频回头。 结果,一进了电梯,在这里住了好几年的陈若瑀首次发现这个八人座的电梯真的好小喔! “大嫂,你好,我是夏文。”一个留着雷鬼头,五官轮廓深邃俊美的男人率先自我介绍。 “大嫂,你好,我是明春树。”接着开口的男人长相温文尔雅,看起来比较像中西混血儿的翩翩绅士。 “大嫂,你好,我是庾秋安。”最后,是掩不住眼里的好气,全身上下似乎充满了无穷经理的高壮男子,他的笑容弥补了左眉上方那一道扭曲的疤痕。 不过咳!她什么时候当上了大嫂? 因应年底的选举,林玉琳一家人如临大敌,个个上紧了发条,卯足了全力进行辅选的工作。 所以当林玉琳发现利冬阳居然一声不吭的人间蒸发,连跟他感情融洽的几个弟弟们也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打听他的消息,这个老是以名媛自称的林玉琳连发了好几天的脾气,觉得自己被他给耍了。 可恶!她就知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统统是说话不算话的龟儿子! 就在她慢慢让新的追求者给转移了注意力,又在父亲的要求之下,不可以对外发表任何对利冬阳不利的消息,正逐渐淡忘这个曾经让她视为一大挑战的男人时,忽然有人跟她通风报信,说以利冬阳为首的几个兄弟同时出现在台东机场,但是因为夏文身为知名摇宾乐团鼓手的身份被识破,所以他们现在还困在机场大厅帮粉丝们签名。 刚刚正式进入暑假,台东正涌入大量外地游客,看来他们还会被拖延好一段时间。 不过好不容易逮到人的林玉琳还是立刻从机场敖近的别墅出发,不到五分钟,就已经气势惊人的踩着高跟鞋,把机场大厅的地板敲得震天响。 她那双随时补上眼影盒睫毛膏的明媚双眼很快就发现人高马大的利冬阳,他的身边围绕着其他的弟弟们,而他正捺住性子,低头不知跟谁说话。 八成是那个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海小霓! 于是林玉琳一边摘下墨镜,还用另一只手拨了拨固定到美发沙龙做造型的秀发,甚至伸出粉红色的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娇媚的红唇,还能抽空对发现到她的利冬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耙耍我?看我怎么整你! 她刚刚在车上就已经联络好平时合作愉快的平面媒体驻地记者,还让机场里刚刚通风报信的眼线把相机或手机准备好。 她要故技重施,再利用这个男人搏一次媒体版面。 林玉琳仿佛摩西分红海似的在人群中畅行无阻,再推开一个男人就能到利冬阳面前,那男人倒很识相的自动闪开。 “冬阳,好久不见,我好想你。”林玉琳柔情万千的迎上前去,穿着合身洋装的娇躯柔弱无骨的贴了上去,那涂抹着诱人唇彩的红唇噘了起来,朝着利冬阳的性感唇瓣直扑。 利冬阳似乎看穿了她的企图,居然也露出了有趣的笑容,大手一揽,就很不客气的吻上怀里的女人。 林玉琳愣住了,有些狼狈的稳住自己差点当中仆街的颓势,目瞪口呆的看着利冬阳在大庭广众之下热吻着他怀里白皙清艳的气质美女。 最无辜的应该是陈若瑀了。 她从来没跟四个相当引人注目的男人一起出门过,她忽然非常了解坚持不能请假同行的小霓为什么会用那么同情的眼神看她。 尤其当其他三个人也知道她和小霓同病相怜的时候,她真希望可以时光倒流,她绝对会把利冬阳的嘴巴堵起来。 这几个男人从那个时候开始,根本把她当没有行动能力的洋娃娃。 要是能够帮她吃饭喝水上厕所的话,搞不好他们还会抢着做咧! 她真的可以明白小霓逃出生天的心情了 不过陈若瑀却一直到夏文被热情的粉丝们包围,才发现他居然就是走红多年的摇宾乐团成员之一。利冬阳和其他两个弟弟为了保护她不受兴奋的人群挤压,他们像三座巨塔似的把她包围在中间,让夏文在粉丝群中自生自灭。 就在她无聊的跟利冬阳讨来那台htc手机玩泡泡龙时,居然听见有人娇滴滴的喊他的名字,还公然示好。 妈的!你哪位?这个男人是我的!陈若瑀暗自在心中不爽的呛声,却还是死命低头玩着泡泡龙。 下一秒,她突然让人一把搂了过去,连尖叫声都还没滚出喉咙,就被人彻彻底底的吻着。 她浑然忘我的回吻,因为和她唇舌缠绵的,正是她心爱的男人! 后来她才很不好意思的跟明春树把手机要回来,还要假装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总之,台东,我又来了! 以后,请多多指教。 后记 说到人与人的相遇,我就相信有磁场这件事情。 从小在南部长大的我,一直很向往在台北生活。 十八岁那年起,我来了,却又匆匆离开。像水分子的循环一样,周而复始,一直到现在,我仍在台北,却又计划着下次的离开。 有一年,下定决心要留住婚姻,所以狠下心买了房子,中街聚少离多的日子。那是目前为止我在台北停留最久的一次,那两、三年的时间里,我认识了几个很谈得来的朋友,有的是在部落格上因为相同的兴趣而结识,有的是因为孩子们可以玩在一起而结识,最神奇的是,在熟识之后,我才发现,这几个朋友不约而同有个共同点——她们都是免疫系统失调患者。 热爱刺绣,曾经去法国游学的m,在三十五岁前发现自己罹患了红斑性狼疮。 喜欢勾毛线,专攻儿童教育的d,则患有后天癫痫。 曾经开过咖啡店,热爱各种美食的h,也在前几年我从台北搬回高雄的时候,诊断出患有僵直性脊椎炎。 我心想,这就是物以类聚吗?因为我自己也饱受免疫失调所苦,已经有十几年不知道什么是无病无痛的健康生活。 另一个物以类聚的真实例子,同样发生在那几年的北部生活。 有多少人可以在跳蚤市场上因缘际会的结识一个牧师娘,还因此发现我们的女儿居然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那一天下午的萍水相逢之后,我们居然又在一个共同的朋友家里碰了面,她和我惊讶的认出彼此,甚至还抖出原来我们的先生都来自同一个原乡部落,还即将在几个月后不约而同的前往同一个城市工作。 你还能义正词严的说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巧合这回事吗? 说真的,那时候,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后来,我搬家了,和牧师娘没有了后续交集,倒希望她的信仰能带给她更平坦顺畅的生活轨道,别跟我一样继续跌跌撞撞 我没有任何虔诚的宗教信仰,但是我相信冥冥之中,还是存在着看不见的力量,巧妙的穿梭在我们的生命之中,编织出意想不到的人生风景。 希望在历经风雨之后的未来,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