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主文的NPC消极怠工了[快穿]》 安全词 宿主意识载入中 0,2100,宿主意识载入完毕 宿主姓名谢逾。 书籍加载中 书籍名称禁锢关系 书籍类型现代,纯爱,虐主,强制,,,,哔哔哔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 系统卡壳了片刻,系统检测到违规词汇,已自动为您替换为马赛克 机械音冷冰冰地念完这句话,停止不动了,谢逾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撑着身体坐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泡沫争先恐后地从他身上滚下去,大片的水溢出去,留下一地水渍。 他正躺在浴缸里。 准确的说,他躺在江城奢华五星酒店顶层套房的豪华浴缸里。 浴缸泡泡里用了大马士革玫瑰炼制的精油,浴室里点了木质调的无火香薰,就连地板都是马卡埃拉进口岩板,而从浴室巨大的落地窗往外看,能远眺城市的边界线,霓虹灯影尽收眼底,连成大片暖黄色的光晕。 谢逾粗估,这房间一晚的房费得一万往上。 这具身体是个富二代,还是个挥金如土的顶级富二代。 谢逾在浴缸里坐直,看向系统界面,而后伸出手,戳了戳虚空中的荧蓝色面板,上头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是我这次穿的书” “是的,宿主,这是您的新手任务。” 谢逾,穿书管理局的新人员工,某日突发心源性猝死,在意识消散之际,一个自称“虐主文nc扮演006号”的系统找上了他,说完成nc扮演任务,就能让他复活,回到现实。 谢逾不想死,也没深究书后面的一串马赛克是什么意思,干脆利落地点击同意,成为了006的宿主。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就躺在了酒店的浴缸里。 006“剧情加载完毕,宿主是否查阅” 谢逾披上浴衣,道“是。” 系统加载翻页,银蓝色的光点抖动变换,片刻后,长方形的小说阅读屏幕悬浮在了半空中,密密麻麻的文字显示出来。 谢逾一目十行,看了个大概。 这是一本名叫禁锢关系的古早现代耽美文,作者癖好特殊,文中充斥大量不可描述镜头,出于和谐友好的考虑,都被系统打上了马赛克。 小说的主人公名叫沈辞,出生贫苦,父母早亡,与奶奶相依为命,幸运的是,沈辞成绩优异,考上了本地最好的大学a大,又早早地保了研,选好了导师,若是将来一切顺利,也该是个事业有成的天之骄子。 变故出现在沈辞快毕业这一年。 他的奶奶患有慢性病,需要常年服药,为了支付药费,沈辞上大学开始,一直勤工俭学,他做过家教,整理过图书馆,在奶茶店做过兼职,然而就算一天他只睡六小时,其他时间都用来学习工作,这笔钱相比于庞大的治疗费用,也是杯水车薪。 而无论沈辞如何努力,奶奶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甚至江河日下,到了回天乏术的边缘。 而就在他再也无力支付费用的时候,学工部给他推了一个“大单”。 本市顶级富豪谢远山找到学工部,想要挑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给自家顽劣不堪的儿子作学伴。 作为生物制药领域的巨头,谢远山的公司和海外研究所有合作项目,其中某项试验药物正在召集志愿者,可以无偿给患者使用,或许对他奶奶的病有效。 可志愿者有名额限制,也不是说当就能当的,沈辞犹豫片刻,接下了这个单子。 其中,也有不少人劝他,说谢远山的儿子性格恶劣,有得是磋磨人的手段,真要去了,不知道被作践成什么样子。 可沈辞别无选择。 谢远山的儿子,谢逾,江城顶级二世祖,他文理工艺一个不会,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每日就是蹦迪、泡吧、赛车,性格顽劣轻浮,整个江城的上层圈子提到他,都摇头叹气。 谢远山业务繁忙,一年365天,他有300天在五大洲飞来飞去,和儿子不亲近,也没时间管教,这才想着找个好学生给他当伴儿,好歹管着点。 找的这个伴儿,就是沈辞。 沈辞听说过谢逾的名声,知道这位公子爷不是什么善茬,但由于经济上的窘迫,他还是和谢远山签下了合同。 然而,二世祖要是靠一个伴儿就能感化,那也不是二世祖了。 谢逾对这个自家老爹请回来的“伴读”“小老师”嗤之以鼻,在老爹出国当天,他将沈辞堵在校门口,甩出了另外一份协议。 包养协议。 里头事无巨细,罗列了诸多羞辱人格的条件,谢逾甚至摆明说了,他有一些“特殊癖好”,需要乙方满足。 沈辞捏着合同,手都在发抖,而谢逾靠在车边,居高临下地警告他“你最好在三天内想清楚。” 沈辞一言不发。 谢逾没将他的沉默放在眼里,因为谢逾知道,沈辞退无可退。 志愿者招募的时限,就是三天。 没人知道沈辞经历了怎样一番挣扎,徒劳对着家中的萧条四壁,揉皱了多少遍浆洗发白的衬衫,但在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他还是带着协议,来到了谢逾这里。 谢逾看了眼时间“现在就是第三天” 系统“是的,预计一个小时后,主角就会敲响您的房门。” 谢逾“那我得先熟悉一下剧本。” 只有一个小时,时间紧张,而谢逾完全没有任何表演经验,连高中的英语话剧都没参加过,不过好在他也不是什么好学生,平日里吊儿郎当招猫逗狗的,和原主人设有部分重合,只要把握住台词,崩人设的可能性不大。 谢逾点击翻页,漫不经心的看下去。 然而翻页的瞬间,他的手就顿住了。 , , 谢逾表情一顿“这什么” 马赛克 他跳过这两句,再往后看,还是大段的马赛克。 只见谢逾,,。 沈辞,。 谢逾沈辞,,沈辞,谢逾。 谢逾“” 他敲了敲系统悬浮的屏幕“系统,你进水了这两人搁这儿唱二人转呢” 浴室湿气重,水蒸气大,要是水汽通过什么接口进入了系统内部,确实可能引起显示屏故障。 系统停顿片刻“作为穿书总局最新科技,我不会进水。” 谢逾指屏幕“那这” 系统哔哔两声,有点心虚“经查询,这是需要屏蔽的剧情。” 谢逾“理由” 系统小声“违背公共良俗。” 谢逾“” 这到底是什么鬼书,能在短短几行内出现这么多违背公共良俗的屏蔽词 谢逾隐约感到不妙。 他滑动光标,查看小说中后部分的内容,这书大半本书都是马赛克,中间夹杂些零碎的剧情,谢逾连蒙带猜,大概理顺了原主之后的剧情。 作为小说的反派nc,他要对主角沈辞做某些违背公共良俗,以至于不能显示的违禁活动,将主角虐身虐心,虐到精神崩溃的边缘。 在小说后期,沈辞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不得已每日吞服大量药片维持生命,而即便如此,谢逾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恰恰相反,沈辞冷淡的态度激起了谢逾的征服欲,他越玩越凶,越虐越痕,好几次差点玩出事故。 而如此半年后,谢远山回国,他实在受不了儿子整天和狐朋狗友赛车蹦迪,无所事事,于是将谢逾拎出国留学,至此,沈辞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又三年,谢远山急病去世,谢逾的叔叔谢远海接管了公司,而沈辞蛰伏数年,毕业后进入公司,一路扶摇直上,成了谢远海的亲信,江城新贵。 谢远山逝世,谢逾断了生活费,狼狈回国,被沈辞差人堵在机场,扣回酒店。而后,就在这个酒店,这扇充满着屈辱回忆巨大的落地窗前,沈辞一根一根的,掰断了谢逾的手指。 昔日的大少爷狼狈的像条丧家之犬,他失声惨叫,哭喊着求饶,沈辞冷眼旁观,而后伪造了医疗记录,谎称谢逾有精神病,将他扣往精神病院,终年关在狭小的病房中,不见天日。 原主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他先是激烈反抗,又试图联系往日的狐朋狗友,然而沈辞把控严密,没给他留下半点机会,最终精神出现问题,失心疯了,浑浑噩噩二十年后,才在精神病院死去。 事情发展到这里,小说并未完本,但是谢逾的戏份结束,后面的部分系统就没有显示了。 谢逾“” 在一堆马赛克里扒拉玩这点仅剩的剧情,谢逾三观动摇,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所以,我接下来,要扮演一个智障的富二代,然后一路智障,被砍手指,最终在精神病院痛苦度过二十年” 如果是这样,他这个复活也不是非复不可。 “不不不”,06连忙解释,“掰断手指的时候,我会为您屏蔽痛觉感知系统,您只需要演戏装作很痛苦就可以了,至于在精神病院的时候,也只有沈辞来探望的时候需要回来演戏,其他时间您可以正常生活的。” 谢逾点头“这还差不多。” 这么看来,他只需要当几年顶级富二代,走完前半段剧情,然后出国看看风景旅旅游,在后半段剧情扮演无关紧要的背景板,然后就可以脱离世界了,这生活还挺惬意。 唯一的问题是,他不知道怎么走前半段剧情。 谢逾将短短一本小说翻来覆去,硬是没能从一堆马赛克中看出几句台词。 他指着屏幕“这” 台词都没有,怎么演 系统咳嗽一声“虽然无法违规显示小说原内容,但可以给点提示。” “谢逾的人设非常单薄,他只是虐主文的一个nc,设定为嚣张跋扈,脑袋空空的二世祖,只需要往这方面演就可以,行为不严格要求和小说一致。” “至于这些被屏蔽的内容” 系统略微卡壳,光标跳动,像是迟疑,又像是犹豫,最后遮遮掩掩,在屏幕上打出了两个字母。 “就是这个。” 谢逾定睛一看,高高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 虽然没谈过恋爱,对此种类型的小说涉猎不深,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两个字母,他还是认识的。 谢逾眉头微微跳,试图垂死挣扎“这两个字母该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意思吧” 系统无情地掐灭了他的幻想“就是这个意思。” 特殊癖好,原来是这个特殊癖好。 谢逾“” 根据文章描述,原主不但有特殊癖好,而且手段专业,能玩很多花活,玩得血腥又变态,以至于小说马赛克糊得比城墙还厚,满篇都是限制级。 而谢逾虽然也不算什么好学生,读书时逃过课也打过架,还开过机车,但真和原主比花样,就十足逊色了。 “不行。”谢逾将小说一关,“这事儿我恐怕做不来,你得找别人” 他自认没原主那么变态,也演不出原主的效果。 系统一惊,光标闪烁“那原主下线之后,你也无法活下去了。” 系统给的条件是演完小说内容,在现世复活,如果谢逾没完成主线任务,那么小说结束后,他自然不能再活了。 谢逾摊手“那我也演不来。” 他思来想去,以富二代的身份多活这十几年,已经赚了,但要他演这种变态,仗着身份欺压主角,玩上半本的限制级,他自个儿恶心。 系统“” 他看着谢逾穿上风衣,系好腰带,一副提包走人,恕不奉陪的模样,连忙出声“等等等等,宿主,你不是要百分百还原的。” 谢逾回头。 “由于书籍大部分是马赛克,客观限制了完成难度,您只需要完成关键剧情节点,还原度在60以上,就可以了。” 谢逾“关键剧情节点” “是的。”系统解释,“比如你和沈辞在酒店这场,你只需要扮演原主人设,让主角产生屈辱和难堪的情绪,并不需要严格遵守每个剧情点,至于如何达成这种情绪,您可以自行斟酌。” 谢逾坐了回来。 60,可以接受。 他对这项领域一知半解,了解有限,只能皱着眉头通读小说,尝试分析原文内容,还没等他分析出了所以然,门铃响了。 系统光标“沈辞在门外。” 一个小时时间到了。 谢逾点头,他将两条长腿盘上沙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而后冲着房门微抬下巴,懒散道“进。” 门外静默片刻,房门开合,推门走进来个年轻人,和谢逾四目相对,又垂眸避开,迎着对方挑剔打量的目光走了两步,而后站定不动了。 凭心而论,他长得很好看。 这个日后叱咤风云的江城大佬还很年轻,身形偏瘦,但身量高挑,穿了件老旧的白衬衫,领口浆洗到磨损发白,下装也是件褪色的长裤,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两条腿束在裤管里,看着倒是笔直修长,脚踝处的曲线也流畅漂亮,很适合捏着把玩。 谢逾挑眉“沈助教” 沈辞在a大当助教,给谢远山递的简历上写了。 那时谢逾沈辞第一次见面,谢远山也在场,他押着谢逾的肩膀给他介绍“来,这是沈助教。” 谢逾从小无法无天,对他老子都不用敬称,更别提对着沈辞了,他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新来的伴读,从一丝不苟的头发丝打量到旧裤管下面一截细瘦的脚踝,直到谢远山狠狠皱眉,骂道“走什么神” 当着外人的面,原主多少得给了老爹几分面子,便挑眉叫了声沈助教,但被爹按着头叫人,二世祖到底咽不下这口气,回头给沈辞送包养协议的时候,叫得也是沈助教,话里话外满是讥诮。 听见这称呼,沈辞并不说话。 谢逾抬手“协议呢” 沈辞一顿,将手中的文件递过去。 谢逾翻了翻,最后果然落了沈辞的名,一笔字银钩铁画,风骨铮然,而协议后面还有厚厚一沓东西,谢逾一看,是体检报告,除了一般的检查,还明晃晃勾选着梅淋。 这玩意是原主叫人押着沈辞去做的。 谢逾心道“怪侮辱人的。” 强取豪夺不说,还要对方证明身体清白没有疾病,才有给二世祖当玩物的资格,也难怪事后沈辞疯得彻底,直接将原主送进精神病院。 谢逾核实无误后,便将这合同收好放在一边,抬眸看向沈辞,半响没说话。 他在思考下一步如何进行。 剧本没给细节,只能自由发挥,谢逾正措辞如何开口,却见沈辞忽然抬起手,扯下了外衣,随手搭在手臂上。 外衣脱下,里头只剩件衬衫,半新不旧的,衣服扣子扣到第二颗,将脖颈牢牢包裹起来。 谢逾“” 沈辞并不抬眼,只把手放在扣子上,作势要解开。 他的手指修长,指腹带有薄茧,此时抖得不成样子,好好一颗扣子被他死死按着,解了好几下,都没能解出来。 沈辞的动作很快,脱衣服的姿势与其说是脱,不如说是将自己从衣服里剥出来,他面色看上去从容镇定,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但谢逾的视线落在他的指尖,那里分明在抖。 似乎只要脱得够快,他就能掩饰住不安和窘迫似的。 谢逾从沙发上坐起来“你” 好好说话,别上来就脱啊 沈辞抬眼,他已经半脱掉了上衣,露出腰腹,一截曲线在腰间内收,勾勒出腰窝的痕迹,上身唯一的遮挡只剩下了搭载手臂上的外套,看见谢逾的动作,他露出一个类似于自嘲的表情,问道“这样不够” 谢逾“什么” 沈辞轻笑一声“工具,要我帮您拿过来” 谢逾“” 沈辞轻嗤一声,径直走向酒店的衣柜,他利落的半跪下来,从里头拉出一个皮箱,问“你要用哪个” 谢逾“呃。” 在一片沉默中,沈辞了然,他起身将那皮箱从衣柜中抽了出来,放在谢逾面前的茶几上,嘲讽道“全都要用” 这箱子是个复古款皮箱,用的装饰性卡扣,不怎么牢固,一压就开,沈辞往谢逾身前一放,卡扣自动解锁,里面的东西就这么摊在了桌面上,一览无余。 谢逾垂眸,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险些没绷住表情。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种类的鞭子。 皮的,纤维的,多股的,散的,奇形怪状的,带倒刺的简直像民国谍战片里的审讯道具,谢逾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它们打人有多疼。 这些东西,用在人身上 谢逾不说话,沈辞也不说话,他们就这么对着一箱子东西,沉默着僵持,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沈辞手指越收越紧,几乎掐进了肉里 “沈助教,是这样的。”谢逾看他一眼,斟酌着开口“我是一个非常专业的爱好者,在进行下一步前,其实还有个步骤” 沈辞抬眼看他。 谢逾艰难地从贫瘠的知识里罗列出和“特殊癖好”相关的那么几条,他字斟句酌 “呃,首先,我们要有一个安全词。” 共枕 “” 沈辞一顿,皱起眉头。 在这种游戏中,为了防止攻方行动过激,突破受方底线,往往会提前约定安全词,当一人说出安全词,另一人就必须停手,结束游戏,以保证安全。 但那是一般人的玩法。 可谢逾是谁那是江城顶级二世祖,从小跋扈惯了的大少爷,他玩游戏,从来只有他腻了、厌倦了,率先停手,何来旁人置喙的余地 沈辞怀疑这是不是谢少爷一时兴起的新游戏,他将视线落在谢逾脸上,想从谢逾的表情中找出蛛丝马迹,但是谢逾只是懒散躺在沙发上,两条长腿随意的蜷起来,神色平静,唇角甚至噙着笑,活脱脱一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看不出什么痕迹。 谢逾任他打量“怎么样,沈助教有喜欢的词吗” 沈辞收回视线,平平道“随你。” “随我那我得好好想想。”谢逾撑着下巴,不经意看了眼窗外,此时太阳西斜,西南方有一片赤金色的火烧云。 虽然原小说大片都是马赛克,但还留有一些环境描写,比如沈辞走进房间的时候,作者带了一笔落地窗外,说是“落日熔金,暮云合璧”,而两人睡觉的时候,则描写“繁星点点,夜色渐浓”,也就是说,他们这一次要从黄昏弄到天黑。 现在刚过六点,离天黑还有个把小时,他必须拖上些时间。 谢逾状似沉思,慢悠悠地挑选。 “嗯,首先,这个词不能太普通,比如不要不可以,这种太常见了,你说出来的话,我分不清你是真的受不了了,还只是一种情趣;其次,这个词也不能太复杂,否则到了那个时候,你可能没有体力读出来,嗯要找个折中的。” 沈辞“” 他不自在的捻动指尖。 谢逾乐得胡言乱语地拖时间,他和沈辞保持着数米的距离,不曾逾越分毫,保守的像一个恪守规矩的君子,嘴里的话却越发不着调,安全词明明是私密的事情,谢逾却拿出了学生写论文的态度,东也不好西也不好,还要逐个排除,仿佛不是和宠物商量安全词,而是在给孩子取名字。 谢逾有条不紊地分析归纳总结,最后敲定“总之,我们需要一个发音短促的非常用词。” 他抬眼看向沈辞“沈助教,你有什么意见吗” 沈辞“” 谁会对这种东西有意见 他一声不吭。 谢逾毫不意外,小说里的沈辞就这样,皮相好看,性格却冷得很,一把骨头尤其硬,在合约之外从不配合。 而原主就厌恶他这平民窟里养出来的清高性格,非想将这把硬骨头碾碎了雕成装饰品,捏在手里把玩,这才把人来来回回反复折磨。 沈辞不说话,谢逾索性替他说,谢少爷环顾了一圈,将视线落在了酒店玻璃橱柜的瓷瓶上,那是一个青花玲珑的净瓶,器形古朴修长,瓶身缠了圈青色莲纹,看着清雅端庄,论气质,和眼前的沈辞有点像。 于是谢逾问“瓷器,瓷器好不好发音简单,也不常用。” 沈辞不语,他的视线本来落在窗外,现在落回到谢逾脸上,似乎在考量这位二世祖又有什么新的点子。 谢逾探身“说话。” 沈辞“好。” 两人间再次沉默下来。 此时,沈辞的上衣欲脱不脱,扣子解了大半,冷白的皮肤暴露在外,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也不拉起来,就这么安静地杵在原地,仿佛一件没有生命的货品。 谢逾看了眼落地窗。 空中有大片絮状的火烧云,此时离日落还有二十分钟,还得拖。 硬聊是不行了,他和沈辞也没什么话题,聊不了二十分钟,谢逾估计着时间,干脆摸出手机打电话。 突兀的铃声在室内炸响,沈辞微微一颤,转过头来,谢逾则起身走到橱柜旁,低声说了些什么,这卧室大,他们又离得远,互相听不清全部,只能隐约可以听见“对对对”“到我房间来。” 沈辞本来好好站着,听见这话,陡然抬头,死死攥住衣摆,不可思议地看向谢逾。 谢逾还在打电话:“对对对,2301,顶楼那个总套。” 他抬头,恰好看见沈辞惨白的脸色,不由问“怎么了” 沈辞捏着衣摆,用力到能看见手腕上的青筋,他竭力稳住情绪“不,不行” 谢逾问“不什么不” 沈辞闭眼,身形紧绷,身体微微发颤,连指尖都开始抖,他像是难堪到了极点“只你一个,不要多人。” 于此同时,谢逾问“不要小葱还是不要香菜” 他们一起看向对方。 谢逾茫然“啊” 他打着电话,电话那头也在说话,音量还不小,就没听清楚沈辞说什么,追问“你是有忌口吗” 谢逾确实没想到还有多人玩法,只是时间还差二十分钟,他觉着两人干耗着也不是事儿,就打电话给酒店订餐,按着自个的口味点了几个菜。倒也不是他刻意忽略沈辞的口味,只是估摸着就算问了,沈辞也不会说,这才干脆帮忙点了,结果没想到他直接开口说不。 谢逾没听清,但他琢磨着,沈辞估计是说“我不吃”。 他心道“不愧是未来大佬,小说主角,这穷困潦倒的,口味还挺挑。” 小说里沈辞家庭条件不好,平常在食堂吃饭,也就吃个五块十块,什么小葱拌豆腐,蒜泥空心菜,都是叶子和草,不见荤腥,谢逾还以为他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 他一转念,又想不过挑剔就挑剔吧,原主财大气粗的,食物上挑剔一点,也不是养不起。 谢逾将手机递过去“那你点吧。” 沈辞“” 他表情迟疑,紧绷着的肌肉却缓缓放松下来,沉默着接过手机,电话那边甜美的女音响起“您好,这位先生,请问您想吃点什么本酒店的法式甜点非常出名,主厨曾斩获多项国际荣誉,向您推荐黑松露慕斯,香草可露丽” 沈辞感到荒诞。 他在纠结着如何克服耻辱脱下衣服,对面却在说黑松露慕斯和香草可露丽。 电话里絮絮叨叨的推荐菜品,都是些贵价菜,沈辞没立马回话,只看着谢逾,表情怪异,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让我吃饭” 谢逾“当然让,为什么不让。” 这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但话一说出口,他就知道说错了。 谢大少爷挑剔且有轻微的洁癖,过夜前,他是不从许人家吃晚饭的。 不过话说出口了,谢逾也不能吞回去,便摆摆手,示意沈辞点餐。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沈辞随意点了两个,便不再说话了。 十几分钟后,工作人员推着小推车敲响房门,将饭菜摆了一桌子,谢逾示意沈辞坐下,然后开始刷原主的手机。 原主是个纨绔富二代,混的圈子也是纨绔富二代,他的聊天软件有个顶置群聊,叫f1小组,此时刷了99的消息,谢逾点进去一看,有人在他。 何致远“谢少,看上的那个搞学术的弄到手了没” 何致远“什么滋味啊,看上去真不错,那气质,真清高,我还没搞过名校生呢,还是谢少有口福。” 何致远“什么时候谢少玩腻了,给我也尝尝” 谢逾不说话。 二世祖的朋友也是群二世祖,嘴里不干不净地惹人讨厌,他正要关手机,又刷出来一条。 李扬“呦,有新目标啊,看样子今晚谢少游戏不上线了” 谢逾这才打字“上线。” 群里都是富二代狐朋狗友,李扬算是其中比较正常的,爱好是打游戏,平日里找不到队友,拉着谢逾玩,而谢逾正愁晚上找不到事干,一口答应。 他吃完了饭,连上耳机,便自顾自地躺到了沙发上,一点眼神也不分给沈辞,全神贯注地打游戏,打到了十点,才打了个哈欠起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沈辞目送他走入洗手间。 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水声响起,谢逾囫囵洗完,裹着浴袍出来“你去洗澡。” 这是原文不多的几句没被屏蔽的台词。 他在沈辞身上巡视一圈,从头扫视到尾“你该知道怎么做。” 沈辞顿了片刻,他起身走入浴室,面上无悲无喜,等浴室门合拢,彻底隔绝谢逾的视线,他才将脊背抵上冰冷的墙壁,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间两百多平的套房里,只有这件浴室,能暂时容纳沈辞的崩溃。 但饶是如此,他不敢,也不能耽搁太久,在无声地镇定情绪后,沈辞抬手按住花洒,热水从头顶倾泻而下,浇在皮肤上,水流喷溅,沈辞这才发现,他握着花洒的手居然在抖。 毕竟门外坐着的那个,绝不是什么善茬。 谢逾谢大少爱玩,还玩得尤其花哨,整个江城上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沈辞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个圈子,也从未想过会与谢逾有所牵扯,他一路走来的所有成就,骄傲,甚至尊严,在谢逾面前都轻飘飘的像一张纸,随时可以踩在脚底,用鞋压着碾成烂泥。 一墙之隔,谢逾在翻看沈辞的体检报告。 据小说里描述,在拟好协议的当天,谢逾就要求对方去体检,沈辞并不配合,照常打工,上下课,谢逾叫人直接停了辆宾利怼到实验室门口,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惹来不少围观,沈辞不堪其扰,勉强低头去了医院。 他翻着翻着,有点触目惊心。 沈辞的身体状况常年处于亚健康状态,失眠,贫血,谢逾甚至怀疑来一场感冒,就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统啊。”谢逾对着血检数据呼唤系统,“你确定主角这身体状况,他能撑过那么多的马赛克这两个字母玩着玩着,不会变成杀人现场吧” 系统无所谓“放心吧宿主,主角都是很耐折腾的。” 死肯定死不了,至于会感到痛苦虐主文的主角不痛苦,那还叫虐主文吗 谢逾“” 他侧目而视“妈的,你们这到底是什么鬼组织啊” 死变态吗 这时,浴室的水声停了。 谢逾将文件塞入床头柜,将柜门扣好,装作无事发生。 沈辞穿上蔽体的衣衫,将扣子扣到锁骨上方,对着镜子仔细理顺了每一丝皱褶就仿佛用着发白褪色的布料裹住身体给他一丝安全感似的,而后他垂下眸子,拉开了房门。 事已至此,逃避毫无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将表情调整至毫无波澜,这才走到了床边,看向床上的谢逾。 而后,他便顿住了。 谢家不可一世的少爷安安静静地将脸埋在被子里,半张脸蹭在枕头上,露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褪去了白日里嚣张做派,看着居然挺温和。 他睡着了。 沈辞定定看着谢逾的睡颜,沉默了许久,走到床边,抬手关了大灯。 他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靠着沙发靠枕,合上眼睑。 而另一边,表面睡得沉静的谢少爷正和系统讨价还价。 系统“唔,我看看,全部非马赛克台词表演完毕,主角感到羞辱和不安,关键任务节点完成,基础得分80额外添加非必要台词,扣分40综合评价40分。” “等等。”谢逾打断,“我添加了什么非必要台词” 系统“原文没有安全词,这行为违背了人设。” “没有吧。”谢逾思索“我记得,原主是个在特殊游戏上异常“专业”的富二代” 系统“是的。” “正常情况下,这个游戏在应该约定安全词” 系统“是的” “作为一个专业的人,他必须具备相应的专业素养,所以,他应该约定安全词” 系统“” 系统谨慎思考,最后松口“好吧,那就扣二十,你知道,你不该问沈辞忌口的。” 这点确实没法辩驳,谢逾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达成一致,系统息屏关机,而一通掰扯过后,谢逾也有了些许困意,他枕着胳膊盘算后续的剧情,却忽然听见旁边的沙发上传来了隐忍的咳嗽。 谢逾借着月色向一旁看去。 沈辞额头抵在沙发靠垫上,脊背崩成弓形,一手抵住靠背,一手扼住咽喉,像是在极力压制嗓子里的声音。 沙发是单人的沙发,沈辞身量修长,只能缩着腿,动作像蜷起的虾子,酒店的中央空调温度调得很低,而他只穿着一件薄衬衫,还被汗水浸透了大半,此时簌簌发着抖,竭力将声音压在嗓子里,只逸出抑不下去的一点。 要将咳嗽的声音全部咽回去,想必很难受。 谢逾犹豫着要不要装睡,却感觉身边人越咳越凶,整个脊背崩着颤抖起来。 谢逾“” 他估摸了一下系统的评价标准,便伸手,啪得打开床头的灯。 沈辞脊背一僵。 谢逾翻身坐起,冷脸骂到“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沈辞垂眸“抱歉,我会克制。” “你能克制个鬼啊”谢逾打量着沈辞,烦躁地抓了把枕头“你为什么在沙发上谁让你睡沙发的,还不滚上来。” “” 沈辞一顿,终究什么也没说,他半坐起来,开始垂眸解衣扣。 谢逾掀起眼帘“脱什么,直接上来。” 沈辞一僵,手指拢住袖口,神色莫名“我没几件好衣服。” 谢逾“” 他没搞懂这里面的逻辑,却见沈辞自嘲似的一笑,道“算了,就这样吧。” 他从另一边上了床,只穿着件衬衫跪坐在床榻之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千回百转间,谢逾不可思议地冒出一个想法“他觉得我要撕他衣服” 系统悄无声息地冒出来“对原主来说,这确实是常规操作。” 谢逾“” 他翻身背对沈辞,佯装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不耐道“让你上来就上来,半夜咳咳咳咳,吵得要死,觉都给你吵没了。” 沈辞一顿,旋即在另一边平躺下来,这是一张将近两米的大床,谢逾独自睡在一边,半点没有和他睡一起的意思,他犹疑着要不要主动过去,却见谢逾反手甩过来一截被子,劈头盖脸将他笼住了。 谢少爷梦呓似的声音响起“好晚了,快睡吧。” 沈辞一顿。 他扒拉着被子的一角,这被子很宽大,即使他们平躺在床的两边,中间划出楚河汉界,也不显拥挤,匀过来的那一节松松笼罩着他,还带着谢逾的体温,居然很暖和。 他绷着身体等待谢逾的下一步指示,但谢逾翻个身,沉沉的呼吸声传来。 谢逾似乎又睡着了。 大雨 第二天一早,谢逾起床洗漱的时候,沈辞已经走了。 临走前,他将散落在地上的道具归位,拿走了沙发上的外套,房间复原的干干净净,就仿佛昨夜没有来过 谢逾咬着牙刷翻看酒店的早餐宣传册,随口问:“大少爷不要求沈辞留下来陪吃早饭” 系统道:“大少爷起不来,而沈辞有早会,要去实验室,你可以翻翻协议,他们的协议时间不包括早晨。” 谢逾点头。 他上学时就不算什么好学生,早读能翘则翘,成绩也不上不下,属于班里坐后排的问题少年,早年还打过耳钉玩过机车,总而言之,和沈辞这种不苟言笑的学神不属于一路人。 他粗略翻了翻协议,然后将册子丢到沙发上,问系统“今天有安排吗” “有。”系统翻看小说,“今天有一场赛车比赛。” 原主是顶级富二代,玩得比较花哨,除了各种说不出口的特殊癖好,他还喜欢玩赛车。 谢逾点头“关键任务节点是什么” “第一,你要带沈辞出席比赛,告诉你的圈子你泡到了他,并在狐朋狗友面前和他发生呃,身体接触。” 一听这个模棱两可的形容,谢逾就知道又是马赛克内容。 但马赛克也正是可以操作的地方。 谢逾点头“还有呢” “同样,你需要让主角感到难堪和不安,任务要点是宣示主权,言语戏弄,强制身体接触,侮辱。” 虐主文的剧情重点总是类似的,谢逾点头表示了解,赛车比赛定在下午两点半,吃完午饭刚好过去,在协议约定的时间内。 他给沈辞打电话“行,我给主角说一声。” 实验室中,沈辞脱下手套,打开水阀。 实验室的手套是橡胶材质,不透气,牢牢包裹皮肤几个小时,现在摘下来,指节上便覆了层薄汗,实验室照明灯一打,衬着冷白的肤色,像瓷器覆了层釉。 水流淌过手指,沈辞用毛巾擦拭,此时,他口袋中的手机微微震动,屏幕亮起,沈辞一顿,却没管,而是好好洗干净了手,这才抬眼看向李越韩芸芸“记得看着培育箱的温度,隔二十分记录一次实验数据,由任何不对的地方,请及时联系我。” 这两人是他实验室的师弟师妹,今年才进来的新生,很多步骤不清楚,两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的沈师兄。” 沈辞挥手让他们各自做事,韩芸芸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对了师兄,下礼拜有场会议,老师让你去参加。” 沈辞点头。 李越补充“导师说这会议挺重要的,让你穿好一点。” 沈辞一顿,没什么表情“嗯。” 他没有什么好衣服。 这时,口袋里电话再次震动起来,韩芸芸指了指“师兄,你有电话。” 沈辞看了眼来电显示,在看清名字的瞬间停下动作,荧蓝的手机屏幕映照在他的瞳孔中,像幽深的寒潭。 韩芸芸在旁看着,小心翼翼“师兄” 沈辞关了手机,神色冷淡依旧,没什么表情,只说“有些事,我出去一趟。” 说罢,也不带韩芸芸回话,他径直推开玻璃隔门,快步朝走廊外走去,消失在视线中。 韩芸芸目送他远去,小声嘀咕“师兄今天感觉怪怪的什么事情这么急,不能和我们说吗以往有学工部活动,或者会议,师兄都会打好招呼才对。” 沈辞确实没法和两人说。 今日天气阴沉,雾蒙蒙像是要下雨,他却一路绕到院外,等到实验室的窗户远远落于身后,李越韩芸芸再怎么样也听不见这里的声响,才点开手机。 两个未接来电,都来自谢逾。 按谢少爷的脾气,电话连续响三声不接,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沈辞立在实验大楼门口,嘴唇抿成直线,他并不想拨回去,然而屏幕一亮,谢逾又打了过来。 “喂,”谢少爷散漫的声音传来“怎么不接我电话。” 沈辞“在做实验,没听到。” 谢逾笑了一声“真做实验假做实验” 沈辞垂眸“真做。” 因为实验繁忙没接到电话,这当然不是一个好的托词,但谢少爷想为难他,本也不需要这些托词。 然而他浑身紧绷,谢逾却只是随口一问,简单寒暄后,他翻开小说,对着沈辞念台词“我有个赛车比赛在城郊,你要和我一起去,下午两点,我来实验楼接你。” 原主就是这样高高在上少爷做派,他不会问沈辞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只说他要来,沈辞就必须等着。 好在下午只有常规实验,没有要紧的会议,上午抓紧时间,也能赶在离开前做完。 就在他停顿的这几秒,谢逾又道“回话。” 沈辞只能道“好。” 对方挂了电话。 沈辞没什么表情,收了手机往实验室走,等走到走廊尽头,隔着一层雾蒙蒙的毛玻璃,他忽然放轻脚步,在门口停顿下来。 一墙之隔,李越韩芸芸正在聊八卦。 两人都是刚进来的新生,青春鲜活精力旺盛,尤其韩芸芸,最喜欢在学校论坛看八卦,进来两个月,已经将校园的风云人物摸了个清楚,没回沈辞回实验室,都能听见她和李越闲扯,哪个系哪个班有什么帅哥,哪个辅导员和教授在一起了,等等等等。 但这一次,八卦的主角有些特殊。 韩芸芸“话说,那天来接沈辞师兄的宾利,你看见了吗” 谢逾叫人押沈辞去体检那天,手下开了辆宾利来学校。 原主不喜欢宾利这种老派商务车,他喜欢花花绿绿的奢派跑车,但是手下办事,没开少爷最喜欢的几辆,只开了宾利来。 李越认得车的牌子“看见了,好像是宾利添越吧,三百万往上的车。” 他嘀咕“但沈师兄不是家境贫寒,全靠奖学金吗他去食堂都不怎么点肉,纯吃素的,有朋友开这么好的车吗” 韩芸芸:“说起这个,论坛上有个说法,就是说谢家的大少爷” 学校里八卦传的最快,何况谢逾向来招摇,江城里认识他车的富二代不算少数,a大也有不少,那辆宾利的车牌有人见过,捕风捉影之下,论坛上已经有了些许风声。 韩芸芸说了几句,李越不知被什么吓了一跳,音量提高“不会吧,沈师兄那么清高,怎么可能” 这时,门锁滴了一声。 这声简直像什么催命符咒,两人同时一颤,屋内噤若寒蝉。 沈辞推门而入,也不看师弟师妹,他在实验台前站定,重新套上手套,修长的手指被橡胶裹好,微透出关节的痕迹:“刚刚那次数据记录了吗” 韩芸芸心惊肉跳“记记录了。” 她偷偷去看沈辞的脸色,见他眉目平静,一切如常,便大着胆子,讪讪“师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辞神色冷淡“刚刚。”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将要用试剂取出归类,又道“我下午两点要出去,会在上午把工作做完,下午你们来看着。” “啊”李越迟疑“上午搞完” 韩芸芸也道“这个工作量有点大吧,师兄你不吃午饭了吗” 沈辞头也不抬“嗯。” 气氛一时沉闷下来,没人再说话。 过了午饭点,韩芸芸和李越相继走了,沈辞掐着时间赶完实验,一看表,两点还有十分钟。 此时天色阴沉,透过玻璃窗,远处黑压压的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水汽的味道,连带着实验也里闷的不行,看天色,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沈辞按住发胀的额头,没吃午饭叠加低血糖,他有些晕眩,可如果在谢逾面前晕过去了,他并不想知道有什么下场。 迟疑片刻,他还是去学校的小超市买了条便宜的巧克力。 刚好过了饭点,学生结伴买小零食,结账的人稍微有些多,等他付完款出来,时间还剩三分钟。 谢逾的短信适时发过来“我到了,在你楼下。” 对谢逾而言,提前三分钟到达约定目的地是基本的礼貌,如果不是怕违背人设,他一般提早十分钟,但对沈辞而言,这更像是少爷不满意的信号。 他捏住掌心小块巧克力,挑抄小路往回走去,这路人迹罕至,要路过学校白桦林。走到一半时,忽然起了大风,白桦簌簌作响。 秋日天气变得尤其快,常常上午晴下午雨,头顶乌云聚了这么久,被道银白的闪电劈划开来,下一秒,沈辞还来不及反应,暴雨如约而至。 夏末秋初,这雨还怪冷的。 他没伞,也无处躲避,被从头浇了个透,雨水沥沥顺着衬衫滚下来,衣料尽数粘在了身上。 手机再次震动,谢逾问“下雨了,你在哪” 沈辞来不及多想,快步到实验楼,果然见一辆漆银灰色的宾利停在楼下,直瀑式格栅,两排矩阵大灯,车开了个小窗,谢少爷坐在驾驶位,单手支着额头,嘴里还叼了根棒棒糖,正透过玻璃扫视着路过的人群,似乎等得很不耐烦。 原主抽烟,谢逾不抽,叼棒棒糖是凹人设。 此时恰好两点整,也正是学生回实验室的时间,大楼人来人往,李越和韩芸芸从宿舍那一边走过来,远远认出沈辞,韩芸芸见沈辞形容狼狈,不由一愣“师兄,你没伞吗” 话音未落,宾利车门解锁,谢逾半摇下了车窗。 沈辞夹在他们中间,浑身僵冷。 谢逾不认识李越韩芸芸“愣着干什么,你不冷吗上来啊。” 沈辞抿唇,没回应李越和韩芸芸,当着他们的面上了车。 等他进来,谢逾扣好车窗,留了条缝进气,问“怎么回事” 沈辞全身湿漉漉的,脸色苍白唇色发青,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衣衫尽数贴在身上,看着怪可怜的。 谢逾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衬衫这么湿着黏在身上,恰好勾勒出一截的腰线,腰窝的弧度流畅漂亮,很适合被揽着握在掌中把玩,衣服料子也透,薄薄一层,欲露不露的,穿出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色气,谢逾一眼看过去,该看的不该看的一览无余。 他咳嗽一声“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沈辞“刚好撞上下雨。” 透过一层玻璃,他抬眼看向窗外,李越韩芸芸还直挺挺的杵在实验大楼前,两人犹豫着要不要上来问一句。 谢逾唔了一声,抬手拧开前排储物柜,道“上衣湿透了,先脱了吧。” 昨晚吹个空调沈辞都能冻咳嗽,这要是湿衣服裹一路,谢逾也不用去看赛车了,直接送他住院吧。 话音刚落,沈辞猛地一顿,不可思议地看过来,他身体紧绷,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只看着谢逾,许久没有动静。 谢逾继续翻找“怎么了” 沈辞涩然“在这里” “啊”他声音太小,谢逾没停清,他接着翻储物箱,像是在够什么深处的东西。 沈辞顿了许久,仓皇抬眼。 隔着薄薄一层玻璃,实验大楼外人来人往,青年男女们穿梭在校园中,说说笑笑,和车内仿若两个世界。 沈辞怔怔往向窗外,李越和韩芸芸还在屋檐下,韩芸芸手里拿着伞,李越翻出了准备下午打球的毛巾,似乎想给他送过来。 这玻璃是单向的,但是后窗留了条换气的缝,若是两人改变角度,是能看见车里的。 沈辞垂下眼帘。 车上沉默的像是死了,一时只有谢逾翻东西的声音。 无声的僵持中,沈辞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白的发青,手指也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片刻后,见谢逾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这才沉默着伸手够扣子,一颗,两颗冷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等剥到了最后几颗,衬衫摇摇欲坠地贴在身上,沈辞完全闭上了眼睛。 但下一刻,什么柔软的东西劈头盖脸的拢了下来,又厚又重,将他完全罩住了。 沈辞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摸,揪住了一团毛绒绒。 是一床厚毯子。 谢逾将空调开到最大,从储物格中揪出绒毯,往沈辞头上一盖,道“你快擦擦,搞成这样,我怎么带你出去见人” 这是原主的口气。 沈辞不说话,像是没反应过来,一头湿发黏在耳侧,指从毛茸茸里探出眼睛,眼神定定的看着他,有点懵。 谢逾“你愣着干嘛擦啊” 他给沈辞的体检报告吓得够呛,毫不夸张的说,沈辞这体质,一场感冒很快就能发展成肺炎,然后一路住院,icu,再严重点直接火葬场了。谢逾在剧情标注的地方还演演戏,这种小说没提的地方,他可不敢冻着主角。 见沈辞不动作,谢逾干脆接过毯子,在他的湿漉漉的头发上乎了一把。 窗外,韩芸芸走进实验室,一回头,恰好对着那缝隙,窥见了一点车中场景。 只见宽大的车座上,他们的师兄坐在副驾驶,被厚毯子牢牢裹了起来,只露出小半个头,而主驾驶位上的是个挺拔英俊的青年,腕上一块湛蓝表盘的百达翡丽,单看着就价值不菲,而此时他将表随意地撸到腕中,双手拿着一张毯子,俯身揉搓着师兄的头,在给他擦头发,褐色的瞳孔折射着细碎的光斑,一双桃花眼溢着笑意。 看着居然挺温柔。 赛车 谢逾只在他头上乎了一把,就松了手,言简意赅的命令“擦。” 沈辞按住毯子,湿哒哒的衬衫被放在一边,他将身体上的水拭干,看谢逾转动空调旋纽,温热的气流涌入,车内瞬间暖和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谢逾右转方向盘,宾利在雨幕中划出漂亮的弧线,两排矩阵大灯打开,转到了主路上。 沈辞裹着毯子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时不时用余光看一眼谢逾,又很快收回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逾“不问我们要去哪儿” 沈辞“我们要去哪” 谢逾道“本来是要去赛车的,但现在要先去给你买身衣服。” 他挑剔地看了眼沈辞脱下来的衬衫,嗤笑一声,道“这种廉价地摊货,带出去丢的是我面子。” 系统要求让沈辞感到难堪,依谢逾的经验,沈辞这种好学生个性清高,自尊也高,从他衣服细节一丝不苟,浆洗到发白就可以看出,即使贫穷,沈辞也竭力维持着外在形象,听不得别人揭他的短,谢逾直接点破,便料定了他会难堪。 动手是不能动,只能说话粗暴一点,勉强维持人设了。 沈辞果然扭头看了他一眼,神色莫名,没说话。 谢逾也不指望他说话,他开进商场的地下停车场,一脚刹车停稳,拔下车钥匙下车,道“你这副落魄样儿,就别下去了,三围尺码报给我。” 沈辞抬眼,慢吞吞地报了三个数字。 谢逾将数字在舌尖滚了一圈,不自然地扫了眼沈辞的腰线,心道“真这么细啊。” 虽然第一天就看过了,但谢逾自诩是个正人君子,扫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如今听到准确数字,不由咂舌“果然是o文主角,身材真挺标准的。” 他起身上楼,去原主常买的牌子转了一圈,原主财大气粗,挑衣服从来不看价格,谢逾便也不看,他在店内扫了一圈,差不多可以的都点了一遍,最后数出来十几件,打了个响指让店员包起来送到停车场,放在后座上。 他坐回驾驶位,抬下巴示意沈辞“选一件换上。” 沈辞便伸手去够,后排的盒子清一色烫黑金,里头垫着绒布,包了离型纸,他抽出一件衬衫,尖领,直筒袖,线痕紧凑有力,是欧洲老绅士的版型,上手一模,便知道是极好的料子。 沈辞看谢逾“送我” 谢逾嗤笑一声“还能让你买吗你买得起” 他点火启动,不满道“系好安全带,我们要迟到了。” 沈辞扣好,转头看向谢逾,谢大少爷俊挺的眉眼嵌在漫天雨幕中,居然颇为冷峻,随着啪嗒一声安全带锁死响,谢逾扭转方向盘,宾利加大马力,冲入了雨幕之中。 赛车场坐落在江城的郊区,离a大约40分钟车程,靠近某风景名胜区,附近还有占地千亩的高尔夫球场,富人们在寸土寸金的地方圈起了大片土地,将原生植被铲了个干净,换上各种名贵花木,还美名其曰“原生态纯天然”,用以娱乐休闲。 谢逾开车到达的时候,雨已经小了,只剩下一点欲飘不飘的雨丝,他将车开到停车场挺好,远远看见门口站了个人。 何致远嘴里叼着一根烟,搂着个女伴说笑,看些谢逾,他招招手,从兜里掏出根烟递过来“谢少来的好晚啊,抽一根” 谢逾推开他“最近身体不好,戒了。” 原主是喜欢抽烟,但系统签订契约时直接将他带过来了,这是谢逾自己的身体,没有这个癖好。 何致远上下打量他“稀罕事,看你这个高腿长的,怎么也不像身体不好。” 谢逾道“体内的毛病,外表看不出来。”他瞅了眼何致远身后,岔开话题,“这漂亮姑娘是谁,不给介绍介绍” 何致远将身后的姑娘推出来介绍“哦,林音,我女朋友,音乐学院吹笛子的,多多关照。” 女孩明眸善睐,画了淡妆,拘谨地和他打招呼。 谢逾点头致意,算是认识,寒暄“致远的女朋友,我自然关照。” 林音陪笑,打过招呼后,便识趣地后退一步,将空间留给两人。 说是说女朋友,其实就是临时作陪的女伴,何致远男女不忌,每次出来玩必带伴儿,而且此人口味多变,前一阵子喜欢娱乐圈的熟男熟女,要烈焰红唇的,后来也泡过主播,喜欢青春年少的,最近他觉得这些都太没挑战了,转了性子,开始想玩玩有书卷气的文化人了,这才交了个音乐学院的乖乖女。 在场若论书卷气,第一还不是林音,得是a大的沈辞。 何致远虽然挽着林音,却歪头直勾勾往谢逾身后看“这位谢少不给介绍介绍。” 书里这个何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谢逾半点没有把沈辞介绍给他的意思,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长得好看我带着玩玩我们为什么杵在门口,不进去吗” 何致远嗨了一声“这不等周扬嘛,这小子新买了辆限量款机车,非要骑摩托来。” 纨绔之间也是有团体的,谢逾、何致远,周扬,三个都是江城鼎鼎大名的纨绔,算是臭味相投的小团体。 过了一会儿,道上远远传来机车的轰鸣,有个带头盔穿黑色冲锋衣身形冲下主干道,而后在他们面前一个漂移,刹住了车。 谢逾也玩过机车,不过他那辆价格中等,虽然也不便宜,但和真正的富二代还是有壁,周扬这辆是改装后的奥古斯塔的旗舰车型,一颗复古单圆大灯,流线车身,漆了深红大漆,张扬又漂亮。 周扬摘下头盔,从车上下来,看谢逾在看他的车,便笑“新到手的,炫酷吧” 谢逾诚心实意“炫酷,回头也借我开开。” 周扬“好说。” 他没带伴儿,拉着谢逾何致远往里面走。 这是个很标准的赛车场馆,场地四边架着看台,分了abcd几个片区,这算是富二代们内部组的局,看台上观众寥寥无几。 谢逾环顾一圈问“我们坐哪儿” 闻言,何致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还坐啊比赛马上要开始了,你不去车上吗” 谢逾动作一顿。 他语气微妙“我去车上” 何致远径直往赛道走,理所当然道“当然去车上啊你累了要休息吗那可以先去选手休息室坐一会儿,不过上一场快结束了,动作要快。” 谢逾表情僵硬,重复“选手” 他绷着一张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脸,表情严肃冷峻,内里疯狂呼唤系统“我靠,系统,原主是赛车选手我不是来看比赛的吗” 系统昏昏欲睡的声音传来“都说了原主是喜欢找刺激的富二代了,看赛车有什么意思,当然要自己上了。” 谢逾“” 他险些绷不住表情“哥,你知道开赛车要考证的吧你知道参加赛车比赛,需要通过汽车运动联合会的培训,完成考试才行的吧” 系统莫名“我知道啊,原主有证的。” 谢逾“” 他忍不住爆粗“原主是他妈的有证,可我他妈的没有啊” 谢逾家庭经济水平一般,家里的父亲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每月工资就那么点点钱,把谢逾囫囵养到大,谢逾的经济状况还是工作后才有起色,他从小到大摸都没摸过赛车,手上的驾照还是前年拿的c1,而场上随便一辆车时速都是200kh往上,直追高铁,真要他徒手上去开,怕不是分分钟冲出场外,车毁人亡。 系统茫然的停顿了两秒。 对电子生命而言,赛车和普通车辆并没有什么区别。 何致远已经下到了入口,转头看谢逾“谢少怎么了,下来啊” 事情到了这一步,再不下去,怕是要崩人设了。 好在这是个富二代们搞出来的业余赛事,没多少观众,也并不专业,二代们刺激归刺激,犯不着把命搭上,速度也没有太快。 谢逾手插在兜里,冷着一张脸往下走,走到护栏边上,恰好上一轮最后几辆车冲线,疾驰而去,几乎快成残影,车轮飞速转动,趟过沥青路面上大片积水,激起喷射状的水花,远远溅落在了谢逾的外套上。 谢逾脸都黑了。 三人中谢逾和何致远是赛车选手,周扬则不玩赛车,现在两人都走了,他一个人摊在观众椅上,漫不经心地往下看,偶然谢逾的脸色,忽然啧了一声,旋即同情地看了眼沈辞“你估摸着要倒霉了。” 沈辞安安静静坐在原地,并不搭话,仿若周扬在议论无关的人,倒是林音有点好奇地出声询问“为什么” 周扬伸手向下一指“还能因为什么谢逾状态不好呗。他那个脾气,每回比赛输了都要拿人出气,上次有个小网红,也是比赛带来,当天晚上都给人打住院了,后来给了两百万私了,现在还没开赛就这个脸色,我估摸着今天不能善了了。” 林音啊了一声。 她算半个圈子里人,多少知道这些龌龊,而这些二代中,谢逾是脾气尤其不好,下手尤其重的,闻言忍不住偷偷打量起沈辞来,神色带了几分同情。 场地上,谢逾已经坐进了赛车里。 都是业余选手,没有多专业,赛车都停在主干道外笔直的一条车道上,往前开200米再打个圆弧,便能汇入主干道。 何致远带好头盔,回头“谢少,准备好没有,这回我肯定比你快。” 谢逾“” 说着,发令枪响。 何致远握住方向盘,在倒计时结束后一骑绝尘,飞快汇入主干道中。 谢逾“” 他试探性的踩下油门。 赛车突突两下,滑出去两米。 谢逾“” 系统好心提醒“宿主你这样不行,崩人设的。” 谢逾再踩,赛车继续突突,又滑出去两米。 好好一辆百万级别的赛车,硬是被他开出了儿童摇摇车的感觉。 周扬看向起始道,皱起眉头“谢逾的赛车出问题了” 怎么打了两次火,硬是不启动呢 林音啊了一声,不由扭头看向沈辞,眼中同情更盛。 此时,场上最快的几辆已经开了一圈有余,一辆辆路过谢逾面前,水花四溅,谢逾待在起始道上,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发动机的轰鸣阵阵炸响,一辆辆赛车在主道风驰电掣,几乎快出残影。 他不由骂了句娘。 谢逾拔下钥匙,骂骂咧咧的下了车。 系统弱弱“宿主,人设。” 谢逾额头青筋直跳“闭嘴,我来想办法。” 他将头上的头盔取下来,又将钥匙丢给工作人员让他们保养赛车,而后径直穿过休息室,往观众台走去。 准确说,对着沈辞走去。 飙车 周扬三人等人坐在上手,将这边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谢逾正跨过底下一排座位,翻身到了他们这层,他脸色沉得厉害,肉眼可见的烦躁。 在周何谢三人中,谢逾应该是脾气最不好的,喜欢拳打脚踢,出了名的暴力,林音看见他过来,不由瑟缩一下,往旁边躲了躲。 周扬回头打量沈辞,抹了把脸,问“扛揍吗” 沈辞坐着没动,眼皮却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周扬上下一看谢逾这小情人身量高,但并不健壮,看着文质彬彬,很书卷气的模样,衣服底下是薄薄一层肌肉,腰也细瘦,往小腹上揍一拳,估计酸水都能揍吐出来,谢逾精神状况又不好,要是下手没轻没重了,搞不好得背上人命。 周扬皱眉,道“得了,帮你说两句好话。” 见谢逾走过来,周扬站起身拦住哥们的肩膀,拍了两下,不动声色地把他拉远了一点,笑着问“怎么不开,你车有问题” 谢逾摇头“没问题。” 他也想过要不要谎称车出了故障,但赛车都有专员保养记录的,一查就能查到,事后周扬何致远知道他撒了慌,难免不会觉得他有问题。 周扬一愣“那你怎么下来了。” 谢逾将他的胳膊从肩膀上拽下来“也没什么,我忽然觉得赛车没什么意思。” 周扬“忽然觉得赛车没什么意思” 谢逾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辞“那可不,我把个大美人干放在这儿,自己去开赛车,有什么意思” 周扬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便放下胳膊,好笑道“那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谢逾“问那么多干嘛,你那辆机车,限量版奥古斯塔,钥匙给我。” 原主也开机车,开得不多,周扬从口袋拿出钥匙,递给他“要这个干嘛” “带人遛弯啊。” 周扬一愣“带人遛弯” “挡着我了”谢逾推开周扬,径直往前,在沈辞的下一级台阶上站定,抬头笑道“沈助教,好学生,机车坐过没有” 他拿着钥匙在掌心转了一圈,朝沈辞伸出手“走,赛车有什么好看的,少爷带你兜风去。” 沈辞垂眸,定定看向谢逾伸过来那只手。 此时雨已经下干净了,西边出了点太阳,金芒从背后照过来,刚好勾画出谢逾俊挺的眉眼,五官融在赤色的光晕中,笑容意外很干净。 像那种高中坐后排的学生,不听课也不惹事,他未必听话,但很真诚。 说来奇怪,江城的人谈起谢大少,多说的是他性情暴戾,有的是磋磨人的手段,沈辞倒是不知道他还有这副模样。 谢逾催他“快,这也是协议的一部分。” 在外游玩时要听从甲方的安排,这确实是协议的一部分,白纸黑字一清二楚,容不得拒绝。 沈辞垂眸,将手放进他掌中。 雨后气温偏低,沈辞体温也偏低,手指冰凉凉的发着冷,谢逾的掌心却滚烫,烫得沈辞指尖不自在的瑟缩一下。 谢逾随手镇压了这点微不足道的挣扎,他合拢手掌,稍一用力,就将沈辞拽了起来,而后扣着他的手腕,快步往下走,就这么翻过座位,在周扬惊异的目光中将人带出了赛场。 林音看着他们消失,小声问“谢少这是什么意思” 周扬收回视线,也嘀咕“谢少转性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周扬的机车就停在赛场门口,深红的机身张扬热烈,谢逾赛车是门外汉,机车却算半个行家,他跨坐上来,插好钥匙试了试手感,大概就知道怎么开了。 沈辞站在车旁,有些拘谨,他显然是没坐过机车的,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谢逾大爷似的将头盔往他头上一扣,命令道“上来。” 他拿捏着富家公子哥的口气,居高临下毫不客气,然而谢逾个头高,白t阔脱裤,穿搭简洁洒脱,这么大大咧咧跨在机车上,几缕碎发随意撸在脑后,有种顾盼神飞的少年感,并不让人讨厌, 沈辞踩上脚踏,试探性地翻了上来,坐在车座的最后方,双手撑着后座,离谢逾远远的。 谢逾“你这样会掉下去,靠近一点。” 沈辞乌龟似的往前挪了一点点。 谢逾吩咐“还要往前算了,抱着我的腰。” 剧情中有肢体接触的要求,必须贴过一定时间,之前在车上时间没蹭够,谢逾打算用现在补齐。 沈辞微僵,没动。 谢逾笑一声“怎么,沈助教拒不配合” 他也不说什么,只是点火启动,钥匙旋转一周,双缸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三管排气同时运作,这辆钢铁巨兽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车身剧震,沈辞吓的一抖,下意识环上了谢逾。 隔着薄薄一层t恤,腰上的温度顺着衣料透过来,手掌贴在小腹,能隐约摸到腹肌的痕迹。 谢逾又笑了一声。 沈辞像是被这声笑烫到了,他收回手,维持着环抱的姿势,谨慎地留出了些许空隙,只虚扶着谢逾。 谢逾好心提醒“沈助教,可得抱紧一点。” 沈辞“” 他移开视线“不。” 下一秒,发动机的声音陡然变大,谢逾握紧把手,离合换挡一气呵成,奥古斯塔便如离弦之箭般,直直冲了出去。 沈辞“” 耳旁是呼啸的风声,道路两旁的树木飞快后退,化为青棕色的残影,巨大的加速度带来极大的后座力,沈辞从不知道机车能开得这么快,他来不及反应,就张开双臂,死死地抱着了谢逾。 双手绕过谢逾的腰间,前胸贴着谢逾的后背,在机车启动的瞬间,沈辞甚至忍不住将脸也贴了上去,像只无尾树袋熊,紧紧抓在谢逾身上。 谢逾又笑“沈助教还挺热情。” 系统要求身体接触和言语调戏,身体接触有了,言语调戏也不能落下。 沈辞有心反驳,可机车在路上飞驰,时不时来个转弯漂移的大动作,他闭着眼睛,连睫毛都在抖,只觉心跳过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牢牢抓着谢逾,像拽着根救命稻草。 谢逾“痛痛痛痛沈助教力气挺大,你还给我掐上了” 沈辞睁眼,这才发现他太用力,十指陷在谢少爷的腰上,现在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掐,这个姿势太过暧昧吗,沈辞连忙松了力气“我不是有意的。” 谢逾问“什么没听清,再说一遍。” 车速太快,四面灌风,沈辞被他一逼问,提高音量“抱歉不是有意的” 谢逾笑了一声,揶揄道“好学生,这速度就吓得不行了这才哪到哪啊” 沈辞一愣。 他不疼,他装的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谢逾道“坐好,我加速了。” 话音未落,风声陡然变大,一时间天地之间,沈辞只能听见机车的轰鸣。 天旋地转。 沈辞紧紧闭着眼睛。 在极度的不安全中,他下意识抱紧了谢逾,一直到车骑出去几公里,身体才习惯机车的震荡。 他们行驶在郊外的沥青马路上,马路两边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在夏日雨后呈现出葱荣的绿意,空气里有植物和泥土的味道,未尽的雨丝落在身上,有点冷。 沈辞体寒,还没穿外套,谢逾就是他唯一的热源,哪怕已经敢睁眼了,还是下意识扒拉着他不放。 谢逾任他扒拉,沈辞从没坐过机车,机车速度对他来说有点快,怕是正常的,但对谢逾来说,只是稀松平常。 奥古斯塔是最好的机车品牌之一,性能极佳,无论稳定性还是速度都是行业一流,况且这里不是城区,是赛车场修的通行道,道路平整,人烟稀少,几公里看不见一个鬼影,完全可以更快一点,一边开车,他甚至还惦记着人设,抽空和沈辞调笑“沈助教不问我带你去哪儿万一我把你卖了关倒小黑屋锁起来。” 沈辞“” 他和谢逾签了协议,就算没被锁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沈辞闭目自嘲,还是问“你要带我去哪” 谢逾“哪也不去,晃一圈。” 他只是想逃避开赛车而已,去哪儿不重要。 谢逾掐着时间,在外头晃荡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估摸着赛事进行大半,便一个转弯,开着车往回赶。 等他一脚刹车停在场地外,前头几辆车恰好冲线。 谢逾远远扫了眼,没有何致远的车。 他跨上观众台,走到周扬身边,问“致远在哪呢” 周扬给他指“最后那几辆,他今天状态不好,其实今天这些车跑都都不怎么样,可惜你没上,不然成绩肯定挺好。” 谢逾心道可别,他真上就不是成绩好不好的问题了,而是席要吃几桌的问题了。 沈辞在后排落座,和林音隔了个座位,林音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问“谢少怎么你了吗” 沈辞脸色发白,着实不好看。 沈辞道“没有,只是低血糖。” 他没吃午饭。 林音啊了一声“那你有吃的吗” 沈辞摇头“没有。” 他摸了摸口袋,套了个空,本来买了根巧克力,现在不见了,估摸着是刚才飙车的时候动作太大,从兜里掉了出来。 甜的 沈辞肤色本就偏冷白,现在低血糖,连唇上也失了血色,整个人纸扎一般。 林音有点同情“现在离晚饭还有好一会儿,恐怕有点难挨,对了,你知道谢少带人入圈的规矩吧” 二世祖们玩在一起,可不会正点吃饭,总要玩到个八九点钟才慢悠悠地晃回城里,如果是第一次带来的人,还要先喝酒,林音当时和谢逾等人见面时,就被逼着吹了三瓶,这还是因为她是女孩子,灌得轻些。 沈辞道“什么规矩” “喝酒,喝很多酒,白酒得喝八两起。”林音小声“回去的路上你想办法吃点东西垫垫,不然要喝的胃穿孔。” 沈辞却道“我不参加。” 林音睁大双眼“你不参加” 沈辞只道“我晚上有会,不在合约范围内。” 原主在协议中,同意不干涉沈辞的学术活动,如果沈辞有会,他随时可以走。 谢逾当时看这规定,也感到很奇怪,以原主嚣张跋扈的性格,这不是他的风格,为此他还特意去翻了小说,原文的描述是 “谢大少厌倦了饲养孱弱的金丝雀儿,美则美矣,没什么意思,他现在想换个口味,养些骨头硬的不服软,最好还是什么地方有所成就的,实验室清冷淡漠,讲台上一呼百应的,到他床上就得红着眼眶求饶,这样磋磨起来才有意思。” 当时谢逾咂咂嘴,心道“玩得挺花。” “这这,这谢少能同意吗”林音踌躇片刻,她没在圈子里见过沈辞这样的人,思来想去,还是劝一句“你比我了解谢少,你这次不去,下次也要去,谢少下次灌酒,会灌的更狠的。” 甚至是不是只灌酒,都不好说了。 沈辞摇头,只道“我心中有数。” 并非他不知道后果,只是自从签订契约,他全部的时间都捏在谢逾手里,像个任人操控的玩偶,唯有这么一点点少爷指缝赏赐下来的自由,能供他苟延残喘而已。 此时,场上爆发一阵欢呼,最后几辆车冲线,中心大屏闪烁几下,前三的名字被标红加粗,主持人举起话筒,祝贺比赛的冠亚季军。 大屏旁还有一张小屏,是其他选手的成绩,谢逾一看,他这个中途弃赛带美人遛弯的荣获倒数第一,何致远在他上面点,倒数第七。 谢逾倒是没什么,敷衍地鼓了鼓掌,远远看见何致远黑着一张脸从赛场上下来,将头盔往地上一丢,喘着气坐在周扬身边,骂道“妈的,一群不长眼的,往我前头使劲超,把老子都挤到侧道去了” 周扬拍拍何致远,“状态问题,正常。” “屁咧,我看那裁判也是瞎了眼” 何致远咽不下这口气,坐在一边骂骂咧咧,周扬宽慰他,“这样,我们晚上找个地方喝酒,吹他个几瓶” 何致远拂开他“有什么好吹的” 周扬“不吹吗我刚搞到几瓶人头马,五十年的高档货。” 何致远面色不虞,但他爱好不多,最贪杯中物,听见有好久点头“行,还是老地方,我们再叫上几个玩得来的作陪” 他抬头问谢逾“谢少,你怎么说” 说这话的时候,何致远虽然叫着谢逾,眼神却是往沈辞那里去的,将人从上看到下,视线颇为露骨,倒像是要将他从蔽体的衣衫里扒出来似的。 照他们桌上的规矩,兄弟带来的“男女朋友”不好做到最后,上个手还是可以的。 沈辞面无表情,倒是林音瑟缩一下,没敢说话。 “行啊。”谢逾本来坐在最前方发呆,正神游万里呢,冷不丁被点名,便随手拔了两根水泥缝隙的草,道,“走呗。” 狐朋狗友提出邀请,他不答应,人设就崩了。 何致远道“行,那我们回城里去。” 他们三人站起来,何致远周扬率先下去,谢逾则落后一步,慢悠悠地跟着晃,想着等沈辞上来一起,结果半天没见着人,一回头,却见沈辞还笔直在原地,白衬衣裹着修长的身体,清瘦又挺拔。 谢逾挑眉“沈助教” 沈辞看他“我晚上不去。” 谢逾“嗯” 沈辞手指拢在袖中收成拳,他平视谢逾,生硬的重复“我晚上有会,酒会我不去。”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向他看来。 林音吓了一跳“你疯了吗你不能这么说啊” 她从未见过沈辞这样的不要命的,当即小声劝告“你在谢少的朋友面前这样落他的面子,是讨不到好的,不想晚上被打的话,立刻去道歉” 沈辞不说话。 他要是会道歉,也不至于小说后期被折磨得严重抑郁,却连句软话也不肯求原主了。 谢逾倒没什么反应,只看了他一眼,转身向下,道“下来吧,这事儿我们车上再说。” 他慢慢悠悠荡到停车场,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外,林音有些同情的看向沈辞,摇头叹气后上了何致远的车,周扬扣上头盔,也扫了沈辞一眼,似乎在说“自求多福”。 沈辞握住把手,玻璃车窗倒影中,他脸色发白,嘴唇也泛白,形容当真颇为惨淡, 谢逾解锁车门“进来吧。” 沈辞垂下眼帘,坐进了车中。 啪嗒一声,车门落锁。 谢逾这车是商务款宾利,车门加厚钢板,车窗用的防爆玻璃,这锁一落,车中就如同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沈辞单手拉过安全带,四指宽的带子束住身体,缠过腰腹,倒像是他自个儿上了道锁链,将自个捆起来似的。 谢逾点火倒车,他没开音响,室内静得可怕,只有方向盘转动的轻微噪音,沈辞在这片死一样的寂静中再度开口“晚上我不去。” 他垂眸看着车玻璃,手藏在袖子中,脊背绷的像一张弓。 谢逾唔了一声,懒懒道“不去就不去吧,我也不去。” 沈辞一愣。 他顿了两秒,才转头看向谢逾大少爷正在倒车,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他偏头打量后方路况,停车场昏黄的灯光堆砌在他俊挺的眉眼之上,在眉峰鼻骨的转折处打上细碎光斑,疏疏如楷书嶙峋顿笔。 实在是出众的皮囊。 沈辞踌躇片刻“你” 谢逾“嗯” 沈辞偏头“没事。” 谢逾似笑非笑“我今晚刚好有事,你也有事,那就算了,但是下次你再不来” 他停顿片刻,拖长语调“我就不知道后果了。” 沈辞脊背瞬间紧绷,又强迫着放松下来“嗯。” 谢逾点头。 倒不是他忽然发疯,这句是剧情台词,不得不说。 原文中沈辞拒绝出席酒会,原主很不高兴,在车上就将人磋磨一顿,留下了大片马赛克。 马赛克不是问题,问题是马赛克中夹杂着零散的剧情,而这些鬼扯的剧情,都是需要谢逾演绎的。 当时趁着赛场休息的间隙,谢逾一目十行,看完了演绎内容,看得他面色狐疑眉头直跳,忍不住问系统“车上这段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系统凉凉“一篇虐主o文,你觉得还能有什么意思” 谢逾“” 他沉默的时间太过漫长,系统凑过来“很难演吗没马赛克掉的都是些正常的剧情。” 谢逾挑眉“都是些正常的剧情” 他给系统指“这个只见谢少笑了一声,探手过去,将沈辞整个人按在了怀里这是正常的剧情” 系统“还,还好吧。” 谢逾“那这个呢谢逾单手捏住沈辞下颚,强迫他张开嘴,命令道舔正常吗” 系统“。” 它委婉“宿主在o文中,这不能再正常了。” 总而言之,这段鬼扯剧情持续了一章多,后来还是谢远山打电话要儿子回家吃饭,说有事要谈,这才作罢。 谢逾还再思索着鬼扯剧情怎么演,门口传来了三声喇叭。 何致远摇下车窗,探出身体“谢少,干嘛呢,怎么不走啊。” 谢逾比了个就来的手势,关掉剧情框,开车拐上了山道。 此时暮色四合,逼近黄昏,导航冰冷的机械音回荡在车窗中,窗外山林的气息透过车窗缝隙钻进来,混合着皮革和古龙水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车里开了音响,谢逾随意选了个电台,播着舒缓的协奏曲,大提琴的音色低沉温和,配上豪车宽大的座位,舒适得让人想睡觉。 谢逾手长腿长,瘫在座椅里也不影响他看路踩离合,他坐姿懒散肆意,没个正形,沈辞恰恰相反,他安静地端坐着,脖颈垂出一截恰到好处的弧度,像是古典小说中教养得当的公子少爷,这样的姿态,不该是以宠物的身份坐在谢少爷的名车里,而应该在实验室,教学楼,或是图书馆的自习室里。 谢逾一边开车,一边打量他。 谢逾从不是什么好学生,他高中的时候恰好撞上漫长的叛逆期,是坐最后一排的问题少年,而沈辞像是前排不苟言笑的班长学委。 坏学生对着好学生,心态总是奇怪的,不屑里又夹杂着羡慕,还有自尊心作祟下的嫉妒,要是谢逾高中遇见了沈辞,少不得要抢人家橡皮抄人家作业,不轻不重地欺负一番。 但现在,沈辞真成了他的协议对象,被欺负得只能坐在这里,任人捏圆搓扁的,他倒有点心虚,不敢多看了。 一路无人说话。 汽车行了二十多公里,到了绕城高速的分叉口,再往前就是主城区,谢逾在群里和李扬何致远说了晚上有事不去,在狐朋狗友的挽留和哀嚎中一打方向盘,下了高速。 他调整导航位置“沈助教,把你放实验室门口沈助教” “好。”沈辞慢了半拍,才垂下眼睫,“抱歉,有些走神。” 迟疑片刻,他又补充“谢谢。” 谢逾透过后视镜看他“你状态不太好” 沈辞从上车起就合了眼,几乎昏睡了一路。 沈辞摇头“没有。” 只是低血糖。 虽然有些晕眩,但并不是不能忍受,沈辞抬手看了眼表,此时离会议开始还有一个钟头,够他去食堂吃一碗素面了。 a大坐落在江城进郊,离这儿倒是不远,汽车又开了不到十分钟,便开到了实验楼底下, 谢逾刹车停稳“沈助教,好走不送。” 他看向沈辞,单手撑在靠垫上,促狭地笑了声,又念了句小说台词“这次算了,下次聚会,沈助教可得好好陪我玩玩。” 系统悄无声息地冒出来“这就放他走了” 谢逾“不然呢” 系统提醒“你还有好几句台词没说。” 荧蓝色的屏幕悬浮在半空中,小说翻到对应页面,几句台词用红底标注,鲜红刺目。 谢逾懒懒道“我说不出口,不说了,反正只要60剧情符合度就可以了吧” 说着,谢逾按下开门,车门解锁,沈辞握住把手,向外推开,湿冷的空间瞬间涌进车座,校园里男男女女喧闹的声音传入耳畔,女生们端着奶茶从小路走过,男生约着去网吧上网,而他解开安全带,一时间竟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就这么,出来了 沈辞回头,想说谢谢,在半直起身体的瞬间,脸色一白,旋即头晕目眩,低血糖叠加久坐的后遗症让他脚下一软,尚来不及反应,就撑着靠垫跌坐了下来。 “诶你” 谢逾都打算关车门走人了,沈辞猝不及防往这边一倒,连忙抬手扶人,而沈辞意识昏沉,被他探手一捞,就直挺挺地撞进了谢逾怀中。 谢逾“” 虽说家境贫寒,但沈辞很注重仪表,他头枕在谢逾肩膀,发丝蹭过脖颈,脸颊皮肤擦过鼻尖,谢逾便闻到了老式香皂和洗涤剂的味道。不是什么特调香氛,是那种奶奶辈偏爱的国货老牌子,带着中药艾草的苦味儿,不高级,但很干净。 系统平平“恭喜宿主,主线剧情谢逾探手过去,将沈辞整个人按在了怀里已经完成。” 谢逾怒道“他妈的现在是说这个时候吗,给我导航校医院啊” 系统凉凉“放心吧宿主,虐主文的主角没那么容易出事,他只是低血糖了,放着不管十分钟就好了。” 低血糖 谢逾若有所思,他单手揽住沈辞,从兜里翻出一把戒烟用的棒棒糖,三下两下拆了包装纸,将糖抵住沈辞唇瓣,而后顿了顿,想着救人要紧,便单手捏着他的下颚,糖塞了进去。 系统棒读“恭喜宿主,谢逾单手捏住沈辞下颚,强迫他张开嘴已经完成。” 谢逾额头青筋直跳“你闭嘴吧” 沈辞并非完全没有知觉,一阵头晕过后,感知逐渐回归,他很了解低血糖的感受,并不慌乱,只缓了片刻,便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旋即,便有什么塞了进来。 系统贴心地将完成的部分标绿,现在,全章只剩下了最后一处红色。 谢逾瞄屏幕,心虚道“那个,补充血糖,你舔舔一舔吧,是甜的。” 沈辞还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一卷舌头,果真依言舔了舔,将糖含住了。 迷茫中,只剩下身体本能的念头。 当真是很甜。 投资 低血糖发作起来难受,但补充了糖分后,好得也快。 沈辞按住额角,短暂晕眩过后,撑着身下软垫坐起来“多谢。” 他嘴里还含着糖,说话模糊不清,混了点鼻音,和平常冷清的语调截然不同,谢逾看他一眼,插好钥匙,道“你不是还有会,下去吧,我下回再来找你。” 说罢,他关门落锁,点火启动,一打方向盘,便拐上了校园主路。 沈辞目送他离开,直到宾利消失在视线尽头,才垂下眼睫,将含着棒棒糖拿了出来。 这根不起眼的小东西是昂贵的进口货,香草牛奶味,色泽呈现软糯的米黄,牛奶和香草都用的上好材料。 沈辞捏着棍儿端详片刻,没能猜出价格。 他小时候也没怎么吃过糖,那时家里一直很穷,镇上小卖部离村里好几个小时,即使想得很,也没人给他弄这些精巧玩意,后来奶奶生病起,沈辞那点可怜的工资更是尽数填进了医院,平日吃食堂,连在面上添些浇头都要犹豫,谢少爷这些昂贵而无用的零食他没尝过,也从没想过要尝。 但现在 沈辞看了片刻,重新放回口中。 确实很甜。 他含着糖神游天外,又开始想晚上实验的事情,此时离会议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沈辞准备先回实验室取实验资料,而后再去吃饭换衣服,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迈步往回走,不知不觉,已经刷了卡,走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亮着灯,李越韩芸芸都还没走。 韩芸芸正在抄实验数据,听见声音抬头“师兄,你可算回来了,这是我们今天的实验啊” 她猛地一卡壳。 沈辞本来不觉得有什么,韩芸芸一惊一乍,他便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旋即顿住了。 “师,师兄” 沈辞嗯了一声,故作平静,接过数据扫了眼,拿起报告便出去了。 韩芸芸好半天没说话。 一直到沈辞走远,韩芸芸才如梦初醒“李李李越,师兄在吃什么” 李越“” 他面带狐疑“棒棒糖” 平日不苟言笑的沈师兄含着棒棒糖来实验室,糖果将脸颊撑起圆润的弧度,两人呆呆目送他远去,一句话都不敢说。 韩芸芸呐呐“师兄撞邪了还是我撞邪了” 绕城高速上,系统悄无声息地复现在了谢逾面前。 荧蓝色的光点抖动“恭喜,重要剧情点赛车场事件已经完成,重点台词完成100,人设留存度80,主角在时间中感到了屈辱痛苦晕眩等情绪,情绪吻合度50。” “据系统判定,此次演出吻合度75。” 谢逾“还挺高。” 他只求合格过关,60分万岁,结果还多了十五分,纯属意外之喜了。 “今晚我还有戏份吗” 系统“主线剧情没有了,下一次剧情是周末的聚会,届时您将带着主角参加何致远的晚宴。” “我可以自由活动” 系统翻阅小说“但是有一段背景剧情,唔,您的父亲会要求您回家一趟。” 在原文中,“谢逾”由于主角的忤逆大为不快,在车上将人折腾的半死不说,还想拖到酒店继续,还是谢远山打电话要求儿子回家,主角才逃过一劫。 谢逾问“这个谢远山,什么性格” 他扮演原主的儿子,总要知道亲爹的脾气,才好不露破绽。 系统“谢远山为小说边缘配角,描写不多,经系统提取关键词,为暴躁、易怒、掌控欲强。但他和原主接触不多,您不用担心露馅。” 谢逾原本在调电台,他重复一边,哂笑道“暴躁、易怒、掌控欲强怎么和我亲爹那么像呢” 系统解释“作为被选中的宿主,您和原主有一定相似度,这种相似包括姓名、身高、长相、家庭背景、童年经历等等等等,所以,如果您觉得这个世界中的父亲和原世界相像,也是有可能的。” 正说着话,谢逾手机响了三声,来电显示谢远山。 原主的便宜爹。 谢逾按下接听“喂” 谢远山的声音传来“谢逾,你在哪” 这声音低沉严肃,隐隐藏着怒意,不像是父亲对着孩子,倒像是领导在规训下属,谢逾两秒没回话,对面便沉声“说话。” 谢逾一顿,旋即笑了声,摆足了纨绔架势“在外面玩,有事吗” 谢远山冷冷道“晚上回家一趟,有事找你。” 谢逾“回家有什么事” “公司的事。” “” 一阵沉默后,谢远山耐心耗尽“我不管你晚上要干什么,八点钟,让我在餐桌上看到你。” 说罢,他一句也不解释,直接切断通话。 谢逾关上手机,随手丢进卡槽,他握着方向盘好半天没说话,而后俯身转动电台旋钮,正好切到某场歌剧直播,男演员拖着长长的咏叹调,唱腔千回百转,他跟着哼了两句,而后设置导航“定位酒店。” 系统“宿主原主父亲叫您回家,您不回去吗” 谢逾反问“我为什么要回去” 系统“您不去见当然也可以,但是原主害怕父亲,比较听父亲的话,按照逻辑,您还是见一面比较好。” 谢逾的演绎一直在及格分上下,场外能不丢分,尽量还是不丢分。 谢逾沉默片刻,忽然嗤笑“还真是阴魂不散。” 原主这爹的声音,倒是和谢逾的亲爹一模一样。 晚上八点整,谢逾准时进了谢家。 这是谢远山在江城的住处,临江大平层,客厅落地窗正好对着江水,近年来由于市政规划,两岸的高楼都加装了霓虹灯,一眼看去灯红酒绿,热热非凡。 屋内没开灯,黑灯瞎火的一片,只有窗外透过来的灯火,怪冷清的,谢逾推门而入,谢远山在餐桌前一抬眼皮“回来了把灯打开。” 谢逾开灯,筒灯冷白的光晕倾泻而下,照在铁灰的大理石台面上,更显冷清。 谢逾在餐桌坐定,看清了谢远山的脸。 颧骨突出,脸颊却内凹,他的眉毛浓而厚,眼间距极窄,远远看去如两块砖石覆压在眼睛上,眉心中一道深深的悬针纹,像峡谷裂开的沟壑。 他无声冷笑,心道“还真是像了个八成。” 谢逾不信算命看相,但谢远山这张脸单是看着,就是脾气暴戾,个性偏激的主。 系统打出一行小字,无声提示“原主和父亲关系一般,说话极少,您把握一下。” 谢逾敛眉点头,淡淡问“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谢远山挑剔地打量了他片刻,敲了敲桌面,这是他指挥秘书给他倒水的姿势,但谢逾纹丝不动,他略皱眉头“你今年20多了吧” 谢逾:“24。” 谢远山斜眼看他“都24了,都这个年纪,还是成天在外头招猫逗狗,搞成个混账模样。” 谢逾但笑不语。 他今年24没错,但原主只有22,他故意报大两岁,谢远山没有丝毫察觉。 谢远山皱眉“笑什么” 谢逾一哂“没有,您老说得对。” 作为本市有名的企业家,谢远山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他也无意在谢逾身上多做浪费,只是道“你是我唯一的儿子,24了,得接触些商业上的知识,我给你准备了一笔初始资金,看一看你的投资水平。” 谢逾挑眉,看着谢远山推过来一张黑卡。 谢逾单手夹起卡片打量,卡片滚了金边,在灯光下折射出碎钻一般的光晕,他打量了好半天,忽然笑了“那我用这钱给妈投资个坟,没问题吧” 说这话的时候,谢逾正斜睨着谢远山,他半阖着眼皮,眸子里的光影起伏明灭,幽深如寒潭。 谢远山明显愣了一下“什么” “没什么,说着玩儿的。”谢逾又笑开了,他将卡片捏在指尖,问“里头多少钱” “1000万”,谢远山显然很厌恶儿子吊儿郎当的态度,他眉头紧锁,“谢逾,你知道我的脾气,倘若六个月后你拿不出成果” 谢远山说话,喜欢说一半藏一半,让人去猜。 谢逾笑“行,我知道。” 原主最后没读出个什么,被谢远山打包丢国外读书取了。 念书这事儿对谢逾来说不痛不痒,对原主来说确实是个惩罚,他的狐朋狗友都在江城,习惯了众星捧月,骤然出国念书,没了一堆泥腿子捧臭脚,还被卡生活费,原主很不习惯。 当然没等他读出个子丑寅卯,谢远山急病暴毙,谢少爷被已经变成大佬的沈辞逮回来,掰断手指关精神病院,当然,这些就没必要和谢远山说了。 他们相对而坐,席上诡异的沉默着,说完了正事,爷俩一句寒暄都说不出来。 谢远山摆了家宴,大概是想在吃饭的时候教育儿子,谢逾却不想听他教育,只拖开椅子“行,您还有什么事儿,没事我走了。” 谢远山也不欲多说,摆手“走吧。” 谢逾于是笑了声,将黑卡揣进口袋,他大步流星地迈过走廊,反手关好大门。 等谢家大门訇然紧闭,系统疑惑地打出一个问号“你很讨厌他吗我感觉他对你蛮好的。” 系统掰手指“给你钱,让你去国外读书,回来进公司,这不是很好吗” 谢逾道“那是因为谢远山生育能力有问题,而我是独子。” 若非如此,他连门都进不了。 宿主明显不想多说,系统只好停下,问“那张黑卡呢1000你打算怎么办真的去投资吗” 六个月,融资的时间都不够,谢逾在商业上一无所知,六个月还不够他入门,能投到什么靠谱的项目 谢逾托下巴“本来也没想做什么正经投资。” 还有几年就被住精神病院了,有什么好投资的。 他琢磨“我记得小说最后,我被沈辞关在精神病院,一关就是二十多年,对吧” 系统摸不着头脑“对,但这和投资有什么关系。” 谢逾“这样,投精神病院吧。” 系统“” 哈 “虽然被关精神病院的二十年我不需要一直在,但沈辞那时也病的厉害,他经常来精神病院看我,看我过得好不好,这个时候,我必须到场演戏,对吧” “对” 谢逾摊手“好歹是后半生的家,花它个几百万提升下基础设施,换个舒适的床,搞搞院子,到时候住进去也躺的舒服点。” “” “宿主。”系统诚实评价,“您是我见过最奇葩的宿主。” 谢逾拱手“过奖。” 他开车回到酒店,还真的打开电脑,开始看本市精神病院的信息。 原书没写原主最后被关的医院叫什么名字,谢逾只好一一排查。 江城一共有三家精神病院,最大的一家是公立医院,人员往来复杂,将一个正常人关在这里 ,容易走漏风声,沈辞肯定不会选这家。 剩下两家私立的都在远郊,医院网站做的很漂亮,看不出好坏,谢逾准备各投一点,撞着哪家是哪家。 他抄录精神病院的热线电话,准备明儿上班时间打个电话过去问问需不需要投资,却在将号码存进手机的时候顿了顿,微微挑起眉头。 原主的手机里,本就存了这个号码。 谢逾点开备注1734,青山许医生。 而这精神病院,就叫青山精神病院。 谢逾点开号码,关联到微信,原主和许医生还是好友关系,在半年时间内,两人互相发了几十条信息,都是原主预约,对面报时间。 他们应该是医患关系,还是长期稳定的医患关系。 谢逾上滑,半年再往前,没有任何聊天记录,原主似乎换了手机,看不出更多消息。 谢逾“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小说并无类似内容,应该是世界自动补全的内容。” 谢逾点头,他模仿着原主的口气,试探性发了句“许医生,预约。” 十分钟后,许医生“周六晚上” 谢逾“周六不行,晚上有聚会。” 按照小说,周六是重要剧情点,何致远在酒吧重新组局,要补上今天晚上的缺,他盛情邀请谢逾,还特意嘱咐他把沈辞带过去,然后又是大段马赛克剧情。 谢逾“周日下午” 对面发ok。 对话告一段落。 从两人对答的流畅程度来说,原主和许医生很是熟稔,不虚详细解释,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干脆利落。 灌酒 接下来好几天,都没有任何事件发生。 在原小说中,沈辞发了高烧,在医院挂了三天水,而原主怕他过了病气,三天没找过他,这也是沈辞在小说前期难得的喘息机会。 而现实中,谢逾舒舒服服睡了三天,尝遍了酒店主厨的手艺,甚至饶有兴趣的评价“黑松露有点老,慕斯糖放多了,巧克力壳太厚,感觉不是很正宗。” 系统只能看不能吃,只能在谢逾吃饭的时候怒目而视,无聊的长蘑菇, 终于到了周六这天,又一个重要剧情点。 谢逾翻开小说章节周六的聚会 话说周六这天,何致远惦记着沈辞,抓心挠肝的非要把这清冷美人弄到手,于是组了聚会,他叮嘱谢逾务必将沈辞带来,而原主也颇有几分“兄弟义气”,真将沈辞带去了,几伙人喝的昏天暗地,把学神喝倒胃出血,后头的事情都是马赛克,谢逾猜个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些违背刑法,要进局子的事情。 考虑到剧情完成度,他肯定得将沈辞带去,马赛克的部分则可以自由发挥。 果不其然,大早上何致远就在群里吆五喝六,拉着人攒局。 何致远“晚上喝酒吗搞了两瓶好酒助兴,老地方,江心画舫上,我包场了。” 江心画舫是本市最奢华的游船,也做酒店,每日傍晚启航,在江心过夜,一晚价值不菲。 何致远吆五喝六“周扬,周扬来不来” 周扬“来。” “谢少呢,谢少来不来” 谢逾言简意赅“来。” 何致远醉翁之意不在酒,见着谢逾出声,立马问“你新泡到手的那个大美人,a大那个搞研究的,腰细腿长,可真带劲,他上次跑了,这次来不来” “我俩什么关系,绑也给你绑过来。” 这是原文台词。 谢逾敲着这样亲昵的台词,面上却没什么表情,琉璃色的眸子冷淡疏离,隐隐透着不耐。 何致远喜出望外“不愧是谢哥,照顾兄弟。” 谢逾心说狗屁,照顾兄弟就是把人往兄弟床上送,将人家的尊严踩到泥里,再踏上两脚这是什么狗屁哥们义气。 他越发不耐烦,碍于人设不能多说,捏着富二代的口气又敷衍了何致远几句,便关了手机。 等到了中午,沈辞差不多从实验室出来了,谢逾照着原文给他打电话“晚上有局,七点,收拾好,穿干净点,我来接你。” 这回电话只响了三声,沈辞就接了,他压着声音,很快回复“好。” 听声音,倒比上次少了几分不情愿。 谢逾还有好几句威胁的台词没念,被他一个好字堵了回去,顿了半响,才压低声音继续“乖一点,别忘了你奶奶的名额是我拿到的。” “好。”沈辞回复,“我知道。” 他像是身边有人,将声音压得很轻,原书中的沈辞语调冷冽,从来不给谢逾好脸色,但现在听起来,却有点软。 谢逾“” 他看着手中的原文,略掉了后面几句,咳嗽两声“总之,你老实呆着,晚上我来接你。” 说罢,他直接关了手机。 实验室中,沈辞也按灭手机,重新戴上手套,乳白橡胶裹住修长的手指,微微撑开的一截中透出些微肉色,他一抬眼,韩芸芸正和李越挤眉弄眼。 沈辞停下手中动作,抬眼“有事” “没没有”韩芸芸紧急立正。 沈辞便没再说话,继续看数据,结果一抬头,韩芸芸又躲在试验台后面,扒拉着仪器,探头探脑地往这边望。 沈辞微微叹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芸芸尬笑两声“师兄,就是想问,你最近是不是有重要的事啊你之前从来不在实验室看手机的。” 她其实想问是不是谈恋爱了。 沈辞脸上没想那么多,只嗯了一声。 谢少爷的消息确实重要,晚回了两分钟,都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韩芸芸惊呼一声,用实验报告挡住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李越看他一眼,将另一份文件递给沈辞“那师兄,看您最近挺忙的,学工部那边勤工俭学的单子您还接吗” 李越是学工部学生干事之一,知道沈辞的家庭状况,之前沈辞勤工俭学,李越会给他留下些报酬丰厚的活计。 沈辞点头“还接。” 他委身谢逾,主要是为了奶奶的药物合同,但在经济方面却没有获得多大的支持,依然捉襟见肘,以沈辞的骄傲,也开不了口向谢逾借钱。 李越道“目前主要有两个短期单子,一个是给下周的药物动力学当临时助教,他们助教住院了,下下周期末,得给学生讲讲作业,一节晚自习有五十的补助。” “还有一个,去郊区的医院学校当志愿者,配合学校宣传部工作,有200的来回路费。” 两个活都不困难,不耽误什么事,沈辞点头“都接了吧。” 此时临近秋冬,太阳落的快,周六晚上不到七点,天便黑了个彻底。 江心邮轮靠在岸边,霓虹灯已经亮起来了,船舱中有人蹦迪,爆闪的灯球随着剧烈的鼓点一起跳动,花花绿绿一片,晃得刺眼。 何致远叫了香槟塔,两百多只高脚杯层层堆叠,黄金色的酒液从顶端倾泻而下,一半倒进杯里,一半挂在杯壁上,空气中弥散着刺鼻的酒精味。他们用的是瑟洛斯的贵价香槟,均价上万,就这么一座塔,便浪费了数十万。 沈辞从谢逾的车上下来,江边的风一吹,他便伸手拢住了衣裳。 很冷。 谢逾跨上船,将外套递给侍应生,很快就有人上前引路,带着他往里走。 谢逾走了两步,见沈辞落在后面,便微微偏头“怎么不上来” 沈辞垂眸跟上“就来。” 他站上船舷,船身在江水中轻轻摇晃,随后鸣笛两声,游船渐渐驶离岸边。 沈辞最后看了一眼江岸,和谢逾一同上了二楼。 从现在起,这船就像是一座孤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公子哥们在里面肆意欢笑,而其他人孤立无援,也求救无门。 谢逾穿过人群,在最里面的小包厢落座。 何致远和周扬已经来了,两人一左一右,将中间位置留给谢逾,林音带着小包,拘谨地坐在何致远旁边,看见谢逾沈辞,她眼神躲闪,飞速移开视线。 何致远视线在沈辞身上巡视一圈,旋即揽过谢逾。嘻笑道“好兄弟” 谢逾不动神色拂开手,皮笑肉不笑“那是自然。” 何致远丝毫没察觉谢逾在推拒,他递来香槟“就等你了。” 谢逾抿了两口,扭头和旁人说话。 何致远意不在此,便放开他,转到了沈辞面前,他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一边,而后躬下身,在离沈辞鼻尖二十厘米的地方停住,将酒杯放在他面前,笑道“沈先生,给个面子” 这是杯酒精度62度往上的烈性白酒。 沈辞这种不会喝酒的,只一杯,就能让他喝到吐。 何致远不敢用烈酒灌谢逾,只给他拿一杯香槟,但是对着沈辞,他便无所顾忌了。 沈辞淡然道“我不会。” 闻言,不仅何致远,周扬也笑出了声,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他们这些纨绔玩到兴头,说灌便灌,还管得上会不会喝便是喝到吐了,又能怎么样 何致远眯起眼睛,端起杯子“真不会船上所有人都会。” 就算不会,上了这船,也该会了。 沈辞平视他“不会。” 何致远显然没想到沈辞这么不给面子,他的脸色骤然阴沉,旋即冷笑道“好啊,好得很。” 说着,他忽然端起酒杯,重重抵在沈辞唇下,左手探向沈辞脖颈,想要硬掰开他下颚,将酒灌进去。 “我硬要灌,你喝不喝” 沈辞偏头躲避,但椅子空间有限,脊背抵上靠垫,已经没有退路。 他皱起眉头,面露憎恶,那酒液近在咫尺,不少从杯中泼出,濡湿了衬衣领口,只需一低头,就能闻到酒精刺鼻的味道。 他抿住唇,退无可退。 “喂,我说。” 身后忽然有人说话,然而美人当前,何致远满脑子都是沈辞恹恹的神情,那表情似轻蔑,又似憎恶,刺眼的很,烧得何致远心头火起,他迫不及待想要将酒液灌进去,让这张漂亮的脸染上恐惧、绝望何痛苦,他要灌得这人呕吐,抽搐,最好再也摆不出这种表情 “喂,我说” 何致远正想着,却忽然感到背后一股大力,旋即被人拎着退开两步,强行压在了座位上。 何致远愕然回头,谢逾正施施然松开手,轻轻拍了拍袖口,如同拂去什么脏东西。 谢少爷瘫软在座椅上,挑眉看他“喂,我说,酒会刚开始,把人都灌醉了又什么意思,我们慢慢来,别那么急吧” 何致远“可是” 他还没可出个什么,却见谢逾半垂着眉眼,轻飘飘地瞥过来,定定看着他,似笑非笑,他分明坐在灯红酒绿中央,一双黑眸映照着灯火,却清寂冷漠,幽如寒潭。 何致远脊背一凉,莫名不敢说话了。 他摸了摸鼻子,端着酒杯坐回来,讪讪道“也是,才刚开始,夜还长,夜还长。” 虽然在场都是富二代,却也有家世高低,谢逾算是江城顶级,在场都得给他个面子。 期间,又续了几摊酒,富二代们嬉笑怒骂,周扬玩起了色子,不大不小地开了两局,包厢中还有人点起烟,吞云吐雾的。 沈辞呛了两口,压着嗓子咳嗽,片刻后,他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谢逾点头。 他于是快步走上甲板,早秋江风寒凉,对着人那么一吹,就将烟草味吹散了,沈辞沿着船舷,在寂静无人处站定,听江水一浪接着一浪奏起连绵潮声。 这投来十分钟,可能是今夜稍有的宁静了。 他站了一会儿,正要回去,忽然听见有人小声叫他“沈辞” 沈辞循声望去,林音藏在阴影里,神色迟疑,似乎有话要说。 沈辞问“林音小姐,有什么事吗” 林音名义上是何致远的女朋友,心思却通透,对何致远没什么感情,左右不过图他的钱,来宴会装装花瓶,前半场晚宴她一言不发,沈辞没想到林音会找他搭话。 “沈先生,是这样的,”林音踌躇片刻,还是开口,“我来的时候看到了何少的手机,他在和谢少聊天您知道他说了什么吧” 林音半个圈子里人,她人不坏,虽然势单力薄,拉不了谁出泥潭,但有些事看见了,就想提个醒。 沈辞一怔“什么” 林音深吸一口气“是这样的,何少组局,要谢少来玩,特意问了谢少能不能带你了,然后谢少说,都是好兄弟,绑也绑给他来这话在我们圈子里默许了什么,您知道的吧” 江上寒风吹拂,沈辞顿在原地,莫名有些冷,他将冰凉的手指拢在袖中,拢了拢衣摆“我不知道。” 林音一咬牙“就是允许旁人,多人,很多人一起玩的意思” 瓷器 “就是允许旁人,多人,很多人一起玩的意思” 沈辞顿在原地,脸上没什么变化,握着栏杆的手指却用力收紧,指节发白泛青,细细看着,还发着抖。 他声线发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嗓子里拧出声音来“原来如此。” 原来这船上的花样,比他能想象的极限还要不堪。 林音不敢看他,一鼓作气“我知道您不是这圈里人,但上了这条船,离岸几公里,您游也游不出去,您要是实在不愿意,就去求谢少吧软着声求几句,将他哄高兴了,或许,或许” 或许什么,林音说不下去了。 谢逾在圈中什么风评,林音心里门儿清楚,何致远已经是个十足的烂人,谢逾却比他还要过分,何致远要林音当女朋友,林音看在钱的份上还能同意,要是谢逾,那她只有有多远跑多远了。 这样一个人,会因为几句哀求,就放过沈辞吗 林音说着,自己都觉着软弱无力,她仓促道“总之,就是这样,您看看怎么办好吧。” 说完,她匆匆走了,几下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这里又安静了下来,天地间只剩下浪和风的声音。 沈辞放开栏杆,才觉着手指冷的像冰,江风直往袖子里钻,连带身体也发冷发麻,等到实在无法再拖,他垂眸走入船舱,在包厢前站定,又顿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推开房门。 房门活页转动,发出吱嘎轻响,沈辞放眼望去,富二代们已经喝了三轮酒,各个东倒西歪。 谢逾坐在上首,端着杯香槟斜靠在椅背上,两条长腿交叠搁着,仪态肆意风流,倒不见几分醉意,看见沈辞,便招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他右边,何致远面前空了三四个酒瓶,醉醺醺地摊在一旁,看见沈辞,也嘿嘿笑了两声,他俯身和周扬说话,视线却尽情在沈辞身上巡视,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乐成一团。 沈辞迎着两人目光,胃里直犯恶心,他垂眸绕过丑态百出的众人,坐在谢逾身边。 谢逾抿了口香槟“去哪儿了,这么久” 沈辞“船舷上站了站。” 谢逾“船舷江上风那么大,不冷吗” 沈辞“不冷。” 他心中装着事儿,表情冷,语调更冷,末了又想到林音的劝告,要软声哀求,说两句好话,身形便是一僵。 其实沈辞自个心里也门儿清楚,在这孤岛一般的船上,只有谢逾开口才能替他免了这场屈辱,可惜他向来不求人,即使有心求饶,也说不出什么软话,于是沉默着不动了。 说话间,包厢门转动,又进来几个人,都是些玩在一起的富二代,厅内越发喧嚣。 沈辞的视线在他们脸上转了一圈,想起林音说“多人,很多人”,面色又沉了几分。 他们相继落座,林音站起来,客气打了招呼,然后陪笑喝酒。只有沈辞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端正挺拔地像私塾里的教书先生,他的气质太过沉静文雅,和烟雾缭绕的包厢格格不入,便有人指他,顺口问“这是谁” 谢逾还没回话,何致远抢白“谢少的小情人,漂亮吧” 他挤眉弄眼的暗示“谢少今晚特意带来的,大家懂吧” 一阵哄笑。 沈辞克制不住地收紧了手指,指甲陷入掌心,留出半月型的印记。 他浑身发冷,包厢中弥漫着烟雾,热且闷,但饶是这样,也没法让他暖和上半分。 对何致远这样的纨绔而言,今夜只是无数个纵情声色的夜晚中里平庸的一晚,是一场消遣寂寞的游戏。可对沈辞而言,他就是这场游戏里的玩具,没人在意他的喜怒,他甚至没有叫停的权力。 此时包厢里已经有了十来个人,何致远招呼大家玩色子,谈笑间赔了辆豪车出去,赌到兴头上,还嫌不够尽兴,大声吆喝“外间还有人吧,这么不进来方郁呢他玩牌厉害,秦恩也好久不见了,去问问张思明来不来” 他报菜名一样,念出了好些名字,都是江城排得上号的纨绔,一时间,整个包厢只有他一人喋喋不休。 谢逾坐在原地,脸上若有似无挂着笑意,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只看着何致远,像在看猴戏,忽然间,他转头看向沈辞,狐疑“沈助教你冷吗” 身边的沈辞脸色白的吓人,他死死攥着衬衫下摆,将布料捏出大片的褶皱。 谢逾“很冷空调已经调的很高了,你病了吗” 说着,他伸出手,想要试一试沈辞额头的温度。 手指刚刚触碰皮肉,沈辞忽然伸出手,扣住了谢逾的袖子,他拽的极其用力,死死攥着那节可怜的布料,如同抓着什么救命稻草。 这时,谢逾才发现他微微发着抖。 谢逾一愣“沈助教” “谢逾。”沈辞垂着眸子,长睫覆盖下来,在眼底落下一小片阴影,他稳住声线“你之前说过的话,还做数吗” 谢逾“嗯” 沈辞抬头看着他,眸子映着船舱的灯火,他说“瓷器。” 瓷器,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谢逾许诺的安全词。 沈辞明白,要想结束这场游戏,只能去求谢逾,谢逾是游戏的庄家,而他是牌桌上的玩具,玩具身不由己,没有叫停的权力,可他忽然想起来,其实谢逾给过他一个承诺。 许诺他说出这个词,游戏便会终止。 “瓷器”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何致远和李扬对视,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沈辞这话说得突然,且没有前因后果,他们都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何致远嗤笑“沈助教也没怎么喝啊,这是闻着酒味熏糊涂了” 沈辞没理会,只定定看着谢逾。 谢逾坐直身体,皱起眉头,他微微怔愣,似乎在思考,在漫长的沉默中,沈辞自嘲一笑,双手脱力,旋即松开了谢逾的衣摆。 也是,纨绔少爷当时信口一说,怎么能做的了真呢他怎么又信了呢 游戏一旦开始,还有玩物说不的余地吗 沈辞面色惨白,唇色也惨白,像是瞬间被抽干了精力,他闭目靠回座椅,一句话也不说了。 谢逾将这词在舌尖滚了一圈,默念“瓷器” 这词耳熟,但小说中没有,他皱眉回想,终于在电光火石间捕捉到了一丝线索。 安全词。 谢逾当时说这词就没过脑子,而且他自信绝不会用过激手段,不至于让沈辞说安全词,就没怎么记,可现在 他环顾四周,宴会开始没几个小时,纨绔们玩得不亦乐乎,沈辞虽然在旁作陪,但安静坐着,没人去闹他,唯一一个何致远闹事闹到一半,还被谢逾拎走了,最多就是烟味重,不能玩手机,有点无聊,但以小说中沈辞的忍耐程度,怎么也不至于到要说安全词。 可他看向沈辞,主角确实脸色难看,指尖拢在袖中,却依旧能看出抖得厉害。 冷吗 许是谢逾注视的时间太长,沈辞闭目靠着,他表情冷淡平静,仿佛不曾说过什么,可细看之下,竟然连睫毛也抖了起来。 他确实在害怕,很害怕。 谢逾豁然站起来。 他从椅背上拎起风衣,环顾一周“对不住各位,我今晚还有事,先走一步。” 沈辞愕然睁开双眼,旋即腕上一痛,却见谢逾扣着他的手腕,将他直接拽了起来,沈辞踉跄两步,而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劈头盖脸的罩下来,把他整个拢住了。 是谢逾的风衣。 何致远一愣,下意识伸手来抓沈辞“不是,才几点啊,就要走,不是说好通宵的吗” 谢逾拂开他的手,将沈辞牢牢扣在怀里,没让他碰到人,只冷淡道“我有急事。” 他拉着沈辞,快步穿过船舱,将人直接带出了那灯红酒绿的欢乐场,他步伐极快,像是稍微慢了一步,就会发生什么坏事,沈辞被他拉的踉跄,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谢逾一句话没问,只扣着他穿过了灯红酒绿的船舱,身后的烟雾缭绕被尽数抛在身后,江风一吹,连酒味也散了大半。 他们来到了游船上方的观景平台。 谢逾道“坐吧,等着,我叫家里的船来接我们。” 游船已经开到江心了,再开回去又得不少时间,谢逾干脆叫人来接,他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嗯嗯两声,便敲定了。 沈辞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有种茫茫然的不真实感,拘谨地坐了个边,拢着衣摆不说话。 这里是游船最高处,三三两两放置着数十张沙发,顶上砌了玻璃顶,抬头便能看见满天繁星,往左右两边眺望,看见两岸高楼和橙黄色的灯火,配上习习江风,倒很是惬意。 风景好归好,但是一群富二代来船上狂欢,可不是为了看星星的,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个买饮品的柜台还开放着。 柜台服务员坐这好半天了,一个客人也没有,闲得扣手机,看见谢逾沈辞,便热情招呼“两位来点饮料吗” 谢逾道“给我调杯日出,酒放多一点。” 服务员殷勤点头“好的先生。” 橙红的酒液落入杯中,在边缘镶嵌上柠檬,服务员将杯子推给谢逾,而后看向沈辞,“这位先生呢” 沈辞停了片刻才知道在叫他“我不喝。” 柜台上随便一杯饮品的价格,都抵他好几天的伙食了。 谢逾却道“你不是冷吗喝点东西暖和。” 似乎料到沈辞不会开口,却谢逾视线掠过菜单,像是要帮他做决定。 沈辞跟着看去,菜单上大部分都是酒,有鸡尾酒有纯酒,白兰地龙舌兰,甚至还有俄罗斯的伏特加,其中不少浓度挺高,比何致远推来那杯还要高,沈辞一杯下去,绝对要吐,但 这回谢逾无论给他递哪杯,他都会喝的。 只是一杯酒而已,换谢逾带他出来,实在是太过划算的交易。 却见谢逾将菜单翻来覆去,很不满意的样子,最后,才伸手一指,点了点角落某款。 “喏,给他这个。” 沈辞依言看去,却完全顿住了。 热牛奶。 大腿 看见谢逾指的饮品,不仅沈辞愣住了,连店员都愣住了。 “您是今天晚上第一个点牛奶的客人。”店员一边接牛奶,一边调笑“带着男朋友上游船,就是为了喝牛奶来的” 沈辞一愣“不是” 他是谢逾签下的协议对象,算不得男朋友。 谢逾却道“他胃不好,喝酒会吐。” 店员在船上工作好几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他视线在沈辞谢逾两人中巡视一圈,见谢逾锦衣华服,身上一水儿奢牌,表也是镶宝石的,又见沈辞衣着质朴,便明白了大半,笑道“现在不是男朋友,以后可说不定。” 谢逾哂笑“他脸皮薄,别调笑他了。” 牛奶不需要调制,十几秒就接好了,谢逾接过,递给沈辞,热乎乎的蒸汽往上涌,带着奶香,沈辞隔着杯套握住,浑身都暖和起来了。 他敛眸“谢谢。” “没事。”谢逾往江上一望“我家的游艇来了,准备登船吧。” 半个小时后,沈辞坐在谢少爷的私人游艇里,捧着打包来的热牛奶,身下是柔软的布艺沙发,很软,轻轻坐个边,就整个陷下去了。 从游艇窗舷往外看,他能看见另一艘渐行渐远的航船,正是他们刚刚下来那艘,船上灯红酒绿,闪烁着刺眼的霓虹,将附近的江水都映成了淫靡艳丽的模样,而他现在在的这艘,船舱整洁干净,灯光呈暖黄色,此时平稳地行驶在江面上,远处的码头已依稀可见,最多再过十分钟,他们便靠岸了。 沈辞有点恍惚。 他就这么轻易的,从那艘船上下来,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他和谢逾第一次见面时,谢少爷就定下了安全词,说是当他无法承受,说出这个词,一切都会停止。 沈辞将这当作一场拙劣的玩笑,他并不相信区区一个词能约束的了谢逾,更不相信嚣张跋扈的谢少爷会顾及他的感受,这不过是上位者惯常的手段,猫捉老鼠一般,给予廉价的希望又收回,观赏下位者苦苦挣扎,以此取乐。 但或许雨天盖在头上的毛巾,低血糖时递过来的棒棒糖,短短几日几日相处,谢逾远没有传说中的暴戾,也不曾对他用过什么手段,让沈辞渐渐放松警惕,于是在那个孤岛一般的游船上,在那个烟雾缭绕的包厢里,他说出了这个词,就像溺水之人拼尽全力,想要抓住救命稻草。 在谢逾诧异看过来,旋即沉默的那几秒,沈辞想,他挣扎的样子一定可悲又可笑。 明明是砧板上的鱼肉,却妄图叫停执刀者的游戏。 可是真的有用。 谢逾仿佛只是带他来给朋友看看,捧个场,在他说出那个词后,就带着他离开了,甚至没有询问理由。 这个安全词,居然是有效的。 船舷里点了香薰,乌木檀香味,伴随着起伏的江水,让人想起雨后森林或是深山古刹,人们点着炉火睡在营帐中,听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 沈辞被软质沙发包裹,有些昏昏欲睡。 这时在是有些新鲜的体验,在谢少爷身边,他从始至终精神紧绷,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发难,就算第一晚睡在酒店的床上,也仅仅是小憩,而不是睡眠。 但现在,仿佛望不底的深渊忽然有了底线,玩具忽然握住了游戏停止键,他便放松了下来。 沈辞抬眼,谢逾坐在他对面,谢少爷依旧坐没坐相,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一双长腿盘起来,正漫无目的划着手机,姿态矜贵慵懒,如同没有骨头的大猫。 然而表面看上去宁静,谢逾脑子已经要吵炸了。 系统“啊啊啊啊啊宿主” “宿主你在干什么啊宿主” “今晚是重要剧情点,你还有好多台词没有说啊啊啊啊啊啊” “崩掉了啊崩掉了啊完全崩掉了啊” “这样下去你会不及格的啊啊啊啊啊啊” 谢逾额头青筋直跳“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系统暴躁,如同古早港台言情中撒泼的女主“我怎么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谢逾心情微妙,心道他和主角还没发展出什么呢,却和电子生命说上小言台词了,他按住额头“不是,你想想,我这不是为了我的人设吗” 系统“哈你什么人设” 谢逾循循善诱“沈辞刚刚说了安全词,在特殊游戏中,安全词代表什么” 系统“” 它迟疑“不能被突破的底线” 谢逾“沈辞说了安全词,而我是一个异常专业的人士,那么按照专业的做法,我该怎么做” 系统“” “立刻停止游戏,将受方带离现场,如果受方依旧处于崩溃边缘,安抚受方情绪。” 谢逾“我立刻停止了游戏,将沈辞带离现场,并买了热牛奶安抚他的情绪,这是不是一个专业人士应有的职业素养” 系统“” 这玩意还特么有职业素养一说 它感觉有点绕,一时没有辩驳,只是道“可我还是要扣你的分。” 它细数谢逾的问题“很多台词你没说,主角虽然感到了难堪和屈辱,但不够强烈,没达到阈值,还有” 谢逾大惊“这玩意还有阈值差不多得了吧” 系统义正言辞“我们是正经系统有严格的评判标准的” 谢逾“行吧还有什么,你继续。” 系统“你们的肢体接触也远远不达标” 原文有很多肢体碰触的细节描写,谢逾今晚就拉了个手腕,完全不够。 谢逾自知理亏,摆手示意它随便扣,之前的两次都超过六十,平均一下,问题不大。 一人一统争辩完毕,只听汽笛长鸣一声,船体微微晃动,工作人员拉好揽绳,他们已经靠岸了。 谢逾跨上岸,寻到了自家宾利,他喝了酒,不能开车,便找了个司机,眼下人已经到了,谢逾将钥匙丢过去,拉开了后座门。 原主酒量好,那是和狐朋狗友在欢乐场中纵情声色练出来的,谢逾酒量一般,他混着喝了些香槟红酒,已经有些醉了,半躺在靠垫上,合眼小憩。 前座是司机和空着的副驾,沈辞微微犹豫,和谢逾一起进了后座。 谢逾掀起眼皮,半醉不醉,像只懒散的大猫,他看着沈辞,惦记着没完成的剧情,忽然敲了敲系统“统啊,那个肢体接触的要求,今晚什么时候都可以,对吧” 系统还在生气,语调平平“是的,你们本来应该在船上呆一整夜,明天凌晨才下船的,什么时候都可以。” 谢逾闷笑一声“这好办。” 商务款宾利后座宽敞,他和沈辞各据一边,井水不犯河水,却见谢逾抬起手指,装模做样的揉着额头,轻声叹气。 司机听见后座动响,忙问“谢少,您还好吗” 谢逾:“唔,没事,喝酒喝得有些晕。” 沈辞本来好好坐着,闻言也扭头,看了过来,在谢逾脸上停了片刻,又很快移走了。 司机却不想错过献殷勤的机会,连忙道“前面就有药店,要不要我下去买点醒酒药” 谢逾“不用,我躺躺就好。” 司机“后排座椅可以调成躺姿,要我帮您” 话音未落,谢逾往身边一歪,直接倒在了身边人身上,脑袋枕着大腿,就这么靠着他躺下了。 沈辞吓一跳,抬手想要推开,谢逾怎么可能让他推,揉着额头碎碎念“这酒真的,喝得人头疼。” 他欲醉不醉的,哼哼唧唧叫着头疼,音调莫名有点糯,沈辞一顿,手指悬在谢逾额上三寸,最终抿唇放下了。 谢逾惦记着没说的台词,便半睁开眼,不满道“沈助教,干嘛,这腿躺不得” 沈辞垂眸看他一眼,没说话。 这台词是原文的台词,原主在宴会上说的,小说描述,当时沈辞的神色冷的像冰,当真没给谢大少什么好脸色,借口去洗手间,直接将人从腿上推了下去。 小说里的谢大少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他揪住沈辞的领子将人后脑往墙上撞,当场人就撞懵了,谢大少犹嫌不够过瘾,便掐着沈辞脖子,一膝盖顶上小腹,沈辞当场便按着胃吐了,弓着身子蜷起来,又被谢大少扯着摔在椅子上,当着一群人上手扒衣服。 谢逾还记得这段的描写,说沈辞被拽住头发,被迫低头,脖颈和脊背崩出漂亮的曲线,暖玉似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让人想捏着把玩。 平日谢逾看见这些描写,不会有什么反应,但现在他喝了酒,枕着沈辞的大腿,视线在他锁骨脖颈处巡视一圈,倒真琢磨出了两分韵味,颇有点见色起意的感觉。 毕竟沈助教长得实在好看,眉目清冽冷肃,端庄又平和,往面前那么一站,皮肤白釉似的,让人想到玻璃展柜里的昂贵的古董瓷器。 若能将这样的瓷器放在手中把玩,绝对是人间一大乐事。 谢逾心道罪过罪过,怎么和原文里的变态一样,惦记起主角来了,连忙收敛神思,继续演绎台词。 “沈助教,依照我们的协议,不说你这腿,你全身上下每一块皮肉,都是我的。” 按剧情,沈辞该剧烈挣扎,但是谢逾等了半天,对方都没动静。 谢逾“” 他继续演绎,按照剧本要求微微眯起眼睛,神色危险“沈助教,别忘了,你奶奶的名额是谁” 小说中,这句是王炸一样的存在,谢逾每次说出来,沈辞就乖了,这次也不例外,按照剧本,他会瞬间僵直身体,而后瘫软下来,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虚无而空茫的注视着远方。 然而谢逾还没说完,沈辞忽然叹了口气。 他并拢大腿,让最有肉感的一段稳稳地托住谢逾的头,而后扭过头,不自然地看向窗外,平平道“你若想躺,就躺吧。” 谢逾“啊” 这一下,把谢逾直接给整懵了。 他脑袋给酒精麻得不怎么清醒,心道“什么玩意怎么就我想躺就躺了” 他皱眉等了半天,沈辞这清高的好学生还真就默许谢大少把他当枕头,两条笔直的长腿乖乖放着,一动不动。 谢逾“” 凭心而论,要是沈辞拼命挣扎,三贞九烈抵死不从,他还能带入恶霸角色,好好把戏演完,但沈辞这样让他靠着,他倒是尴尬起来了。 枕着的一双腿修长笔直,骨肉匀称,大腿上肉感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细瘦,也不显粗壮,枕起来很舒服。 沈辞没什么好衣服,都破旧抽丝,松松垮垮的,显不出腿型,但谢逾光想着,就知道这腿套进西装里有多好看。 他将天马行空的思绪拉回来“沈辞,我给你买了衣服,你为什么不穿” 他非常努力地进入恶霸角色“回去给我穿,我要看。” 沈辞垂眸看他一眼,没说话。 谢逾再接再厉“记住了,你的腿我想枕就枕,不分时间和地点。” 这也是原文台词。 沈辞又看他一眼,还是不说话。 谢逾“” 他的头这回真的痛了,晕乎乎地感觉哪里不对,不再搭理沈辞,有气无力地使唤司机“师傅,快点回家吧,我好困啊。” 医院 谢逾醒来时是大中午了,他往旁边一看,被褥好好铺在一旁,沈辞已经走了。 沈大学霸有早会,每日作息规律,雷打不动,和谢逾这种咸鱼二代不可同日而语。 系统提醒他“快中午了,你下午约了医生。” 说得是青山精神病院的许医生。 谢逾比了个ok的手势,爬起来洗漱,顺便用手机搜许医生的资料。 他点开青山精神病院官方网站,点进“医生风采”栏目,浏览每一位执业医师的过往成就和主攻方向。 许这个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青山精神病院只有一位医生姓许,名叫许青山,是医院负责人兼院长,主攻方向焦虑、妄想、精神分裂和躁郁症。 谢逾视线略过许青山的照片,微微停顿,将他的信息一一记在脑子里后,琢磨着如何开口套话。 原主是许青山的老客户,但是上一次预约还在半年前,两人平常也不说话,应该并非朋友,只是普通医患关系,谢逾有系统坐镇,不担心被人看破身份。 谢逾上车设好导航,青山精神病院坐落在城郊,他开了约40分钟,进了医院的停车场。 许院长的诊疗室在医院三楼,谢逾径直坐电梯上去,他找到具体位置,推开门,便和个文雅男人打了照面。 许青山今年三十出头,保养得当,通身一股儒雅文气,看见谢逾,他虚扶眼镜“小逾谢先生,请坐。” 谢逾在对面落座,就见许青山在他面上巡视一圈,笑道“你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 谢逾道“确实,最近比以前舒坦了些,许是想开了。” 他不知道原主什么情况,但一个精神病医生称赞他状态好,大概都能用想开了敷衍。 许青山“按照惯例,先做套心理测试,看看最近情况吧。” 他拿了纸笔,推给谢逾,纸上白纸黑字印着题目,是用来评估精神状态的。 谢逾还没说什么,只拿起笔,脑子里的系统已经吵疯了。 “不是,宿主,你真的做啊你真的要做吗” 谢逾按住额角“小点声,吵得我头疼为什么不做” “会掉人设的吧。”系统忧心忡忡,“您是心理健康的健全人,原主如果真有神经病,您瞎写试题,肯定和他对不上号的。这个许青山我查过了,他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曾海外留学并攻读心理学博士学位,治疗经验丰富,一旦他看出问题,我们该怎么办” 谢逾咬开笔帽,挥笔作答“放心,他不会看出问题。” 系统“可是” 谢逾食指压上唇“小声些” 系统愣了两秒,旋即打出三个感叹号“” 荧光蓝色的对话框疯狂闪动,系统焦急地显示“你怎么能对我做动作呢许青山还在对面看着,会暴露你有系统的,” 谢逾方才的动作毫无掩饰,许青山尽收眼底。 谢逾“别急,看许青山。” 系统转头,只见许青山扶了扶眼镜,丝毫不惊讶谢逾对着空气说话,他若有所思地审视着病人,不时低头敲击电脑,记录着什么。 二十分钟后,谢逾搁笔,将试卷递了回去。 许青山接过试卷,从头到尾仔细浏览起来。 系统心惊肉跳。 它虽然没有实体,心脏却仿佛跳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扒拉着什么缓解不安,却见谢逾大爷似的摊在座椅上,满不在乎地把玩办公桌上一盆绿萝,捏捏叶子扣扣花盆,丝毫不见紧张。 系统“” 在它几乎窒息的时候,许青山终于看完了卷子,他略露出一点笑意“我所料不错,你的情况在逐渐好转,虽然还有些问题,但比起之前,已经好多了。” 谢逾表情不变“是吗,我也觉着。” 许青山颔首“既然如此,之前的药你继续吃,我给你调个方子,把剂量减轻些。” 说着,他不住点头,像是由衷为病人的康复高兴,谢逾在旁边观察着,冷不丁问“大夫,我这病,有痊愈的可能吗” 许青山闻言,微微叹气“小谢先生,是这样的,有些事情,还是得你自己放下,逝去的人终究已经逝去了,夫人如果在世,也不会希望看见孩子这样的。”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谢逾却像是听懂了,他在系统茫然无措的注视下颔首“你说得是,可若是那么容易就走出来,我也不会病那么久了。” 接下来,许青山又问了些话,谢逾一一回了,说得滴水不漏,两人你来我往,许青山不时颔首,居然毫不起疑。 他俩说到尾声,隔着玻璃窗听见有大巴刹车,青山精神病院位置偏僻,少有车辆来往,院内静悄悄的,这刹车就格外明显。 谢逾呷了口茶“什么情况,送病人用大巴一车一车送” 许青山从窗户前往下望,笑道“是一些学校的志愿者,他们帮我们干一天活儿,拍个照拿去宣传口宣传,每年都要来一两次的。” 两人又寒暄几句,许青山给谢逾递了药方,让他去开药,下午的咨询便结束了。 谢逾从电梯下行,恰好遇见志愿者们从楼梯上楼,领队拿着小旗,写着a大志愿小组,他冷淡地瞥了一眼,便往药房去了。 人群中,沈辞动作一顿。 这是a大组织的学生志愿活动,来远郊的精神病院当一天志愿者,参参观,扫扫地,配合宣传委拍照,就给200补助,钱多事少,沈辞还是靠着李越的人脉才抢到了。 但他怎么也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谢逾。 还是这样的谢逾。 谢家大少爷嚣张跋扈又风流肆意,嘴角时刻噙着笑,可刚刚路过的时,他神色冷寂,面上绷得很紧,没有半点笑意。 谢逾的骨相轮廓其实极为清晰锐利,平日挂着笑,才柔和一些,现下冷着表情,眉宇间全是倦怠,便有种生人勿进的冷肃。 有同学看见沈辞的视线,好奇打量“沈师兄,你认识那个人” 谢逾身量高,长得也好看,单是背影,就足够吸引人了。 沈辞道“是我的朋友。” 他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谢逾会出现在这里。 谢少爷金尊玉贵,豪车名表,应当不至于有什么精神问题。 沈辞思量片刻,和领队招呼“我朋友在,先走一步。” 学生志愿活动没有严格规范,拍照时人在就行,领队挥手示意他自便,沈辞上前两步,跟着谢逾下了楼。 他在转角阴影处站定,看见谢逾进了药房。 过了片刻,谢逾取好药,将药单随意丢进垃圾桶,而后迈步走了。 沈辞顿了片刻,从阴影中走出来,立在垃圾桶前,看清了药单上的文字。 “拉莫三嗪分散片三盒,碳酸锂片一瓶,奥卡西平片两盒” 三种药物,都是用来治疗躁郁症的。 他俯身捡起药单,抚平皱褶,盯着看了好半响,收进了胸前口袋中。 另一边,谢逾刚刚走出院门,忽然一拍脑袋“我怎么把投资给忘了” 他最初找精神病院就是为了投资,结果咨询一场,倒把正事给忘了。 谢逾起身折返,系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面前,荧蓝色屏幕撞了撞谢逾“宿主,刚刚那个表是怎么回事你好游刃有余的样子。” 正常人装精神病是很难的,更遑论做完一套专业量表却不露任何破绽,可谢逾甚至没有停笔思考,行云流水地写完了。 谢逾笑了一声“因为我也得过精神病啊。” 系统“” “” 它提高音量,不可置信“什么” 谢逾表情平静,毫不在乎刚刚丢出了个惊天炸弹“高中的时候有,轻微的,不严重,已经好了。” 他笑看系统“你不是说我和原主有一定相似度,包括姓名、长相、家庭背景、童年经历等等等等,那么原主遭遇过的事情我也遭遇过,这很正常。” 系统愣愣“什么” 谢逾是原书中的配角,戏份占比少,也没有描写刻画,系统并不清楚他的背景。 谢逾云淡风轻“没什么,就是父亲喜欢虐待,让母亲未婚先孕,然后将人打进精神病院,之后虐待孩子,想把孩子丢福利院,最后发现精子活力不行,只有这一个孩子可以继承家业,于是又颠颠接回来,放在身边养。” 系统略微卡壳,它明明是个电子生命,却和人类一样窒住呼吸。 他小心翼翼“你的爸爸,打你吗” 谢逾哂笑“你把我身体弄过来的时候我背上那些痕迹你没看见吗,就是小时候打出来的。” 系统一怔,涩然“似乎是有的。” “得益”于家庭,谢逾和原主一样,也得过躁郁症,高中时候尤其严重,一度无法学习,也正是那个时候,他学会了喝酒打架开机车,后来经济独立远离原生家庭,加上药物的干预治疗,他才好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吗原主也是这样的吗”系统有点难过,喃喃自语“那他脾气那么暴躁,还有特殊癖好,也是情有可原。” 谢逾嗤笑一声“屁咧,我也是这样过来的,我怎么不暴躁” 他有些烦闷地拆了根棒棒糖,舌头沾了沾,又道“因为父亲是人渣,小时候受过虐待,所以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无辜的人,这和人渣有什么差别” 棒棒糖含在嘴里,却没什么味儿,谢逾吃也吃不下去,干脆丢了“算了,先找许青山谈投资吧。” 他去而复返,此时大厅里都是志愿者,沈辞隐在其中,并不显眼,两人擦肩而过,谢逾没看见沈辞,沈辞却看见了他。 谢逾电梯上楼,沈辞记下楼层和停顿时间,悄然跟了上去。 他看见谢逾上了三楼,转进院长办公室,于是状似不经意的路过,从玻璃窗瞥了一眼。 许青山坐在问诊台,手里一本深绿的病例,现在大多医院都数字化了,但许院长还保留着手写病历的习惯,这病历边缘卷边,内页发黄褪色,显然已经使用了很久。 谢逾坐在他对面,手指用夹烟的姿势夹着棒棒糖,他身上风流纨绔的气场褪了干净,斜依在椅子上,气质冷且漠然。 许青山推眼镜“你要给我投资”他无奈地笑了笑,“不用这样,小逾,我不缺钱。” “左右我也没地方花。”谢逾打断,“你拿去救助病人吧,给医院扩个容加点基础设施,或者成立个救助基金,随你,放在我手上,我也只能去买车买表。” 他要遵循原主人设,投资是不可能投资的,万一投资成功了,后面留学的剧情还要不要走了。 许青山一顿,微微叹气“行,我先帮你放着。” 谢逾“我会去找个靠谱的律师看看怎么签合同,等谈妥我再来找你。” 说完,他收拢衣物,起身离开。 沈辞侧身藏进隔壁办公室,谢逾刚好从屋内出来,这是病院三楼,多是行政办公室,没有医生病人,很是空旷,不多时,又有两个文员打扮的姑娘从另一边过来,恰好和谢逾擦身而过。 她俩放下报表,回头看了一眼谢逾,高个儿姑娘小声问“路过那个是谁,家属吗,有点帅啊。” 小个圆脸姑娘摇头“帅吧,还很有钱呢,可惜他不是家属,是患者。” 她指了指,补充“他和我们院长还有点亲戚关系,据说院长是他小舅舅,当时院长选主攻的方向,据说和他的病有关。” 精神病院的患者,只能是精神病了。 高个姑娘有些惊异,那青年帅得都能去当电影明星了,步履仪态也从容自然,比模特还出挑,完全不像有问题,她还想再问,却被矮个姑娘敲了敲脑袋,笑骂道“别打听患者隐私了,去收拾文件。” 她们说着,渐行渐远了。 沈辞从阴影里绕出来,那张皱巴巴的药方放在他的口袋里,纸张锋利的折痕尖角隔着薄薄一层衣料抵在皮肉上,割得有些难受。 谢逾真是患者 谢大少爷向来锦衣玉食,万事不过眼,像只懒散的大猫,沈辞无论如何,也没法将他和躁郁症搭上关系。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一下,领队询问“沈学长,人在哪我们准备集体活动了。” 研究生一般不参加这种活动,沈辞因为资金紧缺,是个例外,队里其他人都叫他一声学长。 沈辞隔着衣料抚平药方,打字“就来。” 谢逾回到酒店,将药物往柜子里一锁,便没在动了。 系统颇有些忧虑“你不需要吃点吗” 谢逾无语“都说了,我现在没病,只是高中短暂有过一会儿。” 精神病也是分等级的,谢逾生性豁达,没什么过不去的坎,高中轻微发作过,也没严重到需要吃药,后来经济独立,就慢慢好了。 系统“可是” “没有可是。”谢逾头疼的按住额头,“你看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像有病吗” 系统小心翼翼“像。” 谢逾“。” 他无语推开系统“别哔哔了,快看看接下来走什么剧情,我记得今天晚上有剧情的。” “哦哦哦,让我看看”系统手忙脚乱,“是有剧情的,有整整一章的剧情。” 整张剧情都是比较重要的大剧情点,谢逾点开小说“章节名叫什么” “章节名是酒后的强制。” “噗”谢逾喷出一口热茶,不可思议“什么” 事故 指腹落在皮肤表面,触感凹凸不平,赫然是一道狭长的伤疤。 沈辞悄然收回手,等谢逾睡熟,才沿着脊背一路向上,摸索起那道伤疤。可他几乎将整个手臂探入谢逾睡衣,却依旧没能摸到疤痕的尽头。 这是一道很长的疤痕。 沈辞指尖微颤,他悄无声息地打开床头小灯,而后跪坐在床上,捏着谢逾的衣摆,掀起睡衣一角。 在床头灯暖黄的光晕里,他看清了谢逾的脊背。 贵公子的脊背线条非常漂亮,皮肤透出浅密色的光泽,如同上好的丝缎,可丝缎上面,却纵横交错着许多伤疤的痕迹。 有鞭伤,烫伤,甚至还有刀伤。 这些疤痕经年日久,颜色逐渐浅淡,又被新生的嫩肉撑开,晕成大片的熟褐和赤粉,盘桓在脊背上,如同绸缎上的脏污和裂缝。 沈辞定定看着它们,好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谢逾身上怎么会有这些痕迹 谢逾那是什么人,那是谢家的大少爷,金尊玉贵的贵公子,平日里吃得是黑松露鱼子酱,戴得是江诗丹顿百达翡丽,这样一个锦绣堆里养大的少爷,怎么会有这样的痕迹 沈辞不动声色地将谢逾的睡衣往上撩,露出更大片的皮肤,他调整灯光角度,而后俯下身子,仔细观察那些伤疤。 药理学有针对疤痕组织的实验,沈辞做过相关研究,大抵能看出伤疤的形成时间,应该是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谢逾还是个小孩子。 酒店床头灯略有些昏暗,疤痕阴影模糊不清,沈辞皱着眉头,又靠近了些。 下一秒,他的手腕便被人攥住了。 沈辞指尖一跳。 谢逾抓着他翻身,掀开眼皮,懒散道“做什么” 他酒醉未醒,带着浓厚的鼻音。 沈辞一顿“喝水。” 谢逾将睡衣拽下来,好笑道“喝水喝水掀我衣服做什么” 沈辞“抬手时蹭到了。” 沈助教个性太过清冷,完全不是半夜扒人衣服的性格,谢逾也没起疑,他仰面摊在床上,给沈辞让了个位置,抱怨“大晚上得喝水,去吧。” 沈辞慢吞吞下床,假模假样地倒水抿了两口,又翻回床上。谢逾长臂一揽,像抱大号抱枕那样将他困进怀里,下巴蹭了蹭发顶“快睡吧,明天你不还要上课。” 一夜无梦。 第二天,或许是因为昨天睡得早,谢逾醒时,沈辞居然还没走,正坐在桌前翻看文件。 谢逾半坐起来,奇道“你不上早课。” 以往每次起,都见不着沈辞人。 沈辞合上书“今早没什么事我打了早饭,吃吗” 他推过来餐盘,是酒店的早饭,各色糕点应有尽有,都整齐地摆放在雪白的盘子里,谢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换衣服,心道“沈辞这是吃错药了” 大早上地对他这么客气。 谁知下一秒,沈辞忽然站起来,旋即床垫凹陷一块,他在谢逾身边坐下,伸手取了衣服,按在谢逾肩头,道“我帮你换吧。” 谢逾“” 他眼中狐疑更甚,上下打量沈辞,目光中带着探究,沈辞平静地拿着衣服任他打量,眸子却垂了下来,不与他对视。 谢逾“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他撑下巴“说吧,医院那里出了什么事儿说出来,你软声求上几句,少爷我心情好了,考虑帮你解决。” 沈辞摇头说没事,目光却落在他脊背上。那里被睡衣好好地包裹着,看不清布料下的痕迹。 沈辞“按协议要求,我该做这些的。” 谢逾心道果然有鬼,无论小说里小说外,他俩什么时候严格按照协议来过谢大少做事全凭心意,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沈辞也冷若冰霜,没给过原主一点好脸色,现在却好好地凑上来,要帮他换衣服 他不自然地拢好衣襟,下床洗漱,丝绸布料垂坠下来,彻底遮住脊背“我不需要,你吃完饭去搞实验吧,今天就呆在学校,我等下有事。” 谢逾还真的有事,许青山已经找好了律师,敲定了给青山精神病院的捐款方案,等着谢逾签字。 两人约着在酒店会议室见面,许青山带来了厚厚一沓合同,律师在旁作陪,谢逾随便翻了翻,落笔签字。 他签得干脆利落,一笔字银钩铁画,风骨铮然。 许青山一愣,满脸不赞同“你看都不看吗小逾,你这样子很容易被骗的。” 谢逾笑了一声“我信得过你。” 小说世界很多人和现实对应,比如他爹和谢远山,这个许青山他一看就觉得亲切,像极了他现实世界里的小舅舅,两人平常不怎么说话,但遇上事儿,小舅舅总是无条件偏袒他。 厚厚一沓合同签完,资金下个工作日就会打入医院账户,谢逾将笔冒一扣,随口问律师“有什么出售奢侈品的途径吗我有些车表想卖掉。” 这律所律师服务的都是富人,不乏家道中落的富二代,卖车表的不少。 对面许青山愣了愣“卖奢侈品” 谢逾笑“存点钱,以后备用。” 他从律所那里拿到了做二手奢侈品生意的名片,联系好后,便回酒店清点财务。 原主在江城有家,但原主一直在酒店长住,只有谢远山出差回来,指名道姓要他回家的时候,他才回去一趟,奢侈品都在酒店衣柜里。 系统飘在身边,看他打包各类名表,有些好奇“好端端的,处理这些东西做什么” 谢逾“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 小说里,沈辞这时已经住了好几次院,需要吃抗抑郁药物维持生命,前期剧情过半,剩下的剧情快马加鞭,两个月可以走完。 而谢远山给了六个月的投资时间,小说里原主三月内挥霍一空,谢远山暴怒,直接将人打包出国。 谢逾倒是没有挥霍,他给精神病院的软硬件做了全面升级,嘱咐许青山将病房床垫全换了一批,就等着到时候被沈辞关进去,舒舒服服躺着养老。 这笔钱的去向不难查,谢远山最迟一个月就会知道,同时他也会发现,谢逾早早签好了万无一失的协议,钱打进医院账户,追不回来了,到那时,谢远山只会比小说里更生气,更快地把儿子丢出国。 谢逾和系统盘算“等我出了国,谢远山一定会磋磨我,控制我的生活费,让我回来向他道歉求饶,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我饿死也不会向他道歉,况且我还想去旅游。” 系统目瞪口呆“旅游” 谢逾笑“既然当了富二代,手头难得宽裕,不然去看极光企鹅和北极熊吧,还可以去复活节岛巨石阵逛一圈” 他怅然“等我回了自己的世界,就没有那么多资金和空闲了。” 系统看着他,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最后委婉道“也不是不行。” 做个任务,真给他搞成度假了。 等出国,谢逾就彻底成了本书的背景板,没有任何剧情,这段时间是完全空白的,可以自由支配,原主因为谢远山的控制穷困潦倒,勉强度日,谢逾却可以提前准备,先存一笔基金。 谢逾畅想着这段生活,心情颇为愉悦,翻着原主的奢侈品估算价值,金额很快破了两百万,往五百万去了,结果翻着翻着,一堆豪华礼盒烫金o里忽然掉出个牛皮纸袋子,用胶好好封着口。 谢逾一顿,将袋子拿了起来。 纸袋小小一个,其貌不扬,文具店里10块钱能买40个,却被好好地收在一堆奢侈品中间,连折角都没有。 系统凑过来“这是什么,怎么在这里” 谢逾捏了捏,却没撕,只放回去,道“这玩意不卖,放着吧。” 系统惊奇“你都没撕,就不卖了”它狐疑地绕着谢逾转了一圈,“你是不是知道里面是什么” 由于现实和小说的映射关系,很多背景谢逾知道,系统不知道。 谢逾显然没有多说的意思,他将牛皮纸袋收好了,道“帮我给收二手的打电话吧。” 系统哼了一声,乖乖拨号,手机屏幕无声亮起,号码自动输入。 它还没输完,刺耳的铃声响起,谢逾翻开一看,周扬。 他按下接听,周扬声音传来,周围一片嘈杂,听得不是很清楚 周扬道“谢少,和你说个事,何致远昨晚打人了,把林音打住院了。” 谢逾一顿,问“他打人,叫我做什么没用钱摆平吗” 周扬嗨了一声“打人不是问题,问题是当街打人,还被录像发到了网上,现在被立案调查了。何致远不想留案底,开了个价想私下和解,但价格林音不满意,不肯松口,老何就想着找个认识的人劝劝,看能不能达成一致。” 谢逾嗤笑一声“不满意就加钱,他何家差这点钱” 周扬“他不想告诉家里,不然要被老头子数落,还要冻信用卡,就想自己摆平。哎,你也知道,他那个花天酒地的性格,账上不宽裕。总之,同时认识何致远和林音的人不多,也就你、我、沈辞,我劝了没用,你把沈辞也带上劝劝,看行不行。” 谢逾敷衍“好好,行行行。” 他心中暗道活该,他早看何致远不顺眼了,可原主的人设是讲哥们义气的富二代,周扬开口了,他还真得去。 谢逾给沈辞发了条消息,让人赶过来,而后开着车直奔医院。 林音病房在三楼,谢逾上了三楼,在走廊隔着老远,看见周扬坐在病房门口发呆。 谢逾问“何致远人呢” 周扬“局子里。” 谢逾“。” 他道“林音在里面吧,我去劝劝林音。” 谢逾推开房门,打定主意随便说两句场面话,坐着拖拖时间,然后告诉何致远“劝不了劝不动,麻溜点准备钱吧。”,结果他前脚刚进去,沈辞就到了。 沈助教匆匆从学校赶来,他步履极快,额头全是汗,实验用的白大褂都没脱,衣角随着步伐起伏翻飞,颇有些清冷禁欲的味道。 看见周扬守在门口,他身形一僵,语调绷紧,说不出来的紧张“谁住院了” 谢逾报了病房号,却没告诉他出了什么事。 周扬一愣“林音住院沈助教,你跑过来的” 沈辞的白大褂被吹得凌乱起伏,鬓发也略显散乱,他秀挺的眉峰蹙起,面色隐有担忧,汗水映着白炽灯,反射出琉璃一般的光泽。 周扬目光古怪“不是,沈助教,就算谢逾住院了,你跑什么啊” 沈辞步履一僵。 给我的? 看着沈辞风尘仆仆,很是匆忙的模样,周扬目光古怪“不是,沈辞,就算谢逾住院,你跑什么呢” 谢逾的协议对象,不该是盼着谢逾早点死吗 沈辞一顿,没接话“谢逾呢” 周扬往病房一指“屋里呢,在劝林音。” 病房大门紧闭,门中有条长方形的装饰玻璃,能隐隐看见里面,沈辞往里面看去,谢逾坐在高脚小圆凳上,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委委屈屈的盘着,此时正拿着小刀削苹果,俯身和林音说话。 “我也不是来劝你的,”谢逾伸出三根手指,“何致远手上大概有这个数的现金,何家能多给两倍,能套多少,你自己斟酌。” 林音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她眼神微闪“你来找我,是说这些的” 谢逾哂笑“他打了人,总该有点代价。” 谢逾烦透了何致远,要不是人设所限,早打掉这酒囊饭袋两颗牙。 两人实在没什么可说的,谢逾将削好的苹果放在桌上,又说了两句狗屁不通的场面话,推门出来了。 周扬抬头“劝得怎么样松口了吗” 谢逾耸肩“没松口,我和她又不熟,我当然劝不动。” 周扬便转向沈辞“你和林音说过话,你也去劝劝吧。” 谢逾皱眉“他去什么去” 沈辞林音处境相仿,都是公子哥手底下的玩物,而谢逾的名声甚至比何致远更烂,现在林音满身是伤躺在病房,让沈辞去劝,算是什么个说法 沈辞原本一言不发,沉默站在旁边,此时忽然道“我可以试试。” 谢逾一怔,抬眼去看,却见沈辞半垂着眸子,情绪都敛在睫毛底下,看不分明。 说罢,他当真一推房门,进去了。 谢逾于是在长椅上坐下,心道“奇怪。” 过了五六分钟,沈辞从病房里出来,微微颔首“她同意了。” 周扬讶异“同意了” 谢逾挑眉,扒拉扒拉系统“原文有这茬” 系统翻阅小说“没有,原文何致远虽然也打人,但没当街打人,这回是他喝多失控了。” 谢逾好笑“小说没失控,现在却失控了” 系统解释“是这样的,他之前想搞沈辞,原文搞上了,可是现在你在游船上把人带走了,他老大不痛快,这两天都在喝酒。” 谢逾越发觉着沈辞的举动古怪,按这位后期直接送原主进精神病院的个性,现在非但没让何致远坐牢,反而帮着劝林音,还劝成功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沈辞,沈助教安静站在一旁,衬衫裹着的身体清瘦挺拔,垂着眉眼一言不发,看着异常乖顺。 在谢逾沉默的注视中,沈辞面容平静,手指却藏在袖子里,指腹微微捻动,似在紧张。 谢逾收回视线,没说什么“你要是还有课,就先回学校吧,我和周扬再商量点事儿。” 沈辞顿了片刻,欲言又止,旋即点头,转身离去,他脊背绷得笔直,步履略显僵硬。 谢逾翻了眼小说,等人快走到走廊尽头,忽然想到剧情点,他开口“等一下,沈助教,你周三是不是要代课” 沈辞一顿,停下脚步“是的。” 临近期末,本科生有答疑课,沈辞是助教,不负责讲课,但课堂答疑还是他负责的,周三满满一上午,都是他的课。 谢逾道“行,你周三上课前我来找你。” 周三有个剧情点,得准备一下。 沈辞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跳,旋即道“好。” 他快步离开。 等人走了,周扬啧了一声“搞什么玩意呢,哪里惹到你了,要教训人家,你刚刚说周三,他脸都白了。” 谢逾“也没什么。” 原文是有段变态剧情,但是没关系,他会让剧情不那么变态。 周扬笑一声“你也看出来沈辞劝林音这事儿有问题了” 原文三人中,周扬是唯一有脑子的。林音最开始咬死不松口,想要巨额赔偿,没道理沈辞轻飘飘几句话就给说服了,只能说明林音另有所图,何致远这事儿还没完。 谢逾装糊涂,敷衍“你想多了吧,我觉得不至于。” 何致远,小说八十线男配,智商低下人品低劣,堪称垃圾中的战斗机,谢逾马上都要收拾东西旅游去了,他才懒得管。 周扬“沈辞估计你要为这事儿教训他,他吓得够呛。” 谢逾“没有的事”。 他绕过周扬,“我也走了,大早上赶过来,困得要死。” 这个点他平常还在睡觉。 他迈步下楼,没走电梯,一早上的好心情给何致远的破事破坏的七七八八,便漫无目的地沿着病房往前逛,逛着逛着,就逛到了特殊诊疗区。 这块区域是谢逾他爹谢远山投资的,属于公立病区的半个私人病区,和国外团队直接联络,用于一些还未上市的药物的临床实验,根据小说背景,沈辞的奶奶就该住在这里。 小说里对这位老人着墨不多,是全文的背景板,而她的病也是沈辞苦难的开端,谢逾忽然之间,就想看看这位老人是什么样子。 沈辞有课,赶得急,没时间在医院多留,在这停了几分钟就走了,谢逾便慢吞吞挪到病房前,从玻璃探视窗往里面望。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形容枯槁的老人躺在洁白的被褥中,虚弱地随时都要散去,她身边摆放着许多叫不出来名字的仪器,显示着看不懂的波形图和扫描曲线,点滴高高地架在一旁,药液正匀速注入血管。 这老人单论骨相,确实和沈辞有几分像。 隔着屏幕看小说,所有人物都像背景板,生死无足轻重,但现在伫立在窗前,谢逾才恍惚感受到,这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压在沈辞身上的也不是o文虚无缥缈的搞黄理由,而是生命真切的重担。 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谢逾呼出的空气糊在玻璃上,呵成一片白雾,他抬手抹去雾气,却忽然对上了一双眸子。 屋内的老人在看他。 那双茶色的眸子和沈辞也有七八分像,目光清明,她看着谢逾,先是微微困惑,旋即露出和善的微笑。 谢逾一顿,同样回以微笑,而后他擦干净玻璃,装着无心路过,起身离开了。 周三,a大期末前三天,江城下了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雨过后,气温骤降,街上多了不少穿风衣棉袄的人,还有人全副武装,帽子围巾全戴上,捂得严严实实。 沈辞最后看了眼课程教案,将文件合了起来。 他将东西收拾进提包,也不进教室,就这么站在教学大楼门口,不少学生认识他,客气地和他打招呼,沈辞一一点头,还有学生过来搭话,问他天气这么冷,怎么不进去。 沈辞只说等人,过了莫约十分钟,一辆宾利缓缓驶入,在大门口停了下来。 这车太扎眼,大灯双排气,五米车长,看着就异常昂贵,不少同学停步围观,还有拿手机拍照的,不多时,便见车窗摇下拉,谢逾在驾驶位上招手,沈辞微微抿唇,在大庭广众下俯身进了车中。 车门关闭,议论声陡然变大。 这不是谢逾第一次来学校了,他车的拍照不少二代都认识,身份在校园论坛被扒得七七八八,连着沈辞也被连累,各类言论层出不穷,说沈辞小白脸的都算好,更多是说他攀高枝出来卖。 沈辞向来不在乎这些,他和谢逾本就是协议关系,小白脸出来卖都是实话,犯不着反驳,但当着这么多人坐进车里,他还是有些踌躇。 谢逾今日穿得暖和,戴了条灰茶色的围巾,阴影处的侧脸线条锋锐。 沈辞指尖微动,略有些紧张。 和林音对话是他托大了,谢逾就在门口,事后一打探,或许能猜个七七八八,那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但他有种莫名的感觉,哪怕谢逾知道他说了什么,也不会将他怎么样。 这种感觉莫名其妙且毫无道理,谢少爷最重哥们义气,何致远和他认识小十年,相比之下,一个随时可以更换的玩物又算得了什么可沈辞偏偏这么做了,在医院里他没想那么多,可现在坐在车里,他忽然就紧张起来。 谢逾会生气吗今天来找他,是为了惩罚吗 可这紧张和之前的无数次略有不同,虽然忐忑,却没有痛苦和绝望,甚至有些说不清的期待。 谢逾找他做什么 谢逾没让他猜太久,只递来一个盒子“给你,上课戴着。” 这是原文台词。 四四方方的包装盒,上头有烫金o。 沈辞一顿“这是什么” 谢逾面无表情地吞掉剧情台词,把原文骂了无数遍,只道“你打开就知道了。” 这一章的名字叫完全打碎。 经历了前面的那些剧情,打骂、折磨、行船上的游戏,小说到了这一步,要完成的是精神上的彻底催折。 小说里的沈辞骨头极硬,不肯服软,有什么比打骂和刑罚更折磨人的方式呢 在亲友故旧之下贬损他的自尊,在众目睽睽之下消解他的人格,让他戴着无法接受的东西,在讲台上讲完这场课,然后,你就能欣赏到美人彻底崩溃的模样。 隔着厚厚的马赛克,谢逾甚至没法把这章读完。 沈辞抿唇,他屏住呼吸,轻轻掀开了包装盖子。 是一条围巾。 金茶色的围巾,羊毛质地,入手绵软,有漂亮的千鸟格纹。 谢逾烦躁地捏方向盘“戴上,一节课都不许摘,否则你知道后果。” 沈辞不说话,的视线在谢逾脖颈处掠过,两条围巾的形制样式如出一辙,简直像商家钦定的情侣款。 他捧起那条柔软的织物,像捧起一片云“给我的” 酣眠 谢逾烦躁“当然是给你的,不然还能给谁” 他从沈辞腿上抽过围巾盒子,咔哒一下丢到后座“别傻愣着,戴上,我看看。” 沈辞微顿,掌中的织物异常柔软 ,是极好的料子,一条能抵几个月的饭钱,他有些局促地将围巾绕上脖子,紧紧围了两个圈。 好像他打算用这条围巾上吊一样。 谢逾“你是不是傻子算了,还是我来吧。” 他俯身替沈辞重新系围巾,打了个漂亮的结,流苏穗子松松垂在风衣上,将沈辞整个围住了。 沈辞拢住围巾,垂眸看谢逾系结,谢少爷的手指修长漂亮,异常灵巧“抱歉,我之前没系过这种。” 家里没有围巾,只有奶奶的老式丝巾,已经洗得起皱发白,花纹全褪色了。 谢逾一顿,好好替他系好了,而后僵坐在驾驶位,手指摩梭着什么,老半天不说话。 沈辞“那我去上课” 他拉动门闩,想下车去。 谢逾喝止“别动还有东西” 见沈辞停下,谢逾捏着手里的盒子,心里把天杀的剧情骂了一万遍,而后眼睛一闭,命令道“那个,你,把头低下来。” 沈辞微愣,配合地低下头。 谢逾“撩一撩头发,耳垂露出来。” 沈辞将头发别在脑后,露出耳垂。 谢逾打开包装,伸手按住他耳缘,下一秒,沈辞的耳垂微疼了一下,被什么夹住了。 谢逾“这个” 他囫囵吞下某个名词“这个耳钉也是,下课之前,不准拿下来。” “耳”字被刻意模糊了,说得含混不清。 沈辞偏头,透过汽车后视镜看清了那个小饰品,是个米粒大小的铂金耳夹,花体字的英文“x”,线条流畅漂亮,像交织的藤蔓。 耳夹是素面的,因为足够小,非常低调,并不引入注意,是男女都可用的款式,坠在耳朵上凉凉的,几乎没有存在感。 沈辞摸了摸它“x” 谢逾眯眼“本少爷姓的字母,怎么,你不想带” 在变态小说中,原主固执地想在沈辞身上留下标记,原文描述是“写有谢少爷名姓的钉”,字虽然被马赛克掉了,但谢逾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是什么玩意,他倍感无语万分拒绝,连夜找了珠宝商家,定制了这枚耳夹。 至于为什么不是耳钉,第一是因为谢逾不会打耳洞,第二是他觉着要求沈辞一个男人为他打耳洞怪怪的,好在虽然不是钉,但大差不差了,系统没有提出异议。 沈辞捏了捏,耳夹小小一枚坠在耳朵上,又被围巾一裹,隔着社交距离只能看见点点银色,几乎分辨不出来。 他这边对着镜子观察饰物,谢逾却喉结微动,浑身不自在人家出来上课,他非得烙个印儿,还标自己的名字,跟标记所有物似的,简直像个神经病,虽然是系统要求,但也十足变态。 谢逾有点烦躁“你要是不喜欢,过了这堂课就卖了吧,也能卖不少钱。” 谢少爷不差钱,耳夹是奢牌高定,还是独一无二的设计师定制款,二手也能卖不少钱,足够沈辞后几年的花销了。 沈辞捏耳钉的手一顿。 谢逾继续烦躁“反正我不管你后面怎么处理,这节课上你必须戴着它,听明白没有” “嗯。”沈辞道,片刻后又补充,“不会卖。” 临近上课,教学楼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谢逾的宾利十足扎眼,眼见离上课还有不到五分钟,沈辞推门“我得走了。” 他看了眼谢逾,见他没有点火启动的意思,微微犹豫,本来想说你要等我吗,又觉着谢少爷时间宝贵,这样说实在自作多情,于是问“你等下有活动吗” 谢逾经常和富二代小团体一起玩,但是何致远在局子里,今天应该玩不起来。 谁料谢逾拔出车钥匙,从另一边跳了下来“我和你一起。” 沈辞一顿“和我一起” 谢逾“和你一起上课。” 他拉着老长一张脸“怎么,我想听你上课,不行” 沈辞“可能有点无聊。” 今天是专业课答疑,a大作为江城最高学府,学生大神云集,学业难度也非常高,沈辞讲得这门挂科率高达50,本专业一半学生都学不明白,谢逾硬要听,肯定觉着非常无聊。 谢逾心道不听不行啊,这狗屎剧情放在这里,他必须演完,便冷着脸颔首“我知道。” 沈辞只得带着他去了教室。 临近期末,平日里翘课逃课的都来了,教室坐得满满当当,谢逾环顾一圈,径直去了最后方,找了个边角落座。 他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坐最后,在老师看不见的地方睡觉。 沈辞目送他坐好,迈步上了讲台,他摊开教案,清凌凌的眸子扫过全场,在谢逾身上微微定格,后又移开“各位同学,我们先来讲一下作业中错误最高的习题” 沈辞身量修长,穿着件修身的驼绒风衣这风衣还是谢逾上次买的,系带在腰部勾勒出漂亮的曲线,这么站在台上,斯文又禁欲。 谢逾欣赏了片刻,抬手掐表“系统,帮我看着点。” 根据小说要求,还有几个剧情点。 时间流逝,t切了三张,学生们埋头演算。 系统“宿主,扣一扣遥控器。” 谢逾摸出电视遥控器,手搁在课桌底下,一通瞎按。 这玩意是酒店的电视遥控器,两地隔着十几公里,遥控器当然是没用的,否则就要改写红外线通信技术史了,谢逾带着这东西存粹是原文要求,被他临时摸出来当道具。 原文描写是“台上清贵漂亮的青年正徐徐讲着课,他仪态极好,脊背绷得笔直直,谢少看在眼里,讽笑一声,心道还真是个硬骨头,忍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是不肯弯腰,他忽然来了兴致,想试试青年的极限在哪里,于是微微勾唇,按下了遥控器” 对此,谢逾表示“什么遥控器不是遥控器谁规定要用什么遥控器了我电视遥控器就特么不是遥控器了” 他依照着系统提示,系统说加大,他就按向上音量键,系统说减小,他就按向下音量键,一通胡乱操作,算是糊弄过去。 那头沈辞讲着课,粉笔划过黑板,他刚刚拆解完两道大题,现在切了t,让同学现场练手。 没有学生敢不重视期末考试前的练手题,一时间,所有人都埋下头,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响起,而沈辞站在讲台上,目光欲盖弥彰地巡视一圈,最后稳稳落在了谢逾身上。 系统“快快快,对视了,宿主摸摸你的围巾” 小说中,原主在沈辞身上留下屈辱地标记后,自己脖子上也戴了个成对的项链,两人对视时,便刻意摩梭脖颈,像高高在上的主人提醒奴隶注意身份那样,充满了小人得志的意味。 谢逾没带项链,他戴了个同款围巾,于是抬起手,不自然地摸了摸围巾。 “系统,我谢谢你。”谢逾表情木然,“我第一次知道调整围巾这个动作能这么猥琐。” 沈辞也注意到了这个动作,他像被烫到了一半,仓惶移开视线,埋头看教案。 原文里谢逾的动作就这么多,现在做完了,但是没下课,谢逾也不能走,便半趴在课桌上,听沈辞讲课。 沈辞应当是个很受学生喜欢的助教,语速不急不徐,逻辑清晰严密,随着他娓娓道来,不少学生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是谢逾想睡觉。 专业课这玩意,对学霸来说很有意思,但对学渣来说,无聊也是真的无聊,况且谢逾还是跨专业的学渣,沈辞念得全是听不懂的名词不了解的公式,他听得云里雾里,梦回高中课堂,没两分钟,就困得不行,讲台上的沈辞仿佛变成了重影,深奥的词汇变成了念经,绕着他的脑袋一圈圈地转来转去。 谢逾“学神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吗听了两分钟,要不是我知道是困,还以为我神经病复发了。” 课堂进行大半,谢逾支撑不住,埋头睡着了。 沈辞微一抬头,视线落在他身上,便是一顿。 谢逾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大片大片的银杏,此时恰值深秋,银杏叶子尽数变为金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也染上了暖洋洋的色调,那些光晕落在他的大衣上,围巾上,还有脸颊皮肤上,勾画出细小的绒毛,毛茸茸暖乎乎的,浸满了太阳的味道。 实在是恬静的酣眠。 沈辞看着他,一时竟愣住了。 谢逾身上有种和沈辞截然不同的气质,沈辞是紧绷的,冷肃的,透着孤寒和清绝的疏离,可谢逾松弛,懒散,像在阳光底下晒太阳的大猫,舒适又惬意,让人忍不住想凑过去,在毛茸茸上呼噜一把。 沈辞看着他,忽然漫无边际地想“要是能抱着,应该很舒服。” 他给这个古怪的想法吓了一跳,又恍然记起,他已经抱过了。 在过去的许多个夜晚,在酒店的大床上,他都和谢逾贴在一起,当时只当履行契约,可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温度却有些灼人了。 饭卡 谢逾这一觉直接睡到下课。 大学课堂有种催眠的魔力,秋日阳光正好,他一觉醒来,比酒店睡得还舒服。 就是脖子有点疼。 此时刚刚打过下课铃,课程已经结束,沈辞身边却还是围了一圈人,都拿着习题本等他讲题。 沈辞一一讲解,签字笔在纸上留下漂亮的文字,谢逾便托腮在一旁看着,等他讲完。 期末前的大学生总是有无数问题,这么一拖,便拖过了二十分钟,沈辞执笔的手微顿,稍显不安地看了眼谢逾,怕他等急了。 依谢少爷的脾气,只有别人等他,没有他等别人。 谢逾完全无所谓,他正放空大脑,将抽屉遥控器之类的东西全部塞进包里,安安静静等最后一个剧情。 他得当着众人的面,将沈辞强行拖出教室。 沈辞在原文也算是a大风云人物,不少人都对这性格清冷的学长心有好感,他虽然出生贫穷,一边勤工俭学一边照顾奶奶,成绩也从来没落下,年年拿奖学金,学弟学妹提到他,总是钦佩的。 而原主就是要毁了这种钦佩。 谢大少自个不学无术,吃喝嫖赌,看好学生不顺眼,尤其看沈辞这类自持清高的好学生不顺眼,他当时看着沈辞被包裹在中间,很受敬重的模样,就恨得牙痒痒,没等答疑完,就沉着人将人拖走了,动作粗暴,手段蛮横,原文描述,当时沈辞还戴着东西,被他一拽,险些当场跪地上。 那时,学校里本来就有很多与沈辞相关的风言风语,说他抱大腿,当鸭子的言论喧嚣尘上,原主这么一拽,直接就落实了,沈辞名誉扫地,连他的导师也有所耳闻。 沈辞导师是个古板老学究,最重名声,后头许多大项目,都有意无意避开了沈辞,让他从实验室的核心,变成了可有可无的边缘人。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答疑的人群渐渐少了,系统冒头,它戳了戳谢逾“你还不动手” 谢逾冷静观察“不急,再等等。” “当着众人的面”,又没说众人是多少人,十个人也是众人,二十个人是众人,那他两三个人就不是众人了 谢逾将注意力一直放在讲台,便也没注意到,前排一直有人打量他。 韩芸芸将脸埋在课本后面,只露出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悄咪咪地观察谢逾。 她也是课程助教,负责批改作业,来给沈辞打下手的,从谢逾跨进教室的第一刻就注意到了他这高个帅哥脸长得俊,腿又长,还开宾利来学校,想不注意到都难。 当然,更让韩芸芸在意的,还是谢逾脖子上的围巾。 围巾料子极好,绒毛细腻,牌子是某小众奢牌,并不便宜,以韩芸芸的了解,沈师兄买不起这样的围巾,可现在师兄却和后排的帅哥戴着同款,那只能是后排帅哥买的了。 隔着教科书的遮掩,韩芸芸的手机快按出火星了。 “李越,李越你还记得那个宾利上的大帅哥吗帮沈师兄擦头发的那个他今天来学校了” “我靠,当时惊鸿一瞥就觉得好帅,真人更帅了” “他还和沈师兄戴情侣围巾了而且而且他还听沈师兄讲完了一整节课” “药代动力学诶那么无聊的一节课我都听不下去的一节课他听完了” 这课出了名的无聊,a大自己的学生都不愿意听,逃课率居高不下,曾创下过四百人选课,点名不到一百人到场的记录,要不是临近期末,教室里那叫一个空空当当。 韩芸芸“论坛上都说包养,协议情人,我就说不可能得嘛。” 沈师兄的个性,怎么可能被人包养呢 她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包养协议什么样儿,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影视剧里那么多协议关系,那个豪门不是遮遮掩掩,恨不能和古代皇帝一样,将玩物一床被子包了抬到床上,怎么可能戴着情侣围巾招摇过市,还浪费半天时间,特意来教室听人讲专业课呢 她一锤定音“绝对是真爱啊” 此时,问题已经问得差不多了,讲台上还剩稀稀拉拉的人,沈辞正擦拭黑板收拢粉笔,韩芸芸的视线在谢逾身上一晃,见他托腮发呆,没注意这边,便上前一步,凑到沈辞跟前,小小声问“师兄,后排那个特别好看的,是在等你吗” 沈辞捏粉笔的手微微一顿“问这个做什么” 没否认,也就是默认了。 韩芸芸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当下凑的更近,她避开谢逾,用课本半遮住脸,悄咪咪“师兄,你看,你和他的围巾是不是同款啊,怎么这么巧你们就买了一款呢” 话音未落,谢逾的视线悠悠转了过来。 系统“快快快,宿主,不剩几个人了,” 谢逾的视线落在韩芸芸身上,眉头克制不住地一跳。 不可否认的是,他心中升起了一股名为不悦的情绪,这种情绪来得毫无道理,借着系统的催促,他豁然站了起来。 协议合同毕竟不是什么上得台面的东西,讲台上,面对师妹略带好奇的探问,沈辞微微垂眸,避开视线,只遮掩道“是吗大概只是巧合” “巧”字还没说完,手腕上忽然传来一股大力。 谢逾略显不悦的表情出现在视线中,他头发睡得乱糟糟的,表情沉郁,像什么睡梦中被惊醒了的狮子,就这么扣着沈辞,强行将他拽走了。 沈辞尚来不及反应,腿已经跟着动了,他踉跄两步,急急忙忙跟上谢逾,表情是无措地怔愣。 “哇哦。”系统鼓掌,“演得好啊宿主,原文所有的要点都有了,这段我可以给满分。” 看这沉郁的表情,看这略显粗暴的动作,看这嚣张的富二代行为,再看沈辞踉跄的步伐,无措的表情 系统评价“完美” 韩芸芸目瞪口呆。 她目送师兄被陌生帅哥一路拽走,懵逼过后,不由啧了一声,鄙夷道“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还在课堂上呢还当着师妹呢也不收敛一点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这边沈辞被谢逾一拽,一路跟到教学大楼外,他略一思索,也反应过来了,当时他和韩芸芸中间其实有段距离,但在谢逾的角度,一部分视线被课本挡住了,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逾”沈辞用空着的手去拽谢逾的袖子,“我不是” 他看着谢少爷俊挺的侧脸,斑驳的树影打在鼻梁上,晕染出明灭起伏的光斑,沈辞难得产生了一种名为慌乱的情绪。 无论是按照协议内容,还是从其他方面讲,都是他的失误。 谢逾当然知道他不是,韩芸芸在小说中是个比较重要的女配,沈辞被原主打住院的时候,韩芸芸为他付过不少医药费,而且文章里写得明明白白,她喜欢阳光开朗大男孩那一挂的,和沈辞的风格可谓南辕北辙,毫不相关。 “我知道。”谢逾停下来,面色不善地看沈辞,“但你拖了好久,我饿了。” 下课四十多分钟了,都够再上一节课了。 明显是不满的口气。 如果是之前,沈辞可能会崩紧身体,等着谢少爷接下来的一切责难,但现在,他只是微微停顿,从风衣口袋摸出来一张校园卡,略显无措“我,我请你吃饭” 谢逾插兜“行。” 他高中时没怎么学习,大学也一般,整个校区只有一座食堂,口味凑合,对a大这种顶级学府的食堂还是有点好奇的。 a大是江城最高学府,食堂也在江城一众高校中享有美誉,校区内一共四大食堂,主教学楼旁就有一栋,三层小楼,外罩清水泥砌花砖,玻璃幕墙,明亮宽敞,供学生们下课后用餐。 这食堂口味好,但是贵,炒饭也要二十来块,沈辞不常来。 他领着谢逾走进去,在所有窗口环绕一圈,有点局促“你想吃什么” 此时已过了饭点,食堂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很多窗口都关闭了,谢逾扫视一圈“烤鱼。” 食堂正中间有个烤鱼窗口。 沈辞目光掠过菜单,估算大致价格,点头“好。” 他请客,谢逾点单,他站在窗口前,选了个二人餐,沈辞计算卡中余额,微微松了口气,将卡递给他“刷吧。” 谢逾“我们两个够吗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沈辞自然摇头。 谢逾估算着两人食量,还是道“再加个通心粉吧。” 沈辞脸色一白“等” 下一秒,卡片贴上机器,刺耳的提示音响起“抱歉,卡片余额不足,请及时充值。” 沈辞捏住衣角,略有些难堪。 他和谢逾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谢少爷从来不吃食堂,难得来那么一次,可他连付一顿的饭钱都没有。 食堂阿姨将卡片推回来“钱不够了,去充值再来买。” 在她看来,只不过是沈辞忘了充钱,只有沈辞自己知道,他饭卡里的余额,从来不够这窗口的套餐再加通心粉。 沈辞接过卡片,转身“抱歉,我先去充值” 却没能迈动步子。 谢逾按住他的肩膀,轻而易举地将卡片从手中抽了出来,他看了沈辞一眼“你去什么去,我来。” 协议 谢逾捏着校园卡,将原主骂了一万遍。 他穿来时,原主和沈辞已经签订契约,谢逾自然而然以为钱到位了,没想到原主只给解决医院名额,他压根不给钱啊 沈辞,江城顶级富二代的协议对象,一身奢牌高定,耳钉大几十万,结果校园卡里不超过一百块,在食堂就着青菜啃馒头 谢逾二指并拢,轻而易举地从沈辞手中抽出校园卡,将人按在椅子上“你别动了,我来” 他走到食堂斜对面的人工服务台,将卡片递了过去“你好,请问校园卡最多能充多少” 阿姨抬头看他一眼“一万。” 谢逾将信用卡推过去“那就充一万吧。” 他全部的身家,包括原主用不上的车和奢侈品,都变卖成现金,让许青山打到国外账户去了,现在消费都在刷信用卡。 按照剧情设计,用不了多久,谢远山就会发现儿子投资精神病院,愤怒地停了他所有卡,现在不刷白不刷。 食堂阿姨显然也没见过一次充这么多的,微微一愣“确定充一万” 谢逾颔首“确定。” 卡片贴上os机,谢逾输入密码,按饭卡中新鲜出炉的余额,这回沈辞顿顿吃烤鱼,也得吃一百顿才能吃完了。 他回到烤鱼窗口,点完菜后坐到沈辞对面,沈辞略有些拘谨地捏着卡片“你充了多少” 谢逾没停筷子“不多,挺少。” 沈辞略松了口气“谢谢。” 其实按照协议,谢逾只需要搞定那个医疗名额,其余的一应不在协议范围内。原文的沈辞也不曾开口要钱,他在这方面有种奇怪的坚持,说是风骨也好,迂腐也罢,他不愿意承太多的人情。 但现在又与原文不同,他有种隐秘的心思,仿佛这样,他和谢逾的不同就没那么多,距离没那么远,可以近一点,再近一点。 烤鱼是香辣口,沈辞口味偏清淡,吃的不多,谢逾倒是吃得挺开心。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坐在校园食堂吃过饭了。 他们用完餐饭,谢逾在玻璃幕墙旁环顾一周,幕墙外是大片大片的银杏叶“沈助教,带我逛逛a大” 他高中成绩不好,但对好学生有滤镜,对好学校也有滤镜,a大是江城首屈一指的顶级学府,还曾蝉联多届全国最美校园,谢逾有点兴趣。 沈辞自然道“好。” 他们一起下楼,并肩走过银杏大道,路过种着君子兰和腊梅的花圃,路过学校的人工湖和情人坡,透过密密麻麻的树荫,看见情侣在桥上接吻。 校园后方有条贯穿南北的商业街,餐饮老板都开着火,热热闹闹坐满了人。 谢逾和沈辞沿着商业街走过,迎面走过来不少小情侣,有些和他们一样,戴着情侣围巾,有些挽着手走在一起,还有些在同一杯奶茶上插着两根吸管,分享着喝。 沈辞的视线落在奶茶上,这东西韩芸芸常喝,不便宜,一杯大十几块,就放在办公桌上,沈辞从来没有尝一尝兴趣。 一是他不嗜甜,二是没必要,将仅有的花销浪费在片刻的唇舌享受上,那是物质有富余的人才做的事情。 沈辞小时候也是这样,附近唯一的小卖部在十几公里外的镇上,他没有吃过糖,没有买过玩具,甚至羞于提起它们,对于他的家庭而言,这些超过基本需求的“多余”的玩意儿,他想要,就是一种不体恤父母的罪过。 长年累月下来,沈辞的物质欲望极其淡薄,他不看,不关心,也不想要,连打量的欲望都没有,可现在,这些情侣拿着奶茶路过身边,沈辞和谢逾并肩站着,他忽然就想知道,它是什么味道。 这个想法来得莫名其妙,可是一旦升起,就难以遏制,野草一般在脑海里疯长,等他们几乎逛到商业街的尽头,再往前两步,就要迈出去的时候,沈辞忽然拉住了谢逾。 谢逾回头,略带困惑地望过来,沈辞拽着他袖子的手不可遏制地发抖,他像是被戳穿了隐秘的坏孩子,将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一滩一滩铺开,只敛住了眸子,固执又迟疑“谢逾,我我想喝奶茶。” 对于恋爱中的情侣,这可能只是个正常的请求,可沈辞和谢逾不是情侣,他心中有种碎裂的情绪,一端是巨大的羞耻,作为协议对象却发出蛮不讲理的恳求,可另一边,他又有点隐秘的期待。 像幽微的烛火,一触即灭,却又暗自滋长,不肯罢休。 谢逾会愿意买吗 谢逾当然愿意买,他只是有点讶异,眼前的漂亮青年似乎和原文不太一样,以原文的沈辞清冷孤绝的个性,是不可能发出这种要求的。 但剧情发展到现在,崩得已经不是一点半点了,谢逾接受良好,反正他只要60分,多余的部分崩就崩了。 谢逾掏出手机扫码“刚好我也想喝,你想喝什么” 沈辞微愣“都可以。” 提出要求的是他,可谢逾想都不想就满足了,怔愣的也是他。 谢逾“那我就按照我的口味点了。” 他熟练地点了两杯热饮,将一杯递给沈辞“尝尝。” 沈辞抬手捧住杯子,氤氲的热气升腾,模糊了眉眼。 系统悄无声息地冒出来“宿主,别忘了你还剩两句台词。” 谢逾唔了一声,忽然将沈辞拉近了,撩过他的碎发,将手指探入围巾中,摩梭着那一截后颈。 这是个充满威胁的姿势,冰冷地手指点在皮肤上,激起大片的鸡皮疙瘩,谢逾像收藏家把玩瓷器那样,把玩着掌下人的脖颈。 “沈辞。”他俯下身,含混不清地念台词,“今天晚上,来酒店。” 沈辞指尖颤了颤,轻声道“好。” 原文谢逾纯粹将沈辞当发泄工具,沙包或是套子,没事就召过来弄一弄,属于零散的小剧情点,但积少成多,也有个十几二十处,谢逾得赶在出国前全部走一遍。 这些小剧情情节单调,乏善可陈,除了大片的马赛克,也没什么台词和看点,类似于考试第一第二道送分题,不怎么花时间,但必须要有,按照系统的意思,糊弄糊弄得了。 两人逛完街,所有台词也讲完了,系统在谢逾脑海中放了个烟花“搞完收工” 每天辅助谢逾这样的宿主,他也累得够呛。 谢逾开车回去了,沈辞也回了实验室,韩芸芸正将一沓文件放在他案头“沈师兄,这是老师新接的项目,点名让你牵头,你看下吧。” 沈辞嗯了声,细细浏览,韩芸芸又道“这项目貌似还挺重要的,导师差临门一脚上杰青了,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评上,如果能,我们就该换办公室了。” a大除了基础实验楼,还有栋更新的,里头大佬云集,都是各系风云人物。 沈辞却道“先好好做实验吧,与我们关系不大。” 韩芸芸点头答应,乖了两秒钟,又忍不住凑过来“师兄,你男朋友,到底什么来头啊” 她已经默认谢逾是沈辞男朋友了。 沈辞微微叹气“不是男朋友。” 韩芸芸不信“都那么亲密了,还能不是” 沈辞“确实不是。” 他和谢逾戴情侣围巾,耳骨上嵌着谢逾的名字,一起走过了a大的商业街情人湖,可他们也确确实实,不是情侣关系。 谢逾的公开状态一直是单身,他从未对外宣称恋爱,何致远介绍林音,还说是自个的女朋友,可谢逾介绍他,从来连名带姓,只说“这是a大的沈助教,名叫沈辞”。 韩芸芸挑眉,只当师兄在欲盖弥彰“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沈辞微微一顿,在舌尖尝到了点涩然的苦意,他不自然地牵扯嘴角“你就当论坛说的是对的吧。” 论坛说是包养关系,也确实是包养关系。 合同解释权在谢逾手里,随时可以解除的包养关系。 韩芸芸啧了一声,低头捣鼓手中的实验药剂“我不信,刚刚他把你从我身边拉走时,我感觉他要揍我了。” 沈辞只摇头,并不说话。 夜幕降临,他再一次坐上宾利,叩开顶层套间的房门。 谢逾一如既往,懒散地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看见沈辞进来,不轻不重地调笑两句,然后两人各自洗漱,和衣而卧。 他们明明枕在同一张床上,相隔不过一臂,谢逾却径直闭目养神,只掌心虚虚揽着沈辞肩头,如同最古板严谨的正人君子,不肯轻易逾越雷池一步。 他似乎毫无兴致。 就算沈辞不曾谈过恋爱,也知道对着喜欢的人,甚至是喜欢的玩物,不该是这副模样。 圈子里谢少爷的喜好不是秘密,沈辞也有所耳闻,他偏爱明媚娇软的少年,尤其喜欢爱笑爱哭会撒娇的,和沈辞的个性不说南辕北辙,也是背道而驰,和谢逾往常喜欢过的主播明星相比,沈辞自认品貌寡淡无趣,性格乏善可陈,若非缺个趁手的沙包,他恐怕入不了谢少爷的法眼。 可若是不喜欢,又为什么百般回护,屡屡迁就,礼物送了送一件又一件,频频做出令人误会的举动呢 黑暗中,沈辞探出手指,指腹试探性碰了碰谢逾的肩胛“谢逾” 谢逾半梦半醒,将他的手指捉在掌中“怎么了” 沈辞平静地注视着他,很轻的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谢逾困得睁不开眼,只拢住他的指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懂他问什么,梦呓般回答“协议关系。” 他模模糊糊地想,再过一个月,谢远山就会发现投资问题,而谢逾也将远赴他国,五年之内,他再不会踏入华国一步,两人协议随之作废作废,沈辞去了一道枷锁,彻底自由。 到那时,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主角顺利熬过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再往后,便是华光璀璨,大道通途。 而他这个恶人,也该谢幕退场了。 离开 黑暗中,沈辞无声攥紧了掌心。 他攥的那样紧,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掌心掐出新月形的痕迹,可他毫无所觉。 谢逾就躺在他旁边,热度透过被子源源不断地送过来,只要沈辞想,他稍一翻滚,就能滚进谢逾怀里。 睡着了的谢少爷很好讲话,任人捏圆搓扁的,让他抱他就抱,让他松手就松手,可沈辞只是静静地凝视他,黑茶色的眸子垂下来,情绪都藏在眼帘下。 酒店开了空调,卧室里暖烘烘地像烧了炭火炉子,身上被子是上等羽绒,绒朵来自西伯利亚冰原的白鹅,蓬松度极高,最是保暖。 可沈辞还是觉得冷。 第二天一早,谢逾醒的时候,沈辞已经走了。 他吐着牙膏沫,含糊不清地问系统“他怎么不等我吃早饭了” 沈辞最开始也是直接走,后来等他吃过一段时间早饭,现在又走了。 系统走完剧情就关机,比谢逾还懵“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啊。” 谢逾挥手“算了,问题不大。” 他照常用餐,出门闲逛,做挥金如土的富二代,系统也沉寂了许久,过了半个多月,才悄然浮现在谢逾身边。 “两件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谢逾“随便。” 系统“这半个月,沈辞又去病房看林音了。” 谢逾嗯了一声,原文里的沈辞就并非池中物,最能把握机会,他并不意外。 “还有呢。” “还有,谢远山清楚你投资的事情了,在洛杉矶的公司会议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买了回国机票,正往这里赶。” 谢逾随手点开购物网站,用信用卡支付,屏幕显示支付失败。 他的卡已经被冻了。 谢逾一点不慌,许青山帮他搞定了国外账户,里头小几百万现钱,够他潇洒上好几年。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手机铃声炸起,他按下接通,谢远山阴沉的声线传来,压着磅礴怒意,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谢逾,给我滚回家一趟。” 谢逾嗯嗯嗯,敷衍说好。 他彼时正在摊子上吃小馄饨,挂了电话后,又慢条斯理地将馄饨吃了,还喝了两口汤,这才坐进车里,荡回了家。 谢远山气得狠了,见着他,当即就想动手,可谢逾也不是孱弱无力的小孩子了,一米八几的个子往那里一站,高谢远山一个头,要想扇他巴掌,得惦着脚扇。 谢远山打量他,谢逾立在墙壁夹角的阴影里,茶黑色的眸子也隐在黑暗里,冷且淡漠,似乎只要谢远山敢动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反手回击。 “” 谢远山收回视线,放弃了动手的打算,他生硬开口“成天和狐朋狗友鬼混,混成什么样子,赶紧收拾行李,给我滚到c城去。” 谢逾双手插兜,全然不将他的处罚当回事“什么时候的飞机” 谢远山烦透了谢逾,恨不得将他当场丢出国外,秘书在系统上一查,给他选定了明天下午的飞机。 谢逾早有预备,接受良好,当晚收好了所有行李,然后按照剧情人设要求,和何致远周扬挨个打电话,哭诉惨痛遭遇,并邀请他们明天上午聚一聚,算分别宴会。 谢逾当然是哭不出来的,他捏着鼻子,硬生生挤了两声哽咽“兄弟,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和你们见面了。” 系统陪在一旁,痛苦地啧了一声。 有点恶心。 何致远自从上次林音的事儿,自觉丢脸,回京城祖宅住去了,很长时间没来江城,现下被家里约束着行动,明天来不了。 周扬倒是痛快应了,两人一聊,选了江边常去的酒吧。 按照原文,沈辞这时在住院,谢少爷再怎么会玩,也怕玩出人命,所以明天这聚会也没沈辞什么事,成了谢逾周扬的两人局。 谢逾讨厌何致远,对周扬观感一般,不说多喜欢,也不讨厌,两人在酒吧浅喝了几杯鸡尾酒,便沿着江边散步。 周扬问他“真去五年,一下都不回来” 谢逾便笑“真去。” 周扬吸烟,冲着江水吐烟圈“你那亲爹,确实不是个玩意对了,我听说他冻了你的卡,缺钱吗要不要哥们给你点” 谢逾摇头“不用,我不缺钱,但确实有件事,得你帮帮忙。” 周扬挑眉“十几年朋友了,尽管说。” 谢逾“看着点何致远,让他离沈辞远点。” 周扬抽烟的手一顿。 原文里何致远就想弄沈辞,也弄上了,他这人三分钟热度,弄上了,也就不稀罕了,后头没纠缠过沈辞,可这回谢逾严防死守,愣是没让他碰到,何致远心里痒痒,鬼知道会做什么事。 周扬怔愣“我倒是头一回见你这么上心行,我罩着,你回来前,何致远别想动他一根手指头。” “多谢了。” “小事,不用谢。”周扬揶揄“不过谢少,这么喜欢,不给他多留点钱” 谢逾“留了。” 以原主的人设,他不可能给沈辞留钱,谢逾就找了许青山,让他从精神病院的捐款里留了一部分备用,万一沈辞奶奶有个什么事儿急用钱,可以从里面拨。到时候沈辞问起来,就说是慈善捐款,摇中了他家的号。 沈辞不知道许青山和他有关系,也联想不到谢逾头上。 两人又说了些有得没得,各自回去了。 谢逾从酒店拎出行李,整整两个大箱子,他挨个清点重要物品,之前翻出来的小牛皮纸袋被好好收在行李箱内胆,还垫了层衬纸。 系统好奇打量“这到底是什么” 谢逾将它推到一边,扣好箱子,拎着下楼了。 他上了秘书的车,一路行到机场,等过了安检,在登机口坐好了,才调出系统屏幕,点开小说页面。 谢逾出国前,还有最后一段剧情。 他深吸一口气,拨通号码。 手机默认铃声响起,过了三秒,电话接通,沈辞压着声音“谢逾” 他像是在实验室里,声量放得很轻,背景音中还有玻璃试管的碰撞声,笔尖滑过草纸的沙沙声这些声音非常平和,像asr中的助眠白噪音。 谢逾握着手机,像是听入了神,好半天没说话。 “谢逾”那边又唤了声,沈辞应该出来了,听筒传来白大褂折叠时的衣料摩擦声,接着是刷卡,脚步,最后传来阵阵鸟鸣。 过长的沉默让沈辞略感不安,他踌躇片刻,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来酒店找你吗” “不用了。”谢逾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以后,也不用来找我。” “” 长久地沉默。 听筒那边安安静静,除了校园里嘈杂的背景音,什么也没有。 过了很久,沈辞才很轻的问“什么意思” 谢逾“我出国,下午的飞机,五年内都不会回来,协议作废。” 顿了顿,他又笑开了,端着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腔调“恭喜你啊沈助教,你自由了。” 这是原文台词,谢大少爷临出国前还不忘嘲讽下可怜的金丝雀,语调应该阴冷又变态,可谢逾是认真的。 他很认真的在恭喜沈辞,摆脱禁锢,重获自由。 “” 又是漫长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沈辞才说话,他清凌凌的嗓音透过听筒,听着有点闷“几点的飞机,我送你” 谢逾“不用了,我已经到安检口了。” 原文台词里没有这一段,已经是他多加了,但谢逾想了想,又补充道“再见。” 谢逾挂掉电话。 下次再见,就得去精神病院了。 手机彻底黑了下去,屏幕上倒映出谢逾的脸,青年眉弓鼻骨折起漂亮的弧度,一双眼眸藏在阴影之下,黑暗幽微。 “前往c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jc5846号航班正在登机,请前往” 广播响起,谢逾抬头,将手机揣进兜中,执起机票,上了飞机。 飞行时间长达二十个小时,谢逾靠在机窗边,伸缩屏幕显示,他们飞过了日本,途径阿留申和阿拉斯加,跨越太平洋时,从机窗往下望,蔚蓝色的海面幽远深邃,与天相接。 系统悄无声息地戳了戳他“你不高兴吗宿主我们可以去全世界旅游了耶” 它是一个新生的系统,没见过世面,当即调出了网络几百份攻略,平铺在谢逾面前,兴奋道“看这个,冰岛七天六晚自由行,行程包括冰蓝洞和蓝湖温泉,还有这个,拉斯维加斯赌场初体验,有穿制服的漂亮荷官” 谢逾懒懒地将它按到一边“我们在飞机上,你现在可以联网吗” 系统“嘎” 谢逾“关机。” 系统“。” 它试图解释作为高科技系统,它的联网不会干扰通信,但谢逾已经将杂志摊在脸上,拒绝交流了。 隐痛 谢逾落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谢远山说不管他,就真的不管,只给了他一张公司驻c城办事处的名片,一切要他自己联络。 谢逾随手将名片丢进垃圾桶,转头联系许青山“小舅舅,我落地了。” 许青山秒回“嗯,我已经叫同学去接你了。” 当时谢远山将谢逾丢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是希望他回头认错,最好痛哭流涕痛不欲生,然后他大发慈悲,饶过年少无知的儿子,演一出父慈子笑。 可好巧不巧,c城是许青山留学读博士的地方,不少同学都留在当地,许青山对这个小侄子还算照顾,早早联系好了,谢逾刚出机场,就看见了舅舅的同学。 对方引着他办完手续,又介绍了租房中介,谢逾挑了个靠海小公寓,五分钟步行到海滩,他麻溜交完钱后,便定了下来。 一切做完后,他拿着手机,有点犹豫。 按照原文,谢少爷被谢远山强压出国,面上挂不住,给沈辞打完电话后,就将他的联系方式拉黑了。 这是最后一个小剧情点了。 谢逾顿了顿,抽出草稿纸,先一笔一划地将号码记了下来。 他随后点击拉黑,悬在屏幕上的指尖顿了很久,这才按下去,随后又将号码存入备忘录中。 在备注一栏,他有点犯难,原主备注就是“沈辞”,可按照剧情,沈辞这名字不该出现在他的手机中,谢逾抬手输入“瓷器。” 他顿了顿,又改成“瓷器先生。” 当时定下安全词是恰巧,谢逾刚好看见橱窗上的瓷器,但后来却越发觉得合适。 沈辞瞧着温润易碎,骨头却硬得很,若是真得将他打碎了,碎片定然会狠狠割伤来者,留下深深血痕,就像小说原主一样。可若是好好捧着,小心擦拭,便能感受到那白釉似得润泽触感了。 做完这些,谢逾欲盖弥彰地收好手机,查看下学期的课表。 谢远山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将他塞进了c城某知名大学经济系,并扬言毕不了业,就再别回来。 该学校国际排位靠前,声誉斐然,而原主是不学无术的真纨绔,学校任务紧压力大,他虽然用尽手段,还真就五年没毕业。 系统冒出来,好奇地瞄了瞄屏幕“看课表干嘛你真要学习啊” 谢逾“来都来了。” 系统“提前说好,考试我可不会帮你联网作弊的。” 谢逾“用不着你帮。” 他虽然高中不读怎么书,但那是因为抑郁症,现在有机会,学一下也无妨。 此时已经入冬了,整个c城一片肃杀萧索,夜间下了场大雪,狂风吹倒了街头几棵松树,谢逾的生活两点一线,去学校上课,然后回家睡觉,等有假的时候,就收拾行李旅游。 他做了小半年富二代,之前的厨艺忘了个精光,现在身在异国他乡,他吃不惯这边口味,迫不得已又捡起来,先是在公寓捣鼓黄焖鸡米饭,捣鼓地像模像样,后来陆续解锁了可乐鸡翅,红烧鸡胸肉等菜谱。 临近春节的时候,谢逾还请班上几个同学来家里吃饭,用火锅底料煮了一大锅食材,这边粉丝不好买,就往锅里丢意面,囫囵吃下去,还吃得挺开心的。 由于他不怎么摆架子,消费水准也一般,同学压根没看出他是富二代,只当他是正儿八经来读书的,几人嘻嘻哈哈,还挺充实。 等酒过三巡,同学们各自散去,有两对情侣要去广场看焰火,还有几人赶着回家给家人打电话,谢逾则独自一个呆在客厅,收拾满地杯盘狼藉。 他不知道给谁打电话。 他将煮锅和碗塞进洗碗机,抹布抹干净桌子,然后开了罐啤酒,坐在单人沙发上,透过窗户遥望远方。 谢逾没有开灯,屋内一片黑暗,不远的广场上有人放焰火,赤金银蓝的火焰相继在天空炸开,又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之前在江城,虽然原主人设操蛋,但隔三岔五走剧情,约着何致远周扬去潇洒,还时不时捉弄下沈辞,将人压在怀里逗弄,谢逾烦躁归烦躁,倒真的没感觉无聊。 而如今,就连那个狐朋狗友群也很久没有响过了。 几人是酒肉朋友,现在凑不到一起,自然没人说话了。 今天,周扬难得在群里冒泡,发了句“节日快乐。”,然后又沉寂下去。 系统戳了戳他“喂,谢逾,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好像孤寡老人。” “就是那种美式特工电视剧,特工退役归隐田园,娶妻生子,结果妻儿相继重病去世的,然后重回组织的发光发热的。” 谢逾无语“少看点电视剧。” 现在没有剧情可走,谢逾白天上课,系统无事可干,磁盘存了无数部电视剧。 “你知道按照套路,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什么吗你会邂逅一个让你怦然心动的漂亮妹子,她必然有超乎寻常的身份,将你卷入一场麻烦,但你无暇顾及,你们拥抱,接吻” 谢逾略感好笑,打断道“你知道到现在为止,我拥抱过最多的人是谁吗” 系统卡壳“你的家人” 谢逾摇头“其实是沈辞你可能不相信,但是除了他,我并不习惯和人拥抱。” 由于家庭的关系,他并不怎么和人亲近,拥抱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后来上学了,也是问题少年,同学看见他一般绕着走。 谢逾喝啤酒“你记得我刚来的那个晚上吗我一个晚上没睡着。” 那一天由于剧情设定,他和沈辞躺在一张床上,两人相隔不到二十公分,呼吸声清晰可闻,他并不习惯这样的距离,像是独行动物骤然被入侵了领地,以至于浑身紧绷。 那时他和沈辞心思各异,却都默契地装睡,一晚上相安无事。 系统呐呐“那后面的那么多次”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难道都在装睡吗 谢逾“没有,后来出于剧情要求,抱着抱着就习惯了。” 就像沈辞已经习惯了谢逾的气息,会在睡着之后滚进他怀里,偎在他身边,谢逾也习惯了沈辞的气息,能随时随地一伸手臂,将他像抱枕那样拽过来,扣在身边。 剧情的强行安排,促成了谢逾生命里为数不多的紧密相贴。 他略微摩梭手指,感觉那温度有点眷恋。 系统“这可难搞,回国你俩就地位倒置了,你等着去精神病院抱他吧。” 它说完,跟着谢逾一起看烟花,五颜六色地花球咻地升天,又在几秒内归于沉寂,下一颗继续升起,循环往复,直到最后一枚放完,天空彻底安静下来。 远处传来钟声,已经是后半夜了。 啤酒已经喝空了,谢逾起身洗漱,系统神神秘秘加载了一堆数据,忽然问“宿主,你要不要看看沈辞在干嘛” 谢逾吐出牙膏沫“你别侵犯人家隐私。” 系统“没有,都是学校论坛之类的的公开数据。” 谢逾许久没说话,将桌上铝制易拉罐丢进垃圾桶,发出咚的脆响“看看。” “嗯,他们团队搞定了一个大项目,导师升了杰青办公室换到新楼去了。以后你再去找他,就不能直接去实验大楼了。” 谢逾“我本来也不会再去找他,还有呢” “他奶奶前段时间病情反复,但是好在青山基金及时资助,已经转危为安了。” 谢逾一顿“还有” “你猜的不错,何致远想去找他麻烦,但每次一到江城,就被周扬拉走了。” 系统顿了顿“更多的细节,我就查不到了。” “嗯。”谢逾评价“挺好的。” 一万公里之外,沈辞很不好。 他已经连续熬了几个月的夜,除了去医院,就是泡在实验室里,恨不得将空闲时时填满才好。 韩芸芸准备走人了,她本来早该走了,是明天要搬办公室,这才留下来收拾东西。 她将桌面上的摆件塞进行李箱,偷瞄对面的师兄“沈师兄,你还不走吗” 沈辞揉了揉眉心“先不走,还有事情没做完。” “可是师兄你都熬出黑眼圈了”韩芸芸嘀咕。 沈辞也算a大风云人物,论文绩点之类的先不说,单就这一张清贵冷肃的面孔,也有不少妹子喜欢,韩芸芸做实验累了,也喜欢对着他发呆,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养眼。 可这半年来,沈辞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他的眼帘总是微垂着,敛着一双倦怠的眉目,皮肤也苍白不少,韩芸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师兄,你还是要早点回去睡觉啊。” 顶着这么一张脸熬夜实验,暴殄天物啊 沈辞不轻不重地应了声,屈指敲开了手机屏幕,目光在聊天界面某个名字上扫了一眼,鲜红的感叹号异常刺目。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他便关上了屏幕。 实验间隙看手机,这是沈辞新养成的习惯。在遇见谢逾前,沈辞经常不将手机带进办公室,只放在门口存储柜中,他用的是一台老年机,市面上所有的a都卡顿,而他的使用频率也像个古板的老年人,一天打开不了几次,手机对他而言,只是个纯粹的通讯工具。 但那天分别之后,他尝试给谢逾发消息,谢逾没回,沈辞一夜间看了上百次手机,恍惚间反应过来谢逾在飞机上,他掐着落地的时间,得到了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后来,这便成了一种习惯。 在每一次打开衣柜,看见叠好的衣物,每一次刷校园卡,看见屏幕余额,甚至每一次走入实验大楼,路过银杏大道他都要打开手机,屏幕上那个感叹号红得触目惊心,让空落落的胸腔中,都填满难以克制的隐痛。 伤神 和沈辞打完招呼,韩芸芸乖巧地哦了一声,抱起箱子“那师兄,我先把东西搬过去了。” 沈辞颔首,礼貌告别“天黑了,你搬东西小心点” 说着,他的视线不经意掠过韩芸芸的书桌,忽然顿住了。 韩芸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没看出什么问题“师兄” 沈辞微微抿唇。 在韩芸芸的桌上,放着一个瓷器花瓶,里头的重瓣百合早已枯萎,焦黄的叶片无力地垂坠下来,耷在桌面上,了无生机。 沈辞收回视线,继续看文献,状似平静地问“桌上那个瓷瓶,你不带走吗” “哦哦这个。”韩芸芸愣了一下“不带了吧,这个花瓶好老了,底下结了一层水垢,洗不干净了,这回换办公室,我就换了个新的,老的这个准备丢掉了。” “” 一股难言的艰涩蔓延上胸腔,肋骨处阵阵钝痛,沈辞几乎难以维持表情。 长久的沉默后,他无声掐住手心,指甲陷入肉里,而后勉力笑了笑“你不喜欢了吗” 韩芸芸也跟着笑“刚买来的时候喜欢,但是用太久了,有点腻味了。” 她俯身拔出花瓶中的百合,随手丢进垃圾桶“再说这花瓶价格不贵,十几二十块钱,换了也不心疼。” 沈辞没说话。 借着屏幕的遮挡,他敛下眉目,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发着抖。 换了也不心疼吗 沈辞无声勾了勾唇角,心道“确实如此。” 对韩芸芸而言,十几二十块钱,不过一杯奶茶而已,想换就换想丢就丢,而对谢少爷而言,沈辞也不会比任何一件他随手丢弃的奢侈品昂贵。 他这样的,要多少有多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江城这个腻味了,国外落地后,转头又可以找第二个。 谢逾是个纨绔,他从来如此,沈辞明白。 协议范围内,谢逾不曾为难,反而处处回护,沈辞也感激。 他只是想不明白,谢逾怎么可以断得那样的干脆,那样的利落,那样的绝情。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前一天他们还相贴着温存,戴着同款的围巾,谢逾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下巴贴着额发,像护着最亲密的爱侣。 可仅仅是一天后,谢逾远赴他国,不知行踪,不知去向,甚至联系方式也换了。他就那样干脆地一刀两断,将痕迹完全从沈辞的生命中抹去,抹得干干净净。 就好像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宠物,购买时不需要同意,抛弃时也不需要告知,全凭主人心意。 沈辞垂眸,他面前的电脑已经息屏,漆黑的屏幕倒映着他的面容,当真是寡淡憔悴,和谢逾曾喜欢过的少年相比,没任何出挑的地方。 他想或许不是好像,他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宠物。 在他怔愣的时间,韩芸芸抱着箱子刷卡出门,隔着玻璃门挥手“师兄,明天见。” 沈辞“明天见。” 韩芸芸于是往外走去,走到走廊尽头,她鬼使神差地一回头,沈辞正独自一人坐在实验室中,电子屏幕在他的眼睫上投下浓重不一的光影,莹白的光斑映在眼瞳,像结了一层寒霜。 冷的有些冻人了。 晚上十点整,沈辞准时关了电脑。 临近新年,大部分同学都回家了,实验区空空荡荡,没剩几盏灯,走廊里也寂静无人,幽静如恐怖电影。 沈辞绕过实验大楼,从南门出了学校,他走进背靠马路的咖啡厅,在临窗卡座入座,昏黄灯光下,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林音新烫了头大波浪,掐了一缕绕在指尖,她将菜单推给沈辞“喝点什么。” 沈辞“不用,我喝白水。” 林音叹气“沈助教,就你这幅穷困潦倒的清苦模样,说你跟过谢少爷,谁信啊” 她意有所指地点了点他耳垂的方向“那枚耳钉,你卖了,能把这咖啡馆买下来。” 沈辞面色平静“没这个打算。” 林音耸肩“当时见到你,我以为我俩都是聪明人,谁知道我现在全身而退了,你倒陷进去了。” 沈辞“说正事吧。” 林音“等我点杯喝的。” 说罢,她找来服务员,随手指了两款饮品,接着压低声音“我按照你说的,和罗绍搭上线了,他确实对何致远的料有兴趣。” 罗绍也是个富二代,在江城富二代是分帮的,谢逾是一帮,罗绍是另一帮,两者生意上有不少往来冲突。 沈辞“看你,价格满意,你就给吧。” 何致远料不少,他玩得花,多人未成年都有涉及,后来都用钱摆平了。 林音呷了口咖啡“罗绍还说,他对谢逾的料也有兴趣,如果你愿意给,他出双倍。” 沈辞平平道“我没有谢逾的料。” 他和谢逾在一起的几个月,谢逾清白得不能再清白,言行举止不像是富二代和协议对象,倒像是真真正正的情侣。 林音嘀咕“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她拿起包包,准备结账“对了,沈辞,我从罗绍那里拿到的消息,何致远前段日子会江城了,他和新女朋友在酒吧里喝酒,喝醉了,放话说要弄你。” 沈辞喝水的动作一顿。 “但是,但是”林音继续,“周扬回了京城,见了何家老爷子,不知道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和你有没有关系,老爷子就把何致远提溜走了,所以你现在是安全的。” 沈辞颔首。 他们互相交换情报,临走时,沈辞叫住林音,推过去一张纸“帮我查查这个。” 是一串无规律的号码。 林音“银行账户” 沈辞:“前些日子我奶奶病重,需要钱手术,第二天我就收到的善款,某慈善基金说我符合资格,将钱直接打到了我账户上,” 林音嘿了一声“我还以为从你账户上划走了钱,给你钱不是好事儿吗估计是运气好吧,这也要查” 沈辞笑了声“可我前二十年的生命中,从未遇到这样的好事。” 沈辞从不信免费的午餐,他前二十年遭遇了那么多变故,父母相继离世,亲人查出重病,那次不是绝望再绝望,那个时候,命运可从未这样善待他。 而现在毕业在即,虽然缺钱,却有东西可以变卖,生活好上许多,这资助却这样不偏不倚地砸了过来 沈辞补充“这个基金会,之前没有打过款,也没有受益人,我是第一个,查不到什么信息,所以想让你帮忙试试。” 林音展开纸片“之前没有打过款也没有资助人我问问罗绍,让他看吧。” 她说着,点开通信界面,给罗绍发了号码,示意沈辞先坐“稍等,他们注册基金都是有备案的,我让他帮你看看。” 沈辞点头,安静喝着面前的白水,他心中有个荒谬的预感,隐隐约约无法证实,却不容忽视。 其实,命运曾善待过他,有人给与了他需要的一切,却未曾索要任何东西。 半个小时后,林音的手机叮了一声,她滑开界面“唔,看样子真的是你运气好,这基金会主办者的名字我们都不认识,不是圈里的人。” 沈辞微微松了一口气,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他问“是谁。” 林音“是个精神病专家,开了家精神病院,叫许青山诶,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沈辞失手打翻了面前的水杯,玻璃杯滚落于地,四分五裂。 许青山。 沈辞默念这个名字。 他不知道许青山和谢逾的关系,但他知道,谢逾曾出现在许青山的办公室,而许青山拿着谢逾的病历,神色亲昵。 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许青山恰好是谢逾的医生,他还恰好资助了一个人,是谢逾曾经的情人。 可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一走了之以后,又打来这笔资助 为什么在抛弃旧玩具后,又惦念着他重病的奶奶 为什么音讯全无,为什么毫不在意,为什么 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又害他那么难过。 沈辞呼吸急促,思绪混沌,他遮掩着俯下身子,捡地上的玻璃碎片,手指触碰到锋利的边缘,划出一道血口。 林音惊呼一声“你捡什么”她拉开凳子站起身,“服务员在吗,有没有扫把” “没事。”沈辞压下微抖的手,指腹尖锐的疼痛让他平静下来,他勉强镇定,微笑,“走神了,抱歉。” 林音无语“你真是,算了,好完了,走吧。” 他们交换完情报,各自站起身,从咖啡厅前后门离开,新年钟声响起,沈辞踏过湿漉漉的长街,隐入了漫天风雪中。 时间如水般过去,谢逾用了三年修够学分,剩下两年闲来无事,除了各地旅游,还辅修了双学位。 第二学位他选了文学,不掺杂任何功利主义,纯粹是学着玩。 银发的老教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从荷马讲到加缪,谢逾在下面闲闲翻着书,偶尔睡觉,时不时记一笔笔记。 留学的日子略显无聊,谢逾从南逛到北,从埃塞俄比亚玩到雷克雅未克,其余时间就窝在小公寓,他的厨艺突飞猛进,成了同学们最喜欢的蹭饭对象。 系统常常黑进论坛,给谢逾介绍江城的事,比如何致远又闯祸,被他爹打了一顿;比如周扬正式继承家族,成了周家的掌舵人;比如谢逾他爹谢远山某日站不稳,在股东大会摔了一跤,又比如沈辞。 沈辞毕业了,进了谢氏对手公司,在罗绍手下做事,据说他专业技能过硬,手段果决漂亮,很得罗绍赏识,短短数年,已经做到了极高的位置。 现在,他一年的工资已经抵得上很多年的医药费,不再需要谢逾暗中帮助了,许青山也就没再资助,那个慈善账号只打了一次款,便彻底沉寂了,消失不见了。 此时,离谢远山脑溢血暴毙,谢逾叔叔接管谢氏,谢逾回国参加葬礼,已经不足半个月。 谢逾用这半个月,和学校里的朋友们一一告别,收了一书包的告别贺卡。在告别arty上,谢逾亲自下厨,朋友们抱着他的锅喝得七荤八素,痛哭流涕。 “咦呜呜你走了再也吃不到正宗土豆炖牛肉了” “番茄炒蛋求你不要回国” 谢逾满脸黑线,朋友们依依不舍“咦呜呜小谢等我回国找你。” 谢逾抢回锅,对着一群醉鬼无语凝噎“回精神病院找我吧你们。” 12月21日,晴。 这一天,谢氏集团董事长谢远山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去世。 谢远海以雷厉风行之势召开股东大会,接管集团。 当天下午,他给谢逾编辑消息,叫他节哀顺便,回国奔丧。 两人假惺惺默哀两句,谁也没为谢远山难过,谢逾敷衍过后,立刻买机票回国,当天晚上,便落地江城机场。 他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到了岁末,江城下了场大雪,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朔风夹着雪子吹在脸上,刀割一般疼。 谢远海上任一天,便将公司的老人换了个干净,连开车的司机也不例外,谢逾上车,前头便是个生面孔。 司机打过方向盘,汇入车流,不多时下了绕城高速,谢逾盯着导航看了一会儿“你要带我去哪儿” 这不是回谢家的路。 司机也惯会见风使舵,看出这谢逾少爷名不副实,谢家轮不到他来执掌,当下笑了声,毫不客气“董事长的棺材停在家中,有人上门吊唁,您叔叔在招待客人,家中吵闹,怕扰着您休息,让我给您送宾馆去。” 谢逾没什么表情“行。” 他心里清楚,谢远山死了,哪有什么人真心吊唁,上门的都是老客户,而谢远山的葬礼就是最好的交际场所,能扩展不少人脉,谢远海是半点机会不想留给侄子。 谢逾倒也无所谓,反正要进精神病院了,他不在乎这个。 哪知道那汽车晃晃悠悠,开进了主城区一片未拆迁的城中村里,到处是蛛网电线,司机在个小招待所面前一脚刹车“谢少爷,就是这里了。” 谢逾眉头一跳。 这一块片区出了名的脏乱差,早些年说要拆迁,后来地价飙升,没拆得起,就成了本地混混的大本营之一,可谓鱼龙混杂。 这宾馆破破烂烂,大概是上世纪的招待所,门前拉了霓虹招牌,前台勉强称得上干净,住一晚估计一百来块钱。 他略略皱眉,原文说谢远海最是抠门小家子气,谢逾没和他见过面,不太清楚,如今一看,确实不假。兄长尸骨未寒,谢逾再怎么说也是谢远山独子,给他巴巴丢到这里,连个连锁宾馆也不是,实在磕碜。 系统“我们换一家” 谢逾身上有钱,住得起好的。 “没必要。”谢逾拎包进去,“将就两天。” 他领了钥匙进入房间,扑面而来一股霉味,谢逾皱着眉头打开窗户,视线不经意扫过街头,微微一愣。 那里有个打长柄黑伞的男人。 他一身烟灰风衣,身形清癯修长,他安静立在街头,俊挺如同中世纪执铁木黑伞的贵族。街道上人来人往,溅起融化的雪水,在喧闹的霓虹灯影之中,这人就这样静静站着,像是后现代画作融了片泼墨山水,摇滚乐里掺了段古典钢琴,格格不入。 谢逾注意到,他的衣摆已被沾湿,不知在此地站了多久。 他关好窗户,心道“真是个怪人。” 第 22 章 入V三合一 那人就那么静静隐在风雪中,持伞稳稳站着,不说话也不动作,像一尊姿态隽永的大理石雕塑。 谢逾关上窗户,心道“奇怪。” 大雪天的,雪子和风比刀还烈,这么站半小时,人都要冻麻了。 他心中嘀咕,觉着这人可能有病,便不再关注,将行李分门别类放好后,粗略洗了个澡。 小旅店的花洒出水慢,温度也不高,浇在身上怪冷的,谢逾匆匆擦干净头发,往玻璃窗下一打量,那人已经不见了。 大雪抹去了他的痕迹,像没来过一样。 系统不觉着冷,它飘着半空中,愉快地翻剧情,荧光蓝色的屏幕闪动,像在欢呼雀跃。 谢逾“你很高兴吗” 系统“宿主我们只剩最后两步了,最后两步” 回国后谢逾剧情不多,七天后,谢远海会为谢远山办追悼晚宴,他需要出席,假哭几声,然后在宴会被沈辞强行绑走,折断手指,锁入精神病院,剧情结束。 这期间甚至没有谢逾什么操作,他只需要神游天外,像木偶一样配合,演完这出戏就可以了。 系统查看谢逾分数,谢逾虽然演技不过关,细节演绎乱七八糟,但好在该有的剧情点都有,台词也磕磕绊绊说完了,目前得分65。 综合评价“您的演技实在稀碎,但胜在勤勤恳恳,非常敬业,综合评价为平均分以上。” 要是之前,系统会哀悼怎么得这么低的分,但如果是谢逾,他恨不能求爷爷告奶奶,高呼多谢诸天菩萨保佑。 这可是谢逾啊前面骚操作那么多的谢逾就这还能拿65 最后两场随便演演,这把稳了 系统在屏幕上打出礼花,提前恭贺任务顺利。 谢逾制止“别,千万别,临门一脚了,千万别乱立fg。” 他按住兴奋的系统,在旅馆中央的小床上躺下来,小床不堪重负,吱嘎乱叫,铁屑互相摩擦,发出了类似指甲刮黑板的声音。 这宾馆破是真的破,床破,窗户也破,四面透风,大风穿过缝隙,发出不可名状的尖啸,入鬼哭狼嚎一般。 系统忍了忍,没忍住“宿主,我们真的要住在这个破地方” 谢逾闭目养神“就七天,忍忍吧,不要多生事端。” 七天时间内,谢远海广发请帖,将整个江城名流全部邀请一遍,搞得热热闹闹,知道的知道他要开追悼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开了酒吧请人蹦迪。 在谢远山陈尸客厅的第七天,宴会开始前,谢远海终于记起来他还有个侄子,给谢逾送了请帖,叫了司机,顺带还递了一套衣服。 衣服是正统西装,双排扣马甲枪驳领,谢逾摸了摸料子,垂感顺滑,是好料子。 他在宾馆唯一一面落地镜前换上衣服,镜中人宽肩窄腰,英挺峻拔,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谢逾和系统确认“最后这 场戏,我什么也不用做◥◥,对吧” 系统翻小说“不用,你就是是个背景板,只要配合着被沈辞拖走,就好了。” 谢逾“这简单。” 司机一路开着车,将他送到酒店,大厅里人来人往,男人们衣着一丝不苟,打领带涂发蜡,女人们盛装打扮,衣香鬓影,谢逾穿插期间,找了个偏僻角落坐下来。 他从服务生手里拿了杯果汁,正喝着,视线忽然一飘,落在了角落某处。 那里,有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 谢逾皱眉“何致远” 系统一愣“这人渣不是被他家老爷子弄会京城了吗怎么在这里” 谢逾收回视线“也许是我看错了。” 隔得远,人也密集,有看错的可能。 八点整的时候,谢远海如约而至,他春风得意,在主位发表了一篇又臭又长的讲话,将追悼会开成了就职典礼,而后在如山的掌声中向八方致意,以表感谢。 谢逾敷衍地鼓掌,从服务生手里拿了几块柚子。 不知道精神病院还有没有柚子吃。 这时,秘书接了个电话,谢远海举手示意,场上稀稀拉拉地掌声停了下来,他旋即走向门口,整了整领带,一旁的侍者躬身开门,似乎来了某位重量级的客人。 谢远海也算江城首屈一指的人物了,能让他起身迎接的人不多,宴会上许多人翘首以盼,好奇来得是谁。 谢逾是半只脚踏进精神病院的人了,对此毫不关心,他继续喝果汁,等前面的人群挤得差不多了,才懒懒散散抬眼,随意往那一望。 只是一眼,他便愣住了。 来人一套正统灰色系西装,收腰设计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漂亮的腰线,直勾得人恨不得将手放上去,狠狠摩梭那一段弧度。他的腿也修长漂亮,拢在垂坠的西裤中,行走间只微微露出脚踝处的皮肤,在深色袜子的衬托下,肤色莹白温润,真如瓷器上的白釉一般。 谢逾都不用抬头看脸,就凭这一截腕子,就知道来人是沈辞。 “” 谢逾喉咙微微发苦,他知道沈辞会来,但他不知道沈辞来得这么早。 小说中,这时的沈辞已足够位高权重,谢远海也要给他二分薄面,在宴会尾声,他直接带人进来,当场扣走了谢家大少爷,全场没人敢吭声。 可现在,宴会才刚刚开始。 宴会快结束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那时被人拖出去,和当众被人奚落、在大庭广众拖出去还是有区别的,谢逾没抬头,他无意识地摩梭着杯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仿佛这样,沈辞就也看不见他似的。 沈辞如今是江城炙手可热的新贵,无数人赶着上去献殷勤,不多时,便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谢逾作为过期大少爷,好好端坐在角落中,并不惹人注意。 谢逾喝果汁“看不见我,嗯,应该看不见我。” 可惜天不遂人愿,系统悬在他头顶,说话都结巴了 “宿宿宿宿主” “沈沈沈沈辞过来了,你做好被拖走的准备 谢逾本来就烦,被它一念更烦,他用果盘遮挡视线“我说,拖走就拖走,被拖走的是我又不是你,你结结巴巴做什么” 系统欲哭无泪“你不知道,沈辞变得有点点可怕。” 沈辞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清贵漂亮,但此时面无表情,目光沉沉,便无端多了些冷肃,他信手拨开了围绕的人群,从侍者手中执了一杯酒,径直向谢逾走来,步履沉稳,有种兴师问罪的气势。 谢远海快步跟上来,略怔愣“沈先生,沈先生,您往宴会中央去,往这犄角旮旯的干嘛” 沈辞停在谢逾五米开外的沙发旁,侧坐下来,谢远海一愣,只当他图清净才选了这地儿,便也坐了下来,几人旁若无人的说起了最近行业上的趋势。 系统松了口气“不是冲你来的宿主。” 谢逾正撑着头看其他方向,装作沉思的模样,闻言微微转动脖颈,用余光去看沈辞。他不敢看得明目张胆,只敢匆匆一扫,触及的瞬间,又像被烫了似的收了回来。 谢逾“沈辞他好像变漂亮了” 沈辞之前就很漂亮,眉眼清俊,气质斯文,满是读书人的文气,只是那时他还是个学生,家境贫寒,衣衫宽大老旧,尺码并不合适,通身掩不住地清苦,便将那漂亮压下去了二分。 可现在,沈辞的气质矜贵了许多,挺阔衬衫好好包裹着修长的身体,量身定做的西装熨烫服帖,头发一丝也不苟地梳称了,他带上了度数不高的银框眼镜,眉眼隐在镜片之后,看不出情绪如果说从前的沈辞是一种雅致温文的漂亮,那现在,他漂亮的锋芒毕露,一身西装斯文禁欲,如宝珠拭去尘埃,多了丝凛然不可侵犯之气。 谢逾评价“真变漂亮了,小美人变成大美人了啊。” 系统抓狂“哥,我的亲哥,你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是讨论他漂不漂亮的时候吗” 谢逾摇头“你不懂,欣赏美人是人生一大乐趣。” 他略略叹息“只是可惜,这么一个大美人,却再也不会给我好脸色了。” 系统“” 它无语“这样吧,去精神病院的时候,你叫的凄惨一点,这样他可能看着你笑出来。” 谢逾没反驳,他理了理西装,背对沈辞站起来,而后特意绕了个圈,从外围绕出沙发,朝着宴会厅西南角走去。 系统“你去哪儿” 谢逾“挨太近了,怕他看见我,去洗手间避避风头。” 整个会场,洗手间就是最好的避难所,沈辞总不能把他从坑位上强拉出来。 系统“。” 它质问“不是说欣赏美人是人生一大乐趣吗” 谢逾“欣赏美人是乐趣,可被人当众拖出去就不是乐趣了。” 原文描述这段的时候,用了一个很传神的词“死狗”。说是谢大少 爷不断挣扎,不停咒骂,被人制住手脚,像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 谢逾对自己的演技并不自信,他不清楚能否扮演好死狗的角色,当即决定先走为妙,拖到宴会快结束再说。 本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沈辞端坐在沙发上,余光看着某处,直到谢逾的影子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 他看似面容平静,姿态从容,脊背却绷得笔直,虚虚靠在沙发上,端庄地挑不出丝毫差错。 这个姿势并不舒服,维持起来也并不轻松,但胜在足够好看,江城的名媛绅士常用,之前林音跟着何致远的时候,随时随地都保持这个姿势。 当时沈辞觉着可笑,却未曾想到有一天,他自己也会绷着仪态,只为某人不经意时的一瞥。 “方才说到我们二期实验顺利,马上可以开始二期,等药物问世,股价沈先生沈先生” “抱歉,”沈辞将散乱的鬓发压到脑后,谢逾不在,他也不注意发型了,将所有头发收拾好,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今日特意修过眉,落尾眉弧度柔和;还理了碎发,偏向谢逾的侧脸是恰到好处的45°角,这个角度最能凸显出眉眼清俊;他不了解时尚,衣着朴素,就找了林音作参谋,挑了修饰腰线的西装,连腕上的表也是选过的,大小适宜,漆面表盘低调自然,不喧宾夺主。 当时林音搭完,甚至小小抽了口气“沈辞,我知道为什么谢少爷被你迷得昏天黑地了,你可真好看。” 沈辞当时便自嘲一笑,他从来不曾将谢少爷迷得昏天黑地,两人中,谢逾才是毫不留恋,置身事外的那个,传闻中好色如命的谢少爷在床上比最正直的君子还要恪守礼仪,除了浅浅的拥抱,再无其他。 而今天,谢逾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他暗自讽笑,心想“谢少爷当真如传闻一样薄情寡义,喜欢的时候百般宠爱,不喜欢了弃之如履,活生生地人杵在面前,连只阿猫阿狗都不如。” “沈先生,沈先生”谢远海凑过来,“您今天状态不好吗” 短短几分钟,已经走神无数次了。 沈辞站起身“方才路上堵车,我坐得久了,有些晕车,去洗手间洗漱一下。” 谢远海连忙给他指“在西南角。” 沈辞“多谢。” 他拨开人群,朝西南角走去,绕过两堵花墙,停在了卫生间门口。 隔着薄薄一扇门,沈辞顿住了脚步,略微头疼地按了按了眉角。 他的思绪絮乱如麻,跟着谢逾并不是个好主意,谢少爷明摆着对他没兴趣,赶着凑上来,除了自降身份自取其辱,仿若那些随便磋磨的廉价玩物外,并没有其他用处。 可他还是跟了上来。 沈辞略略抿唇,他越是不安,表情越是冷肃,此时一张脸冷若冰霜,若是和谢逾遇见,也可以装作恰巧。 沈辞握住把手,拉开了门。 视线范围内空无一人。 最里面的隔间上了锁,谢逾在里面。 沈辞一顿,旋即没事人似地洗了手,他好好地打上洗手液,又细细淋净了,从容地像其他任何一个宴会上的客人。 可这时,身后隔间的门锁一动,他忽然全身紧绷,大踏步向后,找了间最近的隔间径直走进去,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沈辞“” 这副姿态实在狼狈。 谢逾不知道隔壁有人,他优哉游哉地晃出来,闲闲洗手,而后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他玩的是俄罗斯方块,在哔哔哔的音效重,方块先后掉下来,谢逾操纵移动,顷刻消了一大片。 系统“我们一定要在这里打游戏” 谢逾“避避风头,避避风头。” 宴会厅的洗手间点着香薰,没什么奇怪的味道,谢逾双手操作,怡然自得。 沈辞“” 他战立难安。 过十分钟,谢逾站累了,打算换地方接着站,他正要出门,忽然闪进来一人,将门落锁了。 谢逾收手机的手一顿。 来人是何致远。 比起以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他如今的形容可谓惨淡头发凌乱,眼底满是红血丝,青色胡茬争先恐后从下巴冒出来,一套西装松松垮垮皱皱巴巴,边缘翘起,似乎很久没有熨烫整理过了。 当年江城炙手可热的花花公子,居然沦落成了这副模样。 他盯着谢逾,表情狰狞疯狂,太像个疯子,谢逾不动声色地后腿一步“系统,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噢,你走之后,何致远出点变故,但每次我说他你都没什么兴趣,后面我就没说了。” 谢逾“什么变故” 系统“听说是他聚众那啥的事情被捅出来,证据确凿,家里花了大价钱压下去,但基本放弃他这一脉了” 何家家大业大,不像谢氏只有谢远山谢远海,谢远山还只有谢逾一根独苗苗,何氏内部竞争相当激烈,何致远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基本无缘家族继承人了,接下来只能说吃穿不愁,其余就捉襟见肘了。 谢逾皱眉“小说中有这茬吗” 他话音未落,何致远忽然上前,一把按住了谢逾的肩头,双目赤红,咬牙切齿“谢逾啊谢逾,你养得好情人,你养的好情人害我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神神叨叨地念了些有的没的,声线陡然高亢“你要帮我报复回来谢逾你要帮我报复回来” 谢逾挑眉“报复谁” “沈辞沈辞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 谢逾“哦他干了什么” 系统已经将信息显示在平板上,从沈辞如何联系林音,找到之前受害的男孩子女孩子,到他如何设局让林音傍上罗绍这条船,再到如何获得罗绍的信赖,一五一十,清清楚楚。 谢逾略感好笑,桩桩件件都是何致远自己做的,玩 漂亮姑娘的是他,打人的是他╳,举办各种宴会的也是他,后面东窗事发,也纯属活该,自取灭亡,结果现在哭得丑态百出,好像有人用枪指着他,逼他虏掠一样。 何致远额头青筋暴起“谢逾,你他妈的不会以为沈辞是什么清纯小白花吧,我告诉你,他心思脏得很,当时劝林音不索赔,我还当他多爱你,多听话,结果转头把我害了嗯他就是这么当你的情人的。” 谢逾没说话,慢条斯理地洗起手来。 这手刚刚被何致远握了,他膈应。 何致远可不知道谢逾怎么想的,他握住谢逾,双手疯狂颤动“谢逾,我们可是几十几年的兄弟,他今天抖我的料明天呢明天抖谁的他接近你,从你这拿好处,可转头就把你兄弟卖了,他这个忘忘恩负义的婊” 何致远气急,词汇逐渐不堪入目。沈辞藏在隔间中,听得一清二楚,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洗手间惨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面容白如金纸,连往日柔和的眉眼也多了几分凌厉。 是的,这一切是他做的,可再来一次,他依旧会这样做。 何致远是真人渣,他不但玩林音这样的,还玩那些初入社会、年少慕艾的男孩子女孩子,有些人离开他身边大半年,还会在梦中惊醒,沈辞在医院陪护,见得多了,若非何家花大价钱摆平,他会直接送何致远坐牢。 但是 沈辞指腹无意识地摩梭。 但是谢逾,会怎么想呢 传言中,谢家大少爷讲义气,最看重朋友,而沈辞待在谢逾身边,用着谢逾拿到的实验名额,转头却对着谢逾的朋友下手,毫不夸张地说,沈辞几乎一手葬送了何致远的前途。 以至于何致远在这污言秽语,他竟然找不到一句驳斥的言语。 谢逾会认可何致远的话,认为他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吗 何致远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像抓住了唯一的发泄口,试图将所有恶毒宣泄出来。 “谢逾,你不知道吧,他可有本事了,你出国不到五年,他转头就扒上了罗绍。我呸装成一副清高孤傲的模样,让我碰一下和要死了一样,结果转头上了罗绍的床,现在倒是发达了,他个人尽可夫的贱ren婊zi” 一门之隔,沈辞攥紧手心。 他不在乎这些污言秽语,自从跟了谢逾,风言风语就没断过,甚至到现在为止,a大校园论坛还留着帖,说他如何如何耍手段玩花样,如何如何傍上了谢少。 沈辞从不将这些言论放在心上,可他没法没法接受何致远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摊开来,摊在谢逾面前。 “说完了吗。说完了,轮到我说吧。”谢逾已经洗干净了手,他施施然抽出纸巾,仔仔细细擦干指缝里的水。 “何致远,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做一件事,你猜是什么” 话题转换的太快,何致远一愣“什么” 谢逾笑了一声,在何致远惊愕的表情里骤 然抬手,仰面一个下勾拳,正中他下巴,这一拳又沉又重,将何致远打得一个踉跄,半跪在了地上。 “你”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在想,这世界上怎么有你怎么欠揍的人”谢逾居高临下,揪着何致远领带将他拎起来,对着小腹就是哐哐两拳,“何致远,我说你怎么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在我面前污蔑沈辞,你也配” 谢逾虽然高中挺混,却没点满骂人技能,他说脏话的水平比何致远差太多,是绝对说不出婊贱这样的词的,好在他经常锻炼,腹肌胸肌都还看得过去,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揍起人来得心应手。 门里的沈辞直接愣住了,他按着门缝边缘,像是定在了原地。 沈辞试想过很多种谢逾的反应,但独独不包括对何致远挥拳。 何致远也懵得可以,他挨了几重拳,一边狼狈躲闪,一边怒骂“操你妈的谢逾你疯了” 按照小说,谢逾不该对何致远拳脚相向,他没这个戏份,但既然剧情都走到尾声,何致远又是个八十线开外的男配,连个结局都没有交代,谢逾心想揍就揍了,能出什么问题干脆顺应本心。 他一拳捶在何致远下巴上“再说一遍,操谁妈” 何致远就是来找谢逾发疯的,没想到谢逾比他还疯,当下吐了唾沫,面目狰狞“谢逾你他妈是真疯了,沈辞那贱货给你下什么药” 话音未落,谢逾又是一拳,何致远的眼睛顿时就青了,鼻血顺着人中留下来,好不狼狈。 谢逾按着他“何致远,我警告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你好意思和我这个,沈辞心思脏沈辞贱他心思他妈能有你脏能有你贱你也配” 谢逾没忍住,骂了一声“傻逼玩意。” 原文里沈辞被虐到那种程度,也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说报复,他只报复原主一个,原主的亲朋好友安安稳稳。甚至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也仅仅伤害自己,不曾伤害他人,再后来,他身体亏空病症严重,大病小病不断,瞅着没多少时日了,又捐出大半家产,资助穷困的孩子。易地而处,谢逾自认做不到如此。 这样一个人,也是何致远能诋毁的 隔间里,沈辞无声蜷起手指。 这实在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沈辞家里穷,长得却好看,从小到大流言蜚语没断过,说他出来买的,说他妈妈出来买的,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也不是没有人为他鸣过不平,韩芸芸李越每次论坛上看见了,也会抱怨,会生气,可他们最多也就是回帖澄清两句,而这些澄清从来激不起水花,就淹没在谣言和诽谤中了。 渐渐的,沈辞学会了不看,不听,他不去看那些论坛,不去听那些八卦,于是,他也就不在意了。 可现在,谢逾一拳又一拳地砸下来,沈辞站在隔间里,恍惚间回忆起了小时候。 那时,他和班上另一个女孩,两人都长得很漂亮,班上男生不知道从哪学了“勾栏瓦舍 ”“窑子”“头牌”这个词汇,围着他俩打趣,说他们是男头牌和女头牌。 那姑娘哭了,隔天她父母就来了学校,父亲抓着为首的几个一顿乱揍,母亲径直去了办公室找班主任,班主任听说后气不过,又赏了男孩们一顿戒尺。 后来女孩再也没被说过,因为她有人撑腰。 可沈辞没有。 他被叫了两个学期,没人替他出头,他父亲去世早,奶奶年纪大了,每日在灯下纳纳鞋底,做做苦力活,勉强维持生计,同学间的这点事,沈辞没法去打扰他。 而现在,因为何致远两句不二不四,不痛不痒,连沈辞自己都不甚在意的话,谢逾动手了。 沈辞闭目,眼眶泛红,胸腔酸涩的厉害。 在这方狭小逼仄的隔间中,沈辞恍惚间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他藏在教室门板后面,透过破烂的门缝看,女孩父亲一拳一拳,拳拳到肉,沈辞记不起当时的心情了,或许是羡慕,酸涩,嫉妒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化为铺天盖地的茫然和无助。 可现在,也有人为他挥拳了。 谢逾当混混时练过,出拳的动作潇洒漂亮,手肘带动腰背肌肉,肩胛崩紧,西装紧紧贴在身上,勾出流畅的线条,优雅的像英伦电影里的特工。沈辞看着看着,忽然就想起了这具身体的形状,想起了在五年前的每一个冬夜,这双手臂将他紧紧圈在怀里时,肌肉的起伏,和皮肤灼人的温度。 他真的很想抱谢逾。 可现在,谢逾不是他的了。 门外,何致远厉声喝道“谢逾” 他虽然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但到底是个成年男人,逼得狠了,他红着眼眶冲上来,便要去掐谢逾的脖子,沈辞从门缝里看着,眉头一跳,忍不住靠近了些。 谢逾啧了一声,他在国外该吃饭吃饭,该健身健身,身体素质远不是何致远能比的,当下一个反扭,何致远吃痛,当下浮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妈的谢逾,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护着沈辞甚至不惜对我动手,你对他旧情难忘” “” 隔间内外,谢逾沈辞同时一顿。 沈辞无声揪住衣服,昂贵的西装下摆一片褶皱,像是要被他揉烂了。 谢逾本来按着何致远肩膀,闻言手微微一松,也露了破绽。 何致远剧烈挣扎,趁机脱了出来,他踉跄两步,见鬼一样看着谢逾“你真他妈的栽了” 江城这么多富二代,就数谢逾何致远玩得花,都是没心没肺的富贵公子哥,再漂亮的少年少女,玩玩就算了,哪个真正动过心 “” 谢逾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沉默。 何致远一抹鼻子,抹了一手鲜红的鼻血,方才谢逾一拳正中鼻子,险些将他鼻梁骨打歪,此时粘稠的血液正顺着人中,一滴一滴往下淌。 何致远一手血,却看着谢逾笑了起来“谢逾,你知道沈辞现在是什么人吗人家得了 罗绍青眼,又亲手捧出来个上市公司,都快把我家打得找不着北了,现在你叔叔谢远海见着他,都要恭恭敬敬叫声沈总,你当年那样对他,压着他签协议,你猜他会怎么报复你啊你猜啊” “” “哈哈哈哈哈哈,”何致远越笑越颠,“旧情未了谢逾,好一个旧情未了,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谢逾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平平道“这你就猜错了,我从不会对谁旧情未了。” 倒不是他嘴硬,只是就剩最后几节剧情了,何致远又是个嘴碎喜欢乱攀扯的,现在沈辞在罗绍那边做事,如果传出什么“谢逾和他有旧情”,对沈辞的名声也不好,谢逾不想节外生枝。 这是,隔间门咚地响了声,门板微微颤动,像是被什么人失控撞到了,只可惜何致远被揍得只剩半条命,而谢逾正拖死狗一样将他丢出去,谁都没注意到里面的动响。 谢逾将何致远拖出洗手间,远远一丢,他抬手看表,离宴会结束还有个把小时,于是精挑细选了个隐秘角落,开始打连连看。 系统栖在他肩头,绕来绕去看屏幕,嫌弃“宿主,能不能玩个高级点的。” 作为电子系统,他一眼就能看出连连看的最优解。 谢逾“别挑了,到时候去了精神病院,能玩连连看就不错了。” 平常还好,沈辞去探视那几天,他可能得绑着拘束带躺床上,手脚都被捆扎实,动也不能动。 系统安慰他“没事,到时候我给你脑内放小电影,我保证他们都看不出来。” 在场其他宾客都在联谊交际,只有谢逾自诩“将死之人”,自得其乐,结果他打了两把,就要破记录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骚动。 前厅宾客们乱了阵脚,聊天声陡然增大,谢远海也快步上前,像是和什么人说话。 系统离开谢逾,往前头飞了一圈,而后返回谢逾身边,屏幕上浮现出“哭哭”的表情。 谢逾动作一顿,游戏超时,屏幕显示ga,他关上游戏收起手机,问“发生了什么” 屏幕上的表情留下宽面条眼泪,系统抓狂“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最后一场了肯定没有这么顺利” 谢逾心中一跳,略感不妙“到底什么事” 系统“你把何致远打了,何致远那个智障,他报警了啊啊啊啊啊啊” 谢逾“” 他们这群富二代“武德充沛”,平日没少干违法乱纪的事情,也没少打击斗殴,只是习惯给钱私了,报警解决问题,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得。”谢逾心道,“光脚不怕穿鞋的,何致远这是狗急跳墙了。” 不多时,人群自动让开道路,一副银手拷递到面前,执法员神色严肃“谢逾是吧,有人报警说你打架斗殴,和我们走一趟吧。” 系统快崩溃了“什么鬼东西,这剧情怎么走成这样了” 谢逾看了眼屏 幕,小说原文是“沈辞叫来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按住了谢逾。谢逾兀自挣扎,却被人反剪手臂,死压着肩膀,将他像死狗一样拖走了,” “”谢逾叹气。 原文写得很好,很有画面感,只是如今银手拷就在面前,他似乎没法还原了。 毕竟他总不能开口“同志,麻烦你像拖死狗一样把我拖走吧。” 谢逾抬手,冷静分析,脑内回复“没事,不慌,我不是均分65吗还有5分可以扣,这种小剧情点最多扣两分,还剩下3分。” 系统愁云惨淡,嘀嘀咕咕“话虽如此,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辞再厉害,也没法跟执法员抢人,谢逾被押上车,就看见鼻青脸肿的何致远。 何致远眼睛肿了,鼻子破了,下巴在流血,小腹上还挨了两脚,全是淤紫淤青,看着怪吓人的。 但也只是看着吓人,谢逾收了力道,何致远这一身青紫都是皮外伤,连轻伤都够不上,就算去做伤痕鉴定,谢逾也不用去坐牢,顶多算个打架斗殴,妨碍治安。 几人作了个笔录,按照规则,谢逾得行政拘留,执法员看他模样不错,不像惯犯,身上也是一水儿高定,便问“要不要保释” 保释不需要距离,但需要交笔保证金,还得有个保释人签字负责。 这钱对江城的富二代就是洒洒水,但谢远山一死,谢远海就联合其他股东回购股权,现在钱还没到账,而谢远海巴不得谢逾名声败坏,好让董事会将他除名出局,不可能签字保释他。 剩下周扬许青山。但周扬不在江城,回京城继承家业了。而许青山,谢逾不想和和他扯上关系,暴露他们是舅甥的关系,不然到时候沈辞查出来,发现许青山是他亲戚,给他换个精神病院,谢逾找谁哭去。 这么一盘算,诺大个江城,他还真找不出保释人。 谢逾叹了口气,往椅子上一摊“拘留吧。” 执法员一顿,第一次见这要求“真不保” 谢逾笑“没人保。” 他略略自嘲,心道“两个世界了,要我找,都找不到人保。” 谢逾习惯独来独往,没什么交心朋友,高中时精神有问题,同学都躲着他,某次他翻墙逃课,在巷外撞见抢钱的混混,也动过手,行政拘留过一次,那时同样没人保。 不过谢逾心大,倒也不在意,如果说第一次还挺别扭,现在一回生二回熟,还挺自在。 保释手续复杂,拘留手续倒简单些,执法员很快办好,将文件打印出来,他给谢逾递上印泥“看看有没有错,在这里按个手印。” 谢逾低头,罪名那一栏写着“涉嫌故意殴打他人,妨碍治安。” 谢逾心道他可不是故意殴打他人,纯属何致远嘴贱,但这些理由说来也没用,便干脆认了。 他还带着手铐,动作受限,便姿势别扭地抬起大拇指,沾上印泥,想要按在手续上。 但下一秒,文 件忽然被抽走了。 “等等,你稍等。” 似乎来了新的消息,执法员查看电脑,对着谢逾打了个停止的手势“好像有人来接你了。” 谢逾一顿“谁来接我” 执法员低头敲键盘,而后替他解开手铐“你出去看就知道了,我这边显示他已经交了保释金,签字负责了,你可以走了。” “” 要行政拘留时,谢逾一切正常,现在有人保释了,他反而怔愣起来,直到执法员敲了敲桌子,才站了起来。 现在这情况,还有谁能保释他 谢远海谢远海正在宴会上交际,喝得烂醉如泥,没空管便宜侄子。 周扬更不可能,飞机飞都赶不过来。 许青山许青山人在远郊医院,没人给他报信,他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谢逾皱起眉。 还能有谁 他跟着执法员穿过连廊,走到正门,隔着远远的,终于看见了大厅长椅上的保释人。 那人一身合体西装,容貌清俊漂亮,仪态典雅端庄,此时正翻阅着文件,有几缕发丝落在眉边,他许是恼了,便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将额发别了进去,厅堂的白炽灯落在在他身上,映着冷白的皮肤,润泽的像裹了层白釉。 这人单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独特的温雅气质,让寒酸大厅也高级起来,他背后生锈的铁艺长椅都像是博物馆里承托展品的展柜,而他本人,则是玻璃柜里陈列的古董瓷器。 谢逾屏住呼吸。 沈辞。 第 23 章 酒店 执法员将谢逾往前一推,示意沈辞“您好,人带到了,这是保释文件,请在这里签字。” 沈辞颔首,提笔签字,面容清贵如霜雪。 谢逾站在一旁,双手插兜,他率先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就算有人来保释,也不该是沈辞。 沈辞握笔的手一顿,这办事厅没开空调,冷得很,他就在西装外披了件厚呢子大衣,双手拢在衣袖里,谢逾便没看见这小动作。 沈辞继续签字,视线落在文件上,好像这一纸保释文件是什么价值千亿的合同“是你叔叔让我来保释你的。” “谢远海”谢逾一愣,笑,“他还有点良心,我还以为他不会管我。” 寒暄过后,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沈辞加了厚衣服,他可没有,穿堂风一吹,谢逾不可遏制地哆嗦了一下。 沈辞当即合上文件,面上没什么表情“上车吧。” 他的车停在办事处门口,宾利商务款,王冠式ed大灯,超大镀铬栅格,内饰一水儿顶配,不比谢逾那辆便宜。 谢逾跨上副驾驶,拉过安全带,感慨“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我做你的车了。” 他伸出手“我们好久不见了。” 这是个礼貌的握手姿势。 沈辞的视线落在谢逾伸过来的手上,那里留了个血口,是方才揍何致远的时候擦到了金属扣子,现在已经不流血了,但伤口外翻,皮肉红肿,看着仍旧可怖。 谢逾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血糊糊的伤口,他料想沈辞是不想握的,便收回来,笑道“重新认识一下吧,现在该怎么称呼沈总沈董还是沈执行” 谢逾之前在酒会听说了,沈辞是江城新贵,名下有上市公司,但谢逾并不知道他具体什么职位,是总裁、董事、或者首席执行官,而原文是本小黄书,也没用描写这些细节。 沈辞兀自垂眸,咔哒一声转好车钥匙,冷淡道“随你。” 三个称呼,他都不喜欢。 谢逾之前一直叫他“沈助教”,那时的沈辞尚且青嫩,一穷二白,身上除了名校光环,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谢逾就那么三分调笑,三分促狭地叫他沈助教,语调懒洋洋的,勾得人心生恼怒,沈辞每每听见那轻浮的叫法,都要暗自皱眉。 可现在,谢逾疏离冷淡的叫他“沈总”“沈董”“沈执行”,就像对一个萍水相逢的生意伙伴,客客气气却根本不熟,沈辞又忍不住皱眉了。 那无数个将他压在怀里的日日夜夜,谢逾可不是这么叫他的,如今这样客气,他眼巴巴地赶上来,平白惹人轻贱笑话。 沈辞压下莫名的情绪,表情越发冷淡“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谢逾还没说什么,系统先尖叫起来了“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就送你回去了我的精神病院呢我的掰手指呢” 谢逾安抚“稍安勿躁,你看看这 是哪儿这可是警察局门口,沈辞再嚣张,也不能顶风作案吧,他一定是想先把我送回去,静观其变,然后再做打算。” 系统“” 虽然他说得有道理,但系统不详的预感愈发明显,它惴惴不安“希望如此。” 可别整幺蛾子了,电子心脏也受不住了。 相比起系统如临大敌,谢逾颇为怡然自得,他歪东倒西地睡在座椅上,用余光打量沈辞,沈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了车,开车架势纯熟,动作干脆利落,从谢逾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形状漂亮的侧脸。 谢逾微微叹气,心道“美人长大了,真的变太多了。” 却见沈辞一打方向盘上了主路,平平问“你住哪里” 谢逾“翁头村的小旅馆。” 翁头村就是之前那片小城中村,破破烂烂,道路纵横交错,全是电线网,下了大雪后除雪车开不进去,全靠各家扫雪,再被路人一踩,满地泥泞。 沈辞微微一顿。 他想不到谢逾会这样安然地住在那种地方。 谢逾是谢家的少爷,从小不缺吃穿,买东西只买贵的,酒店只住顶奢套房,现在被安排在几十块钱的小旅馆,居然没什么怨言。 谢逾很贴心“那边不好开车,沈总停村口吧,我走进去就好了。” “” 又是沈总。 沈辞手指捏着方向盘,好半天没说话,片刻后笑了声,忽然道“那地方太远了,我不想开过去。” 谢逾也不为难“那你停路边吧,我打车回去。” 系统好心提醒“按照剧本,你现在不一定打得起车。” 谢远山扣了谢逾的钱,按照剧本,他留学的时候就该穷困潦倒,回国后也是一穷二白,真不一定打得起车。 谢逾改口“哦,我坐地铁回去。” “” 沈辞面无表情“翁头村离最近的地铁站有七公里,你坐地铁回去” 谢逾试探“下了地铁我走回去” 七公里路,要走一个多小时,今天这么冷,谢逾还穿着薄西装,怕是能给冻病了。 沈辞微微抿唇,又很快放开,生硬道“谢伯父叫我来保释你,我却让你走回去,岂不是显得我很不会做人” 谢远海算生意场的前辈,他们小辈都敬称一句伯父。 谢逾“” 沈辞这几句话说得颇有点刁难的意思,让他上车,报了地址,却说不想开,他要坐地铁,又说走不了。谢逾拿不准他什么意思,有点头疼。 谢逾“系统,这是什么意思” 系统“嗯可能他觉得单纯让你坐地铁不够惨不够解气” 谢逾前世不是富二代,上班挤了几年的地铁,他想了想,确实也没什么惨的,谈不上解气。 谢逾懂了。 他微微叹气,伸手拉车门“行,那我直接走回去。” 这地方离翁头村小二十公里,走路个小时。 在谢逾触及把手的瞬间,沈辞突地按下锁门,宾利瞬间落锁,把手成了摆设,谢逾按了按窗,窗也按不下来,这车辆铁桶一般,将谢逾关住了。 谢逾“” 他懵得可以,心道“搞什么玩意,沈辞要在车里和我玩自由搏击揍我一顿泄愤可他也打不过我啊。” 谢逾转头,沈辞脸色冷得可以,漂亮的唇瓣抿成直线,他死死握着方向盘,用力到指尖泛白,嗓子发涩发苦,种种情绪敛在胸腔,最终化为一声嗤笑“让你直接走回去,谢伯父岂不是更要怪罪我不懂待客之道。” 谢逾好脾气地问“那应该怎么样” 沈辞平平道“我不想开车了,附近有酒店,就住附近吧。” 说完,他又怕谢逾误会了什么,飞快补充“我不差这点钱。” 谢逾也笑,客套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片是江城的富人区,毗邻大江,坐拥一线江景,两岸很多奢牌酒店,谢逾之前包下的套房也在这里。 沈辞开车上路,五分钟后,在一栋临江的摩天大楼前停了下来。 谢逾抬头一看,嚯,眼熟。 系统激动“啊啊啊啊来了来了。” 它留下两条宽面条眼泪,感动不已“诸天神佛保佑,我的剧情终于回来了我就说,65的完成度呢,前面再离谱也有65,不可能差那么远的” 任务完成度65,也就是说沈辞起码被虐了原文程度的65,以原主的所作所为,65也该恨之入骨了吧。 谢逾似有所悟“我说之前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原文中,谢逾被带离会场后,就是带到了这家酒店,沈辞曾在这里被原主百般折磨蹂躏,那面巨大的落地窗更是他毕生噩梦,他曾被死死按在这里,扒下衣服,而楼下便是江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行人车辆往来不绝,倘若有一个人带了望远设备,就可能观察到他痴缠的丑态。 那怕后来沈辞青云平步,成了沈总沈董沈执行,梦魇也不曾放过他,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能记起这扇巨大的落地窗,记起窗外的灯影霓虹,记起窗上的指纹血迹。 为了平息梦魇,沈辞选择将原主带到这里,一根根掰断了他的手指,用原主凄厉的惨叫洗刷当年的耻辱。 系统搓手“宿主,痛觉屏蔽系统已经待命,随时准备启动” 谢逾比了个ok的手势。 他跟着沈辞刷卡,进电梯,一路走到顶层包厢,停在了熟悉的红木大前,沈辞轻车熟路地刷卡,好像来过千遍万遍。 灯光亮起的刹那,谢逾微微一顿。 房间很整洁,但并非一尘不染,酒柜衣柜都有使用的痕迹,沙发靠背上还搭着衬衫沈辞似乎一直住在这里。 谢逾微微停顿。 他会吗住在一个堪称噩梦的房间 系统冒头,悄声“是,是在,卧,卧薪尝胆吗” 谢逾迈步进来,无语道“别乱用成语。” 沈辞先他一步,不动神色地收起衬衫,冷淡道“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先不打扰了。” 说罢,他真的没再看谢逾一眼,步履匆忙,掉头出了房间。 谢逾“什么情况” 死刑变死缓 鉴于沈辞如今职位挺高,工作不少,谢逾也能理解他半夜工作,于是在房间环顾一周,躺在了大床上。 系统惊了“你真睡” 谢逾向来心大“为什么不睡,我累死了。” 小旅馆的床又破又硬,晃起来吱嘎乱叫,谢逾好几天没睡好了。 他歇了好一会儿,起身洗漱,然后径直上床,将被子拉过头顶。 系统“手上的伤不处理一下” 伤口虽然不大,但泡了水,边缘泛白,如果放着不管,有可能发炎。 谢逾“好累,我懒得动弹。” 他闭着眼睛“就算沈辞要动手,我也得睡一觉。” 两街之隔,何致远从医务室转出来。 他被谢逾按着揍了一顿,皮肤满是青紫,浑身上下都疼。 自从出了林音那档子事,他在何家的地位一落千丈,花销被严格控制,如今捉襟见肘,连私人医生也请不起了,身上又疼的厉害,只能满大街找诊所包扎。 临近十二点,大多数诊所都关门了,也就这家还亮着灯,何致远一瘸一拐地走进去,让医护给伤口包扎消毒,又吃了两片止痛药,才感觉好一点。 他处理好伤口,骂骂咧咧地出来,嘴里将谢逾和沈辞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进了诊所旁的巷子。 他的车停在这里。 何致远按下车钥匙,车门解锁,车灯随之闪烁两下,他不经意往前一扫,忽然顿住了脚步。 在车灯的映照下,那里赫然站着几个人。 为首的男人轮廓清俊漂亮,腰细腿长,是何致远喜欢的类型,旁边女人也长发长裙,气质甜美,是何致远喜欢的类型,如果是往常,何致远就上去搭讪了,可这两人之后还有六七八个保安,个个身形健壮,腰背如牛。 何致远瞳孔骤然一缩,扭头就跑。 为首的女人冷冷开口,赫然是林音“按住他。” 保安们一拥而上,将何致远死狗一样按在地上,林音踩着高跟鞋,袅袅娜娜地走过来,一脚踩上何致远的脚背,何致远想要惨叫,却被死死按住嘴巴。 林音一脚又一脚,将他刚包扎好的伤口从新弄得凌乱,这才觉得解气,她转头看向阴影处的男人“我消气了。” 她嘟囔“真奇怪,之前都叫我别生事端,为什么今天忽然松口了。” 她想打何致远很久了。 听到她这么问,那人这才上前,他长的很好看,身形修长,眉目清俊,只是表情 太贵淡漠,面孔映在路灯雪白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 何致远看清他的脸,唔唔唔地挣扎起来,沈辞示意保安松开他的嘴,何致远当即吓得鼻涕眼泪一起下来了“沈辞沈辞,是我不好,我之前猪油蒙心,我不该打你的主意你停下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他嗓音凄厉,沈辞半蹲下来,平视着他“我没打算干什么,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问,你问,我什么都说” 沈辞无意探究何家的商业机密,何致远是个草包,至今没进核心权力层,从头这里套不出什么情报,他今日揍人,是为了另外的事情。 “如果我没记错,你和谢逾一起长大” 这不是秘密,何谢两家关系不错,他们年纪也相近,又都是纨绔二世祖,很容易就玩到一起。 何致远一愣,慢了一拍,保安当即下压手臂,他嗷地叫出声,回答“对对对,我和谢逾一起长大。” 沈辞“谢逾背上的伤疤,什么来历。”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晚上,那天谢逾睡熟了,手却牢牢抱着他,将他按在怀里,怀抱的温度温暖灼人,将冬日的严寒尽数隔绝在外,沈辞窝在他怀里,心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地,他试探着伸手回抱,却在触及脊背的瞬间僵直,只因为那皮肤上遍布着凹凸不平的伤疤。 那些伤疤有横有竖,贯穿整个脊背,增生组织隆起丑陋地纹路,光是看着,就知道有多疼。 可谢家金尊玉贵的少爷,怎么会有这些伤呢 这些年来,沈辞一直惦记着那伤,他旁敲侧击问过不少人,可这事隐秘,谢远山似乎有意遮掩,他一直没能问到。沈辞估计,这事只有周扬何致远清楚。 周扬回了京城,而何致远平日呼朋引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倒是今天撞个正着。 何致远一愣“你就问这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爹打的。” “谢逾有神经病,你知道吧他爹从小家暴他,打进icu了都,后来他就精神不正常,神经兮兮的,听说得了躁郁症。” 他生怕说得不够多又挨揍,和倒豆子一样,将谢逾的底裤全抖出来。 沈辞看着他,眸子里光影明灭,看不真切,轻声问“所以他喜欢打人” 躁郁症,患者往往伴随不受控制的性成瘾和性nue待。 “对是因为神经病”何致远抢白,“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打人就像吃药,你懂吧,打完了就平静了,” 他心虚地看了沈辞一眼“当时他遇着你,和我们也说,说前一个药不干了,找了个新药,希望你希望你耐玩一些。” 沈辞错身站了起来。 他的表情晦暗难明,长睫覆着眼眸,琥珀色的瞳孔幽深寂静,连林音都敏锐察觉不对,她轻声问“怎么了” 沈辞只笑“没事。” 他只是略有困惑。 如果是药,为什么不用呢那般善待,倒害得他如今心乱如麻,平白生出许多妄念。 第 24 章 家 临近午夜,沈辞悄无声息地返回了酒店。 他在套房前微微停顿,刷开开门,灯已经关了,屋内一片漆黑,只在床脚留了盏感应小夜灯,沈辞路过,它便发出昏黄的火光。 主卧大床隆起人形的弧度,清浅的呼吸声传来,沈辞在床边坐下,谢逾睡得正熟,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眉眼显得平静温和。 沈辞静静看了一会儿,正要起身离开,视线落在谢逾手上,忽地一顿。 那道伤口没有包扎,没有涂药,没有做任何处理,甚至由于泡了水的缘故,边缘肿胀发白,血渍干涸在伤口上,红里透黑,正是发炎化脓的前兆。 沈辞伸出手,捏住了谢逾的腕子。 他轻轻地翻过来,想要仔细观察伤口,然而刚从外面回来,指尖冰凉凉的,谢逾给冰得一个激灵,他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刚一抬眼,就看见沈辞捏着他的手,眉目冷肃,面色尤其不善。 谢逾瞬间醒了过来“系统系统” 大半夜的剧情来了 谢逾睡觉的时候,系统也关机,反应慢了半拍,这半拍里,沈辞已经打开灯,捏着谢逾的手骨坐了下来。 他垂眸看着伤口,语调很冷“我让酒店放了医药箱,为什么不处理” 谢逾“” 他一愣,想起方才是有员工收拾房间,将被罩毛巾换了一遍,也放了点东西,但谢逾困得要死,便没在意。 被沈辞握着的触感非常奇怪,谢逾蜷了蜷手指“呃,小伤,不管也没关系吧” 他高中当混混那些年,受过大大小小不少伤,每次都比这个严重,扣子划了一下而已,用不着上药。 沈辞“是吗” 他从桌上拿过药箱,取了瓶液体,钳住谢逾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往下倒。 谢逾大惊“系统,人呢剧情痛觉屏蔽准备好了没” 话音未落,液体顺着指缝滑下去,伤口上冰冰凉凉的,但不疼,沈辞用棉签擦拭血污,又上了药,而后取来纱布,在手掌上环了一圈,系成结。 他表情冷,动作却放得很轻,十指灵活轻巧,连打结的动作都赏心悦目。 等处理完毕,沈辞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谢逾“谢伯父托我照顾你,你若是在我手上出了差错,未免麻烦。” 谢逾懵得可以“呃,好。” 他头发乱糟糟地,被从睡梦中叫醒也不生气,表情怔愣又无辜,像只迷茫的大猫。 在他宕机的时候,系统终于姗姗来迟。 “我来了我来了,痛觉屏蔽系统准备完毕,剧情在哪里嘎” 谢逾的手裹了圈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空气中隐约有酒精和药品的味道。 它困惑地地看了眼宿主“这是剧情吗” 谢逾木着脸“没你事了,玩去吧。” “啊啊啊啊怎么能没事呢”系统抓狂,“他不动手,我们明天精 神病院的剧情怎么办啊” 按照剧本,明天他们就该换地图▄,开启精神病院副本了,结果两个主角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掉线,这特么怎么玩 系统是吓清醒了,谢逾还困得要死,他道“先睡觉,明天再说吧。” 谢逾天生心大,沈辞夜袭他也不以为意,等人走了一蒙脑袋,很快又睡了过去,第二天醒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他趿拉上拖鞋,从床上下来,试探性地拉开房门,酒店走廊空无一人,既没有工作人员,也没有保安。 谢逾心道“奇怪,沈辞没把我软禁起来” 依照他的设想,沈辞看在谢远海的面子上不会立马动他,应当也不会允许他随意走动。 他试探性地迈出一步,走廊空空荡荡,他晃到电梯口,走廊还是空空荡荡,他按下行的电梯,依旧没人拦着,他大摇大摆地出了酒店还是没人。 沈辞似乎直接把他忘了。 谢逾叹了口气,抬手拦出租车“师傅,去青山精神病院。”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只要他今天出现在精神病院里,剧情就完成了一半。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酒店大堂中,有人默默编辑短信,发送出去。 谢逾坐上车,和许青山打电话,委婉表达了拜访意愿,自打他出国,两人五年多没见,许青山一口答应,没过半个小时,谢逾就坐在了许青山的办公室里。 最近新来了几个病人,许青山忙得脚不沾地,给谢逾倒了杯水,就把他丢办公室里了。 谢逾则将小说屏幕摆在前面,和系统面面相觑,开始叹气。 按照剧情,原主被沈辞送来这里时,已经歇斯底里,嗓子都喊劈叉了,很像狂躁症发作的样子,于是被医生用了好几种镇静药物,而小说为了表示谢逾身败名裂,用了很长篇幅描写强迫他服药的场面,甚至点出了药物的名字。 精神病药物都是管制药物,没处方开不了,谢逾镇静地等许青山回来,凭着多年前躁郁症的经历和略显拉跨的演技,成功让许青山详细他有病,并委婉表达对药物的需要。 里面不少药物都指针对重症患者,许青山斟酌开口“我认为你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 经过判定,许青山认为谢逾轻微有病,开了些不痛不痒的药物,而后推过来一张卡。 谢逾一看,黑卡。 他一脸莫名,许青山解释“这是当年你投资的钱,但鉴于我们医院已经开了很多年,属于稳定阶段,花钱的地方并不多,剩下的部分我就用来投资了,运气不错,还赚了些。” 他看着侄子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委婉“要是缺钱,你可以拿着先换件衣服。” 昨天谢逾和何致远打架斗殴,服帖的西装打得皱巴巴的,后来被沈辞带走了,他也没地方换。 谢逾“” 他婉拒“不用了。” 谢逾对这个小舅舅颇有好感,他将卡片推回去,透露道“你留 着吧,三个月后,可以买点谢氏的股票。” 小说对众配角的结局一笔带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谢家三个都不是什么好人,原主谢逾自不必说,谢远山谢远海手头都有见不得人的交易,三个月后被扒出来,谢氏股票一落千丈,引发恐慌大量抛售,而短短半年后,沈辞便会接收这个集团,公司利润稳步上升。 现在卡上还有大几百万,现在买不了多少股,但三个月后许青山买了,后半生即使不开精神病院,也衣食无忧。 谢逾了却了一桩事情,心情颇好地绕出来,此时莫约黄昏,系统栖在他肩膀上“我们回酒店吗” 谢逾略有些犹豫。 昨日沈辞将他带回酒店,是因为天色太晚,他住的又远开车不方便,折中下来的权宜之计,但也没说让他久住,现在舔着脸回去,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系统迟疑“回翁头村” 作为高科技系统,它也没住过那么破的小旅馆,当下哼哼唧唧,不是很乐意。 谢逾叹了口气“回家吧。” 系统“” 谢逾“其实我在江城有房子。” 系统“” 它更疑惑“我怎么不知道” 当年为了避税,谢远山的房子是挂在公司名下的,现在谢远海接管公司,房子理所当然归他了,而谢逾也从来不把那儿当家,他从来都是住酒店的。 谢逾“先回翁头村一趟。” 一人一统返回,谢逾在行李中摩梭片刻,从背包里摸出个牛皮纸袋, 系统认识这东西,这玩意和谢逾漂洋过海远渡它国,又安安稳稳回到国内,牛皮纸光洁如新,连褶皱都没有,可见主人保养得当。 系统“这到底是什么” 它早就好奇了,这玩意其貌不扬,看上去很是寒酸,最多几块钱的袋子,原主将它小心翼翼放在奢侈品保险柜里也就罢了,谢逾也小心翼翼的。 谢逾撕开封口,将东西放在面上。 是一本深红色的册子,上面六个烫金大字。 房屋所有权证。 谢逾摸了摸红本“这应该是我妈妈不,他妈妈留给他的房子。” 他和原主性格迥异,却都有一个性情暴虐的父亲,以及一个温和守礼,爱他至深的母亲。 谢逾的母亲也给他留了本房产证,也用牛皮纸包着,小心放在行李中。 这房子当然和谢远山的大平层没法比,只是三环外普通的一室住宅,但现在这个情况,却是谢逾最好的去处。 房子坐落在一片老式居民区的二楼,没有电梯,谢逾徒手将行李箱搬上楼,刚打开房门,便咳嗽了两声屋内长久没人居住,地面、洗手台、以及斑驳掉漆的老式斗柜上都落满了灰尘。 系统环视一圈,迟疑“请请个家政” 谢逾“请你个头啊,忘了我们的人设了吗” 一穷二白打车钱都没有 的被亲叔叔坑害的富二代,那里有钱请家政 他挽起袖子“早些做完,我们还能生火烧晚饭。” 老房子有很多旧物件,上世纪的搪瓷杯,大花图案地枕套被罩,还有发黄的海报和旧日历,谢逾将不要的东西分门别类,用箱子装好了,收到日历时微微一顿,抬手抹去上面灰层。 系统不解“多少年前的老物件,擦他干嘛” 谢逾没理他,将日历端端正正放好了,系统这才发现上头有个日期画了红圈,谢逾将日历一一放好,每年日期,都画了红圈,笔记歪斜稚嫩,一看就是小孩子画的。 一月七号。 就在三天之后。 这日历是十多快二十年前的日历了,那时原主还是个小豆丁,这么多年过去了,墨水微微褪色,刺目的圆圈标在老旧泛黄的纸张上,如同斑驳的血渍。 系统“什么意思” 它一头雾水,却见谢逾微微叹了口气,似有所悟。 谢逾拿着日历站起来“我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 他微微叹气“买点酒吧,三天后我得去一个地方。” 十公里外,沈辞倦怠地捏住眉心。 他已经做完了今天的工作,屏幕上显示的并非财报,而是几篇论文自从离开学校,他已经很久没有读论文了。 这些论文也并非他的研究领域,而和双向精神疾病有关,该疾病算精神领域常见病症,成因,症状,治疗方案都比较明晰。 成因患者可能在童年遭遇了暴力对待,和谢逾脊背上的伤痕吻合;症状焦虑,暴力性行为,吻合。 在论文当中还有提及,限制的活动空间可能加剧症状。 沈辞摸不准谢逾发展到了那一步,谢逾一直在青山精神病院就诊,患者隐私保护严密,而谢逾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症状。 这时,特别消息提示栏响了声,沈辞划开,看见最新消息“谢先生从精神病院出来后没有回酒店。” 沈辞丝毫不感意外,他捏住眉心,自嘲地讽笑一声。 谢逾自从回国开始,就竭力与他撇清关系,无论是酒会上相见不识,还是后续官方客套的称呼,都是如此。 他垂眸打字“他回翁头村了” 谢少爷宁愿屈尊降贵,去住水电暖气都供应不上的小旅馆,也不愿意住奢牌酒店套房。 “没有,他去了幸福小区。302室” 沈辞微顿。 幸福小区,这名字充斥着上世纪的古早味道,在如今的一众豪庭雅苑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继续浏览论文“那小区有空置的出租房吗” 此时,谢逾终于收拾好了一间房。 鉴于整屋收拾难度太大,他先清理睡觉的地方,该洗得洗该换得换,交了水电燃气费,还在地摊上买了点小葱青菜和一点排骨。 谢逾系上小熊围裙,开火做饭,将排骨丢进锅中焯水,动作写意娴熟,他心情颇好,开着窗哼小曲,全然没在意隔壁住户的灯悄然点亮,有人影出现在了窗边。 第 25 章 醉酒 接下来的三天相安无事。 谢逾在幸福小区里住了下来,沈辞和谢远海似乎都将他遗忘了,没人来打扰他,生活一片平静,但谢逾知道,在这段剧情,两个集团已经交锋了好几回。 谢远山暴毙,公司的股权归属存在问题,谢远海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沈辞则借着罗绍的东风旁敲侧击,拿下了不少谢氏的老客户。 江城如今表面一潭死水,其实波谲云诡骇浪惊涛,谢逾估摸着沈辞一直没来找他麻烦,也是被谢远海绊住了,腾不出手的缘故。 他乐得清闲,全当度假每日清晨买菜,上午逛公园,看大爷大妈打牌钓鱼,中午午睡,下午打打游戏看看电视,三点一线,作息比老年人还要规律。 他全然没有发现,隔壁空置许久的房屋住进了新客人。 幸福小区是上世纪的保障房,楼间距狭窄,隔音也一般,在隔壁的阳台,很容易觉察到这边的动静。 三天里,沈辞见到了完全不一样的谢逾。 他虽然和谢逾朝夕相处六个多月,可那时的谢逾是谢氏金尊玉贵的少爷,他住酒店、开豪车、带名表,他有专属的司机、医生,他众星捧月,不需要苦恼任何事情。沈辞虽然能窥得一点他个性中温柔的底色,却如隔雾观花,看得并不分明。 那时沈辞从来不知道,谢逾可以像现在这样。 每日11点整,隔壁准时开火,谢逾系着小熊围裙,在灶台前挥舞锅铲。 沈辞第一次看到时,非常担心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谢少爷开不来火烧不起锅,会烫到自己,然而谢逾的动作轻松写意,起锅烧油一气呵成,连剁肉的姿态都轻松随意,绝对是个中好手。 沈辞小时候也经常做饭,用乡下的土灶,他那时还没有灶高,惦着脚添柴烧火,也算是熟练工了。 但他默默对比片刻,觉着他没有谢逾会烧。 谢逾似乎将做菜当成了艺术,他哼着歌,菜式三天没有重过样,顿顿都有诸如蒸鱼烧鸭之类的大菜,丝毫不见敷衍。 每每到了饭点,饭菜的香气顺着窗户飘过来,葱姜蒜混着烧肉的甜香,整栋楼都是烟火气。 有时候肉买多了,一个人吃不完,谢逾还去楼下喂猫,傍晚阳光不那么刺眼的时候,他将红白肉和内脏混合剁碎,装在小盘子里,放到楼下长椅旁,然后在长椅上小憩。 幸福小区是老旧的安置小区,里头十几一十只流浪猫,每到这时,便会蹬蹬蹬地凑过来。它们最开始还对谢逾抱有警惕,喂了两天后,它们吃饱喝足,就开始靠着谢逾的裤腿睡觉了。 小区的猫没有名种猫,都是土猫,最多的是大橘,毛绒绒胖乎乎,他们餍足地爬在一旁,慢吞吞的舔毛,而谢逾也懒洋洋地摊在长椅上,没骨头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猫,沈辞没忍住,偷偷开窗拍了一张。 照片中,夕阳将入目所及的一切染成了暖色调,猫,长椅,甚至老小区破败的墙,一切的一切都很温柔,暖和地像 橘猫软乎乎的肚子,而长椅上的青年那样的慵懒闲适7,甚至让人觉得抱着他吸一口,能吸到阳光的味道。 谢逾喂猫时沈辞刚好结束一天的工作,他在长椅上摊半个小时,沈辞就藏在窗户里看半个小时,他胸腔中满溢着某种情绪,心态平和又安宁。 自从五年前那次分别,沈辞夜间辗转反侧时常有种错觉,错觉谢逾依旧会一伸胳膊,将他揽进怀里,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滚烫灼人。 沈辞一直一个人睡,但六个月时间,谢逾强迫他习惯同眠,以至于分开过后,他的精神尽力克制,可身体还记得,每每午夜梦回,身体都还怀念着那个拥抱,后来随着时间推移,这感受也淡了。 而现在,这种感觉卷土重来,他的指腹不自觉地互相摩梭,想要整个人抱上去,吸一口阳光的味道。 可同时,他又有点迷惑。 谢逾,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 关于谢家大少爷,江城有那么多传闻,说他手段粗野、暴力,脾气一点就着又不知收敛,可从来没有传闻提到过,谢逾烧得一手好菜,还喜欢下楼喂猫。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每更亲近一点,便更喜欢十分。 外人的评价可以编造,可独处时的模样做不了假,所谓谢少爷暴躁阴郁疯批变态是假,温柔爱笑脾气好是真,而假如谢逾真的表现出了暴力行为,那只可能是因为 他生病了,他有躁郁症。 沈辞回忆起那篇冗长的论文,掌心不自觉地攥紧用力 “躁郁症成因复杂,表现形式多样,发病时患者与平日判若两人,治疗手段较少,且难以根治,仅能缓解。” 谢逾对隔壁邻居心里的弯弯绕绕毫不知情,更不知道他已经被判定为精神病晚期,他健康且快乐过了三天,到了日历上圈定的时间。 这天他起了个大早,换了身纯黑西装。 原主穿衣风格浮夸,喜欢花纹繁杂、颜色艳丽的高定;而谢逾习惯穿休闲装,喜欢外套运动裤,这件西装还是他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压箱底玩意。 系统抓心挠肝,不知道宿主在搞什么幺蛾子,他见谢逾打开背包,往里面放了三瓶酒,满脑子都是问号“你到底想干嘛你要自制吗” 谢逾言简意赅“拿着喝。” 这三瓶酒是谢逾前两天买的,他挑了超市货架上最贵的几瓶,没看价格也没看度数,直接付款走人。 系统“谢逾我警告你,你带着这些上不了地铁的。” 谢逾“我们打车去。” 说罢,他真的翻出手机,一通操作,系统飞到边上一看,愣住了“穹穹山公墓” 别家的男配出入高档茶室奢派酒店和顶级会所,他家的男配出入精神病院安置房和远郊公墓。 系统“” 谢逾拎包出门,随口道“你记得之前有一场剧情,原主一个人喝醉了,临时将沈辞唤到医院 ,好一顿折磨吗” “好像有这回事” “我当时还奇怪,原主喜爱热闹,每次聚会都呼朋引伴,从不独自行动,再加上以他的身份,从不缺人陪,为什么会独自饮酒。”谢逾微微叹气,“想来,这是他妈妈的忌日。” 系统是电子生命,谢逾是他第一个宿主,他无法领会人类复杂的感情,微微停顿后迷茫道“你要去扫墓吗” 谢逾道“我领了她的恩惠,住着她的房子,而且她与我母亲十分相像,于情于理,我该去一趟。” 穹山公墓在江城远郊,离这里约40分钟车程,和许青山的精神病院离得不远,是山前山后的关系。 虽然精神病院一般都建在远郊,但当初许青山选址这里,也有看顾姐姐的意思。 当天下了场小雨,空气泛着凉意,谢逾一件西装,倒也不觉得冷。 今日不是约定俗成的祭祖节日,墓前来者寥寥,谢逾在公墓门口买了束纯白的雏菊,在后山松树下找到了原主母亲的墓地。 墓前已经放了束雏菊,还有纸灰的痕迹,想来许青山已经祭拜过了。 谢逾扫了扫墓前落灰,这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单人墓地,谢远山身前和妻子感情平平,甚至多有龃龉,两人并不葬在一起。 墓碑上有主人的照片和名姓,原主母亲名叫许清平,黑白照片上的她面容温婉,正静谧地微笑着,谢逾看了一眼,便倒吸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指悬停在那照片上,露出略带涩然的苦笑。 真的很像。 两个世界截然不同,又有诸多相似。 谢逾扫干净落灰,坐了下来,他从包中拎出酒瓶,在墓前土中撒了一半,念了几句祭拜常用的祝福语,而后靠着松树,自斟自酌起来。 系统“真喝啊” 三瓶酒,瓶瓶都是烈酒。 谢逾“我也来不了多少次了。” 照片上静谧微笑着的女士不会知道,她视为珍宝的孩子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个身负系统的天外来客,也不会知道剧情即将结束,连这个天外来客,也待不了多久了。 到那时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叫谢逾,除了许青山,也没有人会来这墓前献上白花了。 谢逾拭去照片上的水渍,定定看着那张温和美丽的面庞,苦笑道“如果知道原主的所作所为,她想必会很难过。” 一位温柔的母亲,孩子却走上那样的歧途,声名狼藉结局凄惨,又一文不名。 系统“宿主” 心中有事的时候饮酒总是不知节制,系统看着他一杯又一杯,却也不敢劝,等雨水几乎浸透了他的衣服头发,谢逾踉踉跄跄撑着松树站起来,收拾背包准备离开时,已经有些八分醉了。 系统心惊肉跳“我们要怎么回去小心台阶” 墓园地处偏僻,打车是打不到的,最近公交车站在七八公里开外,以谢逾现在的状态,怕不是走一半就 要倒路上。 谢逾“我走到精神病院去,在那里住一晚。” 反正依照剧情,他本来也该在那里住一晚。 系统链接导航,将路线规划在屏幕上“好,我们距离青山精神病院三公里,预计步行时间46分钟,我已为您规划好路线宿主小心台阶” 公墓依山而建,全是台阶。 谢逾扶着路边栏杆站稳,颇为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他确实已经醉了。 这酒入口清淡,但后劲绵长,方才坐着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站起来,颇有点天旋地转,不知东西南北味道。 其实谢逾预估过自己的酒量,放在五年前,这点酒精不是问题,可留学的五年谢逾几乎不参加聚会,有也是在家中烧两个菜招待朋友,喝两瓶啤酒解腻,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白酒了。 系统的电子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谢逾每下一截台阶,它就咯噔一下,好在谢逾虽然喝得和醉猫似的,摇摇晃晃,平衡却还不错,总能在最后一刻站稳扶牢。 好容易走到公墓门口,系统已经要心肌梗塞了,它颤颤巍巍地建议“宿主,你还是别走了,我叫许青山来接你吧,我给他打电话,我” 话说到一半,骤然停止,系统不存在的瞳孔一缩,电子心脏剧烈震颤起来。 公墓门前,有个人。 准确来说,一个打伞的年轻男人。 雨后的公墓寂寥无人,牌楼下却停着辆双排大灯的宾利,有个人站在车前,纯黑长款风衣,高领毛衣,他显然已经站了很久,风衣边缘一圈水渍,此时正举着伞,远远朝这里看来。 系统不存在的大脑皮层要炸了。 “宿宿宿宿主,沈沈沈辞,是沈辞啊啊啊啊他怎么会在这里啊啊啊啊” 谢逾被吵得头疼,琥珀色的眼睛艰难聚焦,虚虚落在来人身上,他露出略显疑惑的表情,似乎没明白系统在嚎什么。 沈辞的视线扫过谢逾微湿的衣服,冷淡道“如果我不来,你想要怎么回去” 这么冷的天,衣服湿透了,走上三公里找许青山吗 他按下车门,见谢逾还在原地不动,他微微扯了扯唇角,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自嘲道,只垂下眸子“怎么,落魄成这副模样,也不想坐我的” 话音未落,肩膀上陡然传来重量,热度透过衣衫穿了过来,沈辞指尖一跳,不可置信地向后望去。 谢逾环住了他。 他喝得烂醉,似乎将沈辞当成了个可以攀附的栏杆柱子,将大半重量压在了他身上。 “” 谢逾是个成年男人,还是个身量高有胸肌腹肌的成年男人,重量不轻。 沈辞毫无准备,被压得一个踉跄,他略显无措地转身,脸上冷淡的表情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取而代之地是迷茫和怔愣,他抬起手环住谢逾的腰,防止他下滑,哑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谢逾没回答,他脑子不太清醒,又冷得很,骤然抱 到了一团暖乎乎的东西,这东西的触感还无比熟悉,象是他抱惯了的,便将脸偎了上去,在暖和的皮肤上蹭了蹭。 沈辞“” 谢逾比他高一些,蹭上来的样子像依偎的大猫,沈辞迟疑片刻,抬手摸了摸。 摸到了一手冰冷的湿意。 雨后的江城实在是太冷了,水汽糊在身上,冷得像冰。 沈辞打开车门,艰难地将谢逾架进去,谢少爷喝醉的时候骨头比猫还软,软塌塌摊在椅子上,沈辞颇为焦头烂额,他艰难地替谢逾系好安全带,又将暖气调到最高,最后从储物项里扯出来一条毛绒绒的毛巾,不由分说罩在了谢逾头上。 谢逾掀起眼皮看他,表情懵得可以。 沈辞无声叹气,认命地用毛巾裹住头发,修长的十指陷入发间,为他轻轻擦拭起来。 擦着擦着,他有些出神。 早在五年前,谢逾也给他这样擦过头发。 那日也是个寒凉的雨天,他匆匆坐上谢少爷的车时,已经超时两分钟。沈辞那时崩紧了身体准备迎接一切责难,谢逾也是这样,将毛绒绒的毛巾放在他发顶,沈辞还依稀记得谢逾当时的神情,也是像他这样,嘴角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似乎在抱怨“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沈辞叹气,收敛神思,专心处理手下的头发,却不经意对上了谢逾的眼睛,谢少爷喝得醉醺醺,却没有醉死过去,他茶色的眼睛半眯起来,像是被揉得很舒服。 更像呼噜的大猫了。 大猫躺在靠椅上,一动不动,任人施为,可以随意摆弄头发,耳尖,以及你想摆弄的任何东西。 沈辞指尖一顿,将视线从对方淌水的锁骨线上移开,从新擦拭头发。 收拾完头发,衣服却有些麻烦,车上并没有适合谢逾的衣服,沈辞勉强扒拉掉他的西装外套,又颇为疼地看着打底衬衫,这衬衫沾了水,尽数黏在身上,并不好脱。而且谢逾不配合叫他抬手,他迷茫地看着你,叫他转身,他还是迷茫地看着你。 粗略估计在酒精的摧残下,谢少爷的语言分析系统约等于三岁小孩。 沈辞不知道叹了今天的地多少口气,他像剥蒜那样,将谢逾强从衣服里扒出来,又用干净的毛巾裹好了。 凭心而论,毛巾底下的身材很有料,胸腹腰背的肌肉曲线都流畅漂亮,是介于强壮和清瘦间,恰到好处的身材,既不过分狰狞缺乏美感,又不过分消瘦显得羸弱。 但沈辞此时已经无心观赏了,谢逾大冬天来墓地吹一下午冷风淋一下午冷雨,还不换衣服,他只担心谢逾感冒。 沈辞踩下离合,点火发动,宾利甩出漂亮的弧线,开上盘山公路。 他五年前还不会开车,现在却已经又稳又快,将速度压到限速附近。 期间,谢逾迷茫中清醒了一次,他看人重影,将驾驶位当成了哪位路过的好心人,便艰难道“你送,送我去” 沈辞在路边停车,俯身听他 说话,却听谢逾道heihei给我送,送精神病院去。” 沈辞凉凉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笑了一声“不送。” 他一脚踩下油门,宾利风驰电掣,不到半个小时,就开回了酒店。 沈辞停在酒店门口,将谢逾从车里弄出来,谢逾软得像什么无尾树袋熊,将沈辞当成一根拐杖,沈辞焦头烂额,但当大堂经理看见想要来帮忙的时候,他却挡开了。 “谢谢。”沈辞礼貌婉拒,“不用麻烦了,我会自己把他架上去。” 他的语调客气礼貌,穿搭配饰文雅细致,如果不是被谢瑜压得歪东倒西,看着也是个清贵的斯文人,而此时头发乱了,衬衫扣子也被蹭掉了一颗,眼镜歪歪斜斜架在鼻梁上,好不狼狈。 大堂经理莫名其妙,再三确认“您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沈辞摇头“没关系。” 他将谢逾架上电梯,一路来到顶楼,将人安置到床上时,自己也出了一身汗,为谢逾简单做完清洁,又去浴室洗漱,等他换好居家服出来时,谢逾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谢逾更加无害,他半张脸蹭在枕头上,被子将脸颊压出柔软的弧度。 沈辞在床边坐下,微微蹙眉,谢逾目前处于醉酒状态,但他明天清醒了,必然会询问为什么来到了酒店,他斟酌片刻,一时想不出合适的措辞,有些心烦意乱,正要打电话让秘书送些解酒药时,谢逾忽蹭到了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 恍惚之间,沈辞甚至以为回到了五年前。 这完全是谢逾下意识的动作,处于他的身体本能,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就在身边,于是他抬手扣住,拉进了自己怀里。 谢逾喝醉了,力气却不小,沈辞被他拽得一歪,斜倒在了床上,他刚整理好的家居服又被蹭散了,谢逾像是动物找到了熟悉的位置,将沈辞圈着不动了。 他抱得太紧了,并不舒服,沈辞条件反射的推拒,却见谢逾迷迷糊糊睁开眼,醉猫一样“别别动了,让我抱一下” 说着,他一歪头,又要睡过去。 沈辞凝视了他好一会儿,忽然伸手撑住他的额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谢逾,我是谁” 谢逾昏昏乎乎,并不回答,他微微蹙眉,带着点睡眠被人打扰的不满,偏头又要睡。 沈辞却不放手,他直视着谢逾的眼睛“你是在抱着谁想抱着的又是谁” 出国五年,以谢少爷花花公子的性格,不一定没有下家,五年前对方走得干脆利落,回国后也全然不识,如今这般,全是他沈辞自甘堕落一厢情愿,可若是抱着他想其他人,他沈辞也不会自轻自贱到这种地步。 谢逾迷茫地看着他,艰难地消化其中的含义,在沈辞再三逼问后,他浆糊般的脑子才恍惚记起了什么,喃喃自语一般“你,是瓷瓷器先生。” 沈辞豁然松开手。 瓷器先生 他当然记得这个词,那个在他们 见面第一天便定下的安全词,那时沈辞只当是屈辱的愚弄,却不想是沦陷的开始。 谢逾还记得。 想看我算什么小饼干写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 25 章 醉酒吗请记住域名 他眉间的冷色收了七七八八,化为怔然的无措,僵硬的身体也软了下来,任由谢逾扒拉扒拉,抱抱枕似的将他扒拉进怀里。 这是一个很近的姿势,怀抱的热度灼人,谢逾俊挺的鼻梁近在咫尺,沈辞盯着那里看了很久,忽然闭上眼,凑了过去。 他浅浅碰在唇瓣之上,偷得了一个松香味的吻。 谢逾第一天醒的时候,头疼欲裂。 想当年他也是酒桌上的好手,对瓶吹白酒毫无问题,可惜随着高中时代渐行渐远,谢逾的酒量就像他的叛逆一样一去不返,沦落到一瓶就倒的悲催境地 他的前额胀痛,太阳穴刺痛,后脑勺突突跳着疼,整个脑袋无一处不疼,一时不查,从床上翻了下来,半跪在了地毯上。 这地毯铺的又厚又软,谢逾靠着床坐下来,手指陷在了地毯毛毛里。 地毯 他混沌混乱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回忆起断片前的事情 他应该在穹山公墓祭奠原主的母亲,后来喝了几杯,那酒后劲悠长,喝下去不觉得如何,等站起来走了两圈,就直接断片了。 而现在 他环顾一圈,奢派酒店,顶层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和扇形浴缸,屋外阳光正好,天空呈现一望无际的湛蓝。 正是他最开始的酒店套房。 要不是手机清清楚楚显示着日期,谢逾都要以为他在公墓喝挂了,读档直接回剧情原点了。 系统幽幽地声音传来“宿主,你醒了啊” 谢逾“我怎么在这里” 系统继续幽幽“对啊,你怎么在这里呢” “谁把你带回来的,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又对带你回来的人做了什么,你一点也记不清了吗” 它对宿主喝断片丧失记忆,害它独自面对沈辞十分不满,说话夹枪带棒,阴阳怪气。 谢逾没精力和他拌嘴,他揉着眉心,有气无力道“我怎么知道这么多,我头好痛你不是有那什么,那什么痛觉屏蔽系统,赶快给我来点儿。” 他的脑子快炸了。 系统摇头“我只能针对剧情相关的痛苦,比如掰手指,您这种是没办法的。” 谢逾“我要你何用” 宿醉之下,谢逾实在没精力多想,他艰难地直起身体,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颚往下滚,背上的衣服也湿了一片。 这下连系统也不敢阴阳怪气“宿主,你很疼吗” “废话。”谢逾深呼吸,他眼前发晕,试图和系统插科打诨缓解注意力“统,你确定剧情相关的疼痛不会出岔子吧” 虽然目前剧情有点崩坏,沈辞的行为和原文不能说完全一致吧,那也是毫不相关。但谢逾和系统反复确定过,他们剧情吻合度在65,属于小的偏差一堆,大的偏差没有,理论上结局也不会出现大偏移,系统曾笃定地告诉他,现在的情况是暂时,问题不大,早晚会回到正轨。 回到正轨,那就还是有掰手指等一系列剧情,十指连心,折断的疼痛可不是一般的痛楚可以比拟的,万一到时候系统出问题,谢逾就要打人了。 系统对他的怀疑十分不满“我可是专业的系统,你不能质疑我的专业性我可以让你试一试。” 荧蓝色的光幕闪动,左手手指上的神经像是忽然被抽走了。 系统凉凉道“你掰掰看,能感受到一点痛算我输。” “掰完能回去” “掰完给你矫正,是免费的。” 人在痛苦中,总是会做些事转移注意力,譬如受刑的时候咬下唇掐自己,虽然只会让身体更痛,但确实有某种安慰剂的效应。 谢逾满头冷汗,他握住手指,试图将精力集中在这一块,指腹下的触触感非常奇妙,像一块可塑橡皮泥,柔软却缺乏弹性,一按一个坑,完全不是人类皮肤的质感,他试探性地往外掰,骨骼发出咔嘣脆响,而后关节脱臼,一节手指软软地垂了下来。 当真不痛,还没有额头疼痛的百分之一。 然而,还没等系统将手指接回去,房门忽然被人大力拉开了,金属合页发出不堪重负地吱嘎声,谢逾惨白着脸抬眼,沈辞正站在门口,眉目阴沉,脸色铁青,一双黑茶色的眼睛定定看着他,眸中藏着的是数不清的悲伤。 第 26 章 陪床 沈辞拉开房门的瞬间,便顿在了原地,眉头不受控制地蹙了起来。 在他离开房间的时候,谢逾还好好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平缓,睡得恬淡安然,可他不过走了半个小时,怎么变成了这样 谢逾半跪在地上,一手死死按着额头,另一只手用力揪着地毯,力道像是要把上面的绒毛拽下来。他脊背崩成弓形,脸色惨白,唇色也惨白,睡衣湿了一片,黏糊糊地贴在身上,细细看去,脖颈似乎在痉挛,身体也微微发着抖。 沈辞的视线落在他手指上,脸色更加难看。 谢逾的手很漂亮,骨肉匀称且修长,是可以在电视上当手模的手,可那截指骨现在软软地垂下来,那并非正常的伤害,而是被人硬掰下来的而它的主人丝毫不顾及疼痛,甚至试图去掰第二根。 沈辞厉声喝道“谢逾” 他喉咙发涩发苦,尾音带着震颤。 谢逾“” 他吓了一跳,茫然抬头,便见沈辞立在门前,脸色难看至极,漂亮的眉目沉沉地压下来,眸中蕴含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谢逾略略讶异,强压下疼痛,脑内断断续续地问系统“沈辞怎么在这里昨天,昨天是他把我带回来的” 他喝酒断片,当真将之前的事忘了个干净,系统出言相告“是这样的宿主,昨天你在公墓,一下来,沈辞就杵在门口” 话未说完,忽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谢逾仓促抬头,就见沈辞径直走来,在他身前半寸停步,而后俯下身子,半跪下来 谢逾刺痛的额头清醒一瞬,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心道“终于会到正轨了吗” 那段剧情,终于来了 他心中叹息“可惜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谢逾此时头疼欲裂,浑身酸软,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还是淋了雨,连骨头缝都在疼,身上也阵阵发冷,他没心情飙演技念台词,只想躺在柔软的床上,再好好睡一觉。 但既然已经来了,谢逾强打精神“系统,调出原文台词,我” 可下一秒,他就被人抱住了。 沈辞刚刚工作回来,西装领带,一副斯文禁欲的模样,可他现在半跪在地上,丝毫不顾及衣物压出褶皱,他双手圈住谢逾,用力收紧,力度很大,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是禁锢。 谢逾迟疑着抬手,碰了碰他脊背,有些无措。 他感觉沈辞在发抖,准确说,他们两个在一起抖,谢逾是因为头疼,沈辞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只是固执地箍着他,掌心贴着谢逾的脊背,指尖用力收紧,仿佛这是他人生最后一次拥抱似的。 谢逾后知后觉的感受到沈辞情绪不对,作为虐文钦定的清冷主角,沈辞少有情绪外放的时候,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抱着人发抖,谢逾摸不准他遭遇了什么,于是轻轻拍拍他,想要问“怎么了有人为难你了吗” 小说大后期了,不应该啊。 可是谢逾喉咙哑的厉害,声音掐在喉咙里,最终也没问出来。 沈辞先一步稳定住了情绪,他抬住谢逾的手臂,试图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可是失败了。 谢逾是个成年男人,又比他高一些,拉起来并不轻松,沈辞硬拽着他“去床上。” 谢逾微愣,却还是配合地挪动身体,被沈辞压着,仰面躺倒在了床上。 柔软的被子盖上来,将他整个裹住了,谢逾正摸不着头脑,却见沈辞在床边坐下来,双手按在肩胛上,用体重控住了他的手。 谢逾“” 这是一个类似禁锢犯人的姿势,他动弹不得,只能问“系统,什么情况” 系统比他还要懵逼“我不知道啊有这段剧情吗” 谢逾“我要你何用” 他和系统相对无言,只得将视线落回沈辞身上,清贵漂亮的美人同样出了身汗,黑茶色的眸子沉沉看着他,像是在哀伤,谢逾艰难地移动胳膊,发现被他压得严丝合缝,他迟疑地看沈辞,商讨“你能放开我吗” 他的手指还断着呢。 沈辞嗓音发颤“稍等,我给医院打电话。” 说罢,他维持着压制谢逾的姿势,忙乱地摸手机,摸了好几下,才将手机拿稳握好,按键盘的时候也按错了好几次,昔日沉稳淡定的沈总沈执行沈助教都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微微发抖的手。 谢逾顿了顿,又顿了顿。 这是剧情吗 给医院打电话,似乎是符合的,但看沈辞的模样,又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沈辞坐在他床前,双唇紧抿眉头深蹙,鸦羽似的睫毛还微微颤着,怎么都不像是大仇得报的快意,而是 担忧。 谢逾不知为何,忽然哑声道“我现在不想去医院。” 他的头要痛死了,不想出门吹风。 沈辞闻言,动作一顿,扣上手机,声音也放轻了“那你想干什么” 谢逾试探“睡觉” “好。”沈辞勉强笑了笑,某种尖酸的涩意盘踞在心脏上,“那你睡觉。” 说罢,他真的替谢逾拉好了被子,关上窗帘,调暗了灯光,将房间变成完完全全适合睡觉的样子。 谢逾微微动了动,这被子裹得和粽子一样,沈辞又压着他胳膊,翻身艰难“你要一直坐在这里吗” 沈辞“我一直坐这里。” 他语气笃定,似乎只有这一点,没有商讨的余地。 谢逾于是闭上眼。 这感觉很奇怪,他在床上沉沉闭着眼,而有人在床边静静凝视它,像是小时候生病了,家人守在旁边。 谢逾没有这种经历,他母亲去世早,父亲又是个脾气暴躁的赌棍,但以前上学听同学说,他们生病的时候,都有人这样陪着。 虽然困倦,可脑袋还是突突跳着疼,谢逾翻身,又看着沈辞“我想喝水 。” 沈辞于是起身,为他端了杯热水,放在身旁“喝吧。” 谢逾抿了两口,沈辞问他“要不要喝粥” 谢逾转身埋入被子“不。” 沈辞笑了笑,没说什么,由他去了。 他睡得很不踏实,迷茫中感觉到额头的热意,像是有人取了热毛巾,在为他擦汗。 这场觉睡完,已经是中午了。 尖锐的疼痛终于散去,谢逾顶着鸡窝似的头发爬起来,听到系统凉凉的嘲讽“少爷,睡得好吗” 谢逾抬起手,脱臼的指骨已经被接回去了,包了一层深蓝色固定带,他动了动指骨,动作流畅没有丝毫不适。 谢逾“系统,你接的怎么还有固定带呢” 他以为是无痛复原的,结果穿书总局的医术这么拉跨 系统无语“哥,你觉得那情况我能接吗合适吗” 沈辞就在旁边,几乎寸步不离,这时候谢逾断了的手指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自己嘎嘣接好了,这不是闹鬼了吗 谢逾道“也是。” 他试图从床上下来,却觉着浑身绵软无力,比之前还要糟糕。 系统“别闹腾了,刚刚许青山来了,给你注射了镇静剂,喂了些抗躁郁的药物。” 谢逾“” 他半坐起来“我不是病人,能乱吃药吗” 精神类药物都有较强的副作用,正常人乱吃很容易吃出问题。 系统“没事,我帮你过滤了,不会影响身体。” 解答完疑问,它继续“他们现在在套房的客厅里,许青山还带了担架和束缚带,以及很多镇静药物,如果我所料不错,等会他会把你抬到精神病院去。” 谢逾“。” 套房分卧室和客厅的,此时门虚掩着,能隐约看见客厅亮着灯,有人压低声音交谈,似乎在讨论他的病情。 谢逾“系统,听一下在说什么。” 客厅中,许青山坐在皮质沙发上,还穿着医院工作服,衣服上全是褶皱,甚至来不及理顺,显然是匆忙赶过来的。 他脸色难看,单手拔出钢笔,翻开谢逾的过往病历“沈先生,麻烦您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沈辞按住额头,脸色和许青山一样难看“当时在墓园,下了场小雨,我将谢逾接了回来,他喝了酒,应当是醉了” 沈辞省去无用的细节,也没提及他为什么去接谢逾,但将谢逾头疼时的细节事无巨细,一一陈述。 系统在一边旁听,代为传达,其中不乏“面若金纸”“浑身颤抖”“冷汗淋漓”之类的词语,听得谢逾瞠目结舌。 “我只是喝多了酒头疼而已,为什么描述的我好像要挂了” 系统“他们好像真的觉得你要挂了。” 许青山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也就是说,他出现了严重的自伤行为 并且头疼,昏厥有有没有意识混沌” 沈辞有的。 想看我算什么小饼干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屋内谢逾大惊“有吗” 沈辞垂眸苦笑“他不知道将我当成了谁,要我送他去精神病院。” 屋内的谢逾“。” 许青山叹气,边写病历边摇头,片刻时间,他已经写了厚厚一页,他对着那页纸看了很久,沉吟道“症状有点严重啊,建议还是去医院住院,观察一下比较好。” 沈辞掐住掌心“非去不可” 精神病院的住宿条件和五星酒店当然不可同日而语,要想照顾也多有不便。 许青山微顿“沈先生,恕我直言,小逾那孩子是我看大的,我知道他犯起病来是什么样子,若是留在这里,您和他,都有危险。” 这是实话,躁郁症一旦发作,行为不可控,不但伤人,也伤己。 沈辞浅浅叹气,虽然没反驳,但表情明显不认同。 他不觉得谢逾会伤害他。 之前的半年,现在这几个月,哪怕醉酒,哪怕生病,谢逾没动过他一分一毫。 许青山的视线在沈辞脸上巡视一圈,似乎在猜这个后生晚辈和他外甥什么关系,片刻后移开视线,他推了推眼镜,没说什么。 沈辞却看着他手中的病历,方才许青山翻看时他看见了,厚厚一沓,全是密密麻麻的字迹“能给我看吗” 许青山自然摇头“不行,涉及隐私,不过我可以给你说个大概注意事项。” 原主是非常典型的躁郁症,比谢逾本人严重的多,青少年时期出现症状,间隔不等,且大多伴有暴力行为,在暴力行为过后,能稍微冷静一段时间。 这种不自觉的暴力行为,算是原主缓解的手段。 许青山“或许因为某种原因,小逾不再愿意伤害别人” 说到“别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辞,才接着道“于是作为代偿,选择伤害自己,这也是一种可能。” 沈辞面容沉沉,一言不发。 许青山有点感概,又有点欣慰“总之,他似乎长大了,之前那个样子,我和他妈妈都不希望看见。” 沈辞敛着眉目,本来静静在听,忽而笑了一声,又问“那现在这个样子呢” 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你们就想看见了吗 许青山一愣,刚要接话,沈辞微微摆手“趁他睡着,去医院吧。” 他们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谢逾闭目装睡,许轻山确认镇静剂起效,便指挥着医护人员上来,将他抬到了救护车上。 四十分钟车程,谢逾睡了一天半,早就睡饱了,他思维无比清醒,却不得不闭着眼睛装睡,这四十分钟就有些难熬。 他将系统召唤出来,让它用电子屏幕放小电影,系统调出电影库,一人一统挑选过后,决定看速度与激情,纹身大佬们在电影里风驰电掣,谢逾身下的救护车以三十迈的速度平稳行驶,伴随着呼啦哗啦的鸣笛,别有一番 韵味。 但是看着看着,他注意力就不在屏幕上了。 沈辞坐在了他旁边,执起了他的手。 他动作很轻,像捧起了什么昂贵的东西,指腹摩梭过脱臼的关节,揉搓着肿胀的血肉,让滞涨的血管放松下来,有些麻,还有些痒。 谢逾睫毛抖了抖,险些没绷住。 救护车一路将他带到青山病院,入住顶层套房,简单的做了个扫描,许青山又开了些药,为了防止谢逾自伤,还补了点镇静剂,谢逾只觉胳膊一疼系统很贴心地帮他屏蔽了这点微小的疼痛,忙完这一切后,许青山便离开了。 病房静悄悄的,只剩下谢逾沈辞两人。 系统屏幕上还热火朝天地放着速度与激情,正播到迪塞尔开车飞跃迪拜塔,轰鸣的跑车和四散开来的玻璃碎片声势浩大,顶级工业电影带来狂轰滥炸般的感官刺激,系统已经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拉不回谢逾的注意力。 沈辞还握着他的手。 皮肤相贴处,既热且痒。 病房里静悄悄的,能听见中央空调鼓动的白噪音,灯也没开,昏沉一片,沈辞就这么坐在黑暗里,像是即将失去宝贵东西的孩子,将谢逾的腕子紧紧攥在掌中,他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谢逾甚至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沈辞在难过。 因为他掰断手指而难过。 浓重的黑暗里,有沉甸甸的东西压在谢逾的胸腔,让他有种沉闷的窒息感,他想问沈辞“为什么要难过这只是剧情的一部分。”想说“没什么好难过的,我一点也不疼。”他甚至想举起手指,直接掰断给沈辞看“你看,很轻松,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电影播放至尾声,系统沉醉其中,无法自拔,谢逾看了眼进度条,过了半个多小时。 沈辞,罗氏的首席执行官,手下百万千万的合同流水一样过,可他就这样坐在这里,陪谢逾坐了半个多小时。 一片宁静中,谢逾清晰地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握着他腕子的手一下紧一下松,而后彻底放开,他正犹豫要不要偏头去看,却忽然被什么蹭了一下手背。 毛绒绒的,是头发。 沈辞在床边睡着了。 昨夜谢逾折腾的厉害,抱了人一晚上不撒手,好不容易醒了,又是头疼又是掰手指,玩了出大的,沈辞全程神经紧绷,累得不行,现在微微放松下来,居然睡着了。 鬼使神差的,谢逾无视了吵闹的屏幕,他悄悄伸手,打开了床边的小夜灯。 沈辞果然靠着在床边睡觉,他身量虽然不如谢逾,也是高挑修长,这么蜷缩着睡,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无处安放,极不舒服,一双温雅漂亮的眉目牢牢蹙着,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谢逾没忍住,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手感一如五年前。 自打回国,谢逾还没好好看过沈辞,他细细打量着,看小美人如何变成了大美人,他的指腹描摹眉眼,最后虚虚停在眼尾,彻底顿住了。 那里泛着薄红。 很清淡漂亮的红色,浅浅垂在眼角处,像抹樱色的胭脂,指尖点上去,便覆了层浅薄的湿意。 他哭过了。 虽然在外人面前不曾表露,谢逾也未尝见过他落泪,可眼尾的痕迹明明白白的显示着,他真的哭过了。 谢逾微顿。 原文中的沈辞是清冷孤傲的木头美人,任原主百般磋磨千般折辱,他也不肯求饶,更不用说落泪,可现在他睡在谢逾床边,分明是哭过了。 为什么因为谢逾折断了自己的手指骨头 这听上去有点搞笑,虐文的高冷主角因为nc折断骨头而落泪,可事实就是如此,由不得谢逾不信。 谢逾怔怔看着枕边人,情绪复杂难言,片刻后苦笑一声,不知道是问沈辞还是问自己“我说,沈助教,你对我,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第 27 章 及格 谢逾在精神病院一住,就是两个多月。 期间,他情绪稳定,再没做出过自伤自残的举动,许青山细细观察,谢逾大问题应该没有,但是有个小问题。 他会对着虚空,无缘无故的发笑。 这种发笑是没有规律的,有时在上午,有时在下午,时间也没有规律,有时一个小时,有时半个小时,第一次撞见时许青山差点冲进来给谢逾注射镇静剂,但经过他观察,谢逾只是在笑,而你和他说话时,他条理清晰逻辑正常,没有任何其他异常。 凭心而论,谢少爷长得好看,笑起来阳光又开朗,除了他盯着墙角笑有点让人毛骨悚然外,一切都那么赏心悦目。 许青山斟酌片刻,在病历上写下“疑似存在精神障碍导致的幻视或幻听,无其他明显症状。” 他微微叹气,和来探望的沈辞分享了这一发现。 沈辞顿了片刻,没说话,却见许青山用钢笔敲了敲桌子,犹豫片刻“沈先生,您不必担心,我们是专业的精神疾病医院,会最好的治疗,另外一个问题是” “您需不需要诊断一次呢”许青山推了推眼镜,笑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您的强迫症,似乎也有些严重了。” 病房里,谢逾和系统正在愉快的挑电影。 “今天看什么还看动作吗” “有别的吗,有点腻了。” “喜剧” 虽然病房也有电视,但是台老旧的台式机,屏幕尺寸只有22寸,还没谢逾电脑大,屏幕素质低下画质模糊不清,声音也粗糙,哪里比得上系统直接脑内播放,75英寸大屏无损音质来得震撼。 他们已经看完了九部速度与激情和六部变形金刚,看爆炸看腻歪了,最近打算转战喜剧片。 系统挑了部史密斯夫妇,谢逾躺在床上看得嘴角上扬,时不时和系统讲点冷笑话,全然不知在许青山给他的批注中,他的病情状况已不容乐观。 这病房是单人,得益于他五年前的捐款,室内装修全部翻新,床垫也换了,每天有人做饭虽然每天都要扎一针,但有系统在,这些药剂不会产生任何影响,谢逾乐不思蜀,小日子过得舒适惬意,就差整点爆米花了。 在看电影的间隙,他抽出时间,和系统掰扯一下分数。 剧情到了这里,谢逾的戏份基本结束了,就差一点收尾工作,得分也盖棺定论,系统和他掰扯“部分剧情有问题,尤其回国后,你很多台词没说,但是大的剧情点我们都走完了,你被从聚会拖出去了呃,虽然不是沈辞拖得,也不像死狗,但毕竟拖出去了。” “手指,你掰了,虽然不是沈辞掰的,也只掰了一根,不是十根,但你毕竟是掰了。” “精神病院,唔,这点最吻合,你住了还有个拘束带剧情,你没完成。”系统拍拍不存在的手指,“我看看,综合得分5975,就差一点点了 。” 拘束带是指沈辞来看他,他捆着拘束带躺床上,心如死灰面色空洞,以表示反派的悲惨结局。 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于是谢逾腆着个脸找许青山要拘束带去了。 作为有医德的医生,许青山当然不会随便给病人用拘束带,毕竟这个东西并不舒服,他推了推眼镜,上下审视着谢逾,皱眉道“你的病情还算稳定,为什么需要拘束带” 谢逾心道当然是因为那倒霉的025,但对着许青山,他还是默默说了声对不起,而后道“睡觉的时候有暴力冲动。” 许青山眼神瞬间严肃,他凝重的注视着谢逾“能否具体描述当时的感受” 谢逾“呃。” 高中时代已经过去很久,谢逾对躁郁症的记忆也早就淡去了,他凭着仅剩的回忆掰扯“我幻视,总觉得房间中有其他人。” 许青山钢笔一顿,在病历上划出长长的直线。 对上了。 他不动声色地加大药物剂量。 而当天晚上,谢逾如愿拿到了拘束带。 这玩意有点像安全带,四指宽,捆住四肢束缚行动,为了防止病人胡乱挣扎,往往束得很紧,影响血液回流,时间久了,四肢都麻痹酸痛,并不舒服。 谢逾心道“为了025。” 沈辞如今工作繁忙,而他不知道出于什么样原因,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造访,从不在谢逾醒着的时候出现,像是忌讳着被他发现端倪。 许青山或多或少猜测到两人别扭的关系,也相信这个漂亮的年轻人不会伤害他外甥,打开门将沈辞放进来后,便不去管他。 沈辞在谢逾床头坐下。 他的视线掠过四条束缚带,静静坐了很久,片刻之后,才试探性地伸出手,搭在了带子的勒痕处。 他轻轻揉了揉。 谢逾默默叹了口气。 沈辞自以为来得很晚,他已经睡了,可谢逾现在天天睡觉,白天又运动量有限,晚上便格外清醒,他不是和系统聊天就是在看电影,沈辞每次来,他都清醒着。 对方趁着夜色来,又趁着夜色走,每次只坐十几二十分钟,形色匆匆,青山精神病院离城区挺远,开车也要半个多小时,一来一往,谢逾都要担心沈辞疲惫过度,染上黑眼圈了。 这样漂亮的美人染上黑眼圈,实在是可惜。 来得次数多了,迟钝如谢逾,也感觉到了不对。 沈辞为什么要这样 五年前他们萍水相逢,虽然没照成实际伤害,但谢逾自认态度恶劣,还说了些非常智障的二代发言,后期回国,沈辞虽然不至于恨他入骨,但依着剧情完成度,也不该如此关照。 他躺在床上,沉默地想着,系统还哐哐放着电影,今日是一部喜剧片,它正看得开心,试图找谢逾讨论剧情,后台却忽然叮咚一声,弹出提示。 “60剧情完成度已达成。” 这下,系统 和谢逾同时一顿。 系统短暂卡顿之后,长舒一口气。 它虽然第一次带宿主,但从前辈的经验来看,谢逾的难搞程度绝对能排前三,看着吊儿郎当漫不经心,骨子里比谁都固执,认定的事情不肯踏错一步,以至于剧情乱七八糟,完全没有章法。 好在如今尘埃落定,这任务总算圆满完成了。 系统戳了戳它的宿主,语调亢奋“宿主,成功了,你可以回家了” 当初谢逾与他签订契约,条件是达成60完成度,谢逾就能回到他的世界。 谢逾则微微怔愣,许久没说话。 他答应系统做任务,是因为前世死的莫名其妙,精神病完全治愈没多久,刚刚逃出父亲的阴霾,便猝死了,多有不愿,这才同意了。 但真要说,他独来独往惯了,在前世还真没什么记挂的人。 后来到了此地,跟着剧情走,也是走马观花的看客心态,没上多少心,也没出多少力,他与周扬是萍水相逢,与谢远山何致远是先看两厌,与谢远海则是满不在乎,而与沈辞不好说。 他早知道既定的结局,连过程也显得乏味,唯一算得上自主选择的,就是留学那会儿多读了点书,那学校课程紧毕业难度高,他倒过得挺充实,也算享受了一把前世没想过的大学时光。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了。 可现在终于走到结局,他倒有些迷茫来。 谢逾闭着眸子“如果我选择离开,这里会怎么样” 宿主愣了片刻“呃” 它想了想“剧情中谢逾现在还没有死,您走后,我会仿造一个谢逾的躯体,并让他暂时陷入昏迷,当然,后续还有些一笔带过的零散剧情,即沈辞来精神病院探视谢逾,届时您也可以回来演绎。” 原主是小说里不轻不重的配角,结局没几句话,也不用回来几次,几乎不会对谢逾在他世界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谢逾没说话。 束缚带捆着他的四肢,能动的只有脖颈,他微微偏脸,看向了窗边的沈辞。 沈辞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背对着他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病房的窗帘没拉,一轮明月高悬中天,月光照下来,看着有些寂寥。 如果这具身体从此昏迷不醒,沈辞大抵还会来看他,也许几天一次,几月一次,或是几年一次,但不管如何,每次来看,他大概是会难过的。 谢逾轻轻叹气,道“先不回吧。” 系统不明白他想什么,千辛万苦达成目标,却又不立马回去,却还是懵懂地点头“好。” 剧情完成,没了系统限制,在许青山眼里,谢逾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除了那一晚,他再没有要求束缚带,虽然依旧对着墙角发呆,但没再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其实是好看的喜剧看完了,系统和谢逾改看剧情片了。 沈辞依旧时不时来看他,谢 逾照常吃药看电影,一切相安无事,倒是久不联系谢逾的谢远海打来电话,邀请他参加谢氏的晚宴,届时一众股东和江城名流都会出席,还将商议股权转让的问题。 这电话来的新鲜,谢远海那浑厚的男低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时,谢逾还以为他打错人了,他捂住听筒,问系统“什么时候有这个剧情了” 系统耸肩“剧情已经结束了,后续一切皆有可能。” 他们略略分析,可能是原文剧情走到现在,谢逾的一切联系方式都被沈辞控制了,而原主继承了父亲的部分股权,本该在股东大会有一席之地,虽然股权很快就被谢远海用手段运作走了,但谢逾剧情赶得急,这部分内容还没到,现在邀请他出席,顺便威逼利诱他签个转让合同,倒也合情合理。 系统“宿主你去吗” 谢逾“去吧,闲着又没事。” 股权折现也好大一笔钱,到时候无论是给许青山升级医院措施,还是干脆捐给慈善机构,总比谢远海出事后谢氏股价暴跌,砸在手里的好。 他如今病情稳固,要走也不是不行,只是许青山要留他多观察两天,才没有出院。 宴会当天,他借了许青山破旧的桑塔纳,翻了翻,发现压箱底的西装许久没打理,都皱得可以,干脆套了身休闲装,开车前往。 这宴会设在高档酒店,停车场里清一色的豪车,宾利大奔玛莎拉蒂,谢逾一脚刹车,桑塔纳晃晃悠悠挤进豪车群里,嘎嘣一下停好了,他本人悠闲自得,倒是把指挥的保安吓得够呛。 “娘诶,艺高人胆大,这要是擦到了,还不赔的倾家荡产” 谢逾任务完成,想走随时能走,还管得了这个。他拔钥匙上楼,丝毫不在乎保安奇异的眼神,问“去酒店,请问电梯往那走” 他沿着指路寻到了宴会厅门口,远远看见了迎宾,谢远海的亲儿子谢易正在门口迎接客人,他一身手工定制西装,腕子上是瑞士奢牌名表,看着神采飞扬如今谢远海接管公司,他算是第一继承人,可谓春风得意马蹄急。 原主和这堂哥就不熟,谢逾更是认都不认识,他纯粹来拿钱,顺便蹭饭,对谁接管公司没有丝毫兴趣,颔首打了个招呼,便往里头走了。 谢易倒是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就穿成这样” 在场全是江城数得上名号的人物,女士清一色高跟鞋晚礼服,男士衬衫领带燕尾服,谢逾趿拉个远动鞋,全身上下不超过三百块。 谢逾摆手“落魄了,不比当年。” 谢易看着他,神色奇异。 谢逾这堂弟他知道,脾气暴躁,最讨厌别人压过他,如今这么寒酸,简直算得上丢人现眼,却没什么表情 有人撞了撞他“看什么” 谢易收回视线“我堂弟,有些古怪。” 那人端起酒“帮你试一试” 谢逾施施然进场,找个个边缘位置坐下来,在场众人全在交际,也没人理他,股权的公布事宜放在宴会最后,现在只能等着。 谢逾一边喝香槟一边问系统“沈辞会不会来” 说来奇怪,他们隔三岔五夜晚待在同一间房,却许久没有见面,谢逾吃完药尽职尽责装睡,沈辞一言不发坐坐就走,更不用说说话了,以至于谢逾要想和他搭上话,还得找类似宴会的场合。 系统“关乎股权的重大变更,87的概率会来。” 它好奇道“见面的话,你要和他说什么告别吗” 谢逾摇晃酒杯的动作微顿,旋即笑了笑,含糊道“或许吧。” 可是一想起这种结局,他的心脏忽然收缩跳动,化为难以言喻的隐痛。 第 28 章 刀鱼 晚宴进行到一半,沈辞果然来了。 他似乎才下班,西装革履一丝不苟,走进会场的时候随手将外套递给侍者,而后环视一圈,虚虚落在谢逾身上,又很快移开了。 系统颇为好奇“要不是时常来探监,我还真以为他不认识你。” 外人面前的沈辞从来矜贵,长相冷,语调也冷,谢逾好好欣赏了一会儿,有人坐在他身边,笑了一声“谢少爷” 谢逾转头,是个不认识的公子哥,之前在迎宾处有一面之缘,和谢易走一起的。 谢逾礼貌颔首“有事” 那人道“瞧你一直看着沈总,认识” 沈辞落魄时跟过谢逾,在江城不是秘密,这回谢逾回国也有不少人等着看他笑话,想看看金尊玉贵的谢少爷什么时候被人整,这人这么一说,算是挑衅了。 谢逾没什么表情“认识,怎么了” 那人嘿了声“不上去敬个酒,打个招呼” 他存心奚落谢逾,给谢家现在的少爷找场子,哪知道谢逾看了他一眼,偏头不动了。 好像在看什么跳梁小丑。 那人自讨没趣,端着酒走了。 不过该说不说,谢逾确实想找沈辞聊聊。 他也不知道聊什么,只是任务完成,却有遗憾未了,便想好好面对面说上两句。 沈辞坐在宴会中间,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人,谢逾现在一无名小卒,相挤也挤不进去,端着酒在外围转了两圈,愣是没找到空隙。 宴会上众人都忙着交际,确实没有有空搭理他,谢逾也懒得挤,干脆在外围坐了下来,绕着圆桌发呆。 他是不在意,可惜有人在意的不行,谢家少爷飞扬跋扈惯了,多的是人想看他从高处落下来,摔得越惨越是快意,谢逾零星听了几句议论,大概是讽刺他衣着便宜,都是地摊货,往常的牌子一概穿不起,还有人提起他开桑塔纳,比起宾利掉了两三个档次。 谢逾无所谓,他在自己的世界连桑塔纳都开不起。 这些声音不小,有些甚至是特意议论给沈辞听的,熙熙攘攘吵吵闹闹,说到一半,却忽然安静下来。 沈辞抬手拍了拍,作了个静止的手势“好了,还是说回投资吧。” 谢少爷的八卦毕竟只是个添头,投资才是要紧的事情,话题回归正轨,谁知过了二十分钟,有侍者在谢逾身边俯身,轻声道“谢先生,能否去私人包厢一趟,沈先生约您见面。” 谢逾抬头看去,沈辞还在人群中间,偏头解释着什么,半点没往他这边看。 谢逾对着侍者颔首“自然。” 酒宴都设有私人包厢,供私下里交流,包厢中不缺吃喝,谢逾浅浅抿了两口酒,沈辞便来了。 他目光扫过谢逾,掠过他一身地摊货,眼皮浅浅地垂下来,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什么“你倒真落魄成了这副样子。” 谢逾拿酒杯的手一顿。 他现在什么样子沈辞最清楚,特意在他面前说,就有两分古怪了。 谢逾并不生气,浅浅道“嗯。” 沈辞在他对面坐下来谢氏的股权,你真打算拱手让人3” “谢远海私底下运作过,他们给你的价格是远不及市场价格,加上遗产税等问题,你真正拿到手,不会超过这个数。” 谢逾偏头看去,沈辞在白纸上写了一串数,他没数清楚多少零,这个数额足够大多数人衣食无忧一辈子,可对于富二代们的消费方式,就略显捉襟见肘了。 沈辞接着道“据我所知,你和何至远等人,还有百万级别的债务关系” 他的态度冷,嗓音也冷,像是不带任何情绪,谢逾回想“是的。” 两人之前出去一起花钱,他们都是江城顶贵,谁也不计较这百来万的,后来何致远落魄,两人又生了龃龉,真要对簿公堂,谢逾确实欠大几百万。 沈辞淡淡道“这些钱你要还,怕是要工作个二三十年。” 谢逾“” 他卡上还有好几百万,其实是不缺的,况且任务已经完成,他马上就要走了。 可谢逾在沈辞身上巡视一圈,见他指尖扣紧桌子,不自觉地用着力,像是在紧张,谢逾就说不出这些话了。 他好脾气的问“那我该怎么办” 沈辞并不看他,过了好半天,才道“以你现在的情况,怕是捉襟见肘吧” 语调冷硬,颇有些虚张声势,欲盖弥彰的味道。 谢逾无视了他卡里的余额,附和道“呃,是的” 沈辞“我可以帮你,拿回你应得的股份。” 谢逾没接话,隐约猜到了沈辞想做什么。 凭心而论,他并不需要股权,可眼前的沈辞面容略显憔悴,眼下有浅浅的乌青,是这些日子奔波在公司和精神病院的结果,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垂下来沈辞明明已是江城顶贵,可现在看着,居然有些落魄。 谢逾看在眼里,胸腔微微发涩,便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小时候他生病住院,可从来没有人来看过他,一次也没有。 谢逾问“那我该作什么” 沈辞平静“和我签协议,就像五年前你和我签的那样。”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什么表情,也不看谢逾,好像不是在找情人,而是在谈一笔价值不菲的生意,半点没有公子哥们纸醉金迷的潇洒,指腹按在桌面上,手背隐隐可见青筋,略显焦虑。 焦虑什么呢 明明谢逾才是待价而沽的那个,可焦虑的却是他。 谢逾甚至能想到,如果他拒绝,沈辞该是如何落魄,他一丝不苟的头发想必会耷拉下来,那双清寒的眼睛也会失了神彩如此种种,都让他无法将话说出口。 哪怕是之前的六个月,他也不曾让沈辞这么难过。 他舍不得沈辞这么难过。 系统已经 被跑偏的剧情震撼到了,它绕着谢逾转圈,比谢逾还要着急,碎碎念道“这是在唱哪一出啊还有这个剧情吗可是任务完成,宿主马上要走了,宿主你怎么不说话宿主”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却听谢逾轻笑了声“好啊。” 他答应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音色也平静温和,仿佛不是在签订涉及人身自由的协议,而是在问晚上吃什么。 系统“” 它不可置信“宿主你不想回家了吗” 谢逾吊儿郎当,万事不过眼,但言而有信。他签下了协议,至少在时间范围内,他绝不会走。 可最开始定下协议,不就是为了回家吗 系统迷茫了。 谢逾挥开它“先不回。” 左右家里也没人。 谢逾向来亲缘淡薄,这一世是,前一世也是,他母亲早亡,至于父亲,谢逾全当死了。以至于临死闭眼时,他也没个惦念的人,后来答应系统也只是不想死的太突然,要说对前世多眷念,他还真没有。 可这个世界的某些人,让他有点眷念了。 沈辞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推过来一纸合约,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谢远海野心不小,又专断老辣,几月来吞并了大片市场,对我司出海份额照成了不小影响,扶持你做上位,对我们有利,也算是双赢的局面。” 系统目瞪口呆“有这回事我怎么记得原文这一段谢氏被打得找不着北来着过两个月还要遭遇股价危机濒临退市,就这样,它还能抢占市场份额吗” 它感慨“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谢远海还挺老谋深算的啊。” “都说了别乱用成语。” 谢逾按住喋喋不休的系统,对着沈辞颔首,附和道“确实如此。” 协议签过,沈辞明显放松了下来“条件我都写清楚了,你想买车,买表,包括日常一应消费,都可以走我的账。” 协议挺厚一册,谢逾粗略翻了翻,比他当时给沈辞的好上不少,那些离谱的要求,比如字母,,一个也没。 协议一人两份,各自收好,沈辞了却一桩心事,起身“我先回宴会,过会结束你等我一起走。” 沈辞是宴会中心之一,他确实不能停留太久。 谢逾替他拉开门,动作颇为绅士“请。” 小包厢一时安静下来。 谢逾翻出手机,系统在他旁边左转转右转转,狐疑“真的不走吗” 谢逾闲闲翻页“碍着你做下一场任务了” “那倒没有。”系统嘀嘀咕咕,“我也算是放假了,下次找宿主我可得擦亮眼睛,我可不能找你这样的了。” 60分天知道他为宿主付出多少,才拿了一个60分 谢逾没空理他,径直看手机看得出神,系统好奇飘过去一看,发现屏幕上花花绿绿一片,又是鱼又是肉,还放着土豆和小葱 ,一旁详细写着葱姜蒜的比例,教你如何焯水,如何去腥。 谢逾居然在看菜谱。 系统“你在干嘛” 谢逾头也不抬“学习小白脸的自我修养。” “” 谢逾继续翻书“协议都签了,这是我职责之内。” 系统惊讶“这协议你随时可以毁约的,你还真遵守” 只要谢逾开口,他就能立马回去。 谢逾“我乐意。” 谢逾不是傻子,多少觉察了沈辞的心思,可那时他只当是此间过客,没想长留,便刻意保持了距离,可真到了离开的时候,他却纠结踌躇了。 回了那边,再也没有人在病床前守着他了。 这点隐秘的心思摊开来说明白,就是舍不得,谢逾扪心自问,他有些舍不得一走了之,舍不得那些迁就和照顾,更舍不得让大美人难过。 好在他向来是个洒脱的人,既然动了留下的心思,便做得好一些。 系统哑口无言“行吧。 谢逾记得沈辞的口味,他口味偏清淡,喜欢虾和鱼,做法清蒸或者白灼,以前带出去吃饭,就这两道菜下筷子最多。 大晚上了,新鲜的鱼虾难买,谢逾定位附近海鲜市场,给沈辞发短信“我出去一下” 他一边打字,一边拉开包厢门往外走,而宴会中心的沈辞漫不经心的扫过手机,瞬间一顿,旋即蹙起了眉头。 两人没加好友,但沈辞想知道谢逾的号码轻而易举,这消息弹出来的瞬间,他就知道是谁。 沈辞轻声道失陪,在隐蔽处打开聊天框,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才压下去的焦虑卷土重来。 他想要提醒谢逾,他们签了协议,想要提醒谢逾股票转让还没完成,属于他的还没到手,还想要提醒他,他刚刚已经答应了和他一起离开 但输入框磕磕绊绊还没打完,谢逾慢吞吞的弹出来一条“今天宴会上的菜有点难吃,牛肉都老了,我们晚上加个餐吧” 沈辞一愣。 谢逾继续慢吞吞“其实我会烧饭,你要不要试一试” 说完,谢逾又想起来沈辞吃饭挑剔,两人初次见面在酒店见面,他都怕那个模样了,还打断谢逾点餐,难养的很,于是谢逾补充“我手艺还不错的,不比饭店差多少。” 他一直停在打字界面,沈辞那就一直显示他输入中,众星捧月的沈总就这么站在角落阴影中,盯着个破手机,手心微微发汗。 他不明白谢逾想干什么。 明明前几天还是冷淡疏离,相见不识的模样,因为一纸协议,转变如此巨大 答应给他买车买表,谢逾就这么高兴 也挺好,沈辞心道,他现在有的是钱。 谢逾拉好衣服下楼,全然不知里面的弯弯绕绕,沈辞没回,他还以为是没看见,便依旧慢吞吞“你想吃什么我看刀鱼上市了,最近挺新鲜,要不要吃 ” 刀鱼是洄游鱼,每年从近海洄游长江,只有一二月份见得多,现在吃,差不多赶上尝鲜第一批。 这玩意卖的贵,野生一斤大几千,普通商铺没有,得特意去找,谢逾平常也不怎么吃,但今天难得,他想买给沈辞试试。 沈辞飞快回复好。” 其实谢逾以为沈辞难养,那纯粹是误会,沈辞从小囫囵养大,吃喝都不挑剔,也不讲究,谢逾说刀鱼,他倒还不知道是什么。 于是谢逾趿拉着运动鞋去海鲜市场,精挑细选点了条肥美有活力的鱼,让老板一刀拍晕处理好后,用红色塑料带装着带回来,他不太喜欢那宴会的氛围,干脆进了停车场,盘腿坐进桑塔纳里。 谢逾给手中的塑料袋拍照,发过去“买好了,两斤多重。” 片刻后,他又打“我在停车场等你。” 楼上江城大佬们分位而坐,在股权上争执得唾沫横飞面红耳赤,沈辞悄悄点亮手机,看谢逾发的消息。 一张随手拍的照片,有着毫不讲究的构图和色彩,还有只露出半个身子、穿休闲服的谢逾,以及他手中的廉价塑料袋。 很普通,也很烟火气。 之前谢逾在幸福小区住了三天,沈辞就在隔壁陪了他三天。每天饭点,热腾腾的锅气从隔壁升起,葱姜爆炒后的香气弥散开来,鸡汤或排骨汤在瓦罐里咕嘟嘟的冒着泡,而沈辞吃着酒店配餐,明明都是昂贵的食材,一道买上谢逾无数道,可他就是很想尝尝谢逾锅里的味道。 没想到签订协议的第一天,便有了这样的机会。 沈辞斟酌着开口“我住酒店,没有锅灶,可能没地方做饭”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显示谢逾输入中。 他慢吞吞的打字,车上暖洋洋的开着热风,手指蜷缩在大衣里不愿意伸出来,谢逾一个一个字的敲,全然不知屏幕对面的焦灼。 像是过了一瞬间,又像过去很久,谢逾“来我家行不行是我妈买的老房子,可是条件有点差,你不一定习惯。” “” 沈辞当然不会嫌弃,他等了片刻,让消息显得不那么急切,显得高冷又矜持,才点击发送“可以。” 场上的博弈还在继续,短暂回复过后,沈辞不得不将大部分精力放回来,期间不断看表,眉头越皱越深。 回想之前的那些年,沈辞向来走得晚,高中晚自习,他是班上走得最晚的,本科研究生做实验,他是实验室走得最晚的,后来进了罗氏,也是加班最晚的。只因奶奶住院后家徒四壁又空旷寂静,夜深人静时,家就是个空洞的墓冢,连点人气也没有,与其回家苦熬,倒不如在公司学校多留。 可现在,回忆起幸福小区那升腾的水蒸气,他就不想和一群老橘子皮空耗了。 这是沈辞有史以来,最想下班的一天。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9 章 同床 会议上,沈辞难得强硬,他近乎寸步不让,言辞肃杀冷峻,让各大股东纷纷侧目。 两集团彼此竞争,也彼此合作,有不少联投项目,沈辞有备而来,谢远海吃了不少暗亏,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股东们刚走出大厅,他就将茶盏嘭地摔倒地上。 天青色的茶盏四分五裂,留下满地碎屑,谢远海目光阴郁“欺人太甚” 沈辞无暇顾及。 他让秘书们先回家,而后绕到停车场,在转角处细细整理仪容,抚平西装上每一处皱褶,这才来到桑塔纳边,敲了敲车窗。 谢逾等得久了,正在玩开心消消乐,见着沈辞,便将门打开放他进来,目光扫过来人衣着时微微一愣“你不冷吗” 宴会上穿西装是礼节,但大多数人都会让助理拿外套,出门便裹上。 停车场里可没有空调,谢逾微微侧目“你风衣呢怎么不穿” 沈辞微顿“不冷。” 谢逾好笑地看着他,手指和脸颊都微微泛红了,还说着不冷。 他从后备箱扯出毯子,丢过去“用这个撑撑吧,等回家给你一件我的羽绒服。” 沈辞伸手拢着毯子“你不问股票的最终结果吗” 颇有点邀功的意味。 谢逾不关心股票,他一个异世之人,股票还没他今晚的蒸鱼重要。 但沈辞这么说了,谢逾还是问了“股票如何了。” 沈辞“数额不小,算是个令人满意的结局。” 谢逾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谢谢。” 他转动钥匙,老旧的桑塔纳吱嘎一声,发动机抖了三抖,才打上火。 沈辞不着痕迹地打量车内配饰,皮具老旧掉皮,不少部分还露出了海绵垫这车放在之前,谢少爷别说开,坐都不会坐。 沈辞状似无意地提了句“劳斯莱斯出了新款。” 恰好遇上转弯,谢逾偏头看后视镜,闻言“嗯,是吗” 他语调平平,属于社交性质的敷衍,没什么兴趣。 沈辞“宾利也出了” 谢逾终于转过方向盘,开到了主路上,这辆桑塔纳有些年头了,方向盘很重,转动起来有种滞涩感,需要使些力气。 沈辞连着两下提车,谢逾也琢磨出点味儿,他摇摇头“我不太需要。” 谢逾物欲淡薄,没多在意这个。 沈辞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谢逾不收礼物,他倒不安起来了。 谢逾只好道“等我要的时候和你说,行吗” 沈辞点头。 依旧入夜,老城区的小道上空旷寂静,没有行人,乘着夜色,他们开进了幸福小区。 谢逾从家里翻出来一件长款羽绒服,递给沈辞“穿上吧。” 老小区的空调制暖可不怎么样。 谢逾个高,衣服尺码稍大,披上 后,当真将沈辞整个包住了。 经过五年国外历练,谢逾做饭很是熟练,起锅烧油一气呵成,沈辞也不坐,只在旁边杵着,好像厨房的门神似的,谢逾便递给他把菜刀“替我把菜切了吧。” 这厨房是安置小区的老式厨房,只容得下一个人周转,他们两人全挤在这儿,难免碰到一起,这个人的手擦过那个人的腰际,或是臀腿不经意碰到一起,这天寒地冻的,沈辞在羽绒服里越来越热,等菜终于切完,他干脆用冷水洗了把脸。 谢逾将鱼肉放上蒸锅,调好时间“得了,我们出去等着吧。” 他们在客厅坐下,沈辞四处打量,这老房子房龄二十多年了,原主小时候在这里长大,后来才被谢远山接回家,墙上还有原主乱涂乱画的痕迹。 沈辞看着那些乌漆嘛黑的线条,竟然觉得很可爱。 他伸手碰了碰“这是你画的吗” “呃”谢逾犹豫片刻,坦诚道,“不是。” 他和原主不是一个人,既然选择留下来,迟早要将事情说开。 不过贸贸然说出来,沈辞大概会以为他精神病复发,得了妄想症,慌慌张张找许青山,然后开车把他抬到精神病院去。 如果再偷偷摸摸陪一个月的床,沈辞的黑眼圈会变成熊猫眼吧 谢逾漫无边际神游,想着a大严肃的沈助教、江城冷寂的沈执行变成黑眼圈,便觉着好笑,他一个不查,真笑出了声。 沈辞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忽然笑什么” 谢逾起身掩饰“没什么我的鱼蒸好了。” 他将鱼放上餐桌,嫩黄的鱼肉撒上翠绿的小葱,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两人瓜分完鱼肉,吃得都挺满足,谢逾抬手看表,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他问沈辞“晚上留下住” 大晚上开着破桑塔纳回去,还挺折腾的。 沈辞闻言抬手,没说话,茶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 谢逾失笑“留不留啊” “嗯。”沈辞扒拉一口鱼肉,“留。” 谢逾先行洗漱,翻出两套睡衣,都是他的,比沈辞尺码略大,不过睡衣也不讲究这个。 沈辞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放下碗筷,忽然慢吞吞的问“你有好好看协议吗” “嗯”谢逾随口,“看了吧” 他压根没看,反正沈辞不会害他。 沈辞收回视线,没说什么。 谢逾洗漱完,换上老款睡衣,躺进被子侧身打游戏,消磨时间,他这回玩的是跳一跳,按住屏幕再松开,结果一把的时间,手机消息振了好几次,那小方块险而又险地晃了晃,还是落地了。 他切回消息拦,发现都来自于留学群。 他的同学有不少今天毕业,正在群里分享合照。 谢逾那学校修够学分即可毕业,每年冬夏两季度组织考试,这回毕业的就是冬考考过了的。 谢 逾一翻,群里还有几个熟人,都是常来找他蹭饭开arty的。 果然,没过两分钟,他们的arty小群也活跃了起来,先是晒毕业证,然后晒回国机票找搭子,最后他们轮番谢逾 “逾哥呜呜呜我们要回国了,你在江城还好吗” “逾哥回国有arty可以开吗我们想你了qaq。” “逾哥我们回国给你带了礼物,作为回报我们想点餐我们要吃土豆烧牛肉” 谢逾哑然失笑。 他在江城时顶着富二代的名头,别人要不小心翼翼,要不心有算计,和朋友都是泛泛之交,倒是国外这几个蹭饭的谁都不知道谢逾的底细,彼此熟识。 他打字“来,给你们烧土豆牛肉,还想点别的吗一手交礼物一手交菜。” 群里嘻嘻哈哈一片。 国内外有时差,谢逾这边是深夜,学校还是白天,接下来有毕业典礼和舞会,群里闹腾了一阵,安静下来,谢逾也有些困了,他将手机扣到一边,闭目养神。 夜里静悄悄的,老房子隔音不好,能听见浴室的声音。 水声淅淅沥沥断断续续,持续了很久,谢逾闭着眼睛估算,觉着不是正常的时长,却也没在意,只当沈辞如今生活讲究,格外爱干净些。 终于,水声停了。 浴室门和卧室门相继拉开,老旧门轴吱嘎一声,谢逾展开他的老式大棉被,露出一个角,拍了拍身边“快上来。” 冬日里怪冷的,靠一起暖和。 一具身体滑了进来。 谢逾条件反射地揽住他,抱着就想往怀里扣,却在触到皮肤时一个哆嗦,旋即不可思议地睁开了眼睛。 他摸到了光裸的皮肤。 沈辞穿着睡衣,却没扣扣子,衣衫本来就大,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他的手一挽,便从缝隙里滑了进去。 这是一个拿捏的恰好的尺度,进可攻退可守,如果谢逾有意,那就顺水推舟,如果无意,也可以只当衣服没扣好,免得徒惹尴尬。 借着窗外一轮月色,谢逾垂眸,怀中人暴露出的皮肤当真冷如白釉,手指点上去,便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沈辞还是那副矜贵的面孔,此时双眼紧闭,面容端肃,像谈判桌上那样冷淡倨傲,可他的身体又任人施为般的袒露着,似乎只要想,可以对他做任何事情。 只要谢逾想。 谢逾一愣,手比脑子更快,他瞬间扯过被子,将沈辞牢牢包起来,只露出半张面孔。 被子是包起来了,可被子底下,他们还抱在一起,薄薄两层睡衣根本挡不住皮肤的热度,谢逾的手不经意挽上一截弧度,曲线恰好贴合手掌,他先是一顿,又倏忽收了回来。 谢逾倒吸一口凉气。 他是个正常男人,又不是柳下惠,瓷器一样漂亮的大美人硬贴着他,犹抱琵琶半遮面,说没感觉是假的。 天可见怜,原主是身经百战,谢逾可根本没遭过这个,他完全不知 道抱那里,干脆一伸出手,将被子团成半个卷,隔着卷将沈辞抱住了,尴尬道“衣服穿好,你不冷吗” 沈辞在卷里动弹不得,被谢逾单方面压制,他微微挣扎,可谢逾抱着的力道越来越大,完全挣脱不开。 “” 他轻微有点难堪。 之前的六个月也是这样,谢少爷协议也定了,抱也抱了,甚至还与他一起上过课,却连亲吻都没有。 午夜梦回,沈辞无数次反问自己,当年动心的,是否只有他一个 沈辞垂眸收手,将扣子尽数系好了,老旧睡衣包裹着年轻的躯体,他平躺下来,仿若真的只是洗完忘扣了。 谢逾叹气。 他好像知道问合约是什么意思了。 谢逾重新将沈辞扒拉进怀里,怀中人是他抱惯了的,乖得像个大号玩偶,抱起来既热且软,很舒服“现在不是时候。” 沈辞抬眼看他“什么是时候” 谢逾含糊“起码等我说清楚的那一天。” 沈辞是心中不安慌不择路,急于确定些什么,可谢逾骨子里是个保守的人,不然以他的条件,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个伴侣都没有,在某些方面,他有种出乎寻常的固执,情爱这东西,他想要先交心。 起码,他要先说清楚来处,也计划好归处。 第二天,一早,居然是谢逾先醒。 沈辞半宿没睡,眼下乌青更重,他像是极为不安,梦里也蹙着眉头,好看的眉眼皱成一团,嘴唇抿成直线,谢逾平静看了片刻,忽然伸手,点在了他的眉心。 他揉开了那片蹙着的眉。 谢逾微微叹气,心中有点微妙的不舒服“之前的六个月,我可从来没让你这样皱过眉。” 那时虽然定下了虐文剧情,但谢逾凡事卡着度,沈辞同他在一起,还真没受过大委屈。 他想“我得找个机会,把事情说开了。” 谢逾与原主相似的地方颇多,却截然不同,之前只是当任务对象还好,现在他既然也动了心,就不愿意沈辞将他和原主弄混。 今日沈辞指着原主那涂鸦,问是否是他画的,谢逾就心中古怪,之前那些沾花惹草暴起打人的混帐事,可不能再算在他头上。 早上没人想起来做饭,谢逾掏手机点外卖,等沈辞幽幽转醒,已经很晚了。 谢逾依旧揽着他“今天不上班” 沈辞“请假了。” 请假了,本来是想着万一做了,听说第二天会很疼,休养一天,可惜没做成。 谢逾翻身下床,拉开窗户,湿冷的空气瞬间溢满卧室,他往窗外一打望,人群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早餐铺子扬着白色水蒸气,热腾腾的包子从蒸笼里递出来,一切都显得恰到好处。 沈辞已经套好了外套,他没带衣服来,依旧穿着谢逾那件,领子一路拉到顶,披了床被子似的。 谢逾“不上班,那今天有什么安排” 沈辞“难得白天有空,打算去看奶奶。” 特需病房探视需要预约,他调出手机,点进程序,正要操作,谢逾刚好关了窗,扭头道“给我也预约一个吧现在这关系,我也得去看看。” 沈辞打字的手微顿,旋即笑了声,带了点自嘲“现在是什么关系” 从前他也问过这个问题,谢逾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一点犹豫,那时他说是协议关系,现在自然也是一样。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可谢逾已经打开门,正伸手勾外卖,他将粥拎上来,自然而然道接话“情侣关系” 沈辞手一松,手机便落了下来,滚落在地板上。 他顾不上捡,嗓音有点急切,还有点发苦“再说一遍,我们是什么关系” 谢逾偏头看他,哑然失笑,当真拖长音调,一字一顿地再说了一边“情侣关系。” 他将粥搁到餐桌上,微微摇头“快来吃早饭吧,等会不还要去医院” 说着,谢逾抬起眼,眸中融着笑意“你说是吧,沈助教” 第 30 章 来吧 一直到桑塔纳停到医院楼下,沈辞都有点茫然。 谢逾走在前头,一回头,便看见沈辞慢慢跟着,像是在发呆,他无奈地伸出手“沈助教,人傻了” 这称呼是五年前谢逾惯用的,沈辞最初觉得是戏弄,是屈辱,但慢慢的便习惯了,每每谢逾用亲昵的语调念出来,带着神采飞扬的笑意,沈辞都觉着耳热。 至今,已经整整五年没人这么叫他了。 伸出来的那只手修长漂亮,温度灼人,沈辞微微垂眸,将手放了上去。 他们彼此握住了。 两人走进医院,穿过长长的连廊,站到了病房玻璃窗前,这病房是无菌设置,每次进出只一人,限制时间,谢逾推了沈辞一把,笑眯眯道“你进去吧。” 沈辞心情复杂,不明白谢逾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他穿好隔离服,走进病房,看着谢逾隔着玻璃用口型说“记得介绍我。” 沈辞的耳朵又开始泛红了。 该怎么介绍 病房是隔音的,他说话谢逾听不见,沈辞想怎么介绍就怎么介绍,就算说谢逾是他的男朋友,爱人,甚至老公,都可以。 沈奶奶如今病情稳固,就是年纪大了,精力不好,记忆力也差,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她被人迷迷糊糊握住手,便醒了过来,对着沈辞露出笑容“今日有空闲” 沈辞在她身边跪坐下来,牵着她的手“是,今日不上班。” 往常他们总有很多话说,这回沈辞却没开口,他斟酌着怎么介绍谢逾,沈奶奶却福至心灵一般向外望去,看见了窗外的人。 隔着一层玻璃,也能看出谢逾身量高,姿态俊拔,和电视里的明星模特似的,沈奶奶愣了一下,摸出了老花镜。 她将镜片带在眼睛上,谢逾笑眯眯挥手打招呼,老人捏着沈辞的手,忽然道“门口那个孩子是谁我见过他。” 沈辞一顿,语气里的讶异藏也藏不住“你见过” 谢逾自打回国,基本闭门不出,往常的社交圈一个不沾,也没来过医院,沈奶奶怎么会见过 老人闭目沉思了一会儿,道“很多年前,有年了。” 也就是谢逾长得实在出挑,他但凡是个路人脸,谁也记不了这么久。 沈辞再次停顿,克制不住地偏头朝谢逾看去。 五年前,那便是他和谢逾才相识的时候,谢逾还是江城说一不二的富家少爷,他则是a大一文不名的穷困学生。 特需病房在医院角落,和其他病区有长廊隔开,若非特意绕道,是走不到这里的。 可谢逾为什么要特意绕道来看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老人 谢逾完全不知道他被认出来了,还在隔着玻璃笑眯眯的唇语“你介绍我了吗” 沈辞仓皇转头,眼眶微微发热。 沈奶奶拍拍他,又问了一遍“门口那孩子是谁” 沈辞掩饰住有些狼狈的神情,握住奶奶的手,略略斟酌,才道“是我喜欢的人,他叫谢逾。” 谢逾二字辗转在舌尖,竟有些缱绻缠绵。 沈奶奶不是保守的人,她微微转念,明白了大半先是无缘无故掉下来的治病名额,再是沈辞当时最初焦虑不安的状况,到后来越来越安稳,连笑容也变多以及五年前和今天,站在玻璃窗外的这个人。 她拍了拍沈辞,姿态放松,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奶奶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沈辞埋头削苹果,只嗯了一声,没附和。 相信他看人的眼光,可过了这么久,他依旧没能读透谢逾,只能盲人摸象似的,一点点探寻,每了解一点,便再喜欢一点。明明传言里嚣张暴戾,性格却温和爱笑,明明小时候吃尽苦头,后来却不曾施暴于人,明明是锦绣堆里养大的少爷,归国数月,却偏偏对名利钱财毫不在意,谢逾身上有一种飘然的出世感,似乎他只是此世的过客,时间一到,便会离开。 十五分钟转瞬即逝,提示音响起,沈辞将削好的苹果放在床头柜,嘱咐老人好好休息,老人抬眼看看门外谢逾,又看看眼前的孙子,伸出皮肤褶皱又布满斑纹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在病房说话,谢逾闲闲站在门外,见沈辞推门出来,便笑道“怎么介绍我的” 调笑的话说到一半,瞧见沈辞眼眶微微泛红,他便停了,指了指眼睛“你每次来医院都这样吗” 生老病死这事儿,非人力所能及,老人虽然情况稳固,却还是离不开病房,聚少离多,而谢逾虽没陪护过亲人,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受,便伸手去牵他,宽慰他“好啦,用的都是最好的药,你难受常来就好。” 他伸手拉住沈辞,带着人往外走,被牵着的却微微挣动,似要挣脱,谢逾一愣,好脾气的问“你想一个人静一静吗” 是有这种情况,难过时不想被任何人看见,只想一个人呆着的。 谢逾想着,便放开手,可下一秒,他的腕子被扣住,沈辞手指插进指缝中,与他十指相扣,而后忽然整个人抱了上来。 两人都是长款风衣羽绒服,抱起来软乎乎的一片,很舒服。 谢逾揽住他,揉了揉怀中人发顶,心中颇感意外,心道“嚯,敢抱了有进步。” 或许是成长环境的关系,沈辞个性有点别扭,一方面他在学术领域有所成就,颇为自矜,可另一方面,对待感情他又有过分谨慎,谢逾估摸着五年前那场不告而别给他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生怕底牌尽出,退路封死,无所遁形。 谢逾觉着这点小别扭逗弄起来挺可爱,便也没戳破,颇有点隔岸观火的意思,带着点小恶劣,想看看沈辞究竟在纠结什么,现在被人猝不及防的一抱,他不由哑然失笑“行了行了,这可是医院走廊。” 来往还有医生护士呢。 沈辞这才松开手。 他们开车回家, 其中路过菜场,两人便下来挽着手买菜,谢逾是挑肉的一把好手,沈辞小时候条件不好,叶子吃得多,一眼能分辨优劣,他们两人在菜场转了一圈,提了三四个塑料袋。 谢逾沈辞都不太会讲价,就跟在路过的大叔大婶后面,等他们讲好了,就跟着冒头“我们也来一把。” 他们一个是谢家曾经的大少爷,即使现在落魄了,手中股票也价值不菲;一个是新晋的江城顶贵,谢远海也得给几分薄面,可这样一块两块的省下来,提着几毛的塑料袋,居然逛出了几分乐趣。 两人回家,将菜分门别类放进冰箱,谢逾看着新买的牛肉,想起来他蹭饭的怨种同学,于是道“我留学的同学回国了,过两天可能有个聚会,你来不来” 沈辞正在整理冰箱,闻言一顿,而后继续整理“来。” 常有人说谈恋爱的第一步,就是互相进入对方的社交圈,今天谢逾和他去了医院,明天他去见谢逾的同学,倒真的像普通人在谈恋爱了。 幸福小区的日子流水般过去,谢逾一开始还觉着沈辞住不惯这里,没想到沈辞比他还自在,每天逛街买菜,沈辞出门上班,谢逾出门闲逛,晚上相拥而眠,谢逾多了个大号抱枕,沈辞的黑眼圈也渐渐淡了,明明还顶这个协议关系,硬生生处的像老夫老妻。 某天清晨,谢逾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 他看了眼时间,略感头疼,还是按下接听“喂” 连珠炮似的对话传来,“逾哥我们到江城了已经在你定的酒店放好行李了,我们什么时候开arty” 谢逾扶额“哥,才七点钟。” 蹭饭好歹等中午吧。 虽然如此,但面对许久不见的好友,谢逾还是任命地爬了起来。 来得人有十来个,也有几个带男女朋友的,幸福小区的的房子空间狭小,小桌子不够用,便在外头临时租了个轰趴的场馆,等谢逾和沈辞开车赶过去,已经有一帮人眼巴巴等在门口,望眼欲穿。 像一群等待投喂的仓鼠。 谢逾“。” 他略感头疼,拨开堵着的人群“让让,我开门。” 谢逾先行一步,剩下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沈辞身上。 他俩都长得好看,风格略有不同,谢逾是洒脱肆意,沈辞是矜贵文雅,不少人好奇的打量他“你和逾哥什么关系” 沈辞微顿,想说情侣,众目睽睽又有点不好意思,谢逾打开门,便回身握住他的腕子,将人拉走了,道“我家属,你们别欺负他。” 家属 这个词可比情侣更亲近。 沈辞眨眼,下一秒给拉的趔趄,直接被拽进了房子,谢逾拉他拉的顺手,像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出。 一群人先是静默,而后爆发的巨大的“哟”声。 他们都来自天南地北,难得聚一次,虽然有好几人带了男女朋友,但大家多多少少知情,只有谢逾这个,藏的死死的。 当下有人开玩笑“谢哥,我说你这读个书清心寡欲的,喜欢你的那么多,谁也没看上,合着不是清心寡欲,是守身如玉啊” 谢逾叹气“能不能多吃菜,少说话” 席上开了几瓶酒,众人喝着喝着,气氛就上来了,席上各种词语乱飞,什么“金屋藏娇”“老僧入定”,还有人想来灌沈辞,拍着胸脯豪言壮语“当了谢哥的人,就要认下我们这帮兄弟” 谢逾满脸黑线,直接截了酒杯,无语道“去你的,我都没舍得让他多喝酒。” 沈辞手指一跳。 他又想到了五年前,那个游船上纸醉金迷的夜,谢逾也是这样截了他的酒,没让任何人灌他,换成了牛奶的。 “谢逾。”沈辞拉拉他的袖子,“我能喝。” 谢逾斜睨他,将信将疑“你能喝” 小说里的沈辞酒量就不咋地,原主特喜欢灌他酒,灌吐了再玩,别有一番味道。 沈辞坚持“能喝。” 众人都在喝,他总不好滴酒不沾。 谢逾挑眉,拿了个小杯,匀了两口推过去,有点无奈纵容的味道“好吧,你尝尝。” 众人起哄“哟” 他们都是同学,又许久未见,闹起来没完没了,从留学趣事讲到回国规划,中间说起谢逾选了双学位,中间有几门特别难的课,居然还都拿了a,最后是所有人中最先毕业的。 沈辞倍感意外,偏头看谢逾,他似乎喝多酒脑子不转,看谢逾的眼神有点感叹和钦佩。 这群人为了在谢逾家属面前给谢逾挣面子,那是什么话都敢说,说得离谱至极,什么年级靠前,教授得意门生,考神学霸云云云云,说得谢逾都开始头疼了。 他不太好意思在沈大学神面前班门弄斧,只能叹气道“吃菜吧,吃菜。” 一场下来,众人都喝嗨了,沈辞虽然也尝了几口酒,但不多,他们主要灌的还是谢逾,一群人跟着起哄,气氛热烈刚好,谢逾接连叹气,但难得一次,也不好扫兴,不知不觉,又喝了不少。 等曲终人散,他已经有点头脑发昏了。 沈辞略有些担忧,找代驾回家,等两人终于收拾好躺下,谢逾再次扒拉扒拉把沈辞抱进怀里,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谢逾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太好。 谢逾宿醉,就会头疼,这也是他的老毛病了,上次在墓地喝多了,也疼了很久。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头疼就算放着不管,几个小时也就好了,谢逾有经验,而且他提前预料到会被灌,就买了止痛药,于是从床上翻下来,想去客厅柜子里找药,吃完再睡。 酒醉刚醒,难免头晕眼花,谢逾不慎在柜子上磕了一下,又踹着了门框,他暗骂一声,步履稍显踉跄,等行到客厅,胃里也难受,有点想吐。 谢逾心道再也不和这群倒霉催的同学喝酒了,简直折寿,他在柜子前半跪下来,正要伸手去拉抽屉,忽然听到 身后一身闷响。 沈辞站在门口,他买菜刚回来,手中拿着花花绿绿塑料袋,他手一松,袋子便噗通落地,小葱滚出来,土豆溜到了客厅边缘。 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谢逾按住微疼的额头,想问“你怎么起那么早”“一个人去买菜啊怎么不等我。”然而他的嗓子微哑,咳嗽两声,居然说不出话。 沈辞的脸色白得吓人。 他怔怔看着谢逾,漂亮的眸子微动,居然溢着水光,等谢逾想要出声询问,沈辞已经大步走过来,将谢逾拉到了沙发上。 谢逾从来没觉得沈辞的力气这么大,他虽然手脚发软,体型还是在那的,沈辞就这么强行将他拽到了沙发,还往他怀里塞了抱枕。 谢逾眨眨眼。 方才沈辞拉他的时候,手指分明在抖。 作为江城新晋顶贵,沈辞早就喜怒不行于色,可他现在抖的厉害,指尖过电似的,衣摆也抖微微发颤,脸色又白又难看,像是发生了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 谢逾“” 他茫然地想“就买了个菜,发生了什么谢氏倒闭了还是罗氏倒闭了” 还没等他复盘这时间点到底该谁倒闭,沈辞忽然起身,去洗手间搅了一方热帕子,俯身替谢逾擦去额头的汗,轻声道“又开始了吗,是不是难受吗” 他抖的厉害,可声音又实在温柔,擦拭的动作堪称小心翼翼,热毛巾触及皮肤的感觉也很舒服,谢逾微眯着眼睛,一头雾水,想问“什么又开始了” 可他说不出话,沈辞也不等谢逾回答,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意,他不常笑,眉眼上扬起来居然显得空浮又糜丽,配着他那张清贵温雅的脸,格外惹人意动,让人即想要拥抱他疼爱他,又想要压制他折辱他。 沈辞轻声“在你右手边第二个抽屉,我准备了东西。” 谢逾“” 准备什么东西 沈辞握着他的手,轻轻放在了抽屉把手上,而后引着他往里。沈辞的指尖依然在颤,却死死扣着他的手,动作却不容置疑的坚定。 谢逾微顿,跟着伸进去,旋即在抽屉底部摸到了一个长条状的盒子,皮革质地,棱角锋利,盒身上有复杂的镂空雕花,中央还有个突起的o,谢逾不认识,但是单凭着包装,可以猜到绝不便宜。 这抽屉不常用,他从来不知道里头还放了东西。 谢逾莫名其妙,不明白沈辞为什么要再这里藏东西,他想打趣两句,问是情人节礼物还是定情信物之类的,却见沈辞忽然背对他,伸手开始解风衣扣子。 他依然在颤,手却稳得很,从上到下将扣子解了下来。 接着,他轻轻往后一拨,大衣落下,之后马甲落下,领带也落下,几件衣服委顿于地,沈辞却没有停手的意思,他垂着眉眼,将手指放在了衬衫扣子上。 而后他一颗一颗,将自己从衬衫里剥了出来。 衬衫也落到了地上。 光洁的脊背呈现在谢逾面前,皮肤温润如白瓷冷釉,两侧的肩胛骨形似蝴蝶,肩背处的线条在腰上内收,再纳入裤中,甚至还有两个浅浅的腰窝,单是这截曲线,就住够惹人垂怜。 谢逾微愣,连头都没那么痛了。 没了袖子的遮挡,谢逾便清晰地看见他的手收拢成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力道大的几乎几乎要掐出血来。 沈辞偏头看他,浅浅笑了下,表情说不清是释然还是紧张,但最后,他只拨开头发,让一截漂亮的脖颈也露了出来。 沈辞轻声道“来吧。” 第 31 章 亲吻 谢逾脑袋都不痛了,愣愣的想“来什么” 他的手指放在抽屉里,略一摸索。便将那皮盒子拿了出来,刚开始还猜测到底放了什么礼物,打开卡扣的瞬间,却连指尖都停在了原地。 谢逾“” 他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盒子里铺了天鹅绒绸布,而绸布之上放着的,是一根漆黑的鞭子。 头部皮革柔软,做工考究,握持舒适,如果是某些爱好者,大概会很喜欢。 谢逾“” 联系之前的事情,他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辞听见了盒子打开的声音,他绷住脊背,由于寒冷和紧张,皮肤上起了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在谢逾靠近的时候,他忽然很小声地开口“瓷器。” 身后的脚步顿住了。 沈辞松了口气,绷着的脊背放松下来,再次柔顺地展开了。 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做,当然不是需要使用安全词的情况,这比起叫停游戏,像是一次小小的测试,沈辞想确定经过五年,安全词是否依然有效,测试在他经受不住的时候,谢逾是否会停下。 结果得到验证,沈辞重新转过身道“没关系,你继续吧。” 没有鞭子的破空声,他只听到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沈辞回眸,只见那个皮箱子连着里面的东西一起被谢逾丢了出去,在空中划过抛物线,哐当一声落在墙角,箱子不堪重负,两只角都被撞扁了,沿着地面滚了几圈,期期艾艾躺在那里,好不凄惨。 为什么要丢掉 他略感诧异,刚想询问,却见谢逾面色不虞,大踏步走来,接着身体骤然传来失重感,他整个人腾空了起来。 “谢逾” 谢逾笑了一声“这个时候知道叫了” 他扣着沈辞的膝弯,将人直接抱了起来,沈辞只感觉天旋地转,一阵眩晕过后,便被抱进了卧室,直直丢在了床上。 谢逾注重睡眠质量,特意换了床垫,卧室这张很软,摔上去也不疼,沈辞陷落在柔软的被子里,尚来不及说话,一张英俊的面孔骤然放大谢逾就覆压了下来,他双手撑扣住沈辞手腕压过头顶,将他牢牢困在了手臂与床榻圈成的方寸之间。 这实在是一个危险的姿势,他们的距离不到两寸,谢逾力气很大,沈辞就像个被掠食者盯上的食草动物,被压制地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摊开身体任人摆布,他焦虑地凝视着面前的谢逾,紧张地动了腕子。 然后掠食者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 动作不轻,有点痛。 谢逾颇有点头疼“不是我说沈辞,你的小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大概知道沈辞想什么意思,估计是谢逾宿醉后头疼的样子有些像精神病发作,加上上次掰手指也是酒后,给沈辞整出心理阴影了,认为谢逾酒后就会精神病发作然后自 残。而且许青山当时分析病情,说原主病情严重,之前是通过打人才得到的缓解,沈辞一掂量,觉着比起让他一直疯,又疯又自残的,被打两下也可以接受。 好在也没那么傻,谢逾掂量那鞭子,是条下手轻的情。趣用工具,还记得说安全词。 被人压在床上,沈辞茫然无辜看着他。 谢逾无声叹了口气,觉着不解气,又戳了他脑门一下,将沈辞脑袋戳得一晃一晃,继而骂道“沈助教,我说你是不是傻啊” 他之前抱住沈辞的时候,怀里的身体还微微发颤,现在被被子裹着,才安静了下来,沈辞明明没有特殊癖好也不享受痛苦,在谢逾拿到鞭子的时候,他甚至是害怕的。 可就这样,他也要在客厅柜子放好工具。 沈辞将歪着的头转回来,静静看着谢逾,谨慎得观察他的脸色虽然依旧泛白,但还在正常范围之内,就是表情有点难看,他紧紧蹙着眉,嘴唇深抿,似乎无奈到了极点,还有点自暴自弃般的颓丧。 沈辞轻声问“你没事了吗” 他略略挣扎“我带你去青山医院吧,你先让开,我给许医生打个电话” 他还以为谢逾有精神病呢。 谢逾心道这日子过不过了,之前两人是任务关系,沈辞以为他有精神病,ok,没问题,反正倒时候任务完成一拍两散,现在都见家长了,怀里这人都要成他老婆了,还以为他有精神病,回头玩个情d趣喝点酒,或者偶尔头疼发作,沈辞都要给他送青山医院,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谢逾本来就有点头疼,现在更是一突一突跳着疼,他压着沈辞寸步不让“我得说清楚了,我没有神经病。” 顶着沈辞困惑的眼神,他自暴自弃“好吧,曾经有过,但很轻微,已经好了,而且我也不喜欢打人,我没有那种变态爱好,我从没有打过任何人” “好吧。”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自暴自弃,“打过学校门口的混混,但那是因为他抢女孩子的钱包,我看那姑娘都要哭了,我才动手的。” 沈辞还是迟疑地看着他,微微抿唇“可是” 谢逾不想听“可是”,这事儿他现在就没法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不然这精神病发作的屎盆子就扣他头上了,于是他扣住沈辞的后颈,逼着他抬头,而后俯下身子,直直吻了上去。 “” 谢逾没接过吻,沈辞也没接过吻,刚开始他俩就像俩青涩的小学生,嘴唇相触,牙齿磕碰。但可能相比起沈辞这样从小到大的好孩子,谢逾这类离经叛道过的天然有优势,不多时,他便掌握了亲吻的技巧。 他撬开沈辞的牙冠,逼着那截茫然无措的舌头接纳他,迎合他,而后舔舐,吮吸,发出啧啧的水声,垫在脑后的手则死死扣着,截断了所有后退的路线,强迫沈辞抬头。 他掠夺着对方口腔中的空气,怀中人不知什么时候彻底瘫软了下去,茫然看着他,像是被亲傻了。 谢逾再次叹气 “沈助教,呼吸。 他将人不轻不重地欺负了一顿,看怀中人傻的不成样子,颇有点恨铁不成钢,板着脸训他“你知道那玩意是玩什么的吗你就敢让我用你知道这玩意玩起来刹不住车什么后果吗” 要是落到原主那种人手上,非要玩出事故不成。 沈辞有点不服气,他学霸争强好胜的基因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我知道。” “哦原来你还知道啊”谢逾挑眉,“行,刚好我不知道,沈助教,你给我解释解释,具体怎么玩” “” 沈辞偏过头,蜷缩起手指,难堪都要写在脸上了。 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一回事,更何况他就是那个玩具,教人怎么玩自己,也太超过了。 谢逾打定主意要教训他“说啊,玩法是什么后果是什么会难受几天会有多疼你受的住多少下说啊” “” 他不依不饶,一句一句地逼问,沈辞给逼得狠了,冒出来一句“我做了功课的” 谢逾气笑了。 他捻着沈辞的头发,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哦,原来还做了功课,真不愧是沈大学霸啊,这种事情还能做功课,来,和少爷我说说,你做了什么功课” 谢逾现在是个性温和,当年也是个离经叛道的主儿,骨子里藏着逗弄人的恶劣,沈辞越是不情不愿,他就越想欺负。 沈辞的脸快红成虾子了,脸脚趾都在被子里蜷缩起来,他微微挣扎,却被控得死死的,似乎不给个答案,谢逾不会放过他。 沈辞微微镇定,垂眸“是这样的,我查询了相关论文,看了外网的研究文献,比对了受伤后的图,对疼痛等级有大致的了解,工具也经过反复比对,选择伤害较小的一款,同时购置了医用酒精双氧水,杀菌消炎的抗生素类药物和促进伤口愈合的壳聚糖抗菌膜类药物” 谢逾“” 沈辞最开始还声如蚊呐,越说越自信越说越自信,最后侃侃而谈,俨然将它当成了一门需要仔细论证的科学。 他还真研究上了。 谢逾满脸黑线。 沈辞“与此同时,我比较了各药物的作用机理,选择了副作用唔唔唔” 谢逾忍无可忍,再次亲了上去。 他这次将人亲到窒息才放开,沈辞大口喘着气,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蒙了薄薄一层水光。 谢逾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不想听这个,沈助教,你先给我说说,这个要到底这么玩” 沈辞“” 他一声不吭。 “现在哑巴啦说话啊。”谢逾捻着人下巴,“不是想让我高兴吗,说说,你做什么我会高兴。” 沈辞继续一声不吭。 这回他许久没说话,久到谢逾怀疑是不是逗过了头,迟疑着要不要把人放开,然后哄哄,毕竟沈辞是为了他好,结果被压倒床上一顿训,难免 委屈。 然而还没等他松开手,沈辞忽然抬臂,圈住他的脖颈抱了上来。 本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最全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尽在,域名 谢逾双手本来撑在两边,猝不及防被他一抱,便扑到在了床上,和沈辞牢牢贴在一起。 沈辞将手环在谢逾脊背上,将脸颊往肩膀上凑,问“这样” 他像个什么学霸好学生,在小心翼翼地试探题目的正确答案。 谢逾侧身躺了下来,顺便揉了把沈辞的头发,叹气道“虽然现在解释不清楚,但是,但是,沈辞,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用鞭子,或是其他的什么任何东西。” 当时应付剧情戴的那枚耳夹,谢逾连耳孔都没让沈辞打。 从谢逾见到沈辞的第一面,他就从未想过伤害面前的青年,他不舍得在那白釉似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漂亮的瓷器就该好好地放在玻璃罩子中,用绒布裹着保护起来,而不是摔得四分五裂。 谢逾在沈辞的额头上蜻蜓点水的一吻“真的,让你受到伤害不会让我感到开心,恰恰相反,我会很难过的,所以拜托你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了。” “好。” 当真是爱护尊重的态度,没有半分轻视。 沈辞恍惚间想起之前,除了最开始那纸充满侮辱意味的合约,其实谢逾一直是这样,从来平和温柔,倒是他自己思虑太多,险些错过。 提起合约的那个庸俗跋扈的谢逾,面前抱着他的潇洒肆意的谢逾,倒像是两个人了。 事情到这里算是说开了一半,谢逾松了口气,他天天掐着智障纨绔人设也怪累的,心情颇好,于是和沈辞面对面,研究起另一个问题。 他轻声问“沈助教,能不能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说起这个谢逾就一头雾水,他抱着打游戏的心态,按部就班地走着剧本,还顺顺利利过了60,结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剧情和发了羊癫疯一样往奇妙的方向一路狂飙,十匹马都拉不回来,好几次谢逾都觉着系统要脑溢血了,而本该恨他恨的要死的主角又是陪床又是落泪,现在都快成他老婆了。 谢逾没谈过恋爱,虽然男老婆确实是意料之外,但沈辞这么好看,他还要什么自行车。 沈辞一顿。 硬要说的话,其实五年前,他就喜欢谢逾了。 沈辞的前半生都很忙碌,像个精确的螺丝,容不得一点失误,他家庭条件太差,还有个患病的奶奶,每一步都在悬崖边上走钢丝,稍稍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小学时候,别的孩子在玩,在上兴趣班,沈辞在做奥数,因为只有以全校前几名的成绩进入初中,才有奖学金,那钱在同学看来只是旅游一次,可对他而言,是几个月的生活费。 初中的时候,他也拼了命的学,因为只有考过自主招生,进了最好的班,才能免除学杂费,而如果免不了,他就上不了高中。 大学亦是如此,全年级百分之一的奖学金名额,别的同学有钢琴比赛,综合素质加分 ,沈辞什么也没有,想要竞争,只有往死里出成绩。 没有小孩子是天生喜欢考试喜欢卷的,沈辞也不例外,他也曾看实验数据看得想吐,可除了接着看,他没有办法。 我算什么小饼干的作品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他是一根绷的过紧的弦,若不是足够坚韧,早已断裂。 可谢逾是不一样的,他身上天然有种松弛感,被他圈在怀里的时候就像被保护着,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仿佛所有的压力都从肩头卸下。 谢逾带沈辞坐机车,邮轮,陪他走过学校的银杏大道大道,商业街,去看那些沈辞待了七年都不曾注意过的风景,喝他见过无数次却不曾试过的奶茶像是在黑白两色的世界里强硬地投下了其他颜色,在之前二十余年的人生中,沈辞第一次感觉,他正鲜明的活着。 其实在遇到谢逾之前,和分开之后,沈辞一直有轻微的失眠,之前是家庭的压力,之后是繁杂的公司事务,他习惯于拧紧发条,以及与在夜里也浑身紧绷,难以入睡。 可在谢逾身边,或许是被那种松驰感染,或许是确定安全,他总是睡得那样安然。 谢逾回江城的那一天,他做了五年来第一个好梦。 沈辞许久不说话,谢逾可不知道他脑子里想了这么多东西,拍拍沈辞肩膀“说呀,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真的好奇” “” 这种话要说出来,实在太奇怪了,沈辞颇有点恼羞成怒“喜欢就是喜欢了,还需要理由吗” “好吧。”谢逾耸肩,他知道沈辞脸皮薄,“等你愿意说了再告诉我。” 两人腻腻乎乎蹭了一会儿,两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还没开过荤,哪里忍得住,而今日他们虽然没完全说开,但也说开了一半,于是腻歪着腻歪着,又亲到了一起。 谢逾拨弄着沈辞的头发,从额头开始亲,顺着额角一路向下,亲过鬓角,脸颊,最后吻在了耳垂上。 耳垂并非完全圆润光滑,靠近耳缘的地方有硬质突起,冰冰凉凉的,像是什么金属制品。 沈辞头发留的奇怪,这边耳朵刻意留长了些,堪堪遮住耳垂,他本来被吻的意乱情迷,吻到耳朵时动作一顿,想要偏头躲开,但闭了闭眼,又破釜沉舟一般,将耳朵递了回去,任由谢逾去亲。 谢逾停住动作,去拨弄头发“你戴了什么” 他将那圆润漂亮的耳垂从头发里扒拉出来,微微挑眉,只见那上头赫然有一枚小小的配饰,正是他送的那个“x”。 当时挑这款,谢逾就是敷衍剧情,不想让人看见,刻意挑了最小的,这玩意儿银光闪闪,但大小只有米粒大小,藏在头发什么也看不见。 “一直戴着” 谢逾扒拉一下,发现戴的挺紧,他翻动沈辞的耳垂,原先送的是枚耳夹,可现在的是枚耳钉,东西还是原来的,只是款式找人换过了。 沈辞打了耳洞。 谢逾嘀咕“我都不舍得给你打耳洞,怕你觉着疼,你倒打上了。” 小小一枚坠在耳朵上 还怪好看的,谢逾在耳垂上亲了一口,咬了下那个小东西“为什么不用耳夹,耳夹不好吗” 沈辞不知怎么着,耳朵烫的厉害,那里明明没什么神经,却敏感的不行,轻轻一碰就肿了起来,他推推谢逾“原先的夹子坏了。” 谢逾黏黏糊糊地亲他“换个夹子不就好了。” 沈辞“东西掉地上,太小了难找,我怕以后还掉,就彻底找不着了,干脆换成耳钉,不容易掉。” 谢逾“找不着掉了也没什么,一个小玩意儿。” 他买得时候没认真买,沈辞却认真戴了。 谢逾察觉了这点小心思,便挺欢喜,含含糊糊地问“为什么一直戴着这款式你很喜欢吗” 戴着这东西和款式实在没啥关系,沈辞张张嘴,也不知道谢逾这问题让他想到了什么,忽然红了脸,撇过头。 谢逾“说话呀,为什么一直戴着喜欢我们再去挑两个。” 他卡里还有几百万呢,是得买点对戒什么的。 “” 这本来是个很普通的问题,沈辞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回答,喜欢,不喜欢,就行,可他纠结了许久,忽然有伸手抱住了谢逾。 接下来要说的话放在以往,沈辞绝对不会说,可两人刚刚剖白过,沈辞知道谢逾对他只有尊重爱护,绝没有半分轻贱,于是那些网站上看来的,略带羞耻的、绝对说不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恰到好处的调情。 他偏过头垂下眼,声如蚊呐“少爷赏的,我不敢摘。” 第 32 章 房子 谢逾脱口而出“操” 在宿醉,酒精,和掌中皮肤的种种刺激下,他几乎忍地难受,想要去侵占,强迫,厮磨,想将怀中人牢牢扣着,想和他接吻以及做更多的事情他黏黏糊糊去亲沈辞的耳垂,用牙齿咬着碾磨,将那小小一块软肉折磨的红肿,在沈辞难耐地嘶了一声之后,又轻轻含住,舔舐着安抚。 唇舌湿软的触感从耳垂上传来,那枚洞穿皮肉的耳钉烫的惊人,似乎整个耳朵都烧灼起来,谢逾偏偏还叼着不放,将耳钉也一起含了进去,好好玩弄一番,才轻声问“沈助教,你是不是把我当柳下惠啊” 只有柳下惠才能在这种情况坐怀不乱。 热气喷在耳后,沈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体叫嚣着想要逃离,可意志却让他留在原地,甚至握住谢逾的胳膊,迎着他的视线,问“你为什么要当柳下惠” 他说着,抬起腿,架在谢逾腰上“来。” 谢逾再也没法当柳下惠了。 这一顿闹腾,就闹腾到了快中午。 他们互相亲吻,拥抱,直到精疲力竭,沈辞艰难动了动手指,从被子里探出来“中午没做饭。” 冰箱里屯了萝卜和排骨,他们今天本来打算炖汤的,但是煲汤三小时起步,要是真煲,他们就得下午吃饭了。 谢逾将他按回去“做什么做,出去吃。” 怀抱暖乎乎的,他们安安稳稳地抱了一会儿,沈辞忽然环住谢逾,牢牢贴了上去。 他盯着谢逾的眼睛“我的。” 从最初的协议关系的低人一等茫然不安,到不告而别销声匿迹的五年,再到如今满身吻痕,他终于可以宣告,这是他的。 谢逾揉揉他的后脑,又捏捏脊背,叹气“好,你的。” 都打算为他留下来了,可不是他的。 怀中人软了下来,终于消停了,只是依偎得更紧了些。 又磨蹭一会儿,各自洗漱,穿衣出门。 沈辞本来要上班,公司起步阶段他本该业务繁忙,但谁也没提,两人默契当作没这回事。 幸福小区在老城区,附近就有不少商圈,他们坐上车,沈辞本打算找个最近的,谁知道谢逾在手机上搜索片刻,不知道定位了什么,道“去这个吧。” 沈辞不明所以,但并不反对,任由谢逾一脚油门,开上大路。 这辆桑塔纳十几年车龄,是许青山不要的车,零件老旧,开起来有点颠,每次转弯或者过减速带,谢逾都要隐讳打量沈辞,沈辞一开始装作不知,后来次数实在多了,他忍无可忍地回看,谢逾这才咳嗽一声“你感觉还好吧” 沈辞按着小腹,虽然已经离开很久了,但陌生的触感还在此处残留“有些奇怪,但还好。” 谢逾“下次开你的车吧。” 开桑塔纳是权宜之计,谢逾一开始想着没多久就走了,开什么不是开,现 在他打算长留,就没必要放着好车不用了。 沈辞道“好,回头把钥匙给你。” 他们在商场转了一圈,谢逾挑中一家清淡的粤菜,给沈辞上了点心和粥,结账时沈辞自然而然刷卡付款,谢逾将卡片抽走换成自己的二维码,顶着着沈辞迷惑的目光中“现在不是你付账的时候,等会有东西要让你买。” 沈辞这才道“好。” 谢逾带着他径直去了顶层,拐进某珠宝品牌的独立工作室。 沈辞原本安安静静,对周遭没什么兴趣,却在看见品牌o的时候一愣,下意思抚上了耳垂。 耳夹的盒子他还留着,就是这个o。 他握着谢逾的手,某种猜测在脑海里疯涨“这是” 谢逾回头看他,好笑“早上不是说我是你的,那你不想给我挑个成对的首饰吗” 他拉着沈辞走进店中,将厚厚一套定制手册递给他,自己拿了另一本“看看,想要我戴什么耳钉、锁骨链、手链、脚链还有戒指噢,戒指不行。” 沈辞翻书的一顿,抬头看他,眉毛微蹙“戒指为什么不行” 在所有首饰中,戒指才是归属意味最强的。 谢逾正在选款,闻言头也不抬,理所当然道“我们还要戴婚戒啊,那个得打一对儿,单只不行。” 沈辞一窒,耳朵尖有点泛红,他心虚环顾四周,店员们很有服务意识地望天望地,装作没听见。 谢逾看他沉默,以为都不满意,将那册子翻得哗哗作响,翻到了后头的不常用款式“唔,上面这些都不喜欢,好吧你喜欢什么” 他离沈辞近了点,让店员都走开,把手册摊在他面前“臂钏也可以,腿环我也能接受,就是这两样太不日常了,平常带不了,唔,如果你想看,脐钉也不是不行” 沈辞控制不住地想象那个画面,旋即一把握住他,指尖都在抖“够了别说了” 谢逾侧目,好整以暇地打量他,眼睛狐狸似的眯起来,故作讶异“不想看啊真的不想看啊” “” 沈辞耳尖红的滴血,坐立难安,他推开谢逾,将册子摊在店员面前,匆忙道“手环,给我来一款手环” 似乎生怕慢了一步,谢逾又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谢逾耸耸肩,故意在他耳边煽风点火“手环啊,手环有点无聊吧” 沈辞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他急匆匆填写订单,选定风格,本来该设计师邀请一对一视频,但沈辞对珠宝没有任何概念,他摸了摸耳垂上的“x”,只说“希望以我姓名的首字母。” “您的首字母,我看看s对吗” 沈辞颔首“对。” 他的耳垂上坠着谢逾的名字,而谢逾的手腕上带着他的名字。 谢逾原本闲适地做在一边,听沈辞敲定各种细节,许久没出现的系统骤然冒了出来,语 调浮夸“哇,宿主,你的老婆姓s诶。” 谢逾“你今天才知道等等。” 他从系统意味深长的话语中领悟到了另外的意思。 系统“而且你老婆选的是森林风格主题,如果我没记错,该品牌的森林系列以复杂的缠绕荆棘和藤蔓出名哇哦,s,荆棘和藤蔓,这算不算和原文的某种不谋而合” 谢逾“” 他目光鄙夷,拒绝联想“够了,不要再说了,你这个黄黄的系统。” 他们选好了风格,交了定金,只待设计师出初稿,然后修改定稿,随后就能拿到了。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沈辞心情都很好,他肉眼可见的开心,甚至拉着谢逾尝了之前不太愿意试的甜品和点心,一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才从商场里出来。 门口有很多穿玩偶服的人,跟着人群发传单,玩偶的大头有些笨重,被人群裹挟着走,不时踉跄两步。 沈辞和谢逾从他们身边路过,沈辞忽然道“我之前也做个这个兼职。” 谢逾“什么” 沈辞“穿玩偶服发传单。” 谢逾一愣“什么时候。” 沈辞“遇到你之前,还在a大念书的时候。” 他像是有点怀念“这算是学校里比较好找的兼职了,家教一类的更轻松,但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有时候没有了,我周末就出来发传单,普通是10块钱一个小时,穿玩偶的贵些,15一小时,我特别喜欢冬天发,因为我没有厚衣服,玩偶服更暖和,夏天就有些遭罪了,有一次好险中了暑,差点就要住院了。” 谢逾能想象那个画面,沈辞不善言辞,他笨拙地套上玩偶,在路边一张又一张的递传单,有时候被挤的踉跄,要是夏天,衬衫和头发全都湿透了。 谢逾声音有点紧“后来呢。” 沈辞“后来也没什么,我头脑发昏,课都上不了,室友都去上课了,我就躺在宿舍里计算如果撑不住住院要多少钱,后来算出来我发一周传单才抵得上住院的钱,就很委屈,于是蒙着,等我醒来的时候枕套都湿透了,不过好在下午就缓过来了,也不需要去医院。” 他语调平静,甚至因为今天很高兴,音色还很轻快,似乎只是很普通地和喜欢的人分享以前的事。 谢逾却有点受不了了。 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门口,他忽然拉住沈辞,将他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沈辞有点诧异,先是不自在地挣动,而后伸出手拍拍谢逾的背,他们都穿了厚厚的羽绒服,谢逾现在扣子敞开,沈辞便能直接贴到他的胸膛,热乎乎的,像抱住了一只毛绒绒的大猫。 沈辞蹭蹭大猫,他今天真的很开心,思维跳跃的不行,上一秒还在说发传单,下一秒就变成了“谢逾,你好暖和啊。” 却听见大猫闷闷地说“要是我来早一点就好了。” 沈辞抬头“嗯” 谢逾却悄然叹气“没什么。 ” 他吸吸鼻子,将来得改成了遇见,语气有点恶狠狠的“要是我的遇见你早一点,我就强迫你把玩偶服脱掉,然后把协议甩到你面前,问你想要生活费吗想要治病名额吗那就给我把传单放下,然后滚过来给我当老婆” 沈辞哑然失笑。 那些不堪的,痛苦的时光都成了记忆,沈辞自己已然满不在乎,但若是有人替他在乎,有人愿意为这些痛苦更爱他一点,这很好。 他轻声“但那样我肯定会觉得你是变态的。” 谢逾“呵,难道刚见面的时候你不觉得我是变态” “” 沈辞转头不看他,小小声“觉着。” 谢家少爷凶名在外,问十个认识他的,怕是九个觉得他变态。 谢逾收紧胳膊“那觉着变态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到最后还是要变成我老婆。” 他们沿着商业街往前走,路上所有给谢逾发传单的,谢逾都客客气气的接过了,等一条商业街走完,走到停车的地方,他已经拿了厚厚一沓传单。 沈辞以为他只是拿着,过一会儿就丢掉,谁知道到了家,他还将传单拿上楼,分成几摞,在台灯下看了起来。 沈辞好奇地凑过去,封面上是花花绿绿的宣传图,下面还有户型和具体位置谢逾在看房产中介的广告。 沈辞问“你想买房子吗” 谢逾手上这套房子有些老旧,面积也小,一个人住刚刚好,两个人就捉襟见肘了,他们要是一起下厨,厨房都周转不开。 况且老房子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水管老化严重,下雨天隔三岔五地渗水,空调也不太行了,之前谢逾是将就着,可现在他都要留下来了,可以买套新的,至于幸福小区这套,不时过来收拾着,算是给原主的母亲一个交待。 至于沈辞,他一直没买房子,之前住在酒店顶层睹物思人,后来谢逾回来了,物也不用看了人也不用思了,就跟着谢逾住下了。 谢逾道“要吧。” 宣传单里都是最近开盘的新房子,以小高层和高层居多,面积在60至120不等,属于居住和改善户型。 沈辞却道“江城范围你可以随便选,靠江大平层也可以的。” 他指的是市区中心,坐拥一线江景的那几栋楼盘。 谢逾拿传单的手一顿,停住了。 他之前一直将这世界当成游戏,没太多实感,沈辞每次和他说话,也从不摆架子,以至于谢逾都忘了,沈辞如今是江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谢逾后知后觉,自言自语“等等,所以我现在是吃软饭的” 系统鄙夷地看着他“哥,协议都签了,你才知道吗” “” 虽然留在这个世界是意外,多了个男老婆也是意外,但吃老婆软饭,确实不在谢逾意料之内。 谢逾将宣传册放在一边,表情难得严肃“先等等,买房的事情稍 后再说,前段时间谢氏股票的情况,你再和我说说呢” 沈辞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对股票来了兴趣,但还是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 谢氏如今占主要股份的大股东,就他和谢远海两个,谢远海略多于他,剩下的股权较为分散。 谢逾冷静听完,微微颔首,此时已到深夜,沈辞今天翘班,明天不能再翘,于是打了个哈欠,两人相拥而眠。 沈辞很快睡着了,谢逾却心中有事,他正想着股权结构的事情,系统忽然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荧光小屏幕绕着谢逾转了一圈,啧啧称奇“天啊我没看错吧宿主,你终于要走事业线了” 谢逾先是沉默,然后叹气“老婆还是要养得嘛。” 总不能每次出去玩都沈辞付钱。 谢逾之前留学学的是经济学,谢远山替他挑的专业,可这东西在学校里学能到的毕竟只是皮毛,还需要大量的操作实践,可谢远山已死,谢远海不可能传授谢逾,对于公司真正的运营,谢逾并不在行。 系统道“宿主,我可以帮你。” 谢逾“嗯” 系统“虽然外表是人工智能,但要支撑我这样智能的机器,我的内核是一台最先进的超级计算机。” “在你进入公司后,我可以模拟,遍历所有可能,对所有过往案例进行分析学习,为您选择最优决策,辅助您完成愿望。” 它含蓄地笑了下“本来您可以回家的,但既然您放弃了,我可以辅助您,等您成功那天,我再解绑。” 它还有下一个任务要去做呢。 谢逾“谢谢。” 虽然系统很不靠谱,他这个宿主也很不靠谱,但到了最后,结局竟然还算不错。 第 34 章 if线 假如谢逾穿回故事开始两年前 谢逾和沈辞一起,并肩走过了许多载春秋,谢逾留学五年曾独自走遍五大洲█,而现在他带着沈辞一起周游各国,尝试新鲜食物,领略风土人情。 谢逾在某个闲暇的午后,躺在海岛的摇椅向沈辞坦诚,说他来自异世,是为了任务而来。 彼时他穿着沙滩裤带着花墨镜,嘴里还叼着可乐吸管,而沈辞坐在他身边,往他的胸肌上涂防晒油。 “嗯。”沈辞不轻不重地嗯了声,继续抹防晒油。 度假的阳光让谢逾暗了一个色号,但依然俊美,掌下的肌肉呈放松状态,触感绵软。 谢逾翻身捉住他的手,面露狐疑“你这么淡定你不会以为我又发精神病了吧” 沈辞微微叹气“虽然说起来很奇怪,但我早就觉得你和他不是一个人了。” 一个人长相会变,性格会变,可性情的底色该怎么变谢逾懒散自在的皮囊下藏着温柔的骨血,要沈辞如何相信他曾飞扬跋扈,曾对无辜者挥鞭,曾将快乐凌驾于别人的痛苦之上 “真的假的”谢逾挑眉,“早就觉得,具体是什么时候” 沈辞动作一顿,忽然移开了视线。 说来奇怪,他们出来度假这么久,谢逾手臂皮肤都晒成小麦色了,沈辞还是那么白,以至于脸色稍一泛红,都无比清楚。 谢逾眉毛挑得更高。 沈辞当然是很好逗的,他皮薄,一逗就脸红,谢逾也喜欢说荤话逗他,可逗的多了,也逐渐脱敏了,现在除了正戏,很少能见到他这副表情。 谢逾抱臂“说说看,到底什么时候” 沈辞“你确定要听” 谢逾“我当然要听。” 沈辞叹气“可是我怕你听了不高兴。” 谢逾“我怎么会因为这个不高兴等等” 却见沈辞目光下移,缓缓落在了谢逾那条五颜六色的沙滩裤上。 谢逾低头看去。 “” “” 他不可思议地坐起来,扯过一旁的毛巾盖住沙滩裤“不会吧,这种” “嗯。” 由于谢逾乱动,防晒油顺着胸膛滑下来,湿哒哒落在沙滩椅上,沈辞抬手将人按倒,继续手上动作“你知道的,谢大少爷名声在外,他若是谈情说爱,应该是很熟练的,但” 沈辞微微摇头,将后面的话吞掉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谢逾“” 他面容难得扭曲“但是什么” 沈辞叹气“说了你要生气” 谢逾握拳“说” 沈辞慢吞吞“硬要说的话,你很青涩且不得章法,像是第一次谈恋爱一样。” “” 眼看着谢逾几乎石化,沈辞又补充“其实也还好。” 沈辞向来能忍,某次高烧39度还说 没事,想要起床上班,被谢逾摁在家里睡了一天,他如果说还算舒服,就是其实不舒服。 眼见谢逾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沈辞犹豫片刻,还是安慰道“你进步的很快。” 谢逾满脸黑线“沈助教,你这是拿我当小朋友哄我是不是该说谢谢啊” 话题从最开始的严肃端正逐渐开往奇怪的方向,等夜幕降临后,他们躺在水屋的网床上仰望星空,并决定深入探索白天的问题。 筋疲力尽后,谢逾将沈辞揽在怀中,在眉心轻轻落了一个吻。 第二天快中午,谢逾挣扎着醒过来,伸手往旁边一捞,捞了个空。 “” 自打出来度假,沈辞每天和他睡到自然醒,这是谢逾第一次没捞到人。 我老婆呢 他睁开眼,环视一周,睡意消磨大半,而后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不是他们度假的小屋。 阳台,套房,厚重的红木家具,巨大的落地窗,以及落地窗旁的圆形浴缸。 这是江城酒店的套房。 谢逾一瞬间以为这是个拙劣的恶作剧,可再如何手眼通天,也没办法在他睡着时横跨半个太平洋将他送来这里,谢逾翻开手机,时间显示九年前。 离剧情开始,他和沈辞签订契约,还有整整两年。 换句话说,老婆还不认识他。 谢逾暗骂一声,从床上翻了下来,他将手机联系人从头拖到尾,又从尾拖到头,最后选中周扬“喂,哥们,帮我找个人。” 在他稀薄的记忆中,周扬家族在a大有股份,查个学生并不难查。 这时候谢逾周扬何致远还没有分道扬镳,三人混得难舍难分,不多时,谢逾便收到了电话。 周扬的声音传来“你要查的那个,接了学工部勤工俭学的单子,应该在群星大道发传单。” 发传单 谢逾瞬间记起他们袒露心迹后的某天,沈辞说他曾在夏天发传单,15块一个小时,在厚厚的头套里,汗水将衬衫和头发都浸透了,险些中暑休克。 他向窗外看去,正值酷暑,日光毒辣,刺目的阳光下,每一块大地都被灼热地炙烤着。 在这种天气穿头套,他想不到有多难受。 谢逾飞快穿起衣服,从门口冲出去,期间,周扬喋喋不休的噪音不断传来“诶,诶,谢逾,你问他干什么我怎么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你要干嘛” 谢逾“找我老婆。” 他一把关掉了手机。 谢少爷这时候的车可不是低调奢华的宾利,而是一辆香槟金色的敞篷跑车,招摇又吸金,谢逾无暇顾及,一脚油门冲上主路,又在群星大街前一个急刹,跨步迈了下来。 街道尽头,沈辞无力地抓着栏杆,胃阵阵抽搐。 难受,好难受,汗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滴,衬衫湿漉漉地挂在身上,沈辞甚至没力气把头 套取下来,他头晕目眩,身体细细发着抖,目光透过玩偶的两只眼睛空无地注视着前方,不知道聚焦在哪里。 好难受可是如果现在停下,一天的工钱就拿不到了。 15块钱,10个小时,是一周多的饭钱。 沈辞低头,他的手中还有厚厚一沓传单,面上几张已经被汗水濡湿,正粘嗒嗒地糊在手里。 他头晕脑胀地想“要发完。” 沈辞扶着栏杆站起来,行人来往匆匆,他却动作迟缓,常常人过去了,他的传单还没递到眼前,手臂被人打了无数下,发了半天,手中那一沓竟然没少多少。 沈辞在头套中抿唇,悄悄攥紧了玩偶服的边缘,他视线落在远处,看见有人走过来。 来人很高,长相他已经看不清了,轮廓却生的好看,应该不是难说话的人,大概会接他一张传单。 沈辞扶着头套站好,将手中的传单递过去“先生您好”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细听竟有些嘲哳可怕,沈辞抿唇,虚虚笑道“先生,我们新店开业” 话音未落,手中的所有传单都被抽走了。 沈辞一愣,刚想挽留,却被人扣着肩膀,强硬地在长椅上按坐了下来。 “这位先生” 谢逾一手掀开了他的头套。 小熊脑袋被放在椅子旁,头套里的人面色潮红,眼角湿润,新鲜空气骤然涌进来,他急促地呼吸两声,旋即用仅存的理智“这位先生,我在工作,请你将头套还给我。” 谢逾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辞。 他斯文有礼貌,还有点腼腆,这时候他奶奶的病虽然严重但并非山穷水尽,沈辞也没被生活磋磨的一片死寂,看上去非常鲜活。 谢逾道“你中暑了,不能再工作,工作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他拉住小熊的拉链“快出来。” 容不得沈辞拒绝,谢逾已经按着小熊短胖圆的尾巴,将整件衣服扒拉了下来。 衣服里的人果然已经湿透了,衬衫皱巴巴地黏在身上,透出皮肤冷白的颜色。 谢逾强行将他从衣服里拽出来,一手拎着他,一手拎起玩偶服“走,你得去医院。” 这时候的谢逾健身有段时间了,而沈辞正头晕眼花,谢逾拽他和拽健身房的器材没什么区别,轻轻松松留有余力。 谢逾没解释任何东西,而沈辞被迫跟着走,他嗓子干渴地厉害无法呼救,只能迷迷糊糊地想是不是被绑架了。 但当谢逾甩开车门的时候,沈辞打消了这个念头。 停在路边的敞篷跑车热烈张扬,标志是沈辞不认识的形状,但单从那流线型的车身和抢眼的配色,沈辞能猜到它价值不菲。 车子的主人不需要绑架他,因为他的家庭拿不出这辆车的百分之一。 沈辞步履虚浮,甚至没法正常上车,于是谢逾将他抱到了副驾驶,还俯身系好安全带,甚至将一支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 他。 而后谢逾点火启动,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他道“我会带你去最近的医院,你需要输液。” 身下是柔软的皮质沙发,纹路繁复触感细腻,沈辞恍惚地想倘若有这辆车的钱,他是不是就可以给奶奶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医生,住单人病房,让她不必夜夜浅眠惊醒。 他几乎是被谢逾半抱着进了医院,这个陌生青年丝毫不介意他身上满是汗水,而是将他好好安置在了椅子上,随后的挂号、看诊、拿药,一手包办,紧接着,他被带到输液区,等针头没入血管,谢逾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沈辞很懵,十分懵,他并不认识身边的青年人,可谢逾对他太过熟稔,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他稍稍犹豫,手指微微挣动,似乎想要蜷缩起来“您” 谢逾本来在看药品说明书,闻言抬头“手别动,小心滑针。” “” 他嘱咐地自然又亲昵,仿佛他天生应该出现在这里,陪着沈辞打吊针一样。 沈辞迟疑“先生,我们认识吗” 谢逾“认识也不认识,非要说的话,现在不认识。” 话说得模棱两可,沈辞晕乎乎的大脑运转半天,没分析出他什么意思,只是实在难受的厉害,吊针打到一半,他便困倦地闭眼,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歪倒在一边,头恰好枕在谢逾的肩头。 时间指向九点,输液的近四个小时,这个人就一直坐在这里。 肩膀被压的姿势并不舒服,血液无法流通,四个小时恐怕胳膊都麻了。 沈辞抬起没扎针的手臂,轻轻为他捏了捏“您” 谢逾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他放下手机,目光平和“这么晚了,我要送你回学校吗但是有点远,等开车回去,宿舍可能落锁了。” a大本科宿舍10点落锁。 没等沈辞犹豫,谢逾又道“你现在也不好长时间坐车,恐怕又会吐的,在旁边酒店住一晚可以吗明天早上再回去。” “” 一个陌生人邀请住酒店,怎么看都是无礼的请求,可谢逾目光温和,没有丝毫强迫引诱的味道,仿佛他真的只是担心路程太远,沈辞路上难受。 “噢抱歉。”谢逾率先反应过来“别担心,我们开两间房,我不会和你住一起的。” “”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没什么可信度,像是所谓的“我就蹭蹭”,可鬼使神差亦或是鬼迷心窍,再或者中暑后的脑子不转了,沈辞微微犹豫,居然点头了。 而谢逾当真开了两间房。 他将房卡递给沈辞,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房间,一晚上没有出来过,更别说找沈辞如何,一直到早餐时间,他才来敲沈辞的门。 沈辞开门时,谢逾正站在门口,他一身纯白休闲服,头发随意梳在脑后,阳光从背后的玻璃窗照来,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侧影,身姿修长挺拔,容貌俊美至极。 论坛中可不曾提及谢家残暴的少爷如此俊美。 沈辞略愣了两秒,旋即客气招呼“谢先生。” 谢逾一顿,笑道“你查到了我是谁。” 沈辞不是傻子,虽然昨天由于身体缘故他确实一直在犯傻,可后来反应过来,便留了个心眼。 谢少爷那辆嚣张的车和连号车牌,整个江城找不出第二辆。 沈辞不混他们那个圈子,却从论坛里看到了不少闲言碎语,说得是谢少爷如何如何手段暴虐,曾将多少人玩进医院,甚至有配图,是某个网红鲜血淋漓的后背,证据确凿,抵赖不得。 可沈辞完全无法将传说中的人和昨日的青年联系起来,虽然相处不久,可昨天的谢逾明明耐心细致,温和到了极点,半点不像传闻中的样子。 他开始怀疑,是传闻有误,还是他看走了眼。 知道了谢逾的身份,沈辞难免拘谨,谢氏是本地制药巨头,手里捏着不少资源,或许就有能救他奶奶的,这样的人,沈辞得罪不起。 他跟着谢逾惶惶惑惑吃完了早饭,谢逾开车送他回学校,期间随意闲聊,谢逾说的多,沈辞不时回答,两人倒像是多年好友叙旧,谢逾没提过半点报酬。 沈辞想如果谢逾真的只是路过的好心人,他那该怎么做,才能抵得上昨日的照顾呢 可是临到下车的时候,谢逾忽然拦住了他,给了一纸合同。 谢少爷摸摸鼻子,说“你先看看,条款可以商议。” 沈辞心中了然。 他自问身无长物,全身上下除了皮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谢少爷惦念,更没资格让他妥帖照顾,好好善待,只是这合同真递到手中,沈辞还是有点难过。 昨日的善意果真是另有目的,那温柔和善的青年,终究是不存在的。 谢逾看见他眼底的不安,却什么也没说,只比了个手势,笑道“等你想好,给我打电话。” 他以为沈辞会迟疑两天,结果当他晚上,便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电话里的沈辞声音紧张,还有点迷茫和困惑,他不安地问“谢先生,合同我看过了,可是” 谢逾含笑“不满意吗不满意可以再改的。” 语调颇为纵容。 “不是不是”电话里的音量拔高,又随之小了下去,沈辞握着话筒,似乎在避着人,他轻声问“我看到了我的权利,可我的义务是什么呢” 合同中的双方理应即享有权利,又执行义务,按沈辞原来的想法,谢少爷该钱财和医疗条件,而他奉献身体,答应一些不致命的花样,可这封合同不是这样,谢逾没有提任何要求,他不要求沈辞,也不要求他奉献别的什么,却答应支付巨额的费用,巨额到足够奶奶获得更好的医疗条件,也足够沈辞好好读完大学。 这是一封只有权利,却没规定义务的合同。 倒像是天上掉馅饼了。 谢逾听见那边的响动,能想象脸皮薄易害羞的沈助教如何小心翼翼地躲在学校角落,又紧张又羞耻地试探着他给的条件,光是这么想着,他心情便好了起来。 “没什么别的义务,只有一条。” 电话里的谢逾音色慵懒,悠闲自在,沈辞屏住呼吸,听见对方慢悠悠地说“第一好好吃饭,第二好好睡觉,第三,嗯,第三好好学习。” “” 这算是什么要求翻遍整个江城,没有一条合同是这个样子的。 沈辞怔愣,犹疑地问“谢先生” “噢对了,还有最后一条。”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沈辞居然松了口气,有种“他总算有事情能做,不至于吃白饭”的奇妙感觉。 沈辞拿稳手机,好好站好了“谢先生我听着,您说吧。” 谢逾略显严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最后 一条,不准接超时的勤工俭学,不准去夏天街上发传单,不准戴头套,更不准中暑进医院,听到没有” 沈辞捏着手机的手一抖,心脏在胸腔中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35 章 if 沈辞穿到谢逾高中的时候 “我没有家长,不会有人来保释。” “赔钱也没有钱。” “拘留那拘吧,我不会给那些杂种道歉。” 谢逾坐在询问室里,拳头刚刚打人时捶到了书包链,蹭破了硬币大小的一块皮,现在已经止住血了,厚厚的血痂糊在上面,结成了黑红色。 办事员头疼地敲键盘“看你校服,你还是高中生吧这事必须要通知家长的” “我说了,没有家长。” 谢逾打断,语调僵硬,他的头发似乎许久未剪了,垂下来半遮住了眼睛,一双正死死盯着办事员,看着莫名阴郁。 “好吧,那我只能给你开拘留手续了” 办事员叹气,在谢逾面前录入文件,他们谁都没说话,小小的问讯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谢逾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面,心烦意乱。 他不知道这人在记录上写了什么,是说他欺凌同学违法乱纪,还是不服管教性格偏执,总之不会是好话。 办事员机械输入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顿住了,而后双击屏幕,似乎在确认什么。 谢逾揉了把校裤,满不在乎地站起来“好了我要去哪儿拘留” 他宁愿赶紧进去,也不想被人用诧异又怜悯的目光打量。 “不是,稍等我却认一下,有人来保释你了。” “有人”谢逾嗤笑,又坐了回去,“你们的系统搞错了,我没家长。” 谁知办事员敲了两下“不是,真的有,你出去吧,有人帮你把罚款交了,现在在大厅等你。” 谢逾心道又是什么人在这开玩笑,还是名字相同认错了,他站起来“谁保释我” 对方在屏幕上轻点“我看看噢,叫沈辞。” 谢逾是在办事大厅见到沈辞的。 他出来时,这个名字好听的男人正翻着保释文件,他穿西装,戴老式银框眼镜,面容清贵温雅,样子不像坐在喧闹办事大厅看保释文件,倒像古代的教书先生在种满芭蕉的庭院里读诗。 谢逾不认识这样的人,他的高中时代就像是下水道的一团污水,和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全无交集。 谢逾想一定是搞错了。 他拎起书包,正打算回去找办事员说清楚,他不认识这个什么沈辞,对方也不是来找他的,赶紧把拘留手续办了,他懒得耗。 可沈辞已经抬眼看见他了。 看见谢逾的那一刻,他的眸子里忽然迸发出惊人的神彩,像是惊喜,又像是怀念,他用视线好好地描摹着谢逾的轮廓,贪婪地好似沙漠渴水的旅人。 谢逾十分别扭。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自己校服穿了很久,已经旧了,褪色起卷,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手和书包都有血迹,一看就是个不良。 如果在 大街上见面,沈辞应该会想绕着他走。 少年的自尊心顿时被刺痛了,他盘腿在沈辞对面坐下,故意将书包往旁边凳子一丢,发出嘭的巨响,而后才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是谁找我干什么” 沈辞的余光一直落在他手背的伤口上,这时才抬手推眼镜,温和地笑了笑你父亲有事,托我照顾你一段时间,这两天别回家了,和我住吧。” 说着还推过来一段手机录屏,醉醺醺的男人在榻上东倒西歪,呓语般呢喃“沈辞是你,远,远房表哥,最近在江城,我托,托他照顾你。” 谢逾简直要听笑了。 他一时分不清是他那穷乡僻壤的祖坟冒了哪路青烟出了沈辞这么个非富即贵的人物,还是他那五毒俱全的亲爹脑子搭错了线喝醉还记得给他临时找监护,这两点到底哪点更可笑。 沈辞道“你若不信,可以给你父亲打个电话,确实是他托我照顾你的。” 虽然多少用了些手段。 谢逾懒得和亲爹说话,提起书包“行,那我们去哪里” 他审视着沈辞,将尾音拖得老长“表哥” 沈辞转身动作一顿。 他很快掩饰好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停顿,自然地从谢逾手上接过了书包“我开了车来,上车。” 谢逾呼吸一窒,从沈辞手上抢回书包“我不用你背” 他一高中生又不是小学生,个子比沈辞还高,哪里轮得到文文弱弱的表哥背书包。 沈辞被他扯了一下,微微踉跄,却没说什么,只好脾气地笑道“好吧,你自己背。” “” 谢逾更不爽了。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表哥像是把他当三岁,无奈中带着纵容,似乎他还需要哄着配合。 可伸手不打笑脸人,沈辞这模样,谢逾也不好发作,只拉着一张脸,看沈辞打开后备箱给他放书包,又绕到旁边帮他拉副驾驶门。 “” 更像照顾三岁小孩了。 谢逾心头火起,蹭地坐上去生闷气,沈辞坐进来,轻声细语地提醒他“要系好安全带。” 谢逾便哑火了。 这感觉实在古怪,在谢逾前几十年的生命里,亲爹对他一如寇仇,老师同学避而不及,其余亲戚形同陌路,倒是个没见过的“表哥”好言好语,叫他系好安全带。 他嘀咕一声“我知道,不用啰嗦。”,还是乖乖系好了。 沈辞握着方向盘,开到了某临江住宅区。 这地方毗邻商圈,周围两所牛小,房价居高不下,谢逾心道“果然非富即贵。” 对方住在一临江大平层,谢逾进来,沈辞便指了个房间给他“你以后住这里。” 他领着谢逾环视一圈,抱歉地笑了笑“时间紧张,来不及布置,给你买了点小东西,看你喜不喜欢。” 谢逾不可能不喜欢,沈辞就是照着他的喜好买的。 谢逾喜好不多,喜欢打游戏,屋里就有落地显示屏和配套手柄,谢逾喜欢开机车,屋里就有限量款头盔和机车钥匙,甚至他喜欢的饮料,零食,沈辞都一清二楚。 “” 谢逾环视一圈,生硬道谢谢。1” 他不常说这个词,表情僵硬姿态别扭,沈辞没点破,正要离开将私人空间留给谢逾,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马上高考吧” 他打量谢逾的校服和书包上的名牌“我记得你爸爸说,你马上高三那玩游戏的时间需要克制,做完卷子才能玩。” 谢逾已经别扭到无以复加了。 他不知道这个表哥怎么能这么多事,管他吃住也就罢了,居然还管他学习,谢逾已经快一年多没有学习了。 可沈辞是认真的。 当天晚上,他真的拿试卷来敲谢逾的门,问“要不要试一试” 沈辞目光诚恳,谢逾耳根子软,又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怪不好意思的,于是稀里糊涂就被人按到了桌子旁边,塞进了一根签字笔。 这是套摸底的理综,谢逾迷迷糊糊开始写,一套试卷七八页,谢逾看得懂得只有不到一页,他胡乱写完,刚想收起来,试卷就被沈辞抽走了。 沈辞开始批改。 他坐在椅子上,银框眼镜在台灯下反射着暖白色的光,连执笔的姿势都优雅漂亮,谢逾想着他那套狗屎一样的答卷,很轻地蜷缩起了手指。 沈辞大概会觉得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垃圾。 说来奇怪,老师同学都认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垃圾,谢逾也自诩如此,可现在,他忽然就有点难过。 但是沈辞面色如常地批完了一套试卷,圈圈点点做好标记,随后抬头看谢逾“累了吗” 谢逾“什么” 沈辞“要不要坐过来听我讲解” 沉默。 沈辞也不催,只是安静地坐着,倒是谢逾先坐不住,蹭到了椅子上。 他生命里接触过的善意太少,以至于别人温言两句,他便没法拒绝。 沈辞执笔,行云流水地讲解起来。 他吐字清晰,语调温吞,讲解流畅,一下便命中难点,将知识点层层拆解,谢逾本不愿意学,听着听着,居然学进去了大半。 眼见时间走过了十二点,沈辞合上笔帽,推了推谢逾的肩膀“去睡觉,明天我叫你起来吃早饭。” 全然陌生的卧室,全然陌生的床,谢逾以为他会睡不着,可沈辞身边有种格外宁静温和的氛围,他居然一沾枕头,直接就陷入深眠。 接下来的三百多个日夜,谢逾上学,沈辞上班。 他们生活的越来越默契,越来越亲密无间。 谢逾不知道这个表哥到底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从来西装笔挺,出入高楼大厦,应当是商务繁忙的精英人士,可每天晚上,沈辞都雷打不动地回来教他写作业,一道题一道题地拆解讲述,甚至拒掉电话邀约, 仿佛教他写作业就是最重要的事情,365天,天天如此。 偶尔周末的时候,他们一起打游戏,沈辞炖了一手好汤,尤其擅长萝卜排骨,每次他系着围裙在厨房做饭,升腾的白雾模糊在清贵的眉眼,排骨的香气溢满客厅时,谢逾都有种冲过去抱住的冲动,他恍惚有种错觉,仿佛沈辞就是他的家人,而他们已经这样,平淡而又温馨地度过了很多年。 家人 远房的表哥,能算是家人吗 谢逾有点迷茫。 他的躁郁症自从来了这房子,再没有发作过,他的成绩越来越好,从班级末尾杀到年纪前排,进步速度令人叹为观止,他戒了游戏,戒了机车,像苦行僧那样从早坐到晚,连老师都惊叹他的毅力,甚至让他像全班传授自律的秘诀。 谢逾摇头拒绝。 说起来令人难堪,谢逾忽然开窍学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每次进步拿成绩单给沈辞签字时,沈辞的笑容实在漂亮。 他真真正正为谢逾的进步而高兴。 谢逾不想让世界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失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晃到了高考,沈辞当天没上班,特意陪着谢逾,和其他家长一样,在门口等着接送,谢逾一踏出考场,就能和他并肩。 这一年谢逾变化很大,他剪去了过长的头发,衣服都是沈辞挑的,品味不会差,脸颊也长了肉,颇有些神采飞扬的少年感。 沈辞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谢逾,他高,长相也出挑,于是挤开人群凑到他身边,像其他家长一样嘘寒问暖,而后问“晚上想吃什么” 谢逾歪头想了想,道“都好。” 都好,只要和沈辞在一起吃,他不挑的。 话虽如此,沈辞还是做了不少,他难得开了两瓶红酒,和谢逾浅浅碰杯,算是庆贺。 高考两天谢逾睡得不好,这顿吃完,又喝了酒,晚上倒头便睡,睡到一半又开始迷迷糊糊做梦,梦中,沈辞靠在他怀中,清贵漂亮的眉目敛着一汪春水,他们相贴着,拥抱着,最后亲吻着,衬衫扣子解开,被褥滑落于地。 这时他才恍然明白,每次和沈辞并肩时他心中的悸动到底是什么。 他喜欢这个唯一对他好的人,想要和他耳鬓厮磨,肌肤相贴。 谢逾醒来愣了很久,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下手不轻,顷刻便出了红痕,谢逾去洗手池用冷水洗脸,抬眼对上镜子中狼狈的面孔,忽然扯出一丝讽笑。 他自嘲地想“我可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辞是他表哥,表哥出于对亲人的照顾,给他吃住,管他学习,养出来的表弟却狼子野心,觊觎着不该觊觎的东西。 沈辞实在不该对他那么好。 他沉默着洗漱,趁着夜色将一片狼藉的被单塞进洗衣机,点击开始时机器启动的声音炸响,在黑夜中格外明显,而谢逾就守在洗衣机旁,祈祷沈辞睡熟一点,再睡熟 一点,好让他将阴郁的心思深藏起来,不必暴露。 可身后,有人打开了灯。 纯白的灯光霎那倾泻,黑暗隐退消失,一切无所遁形。 沈辞只穿着睡衣站在客厅角落,面露诧异“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谢逾僵硬地挡住洗衣机,垂眸“晚上睡不着。” 沈辞面露担忧,走上前伸手碰了碰谢逾的额头“考试紧张吗高考完紧张也是正常的。” 谢逾不说话,沈辞犹豫片刻,还是问“好晚了,实在睡不着,要不要要不还要和我一起睡” 谢逾闭上眼,更想笑了。 他心道沈辞到是怎么想的,他一个高中毕业生,难道还是小学吗睡不着了就要妈妈哄,吵着要和妈妈一起睡还是说他一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哥,还真拿他当自己孩子啊 那沈辞知不知道,面前这个“孩子”,对他怀着如何龌龊的心思 那假如他知道呢,他会怎么做会惊慌失措,会避如蛇蝎,还是会觉得恶心。 沈辞显然对谢逾隐秘的心思一无所知,他甚至伸出手扣住了谢逾的腕子,想将他往屋里引“来吧,我陪你说说话,每个人都是这样高考过来的,别紧张。” 就像是引狼入室。 谢逾升起无名火气,反手甩开他,力道大的出奇“不来” 沈辞诧异回头。 自打他们住一起,谢逾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口气说话了。 他眸中的惊异显然刺伤了谢逾,谢逾忽然苦笑“沈辞,你是不是真的拿我当小孩” 沈辞眨眼,迟疑道“没有吧” 他怎么会拿谢逾当小孩,每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他都那样思念着拥抱的温度,思念到近乎疯狂。 只是谢逾高中没毕业,他怕说太早显得另有企图,把人吓到罢了。 谁知谢逾表情中自嘲更盛,他上前一步,将沈辞圈在厚重的阴影里,近乎质问“知道我不是小孩,你怎么敢邀请我一起睡” 沈辞“” 为什么不敢呢 可谢逾的表情实在难看,沈辞便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岔开话题,好脾气地说“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吃点东西” 谢逾高考压力太大,现在又不能亲不能抱的,要安慰,沈辞能想到的方法也只有投喂了。 可这模样,更像操心孩子精神状况的家长了。 谢逾死死闭上了双眼。 他看着沈辞转身,真要系围裙蒸糕点,一种荒谬的,无力的,痛苦的感觉骤然席上心头,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开始隐痛。 长久的孤独让谢逾不习惯与人相处,他没从父亲那里得到半分偏爱,于是从来低预期,他不指望别人对他多好,现在沈辞对他好了,他又不敢相信这种好会长长久久地持续下去,之前还能勉强伪装,可那场腌臜的梦境忽然让他意识的,他没法装乖乖表弟了。 眼前的这一切像是场镜花水月,等泡沫戳破的那一天,就是失去一切的时候。 而谢逾在过程中备受煎熬。 他不想再等待了,他迫切地需要答案,于是忽然有种冲动,想把这些不堪的,难以言表的脏污全部暴露出来,明晃晃地晒在沈辞眼皮底下,指着向他质问看啊,你养出来的孩子,骨子里就是这种东西,你还要对他这么好吗 如果你看过他的内心,你还会愿意对他怎么好吗 他于是忽然伸手,扣住了沈辞的腕子,在沈辞讶异的目光中扣住他的后脑,忽地亲吻了上去。 一触即分。 这蜻蜓点水般的一下耗尽了谢逾的勇气,他后退两步,艰难摆手,苦笑道“现在,你还要邀请我吗” 沈辞足足愣了两秒。 最后,他在谢逾死寂的视线中抬手,将手指放在了唇边,那里还带着些微水色,一片润泽。 “天啊。”沈辞迟疑片刻,还是实话实说, “谢逾你的吻技和之前一样烂。” 第 36 章 天选宿主 66系统飘在中央管理局大厅,看着屏幕上醒目的60分,面露悲苦。 60分,它一定是倒数第一名。 果不其然,主脑转向06,悠悠叹了口气,怅然道“小六,这可是你的第一个任务,难度也不高,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66“qaq” 它在屏幕上打出哭泣的表情,忍不住嘤嘤嘤了起来。 “主脑,我发誓,我有认真完成任务的,可是我的上一任宿主,他,他实在带不动啊qaq” 上一任宿主,谢逾,一个脑回路清奇的奇男子,擅长低空飞过和阳奉阴违,他能拿到60分,系统已经谢天谢地了。 主脑再次叹气“我们的职责是维护小世界的正常运转,60分的话好吧,勉强也能运转,不过还是希望小六下次加油哦。” 66“我会的,但是能不能给我分配一个靠谱的宿主最好是性格和小说原主相似的。” 谢逾的性格和原主南辕北辙,导致结果偏差十万八千里,但如果本身性格相似,就不会出问题了吧 经过这次毒打,66已经成长了,它意识到作为菜鸟系统,它没法一个人力挽狂澜,必须依仗合适的宿主。 主脑略略思索,同意了“我会为你提取关键词,开放匹配系统。” 它们安静下来,无数文字同时从荧蓝色的屏幕掠过,化作纷繁复杂的数据流,超级计算机将数据分门别类,统一整理。 短短30秒,原著小说被完全拆解。 这是一本星际虫族小说,主角兰恩柯莱特,第三军前途无量的少将,柯莱特家族钦定的继承者,传说他的一头银发比纯白色的鸢尾花还要迷人,私下里被称为“纯白鸢尾少将”。 小说开始,兰恩因为贵族间的陷害身陷囹圄,即将受刑流放,眼看着处刑日越来越近,摆在兰恩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不做抵抗,接受惩罚,二,在皇室之中选取一位殿下的青睐,成为陪侍并获得保释,免去刑罚,可日后只能困于内院,再无自由之日。 兰恩有未尽的事业,他选择二。 皇室如今共有三位殿下,一二殿下都凶名在外,而三殿下刚刚成年,身体不好,一直深居简出,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情报。 兰恩选择赌一把,他挑中了帝国三殿下,设计与对方春风一度,并献上柯莱特家族的财富,请求三殿下娶他。 可作为虐主文的主角,他毫无疑问地赌输了,三殿下林佑花心滥情,喜怒无常,深度标记兰恩之后,他利用信息素的压制,大肆攫取柯莱特家族的财富,又将兰恩的旧友亲朋悉数玩弄后,便对他失去了兴趣,将人一脚踢开,拒绝安抚,冷眼旁观兰恩为信息素挣扎痛苦,无动于衷。 而兰恩随后注射针剂,以每月一次钻心之痛为代价,彻底封闭了信息素的影响,最后死在了远征战场上。 而失去柯莱特家族扶持后,林佑死于权力侵轧。 这似乎是一个报社的故事。 66若有所思“总而言之,林佑是一个花心滥情,自私冷漠,喜怒无常的人对吧我该怎么找到一个这样的宿主。” 要同时聚集这三种垃圾品质还挺难得的。 主脑的屏幕闪烁“我可以尝试为你匹配。” 海量的数据流经主脑,片刻后屏幕定格,电子音响起“找到了。” “184347号宿主,花心且滥情,根据查询,他同时拥有328位情人,每一位情人都亲切地呼唤他为老婆、宝贝。” 66的眼神瞬间亮了。 328位好花心好滥情好喜欢 “同时,他自私且冷漠,据查询,时至今日,他的328位情人一共为他花费了47830元购买礼物,可他一件都没有回送。” 一件都没有好自私好喜欢 “其次,他为人冷漠,喜欢冷暴力,对情人最喜欢使用的话语是走开和不要。” 好冷漠好无情好喜欢 “最后,他喜怒无常,常常上一句话说着感谢,下一句就叫人走开。” 好喜怒无常好喜欢 这什么天选渣渣,这不是和小说林佑完美适配吗 “最重要的一点,他刚刚熬夜猝死,你现在就可以绑定他。” 这是什么天降的完美宿主 系统当机立断“就他了,请把他的资料发给我” 二十分钟前,晋市花园小区。 林佑在群里发了张“开播”的表情包,329人的小群瞬间活跃了起来。 “老婆今晚直播到几点啊” 林佑叹气“九点,不要叫我老婆。” “好的老婆,老婆今晚直播恐怖游戏吗” 林佑叹气“不直播恐怖类的,我说了我怕鬼怕黑,还有不要叫我老婆,我纯1” “纯1也可以是老婆啊。” “走开。” “不叫老婆可以叫宝贝吗” “不行。” 短短几句对话,他已经说了三个不行,一个走开。 林佑在群里说完,熟练打开直播间,选了一款名叫星际战争的枪战射击类游戏,他是个不温不火的小主播,不露脸,只露手,由于操作漂亮,爆头动作干脆利落,连压枪换弹都飘逸流畅,看他打游戏像看电影,几乎没有多余的镜头和动作,被粉丝戏成为“观赏性最强星际战争玩家。” 林佑声音好听,手也好看,粉丝混得熟了,都喜欢叫他老婆,无论如何制止都没用,甚至他在主页贴上纯一的标签,粉丝却更兴奋了。 这时,屏幕有礼物飘过,林佑感谢“谢谢这位林佑要不要试试做0送出的豪华游艇” 念完名字,他额头爆出两根青筋“走开啊” 说起来有点难堪,林佑虽然自诩纯1,并且内心肯 定他绝无可能做0,可由于那张过于清秀的面孔,过于礼貌的性格,就算他坐到01比例101的gay吧,上来搭讪的也只会是同一型号。 每当有肌肉虬结的猛男上坐到他旁边,对着他的臀部猛吹口哨,林佑都有种要死了的错觉。 而更要死的是,林佑的好朋友不管同性恋异性恋,都已经相继脱单,只剩下林佑孤家寡人一个,别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还朋友圈晒照虐狗,林佑只能回家直播打游戏,现在每回去庙里上香,林佑都要求菩萨保佑“给我一场甜甜的恋爱吧”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谈一场型号匹配的甜甜恋爱呢 其他人也就算了,林佑的粉丝还特别喜欢戳他脊梁骨,诸如什么时候做0”之类奇怪的名字满屏乱飞,林佑倍感无语又无可奈何,只能随粉丝去了。 他念完送礼名单,开了游戏。 今天的任务是深入虫巢,林佑选了只小口径的手枪,他潜行在阴暗幽深的地底,神经绷到极致,随着虫巢越来越暗,无数嘶哑的嚓嚓声回荡在四周,而林佑毕竟是老手了,丝毫不受干扰,很快找到了任务目标。 他藏在一处巨石后,装配瞄准镜,正要瞄准开枪,胸口忽然一阵巨痛,心脏不合时宜地狂跳起来,他头晕眼花,几乎看不清屏幕。 视野渐渐合拢,电脑化作针尖大小的蓝点,他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恍惚间,似乎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欢迎宿主林佑绑定本系统,本系统为虐主文nc扮演系统,您将扮演的是小说迷失群星中花心冷情的三皇子林佑,请仔细揣摩小说人设,履行小说剧情,当扮演合格度达到60,将奖励重生机会一次” 在诡异的机械音中,林佑头痛欲裂,他恍恍惚惚睁开眼,入目所及先是一头缎子似的银发,泛着丝缕般绚丽的光泽,林佑抬手,那长发便从他指尖滑过,留下冰凉的触感。 “呃” 有什么声音响起,紧接着,他的指腹便触碰到了温热的皮肤。 林佑猝然一惊。 他的怀中正抱着一个人,一个漂亮的男人。 身下是过分柔软的床榻,这床比林佑见过最大的还要大,足够七八个人在上面纵横驰骋,像是古早言情小说中总裁少爷的床,床的四周垂着纯白的纱幔,房间的尺寸也大的过分,穹顶的挑高足有十米,是现代开发商不可能使用的尺寸。 梦 林佑抬手抚开那人额前的银发,旋即轻轻吸了口气,银发下面的容颜简直是照着他的喜好在长,湛蓝的眼睛让人想到天空和大海,额头一层一层全是细密的汗珠,连昂起的脖颈都漂亮的不可思议,身材居然也恰好在林佑好球区,胸肌腹肌饱满的恰到好处,小腿绷出的线条流畅漂亮,像精雕细琢的bjd娃娃。 林佑心道“莫非菩萨觉得我的愿望太难实现,干脆在梦里给我挑了个天菜” 这长相,这身材,这漂亮的腰腹和小腿肌肉,还是个0 他尚且不甚清醒,银发美人却轻轻笑了,他俯身到林佑身边,嗓音沙哑“殿下,臣这样做,您可还满意吗” 林佑“” 殿下 角色y吗这梦还带剧本的 见他沉默,兰恩神色微冷,但思考到家族和事业,他还是强忍着身上的不适,从床上翻到了地上。 “殿下。”他单手扣在胸前,单膝跪地,做了个标准的骑士礼,姿态矜贵优雅“请允许我献上柯莱特家族的财富,换取一个长伴您左右的机会。” 在林佑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微笑完全收敛了起来,神色空茫,嘴角噙着苦笑。 谁都知道雄虫花心滥情,不存在所谓常伴左右,一旦深度标记,信息素交融,兰恩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下场,也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时至今日,他已别无选择。 第 37 章 鸢尾 无论是不是梦,一个银发美人以骑士跪姿跪在眼前,都足够奇怪。 林佑自诩没有奇怪的癖好,伸手去捞他“你先起来。” 兰恩却道“请您予我常伴左右的殊荣。” 他说话文邹邹的,咬文嚼字,林佑还未说话,眼前忽然一花,荧光蓝色的显示屏浮现在视野之中。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宿主您好,请拒绝。” 林佑一顿。 拒绝 他没说出来,66却好像知道他的想法“拒绝兰恩常伴左右的请求,并说出如下台词。” 一行小字浮现在显示屏中。 “柯莱特家的家主,第三军的鸢尾少将,我很清楚你的来意,对你的提议也倍感兴趣,可若想常伴我左右,我还要再看看你的诚意。” “” 这话更加咬文嚼字,林佑简直怀疑他在玩西方中世纪背景的剧本杀。 似乎看出了他的迷惑,66简略解释系统绑定以及任务目标,并告诫“您需要扮演三皇子林佑,以他的身份走完剧情,而作为完成奖励,等扮演结束,您将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 66告诫“为了小世界正常稳定,请您最好拿到60分以上的扮演分。” 林佑打过类似的游戏,在某些角色扮演游戏中如果行为过于出格,会被审判抹杀。 此时,兰恩已维持半跪的姿势很久,在长久的沉默中,他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直至跌落谷底,而后便听见三殿下斟酌着开口,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迷茫“我很清楚你的来意但我还要再看看你的诚意。” 他果然拒绝了。 兰恩无声讽笑。 他已经将自己献给了雄虫,从此以后再无法接受其他雄虫的信息素,倘若这都不算诚意,那什么才算诚意 不过如此境地,倒也是情理之中,雄虫知道他已无退路,只会步步相逼,直到榨干柯莱特家族最后一滴血液。 但饶是如此,兰恩面上丝毫不显,他几乎痴迷地注视着雄虫,俯身恭顺道“我会让您看见我的诚意。” “” 毫不夸张地说,林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场景太像小说或者游戏,而眼前的漂亮美人像一个被操纵的木偶,或是被设定好的nc,他声情并茂地执行着固定的台词和剧本,看似感情充沛却不达眼底,只为讨好屏幕前的玩家。 林佑瞟了一眼屏幕,系统又打出了一行字迹“阶段剧情已结束,请宿主让兰恩离开。” 林佑松了口气“我要休息了,请离开吧。” 兰恩捡起衣服,躬身行礼,无声告退。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大殿中,林佑才松了一口气,坐回柔软的大床上。 系统悄然飘出来,鼓励道“完成度很高,宿主。” 虽然在新人宿主面前维持着冷艳高贵的形象,但私下里,66 已经泪流满面。 看多乖的宿主让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像前面那个谢某,问东问西还阳奉阴违。 林佑还处在飘忽状态。 任谁打游戏打一半忽然猝死下线,睁眼就绑定系统念台词,都会有些怔愣的。 他在系统的解释下搞清楚了状况,之后系统将小说显示在屏幕上,示意林佑阅读“这就是参考原文,请您仔细揣摩。” 400多页的小说,林佑刚刚读了第一章的开头,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突然伸手拍拍脸,眼神飘忽地看天看地,将视线落在大腿上后,向后一倒,拉起被子捂住了头。 系统“” 这是在干什么 却听林佑小小声地问“所以,刚刚我们在那个吗”语气还带着隐秘的期待。 二十多年的魔法师生涯,终于结束了吗 他刚来的时候头昏脑胀,心脏的隐痛还没有完全消失,缺氧和濒死让大脑短暂失能,林佑迷迷糊糊中觉着触感陌生,还有点舒服,可回忆细节,他却回忆不出来。直到现在阅读小说,他才恍然发现,那时他们似乎刚刚开始。 系统“” 它迟疑着回答“是” 林佑忽然脸色爆红,连脖颈处的皮肤都涨成了红色, 系统隐隐觉着不妙。 它迷惑地问“你为什么要脸红呢,难道你一次都没有尝试过吗” 不是有328位老婆吗这么花心滥情的人渣,现在扭捏什么呢 林佑“” 他略感不满“我当然是第一次。” 系统“” 它心中隐隐感到不妙,中央处理器有点宕机“可是,你足足有328位情人啊” 328位情人,一个都没有睡过吗 林佑莫名其妙“328位哦,你是说我的粉丝群可这和我是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是叫你老婆吗” 林佑试图教育这个无知的系统“现代社会了,他们叫我老婆,他们也叫其他主播老婆呀,每个人都可以有无数老婆也可以被无数人叫老婆,这不冲突吧” 系统“” 它被现代社会混乱的关系所震撼,尝试分析一个花心大萝卜在拥有无数情人却还是处男的可能性,然后得出了0003的离谱比例,继而怀疑人生,彻底死机。 趁着系统闭嘴的间隙,林佑开始阅读小说。 凭心而论,小说阅读体验并不好,既不是甜文也不是爽文,充斥着大量无意义的暴力描写,小说开头,主角兰恩就处于绝对的下风。 作为帝国老牌贵族家的长子,兰恩曾与利亚姆家族的雄子订婚,该雄子在星际旅行时遭遇袭击受伤,兰恩被指控为凶手,执法官在射向雄子的子弹上提取了兰恩的指纹,证据确凿,如果无法获得赦免,他将迎来流放的终局。 林佑皱着眉头看了两 章,还没怎么看到剧情,忽然指着一行字,眼睛有点放光“兰恩是少将吗” 系统“是啊。” 它不太明白林佑询问的用意,但心中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 林佑“所以他穿制服” “是啊。” 林佑“” 林佑比较宅,业余爱好是打游戏看漫画,算是个二次元,而搞二次元的多多少少有特殊癖好,比如林佑,他是个潜藏的制服控。 星际战争虽然是个枪战游戏,但林佑最开始玩,是因为主角制服可选。 每次他进入游戏,都会云淡风轻地选择装备,然后行云流水地操作起来,可没人知道主展示界面那个银白制服的银发大帅哥的模型,是林佑花了半个月一点点磨出来的,衣服的每件配饰他都如数家珍,虽然枪战游戏配饰有限,林佑始终不满意,感觉缺少了什么,但毫不夸张地说,那就是他给自己捏的电子老婆。 每天下线前,林佑都会抽出二十分钟,反反复复欣赏模型,然后在游戏更新配饰系统时果断购买,放入仓库。 而兰恩恰好也是白发,林佑脑测了一下,那恰到好处的身材比例,漂亮的小腿线条,要是穿起制服,应该也漂亮的过分。 他期待地问“第三军的制服是什么颜色啊” 系统“” 不妙的预感呼之欲出,系统的电子心脏砰砰乱跳,但它还是很有操守地回答宿主的问题“白色。” 林佑“” 还没等系统在他诡异闪光的视线中读出什么,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礼貌的三下,不轻也不重,旋即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走入房中,他穿着考究的礼服,戴白手套,躬身将一份热牛奶放在林佑面前,提醒道“殿下,三天后有军团访问行程,请您不要忘记了。” 系统提示“这是您的管家。” 作为帝国的皇子,储位的竞争者之一,林佑享有权利也得执行义务,而定期军旅访问有助于提升士气,三位皇子轮番执行,这回恰好轮到林佑。 管家将光脑递给他,上面分别画了几个图标,有玫瑰,蔷薇,还有荆棘缠绕的纯白鸢尾和其他纹路。 系统又悄无声息地浮现了出来“选择第三军团图标,有剧情任务。” 林佑看了小说的前三章,他知道有剧情任务,便点点头,选中鸢尾,将光脑递还给管家。 管家面色不变,却在林佑选中第三军时微顿,眸中隐隐闪过同情。 林佑的母族归属第七军团,之前的每次访问,也都去第七军。 在这个时候选中兰恩所处的第三军,大概就是所谓“试试他的诚意。” 第三军团,休息室中。 兰恩撩开袖子,露出小臂,将一支针剂注入肌肉之中。 荧蓝色的药液没入血管,带来抽搐般的刺痛,手臂不多时便微微肿了起来,火烧火燎的疼,可兰恩没什么表情,只 平静地将袖子放下来。 随军医生德文坐在他对面,翘着二郎腿打量他回来就要注射针剂啊,刚刚那一次你一点信息素没捞到” 兰恩垂眸“只有一点,不够。” 信息素是控制雌虫的手段之一,能让雌虫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听话,雄虫从来吝啬。 他随手将大衣丢给德文“尝试分析残留信息素,看能否制出代替品。” 德文啧了一声,接过大衣放入专属的封闭仪器“如果被三皇子知道你违法分析他的信息素,他恐怕会弄死你。” 兰恩“我必须未雨绸缪。” 三皇子说要试试他的诚意,这手段兰恩见得多了,他并不惧怕林佑拒绝,柯莱特家族的财富足以让世界上所有雄虫动容,帝国的皇子也不例外,可之前的磋磨折腾无法避免,兰恩得一一忍受。 其余的惩罚无所谓,可信息素会严重影响他的工作,林佑刚刚初标了他,在接下来的数个月,兰恩都会对他的气息思之成狂,这种改变纯粹是身体激素的变化,与本人的意志毫无关系,即使坚定如第三军的少将,也很难避免。 这时,兰恩腕子上的光脑滴了一声,德文的光脑也滴了一声,整个第三军所有人都收到了消息。 “三皇子殿下将于三天后就对第三军团进行访问,请做好接待准备。” 德文苦笑一声“果然是冲着你来的。” 兰恩毫不意外。 雄虫喜欢将雌虫视作私有物,他这种位高权重的尤甚,拿下了兰恩却不能在第三军团面前炫耀,那多少差点意思。 德文微微叹气“这场会面很关键,你出了那档子事,虽然还未免职,可我们军团内部人心惶惶,想顶掉你上位的也不在少数,前几天就有带头闹事的,被压下去了,假如三皇子对你的态度很差,有很多人怕是坐不住了。” 兰恩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他知道,但无可奈何,最后只淡淡叹了口气“我会将集体时间安排的尽量短。” 第三天上午,星舰准时停在了第三军的门口。 红色的长毛地毯一路铺下,仪仗队早早准备完毕,分列星舰两侧,林佑穿了身繁复的礼服,在管家的陪伴下缓缓走下星舰。 林佑是三位殿下中年纪最小的,也是最好看的,他刚成年没多久,还带着顾盼神飞的少年感,眉目间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从容矜贵。 虫族雄虫少,高阶雄虫更少,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第三军的高层分列两侧,兰恩站在队伍最中央,外界看来他正狂热的追求着三皇子,此时他手捧一束鲜红的玫瑰,穿着精心打理过的服饰,端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林佑,眸中全是深情。 雄虫向来享受这种深情。 可林佑浑身不自在。 他性格偏内向,还有点宅,在这么多人面前演讲已经很难为他了,更不用说被人“含情脉脉”的盯着,况且林佑看过小说,他知 道兰恩对他没有半点感情。 这种假模假样的真情,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好在系统帮他记录了演讲稿,林佑也不用背,他目光平视前方,咬字清楚地念稿子,不时与下面的军雌们对视,露出礼貌得体的笑容。 但在扫过兰恩时,林佑还是微微一顿。 他好像看见了他的电子老婆。 兰恩银白的长发束成高马尾,银白色的制服完全包裹住身体,不露一点缝隙,显得格外禁欲,他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穿漆黑皮质长靴,手捧艳红玫瑰,三种剧烈冲撞的颜色在他身上得以统一调和,令人目不转睛。 但更吸引林佑注意的,是兰恩胸前佩戴的胸章。 那应该是第三军少将独有的胸章,盾形的银质金属章上雕刻着荆棘缠绕的纯白鸢尾,用了磨砂喷漆工艺,在阳光下闪烁出迷离的光晕。 林佑好像知道他游戏里的电子老婆缺了点什么配饰了。 这枚胸章线条流畅优美,荆棘的捆缚又不失力度,与整套制服相得益彰。 倘若能扣下来放在游戏里,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时,他已经念完了演讲稿,台下响起阵阵掌声,林佑在管家的陪伴下走入人群,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他将为期三小时的义务访问,包括和军队高层一起用餐,了解军队计划等。 他走到了兰恩的面前。 兰恩有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看谁都深情,他在林佑面前单膝下跪,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好像来者是他求而不得的爱人,而后将鲜花双手捧上,微笑道“尊贵的殿下,愿您收下这束玫瑰,它来自清晨的瓜尼耶尔星系,跋涉千山万水来到您手中,但在我眼中,它远比不上您半分。” 第三军一片哗然。 当事人林佑“。” 在无人知道的角落,他已经要裂开了。 虫族的雄虫似乎都喜欢浮夸的咏叹调,雌虫也都是情话高手,没人觉着对着见了两面的雄虫大说情话有什么不对,所有都紧盯着林佑,想看三殿下的反应,毕竟他的态度或许会决定兰恩的命运和第三军的归属。 系统悄然在屏幕上显示剧情,提示道“您应该取过这束花,将它狠狠丢弃到地上,踩上两脚,将花瓣碾烂,并且倨傲地表示抱歉了少将,我最讨厌的就是玫瑰。” 林佑早知道剧情,也知道为了任务他必须完成,可真到了要做的时候,他还是有点犹豫。 大庭广众之下,这便是将兰恩的脸踩在地上碾了,林佑的教养不允许他做这种事。 在长久的沉默中,冷汗从兰恩的额头滑落,没入银发之中,他狠狠掐住掌心,尖锐的疼痛从手掌蔓延,堪堪止住双腿的颤抖。 太近了。 柑橘的香气若隐若现,他们刚刚完成初次标记,这时候的雄虫对雌虫有致命的吸引力,即使刚刚注射过药剂,肌肉细胞仍不满足,叫嚣着靠近,这是原始且本能的冲动,兰恩几乎拼尽全力,才克制住去牵林佑的手 。 “够了接过去,快”生理性的颤抖让兰恩浑身难受,他咬牙切齿的想,“然后甩开,踩烂,摔再我身上,什么都好,不要再站在这里了” 系统也催促“宿主,你迟疑的太久了。” 林佑微顿,伸出手接过了玫瑰。 还未等兰恩反应,林佑忽然松开手,任那绽放的玫瑰跌落于地,花头散落一地,而后他一脚碾了上去。 帝国的皇子神色娇矜,语气里满是倨傲“很抱歉,兰恩少将,您知道我最讨厌的花就是玫瑰。” 第三军一片寂静。 帝国的雄子都十分骄纵,几位皇子尤甚,常年养尊处优有求必应,大皇子二皇子都是挑剔难伺候的人物,看样子三皇子也不例外。 兰恩却微微松了口气。 他的身体叫嚣着靠近,灵魂却仿佛飘在半空冷眼旁观,带着早知如此的释然。 几乎在两秒之内,他便重新扬起笑容“殿下,您喜欢什么,我和我背后的柯莱特家族会倾尽全力,提您拿到想要的一切。” 兰恩无时无刻不展现着手中的筹码,提醒林佑就算不看他的面子,也需要考虑他背后的家族。 林佑居高临下“我想要的所有” 兰恩微笑“是的,您想要的所有呃” 林佑骤然俯身靠近,此时两人的距离还不到二十厘米,柑橘清甜的香气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肌肉瞬间酸涩发软,让兰恩几乎摔倒在地。 两缕银发狼狈地滑落,兰恩瞳孔微缩,林佑的面孔在他眼前放大,雄虫抬起手,指尖落在了鸢尾胸章上面。 林佑道“我不喜欢玫瑰,但我喜欢另外一种花,少将能割爱吗” “” 兰恩艰难挤出微笑“当然,您尽管开口。” 林佑“我喜欢纯白鸢尾,那么请问这枚胸章,少将能送给我吗” 兰恩瞳孔一缩。 第 38 章 访问 “” 兰恩一时愕然,摸不准林佑的意思。 他胸口的胸章是第三军少将的徽章,上绘有繁复的纹理,纯白鸢尾在荆棘中勃然怒放,既代表着经久不衰的柯莱特家族,也代表着帝国骁勇善战的第三军。 家族的徽章有独特的意义,当一位雌虫将家族的徽章送给雄虫,代表着他以家族名义起誓,向雄虫宣誓效忠,可雄虫向雌虫讨要 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林佑拒绝了他的玫瑰,却示意他献上鸢尾,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喜欢鸢尾,几乎等同于在说“我,林佑,愿意接纳柯莱特家族的鸢尾少将,想要与他结缔婚姻。” 与此同时,这枚胸章同样代表着第三军的荣耀,兰恩心中千回百转,莫非雄虫想让他将家族双手奉上,而后剥夺他的职位,将他养于后室 “” 德文目瞪口呆,第三军鸦雀无声。 林佑抚摸着徽章边缘,略感失望“不行吗” “不,当然可以。”兰恩取下胸章递给他,再抬眸时,桃花眼里只有存粹的迷恋,所有的思虑都消被隐藏在湛蓝的眼瞳之后,他温声道“这枚胸章能得到您的喜爱,是我和柯莱特家族的荣誉。” 做完这一切,兰恩微笑着站起来,看也没看地上价值千金的玫瑰,而是彬彬有礼地对林佑伸出手“请允许我为您引路。” 作为狂热的追求者,他应当时时陪在林佑左右。 兰恩虽然做出了动作,却没指望林佑搭理他,毕竟雄虫就是这样难伺候的生物。 他打算等林佑挥开他,便知情识趣地后退两步,拉开和雄虫的距离,离开信息素的笼罩范围。 林佑却没动作,抬眼瞟了眼小说。 原主打落玫瑰后直接走了,兰恩没邀请,也就没写他牵没牵。 在林佑的字典里,没写可以随意发挥。 他垂眸看了眼那皮革手套包裹着的手,指节根根分明,皮革看上去也光滑柔软,完美符合制服控的审美。 反正没写,想握就握了。 林佑便矜持地伸出手,直接握了上去,与兰恩十指相牵。 第三军“” 雄虫是一种很难搞定的生物,有些极其厌恶生理接触,这种直接上手的,他们没见过。 不少人目瞪口呆,表情魔幻,不是说他们少将在疯狂追求三殿下吗这看着不像是单恋啊 兰恩手臂肌肉不受控制的一跳,薄薄一层手套无法阻隔信息素的传递,柑橘的香气逸散在空气中,他的指尖微微颤抖,险些没掩饰住失态。 心中困惑不已,可兰恩面上丝毫不显,只是好好地握住了林佑,装作受宠若惊的模样“我为殿下引路。” 他们穿过第三军的演武室和练习场,雄虫一般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兰恩也就简略一说,林佑敷衍地嗯嗯几声,视线落在了一台类似太空舱的仪 器上。 蛋形的金属壳子极具科技感,大小可供一人平躺,脑部有一承托平台,连接了密密麻麻的导线。 兰恩道“那是特质的精神海连接仪器,用于远程操作飞行器侦察巡航。” 林佑颔首,心道“如果全息游戏仓发明出来,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在演武室和练习场后面,还有座小型成列室,兰恩道“这里记录陈列了第三军过往的战绩和勋章。” 他们这些皇子不上战场,访问也就是走个形式,也不会有谁对战绩和勋章感兴趣,兰恩将流程过的飞快,几乎没介绍几句,就领着林佑要走。 林佑却拉住他,饶有兴致道“等等。” 他将视线落在了陈列室尽头的全息影幕上。 这里整齐排列着了大大小小的投影幕布,循环播放着第三军杀敌致胜的片段,林佑看得那一幕是个人视频,银色长发的将军战袍浸满鲜血,衣衫褴褛破碎,可一双蓝眼睛却在幽暗的宇宙中熠熠生辉,他握着把闭锁式手枪,压枪瞄准一气呵成,弹道精准到不可思议。 林佑恍惚间,看见了他操纵的电子老婆。 他在星际战争中的操纵主角开枪时,银白的制服划出漂亮的弧度,差不多也是这个模样。 兰恩跟随着他的视线落在影幕上,微微一顿,嘴唇开合,他那说惯了咏叹腔的伶俐口舌不知为何哑然,许久没有说话。 德文本来随侍在身后,看见兰恩的表现暗暗跺脚,干脆上前一步,直接将他们少将挤开了。 “三殿下。”德文殷勤地凑到林佑身边“这是我们少将的著名战役,23区驱逐战,在这场战役中,我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举捣毁了23星域最大的黑市窝点,少将也正是在这场战役中拿到柯莱特家族继承者之位,被尊称为鸢尾少将的。” 兰恩微不可查地皱眉。 他不愿意林佑在陈列馆待太久,帝国的皇子娇生惯养,几乎没见过鲜血,而这里的画面大多血腥暴力,尤其他这一副,二皇子就曾在参观陈列室时失态呕吐,他并不希望这样难堪的事件重演。 可林佑饶有兴致“黑市他们售卖什么” 游戏中也有虫族黑市设定,但现实里他第一次听说。 “呃”这个话题有些敏感,德文擦汗,却不得不回答,“主要交易品是违规制作的信息素针剂,您知道,由于悬殊的性别比,信息素针剂一直供不应求,呃,黑市会制作一些不合格的针剂,假冒正规针剂流通,赚取大额利润。” 林佑“有什么不同” 他虽然看了小说,但小说是报社文,侧重点一直在主角如何如何惨,对星际背景描述模糊,林佑还挺感兴趣。 “呃,”德文汗都下来了,虽然林佑贵为皇子,可这些情报是不公开的机密,他小心斟酌措辞,“黑市里有非法的制作和添加,可能带有成瘾性,如果注射,雌虫可能会” 兰恩打断“够了,德文。” 他眉间带着冷色,像23区边境终年不化的冻土寒山,可看向林佑时,居然又换成了深情温和的模样,“看了这些,殿下应该累了,我们去用餐吧。” 说罢,他向林佑伸出手“请殿下随我来。” 这时,林佑面前的突兀升起荧蓝光点,系统适时提醒“您有一句台词。” 按照原文,他在参观完陈列室时,他应该嫌恶地皱眉“血真是有点恶心。” 林佑“” 他不情不愿。 虽然黑市的事情没讲清楚,但毫无疑问,第三军和兰恩都为之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以此换来帝国边境的和平,可这个时候,作为储位的继承人,他却要说“血真是有点恶心” 眼看着乖巧的宿主开始不配合,66催促“宿主,请记住60的完成度。” 一旦完成度过低,不但宿主可能死亡,小世界也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偏移。 林佑微顿。 兰恩还握着他的手,态度彬彬有礼,眼神眷恋深情虽然是装的,可掌心的温度确实滚烫灼热,令人不忍松开。 “好吧。” 林佑叹气,反握住兰恩的手,轻声,“血真是有点恶心。” 兰恩一顿,表情没有任何波动,甚至露出了礼节性微笑,他端着惯常的咏叹腔“是吗很抱歉我的殿下,让您有了不好的体验,我们移步餐厅吧,厨师已经为您准备了” “可是你们也真的很厉害。” “” 虚伪的社交辞令堵在嗓子中,某一瞬间,兰恩几乎以为他幻听了。 他的嗓子轻微发哑,还没等他想好如何接这句话,林佑又指了指幕布,赞叹道“兰恩,你开枪的样子很漂亮。” 这是一句真情实感的赞叹,林佑自己也玩枪战游戏,星际战争仿真度极高,所有的动作都可调,为了带给粉丝最好的观看体验,哪怕一个最简单的切换弹夹的动作,林佑也练了无数遍,可哪怕那样,他操纵的模型做相同的动作,也远不如兰恩漂亮。 沉默,还是沉默。 兰恩惯常于应付虚伪的社交,他是柯莱特家族独挑大梁的长子,向来长袖善舞滴水不漏,可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应对这样的赞美。 三殿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幕布,表情是纯然的惊艳和赞叹,不含半点虚假。 兰恩扭头,半响后才道“谢谢。” 他甚至忘记了标准社交词令是“感谢您的赞美。”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身后的德文面露狐疑。 不是说三殿下倨傲娇矜,很难搞定吗 不是说初标过后,信息素都吝啬给予吗 不是说来第三军团是为了找茬吗 访问都进行一半了,茬呢茬在哪儿啊 丢了玫瑰转头拿走鸢尾,嫌弃血腥又夸人漂亮可幕布上的兰恩不正是血糊拉茬的吗三殿下还盯着看那么久,到底是嫌弃恶心 还是觉得漂亮啊 而林佑的脑海里,系统也要死掉了。 “啊啊啊啊啊宿主你在干什么啊” “没有这句台词啊啊啊啊啊” 林佑不以为意“小说本来也不会记录每句台词啊,每个人每天说那么多句话,小说中只有涉及剧情发展的才会写下来,那我合理扩展一下,可行的吧” 66“是哦。” 林佑“而且该说的台词一句不少,评分应该挺高才对。” 66“” 说得好有道理,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 林佑委婉“而且你知道我是主播,有时候说话比较快,这也是一种职业习惯。” 主播要和粉丝交流,不能冷场,一边打游戏一边感谢老板,还要介绍游戏情况,林佑已经算话少的了,还是经常想到什么说什么。 他们说着,已经走到了军部食堂。 接下来,林佑需要品尝军部食堂,并且和第三军的高层友好交流。 每次皇子访问,用餐都是麻烦的环节,军部的食堂不可能像皇室那般精细,菜品无论口味成色都远远不如,没到这时,大皇子二皇子都难免给脸色。 众人绕着圆桌落座,兰恩为林佑一一介绍。 “这位是斯里特少将,这位是格利尔少将” 虽然是皇子到访,但第三军也不可能全员出来陪他过家家,不少高层刚才没有露面,但这次用餐他们来得很齐,除了兰恩,还有其他几位少将。他们有些与兰恩关系亲近,有些则不然,比如最开始的两位斯里特和格利尔,都分属于其他势力。 众人的目光在兰恩和林佑脸上巡视,猜测三皇子的态度。 如果三皇子态度亲昵,证明兰恩有机会获得特赦,那他们也依旧认这个长官,但如果三皇子态度不好,那接下来就免不了一场争权夺势腥风血雨了。 前半程过于顺利,林佑始终没有发难,兰恩紧绷的神经却不敢缓和,倘若这餐饭出了意外,前面功亏一篑。 他站在林佑身边,温声试探道“希望我能有为您布菜的殊荣。” 林佑颔首“当然。” 用餐环节小说着墨不多,只有一个情节,就是兰恩布菜的时候没掐准林佑的喜好,被林佑抬手打掉了筷子。 可实际上林佑真不知道那道菜得了忌讳,小说也没写,他好养的很,没菜的时候吃几天方便面也能活,兰恩夹什么他吃什么,等吃的差不多了,林佑抬起筷子,啪嗒一下打落了兰恩的手。 林佑眸色冷淡“别给我夹,我不吃” 筷子铛地一声撞上餐盘,随后落地,斯里特格利尔同时抬眼,整个餐桌一起屏住呼吸。 来了 兰恩动作一顿,可这情况已经比他想象的好了太多,他只愣了刹那,便含笑着站起来,刚要道歉,却见林佑慢条斯理地抽出餐巾,轻轻擦了擦手。 他抬眼看向兰恩,语调清浅,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我吃饱了,你给自己夹就好了,不必给我夹。” 他漫不经心的靠坐到椅子上,指了指餐盘,命令道“你吃。” 兰恩微顿,旋即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隐晦地看向对面的斯里特和格利尔,果然看见了他们略带失望的表情。 访问进行到这一步,已经差不多收尾了,林佑一个半社恐人强装外向社交一天,电量告罄,其他几位高层也相继告辞,兰恩起身提林佑拉开座椅“殿下,我送您出去。” 皇子的星舰还停在第三军团门口。 林佑打了个哈欠,在老管家的陪伴下返回星舰,这艘数百米的舰船点火启动,在虚空中拖出荧蓝色的烟火,几个起落,彻底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德文抱臂站在他身后“信息素的仿制还做吗你们牵了这么久,信息素给够了吧” 兰恩垂眸脱下皮质手套,丢进德文怀里“做,这个也拿去匹配分析。” 手套直接接触雄虫的皮肤,沾满了信息素。 他远眺星舰消失的方向“时至今日,三皇子并未许诺娶我。” 执行日近在眼前,倘若无法拿到赦免令,一切都是徒劳。 第 39 章 跪下 德文叹了口气,将手套塞进分析仪器,他熟练地调整参数,机器轰鸣着启动起来,容器中升腾起雾化的水汽。 德文拉了张椅子,在兰恩面前坐下来“不要对分析结果抱太大希望,高阶雄虫的信息素分子结构一直是技术难点,更何况现在时间紧迫。” 现在仅仅是初次标记,兰恩对信息素的依赖已经初见端倪,一旦深标,市面上所有针剂都将对他失效。 兰恩没什么表情,只道“黑市上那个制作法子,你还保留着吧” 德文操纵的手一顿,旋即敛下眸子,继续手上的活计“留着,但用那玩意,后果你得想清楚。” 黑市上针剂存在巨大缺陷,短暂的舒缓只能维持数年,数年过后会成百上千倍的反噬,如饮鸩止渴,早些年流通的时候,第三军有不少雌虫不慎购买,最后挣扎着死去。 兰恩却道“几年时间,足够了。” 分析室静悄悄的,一时没人说话。 德文揉了揉眉心,岔开话题“刚刚路过陈列馆,我看那日子,忽然发现23区驱逐战也快三周年了。” 兰恩微叹“时间过得真快。” 他不喜欢陈列馆,那里的气氛过于沉重,要不是林佑到访,这馆的大门都不会开。 “是啊,真快。”德文点开日历,上面有个标红的小点,写着祭拜二字。 他拉开凳子在兰恩面前坐下来“对了长官,我打算请年假往边境走一趟,赶着纪念日,去趟行星坟场。” 所谓行星坟场,是23区边境一颗巨大行星的星环,当飞行器在太空被击落,失去动力,变形凹陷的金属就如同一具具棺椁,包裹着驾驶员的遗骸,漫无目的地漂流在宇宙中,当他们流浪到行星附近,便会被行星引力捕获,同岩石碎片和宇宙尘埃一起,组成绚烂的星环。 星环结构复杂,无数尖锐的碎片不规律地运动着,没有谁能深入内部将同伴的遗体带出来,于是他们便永久留在了星环内部,太空不具备氧气和水分,连尸体都难以腐朽,他们会定格着死亡时或惊恐或安详的表情,随着行星重力潮汐缓慢旋转,化为宇宙中最孤寂的坟冢。 每年纪念日,德文和兰恩都会驾驶飞行器,随着行星坟场一同旋转,而后在小型巡航舰满载鲜花和美酒,遥控着它开入星环之内,聊以寄托。 兰恩道“今年情况特殊,我便不去了,你连我的酒一同送过去吧。” 德文点头,苦笑一声后拍了拍兰恩的肩膀“希望我回来时,能接到你和三皇子婚讯的好消息。” 嫁给一个性格不明,喜好不明的皇子到底是不是好事,没人说得清,但对兰恩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林佑从第三军回来,就一头扎进了床上。 装了一上午贵族皇子,他的社交能量完全耗尽,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66戳了戳躺尸的宿主,担忧地问“您还好吧” “还 好。”林佑翻了个身,腰后被某硬质物品硌了一下,他掏出来,是兰恩那块胸章。 胸章纹路复杂,荆棘鸢尾彼此缠绕,银白金属泛着阵阵寒芒,冰冷肃杀,提醒着持有者它的主人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少将。 林佑捏着翻来复去地看,想起他是想用这个建模给电子老婆当装饰的,又想起换了世界,他的游戏存档已经不在了,便叹气“说起来,这个世界是不是没有类似的游戏” 他兴趣爱好单一,平常消磨时间,最喜欢的就是打游戏了。 系统问“您说星际战争那种枪战争霸类吗稍等,我为您查询。” 他连接星际网络,操纵爬虫提取关键字,片刻后回复“您好,没有,但我找到了一款类似的,是军队的训练系统,通过您今天看见的睡眠舱和大脑相连,可以与其他士兵将官对战,系统内置枪击模块,飞行器控制模块,同时为了保护士兵隐私不招致报复,匹配阶段可以自定义模型,和星际战争有七层相似。” 林佑“。” 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潜入军部玩人家训练系统,感叹了虫族娱乐项目单一后,便放弃了打游戏,躺回床上。 66适时飘出来,询问道“您想看电影吗我存储了数百部呢。” 都是它和前一任宿主谢某精挑细选仔细评鉴后留下的精品。 林佑点头,挑了部不烧脑的爱情喜剧,看到一半,光脑滴了一声。 兰恩的消息弹出来“冒昧打扰,我的殿下,离开半个小时,您是否安然到家了呢” 他依然尽职尽责s着狂热追求者。 这话当面说,林佑肯定起一背鸡皮疙瘩,但放在手机上说,就有种玩语c的错觉。 系统道“宿主,根据原文,你要说,别来打扰我。” 林佑秒回“别来打扰我。” 还没等兰恩措辞,他接着秒发,补充道“好晚了,我要睡觉了。” 这话暧昧模糊,既可以解释为“永远别来打扰”,也可以解释为“今天好晚了,明天再发吧。” 兰恩动作一顿。 他完全跟不上林佑的手速,三殿下前后两句语气截然不同,第一句是烦闷暴躁,第二句却并不像生气,他迫不得已删掉了仔细编辑的道歉辞令,改成“那祝您晚安,我的殿下。” 系统扫了眼聊天界面,啧了一声“心机,头像都换了。” 林佑点开聊天界面,兰恩的头像是张在厨房摆水果的照片,这张照片显然精心设计过,阳光从斜45°扫下,人物微笑的弧度恰到好处,袖子挽起露出小臂最漂亮的一截,围裙系得极紧,刚好勒住腰部的线条,餐盘的水果用了猕猴桃柑橘和西柚,配色饱满却无害。 系统“他可能参考了雄虫最喜欢的色彩指南,我在这本书里抽取到了和照片配色完全一样的色阶。” 单看这张,兰恩真是非常的贤妻良母。 林佑细细打量,若有所思 “那他之前的头像是什么样子的” 这头像完全不是小说里兰恩的处事风格。 系统访问大数据,从犄角旮旯里拽出一张,放在显示屏上这张。” 照片里的兰恩穿纯白制服,配枪,银发高束在脑后,又被凛冽的狂风吹起,他的神色孤高冷漠,像悬崖上盘桓的苍鹰,只露侧脸,没看镜头,却自有凛然肃杀之意。 林佑“哇” 他有点被钓到了。 再切回光脑,看现在切西柚那张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林佑斟酌片刻,打开聊天框,又秒发一条,意味深长道“照片很漂亮。” 他指之前的那张。 系统侧目“你现在不社恐了。” 林佑道“网上聊天嘛。” 他是什么人,是张口闭口被人叫老婆,也叫无数人老婆的主播,面对面不敢乱说话,打字他可半点不虚。 “” 光脑许久没有动静 兰恩顿了很久,似乎没想到林佑会这么快注意到照片,随后斟酌着回复,一如既往的咏叹腔“感谢您的赞美和喜欢,下次您到访,我会注意为您准备欢迎水果的。” 林佑可以想象,要是兰恩面对面说这话,他定然语调矜贵斯文,礼节一丝不苟,如同教养最良好的贵族,可放在光脑上聊天,就有点搞笑了。 到这里,对面依然显示输入中。 林佑就没回,只好整以暇地看着,看兰恩还能说什么。 或许是林佑的正面回复给了他乘胜追击的机会,而柯莱特家族的雌虫向来善于把握一切机会,兰恩还厚颜无耻地补充“厨艺是雌虫必备的技能,这是我的居家日常,期待为您献上餐食的那一天。” “噗” 林佑扣上光脑,笑得直不起腰。 他捶了两下枕头,对着那张严肃冷漠的侧脸照片欣赏片刻,保存收藏,正打算洗澡睡觉,手边光脑又突兀地响了一声,弹出通话邀请。 这回却不是兰恩,备注写着父亲。 系统提醒“哦,是原主的雌父,第七军团和第一军团的共同领导者,军部现存的三位上将之一,霍伊尔上将,原文小说你们即将见面,这应该是世界自动补全的剧情。” 原文只说两人要见面,中间的联络过程自然省去了。 林佑微顿,这一串头衔听的让人头大。 系统“您不必紧张,原主雌父军务繁忙,最近才刚回首都,和原主交际并不密切,他不会看穿您身份问题的。” 林佑古怪道“交际并不密切,那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他按下接通。 面容端正严肃的中年人出现在视频中,一身海军蓝制服,似乎刚刚从军部回来,肩头挂满肩章,他并不年轻了,灰蓝的头发里混了丝丝银白,眼神肃杀的厉害,一看就是身居高位,执掌生杀予夺之人。 林佑率先打招呼“雌父,晚上好。” 男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瞬间柔和下来。 他上下打量林佑,嘴角浮现了丝丝笑意“我的佑佑终于是成年了。” 故事开始,三皇子刚刚成年,而虫族的成年是一个坎儿,外貌性格都会发生变化。 系统“霍伊尔将军刚刚回首都,他还没有见过成年后的你。” 林佑左思右想,打算接一句“确实。”又听他雌父忽然长叹一声,怅然道“佑佑也到了结婚娶雌君的年纪了。” “” 林佑猝然一惊,露出了见鬼一般的表情。 虽然已经穿越了,但这话和过节回家家长催婚有八成相似,林佑条件反射脑门出汗,随即尬笑道“啊是吗” 剧情没这段,只能自由发挥了。 霍伊尔画风一转,又道“听说你最近和科莱特家的兰恩少将走的很近” “是的。” 霍伊尔露出些许不赞同“他不是个好选择。” “我之前在军部见过兰恩,那孩子或许是个好将领,心机不浅又步步为营,却不是个宜室宜家,安于内室的,他自己的想法太多,意念太杂,虽然柯莱特家族的财富确实令人觊觎,但在这方面,你还要斟酌一下。” 霍伊尔停顿片刻,补充道“你压不住他。” 林佑当然知道他压不住兰恩,他也没想压住兰恩,小说里的少将一如那荆棘缠绕的鸢尾,世俗的教条束缚的越深,他越是绽放,若是压住了,那便不是兰恩了。 林佑本来安安静静听霍伊尔讲话,帝国的雄虫不需要对雌父如此尊敬,但他依然保留着前世的习惯,可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打断了“恕我直言,我不认为这些是缺点。” 他皱起眉头“不宜室宜家,安于后室,可军雌本来就不该这样,父亲您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没有想过献祭一切,完全奉献给我雄父吧” “” 当然不会有任何人出生就想着将生命献祭给谁的,只是虫族信息素太过霸道,根植血肉,无可奈何罢了。 林佑抿了抿唇“况且我看过兰恩开枪了,很漂亮。” 言下之意,他并不希望兰恩改变什么。 霍伊尔一顿。 帝国的将军按着眉心,颇有些怅然若失,片刻后才道“你确实长大了。” 骄纵的皇子成年后忽然变了模样,霍伊尔打量着他,说不出是宽慰还是感叹。 他叹了口气“我也好久没见过你了,叫上兰恩,我们一起吃餐饭吧。” 孩子对兰恩颇有好感,他总要亲自把关。 兰恩接到邀请时,正准备送德文上飞船度年假。 第三军不隶属于当世三位上将的任何一位,但地位所限,三位上将都有资格差遣他,霍伊尔上将的消息直接发到了光脑,用词冷冰冰不带任何情感,只说“下周五,和我一起用餐。” 他甚至没有用一个“请”字。 兰恩眼疾手快地叉掉消息,却还是被德文看了个正着,德文微微一愣“三殿下的父亲” 兰恩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估计是来立威的。” 他追三殿下追得高调,玫瑰和鸢尾的传言闹得满城风雨,如今所有匿名论坛的八卦版块都有人谈论,三殿下的父亲不可能不知道。 德文一略思量,啧了一声“下周五,这日子选的,你恐怕有点难过了。” 初标过后,漫长的不适期高达两个月,而距离上次兰恩接触林佑的信息素,也过去小半个月,手套和大衣上的残留损失殆尽,以至于兰恩不得不加大了注射的药量。 这个时候,要他和林佑共处一室,就已经十分难过了。 兰恩道“我只希望他不要让我在三皇子身边跪两个时辰。” 这是虫族古老的立威习俗,和人族落后山区喜欢让新娘坐簸箕,美名其曰磨性子一样,虫族也有不少雄虫热衷于这样立威。 跪两个时辰没什么要紧的,他没那么脆弱,要紧的是空气里会弥散着雄虫的信息素,会对他照成致命的吸引,可是那点信息素除了撩拨身体,又远远不够满足,只会让苦闷更加苦闷,难耐更加难耐,在这种情况下克制本能冲动,面见长官还要维持礼节,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可是一旦失礼,婚事将更加阻碍重重。 德文揶揄道“那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你跪了两个时辰然后上将告诉你不合适,让你离他家孩子远点。” 兰恩不可置否“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以柯莱特家族的财富,兰恩有把握让林佑收下他,况且以三皇子最近的表现,甚至夸赞了他照片,应该还是对他有好感的,至于中间的波折难以控制,他只得一一承受。 说起这个,兰恩忽然道“德文,你的审美不错。” 德文一愣“” 兰恩“你挑的照片三殿下很喜欢。” 德文得意一笑“那当然,这是数据分析雄虫喜好的结果。” 时间流水般过去,兰恩每日周转处理公务,眨眼之间,周五就到了。 他一丝不苟地打理好外貌,将银发一根根束好,挑了件低调不出错的礼服,又在血管中补了三只针剂这是药理允许的最大药量,而后才提着一束纯白鸢尾,施施然上了飞行器。 期间,他反复确认霍伊尔给的地址。 皇室聚餐一般在私人官邸,可霍伊尔上将选在闹市的一处商圈之中。 兰恩将飞行器开到商圈附近,微微皱眉头,这里来往的都是年轻人,穿着休闲服饰,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倒是他肩配勋章一身正装,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完全不像是上将会选择的场所,那挑中此地的,就只能是青春年少的三殿下了。 兰恩暗自揣测着三殿下的品位,他整理好衣摆皱褶,心道“希望这两位不要荒唐到让我在商场当众下跪。” 否则第二天所有论坛的头版头条都被他预定了。 他来到预定的商铺,这里已经提前清场了,服务人员核对他的姓名后露出微笑,道“请随我来。” 兰恩颔首进入,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室内装潢。 竹席铺就的地板,跪上去不难受,室内通风顺畅,空气流通正常,信息素能很快逸散出去。 服务生将他领到了最里面的隔间。 两扇推门向外移开,露出屋内场景,三殿下和上将分坐两侧,屋内没有凳子,两人都跪坐在蒲团上,中间围着一铜质小火炉,正咕咚咕咚冒着泡泡。 系统“宿主,台词。” “唔。” 林佑将肉片拨进火锅,在升腾的雾气中朝着兰恩招招手“少将,跪下来。” 他笑眯眯地补充“跪到我身边这个蒲团上。” 为了这句台词,他可特意挑了两个小时,才挑中了这间带榻榻米的餐厅。 第 40 章 撒娇 兰恩有一瞬间的怔愣。 来之前,他设想了很多情况,比如霍伊尔上将对他不满意,又有意刁难,比如三殿下想要立威,存心磋磨,他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可当房门拉开,只有亚麻编织的蒲团和咕嘟嘟冒泡的铜炉,以及一个穿休闲服,懒散跪坐的殿下。 淡淡的柑橘香气弥散在空气中,三殿下正用筷子夹起纤薄的肉片,放进乳白的汤汁里。 不像是皇室聚会,倒像是普通人家叙事唠嗑。 三皇子带他面见长辈,却挑了这样一个场所 林佑招招手“过来呀,愣着干嘛” 他拍了拍身边的蒲团“来这儿。” 兰恩敛下眸子,在林佑身边跪坐下来,这蒲团里包了棉花,触感柔软,久跪也不会难受。 林佑指指桌对面的人“这是我父亲,霍伊尔上将,你应该认识。” 他又指兰恩“父亲,这是兰恩。” 林佑跪得歪东倒西,兰恩却跪得很直,他对着霍伊尔欠身,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感叹道“上将,能获邀和您一同进餐,这是我的荣幸。” 霍伊尔挑剔地打量着他,点了点林佑的方向“兰恩少将,并非我邀请你一同进餐,是三殿下邀请。” 兰恩维持着动作,转向林佑,微笑道“当然,能得到三殿下邀请,更是我的荣幸。” 林佑夹肉的筷子停在空中“吃菜,吃菜。” 来虫族这么久,他始终没法习惯这边贵族的社交礼节,比起现在笑容标准的兰恩,他还是觉得高马尾配枪,神色冷淡的兰恩好看 林佑将锅里最后一片肉片捞走,旋即要往里面下菜,手中一轻,盘子已经被兰恩接走了。 少将跪直了身体,温声道“请让我来吧。” 林佑只得道“好。” 兰恩便接过了所有下菜和布菜的工作,动作优雅得体,一丝不苟如管家执事,林佑刚刚吃完一片肉,旋即碗中就会出现另外一片,一场下来,他倒成了三人中吃的最快的。 等茶水饮完,兰恩殷勤添茶时,林佑不得不推开他,反手将一枚丸子丢进他碗里“你自己吃,我吃不下了。” 兰恩下意识抬眼,霍伊尔上将好好坐在对面,目不斜视,似乎没有关注到这边。 他便优雅地对林佑道谢“感谢您的抬爱。” 丸子咬在口中,汁水爆开,味道意外的不错,但兰恩眉头一跳,旋即死死抿住了唇。 信息素。 初标过后的雌虫,尤其是初标过后又被冷落半月的雌虫,对信息素太过敏感,当柑橘的气息弥散在空气中,又悠悠飘过来,甚至在狭小的空间将他笼罩时,兰恩几乎维持不住姿势。 霍伊尔上将隐晦地打量他,忽然开口“兰恩,我记得你军校的成绩是全a,包括最难的曲率光学和量子,但是你并没有选修厨艺和美术,对吧” “” 毕竟他昨日才自夸过宜室宜家。 兰恩能感觉到林佑扭过头,正饶有兴致地朝这边看来,他无声坐直身体,露出得体的微笑,不着痕迹地辩解“是这样的,最开始这两项与我的职业规划不符,但经过后期的坚持学习,我的这两方面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霍伊尔上将点点头,又问“那你如今最擅长的菜式是什么” “” 林佑差点笑出声。 兰恩微微咬唇,难得感到一丝难堪,他的唇色本略显苍白,却因为牙齿过分用力,硬生生逼出一点嫣红,旋即又微笑道“是这样的上将,我” 做菜这东西,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饶是口舌伶俐如兰恩,也编不出子丑寅卯,他真打算如何告罪,林佑忽然扒拉了一下霍伊尔上将的袖子。 “好啦好啦。”他打断“我不需要兰恩做饭,我有管家的呀,做饭再好吃能好过皇宫的厨师吗” 兰恩这种腰细腿长的漂亮军雌,好好穿制服,踏着军靴上战场就可以了,林佑可不想把对方困在厨房,太伤眼。 林佑招来服务员,强行岔开话题“你好,请问有没有甜点,给我来块小蛋糕。” 霍伊尔看着两人,浅笑一声,移开了视线。 兰恩微顿,敛眸吃菜。 三殿下在维护他 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还有点荒谬,自从他公开示爱追求林佑以来,论坛里就他和帝国三殿下的关系撕得腥风血雨,指责他倒贴攀高枝的不在少数,甚至很多人信誓旦旦,说林佑只是贪图柯莱特家族的财富,一旦婚姻落定,兰恩的后半生绝对凄惨无比。 兰恩对此不置一词,因为他同样是如此预设。 春风一度,是他设计在先,钱财利诱,也是他筹谋规划,他与林佑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无非各取所需,林佑求财,他求时间,等完成了应尽的事业,他自当赴死。 可当着霍伊尔上将,三殿下又确实是亲昵维护的态度。 兰恩心中理不出头绪,微感烦闷,肉菜送进嘴中,尝不出什么味儿。 身边有道视线,存在感极强。 林佑一直在看他。 系统适时提醒“宿主,你的肢体接触呢” 原文中有一段亵玩的戏码,就在霍伊尔上将的面前。 “噢。”林佑慢吞吞伸出手,两根指头点在了委地的银发上。 系统“” 林佑理直气壮“身体接触,又没说那里接触,头发不是身体的一部分吗” 系统“” 它自闭地关闭屏幕,不想说话。 兰恩头发很长,现在松松束起,发尾便落在了榻榻米之上,像一截泛着粼光的缎子。 林佑在霍伊尔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挑起了那缕银发。 他轻轻摩挲着,将它们绕在指尖,又用指腹轻碾着散开,像是乐师拨弄着琴弦,鉴赏家把玩着古董 。 银发是柯莱特家族的象征,兰恩也同样自矜于这独一无二的发色,他每回出门,都会将长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松松束在同色的发带里,可贵族间交往点到即止,无数人夸赞过他的头发,却没有一个会像林佑这样,大大方方地捻着把玩。 头发没有神经,可被人这样捏在手中挑弄着,兰恩浑身不自在,柑橘味的信息素越发浓郁,似乎顺着发丝传递过来,他一时头脑昏沉,轻轻咬下舌尖,才凭借疼痛维持理智。 好想,再靠近一些。 好想,拥抱。 霍伊尔上将还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话题天南地北,既有军旅也有家庭,还涉及文化地理和政治,似乎在全方位考察兰恩是否合格,兰恩也始终面带微笑,举止从容得体,只有他自己知道,信息素的影响有多大,超量注射的代替品在真正高阶雄虫勉强不堪一击,连暂时压制都做不到,他的手臂肌肉痉挛胀痛,接连咬了几次舌尖,都未能完全清醒。 而就在林佑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的时候,系统不得不提醒他“宿主,强度不够。” 这样下去到不了60。 林佑“还差多少” 系统“不多,你碰碰皮肤应该就够了。” 系统任务关系生死存亡,林佑敢悄悄搞小动作,却不敢直接违背,他的视线在兰恩身上悄悄扫了一圈,寻找下手的地方。 少将穿着正装制服,从头到脚都好好地裹住了,要碰到皮肤有点难度。 兰恩脊背绷地更直。 作为军雌,他对视线非常敏感,林佑那挑剔打量的视线一落下,他便察觉到了,兰恩暗苦笑,心道“倘若现在再来点信息素,我恐怕要当场失态。” 他难以断定信息素的引诱是无心之举还是刻意逼迫,也不清楚三殿下具体的意图。 却见林佑手指微动,触碰到了手腕处的皮肤。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这是一个很绅士的动作,朋友间也不突兀,可对濒临崩溃的雌虫而言,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难受。 他竭力维持着风度,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林佑正碰着他的手,瞬间便感受到了:“兰恩你怎么了” “没事。”兰恩微笑,自尊不允许他在长官面前出丑,军雌强大的自制力压下一切不适,他镇定自若“室内温度有些高了。” 兰恩说没事,可手底的颤抖做不了假,林佑狐疑片刻,旋即想到了小说中兰恩的性格,他嘀咕“我可不会信你说没事的鬼话”,而后直接敲了敲系统“兰恩怎么了,小说有这段吗” “有的,原文少将也失态了,但你做的远没有原主严重,按理说不应该啊,我查查。” 海量数据流从系统中流过,片刻后,66道“查询到了匹配结果,信息素超敏,噢我的天啊,宿主,你和少将的匹配度比原主还要高,高得有点不可思议了,他对你的信息素很敏感。” 林佑霍然放下筷子。 他不是本土居民,不知道信息素超敏有多可怕,但他知道小说中的兰恩曾因此生不如死,原主就已经这样了,那假如他的匹配度还要更高一点呢 霍伊尔上将诧异抬眸,便听林佑飞快道“今天到这里吧,我好累,想回去休息。” 雄虫总是想一出是一出,骄矜任性的,霍伊尔丝毫不感到奇怪,只微微点头“好。” 他转向兰恩“那就请少将送佑佑回家了。” 兰恩的后背湿透了,可面容依旧平静,他彬彬有礼地颔首“当然,上将。” 两人起身离席,来到商场停车场,兰恩坐上驾驶位,诚心实意地庆幸选购了带有自动驾驶系统的飞行器,他将脸埋藏在阴影里,用微颤的手操纵仪器,好几次没能点中目的地,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渗下,兰恩维持着礼节微笑着道歉“抱歉,我的殿下,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我” 一双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林佑托住他的脸,将他从阴影里带出来,看清了少将如今的模样。 额前的银发已经湿透,一缕缕相互粘连,湛蓝的眼睛虚无空茫,脸色苍白,唇色也苍白,在皮肤相处的刹那,他急促地喘息一声,声音沙而哑。 藏不住了。 兰恩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他无比痛恨这种与生俱来的生理特征,可此刻却别无它法,只能任由雄虫掰过他的脸,将所有狼狈暴露在舱室刺眼的白光下。 林佑倒吸一口冷气“很难受吗” “” 当然难受,但兰恩不能这么说,这非但不会引起雄虫的同情,还可能招致更加过分的亵玩。 兰恩自嘲般微笑,恍惚间却记起了学校中教授的标准流程,在长久的折磨中,先人早已总结出了一套规律,如何让着难挨的日子舒服一点。 即使是这种课程,他也是学得最好的那个。 于是,他执起了雄虫的手,放在唇边,绅士而轻柔地落下一吻,在确定林佑眼中没有厌弃后,才呢喃出声“我的三殿下” 他的目光深情专一,语调缱绻温柔,好像面前这个只见过几面的雄虫是他追寻三世的情人,是他苦苦寻觅的爱侣,而他为之痴迷,为之倾倒,为之奉上一切。 兰恩在狭小的舱室中单膝跪地,行了个骑士礼,他近乎虔诚地注视着林佑,而后张开唇瓣,“殿下,是的,我有点难受,因为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我不知道您是否想我思念您那样思念我,但每天晚上,我都那样期盼着与您再次见面” “兰恩” “希望我没有冒昧。”兰恩握着他的手,他几乎维持不住跪姿了,腿部的肌肉也开始发软痉挛,可他的目光依旧平稳,“但是,殿下,我有一个小小的心愿,不知道您能否满足” 林佑“你说。” 兰恩在他的掌心蹭了蹭,扬起一个迷离的微笑“我想向您求一场欢愉,可以吗 ” “” 系统已经将超敏的治疗方案打在了屏幕上,最简单的方法是接吻睡觉等交换,但兰恩明显和他没有感情基础,他怕兰恩不愿意,其次是去医院注射抑制剂,其实在他们说话的间隙中,66已经接管了飞行器的操作系统,他们正将速度拉到极致,往最近的医院驶去。 林佑看了眼导航,晚高峰商圈附近拥堵,天空密密麻麻全是飞行器,导航部分道路成红色,预估最快还要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他很怀疑兰恩现在的状态能不能挨过去。 见雄虫并不说话,兰恩那双湛蓝的眸子微微暗淡。 他脱力地跪坐于地,银白的头发都失了光彩,在身体的苦闷中,他的精神却漠然地想“没用吗即使这样恳请,也没用吗” 对一般雄虫而言,一位少将这样表示臣服,心甘情愿献上一切,早就该动心了。 可林佑稳稳当当坐在原地,只有两种可能,要不是他看穿了兰恩拙劣的把戏,有意钓着他折磨一番,要不干脆是他厌恶兰恩,对鸢尾少将的身体没有丝毫兴趣。 无论是那种情况,对兰恩都是很差的消息。 他微微闭了闭眼,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挽回“抱歉殿下,是我唐突了,我只是情到深处,实难自禁,请您原谅我的冒昧唔” 林佑抵上他的唇珠,强迫他闭嘴“下次很难受的时候,这种客气的套话就不要说了。” 他俯下身,凑了过去。 吻,细碎的吻。 湿热的吻袭上唇角,林佑轻轻在少将的下唇处舔了舔,尝到了一点鲜血的腥味那里刚刚被兰恩自己咬破了。 林佑心道管兰恩愿不愿意呢,反正按照原文,他们这婚结定了,不管有没有感情基础,兰恩都得乖乖嫁过来。 信息素铺天盖地地冲入口腔,柑橘的气息溢满飞行器,像是初夏午后暖融融的阳光,兰恩好像泡在热水里,身体舒适又放松,四肢懒洋洋地不愿意动。 但他很快发现,林佑简直青涩的过分,帝国尊贵的三殿下几乎没有接吻的技巧,只是凭借本能舔舐吸允,兰恩微微一顿,旋即放开牙关,引着林佑唇齿缠绵,他压抑着掠夺信息素的冲动,动作却难免焦急,失去了应有的克制,不多时,居然隐隐占了上风。 “” 林佑恨恨咬了他一口。 不重,没出血。 舌尖的隐痛让兰恩清醒过来,他仍未餍足,半个月的克制和过量注射的针剂都让他对信息素极度敏感,这个绵长的吻便如饮鸩止渴。 该如何讨要更多呢 系统已经悄悄更改了路线,将目的地医院换成了皇子府邸。 林佑被亲得七荤八素,还有点缺氧,做为一个1被0亲成这样,实在有失脸面,放在前世,是要被他朋友和粉丝嘲笑一年的程度。 林佑有点恼怒,恨恨摸了把嘴唇,问“你够了吧” 语气不算和善,有点凶。 如果是之前,兰恩已经干脆利落地道歉了,但他向来懂得如何把握机会得寸进尺,他将视线落在林佑身上,三殿下在几位皇子中容貌最为出众,是一种矜持尊贵的好看,现在他脸上染着薄怒,也并不摄人。 似乎羞恼更多,没有很生气。 兰恩忽然想试探一番,试探林佑之前对他的纵容,到底是不是错觉。 他于是扬起脸,依旧是虔诚的模样,而后执起林佑的手,又在手背上落了一个吻。 林佑警惕“你到底要干嘛” 兰恩将脸贴在林佑掌心,眷念地蹭了蹭,银白的长发蹭过指尖,像什么撒娇的大型动物。 他轻声问“殿下,若我说,还不够呢” 第 41 章 伤痕 柯莱特家族的雌虫善于利用美貌,兰恩轻轻蹭着林佑的掌心,湛蓝的眼睛像天穹或是海洋,如果有其他雌虫在此,就会发现他的单膝跪地的姿势也是极其标准的,漂亮的下颚线条恰到好处地露了出来,而顺着纯白的制服往下看,腰腹的弧度也一览无余。 兰恩轻声呢喃,试探着开口,依旧是咏叹腔“三殿下,今夜的月色如此美妙,或许我们应该呃” 他正要说些更优美的情话,却被人直接捏住了脸颊。 林佑扯着他脸颊上的软肉往外拽,橡皮泥似的捏圆搓扁,将少将好好一张俊美的脸庞捏成了包子,恨恨道“不准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 兰恩自诩了解雄虫,这种生物纵情声色,沉迷享受,喜好恭维的话语,他的语音语调都恰到好处,不应该招到雄虫的厌恶,甚至来说,他根本不知道是哪种语气招来了厌恶。 林佑浅浅叹气。 他看着兰恩,少将依然半跪在地上,眉头极力舒展,却仍旧不自然地蹙起,似乎忍受着苦痛,银发在汗水的浸润下反射着丝质的光泽。 他推开舱门“随我下来吧。” 飞行器已经停在了皇子府邸的停机坪上,管家早早发现了这里的动向,带着侍者在旁恭候,他们为林佑取下大衣外套,递上水和毛巾。 兰恩浅浅松了口气。 赌赢了。 三殿下确实对他有好感,至少能容忍这些小小的请求。 兰恩冷静地评估着现状,心道“婚后的生活应该不会太难过。” 他端起笑容,正要跟上林佑,小腿却酸涩发软,一个不查,居然直接朝前方跪了下去。 林佑扭头,虚虚扶住他“没事吧” “没事。”兰恩微笑着站起来“抱歉,有些失礼了,请三殿下恕罪” 兰恩这习惯与其说是贵族礼仪,不如说是一种自我保护,似乎只有端着这仪态,他才能获得浅薄的安全感。 习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扭转的,林佑懒得和他多说,便上手扣住兰恩的腕子,直直将他推到了卧室之中。 他将兰恩仰面推倒在了床上,上下审视,似乎在想从哪里下嘴。 需要信息素,可是到底需要多少信息素,又怎么给呢 兰恩配合地躺在床上,他卸下所有防备,袒露出柔软的腰腹,他眷念地看着林佑,唤他的名字“三殿下,我想,我好想” 最后几个字被暧昧地隐去了,吞在唇舌间,钩子一般惑人。 林佑抿唇,心道“说谎。” 兰恩根本不想。 虫族的情爱不总是愉快的,甚至很不愉快,骄矜的雄虫有很多折腾人的方法,鞭子、拘束环或是其他的什么,雌虫们为了获取信息素忍气吞声,咽下一切苦果,这些折腾人的方法或许对兰恩不算什么,但问题是,他现在很难受。 难受到连单膝跪地的姿 势都难以维持,难受到下飞行器都会踉跄,在这种时候来一场粗暴的情爱,绝不是他愿意承受的。 他只是觉得,他必须承受。 因为这是获取足够信息素的唯一手段。 而在林佑伸手推他时,他瞳孔微微一缩,虽然很快便放松身体任人施为了,可林佑还是看见了。 “” 或许是林佑的表情足够冷淡,甚至在抿唇,兰恩半直起身体,他仓促地审视了一下自己,虚虚笑道抱歉,有些狼狈了,我可能需要整理片刻,请三殿下稍等。” 现在的他发丝凌乱,嘴角破了个血口,脸色想必也不是很好看,确实不够体面。 兰恩说着,便想从床上下来,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可他现在甚至站不稳。 林佑抿唇啧了一声,将他仰面按倒了,第三军的少将如今软的像块泥,一戳就倒。 在兰恩讶异的眼神中,他接着俯身覆压上来,将手指插入那头银发间,指腹轻轻摩梭,兰恩便微微颤抖起来,而后他被压在床上,交换了一个又一个绵长的吻。 林佑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学生,学什么东西都快,他直播星际战争没打多久就上了国服排行,就连接吻,居然也进步神速,加上身为1的好胜心,林佑不允许自己亲不过兰恩。 而兰恩纸上谈兵地学过些理论,属于理论王者,实践还真没有,他对付菜鸟林佑还行,但林佑一旦上手,他便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只能浅浅喘息。 林佑怕信息素给的不够,一个深吻复一个深吻,兰恩已经彻底没有力气了,林佑将他从制服里剥出来,像拨开礼物的包装纸,他只是解开了扣子,却没完全脱下制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 兰恩不知什么时候轻颤了起来,雄虫指尖拂过勋章和绶带,又拂过冷白的皮肤,那上面又淡粉色的伤疤,都是战场上留下的,伤口早已愈合结痂,只留下浅淡的印记,可指腹摸上去,兰恩却觉得很痒。 林佑问“是不是很疼” 那么长的疤,他简直不敢想象是受了多重的伤。 兰恩喘息一声“不疼。” 对着似乎在好奇的雄虫,他强打精神介绍自己身体“这枚疤痕是23区驱逐战留下的。” 林佑摩挲着伤疤,右手在他肩胛处轻轻点了点“我看见了,是这枚勋章吗” 在左肩之上,有一枚金属纪念章,用珐琅镶嵌着23区纪念的字样。 兰恩神色迷离“是” 当年他站在台上授勋,是这身制服这枚勋章,台下是军雌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彼时他是第三军的鸢尾少将,是柯莱特家族最骄傲的长子,而如今他躺在雄虫身边浑身瘫软衣衫大开,居然还是这身制服,这枚勋章。 兰恩苦笑,一种微妙的涩然溢满胸膛,可还来不及反应,他已无暇顾及。 林佑俯身,吻了那枚伤痕。 伤痕处的皮肤烫的惊人,凹凸不平的疤痕似乎平 空长出了神经,在信息素的作用下敏感地吓人。 林佑从锁骨开始亲,他没实操过,略显笨拙,只是细细安慰着这具颤抖的躯体,等兰恩终于平静下来,他才将指尖放在了扣子上“可以吗” 兰恩一愣,旋即微笑“当然,请。” 三殿下已然比他想象中温柔太多,而军雌一向善于忍受,接下来不会太难受。 可是 可是为什么,有点舒服 兰恩和林佑的第一次很仓促,林佑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兰恩不得法,全靠硬来,两个人都没有多舒服。 可现在 信息素超敏是一把双刃剑,如果得不到满足,身体会像发高烧那样难受,可如果获得了足够的,精神海便会被一一理顺,连带着以往的暗伤也舒缓不少,精神和身体都像陷在云端,每一处肌肉都舒缓着放松,轻飘飘又暖洋洋。 兰恩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身体内部的苦闷终于消失,抽搐疼痛的肌肉也安分下来,信息素终于足够了。 林佑翻身,打了个哈欠。 本来只是普普通通吃个饭,结果吃成这个鬼样子,林佑心中抱怨,虫族真是个麻烦的种族,弄得他都困了。 听见动响,兰恩偏头看他,三皇子就睡在身边,清秀的眉眼半阖上,显得温和又无害,他小声打着哈欠,似乎有些困倦 兰恩“殿下” 他的语调放得很轻,很柔,林佑却不想聊天,翻身滚进被子,往松软的枕头上一躺,含糊道“我要睡觉了。” 他抬手关灯,临睡前,倒还没忘给兰恩匀一截被子。 被子沾着些微的体温,空气中弥散着柑橘味的信息素。 在一片漆黑中,兰恩像身旁看去,林佑呼吸清浅,面容恬淡,柔顺地黑发顺着脸滑下来,似乎已经睡着了。 兰恩定定看了他,伸出手,在脸颊上蜻蜓点水般一碰,又烫到了似的收了回来,垂眸顿了很久。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林佑是被光脑地通讯请求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往床头摸索,便有一只手取过光脑,替他扣在了手上。 “殿下,是您父亲的来电。” 林佑睁开眼,看见了霍伊尔上将端肃的面容,而兰恩从一边取过衣服,想要帮林佑穿上,如同一尽责的贴身管家。 林佑还不至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到这种地步,他示意不用,绕到旁边阳台打电话“雌父” 霍伊尔上将叹气“这个点还没起,佑佑,你的作息越发古怪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林佑尬笑。 主播这职业,就注定了他的作息不可能好。 他们寒暄两句,霍伊尔上将视线掠过床铺,微微定格,还没说话,林佑便侧身挡了一半,上将欲言又止,却最终没说什么,只道“等下过来一趟吧,你成年礼典礼的细节,我们得商量一下。” 三皇子刚刚成年,他的成年仪式都将在三个月之后举行,届时虫皇会亲自为他划分领地,封授爵位。 林佑挂了电话,再返回卧室时,兰恩已经起了,他走出房门,少将制服绶带一丝不苟,正端着餐盘为他布菜。 他似乎铁了心和管家抢生意。 林佑没有被伺候着吃早餐的习惯,银发少将身姿挺拔地站在面前,微笑道“早上好,三殿下,您昨日睡的好吗” 林佑哈欠一声“早上好,兰恩少将,托你的福睡得很好。” 兰恩道“那是我的荣幸。” 昨夜狼狈的鸢尾少将似乎不复存在,他又变成了清冷漂亮的模样,为林佑布菜的姿势优雅得体,甚至顾及到了他吃饭的速度。 等林佑吃完,打算前往霍伊尔上将住所的时候,兰恩上前为他披上风衣,系好围巾,他挨得极近,几乎和林佑肌肤相贴,少将谨慎地观察着林佑的反应,见他没有排斥,眉眼见的笑意越发浓厚。 兰恩忽然俯身“我可以像殿下讨要一个早安吻吗” 林佑想了想,昨日都亲成那样了,也不差着一下,便踮起脚,在兰恩脸颊上落了个轻吻。 “给,你的早安吻。” 吻夹着信息素,让脸颊微微发热,兰恩系围巾的动作一顿,复又状似轻松地问“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林佑心道剧情里兰恩的冷冽如刀不爱说话,怎么现在一个要求接一个要求,他嗯了一声“你说。” 兰恩俯身替他整理领子,轻不可闻“殿下会娶我吗” 若是平常,兰恩绝不会问类似的问题,或许是昨日细密温吞的,亦或者霍伊尔上将面前的回护,兰恩不自觉便问了出来。 毕竟他最开始接近三殿下,就是为了婚事和赦免。 林佑微顿。 小说里的是娶了,但并不是现在,他们之间还有很长一段剧情要走,现在这个时间点,林佑没法轻易说出口。 三殿下的迟疑和停顿异常明显,兰恩瞬间便察觉了,他苦笑一声,旋即又用礼节性的微笑替代,他装作无知无觉“殿下不必苦恼,若是没有定论,我” “兰恩。”林佑打断,他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眸子,表情异常认真,“我当然会娶你,可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 兰恩袖子中的手不自觉握紧,面上却依旧平静“那该是什么时候呢”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三皇子贵为皇储之一,惦记他的雌虫可不止一个,况且雄虫心思多变,倘若一夜春宵后都无法拿到承诺,之后只会更难。 林佑思索片刻,道“两个月后。” 这是小说原文,也是必须还原的剧情。 兰恩眉头一跳。 他的审判日,也就在两个月后。 第 42 章 典仪 兰恩垂眸,脸色有些难看。 两个月后是审判日,可雄虫却说要那时才娶他,中间但凡出了差错,后果很难预料。 可任由心中千回百转,兰恩还是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他继续替林佑理围巾,动作耐心细致“那我静候阁下的佳音了。” 他甚至不问林佑理由。 林佑摸摸鼻子,有点不敢和那双湛蓝的眼睛对视,兰恩那竖起的领口下还有吻痕,可他却不肯许诺婚礼,宛如一个朝三暮四的渣男,可小说剧情摆在这儿,前半段就是兰恩大献殷勤,三皇子不清不楚地吊着,中间穿插诸如罚跪一类的惩罚,一直到婚礼结束,才进入下一个篇章。 可惜林佑没法说。 他含含糊糊和兰恩道别,上了飞行器。 “” 兰恩拢住外衣,将所有情绪压在温和地假面下,和管家道别,往少将府邸去。 期间,他拿出光脑取消静音,取消的一瞬间,无数条消息塞了进来,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光是德文一人,就给他发了近五十条消息。 855“兰恩你结束了吗” 935“还没有结束吗你不会在罚跪吧” 1017“三皇子有说什么吗他同意娶你吗” 刚刚“我的天,我一个晚上没打通你电话,什么情况你还活着吗,活着吗兰恩三皇子让你跪了一晚上” 兰恩言简意赅“活着。” 德文秒回“我天,你遭遇了什么,三皇子把你怎么了人没事吧” 兰恩捏光脑的手一顿。 他遭遇了什么 一张柔软的蒲团,一顿还算合心意的火锅,无数个吻和一夜好眠。 柑橘的气息还萦绕在身边,让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若不是雄虫最终也没有给与承诺,这就是兰恩数年来最舒服的一天。 然而这些不足为外人道也,兰恩含糊“没事,我很好,你到了吗” “刚刚到23区附近,我能看见坟场了。” “嗯,祝你旅途愉快,代我向逝去的故友问好。” 到这里,对话似乎结束了,他们同时下线,旋即,切换了第三军独立的卫星频段,频道经过三重加密,除了第三军高要,没人能连接。 德文“我用祭拜做借口,不知道第二军的老东西们信没信,该死的,我刚过23区边境飞行器就被盯上了,对方跟得很隐蔽,用了隐形涂装,我的电磁波雷达完全失效了。” 他装载的仪器都是帝国最新科技,要屏蔽雷达的检索,绝不是随便什么黑市星盗能做到的。 兰恩“注意安全,如果他们伪装成星盗袭击你,我也只能认下了。” 德文“我戏做了全套,刚刚买好酒,明天放飞行器祭奠,然后伴飞坟场,一旦察觉他们靠近,我会立刻返航。” 兰恩点头“有情况立刻通知我。” 他们又同时下线,切回了聊天频道,一切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两人若无其事地又闲聊了几句,等兰恩到了第三军办公区,准备下线,德文才又问“对了,霍伊尔上将还满意吗你的婚事敲定了吗” 兰恩苦笑一声“没有。” 这事情还有得磨。 当天上午,林佑就赶到了霍伊尔上将住所。 皇子的成年典仪是帝国中很重要的仪式,大到日期的选定,小道座次安排,霍伊尔上将一一过目,他将安排表递给林佑,问“有不满意的吗” 林佑垂眸,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怀特利亚姆。 兰恩的前未婚夫。 小说前期,怀特和林佑两个人扛起了虐主大旗。 成年典仪也是大虐点,届时,除了三皇子,另外两位皇子,以及兰恩那位重伤的前未婚夫利亚姆家族的唯一雄子,怀特利亚姆都将到场。 根据小说时间线,怀特之前都在家中养伤,这回是他伤后第一次露面。 虽然如今缺乏铁证,但怀特已经将兰恩当作罪魁祸首,各种风言风语喧嚣城上,原主也有所耳闻。 他们两人中,怀特是心怀怨恨,而林佑一方面眼馋柯莱特家族的财富,另一方面他虽然和怀特不熟,但对兰恩伤害雄虫的行动极为不满,有心折腾,于是一边用婚事吊着兰恩,一边默许怀特种种过分举动。 如果林佑没记错,成年典仪上便会有一场极过分的羞辱,而三皇子将作壁上观,并不言语。 林佑不喜欢这类型的小说,大段大段羞辱性的描写他看不下去,看了个大概匆匆跳过,现在宴会当前,却不得不将小说翻出来重读一遍。 霍伊尔上将见他看着邀请名单久久不语,询问道“有谁你不想邀请吗” 林佑摇头“没有。” 剧情要求,这些人必须到场。 霍伊尔上将点头,又问“那其他的安排呢有要修改的地方吗” 林佑对虫族的贵族礼仪一窍不通,随便看了两眼便丢到一边,让上将自行敲定,他则在上将的府邸里逛来逛去,颇为新奇。 霍伊尔上将功勋卓著,是虫族当世最有名的将领之一,功勋章有足足放满了一整个卧室,林佑挨个看过去,感叹原主的老爹实非常人,最后在卧室正中间的蛋形仪器边停了下来,试图开机。 他在第三军的陈列室里见过这个,是军部模拟训练的仪器。 霍伊尔上将发现儿子似乎想要躺进去,他颇为头疼“佑佑,你在干什么” 林佑抬头“我能试试吗” 听说模拟仪器和人族的枪战游戏很像,如同全息版本的3a,他想试试手感。 霍伊尔“这个不是用来玩的。” 军部系统做得非常逼真,一枪下去血肉模糊,他害怕吓到林佑。 林佑“就一下下,可以吗” 霍伊尔上将就一个独苗苗,虽然因为工作聚少离多,却也是捧着长大的宝贝,而现在林佑坐在模拟器前,半趴在上面找电源,琥珀色的眼睛期待看着他,软声软语地征得同意,殷殷切切地询问可以吗” “”。 霍伊尔上将板着脸,“可以。” 他替林佑将疼痛等级调到最低,切换练习模式,军部的系统都是实名注册的,但霍伊尔上将是军部最领导者之一,他可不管实名不实名,利用管理员权限为林佑凭空捏造了一个小号,嘱咐道“玩一玩就出来,玩久了头晕。” 林佑随便选择初始数据,而后进入系统。 霍伊尔上将还在旁边,他不敢玩得太厉害,就只是试了试枪,打固定靶,地球的枪械技术和星际时代不可同日而语,星际无论是后座力,换弹方式,还是其他参数指标都有了长足的进步,一把小巧的手枪就可以打出类似狙击枪的效果。 林佑选了把银质的全自动手枪,姿态轻松自然,他抬手,舒展手臂,瞄准,扣动扳机 脱靶了。 枪械的手感很重要,星际的枪支对林佑而言确实手感陌生。 可脱靶反而激起了林佑的好胜心,他在这方面有超乎寻常的天赋,动态视力极度敏锐,反应力异于常人,别人瞄准靠经验,林佑瞄准靠感觉,一般动作游戏他一把上手,二把将操作摸得七七八八,五把之内熟悉,十把就敢上高端局,否则也不会直播两个月,就打上星际战争的国服排名。 林佑将面前的十几把枪挨个拎出来,一一试过手感,十分钟之内无人指导,他打静态靶已经能稳在七环。 系统啪啪鼓掌“宿主有点东西。” 林佑“小意思。” 他正打算继续往下试,霍伊尔上将敲了敲舱门“佑佑,晕不晕” 很多雄虫都会晕3d视野。 林佑还想玩,可原主是个骄矜任性、见血就晕的弱鸡殿下,他也不敢和原作人设差距过大,便打开舱门爬出来,装模做样地揉揉额角。 “好晕。” 霍伊尔上将不赞同的看着他“我就说你不适合这个东西,快出来吧,中饭已经准备好了。” 林佑翻出舱门,殷殷切切看着他,轻声“雌父” 霍伊尔“” 他警惕“你想干嘛” “我成年了,可你还没送过我生日礼物我想要生日礼物” “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要这个游戏舱啊不,这个军部的训练舱。” “” 霍伊尔上将木然看着他。 林佑期待回望。 他们互相对视,上将继续木然,林佑继续期待,两秒钟后,上将败下阵来。 军部的最高领导者头疼地扶额,示意林佑自便,于是林佑指挥侍者,将上将的训练舱直接拖走了,拖到了 皇子的宅邸。 大中午的,他也没心思睡午觉,直接躺进游戏舱,66帮他绕过上将的账号,重新注册了一个。 66“初始模型你要什么样子的” 林佑纠结片刻,很小声地问“可以用我的电子老婆吗” 66“可以。” 它替林佑导入数据,不多时,一为个高腿长,银发蓝眸的漂亮美人便出现在了系统中,林佑试了试手感,给人物命名“一枚柚子君”这是他的主播名。 他用了不到三十分钟通关默认教程,对着真人模式手痒了一会儿,没忍住,进入匹配大厅,在等候的过程中,世界频道一直在刷新,不断有聊天飞过去。 匹配模式为了防止报复,大部分都是匿名,只有少部分将领因为个人风格过于突出,或者昵称太显眼而人尽皆知,现在大厅中讨论的,正是第三军的少将兰恩。 “我去,兰恩少将怎么回事,到底谁惹他不开心了,今天和疯了一样。” “少将今天心情很差啊,我看着他那张冰山冷脸都害怕,感觉下一秒就要把我压上审判庭活剐了。” “从中午开始打,打到快下班还不下线,少说三十来把了吧。” “刚刚被少将一枪爆头” 66跟着林佑,在虚拟系统中,它模拟成了一个机器人挂件,戳戳林佑“你要去匹配吗” 林佑面前,兰恩始终温和守礼,进退有度,如同一位教养良好的绅士,可林佑知道那并非真正的兰恩,他捏住手中银白色的手枪,跃跃欲试。 系统电子音在耳旁炸响,“您已匹配完成,本组匹配id分别为,纯白鸢尾、钢铁雄心一颗柚子君。” 以林佑目前的资历,本来轮不到他匹配兰恩,可兰恩杀了一下午,杀得其他人没人敢上场,好久才凑齐一组,这才轮到了他。 这模拟系统有点像真人cs,自动分组,活到最后的获胜,系统模拟了宇宙中各种极端环境,这局是原始森林,老树的虬结的枝桠遮天蔽日,树根和各种低矮灌木盘踞于地,纵横交错。 林佑玩过类似的游戏,但全息模式还是第一次,他的隐匿水平一般,枪法时准时不准,加上对雨林环境不熟悉,进游戏几分钟,就被兰恩抓了个正着。 少将湛蓝的眼睛冷冷注视着他,冰寒如同无机质的宝石,表情淡漠地可怕,他干脆利落地抬枪,银发束成的高马尾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林佑,皮质手套下的指节微弯,手枪随之响动 砰。 火光从枪管响起,林佑下线。 66点评“宿主,你的老婆有点猛啊。” 林佑饶有兴致“还真是。” 兰恩在他面前温良恭俭让,一副谦和矜贵的模样,在军部却是这种风格 他再次上线,申请匹配。 这回的地图是海边废弃小城,由于匹配人数过少,他依旧和兰恩分在一组。 这回林 佑反侦察意识强了些,也渐渐习惯了全息系统的走位,他坚持了一刻钟,再次被人堵在了荒芜的小巷中。 兰恩站在废弃钟楼之上,枪口直直对着角落,狂风扬起他纯白的风衣,肩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反射出灿金色的光芒。 他扣下扳机。 一颗柚子君下线。 林佑“我还就不信了” 他再次匹配。 这回他操作更加纯熟,基本没有空枪,坚持了二十多分钟,系统耳听八方,也为他了一些辅助,他的一枚子弹甚至擦过了兰恩的袖口,崩落了兰恩的蓝宝石袖扣。 但弹夹耗尽,还是被堵在了角落。 扳机扣下,一颗柚子君再次下线。 林佑的好胜心完全被激了起来,他正打算再来一把,管家叩响了房门,轻身问道“殿下,晚饭准备好了,您要享用吗” 饭还是要吃的,林佑点击下线,从训练舱里翻出来,他坐到餐桌,正要执起刀叉,光脑微微动了一下。 兰恩“晚上好,我的殿下,虽然仅仅过去半天,我已经有些思念你了。” 配图是一束鲜花,主花材是玫瑰和鸢尾,四周插有青绿色的雪柳和新鲜柠檬叶。 林佑放下筷子,意味不明“噢” 思念你可是刚刚在游戏里连爆我三次头。 兰恩“我为您准备了一束鸢尾花艺,希望您喜欢。” 瓶中的鲜花舒展漂亮,玫瑰和鸢尾都是主星不常见的昂贵品种,花瓣娇贵,是当天从原产地空运过来的。 林佑“我喜欢,很漂亮,这是你准备的吗” 雄虫喜欢柔和的配色,不少雌虫会选修家居美学,但显然不包括兰恩,对方两分钟前才从匹配中出来,而这插花分了上下许多层次,高低错落,搭配得当,除了主花还有不少枝叶细小的配花,如此复杂的花艺要是两分钟能插完,花泥都得插出火星子。 兰恩绕开了这一话题,只说“期望它能给您带来片刻的好心情。” 林佑隔着屏幕,都能想像银发美人矜持的语气,他哑然失笑,回复“当然,谢谢。” 兰恩松了口气。 三皇子虽然没立刻同意婚姻,但态度还是温和的,应该对他有所好感,不至于春宵过后立刻厌烦。 兰恩彬彬有礼,谨慎回复“感谢您,这是我的荣幸。” 他的客套词越用越多,林佑隔着屏幕,都能感知道兰恩的紧张,对方似乎为他早上的拒绝而心有不安,这才一边在对战系统发疯,一边小心翼翼试探他的态度。 对话到这儿本该结束了,但林佑思考片刻,还是多说两句,全当安抚“我即将举办成年礼,届时会邀请你,记得参加。” 对面很快回复“当然。” 似乎打字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 兰恩完全不知道如果按照小说剧情,他将面对的是什么,鸢尾少将的尊严会被丢弃于地,像那束被林佑踩烂的鲜花一样,碾入泥土。 林佑轻轻叹气。 他愁眉苦脸地翻开小说,心道“又得想想怎么演了。” 第 43 章 管教 时间转瞬即逝,在等待成年礼的过程中,有一大段剧情的空白,林佑就吃吃睡睡,和霍伊尔上将联络感情,然后天天上线打匹配。 他进步飞快,再没有空过一次枪,枪法准的出奇,短短几天内打上了高阶段位,而“一颗柚子君”这个名字也悄然传播开来,赫然成了论坛中许多人讨论的对象,不少人明里暗里打听,问这是哪一军新来的高手。 66不存在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林佑打游戏打得是开心,可他身份一旦暴露,他们下面的剧情台词也不用走了,整个人设全盘崩坏试想一个娇矜任性的雄虫,在军部模拟系统中混得如鱼得水不亦乐乎,还手法狠辣枪枪爆头,这他娘的是什么鬼人设 为此,66给林佑的身份糊了三重加密,严防死守,在高维层面顶尖科技的加持下,别说这些小兵,就算霍伊尔上将来查,也查不出端倪。 可林佑打了那么多次,再也没有匹配到兰恩。 第三军的少将军务繁忙,他不常出现在匹配中,但威望极高,林佑偶尔和其他队友聊天,提到兰恩,所有人都面露钦佩,但钦佩过后,又是一声声的惋惜。 他们摇头叹气“兰恩少将,实在是可惜了。” “被指控伤害雄虫,这样大的罪过,若在审判日前三殿下不松口娶他,就是摧毁精神海流放的结局。” 彼时林佑正在等匹配结果,队友推了推他“你说,三殿下会松口吗” 林佑含糊“也许。” 没人在意他的回答,叹气声此起彼伏,有人长吁短叹“就算嫁给三殿下,也不一定是什么好结局。” “就算拿到豁免权,利亚姆家族也不会罢手,少将注定被剥夺军权,困于三殿下的后室。运气好点,得到三殿下垂怜,相夫教子了此一生。” 旁人插嘴“那如果运气不好” “嘿,要是运气不好,就是被绑在地下室日日亵玩,三殿下高兴了赏点信息素,不高兴就吊着,非死即疯的下场。” 即使有特赦,审判日过后,兰恩也算不上法律意义上的自然人,他依然有罪,作为三殿下手中的玩物,比最低等的奴隶还不如,这种事,虫族见得多了。 林佑没说话。 小说中的兰恩就是遭遇了第二种。 只不过他比其他人想象的坚韧很多,宁愿忍受钻心之痛,也要注射劣等药剂,彻底离开主星,死于远征战场。 又有人悠悠叹气“说实话,兰恩少将当时选择追求三殿下,我就感觉很奇怪,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宁愿骄傲着死,也不会甘愿卑躬屈膝,屈居人下才对。” 这话立刻得到全场的赞同。 “是这么说没错。” “我当时也以为少将会直接自尽的。” “” 附和声此起彼伏。 林佑眉头微微一跳。 小说是报社文,全程着重描写主角的悲惨遭 遇,如何从天之骄子跌落余地,如何折断一身傲骨,可完全忽略了背景,也没交代主角动机。 林佑托下巴,思考“66,是有点古怪啊。” 以小说中兰恩的通透,以及前期三殿下对他的态度,兰恩不难猜到婚后会遭遇什么,既然他并不怕疼,也并不怕死,为什么不干脆一开始就远赴战场,埋骨它乡,好过平白受一顿磋磨折辱 那现在他来了,在原文剧情不大改的情况下,兰恩也会死吗 林佑胸腔一跳。 他垂眸道“标记一下,我回去再翻一遍原文。” 66“已为您添加第168处注释。” 所有注释都是这两天加上的,林佑已经快把原文翻烂了。 成年礼是小说重点剧情,有大段大段的台词,还有语气和表情描写,林佑演技烂的可以,他只能分门别类做好笔记,一一揣摩,等他将所有重点都拿捏了,也差不多到了宴会开场。 这日是年末最后一个休息日,首都出了大太阳,货运飞船从种植星系一车一车地拉来了香槟玫瑰和百合,将皇家庭院装饰一新。 宾客陆续进场,霍伊尔上将一一招待。 林佑换了身纯白燕尾服,坐在宴席主桌,他身边是帝国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人都是小说背景板,其中大皇子和兰恩的柯莱特家族有旧怨,其余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林佑端着临时临刻学来的贵族仪态,矜持地和宾客们一一见礼,他远远看见了兰恩,银发少将一身军礼服,挺阔的布料勾勒出腰身的形状,他对着林佑微微一笑,躬身行礼,用口型说“成年快乐,我的殿下。” 兰恩的眼睛很漂亮,当他专注看着你的时候,仿佛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值得他注目,桃花眼里满是深情,林佑不自在地垂眸,再抬眼,兰恩已经在侧桌落座了。 在这种场合,他还没资格和帝国皇子同桌。 所有人到齐,林佑绷着念了两句场面话,他表情木然,仿佛梦回大学演讲现场,好不容易说完了台词,便自顾自地落座。 皇室宴会,除了吃饭,更重要的是交际联谊,贵族们三三两两聚在花园中,互相交谈打趣。 兰恩抿了一口红酒,独自坐在角落。 自然是不会有贵族来找他聊天的。 他现在身份敏感,审判日过后,无论三皇子态度如何,鸢尾少将都将被剥夺军权,跌入尘埃,他要不被处刑流放,要不养在后室,而他的家族也将归三皇子所有,在其余贵族看来,兰恩和死人无异。 而死人是没有交际的必要的。 兰恩乐得清闲,视线远远落在林佑身上。 尊贵的三皇子在霍伊尔上将身边乖得不行,他被一群军政高层团团围住,这些人都是霍伊尔上将的老朋友,各个军团的中流砥柱。 兰恩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看了一会儿,余光中却见有个瘸腿雄虫大踏步走来,他微微一顿,暗叹“还是找来了。” 落座的时候 ,他可刻意挑了个偏僻角落。 来人一瘸一拐,身边跟了五六个高壮的年轻雌虫,他一脚踹翻兰恩面前的桌椅,惊奇道“兰恩你竟还敢来” 正是怀特利亚姆。 兰恩不想来,但他如今正在追求林佑,林佑开了口,他不得不来。 他站起来,将酒杯放到一边,行礼道“阁下。” 利亚姆一只手还缠着绷带,似乎大病初愈,他挑剔地打量着兰恩,将人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冷笑道“多年不见,鸢尾少将还真是一如往常的漂亮,也难怪刚刚伤了我,就敢攀附三殿下。” 兰恩叹气“不管阁下相不相信,那事与我并无关系。” 怀特利亚姆只冷笑“这事儿你说了可不算。” 事到如今,没有第二嫌疑人,不管是不是兰恩动的手,利亚姆家族必须拿到交代。 怀特看着兰恩,鸢尾少将长得很好看,他也是真喜欢,若不是兰恩当机立断解除婚约找上林佑,他已经以未婚夫的名义将人困于后室,折磨发泄,以报心头之恨了。 到手的美人就这么飞了,怀特越发恨得牙痒痒,他露骨的视线掠过兰恩全身,似乎在考虑从哪儿下嘴。 然而视线掠过领口,看见那隐隐露出的些微红痕,怀特一愣,忽然怒意暴涨,猛地踹开桌子“好啊兰恩,当年订婚后我邀请你上床,你倒是三贞九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说什么必须要留到婚后,我还以为你们柯莱特家族的雌虫教养有多好,品信有多清高,结果听说刚跟三殿下两天,就迫不急爬了人家的床” 拒绝怀特,又主动追林佑,算是把怀特的脸按在地上踩了。 “” 柯莱特家族在首都素有美名,不仅仅因为财富,也因为严苛的家教,兰恩一直恪守礼节自持身份,只除了引诱林佑的那一次。 只有那一次,他别无选择。 兰恩一言不发。 事出有因,他抵赖不得。 怀特利亚姆嗤笑一声“真是下贱,未婚夫昏迷不醒,转头爬三皇子的床,我明天就该通知首都所有报社,让他们拿出头版头条,好好记录一下我们的兰恩柯莱特科莱特家族的独子,第三军的鸢尾少将,到底是个什么腌臜东西。” 家族和军队同僚就是兰恩的死穴,利亚姆盯着他,可兰恩神色如常,他视线空无地落在远方,灵魂似乎与分离,怀特没看见想要的反应,于是眯了眯眼“不说话怎么,你不同意” “没有。”兰恩敛眸,居然微笑了起来“您教训的是。” “我教训的是”怀特利亚姆眼中阴狠更盛,他撩开桌上的酒杯,玻璃杯滑落于地,乒乒乓乓碎了个干净,他伸手抓住兰恩的领带,强迫他扬起脖颈,扬起手臂似要掌掴“你当真以为你跟了三殿下我就不敢动你那你可以猜猜看,假如我真的替三殿下管教管教你,他会有什么反应” “” 兰恩淡然地想“也许 不会有什么反应。” 雄虫荒唐,互相交换雌侍不在少数,交换雌君的也不是没有,有时候玩得狠了伤了碰了,也不过几声道歉,而三殿下虽然对他温言软语了两天,可春宵过后却连婚姻的承诺都吝啬许下,兰恩自以为,他在林佑眼中,大概算个合眼缘的漂亮玩意儿。 利亚姆家族势大,怀特又是唯一的雄子,拉拢他有许多好处,至于已经弄到手、走投无路只能奉上家族的“漂亮玩意儿”,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教训了,也就教训了。 可这么想着,兰恩的胸腔却升起了轻微的涩意,他微微蜷缩手指,又不自然的放开,某种难以抑制的苦楚随血液蔓延全身,化为艰涩的苦痛。 有点,难受。 这感受有些陌生,像是之前信息素没得到满足的时候,兰恩一愣,强压下怪异的感觉,他心中苦笑“不过是两天善待,倒真生了不该有的期待。” 他面前,怀特已经高高扬起手臂,做出了掌掴的姿势。 劲风掠过脸颊,手掌近在咫尺。 兰恩叹息,闭上双眼。 这顿责难,他避无可避。 道义上,他是利亚姆受伤的第一嫌疑人,苦主找上门,没有躲避的道理;礼法上,他是雌虫,利亚姆是雄虫,雄虫要发难,雌虫也没法还手。 兰恩漠然地想只希望掌掴的力度轻一些,他时间不多,这张脸还得留着在林佑面前献殷勤,倘若鲜血横飞,倒了三殿下的胃口,让婚姻再添波折,那就非常不妙了。 下一秒,什么东西横飞过来,啪得打在怀特手上,将那只手猛地打开,怀特一个不注意,踉跄两步,惊疑不定地抬头。 兰恩同时一顿,向上看去。 林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楼上,他面容矜贵,穿着繁复的礼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好了,手里拿着一枚糕点抛上抛下,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庭院的喧闹。 系统戳戳他“宿主你准头不错啊。” 二楼丢糕点,还正中手背。 林佑啧了一声“废话,我在全息系统丢了那么多枚手榴弹也不是白丢的。” 他从楼上漫步下来,步伐优雅,仪态端得极正,和旁边歪东倒西的怀特站一起,就将利亚姆家族唯一的雄虫衬托成了不通礼数的蛮夫。 兰恩一愣,很快扬起了笑容,他躬身行礼“午安,三殿下。” 林佑却不理他,只看着怀特“你怎么在这里” 怀特一笑“噢,我看兰恩少将实在不知礼数,想替您管教管教他。” 66提醒“宿主,你的台词。” 它贴心地将内容显示在屏幕上,台词是“管教行,那你管教吧。” 原文中三皇子看不惯兰恩,尤其看不惯兰恩伤害雄虫,他乐得怀特动手管教,后来看出了点兴致,甚至加入其中,将好好的宴会玩成了限制级,而第二天一早,鸢尾少将一雌侍两雄的新闻也占据各大板块头条,中间不乏具体细节,一看就是怀特刻意泄露,路人们津津乐道,聊得好不快活。 一夜之间,柯莱特家族斯文扫地,鸢尾少将沦为笑柄。 “管教行啊。”林佑抱着胳膊站在两人中间,“那你管教吧。” 他语调满不在乎,似乎只是在讨论无关紧要的人。 身后,兰恩瞳孔一缩,身体骤然紧绷,片刻后,又自暴自弃似得放松下来,嘴唇微微蠕动,在舌尖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他盯着林佑挺秀的侧脸,心中酸苦越发浓重。 给予他那样温柔的春风一度,却又能这样自然地说出足够他堕入地狱的话。 可下一秒,林佑一脚踹上桌腿,桌子轰然倒地,怀特跟着掀翻在地,三皇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满脸戾气。 “管教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管教” 第 44 章 甜酒 林佑骤然发难,怀特跌坐于地,场上一片寂静。 兰恩诧异抬眸,定格在了林佑身上。 林佑挡在他面前,完全隔绝了怀特的视线,全然是保护的姿态。 兰恩怔愣“殿下” 林佑却没搭理他,一脚踹在桌腿边缘,将怀特吓得抖了三抖,他面露不屑“我的人,也是你配管教的” 兰恩手指微动。 他的人 而林佑的脑海里,系统发出了尖锐的暴鸣“啊啊啊啊啊啊” “天啊你在干什么,后面还有一段剧情,有台词的啊” 林佑压下系统“稍安勿躁。”他隐晦看向前方“这不就来了吗。” 他们这里动作不小,周围的宾客很快转过来,马上有人快步走来,诧异道“天啊小佑,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来人气质温雅,一身黑色燕尾服,用料扎实,打扮考究,显然也是受邀贵族。 林佑瞅着他,稍微站直了,表情乖了些“大哥。” 帝国的大皇子,林裕。 这个小说背景板只在这里有一段剧情,其他时间查无此人。 林佑根本不认识着什么大哥,纯粹是小说描述,说帝国三个皇子兄友弟恭,三皇子很听两个哥哥的话,他这才照着人设演。 林佑垂着眸子,乖顺看地,私下的表情却颇为冷淡。 他可没忘记,小说兰恩死后,三皇子死于权力倾轧。 原文语焉不详,但说起权力倾轧,想要三皇子死的除了另外两位皇子,再无他人。 林裕颇为意外,视线掠过兰恩,在他身上微微一顿,而后扫了眼怀特,语调诧异“小佑,怀特,你们这是” 林佑冷笑“你问问怀特,让他别染指他不该染指的。” 原文描述三皇子就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林佑发起疯来一点不崩人设。 “染指他不该染指的” 大皇子视线再度掠过兰恩,旋即笑道“何必伤了和气,大家都是一个圈的,日后时常在一起玩儿,好玩的多了去了,倒也不拘泥于一个雌虫,是不是” 他扶起怀特,微笑“小佑从小就是这个脾气,最讨厌别人动他东西,你担待点儿。” 怀特连声附和“是,是是。” 大皇子又拉起林佑,劝道“我们小佑也成年了,不能那么任性了,更何况” 他再度看了眼兰恩,凉凉道“对着前未婚夫动手,证据确凿,不想着反省罪过,却在帝国皇子面前大献殷勤,这样的雌虫,也没什么好值得珍惜的,是也不是” “” 兰恩躬身“殿下教训的是。” 大皇子却不看他,只拦着林佑,哄到“走,别生气了,哥哥给你准备了成年礼物。” 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小说中有这段,林佑丝毫不意外, 他故作惊喜对拉住林裕“什么礼物” 林裕微微一笑“成年雄虫专用,你会喜欢的。” 他带着林佑走入悬厅,对着角落招手,侍者旋即取来一枚黑色皮箱,平放在长桌上。 林裕指尖抚过皮箱,状似不经意“柯莱特家族的雌虫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和他走的太近了些,兰恩有什么手段入了你的法眼,让你这样袒护他” 这是原文剧情,一字不差。 林佑便也看提词器,懒洋洋道“还能有什么原因,他那张脸长得漂亮,柯莱特家族的财富我也想要就这么简单。” 大皇子满意点头。 林佑看着那箱子“哥,别说这些了,我的礼物呢” 林裕将皮箱递给他“喏,信息素研制中心新送来的高档货,我手上也仅有两只。” 林佑打开卡扣,在天鹅绒的绸布中静静摆放着一支樱粉色的鸡尾酒,液体晶莹透亮,如梦似幻。 一般而言,这种明度极高的颜色很少出现在食物上,一旦出现,往往意味着有毒。 林佑探手拿出酒液,尽管已经知道是什么,他还是阅读标签,装作好奇“这是” “一些助兴的小玩意。”林裕微笑,露出了然的神色,“兰恩有点难搞吧那你可以让他试试这个,以后他就再也离不开你了,一旦失去你的信息素,那比杀了他还难受,我保证他会尖叫着祈求你的赏赐。” 林佑不动神色地观赏着酒液,右手却不受控制地扣紧了瓶口,用力到指尖发青。 如果说兰恩前半本书的苦难来自于三皇子和怀特,那么最终导致他生不如死,客死异乡的,就是这小小的一瓶粉色酒液。 信息素成瘾辅助剂。 虫族的信息素向来是研究的重点,既可以让最强悍的军雌束手缴械,生不如死,也可以治愈暗伤,抚平精神海,而虫族悬殊的性别比让大部分雌虫必须依赖人工信息素制剂,故而在这里,信息素研制中心就是帝国自高科研机构。 他们即研制正常信息素代替品,也在各高层默许下扩展实验,以赚取巨额利润,成瘾制剂就是其中的一种。 如果是正常的雄虫雌虫结合,虽然也会因为信息素而波动,比如兰恩,他就特别喜欢和林佑挨在一起,但即使分开也并不致死,只会感到难受,可如果加入成瘾剂,那便是难以忍受的钻心噬骨之痛了。 于此同时,和前世人族的违禁药品类似,该物质会极大的摧残神经系统,喝下这个,兰恩就成了半个废人,从今晚后,连枪都握不稳了。 大皇子似乎很希望兰恩出事的样子。 林佑若有所思,忽然轻声问“66,这和兰恩在23区收缴的那些是不是一种东西” 他们在第三军参观时看见了黑市样本,66还提取了一滴做物化分析。 在林裕看不见的地方,林佑手中的酒液悄然波动,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滴蒸发溶解,内部所有分子式都显示在了系统的屏幕上。 66“并不是一种东西,效果不同,但制法极其相似,你在23区看见的像是这玩意的中间产物。” “也就是说,有人为了制造这个,做实验生产了大批中间产物,也就是非法信息素制剂,然后这些产物流通到23区黑市,被无辜的雌虫使用” 66“是的。” 林佑“能找到产地是23区吗” 假冒信息素制剂从来是低成本高利润的暴力产业,假针剂带来的巨额现金流足以让帝国高层动容,而批量生产需要精密的现代化工厂,这些违法工厂不可能放在主星,而肯定是在荒无人烟的偏远星球。 66“我现在不能肯定是不是在23区生产的,我需要一些那里的空气做样本分析。” 药物制品要求无菌,但不会完全过滤空气,各个星球空气成分不同,只要有样本,66就能分析。 林佑“我回头想办法。”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端着鸡尾酒看了很久,像是为它的颜色着迷。 大皇子斜依在门框遍,也不催促,只微笑“是不是很漂亮,怎么样,喜欢我这份礼物吗” 林佑扬起笑容“当然喜欢,哥哥最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原文的三殿下觊觎兰恩美色,又忌惮他的实力,将人揉圆捏扁的磋磨的同时,还要怕他突然暴起,刀架脖子,有这么个玩意再好不过。 林佑收下,林裕却没有走的意思,只笑“不用着试试吗” 林佑也笑“当然试。” 他冲侍者挥手语调兴奋“叫兰恩少将过来。” 这本来也是小说内容的一部分。 皇子的宅邸有许多小房间,供宾客休憩使用,其中都放了大床,铺盖绵软,用品齐备,以共不时之需。 林佑当着大皇子的面开启酒瓶,将酒液倾倒尽玻璃杯中,还饶有兴致地晃了晃,大皇子暧昧一笑,替他拉上房门“记得告诉我使用效果。” 林佑微笑点头,刚刚在桌前坐下,66忽然警告“6点钟方向,彩绘玻璃的花瓶正上方,针孔摄像头。” 林佑余光一瞥,果然看见了玻璃纹路中米粒大小的镜头,微微反着寒光。 他微微侧身,装作把玩桌上摆件,脊背摄像头的一半视野遮了个严严实实,吩咐道“将我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 侍者鱼贯而入。 10分钟后,兰恩在侍者的指引下迈上台阶。 他从胸口扯下一枚蓝宝石胸针,交给侍者,笑问“殿下可有说找我来这,是干什么的” 宴会临近尾声,怀特挨了一脚也乖了不少,再不敢往兰恩身上乱看了,一切井然有序,可侍者却突然传召,要他上楼一趟。 一楼是宴会大厅,二楼可都是客房。 侍者无声推拒了宝石,只说“殿下什么也没说。” 过了片刻,又低眉敛目,隐晦提醒“大殿下刚走。” 柯莱特家族和大殿下有素有旧怨,整个主星人尽皆知。 兰恩动作一顿,旋即笑道有劳。 我算什么小饼干的作品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他虽然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眉头轻轻蹙起,表情冷若千年不化的冻土寒山,可当大门向两边拉开,露出三殿下清秀面容时,兰恩又瞬间换了表情,他彬彬有礼地躬身致意,眸子潋滟深情,笑“晚好,我的殿下。” “晚好,兰恩。” 林佑拉开椅子,点头致意“过来吧,我新得了一瓶酒,想邀请你尝尝。” 兰恩“能与殿下共同品尝美酒,是我的荣幸。” 他在桌边坐下,湛蓝色的眼睛含笑略过桌面上的各色酒器,却在看清林佑手中酒液时骤然一顿,脸色煞白。 他认得那酒的颜色。 在23区的库房中,在黑市的药柜里,在第三军同袍痛苦嘶吼时,他们流淌的血液中。 樱粉色的液体滚入透明的玻璃杯,林佑当着针孔摄像头的面将它推给兰恩“尝尝。” “” 如果说被折磨亵玩,还仅仅是深陷泥沼,那么这杯酒一喝,便是无边的永劫了。 早在爬上三殿下的床时,兰恩就设想过这种可能,故而第一次见面,他就藏起了沾染信息素的手套大衣,吩咐德文仿照分析。 可高阶雄虫的信息素哪里是那么容易仿照的,到最后他们甚至用上了黑市的法子,那种方法负作用极大,研究出来的针剂会在两年内导致身体崩溃,直到连下床都难以为继,第三军不少同袍,便是死在了这上面。 但饶是如此,进展依旧寥寥。 林佑将酒杯往前推了推,无声催促。 若是之前,兰恩权衡一二,可能也就喝了,但三殿下不同寻常的态度多少令他升起奢望,兰恩不受控制地想倘若软声哀求两句 倘若他软声哀求两句,三殿下是否会心软,是否能躲过这场责难 他于是抿住唇,挤出一个虚浮的微笑,轻声问“殿下为什么想用这种东西” 兰恩站起来,欺身靠近林佑,手指搭上制服的金属扣,随手剥开最上两个,将修长的脖颈和锁骨一同暴露在外,冷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激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贴着林佑坐下来,皮肤暴露在三殿下触手可及的位置,只要林佑一伸手,便能顺着制服的缝隙滑进去,把玩一切他想要把玩的东西。 “这些玩意儿用起来多无趣,是兰恩不够听话吗” 兰恩湛蓝的眸子定定看着他,眼瞳深处是难掩的悲伤“殿下,倘如我足够听话,能不能免了这杯酒” 林佑拇指勾动酒杯,有些顶不住了。 酒是假的,他换过了,可饶是如此,对着兰恩哀切的眸子,林佑也开不了口叫他喝。 少将是真的在难过,也是真的很害怕。 这段是原文剧情,台词也是原文台词,小说里描写是“透过摄像头反馈的画面,能清晰地看见兰恩饮下了樱 粉色的液体,他死死闭着眼睛,喉结痛苦地颤动,仿佛喝下的不是酒液,而是灼热的岩浆。” “当一杯饮尽,两滴酒液顺着喉结滚下来,他银色的长发已被汗水打湿,踉跄地推开杯盏,半跪于地,无声干呕起来。” 小说原主这做法下作低劣,令人不耻,林佑看得时候已经很难受了,现在要让他当面演,他恨不得直接将兰恩拽走,把酒摔大皇子身上,怒骂一声傻逼,而后扬长而去。 可他没法这么做。 林佑才来两个月,已经感受到了虫族表面之下的暗潮汹涌。兰恩定然是有人刻意陷害,一国少将说废就废,只能断尾求生。 林佑目前还在霍伊尔上将的庇护下,没遭遇多少风雨,可他稍一思索,就知道皇子这位置是风暴中心的台风眼,稍有不慎粉身碎骨,人设要是崩得太厉害,别的不提,霍伊尔上将第一个找他麻烦。 这个时候主动脱离剧情,非但帮不了兰恩,还会将他们都逼上绝路。 林佑看了眼台本,声线冷厉,不容拒绝“喝下去。” “” 兰恩眸中的光亮渐渐弱了,他无声勾起讽笑,也不知是笑林佑还是笑自己,那笑容越扩越大,越扩越大,以至于兰恩不得不低头掩饰。 在死一般的沉默中,他像是终于认命,抬手去勾那樱花粉色的酒液,指腹带着玻璃一起颤抖,可勾到一半,被人扣住了。 林佑背对着摄像头,唇语道“别担心,没关系的。” 他叹气,试图拿捏原主的人设“别怕,我玩的过火了,这只是个玩笑。” 还没等兰恩反应,林佑说完,主动拿起就杯子,一口抿下,而后在兰恩惊异的视线将他一把拽了过来,蛮横地吻了上去,从摄像头的借位来看,就像是他用嘴强逼兰恩咽下一样。 樱花粉色的液体从两人唇齿交接处溢出,顺着喉结滚下,大半都被林佑吞下,兰恩只在唇舌间浅浅尝到了一点味道。 很甜,只有一点酒味。 是加了樱花色素的白桃甜酒。 柑橘味的信息素无声溢出,萦绕在兰恩左右,兰恩喉结无声颤抖,额头微微溢出冷汗,而后,林佑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半跪下来,做出类似干呕的动作,而林佑在摄像头看不见的地方安抚地摸了摸颤抖的脊背,轻声重复“别怕。” 在所有小说指定动作完成后,林佑将少将扒拉进怀里,他比少将小只一点,可这个姿势意外和谐,林佑顺着兰恩的脊背撸了一把,像在安抚不安的大型动物,兰恩胸膛的金属勋章搁得他有点疼,但林佑没放手。 林佑小声道“别担心,我从来没想过喂你喝那种东西。” 兰恩死死闭目,他喘息着缓了好久,这才睁开眼睛,视线扫过某处,旋即瞳孔一缩。 他看见了那枚米粒大小的摄像头,隐藏在玻璃屏风后,正微微闪着寒光。 第 45 章 吻 兰恩接受过专业的反侦察训练,他的视线仅在摄像头上停留片刻,便飞快的移开了,就仿佛只是无意中一瞥,没有注意到任何东西。 随后,他自然而然地垂下眼,下巴蹭在林佑的脖颈,两缕银发从额角狼狈的滑落,恰好遮住了表情。 从摄像头的角度,他半跪于地,形容狼狈,呼吸急促,紧紧贴着林佑汲取信息素,脊背还细细发着抖。 正是服用过信息素成瘾辅助剂的表现。 而在摄像头看不见的地方,兰恩微微眯起了眼睛。 林佑贵为帝国三殿下,居然有人敢在他的居所装摄像头 是谁 结合之前大殿下出面相邀,答案昭然若揭,兰恩蹭在林佑怀里,身体软得不行,他小心地环住林佑,动作柔和,脸色却冷得可怕,甚至嗤笑一声,心道“真是胆小如鼠。” 大皇子已经将他害到这种地步,却还不放心,要用信息素成瘾剂再加一道保险吗 他嘲讽似地勾了勾唇,心道“林裕,你竟然如此怕我。” 如果说这些事情都在兰恩意料之内,可思绪千回百转,电光火石中,却有另外一件事让兰恩困惑迷茫。 他的三殿下,到底想做什么呢 林佑紧紧揽着他,手顺着脊椎往下撸,隔着两层制服,兰恩都感受到了手指的热度。 很舒服。 这个怀抱过于温暖,林佑的手指虚虚插入发间,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抚着,等怀中的躯体平静下来,他避开摄像头,从侍者拿来的备品中取出一杯奇异的淡黄色饮料,随后拧开瓶盖,装作不经意打翻,饮料倾倒在地板上,霎那间,一股酸涩的腐臭溢满了房间。 这是款首都最近很火的整蛊怪味饮料,模拟了呕吐物的形状和气味。 做完这些,林佑无声放出信息素,柑橘的味道缠绕上兰恩,兰恩闷哼一声,混身发软,面色也不自然地潮红起来,他湛蓝的眼睛定定看着林佑,小声“三殿下” 林佑摸了把银白色的长发,温声道“兰恩,你乖一点,乖一点好不好” 这是台本台词。 随后,他站了起来,出门告诉侍者更换房间,而失去了他的支撑,兰恩腿脚酸软,他没有尝试站起来,而是放任自己狼狈跌落于地,用伏跪的姿势艰难地撑起上半身,似乎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切都被摄像头牢牢记录。 林佑则走出房门,对侍者低声吩咐。 他的手上还有一场戏。 一篇报社黄文,当然不会喂完药就停止了,药物过后还有一场激烈的,但林佑贵为皇子,他绝不会在溢满呕吐物气息的房间睡觉,于是他挥手招来侍者,要他们打扫这间房,收拾另外的房间,然后将瘫软的兰恩架过去,供他继续取乐。 侍者们躬身称是,看向兰恩的眼神隐隐带了同情,但职责在身,他们只能一丝不苟地打扫起来,然后四人一组 ,将少将架了起来。 林佑则走出房间,下楼往主卧走。 ◣想看我算什么小饼干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 大皇子正站在楼梯尽头。 他虹膜上有奇异的光芒一闪而过,旋即变回了温润地黑瞳,他含笑看着林佑,语调讶异“这么快” 林佑冷着一张脸,将娇矜任性的皇子演绎的淋漓尽致,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兰恩吐了,屋子里难闻的要死,真是倒人胃口。” 大皇子微微一笑,起身替林佑理了理衣领,温和道“不着急,喝了那酒,他从身到心都是你的了,不差这一会儿。” 林佑心中讽笑,心道用信息素控制也配说真心但面上还是点头,一副迫不及待地模样“我准备去主卧继续了。” 这里是林佑的府邸,大皇子之所以能在这安摄像头,第一这里是客房,宴会期间防守并不严密;第二是他引着林佑到这里拿酒,林佑“迫不及待”选择了最近的房间,这才安装好了。 但是放在主卧,就不是大皇子能够着的地方了。 说话间,侍者已经将兰恩架了出来,鸢尾少将身体瘫软,不得不依靠着侍者才勉强站立,他死死皱着眉头,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滚,上唇唇色苍白,下唇却被他咬的充血肿胀,连银白色的头发都失了光彩,路过大皇子和林佑时,他微微偏头,湛蓝的眼睛一片湿润,细看之下,仿佛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大皇子面带微笑,目送他远去。 林佑同样看着兰恩,心中却微微担忧起来。 他利用信息素诱导,让兰恩看上去和服下成瘾剂一样,为了效果逼真,还特意用足了剂量。 但现在,效果也太逼真了吧。 他有用这么多吗 兰恩对他信息素超敏,林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用得过头了 这时,大皇子轻轻推了他一把,暧昧地挤眉弄眼“去吧小佑,大哥就不打扰你春风一度了。” 林佑扬起笑容“那我先走了。” 他快步朝主卧走去。 但背对着大皇子,林佑的表情瞬间平静了下来。 他敲了敲系统“66” 66心领神会“一枚窃听器,在右领口第三处针脚的位置,刚刚帮你整理衣领时按上来的。” 林佑点头。 他余光扫过领口,果然发现了针尖大小的黑点,但装作不知,只快步走到主卧门口。 皇子主卧放了张两米大床,四面垂着帷幔,大床上有一突起的人形,他卷着被子蜷缩起来,正艰难地喘息着,银发滑落于地,恰似上等的丝绸。 林佑看了眼侍从,微抬下巴“他还算乖顺吗” 侍从垂眸“少将已经在床上了,没有反抗。” 林佑点头,快步走到床边,将兰恩从被子剥出来,见兰恩微微开口似要说话,林佑一股脑地放出信息素,柑橘味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兰恩闷哼一声,瞬间瘫软在了床上。 林佑暗暗抱歉,心道“对不住了少将 ,现在我可不敢让你说话。” 万一兰恩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大皇子听见了,那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床上,兰恩死死闭上了眼睛。 太,太超过了。 兰恩目光迷离地抬起双眼,仿若喝了假酒,但其实林佑进来的瞬间,他的目光便落在对方领口,那枚小小的窃听器上。 军部常用款,型号星际79,最远传输距离七公里,续航五十分钟。 可惜还不等他仔细分析,脑子已经变成了混沌。 在小小的卧室中,信息素的浓度已经达到了离谱的地步,兰恩不用演也克制不住地发抖,他抬起手臂圈上林佑的脖颈,声音痛苦“殿下” 别放了,要死了。 林佑可接收不到这个信息,他挑起兰恩的下巴,给了对方一个长吻,又谨慎地看了少将片刻,确定那漂亮的唇中除了喘息什么也吐不出来,这才俯身开始念台词。 林佑碾了碾他的耳垂,像个得到了心仪玩具的坏孩子“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 兰恩非常想让他停下,可惜眸中全是水色,完全看不见表情。 林佑叹气“你这么漂亮,其实我也舍不得,兰恩,你乖一点,乖一点好不好乖一点我就给你想要的。” 兰恩非常想说话,可惜嘴唇张了张,吐不出半个字。 林佑看着乱七八糟的少将,暗道一声造孽,他兢兢业业念台词,代表皇室的黑色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兰恩,显得任性又骄矜“少将,我想你现在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兰恩断断续续道,眸中带着浅浅的水光,“求你了” 林佑一愣。 以小说中兰恩的傲骨,不应该如此轻易地屈服,事实中文中的少将确实坚持了很久,在成瘾剂的控制下,他死死咬着手腕,将手腕咬得鲜血淋漓,最后还是三皇子率先不耐烦,将人按着硬来,才结束这场僵持。 但兰恩的反应确实方便了林佑,因为中了信息素成瘾剂的症状之一就是会对信息素上瘾发狂,一旦得不到满足,就会痛苦不已,不断哀求。 到现在为止,小说中所有应该被窃听的台词都说完了,林佑撤下衬衫丢在地上,矜持道“如你所愿。” 而后,他一脚踩上了窃听器。 都要开始了,这么焦急的情况,上床前不慎踩到了地上的衣服,很合理吧 66的声音适时响起“主线路已经损坏,窃听器失效。” 系统的小屏幕扫过床上两人,克制道“宿主,祝您愉快。” 它关机下线。 林佑俯下身,而兰恩就像真正信息素成瘾了一样,迫不及待地与林佑肌肤想贴,抵死缠绵,他宛如沙漠中干渴的旅人,在崩溃中苦苦哀求“殿下” 他求来了一个吻。 然后是很多个吻。 落在发际,脸颊,眼尾,鼻尖 ,锁骨,以及很多很多地方,密密麻麻,又轻又痒。 等一切结束,兰恩已经连手都无法抬起来了。 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兰恩是真真切切处在对信息素的极度渴求中,他浑浑噩噩,并不清醒,可这一次是被过量信息素诱发了症状,也出了初次标记的易感期,于是几乎全程,他都切实地感受着。 和雌虫口口相传的痛苦经历没有半点相似,没有伤害,也不曾粗暴,不管三殿下是处于何种心态,是对于一个心仪玩具的喜爱,亦或者其他情绪,兰恩可以确定,他此刻被珍视着。 可是为什么 他用卑劣的手段算计三殿下,又以柯莱特家族的财富做饵,做好了饮下成瘾剂的准备,以此换得一年的喘息,来完成未尽的事业,随后赴死,时至今日,一切都运转了在既定的轨道上,除了三殿下。 只除了三殿下。 宴会快结束的时候,管家敲响了林佑的房门。 林佑换了身衣服,作为主人出来做结束致词,系统重新开机,贴心地将台词打在屏幕上,林佑一句句照念。 等一切说完,宾客们纷纷鼓掌,送给三殿下的礼物被统一登记,装订成册,有厚厚的一沓。 本来皇子成年,虫皇应该到场致辞,但如今虫皇病得直不起身,只给了封赏,并未现身。 临近午夜的时候,所有宾客陆续离场,林佑看了看原文,原主并没有多喜欢兰恩,发泄过后也没留人住宿,他于是叫了侍从,让他们带着少将回去住所。 主要是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宴会上的一通操作是为了完成任务,不得已为之,可对兰恩来说,他的行为一定奇怪透了,不可理喻,简直像个精神病。 林佑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干脆不解释,反正雄虫想一出是一出,脑子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将所有宾客送走后长舒一口气,今日社交过量,电量都要被榨干了。 在床上躺尸两个小时,系统看不过去,贴心地打开游戏舱“宿主,来一把游戏” 林佑翻身来。” 他熟练选择人物,进入匹配界面,发现这回匹配大厅异常热闹,无数消息从右下角飘过,林佑定睛一看,发现兰恩又上线了。 鸢尾少将不常上线,但每次上线,都会成为讨论的中心。 “我靠啊,兰恩少将又受什么刺激了,他这回比上次杀的还狠。” “一匹配就被爆头了,我连少将的人物角色都没看清。” “狠就算了,你们不觉得今天少将的行为很诡异吗搞得我都害怕了。” “对对对,太诡异了。” 林佑略感好奇,他戳了戳发言者的头像,私聊“怎么诡异了” 林佑的id在军部也是名人了,对面很快发来一长串。 “我靠柚神,你是来得晚不知道,兰恩少将一直是军部的杀神,他不常打匹配的,但是一打就从早杀 到晚,一把匹配完根本不休息,立马下一把,人送外号车轮战神,有时候一下午二三十场,杀两三百号人都是常有的。” 而这回诡异在哪里呢诡异在他休息了,兰恩少将每次出匹配,都不继续,他就在原地站二十分钟,然后再打下一把。㊣” 林佑“原地站二十分钟” 那不就是发呆吗 “对,我还听匹配到少将的队友说,少将打到一半,忽然开始站着不动,他还以为少将掉线了,内心一阵狂喜,正要摸上去,结果被远程一枪爆头。” 林佑“” 匹配的时候也发呆 林佑“他什么时候出来” 那人给他指“少将进匹配有一会儿了,估计就这两三分钟,您可以蹲蹲,他一般刷新在那边的石头上。” 林佑“谢谢。” 他等了几分钟,匹配结束,只见人影一闪,兰恩果然刷新在了石头上。 银发美人站在原地,神色空茫地望着远方,一动不动,站成了一根修长漂亮的木头。 他确实在发呆。 天可见怜,不会是今天宴会上刺激太大了,没缓过来吧 林佑倍感新奇,还有点愧疚,他今天信息素不要钱似地往外撒,少将都快被腌成柑橘味的了。 林佑走到他身边转了一圈,兰恩没有丝毫动静,于是他伸出手指,在少将的肩膀上戳了戳。 被握住了。 兰恩的模型小人微微皱眉,垂眸在林佑的模型上看了看,神色冷淡,语调清冷“你做什么” “呃。”林佑试探,“我想邀请你打匹配” 兰恩的视线停在他的id上,“一颗柚子君”如今声名鹊起,连兰恩也有所耳闻。 兰恩冷淡道“你进步的很快,第一次和你匹配我就发现了。” 林佑“你记得我” 他那时还是个刚刚注册的新号。 “对。”兰恩审视着他,“你的第一把全无章法,握枪的姿势都有问题,我当时想,如果我是你的将军,我绝不会让你上战场,因为那会让你白白送死,当时我想建议你直接退役,不要将生命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林佑“” 他艰难道“是吗” 在他面前,兰恩从来没有这么毒舌过。 兰恩淡淡点头“但是从第二把开始,你进步惊人,两场便熟悉了枪械操作,有了躲避和走位的意识,我记得在最后一场,你崩掉了我的袖扣。” 他赞许道“很不错。” 林佑“谢谢。” 兰恩一挥手,面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战斗视频,全是一颗柚子君近来的高光时刻,兰恩道“我研究过你的视频,并认为你不需要练习匹配了,你已经是军部最顶端的1,很多少将也无法与你交手。” “” 林佑一直拿训练系统当游戏打,他都忘了这是用来 培训士兵的。 兰恩道“如果你还想提高,我建议你将时间花在飞行器操作系统的练习上,它和匹配同样重要。” 林佑还从来没开过飞行器,于是他问“我不会,你能教我吗” 兰恩点头“当然,我很乐意指导好学的后辈。” 他们两个同时切换系统,进到了飞行器操作界面。 林佑打过枪战游戏,可对飞行器一窍不通,虫族的军用飞行器仪表盘极其复杂,各种乱七八糟的按键眼花缭乱,兰恩握着他的手,引着他拉下操纵杆,点亮仪表盘,而后一一介绍飞行器的功能。 “如果遇见磁暴,你需要按下这些按钮,稳住飞行器等待磁暴过去;如果不慎闯入星环” 他神色冷淡,语调平平,却介绍的很仔细,如一位循循善诱的老师,林佑记忆力超群,讲解一遍,他就记了个大概。 等一边讲解完,兰恩放开操纵杆,示意他“你来试试。” 系统模拟了复杂的宇宙环境,他入目所及,到处是高速运转的陨石带,宇宙高能射线和狂暴的磁场潜伏在各个角落,一旦靠近,仪器便会发出刺耳的警报。 林佑深吸一口气,尝试飞行。 两分钟后,他坠机了。 兰恩坐在身旁,姿势挺拔如松柏,他像个一丝不苟的教官,皮质手套下的双手自然交握,小腿线条藏在军靴之中,整个人端正严肃,弄得林佑有些紧张。 会被骂吗 但兰恩微微叹气“你崩的太紧了,不必焦急,第一次都是这样的,我第一次也只坚持了两分钟。” 林佑“当时也有老师这样教你吗” 兰恩“当然。” 他定定看着远方漆黑的模拟天幕,电子行星高悬其中,聚合成云一样的行星带,兰恩微微露出怀念的神色,“我初入军部时,我的老师也是一位少将,他有出色的飞行技巧,曾经闯入行星环,在岩石与矿物组成的高速流中全身而退。” 林佑好奇道“那他还在第三军吗” 如果他没记错,现在第三军的最高将领就是少将,如果那位前辈在兰恩参军时已经是少将了,那现在他应该职位更高才对。 “” “是的。”微微沉默后,兰恩微笑,“他还在,也一直都在。”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们一起学习飞行器,林佑摸索出了一些心得,他大致能躲避大块的陨石,能带着飞行器进行漂亮的漂移。 兰恩则像个温和的老师,他丝毫不掩饰对后辈的赞美“很棒的操作,期待在战场上看见你的那一天。” 林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以时间太晚作为理由,和兰恩告别下线,期间他们交换账号id,约定以后继续练习。 忙了一天,筋疲力尽,林佑准备睡觉了。 睡前,他下意识地滑了滑光脑。 每天晚上兰恩都会和他说晚安,固定格式是“晚安,尊贵的三殿下”,和定点打卡似的,仿佛他是游戏里需要刷好感的nc。 林佑从来不回,因为三皇子的人设就是从来不回,但作为第一次谈恋爱的菜鸡,他其实对兰恩有点隐形的依赖,虽然不回,但睡前要看看。 可这回,居然什么也没有。 林佑不可置信地刷了刷,真的什么都没有。 兰恩还没和他订婚,居然连晚安都不说了。 而雄虫从来随心所欲,林佑再任性都不会ooc,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于是怒气冲冲地点开通讯,质问道“少将,我的晚安呢” 对话框瞬间亮起,似乎对面守在屏幕前守了很久,兰恩显示输入中,输入了快半分钟,才发来一条消息。 他没用敬称,而是说“晚安,我的殿下。” 66提示“少将换了个头像。” 虫族聊天界面的头像很小,不点开几乎看不清 林佑点开,兰恩一身隆重地少将军礼服,绶带肩章一个不少,他单膝跪地,右手扣在胸前,近乎虔诚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第 46 章 心软 接下来的几天,林佑都在苦恼。 小说的虐点是层层递进的,如果成年礼之前的篇章是折磨,那成年礼之后的篇章就是摧毁。 接下来,他要褫夺兰恩的军权,并将他幽禁在皇子府邸,像娈\宠那样囚困起来。 原文中,二皇子给兰恩喂了信息素成瘾剂,却将他丢回了第二军,没有给予任何安抚,是想看兰恩痛苦求饶的样子。 而兰恩的反应很是古怪,他在前几天一言不发,连一条恳求的通讯都没有,让二皇子怀疑成瘾剂的效果,却在某一天态度大变,忽然放下自尊,变成了二皇子想要的模样,软声哀求,咏叹调一句接着一句。 原文的描述是“二皇子满意点头,看来连第二军最风骨卓绝的少将,也扛不住信息素成瘾的苦痛。” 但林佑觉得不是这样的。 兰恩应该是在那天得到了某条消息,有什么事情必须去做,甚至值得他舍弃人格、放下自尊,委曲求全地讨好。 而在兰恩告饶之后,二皇子志得意满,他随之将兰恩带到了自己的府邸,那时兰恩已经浑身无力,握不稳枪了。一个握不稳枪的少将当然不足以执掌第二军,于是匆匆交接过后,兰恩卸下兵权,彻底成为二皇子圈养在后室的宠物。 现在要走的,就是这段剧情。 林佑头疼地敲了敲脑壳“这我要怎么开口” 他们前两天还在榻上缠绵,兰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教了林佑开飞行器,还将头像换成虔诚的骑士礼,可现在,林佑却要他放权隐退 66迟疑“直接说” 林佑木然看着它“直接说什么直接说你别管第二军了,快点卸权来我后室当男宠吧” 他捶了一把枕头,暴躁“这是什么人渣啊” 但剧情再离谱,林佑还是得走,他打开聊天界面,找到兰恩,输入又删除,反反复复折腾了半个小时,一句话没发出去,倒是对面显示输入中,率先发来消息。 少将很轻的叹气“殿下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请您尽管开口吧。” 林佑捏着被子,兰恩越是配合,他越是愧疚,辗转良久,才狠下心“少将,我想要你住到皇子府邸来。” 他尽量委婉“在这个月,请你交权给属下,暂时离开第二军吧。” “” 夺权再怎么委婉,那也是夺权。 让一位将军放弃毕生事业,来和皇子同住,这个要求实在过分,偏偏他捏着兰恩的把柄,兰恩不得不同意,林佑逃避似的倒扣光脑,一头扎进枕头里。 66戳了戳他“宿主,别装鸵鸟了,少将回你了。” 林佑深吸一口气,翻开光脑。 兰恩很快回复“当然。” 他语气轻松,似乎没什么意见“我现在就在第二军,您要派人来接我吗” 事实上,第二军的兰恩少将已经深居简出,足足二天 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他的命令依旧一条条发布出来,第二军的战备训练井然有序地进行着,高层经历了一番人事变动,许多老面孔调离,新面孔升任,而外出度年假的德文上校也赶了回来。 第二军私下里频频议论,有不少留言散播开来,说兰恩少将被二殿下好一顿折磨,已经虚弱到下不了床了。 这些言论被有心之人一一记录,隔天便放在了某些虫族高层的案牍上。 有人满意点头,有人略感惋惜,但所有人都确定兰恩已经服下成瘾剂这位第二军昔日璀璨耀眼的天才,确实是废了。 德文赶回来的时候,正是风言风语最盛行的时候。 他提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往少将寓所走的时候,兰恩刚刚洗完澡。 少将正用一方大浴巾擦拭着长发,还饶有兴致地往银发上抹了些养护用品他确定二皇子喜欢这头长发。 随后他打量着镜中人的面孔,没挑出什么错处,漂亮的一如往昔,这才换好衣服,将头发束起扎好,绕到主厅来。 德文狐疑地打量他,没在他脸上看出半点憔悴“你真的一点事没有可你腕子上的伤口哪来的” 兰恩的腕子上赫然缠了一圈纱布,有丝丝血迹渗透出来。 兰恩道“承蒙二殿下垂爱了,我没事,手腕是我自己割的。” 他不是傻子,那杯和成瘾剂颜色相似的酒液,以及玻璃屏风上的摄像头,林佑领口的窃听器,都清楚的昭示着,大皇子想要他死,可二皇子想要护着他。 虽然不知道二殿下的偏爱从何而来,但兰恩投桃报李,不会在大皇子面前露出丝毫破绽。 他刚回军部就称病告假,一副缠绵病榻,行将就木的样子,还在生活垃圾中参杂了大量带血迹的纸巾,制造咳血的假象,即使有心人翻弄,甚至去检测dna,也会得出血迹确实来源于兰恩少将,他已心衰力竭的结论。 之后,兰恩用二天时间料理完军部的一切事宜,便闲暇下来,只等着二殿下开口,收他做宠物了。 一位枪都握不稳的少将是不该执掌军团的,这戏要唱完,让大皇子彻底信服,他不能留在军部,得去二皇子身边,伪造被囚困的假象才行。 可兰恩左等右等,林佑就是不开口。 他非但不开口,还彻底将兰恩无视了,无论兰恩光脑发什么,都不回复。 兰恩暗自揣测二殿下的打算,没揣测出个所以然,不经意滑到聊天,却发现对方在编辑界面停了半个小时,输了删,删了输,像是有什么苦恼的事情。 兰恩忍不住出声询问,林佑那边又迟疑很久,最后才慢吞吞地问“能不能住到皇子府邸来” “别管第二军了。” 短短几句话,他编辑了半个小时,连卸权都说得如此委婉,像是怕兰恩因此难过。 兰恩隔着光脑,却仿佛能想象二殿下戳着屏幕,字斟句酌的样子,他清冷的眉目不自觉缓和下来,胸腔的某 一处忽然就被填满了,柔软的不可思议。 heihei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些呢 等他交出柯莱特家族后,对皇子而言,他便只是一枚废子,林佑为什么要为废子费尽心思呢 德文看着故交好友,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便啧了一声,拉开凳子坐下“没事就好,你这坎也算迈过去了一半,算个好消息,好巧不巧,我这也有两个好消息。” 兰恩挑眉“23区有眉目了了” 德文压低声音“是的,我找到信息素工厂的地址了,你设想的没错,就设立在行星坟场旁边,工厂表面覆盖着屏蔽电磁波的隐形涂料,很是废了一番功夫,我拦截了他们的轨迹和访问名单,以及最新的研究方向,稍后会发给你。” 兰恩颔首“确实是好消息,第二呢” “第二嘛,二皇子的信息素仿制剂我做出来了,用得黑市的手段,后遗症什么的你了解,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最多能顶一年,之后身体会崩溃。” 德文上下打量他“虽然我看你貌似并不需要吧,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带着吧。” 他从行李箱中取出黑色皮箱,推给兰恩,里面是48支整齐罗列的注射针剂,液体呈饱和度极高的冰蓝色,像是融化的冰川。 兰恩颔首“多谢。” 这时,远处传来机械的巨大轰鸣,兰恩和德文同时眺望远方,天幕之上隐隐出现了飞行器的影子,涂装上绘制着皇室的章纹,正是二皇子常用的那个。 德文起身“看样子殿下的人到了,我便告辞了。” 兰恩点头“我也得收拾一下。” 兰恩是被侍者架着走出第二军的。 他面色白如金纸,唇上没用丝毫血色,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衬衫湿了一片,粘连在身上,那双漂亮的湛蓝眼睛也紧紧闭着,被侍者拽着走过第二军四百米长的前广场,步履虚浮踉跄,而侍者动作粗暴,丝毫没有顾及少将的身份,如同再拖行一件货物。 第二军的士兵本来在训练,现在纷纷侧目,他们多少听说了兰恩的事,不少人面露哀切,沉默着让出道路,目送少将被拖上飞船。 等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又是一片叹惋声。 等飞船的舱门已经落下,隔绝了一切外部的视线,侍者松开手,兰恩站直身体,丝毫没有刚才的狼狈,他对着管家点头致意,礼貌询问“可否容我整理一下” 兰恩的脸色依旧惨白如厉鬼,姿态却轻松挺拔,管家打开浴室的门“请吧。” 他于是拧开水阀,洗去脸上装饰的粉彩,等一切伪装除尽,他理了理垂顺的银发,将它们小心束起。 二十分钟后,飞行器停在了皇子府邸中。 管家为兰恩引路,单手推开厚重的房门“这间是殿下为您准备的客房,您的所有行李我们随后会送过来,请您好好休息。” 这是一间规格很高的客房,程设装饰都很考究,连墙头壁画都出 自名家之手,侍者们换上了纯白簇新的床垫和被褥,做了全屋清洁,所有的角落都一尘不染,单从房间来看,他绝对是主人重视的贵客。 兰恩并不在意这些,只是问“殿下在哪里” 管家目不斜视“殿下的踪迹我不能透露。” 兰恩又问“那殿下何时传召我” 他想念柑橘的味道了。 管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我并不知情,这要看殿下的意思。” 兰恩只好道“那我就在此恭候了。” 这一恭候,就是好几天。 尊贵的二殿下像是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个客人,可该准备的衣食又一样不缺,每到饭点,餐食流水似地往房里送,兰恩略略评估,完全是参照皇子的标准准备的。 他也没有被限制行动,兰恩试着走出房间,走出宫殿,最后在花园里停了下来,全程没有一个侍者拦下他,他们只是在路过兰恩时微微躬身,礼貌称呼他为“少将。” 兰恩确定,他确实是皇子府邸最尊贵的客人,可这位客人却无法见到主人,哪怕一面。 这几天内,兰恩曾数次拦下管家询问林佑的去向,可得到的只有一句回复。 “抱歉,殿下没有传召,他的行程我无法透露。” 书房中,林佑长长叹了一口气。 系统趴在窗台上看电影“宿主,这已经是你今天第八百次叹气了,你真的不打算去见见少将吗” 林佑“先等等吧。” 林佑自觉事情做得不地道,一夜春宵又转眼翻脸,刚刚安慰又迅速夺权,搞得和精神病发作似的, 而小说这阶段还有几句台词非常离谱却不得不说,说出来更像精神病,他没想好如何破局,于是干脆装鸵鸟,避而不见。 这些天林佑一直泡在书房,不断翻看小说原文,越翻越头疼,还零零碎碎做了些笔记,却依旧毫无头绪。 下面的剧情无论如何演,都有些难捱。 首先,几天后大皇子会到访,点名要看看兰恩,中间有不少难以描述的片段, 随后,二皇子收下兰恩为侍,却没有举行婚礼或任何其他仪式,他粗暴地接手了柯莱特家族最骄傲的长子,却如同接下了一件廉价的货物, 最后,虽然通过婚姻获得特赦,可在大皇子的要求和二皇子的默许下,兰恩依然要出席审判,他必须像罪人那样戴上手铐,站在法庭中央,在众人的注视和打量下听审判官宣读他不曾犯下的罪责,并公开认罪。 “” 林佑捏紧了手中的草稿。 夺权,禁锢,羞辱,这一套剧情走完,兰恩怎么可能不恨他 虽然原主就是个反派角色,林佑也一直是这样扮演的,可真走到了这一步,他还是难受了。 66百无聊赖地趴在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宿主,少将又给你发消息,你真的不看吗” 每天早晚,兰恩依旧 定时定点给他发问候,措辞亲昵礼貌,和从前一样,仿佛林佑没有将他夺权囚禁,而他也没有丝毫芥蒂。 兰恩越是如此,林佑越是难受,最后干脆将聊天软件放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他们一同生活在这栋府邸,却完全错开了行动轨迹,似乎前些日子的亲密,只是一场虚幻的泡影。 眼看剧情里大皇子造访的日期越来越近,林佑囤积的台词一句没说,不但林佑坐卧难安,系统也焦躁了起来。 这僵持一直持续到某天下午,管家敲响了林佑的房门。 头发银白的老绅士恭敬行礼“殿下,和您报备一声,少将说他不舒服,可能要请一位医生。” 林佑当即一顿“他哪里不舒服” 管家犹豫;“少将不愿意多说,但看样子他很难受。” 林佑蹙起眉头。 兰恩最是能忍,他表现出一分难受,那便是十分难受了。 他批准了看医生的请求,让管家从霍伊尔上将处抽调一位值得信赖的军医,在等待医生的间隙,不自觉踱步到了二楼,而二楼的走廊尽头,就是兰恩的客房。 厚重的木门紧闭,鸢尾花香一丝一缕地渗透出来那是兰恩信息素的味道。 和雄虫张狂热烈耀武扬威的信息素的不同,雌虫的信息素总是清且浅淡,如果林佑不刻意收敛自己的,他是闻不见兰恩的。 雄虫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客房门口。 他犹豫片刻“66,你去帮我看一眼。” 系统听话地飘入房门,共享了屋内数据。 房内没用开灯,一片漆黑,床上隆起人形轮廓,他盖着厚厚的被子,脸颊埋入枕头,身体不自然地蜷缩着,还轻微发着抖。 林佑捻住袖子。 剧情他必须要走,可剧情之外,他不愿意兰恩受苦。 66扒拉在床头,悄悄看着兰恩“他看上去好难受。” 林佑站在门口“你能匹配到病因吗” 66“我试试,正在分析,尝试匹配,匹配结果” “嗯”它困惑地飞了一圈,“症状不是很典型,没有完全匹配的病症,系统初步分析为信息素异常导致的问题。” 林佑脚步一顿。 信息素的问题,就不是医生能治疗的了,只有标记过兰恩的林佑能解决。 原文没有这段,但那时成瘾剂的问题更严重,想必兰恩就算难受,也不会说出来。 屏幕中的少将昏昏沉睡着,似乎因信息素异常而困倦不已,林佑深吸一口气,扶上了把手。 铜质把手转动,锁芯环扣咬合,轻微的咔哒声响起,门缝透出走廊灯光,微微照亮了昏黑的卧室。 二皇子走进了卧室。 兰恩悄悄藏起带针孔的手臂,露出了一点笑容。 他注射了一点德文带来的信息素针剂,卡着身体能消化,不会引起副作用的界限。 这针剂对缺乏 抚慰的雄虫是慰藉,对兰恩却不是,劣质信息素撞上充盈的身体,会引起阶段性的高烧,但并不严重,莫约两天后药物代谢,高热也会褪去。 他需要和二殿下交换情报,表露衷心,要是还能求得一些亲密再好不过,但二殿下却对他避而不见,兰恩不得已出此下策。 他赌对了,林佑对他不但偏爱,还十分心软。 若非心软,怎么会刚刚得到消息,就放下手中的一切,出现在他门口呢 林佑已经走到了床边。 他很轻地在床沿坐下来,探手去试兰恩额头的温度,摸到他高热的脸颊后停顿片刻,缓缓放出信息素。 柑橘的味道弥散在卧室中,浓度并不高,是个能让雌虫感到舒服,又不会过于刺激的浓度。 林佑害怕将兰恩弄醒,他尽量小心,只用指尖虚虚碰着少将的皮肤,过渡信息素,可过渡到一半,兰恩便主动蹭了上来,将脸颊贴上他的掌心。 林佑吓一跳,却见兰恩依旧闭着眼,脸色潮红,并没有苏醒的样子,对方压着他的手掌,眷念地蹭着,一下又一下,好像什么撒娇的动物。 虽然知道这是雌虫汲取信息素的本能,林佑还是略略失笑,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将信息素的浓度调高了些,他莫约站了七八分钟,觉着手心的热度渐渐褪了,便想要抽出手,转身离去。 被拉住了。 一双胳膊无声攀附上来,将他手臂抱进怀里,兰恩抱得很死,活像什么守护财宝的巨龙,林佑垂眸,少将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湛蓝色的瞳孔依旧空茫,不甚清醒,他没有焦距的瞳孔落在林佑身上,似乎在怀疑来人是谁。 林佑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少将依然病着,处在迷糊的状态,迷糊状态下的兰恩不会质问,也不会要求林佑解释,于是林佑俯下身,轻声道“少将,你发烧了,热度有点高。” “我给过信息素了,应该过一会儿就能好,医生马上来,你先睡觉吧。” 他想把胳膊抽出来。 兰恩无声抗拒,抱得更紧了些。 林佑心道果然不论哪个种族,发烧时都像小孩,得哄着,他便由着兰恩抱着他“好吧,松开些,我不走。” 他再次在床沿坐了下来,对着黑暗发起呆。 “” 兰恩闭目,掩盖眸中过于复杂的情绪。 二皇子对他不但偏爱,心软,还十分纵容。 66戳了戳宿主“我说,还有两天大皇子到访,你说不出口的那些台词,要不趁现在赶快说了吧” “反正少将昏着,你乱说也没事,等他明天清醒了,你更说不出来。” 系统已经不对宿主的业务能力抱多余的期待了。 林佑“是这个理。” 他一点头,66立刻切换屏幕,将台词打在上面。 这是一段羞辱的台词,原文中,二皇子将兰恩收入后室仍不过瘾,非要说烂话刺激他,典型的 几句是“明天皇兄来,你知道你会遭遇什么吗”“你以为你献上柯莱特家族,就会有婚礼吗”“审判日可是要照常进行的噢。” 可谓小人得志,卑劣至极。 想看我算什么小饼干写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 46 章 心软吗请记住域名 林佑一条胳膊被抱着,不能动弹,另一手便随意挽起一截银发,有一搭没一搭地绕了起来。 他扫过屏幕,轻声开口,像是怕惊醒了梦中的人“兰恩,明天皇兄要来,你知道你会遭遇什么吗” 他的语调很平静,像是悲伤,又像是无奈。 “你献上柯莱特家族,可我们却不会有婚礼。” “甚至审判日我没法帮你抹去,也会照常进行。” 最后几句微不可闻,几乎散在风中。 “” 兰恩叹气,心道“所以躲着我,就为了这个吗” 大皇子畏惧他,那些风言风语不足以让他安心,他必然再次造访皇子府邸,届时有一场折辱,这在兰恩意料之中。 二皇子受人监控,他不可能对兰恩表达善意,没有婚礼,意料之中。 至于审判日,怀特和背后家族步步相逼,他们已经对兰恩逃脱刑罚表示不满,如果一场轻飘飘的审判就能让他们偃旗息鼓,那是再划算不过的生意,这依然在意料之中。 就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林佑难受了吗 兰恩很难描述他的心情,他张了张唇,想笑又笑不出来,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发酸发涩,他迫切地想要和雄虫拥抱,亲吻,醉死在柑橘味的信息素中,他想要触碰,想要相贴,想要抵死缠绵,他迫切地想要容纳对方,以填补那塌陷荒芜的空隙。 但是他不能。 他还在装病,会吓到林佑。 可身边柑橘的味道实在清甜,兰恩指尖微动,控制不住地依偎上去,他蹭在林佑身边,感受着对方皮肤上的热度,最后轻轻抬起手,环住雄虫的腰,形成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拥抱。 第 47 章 地牢 林佑迟疑片刻,还是没推开兰恩。 病中的雌虫总是对信息素格外依赖,林佑看着少将蹙起的眉头,微微叹气,心道“算了,再坐一会儿,趁他醒之前走就好。” 兰恩一直醒着。 他本来只是想趁机见一见林佑,试探他对大皇子的态度,再思索下一步的行动,可柔软的被褥,枕边人的温度,还有那环绕着的柑橘信息素,都让他忍不住沉溺一些,再沉溺一些。 兰恩小心试探着林佑纵容的界限,他先是装作无意,环上了对方的腰,又整个贴了上去,最后犹嫌不满足,几乎将林佑整个抱住了。 林佑似乎有点不舒服,但没挣扎,乖乖让他抱着,即没有叫醒他,也没有推开他。 兰恩敛下眸子。 三殿下对他,确实颇为纵容。 66道“少将退烧了,我们走吗” 林佑“再等等。” 兰恩将他抱的太紧了,一副眷念不舍的样子。 他有点别扭,之前虽然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那是信息素的驱使下,纯粹的情爱,兰恩对他没有半点感情,可现在这样躺着,却像亲密无间的爱侣了。 林佑心中默念“这是病人这是病人。”又在房中待了一个多小时,才起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林佑就收到了大皇子的来访信件。 林裕亲昵地叫着他的小名,说要来他府邸坐一坐,林佑没有理由拒绝,只能同意,然后吩咐下去,让侍者各自准备。 来访时间定在下午,林佑上午就泡在书房看原文,他正研究着,66忽然出声“宿主,你能不能先停一下” 林佑“等我理完这段剧情。” 66正趴在飘窗的小垫子上,只探出屏幕的一角,闻言缩了回去,嘟囔道“好吧,等下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小说重点剧情描写得都很实,比如审判日那一章,详细罗列了审判长的判词,兰恩的金属手铐,各类宾客的反应,甚至大皇子三皇子和怀特的不屑的表情,操作起来难度很大,绕是林佑苦思冥想,也没找到剧情的漏洞。 他倍感头疼,这时,房门响了三下,应当是管家送来早餐。 林佑“请进。” 有人迈步进来。 脚步声很清脆,不是管家软质皮鞋的声音,而是带金属跟的长款军靴,但林佑心中有事,没有丝毫察觉。 一杯牛奶放在了他面前,随后是一份小蛋糕,来人带了纯白手套,布料包裹下的指节修长漂亮。 林佑头也不抬“谢谢,我稍后会吃的。” “” 66弱弱探头“宿主。” “宿主你先停一停吧” “我现在有事。”林佑略感头疼,他伸手按了按额角,旋即,一双手代替他放在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揉了起来。 手法老道,显然是练 过的。 管家也学过按摩,他刚要致谢,听见一声浅浅的叹息,有人轻声问“好些了吗” 林佑豁然抬头。 少将穿着礼服,带白手套,银发梳成低马尾,根部用同色发带系成结和管家制服有八分相似,正关切地看着他。 “你这” 兰恩将茶点和小蛋糕一一摆好,优雅行礼“我和管家说,既然进了您的府邸,也该照顾您的起居,便接手了部分他的工作。” 林佑略感不自在。 他将写着笔记的草稿藏进抽屉中,心虚地锁上,而后咳嗽一声,匆匆拿起小蛋糕“不,不用如此,你还病着,不必做这些,先下去吧。” 兰恩却没动,他抱着餐盘侍立一旁,笑道“今日我听仆人讨论,说大皇子要来” 林佑吃小蛋糕的动作一顿,含糊道“是的。” 兰恩“那您将我绑起来吧。” 林佑手一滑,装蛋糕的盘子啪唧往下掉,兰恩微微躬身,轻巧地接住了,他将蛋糕重新摆回林佑面前“请您小心。” 语调平静温和,仿佛刚刚说的不是绑起来,而是天气真好之类的客套话。 林佑有点被噎着了,他端起茶水,无语道“什么绑起来,我把你绑在哪里” 兰恩微笑“地下室。” 林佑“噗” 兰恩放下餐盘,关切地替林佑拍背“请小心一些,您还好吗” 林佑拂开他的手,兀自咳嗽,等好不容易停歇下来,才道“你你离我远点。” 少将再说几句,他非要呛死不可。 皇子的府邸确实是有地下室的,甚至有私人刑讯室,不过随着帝国立法禁止滥用私刑,贵族间的手段也少了不少,地下室虽然依旧存在,但并不敢太过分。 自从林佑穿来,他府邸的地下室就没有启用过。 兰恩道“您可以把我放在刑讯室中间,戴上铁链和项圈,在我的衣衫上涂满红色颜料” 他没有说完,但林佑已经懂了。 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将兰恩放在地下室里,带着大皇子远远看一眼,说些乱七八糟的台词,然后离开,大皇子总不好冲进牢房亲自检验伤痕。 他若有所思,而后直接调出光脑召唤管家,询问道“我有地下室吗我们家的地下室在哪里啊” 管家一顿,似乎有些无语,他详细介绍地址后忍不住问“您居然完全不知道吗” 那么大一个地下室呢。 林佑理直气壮“我又不用那鬼地方,我为什么要知道” 兰恩将一切听在耳中,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家的三殿下,果然和他设想的一般温和纯善。 地下室的入口就在花园的凉亭中,管家掏出许久不用的钥匙,林佑踏入其中,扑面而来便是一股森冷的铁锈味。 这里长年不见阳光 ,阴暗潮湿的很,铁栅栏将黑洞洞的空间隔成一个个小格子,一眼望不见尽头,活像恐怖游戏中的探索场景,似乎随时随地都会跳出非人生物,逼得玩家拔足狂奔。 林佑的粉丝都知道,他有点怕鬼。 林佑本来走在最前方,所有侍者都不敢超过他,但他望着前方脚步微微一顿,兰恩便知道了他的心中所想,主动从管家手中接过照明灯,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向前“请跟我来。” 兰恩还是制服打扮,手掌干燥温暖,军靴在地面踏出富有节奏的韵律,优雅的一如守护宝物的骑士,他们在一处牢房前停下,兰恩环顾四周“就这里吧。” 管家提着箱子,里面是许多贵族地下室的配套器皿,比如项圈和鞭子,林佑这套还是全新的,出场什么样就什么样,鞭子别说血了,连点油皮都没见过。 管家取出钥匙打开牢房,对兰恩微微颔首“少将,请吧。” 按照常理,这种事该由管家动手,但是兰恩却回头看林佑,忽然道“殿下,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兰恩得被关在这乌漆嘛黑的鬼地方关一下午,林佑有点愧疚,当即道“你说。” 少将微微一笑,于是从管家手中接过了箱子,捧在林佑眼前。 他说“想请您亲自动手。” 林佑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晕晕乎乎地被带进了牢房,手里被塞上了铁链和项圈,而后兰恩在他面前半跪下来,撩开银色的长发,露出修长的脖颈,含笑道“来。” “” 林佑垂眸拿起项圈,将大小调得很松,旋即轻轻扣在了兰恩的脖颈上,上面有个银质小铃铛,恰好勒住喉结。 他调整了链子的长度,让兰恩可以随意活动,不拘泥于动作,然后伸出手,想从箱子里拿其他东西。 但是兰恩扣住了他。 少将摇摇头“这样不行,大皇子是行家,他看得出来。” 要说三位皇子中谁玩的最花,毫无疑问是林裕,这些玩意该怎么用,他比林佑清楚的多。 林佑心道林裕这变态玩意儿还特么是行家却不得不遵照兰恩的指示调紧了链子,手指停在项圈的松紧扣上时,却微微犯难。 这个勒紧了,会很难受的。 兰恩握住了他的手。 他就着林佑的手指调整松紧,将卡扣向内收,收到某一个长度时,林佑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颤抖起来,随着项圈越来越紧,他抖得越来越厉害,几乎握不准扣子,无声地抗拒着。 兰恩叹息一声“这不算什么,殿下,我曾在23区追踪过星盗,那里地处荒芜,某些星球的氧气极其稀薄,我也曾上过虫星最高的高原执行任务,并全身而退,我不会因此缺氧的。” 林佑嗓音也发颤“那怎么能一样。” 他抖得实在太厉害了,兰恩不得不松开他,自己扣上了项圈。 他站起来转了一圈,试图安抚他的殿下“真的没事。” 林佑不肯说话。 他沉默着拿出锁链最轻便的那种,内部覆盖有柔软的皮毛,不伤皮肤,隔着牢门看,看不出端倪。 等所有东西准备完毕,他从管家手中接过暗红色的颜料,一点点涂在纯白的制服上。 为了效果逼真,兰恩撕裂了衣衫下摆,弄乱了头发,在鬓角也沾上了血迹颜料,林佑将清水点涂在他额头,伪装成冷汗的模样,一番操作下来,少将就变得乱七八糟了。 林佑呼吸一窒。 一个制服整洁,彬彬有礼的少将已经很让人心动了,那么一个制服凌乱,呼吸急促,带着黑色项圈,眼眸蓄着水光的少将呢 有什么奇怪的画面出现在了林佑的脑海,他收敛神思,退到牢房门口,仔细打量,没看出什么破绽。 管家适时提醒“大殿下的通讯,他已经出发了。” 林佑颔首,指了指上面“那我先走了。” 项圈限制了兰恩的呼吸,有点难受,可他并没有太表现出来,只是道“等会再见,我的殿下。” 林裕在二十分钟后落地三皇子府邸。 他和林佑微微寒暄,说了些有得没得,一副很关心弟弟的模样,林佑便也天南地北的胡扯,乖的不行,两人装了一盏茶,林裕率先挑破,状似不经意“对了,我那天给你的酒,效果怎么样” “效果很好。”林佑啧了一声,“可兰恩实在是个硬茬子,不好搞。” 林裕笑道“有多不好搞可否让我看看噢,我没有觊觎你的人的意思,只是我还没用过那酒,有点好奇。” 林佑“当然。” 他引着大皇子来到地下室,管家将牢房的照明调得阴暗昏黑,远远望去影影幢幢,老旧油灯劈里啪啦地炸响着,混合不知何处来刮来的风声,如森罗鬼蜮一般。 他们绕过几个转角,远远看见了兰恩的牢房,少将身上带着未干的血迹,双手向后绑缚着,他有气无力地垂着头,不时压抑地咳嗽两声,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滚,狼狈至极。 这里环境恶劣,空气中都带着陈旧腐烂的味道,林裕嫌恶地看了几眼,转头道“走吧。” 他拾阶而上,评价道“这样桀骜不驯的雌虫,就该被关在这种地方。” “” 林裕转头“小佑,你说是不是” 林佑道“当然,对有罪之人而言,日日绑缚在地下室,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大皇子满意点头。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林佑面无表情地捏紧了袖子。 如果他没来,兰恩就会是这样的吗 漂亮的,优雅的,矜贵的少将,就会像这样,狼狈至极地跪入尘土吗 林裕此次到访,只是为了确定兰恩翻不出风浪,他对林佑这个血缘上的弟弟压根没有感情,于是又说了两句,匆匆离去。 林佑巴不得他早点走,飞行器一消失在天幕,他就马不停蹄地把兰恩带了 出来,少将没有表示出任何不适,他平静地摘下项圈锁链,走出地下室看见林佑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天气真好,您要用些下午茶吗” 管家的面皮微微抽搐。 给三殿下准备下午茶,向来是管家的工作。 林佑没有心思吃下午茶,他将兰恩带回房间,剥开领口查看,少将对自己下手极狠,那里果然勒出了一道红痕,皮肉已经充血肿胀。 林佑翻出早就准备好的药膏,递给兰恩,兰恩抬起手臂,忽然很轻地嘶了一声。 林佑转头“怎么了” 兰恩“没事嘶,手臂有些疼。” 吊了一下午,当然疼。 林佑微微停顿,还是从他手中接过了药膏“我来吧。” 兰恩配合地撩起头发。 他垂下眸子,三皇子近在眼前,正专注地往他脖子上涂伤药,容貌清贵好看。 其实对第三军的少将而言,这点伤痕实在微不足道,他的身体承受过刀剑,皮肤经历过灼烧,兰恩甚至不屑于往脖子上抹药,相比起疼痛,他觉得药膏蹭上衣服更加麻烦。 但是林佑的表情很认真,如同做着全天下最重要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的涂抹着,像是害怕弄疼了兰恩,指腹轻轻点在肿胀的皮肤上,有些烫,还有些痒。 “殿下。”兰恩忽然开口,此时的气氛太过恰好,他忍不住想向三殿下再讨要一些东西,“您会娶我吗”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这个问题兰恩问过两次,这是第三次,前两次都是为了躲过审判日的责罚,他献上身体,献上家族,将种种筹码罗列眼前,换取免去刑罚的承诺。 但这次不一样,兰恩没有想任何其他东西,他只是单纯地想问“您会娶我吗” “” 林佑手指微顿,呼吸也错了一拍,他挖了一大坨膏药掩饰,而后敛眸涂上伤痕,并不正面回答“我们不会有婚礼。” 按照剧情,他们必须结婚,也必须不能有婚礼。 在虫族看来,这大概是渣中之渣了。 兰恩却不在意,他握住了林佑的手指,湛蓝的眸子里满是认真“我知道,我不要婚礼,但是您会娶我吗” “” 林佑别过脸,小声道“会。” 他穿越两个世界而来,在最初的剧本里,他就将握住兰恩的手,和他结为亲密无间的伴侣。 第 48 章 婚事 林佑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却依旧犹豫“我们当然会结婚,可是” 可是还有很多事情,他无能为力。 兰恩却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了他的唇上,含笑道“没关系,足够了。” 已经足够了。 兰恩很早就预料到了他的结局,早在那莫须有的罪名扣下前,早在他与大皇子针锋相对前,甚至早在他堪破23区秘密的那一天。 这是他为自己预定好的结局,而他终将奔赴。 从兰恩设计与醉酒的三皇子偶遇,爬上林佑的床开始,随后种种都在预料之内,他知道他会喝下樱花粉色的成瘾剂,知道他可能被关在三皇子的地下室里,但他不知道,成瘾剂会被换成甜酒,地下室的锁链会覆着柔软的皮毛而他会这么迫切的,想要吻眼前的人。 想必起之前的设想,这些日子,已经是很美的梦境了。 林佑已经涂好了药,少将的脖子被软膏糊了一圈,他随后从托盘取出纱布,由于心情不佳,缠绕的动作难免粗暴“我们会在审判日前结婚,帮你拿到赦免令,但你依然要出席审判,而审判前有十天的听证,你必须前往前往审判庭的监狱,那里归属大皇子的势力,我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兰恩道“没关系。” 他湛蓝的眼睛注视着林佑,瞳孔里没了那些伪装出来的深情,倒显得清冷幽寂。 兰恩问“可以问您一个敏感的话题吗” 林佑手指一顿“你说。” “三殿下是想当亲王吗” 这话问得很古怪,林佑是皇子,等老虫皇归天之后,他要不是亲王,要不是虫皇,再或者从权力斗争中失败,像原主一样,化为黄土。 林佑还有另一个选择,他可以回家。 见林佑沉默下来,兰恩顿了顿,复又笑了笑,直白道“或者我换个问法,三殿下,您想当虫皇吗” 他的表情很平静,语调轻巧,似乎只要林佑点头,他就能把虫皇位送到他面前。 当今虫皇有三位皇子,要排资论辈,大皇子顺位第一,势力最大,如果没有其他意外,他必将登基为帝。 林佑眉头一跳。 他来到虫族满打满算不过数月,在此之前,他一直循规蹈矩,沿着剧情发展行动,从没考虑过夺位的事情,可现在,他忽然想到了个重要的问题。 如果大皇子登基,他会放过兰恩吗 现在林裕和林佑还算身份相同,对方却已经追到皇子府邸,步步相逼,恨不得立马致兰恩于死地,那等他继承了皇位之后呢 如果林佑完成任务,选择脱离世界,回到故乡,又会发生什么 想到之后的种种可能,林佑拿药罐的手不由抖了片刻。 66本来趴在阳台,闻言直起身体,飘了过来,绕着林佑飞了两圈“宿主” 事到如今,它已经很佛系了,前一任宿主就选择留在小 世界,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名义上我不得干预您的选择,但是宿主,我必须提醒你。”66难得严肃了口气“您若想和大皇子针锋相对,夺位成功的可能性非常非常低。” 它是高纬度世界的集成科技,搭载了最先进的概率系统,将所有信息库中夺位成功的数据串联分析后,再比照这一世的信息,林佑并不占优势。 林佑冷静道“这么说” 66停在林佑肩头,他们面前凭空出现一面巨大的光幕,海量的数据从光幕上流过“宿主,您和大皇子年龄相差太大,大皇子举办成年礼那一年,三皇子刚刚出生,他比您提早近20年网罗势力。” 说到真实,66就将声音便切换成了ai合成的电子音,语调平缓,毫无起伏,无端有些冷肃。 “根据我的信息显示,他背靠的母族劳伦斯家族同样是帝国老牌贵族,族中有一位比霍伊尔上将成名更早的上将,如今统领第三,第四和第六军。” “至于大皇子的雌君,是信息素研究院长的次子,这位院长在位近七十年,名下同时有帝国最大的合成信息素生产公司,几乎垄断帝国信息素制造产业,两者一荣俱荣,是一根线上的蚂蚱。” “于此同时,大皇子拥有的财富也极其可怕,甚至可以匹敌国库,首都星排得上号的公司,我粗估起码有13与他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66叹气“老虫皇日薄西山,权力下放,大皇子独揽大权有些时日了,不然兰恩少将也不至于落得这种地步。” “恕我直言,从数据分析的角度而言,您与大皇子正面争锋,获胜的概率极其渺茫。” 林佑“具体是多少。” “不到2。” 他们一起沉默下来。 确实是很小的概率,相当于游戏抽卡出金,不同的是抽卡没抽中,只是损失一抽,这回概率没赌对,却要堵上性命。 在这片安静中,林佑不自觉蹙起眉头,汇成小小的川字。 他冷静道“我会联系霍伊尔上将,商讨其中利害,做相应的计划,如果有可行性” 66“如果有可行性” “我会尝试。” 林佑和系统说话,兰恩听不见,他只能看见林佑蹙起眉头 兰恩浅浅叹息一声。 他伸出食指,指腹点在林佑眉心,轻轻揉开了“别皱眉,这不是什么需要皱眉的事情。” 少将的口气云淡风轻,似乎早有打算,他轻飘飘揭过了方才的话题,换成另一个“殿下说过,我们会结婚,但不会有婚礼” 林佑垂眸,语气有点闷“对” 兰恩含笑“那我可以讨要别的东西,作为补偿吗” “当然。”林佑松了口气“尽管提。” “尽管提”兰恩故作思考,“嗯,结婚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们可以一起睡吗” 林佑“” 当天晚上,银发少将坐在主卧床沿,换上丝绸睡衣,然后慢条斯理地躺进床铺时,林佑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的思绪一片混沌,不理解为什么前一句还是夺嫡争位当虫皇,后一句就变成了要一起睡,可当兰恩那双湛蓝的眼睛定定看过来,疑惑地询问林佑为什么不上床时,林佑还是屈服了。 他抬手关灯,钻入被子,隔着薄薄的睡衣和兰恩贴在一起,伸手揽住少将漂亮的腰线时,忍不住蹭了蹭。 真的很暖和。 从这天起,他们开始夜夜同眠,如同真正的爱侣,空闲的时候,兰恩总是搬着躺椅去花园晒太阳,偶尔拿着一两本书,林佑以为对方拿的都是兵法演练类的,可他好奇去看,兰恩居然拿的是庭院花艺,风景旅拍和哲学。 对方似乎将审判日前的宁静当成了难得的假期,他尽情享受着闲暇的时光,晚上揽着林佑入睡,像一只快要冬眠的海豹。 审判日快到的时候,兰恩让德文送来了军部的训练舱,他重新注册身份,虚拟了一个军校在校生的身份,每天晚上抽两个小时上线。 林佑偷偷去看他,发现兰恩不打匹配,也不开飞行器,他只打静态靶。 静态靶是最简单的模式,只有刚入行的新兵才会练。 66悄悄黑进系统,围观了片刻,并给林佑共享视觉兰恩的枪法准得可怕,几乎枪枪十环,就连那种在宇宙中超远距离瞄准的重型狙击枪,在他手中也轻飘飘的如同玩具。 66奇怪道“少将闲着没事打这个干嘛他完全不需要啊” 杀鸡焉用牛刀,就好像让数学博士做小学题,就算全是满分,又能有什么成就感呢 林佑在旁看着,不自觉地蹙眉。 他隐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兰恩不像是博士在做小学题,他更像是学霸考前模拟,虽然所有题型都了然于胸,但还是需要定期做试卷保持手感,而打静态靶,就是兰恩保持手感的方式。 林佑将一切看在眼里,他隐晦提了两句,被兰恩不轻不重地岔开了,于是便没多问。 他的少将有健全的人格,足够沉静,平稳,他明白前路,也知道归途,他想去做的事情,林佑不会反对。 在审判日的前十天,他们签署协议,完成婚约。 冰冷的电子稿由婚配系统草拟,直接发送到兰恩的邮箱,少将点击同意,按下电子指纹,并以罪者的身份许下誓言,从今往后,自愿剥夺一切自然权力,成为三皇子的附庸。 同时,柯莱特家族的巨额财富归属权变更,彻底属于三皇子林佑。 婚讯公布出来的那一日,在星网上掀起骇浪惊涛,一时间所有的论坛都在讨论此事,有人着眼于第三军的权力变更,有人关注科莱特家族高层是否变动 而更多的话题集中在兰恩身上,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风骨卓绝的少将选择苟延残喘而不是慷慨赴死,在叹息八卦的同时,好奇兰恩的婚后生活。 被剥夺 一切困在府中,甚至还有磋磨和虐打,这样的生活,第三军的少将能忍受吗 而这个时候,兰恩和林佑正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兰恩有罪在身,他们没法出门,所有的活动都放在家中。 当天下午少将难得的高兴,非要给林佑表演厨艺,而林佑还记得霍伊尔上将说过,兰恩根本不会做饭,他在厨房心惊胆战的围观,管家在他们身后更加心惊胆战,好在少将似乎刻意练过,炸了个小牛排,炸的还算不错。 林佑于是撩起袖子,表示他也会做,并强行拿过锅铲,来了个主播必备生命体征糊弄餐番茄炒蛋。 这回向来云淡风轻的少将也淡定不起来了,兰恩浑身紧绷,随时准备抢锅铲,而管家站在门口,一副要厥过去了的表情。 好在林佑虽然经常吃泡面,番茄炒蛋还是做的不错的,传来这么久技术也没丢,于是当天晚上,他们得到了两个可以吃的菜。 这可能是林佑穿成皇子后最简略的一餐,而兰恩贵为少将,除非出征在外,不然餐食也不曾如此敷衍,可一餐下来,却意外的开心。 睡觉前,在夜灯昏黄的光晕里,林佑推过来一个小盒子。 他递给兰恩,含糊道“打开看看。” 是两枚戒指。 定制图案,林佑取走了雕刻有鸢尾的花纹的那枚,并示意兰恩拿走另一枚。 他们没有婚礼,却依然可以交换戒指。 戒指在虫族并不常见,算是古老时代的习俗了,传说在那个时代,情人会在司仪的见证下交换戒指,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兰恩眸光微亮,他确实不在乎婚礼,但还是觉得遗憾,林佑准备了戒指,也算补足了遗憾, 可惜兰恩拿起来看了老半天,没明白他那枚刻的什么,戒指上光秃秃雕了四个字母,最上一个“”,下面“asd”一字排开。 兰恩挑眉“我以为你会刻一枚小橘子” 清冽又甘甜的那种。 林佑“走开,你才要刻小橘子。” 他给兰恩介绍“是键盘的四个按键,在光脑和意识连接发明前,键盘是输入的主要工具。” 兰恩听说过那个古老的时代,却不曾见过键盘,这东西在星际时代已经销声匿迹了,他将戒指放到灯下端详,素银戒面反射出银白的光晕“键盘,那这四个字母代表什么” “是那个时代游戏最常用的按键。” sad,星际战争的方向键,无数场直播中,林佑用这四个按键操纵着银白头发的漂亮模型,在星际中遨游探索,一枪又一枪,打上国服排名的高分榜。 他不是原装的三皇子,这些方向键,代表他来自何方。 兰恩不明白为什么林佑在戒指上刻古老时代的游戏方向键,但并不妨碍他含笑收下“谢谢,它很漂亮。” 他将戒指戴上无名指,看着林佑同时戴上另一个,鸢尾漂亮的纹路缠绕在指尖,像一种耀武 扬威的宣誓。 这只雄虫,是他的了,没有别人可以觊觎。 兰恩于是俯下身,在铺天盖地的柑橘气息中,吻住了鸢尾戒指的主人。 今天晚上,兰恩实在有点疯。 他像是不知疲倦那样,恳求,索取,亲吻,拥抱,如同在享受着最后的欢愉,夜色过半,他与林佑全身都是汗水,冷白的皮肤反射着釉面一样的光泽,兰恩闷哼一声,脱力躺在了林佑身边。 林佑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十指插入少将的银发,轻轻摩挲着,兰恩便舒服地闭上眼睛,蹭到他身边“小殿下” 他说话越来越无所忌惮,从最开始的三殿下,我的殿下,到现在乱七八糟想到什么叫什么,总共也只过去了几个月而已。 林佑浅浅嗯了一声,算作回复。 兰恩看着他“小殿下,我明天就要走了。” 他要去审判庭候审。 林佑“嗯,别担心,我会把你接回来的。” 十天而已,十天过后,兰恩依旧要回到他的府邸,回到这张床上。 兰恩轻声“在审判结束后,我还有一个愿望。” “我想要十天的假期,去一次23区的行星坟场,祭拜第三军离去的故人。” 林佑知道这件事,这是虫族近年来最惨烈的战争,在围剿宇宙黑市的过程中,边境驻军折损大半,这些则损的将士不少归属于第三军,林佑第一次去拜访兰恩,就在陈列室中看见了当日惨烈的战况。 他懒洋洋道“你想去就去,我又不关着你,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兰恩“下下个月21号,可以吗” “” 林佑猝然一惊。 他忽然想起来,在原文中,兰恩不堪忍受信息素的折磨,毅然注射针剂,远赴边境战场,最后死亡时,也是下下月的21号。 第 49 章 审判 林佑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原著小说语焉不详,将重点放在了主角受难的描写上,至于最后的结局,包括兰恩是如何死去的,因为什么死去,都没有提及,林佑也无从知晓。 而在他脸色变化的瞬间,兰恩就察觉了。 少将直起身体,在床上跪坐下来,被子顺着肩膀滑落下去,他探手摸林佑的额头“殿下” 林佑一惊“没事。” 他们刚刚结束完一场,两人的脖颈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吻痕。 林佑心神不宁,攥着少将一截腕子,垂眸道“为什么是21号” 兰恩“嗯” 林佑“为什么你祭拜故人,一定要定在下下个月21号” 为什么和小说中少将的死亡日期,不谋而合 他心烦意乱,语调难免激动,兰恩诧异片刻,旋即笑道“因为德文的年假用完了,下下个月他才有年假,我如今名义上是个废人,开不了飞行器的,我想要德文陪我同去。” “” 理由合情合理,但林佑依然怀疑,作为枪械游戏主播,他的第六感向来准确,却找不到理由反驳。 林佑定定看着兰恩“假如我不同意呢” 他语调平静“假如我不同意,做为我的侍者,你无权独立出入皇子府邸,更不要说和德文去荒星祭拜故人。” 兰恩顿了顿。 自从他进入皇子府,这还是林佑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 尊贵的二皇子浑身紧绷,脊背僵直,明明他才是有权做主的那个,却比兰恩更加紧张,他强装着镇定,可睫毛却微微颤抖起来,分明是在不安。 兰恩湛蓝的眸子注视着林佑,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拉过林佑的手,偎到他身边,将下巴靠在林佑肩胛上“如果你实在不同意,那” 林佑崩得更紧。 他知道兰恩有计划,知道他有必须要做的事,也知道如果兰恩想走,他困不住兰恩。 原文中的少将都因为信息素走到崩溃边缘,就算这样,二皇子也没能困住他。 如果他实在不同意,那兰恩大概会不告而别,两人分道扬镳,形同陌路,如同原文中那样。 而就在他无声僵持的时候,却听兰恩叹息一声,亲了亲林佑的耳垂,在温软的被子里,杀伐果决的少将旋即软下声音“那我只有求你了。” “拜托了,殿下。”他含含糊糊来亲林佑,“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林佑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朋友养的金毛,每每惹人生气,就靠软语撒娇蒙混过关,他很想推开兰恩,却被捉住手腕更用力的缠绵起来,只能颓然道“好吧。” 他掩饰掉微不足道的紧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忙,请尽管提,我的父亲执掌第一军和第七军,如果你有需要” “好。”兰恩凑过来吻他,“别担心 ,小殿下。” 他声音微不可闻地“我会为您送上最终的胜利。” 林佑没听清“什么” 兰恩没回答,只将他重新按到了被子里“我说,明天就要走了,多给我抱一抱。” 林佑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用力回抱。 第二天,在审判庭来之前,兰恩亲自往手臂注射了一支代替针剂。 冰蓝色的药剂注入血液,肌肉顷刻紧绷,又很快放松下来。 林佑在一旁看着,微微咬唇,到底没阻拦。 兰恩这样和林佑解释“候审前我将住在监狱里,得表现出像服用了成瘾剂那样,如果一点苦不吃,很难蒙混过去。” 这个时候,代替针剂的副作用却成了主要作用,兰恩开始昏昏沉沉地发起烧,他浑身酸软,需要靠人支撑才勉强站立,信息素无意识向周围扩散,呈现紊乱状,在外人看来,就和信息素成瘾一模一样。 林佑摸了摸他的手臂,才发现那上面有很多细小的针孔,信息素针剂留下的伤痕总是比一般伤口更难痊愈,药液在体内发生排异反应,连带着皮肤上的针孔也遗留下来。 兰恩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笑了笑“别露出这种表情啊,小殿下,我毕竟曾是少将,不至于到挨一针都难受的地步。” 林佑不赞同的皱眉“这和你的职位有什么关系,谁都会觉得难受的。” 能忍是一回事,可会觉得难受,是另外一件事。 他给了兰恩一个带信息素的吻。 当审判庭执事来到二皇子府时,两人迅速调整好了状态,兰恩形容狼狈,跪坐于地,下巴放在林佑腿上,一副受屈受辱又不得不乖顺的模样,林佑则好好坐在大厅中间,娇矜又高高在上。 执事朝林佑行礼,几人签署了审判令,走完相应流程,旋即躬身“那二殿下,我们就将少将带走了。” 他们将兰恩带起来,兰恩全程神态平静,没什么反应,一副任人摆布,心如死灰的模样。 林佑却在在执事试图给他捆上锁链时骤然出声,他的手指敲击着桌面,阴恻恻地冷笑道“两位,虽然我将他暂时交给你们,可我不希望我的东西上出现任何不是我留下的痕迹,你得把他原原本本交回来,听懂没有” 他特意加重的“我的东西”和“任何痕迹”几个字。 执事们连连保证,小心陪笑。 从上次成年礼开始,整个帝都都知道二皇子脾气古怪,还有恐怖的独占欲,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连兰恩少将的苦主、利亚姆家的少主、怀特利亚姆都挨了二皇子一脚,他们这些小兵更不至于犯到头上。 兰恩含笑看他。 少将当真一点也不担心,被两个执事架在中间,他居然还有心情和林佑打趣,饶有兴致地用唇语复读一遍“哦,你的东西” 林佑于是瞪他。 两个执事也不敢在二皇子府邸耽误太久,带上人匆匆去了审判庭。 而几乎是下一秒,林佑避开众人,也出了府邸,他驾驶一辆侍者的普通飞行器上面既没有皇室章纹,也没有皇子府邸的印记,匆匆朝霍伊尔上将府上去了。 他得打点审判庭监狱,否则真要按原文发展,等兰恩从审判庭出来,林佑也要暴走了。 虽然贵为皇子,但原主刚刚成年,又是个放纵爱玩的个性,他几乎没有自己的势力,全得仰仗霍伊尔上将。 霍伊尔上将似乎早就料到林佑回来,在前厅悠悠饮茶,慢吞吞道“想叫我找人关照兰恩” 林佑围着他转来转去,又是添水又是加茶,乖得不行,闻言点头“嗯” 霍伊尔八百年没见过孩子如此乖巧,心中莫名,颇有点自家白菜被被人家白菜勾引了的微妙不爽,挑眉道“他还真就如此得你看重” “” 林佑乖巧替上将捏肩膀,声如蚊呐“非他不可。” 孩子都这么说了,霍伊尔上将还能说什么,一时心中感慨,思绪万千。 霍伊尔上将和老虫皇的联姻纯属政治因素,他们虽然生下林佑,见面的机会却不多,更不用提感情,早年信息素不稳的时候,上将也很是吃了一番苦头。 只是没想到生下的孩子,却是个与众不同的。 兰恩虽然不属于霍伊尔统领,但霍伊尔对这个声名鹊起的晚辈也早有耳闻。对方一步步走到少将,其中心酸苦涩不必多说,霍伊尔看在眼里,也颇有点物伤其类的意思,林佑既然开口了,他也乐得帮忙。 霍伊尔起身前往审判庭,先去候审室瞧了瞧兰恩,又和监狱主事人见了一面。 比起林佑,上将久经风雨,老练了很多,他几乎瞬间就想好了保下兰恩,又不引起林裕注意的措辞。 “兰恩有没有罪过另说,他毕竟嫁进了皇子府邸,到时候出庭,不能太难看,否则落人口实,说二皇子虐待,皇室和我的面子都不好看。” 主事人冷汗刷刷往下落,他确实背靠大皇子,大皇子也提过一句,别让兰恩太舒服,可霍伊尔上将同样不是等闲之辈,拿出的理由也值得信服。 林裕是提过一句,霍伊尔上将是亲自到访,该如何做,主事掂量片刻,已经有了决断。 霍伊尔敲击着桌面,漫不经心道“我刚刚去见兰恩,他脸色太差,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审判日媒体不少,这几天你们给他好好养养,好歹将养出个人样。” 主事暗暗腹诽,心道脸色差还不是二皇子害的,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示,恭恭敬敬地应了。 于是,兰恩在囚室中左等右等,都没等来他设想中的磋磨。 执事们目不斜视,别说私刑审讯了,看都不看他一眼,每日的饭食按时送进来,兰恩用勺拨了拨,有菜有肉,分量不少。 审判庭甚至每日热水,供他打理梳洗,执事每日清洁牢房兰恩扫视一眼,给他的这间是最高规格的,空间不小,温度适宜,甚至壁龛上还放了书报,供人解闷。 除了信息素针剂带来的高热让他有点难受外,倒像是度假疗养了。 等十日过去,审判正是开庭,兰恩甚至有些恍惚。 这与他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 事实上,从最开始从二皇子床上下来,所有的事情与他想象的都不一样。 他安安稳稳地站在了审判台上,发烧有点难受,但并非不能忍受,针剂带来的效用很快就会过去,只留下一点点后遗症,无足轻重,不足挂齿。 若非林佑,他断无可能如此轻松地走到这里。 想到这里,兰恩微不可察地露出笑容。 他的视线越过茫茫陪审团,落在了高居上手的林佑身上。 林佑坐在霍伊尔上将和大皇子之间,正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他掩饰的非常好,如同一个真正冷酷残暴,无情倨傲的皇子,看兰恩的眼神不带丝毫温度,如同在看一件货品。 可兰恩看见了对方指尖闪过的银芒。 那是他们结婚时交换的戒指。 林佑维持着冷傲表情,手指却焦躁地转动着戒指,素银戒面反射出粼粼波光,如同阳光洒在起伏跃动的湖面上。 此时此刻,兰恩站在审判庭的正中央,他带着厚重的镣铐,穿着单薄的囚服,无数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或鄙夷,或轻蔑,他们肆意打量着兰恩,议论着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军部天才、柯莱特家尊贵的少主,谈论着他的行为是如何罪无可恕,未来是如何暗淡无光,其中不乏兰恩昔日的仇敌,下属。 “看啊,这就是第二军的少将,最后也不过是这个下场。” 按照常理,兰恩本来应该觉得难堪,难过,可当他将视线落在林佑身上时,那些恶意都如潮水般褪去了。 林佑转动戒指的频率太高了。 他神色紧绷兰恩熟悉这种神色,林佑越紧张,表情越冷淡,但他的小动作会出卖他,就像现在这样。 现在明明受审的是兰恩,可他却比兰恩更加焦躁,戒指的转动的弧光就没有停歇过。 兰恩微微叹息。 他的小殿下,看上去担心极了。 审判长敲了二下法槌,示意众人安静,而后朗读罪名和宣判,一条条一件件,都是他不曾犯过的莫须有罪名,可兰恩全部点头,平静地应了。 大皇子已经构建了完备的证据链,现在挣扎,于事无补。 等最后一条宣读完毕,所有刑罚罗列眼前,审判长咳嗽一声,开始宣读特赦令。 “兰恩科莱特,前第二军少将,您根据特赦令,从此往后,您将自愿放弃自然人身份,剥夺职位与身份,不享有一切政治权力,并将柯莱特家族的财富让渡给二皇子林佑,以此换取刑罚上的宽宥,以上条款,您是否同意” 兰恩湛蓝的眸子看向陪审团“我同意。” 在外界看来,兰恩服下成瘾剂,身体状况极其糟糕,事实上他依然发着高热,这一声“同意”发音极轻,语调沙哑,听着莫 名柔和。 66趴在林佑肩膀上,搓了搓不存在的手臂。 “宿主,你知道吗”它小声吐槽, “我的前一任宿主也娶了他的任务对象,当时他们在海滩的椰子树下办婚礼,司仪左手握着我宿主,右手握着我宿主他对象,然后问这位先生,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您是否都愿意握住身边人的手,与他共同走完漫长的余生呢,当时我宿主任务对象的语气,和你的兰恩少将现在一模一样。” “” 审判长点头,复又转向林佑“尊贵的二殿下,您是否愿意接纳这名罪人,将他收入府邸,给予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林佑矜持点头“我愿意。” 他们签署特赦令,白纸黑字,再敲上皇室的印章,审判就算结束。 林佑松了口气。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兰恩带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飞行器,兰恩依然浑身无力,他死死撑着栏杆,短短几步台阶犹如天堑,几乎是硬生生挪了上去,而林佑独自在前,没有半点帮忙的意思。 林裕将一切看在眼里,满意点头。 可飞行器舱门刚一放下,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吻了起来。 林佑是急于用让渡信息素,压制针剂的副作用,让少将好过一点,可兰恩一点也不着急,他慢条斯理地接着吻,用唇齿勾勒着对方唇线的弧度,最后拉着林佑,仰面躺倒在飞行器的大床上。 兰恩“来吗” 林佑一愣“你还发着烧啊。” 手下皮肤的温度依然滚烫,少将再强悍也不是铁打的,高温不但让思绪混沌,也让关节肌肉隐隐发疼,刚刚兰恩表现的那么难受,也不全是作伪。 兰恩眸中掠过一丝笑意“我听说会更舒服。” 林佑“” 他的大脑宕机了足足好几秒,才终于从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兰恩甚至没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信息素针剂的副作用依然没有过去,现在太激烈只会让情况更糟糕,可兰恩也当真丝毫不在乎他的身体,他定定看着林佑,并不关心可能带来的后果,仿佛这肉身躯壳无足轻重,只是随时可以抛弃的累赘,而他困于其中,只求一场欢愉。 林佑恨恨磨牙。 他一口咬在兰恩肩膀上,少将显然没想到这一下,当即吃痛的闷哼一声“嘶” “这个时候知道疼了” 林佑拽过被子,将他从头到尾包住了,只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睛,困惑地望过来。 林佑“在你完全好起来之前,想都别想” “现在,睡觉。” 第 50 章 边陲 兰恩从审判庭回来,在三皇子府邸中将养了半个多月,才彻底好起来。 为了掩人耳目注射超量的针剂,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代谢,这玩意副作用极大,他间歇性地发着烧,变得嗜睡。 兰恩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他在回府的第二天就再次接过了管家的工作,开始为林佑准备下午茶,还是林佑摸到他的皮肤察觉温度不对,将人强行扣在了床上。 兰恩当时昏昏沉沉,他迷茫地看着林佑,视线艰难聚焦,发现被三皇子按地死死的,翻身都困难,更不要说起来,才放任身体软倒下来。 “好吧。”他迷迷糊糊闭上眼睛,“看来这几天我没法照顾你了。” 林佑又开始磨牙,这些天兰恩身上多了很多牙印,每回他不顾身体胡乱调笑,林佑气得牙痒痒,又没法真的惩罚时,就会在对方肩膀上咬一口“照顾好你自己吧少将,我不需要你照顾。” 兰恩嘀咕“什么都不用我做,感觉像是在养老。” 他卸下了第三军的职位,迎来漫长的假期,每日打理打理花园晒晒太阳,闲暇地和老年人有得一拼。 而在这个假期中,兰恩完完全全把柯莱特家族移交给了林佑。 他全无保留,将家族的生意,财产归属悉数转移,自己则净身出户,还将家族的几个小辈提溜到林佑跟前,让他们见了一面。 柯莱特家族这一辈除了兰恩,没有中流砥柱的扛鼎之才,正是青黄不接的阶段,小辈们都是点点大的萝卜头,78岁的样子,个子还不到林佑大腿。 萝卜们乖巧地站成一排,奶声奶气叫三殿下,林佑眉毛微跳,和系统吐槽“66,你知道此情此景,我想到了什么吗” 66“” “我想到了那白帝城上的诸葛亮,刘备自知命不久矣,于是把阿斗托付给他不同的是,刘备托付了一个,兰恩托付了一排。” 66看向一排小小萝卜头。 “” 还挺贴切。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正常,甚至有点岁月静好,唯一一点不太寻常的是,林佑发现兰恩上训练系统的时间变多了。 他反反复复打静态靶,枪枪毙命,林佑跟着开了两枪,不得不承认即使作为最高阶的主播,他和真正血与火中厮杀出来的少将仍有差距。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21号越来越近,林佑在心中默数着倒计时,最终,只剩下最后几个小时。 第三军的德文上校提前请好年假,将飞行器停在了三皇子府邸附近,他趁夜拜访兰恩,等天色一亮,他们就会迎着晨光出发,往23区边境飞去。 林佑反反复复翻小说最后一段文字,试图搜寻蛛丝马迹,可描述实在语焉不详,只有短短的几段文字“兰恩举起枪,正向前方,这是一把超远距离的狙击枪,子弹足以跨越漆黑的深空,将他与仇人一起埋葬在这群星的坟场之中。他上膛,瞄准,扣下扳机然后迎接死亡。 ” 至于他到底举枪向谁,和谁一起埋葬,又如何死亡,小说并没有提及。 林佑按下心中的烦躁,对德文颔首致意“上校,我能看看你们去的飞行器吗” 德文一愣,他并不适应林佑的客气,连连点头“当然,请。” 他们本来坐在一起喝茶,兰恩闻言放下手中的糕点,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这有什么好看的” 林佑“我总要看看安不安全。” 他跟在德文身后,捏紧了手中的存储u盘,隐晦地问“66,你准备好了没有” 小屏幕比了个“ok”的表情。 林佑无论如何不放心兰恩独自去23区,可他也没法出言阻拦,思来想去,有个方法。 他决定效仿大皇子,给飞船装个定位摄像头。 66是高维文明的系统,不仅仅能全方位监控,必要时甚至能接管飞船,强行切断驾驶室的控制权,真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林佑可以命令飞行器返航。 唯一的问题是,他首先得入侵飞船控制系统。 军方的飞船经过数次迭代,安全性能毋庸置疑,即使是66也没法凭空入侵,林佑需要先将数据导入主控系统,而导入的媒介,就是他手中那枚小小的u盘。 林佑登上了飞行器。 这辆飞行器内部空间并不狭小,反而挺宽敞,分了客厅、休息室和驾驶室,其中休息室中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用了整块的高密度玻璃,能抗住宇宙和飞船内外的气压,像是科幻小说中场景。 兰恩与他并肩,从落地窗往外眺望,此时夜色已深,玻璃外只有皇子府邸高低起伏的建筑群。 兰恩说“等明天我们飞出大气层,从这面落地窗能直接俯视首都星和附近的星云,如果运气够好,还能从这看见日出,朝阳会将云层染成玫瑰色,云层翻涌起来,会像铺了一地碎金。” 林佑并不停留,只到“应该会很漂亮。” 他转身进了驾驶室。 相比起客厅的舒适整洁,驾驶室的设计就要潦草凌乱的多,各种暴露在外导线和不知用处的按钮,显得异常繁杂。 兰恩不赞同“您不该来这里。” 驾驶室有很多尖锐的东西,并不是参观的好地方,不熟悉环境的人在这里活动,很容易被割伤。 德文紧随其后,也道“殿下,这里的环境太糟糕了,您不该在此停留。”,他是害怕雄虫娇矜任性,碰坏了某些东西,他们没有时间维修或者找替代品了。 林佑摆摆手,在驾驶位上坐了下来,他看似不经意地拂过一排排按键,再抚摸座椅下方的某个接口时,他借着身体的掩饰,轻轻将u盘插了进去。 咔哒。 接口传来轻微的咬合声。 66“数据传输开始,尝试入侵飞船控制系统。” 林佑同时指向仪表盘,吸引他他们的注意力,用声音掩盖机械咬合声“兰恩少将,我对飞行器很感兴 趣,和我讲讲它的构造吧。” heihei好。 想看我算什么小饼干写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 50 章 边陲吗请记住域名 雄虫一般对这些玩意没什么兴趣,三殿下这样开口,兰恩意外挑眉,却还是介绍起来。 他在副驾驶上坐下来,侧身教林佑摆弄那些按键,神色耐心细致“这是毫米雷达的总控,用来发现和定位敌机,或者宇宙岩石乱流的,这个” 林佑视线跟着他,似乎在仔细聆听,其实神游天外,思绪不知道飘到了那里。 他认识这些东西。 在军部的模拟系统中,兰恩也曾这样教过他开飞行器,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虽然林佑从没有碰过真东西,但在模拟系统中,他的积分早已杀至前列,略低于兰恩,但不逊色于任何校级军衔以下的军雌。 等第一排按钮讲完,66轻声道“宿主,传输结束。” 林佑微微颔首,借着身体掩饰,将u盘装入了口袋。 兰恩微不可察地掠过他的手腕,眉心微动,却没说话。 驾驶舱安静下来。 德文抬手看表,轻声道“少将,我们该走了。” 兰恩“嗯” 林佑垂眸“那我先下去了。” 他有点难过了,不得不垂眸掩饰。 “等等,小殿下。” 兰恩眼含笑意,忽然拉住了他,将林佑硬生生拽到了眼前。 这是一个并不绅士,也不文雅的动作,有违柯莱特家族的祖训,更不适合用在一位殿下身上,兰恩前二十余年的生命中从未做过这样粗鲁的举动,可他就是这样做了。 兰恩道“小殿下,逾矩了,请您原谅我。” 他嘴上说着逾矩,动作却没停,伸手扣住林佑的后脑,忽然凑过来,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唇齿相贴,兰恩吻地用力又粗暴,哪怕被林佑用牙轻轻咬了咬下唇,他也没松开。 两人不知道吻了多久,等云收雨歇时,林佑后退一步站稳,才道“我不原谅。” 他静静看着兰恩“少将,我不是什么随便的人,我不会轻易原谅这样的冒犯。” 兰恩于是笑起来“那我该做些什么换取您的原谅” “回来。”林佑深吸一口气,“完完整整地回来。” 兰恩笑了笑“一言为定。” 他转身向飞船深处走去。 而林佑走下飞船,此时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在他身前,铁灰色的庞大造物点火启动,蓝紫色的火焰自喷气口环状喷出,兰恩走到玻璃窗前,和林佑挥手,露出笑容。 这笑容并非那种社交的,虚伪的,而是真真切切地在笑,神采飞扬又潇洒肆意,这个时候,兰恩仿佛卸下了一切枷锁,他不再是家族教养良好的长子,也不再是需要谨慎伪装的第三军少将,他只是他自己。 兰恩唇语“再见。” 飞行器在视线里逐渐变小,成了模糊不可见的一个小点。 林佑目送他消 失在天幕之上。 他返回皇子府邸,扣上书房大门,66适时出声“已为您开启共享系统。” 屏幕卷轴般展开,赤金地太阳浮现在视线尽头,玫瑰色占满视野,云海随之翻腾。 66他们恰好路过对流层。” 在共享画面中,飞船穿过对流层、平流层,最后冲破首都星的引力束缚,他们在漫无边际的宇宙中航行了数个日夜,路过虫族或繁盛或荒芜的行星,最后停留在了23区的边境。 这里驻扎有第三军的边境部队。 兰恩和德文在此地停驻,他们添加补给,补充消耗的食水和燃料,而后在这颗星星上停留了一个晚上。 这里是帝国的边陲,在往外,就是未探索开发的宇宙,也是黑市和星盗猖獗的温床,可这里的防御居然极其薄弱,第三军只有残部驻扎此地,甚至凑不齐一个连队。 驻军领导人是个瘸腿独眼的老人,他穿着第三军制服,驻拐杖,空空荡荡的裤管用烂布条扎起来,对着兰恩躬身行礼“少将。” 兰恩扶住他;“埃布尔,你近来还好吗” 埃布尔笑“还好,幻肢偶尔会疼就是这穷乡僻壤的,酒都是未经蒸馏的劣质酒,没有商船来往,连口好酒也喝不到。” 兰恩于是从飞行器拿出一箱酒,主星出产,口感醇厚,价值千金,他递给布埃尔“尝尝这个。” 林佑的视线落在埃布尔的右胸上,那里别着好几枚徽章,虽然锈蚀掉漆,依稀可见当年峥嵘。 66道“这是一位校级军官。” 它熟练地调出了埃布尔的资料“埃布尔,第三军上校,帝国第一军校毕业,在23区争夺站中由于信息素紊乱,重伤,他本该退役,但选择停留在23区巡逻保护。” 林佑“信息素絮乱” 他翻阅过相关资料,23区争夺战时,第三军驻军的信息素储备被打量替换,替换为黑市制剂,这一行为直接导致了该场战役惨胜,伤亡不计其数。 至于信息素储备作为战略物资,为什么被轻易替换,而这么大的失误,后期又为什么无人被追责,桩桩件件,无人知晓。 这场惨烈战役背后的种种,就如同那些无辜死去的士官一样,被彻底地抹去了。 兰恩和埃布尔一起,在荒星上喝了一夜的酒。 荒星几乎照不到太阳,终日黑沉沉的,狂暴的电离辐射在天幕上晕染出冷色调的极光,夜间温度低达零下70左右,一夜过去,他们的眉间都落满了寒霜,少将那双湛蓝的眸子冷的可怕,比23区终年不化的冻土还要寒凉。 埃布尔喝完壶中最后一口,苦笑道“这么好得酒,可惜他们再也喝不到了。” 兰恩拍了拍埃布尔的肩膀“别担心,我这就给他们送去。” 他顿了顿,又微笑“连着祭品一起。” 第二天一早,德文在驻地留了下来,而兰恩独自驾驶飞行器,离开了边陲。 林佑的目光追随着兰恩,看他飞过边境线,一头扎进浩瀚无垠的宇宙中。 当路过某个巨大行星时,他开始减速。 66“那就是所谓的行星坟场。” 这枚行星伴随有巨大的赤金色行星环,无数尖利的岩石随着引力潮汐起伏旋转,构筑成行星天然的屏障,警告一切飞行器小心靠近,虫族引以为傲的钢铁在这些高速石块前不堪一击,否则随时可能被撕碎。 兰恩启动飞行器,和星环一起旋转。 他开启自动模式,自己则站在落地窗前,出神地凝望着星环。 这片瑰奇的色彩之中,埋葬着无数无法归家的骸骨。 兰恩一直在这里停了三天。 这三天中,他放飞了小型飞行器,让它们驶向星环,每个飞行器都满载着酒液,他偶尔返回驻地补给,但更多时候,他只是停留在这里。 即不前进,也不后退。 林佑问“他是不是在等什么东西” 兰恩确实在等,他频繁查看导航,擦拭枪支,直到某天上午,林佑忽然惊起。 屏幕的落地窗外,出现了一片庞大的黑色。 第 51 章 瞄准 那是个棱角分明的三棱锥式物体,通体漆黑,最底端镶嵌着玻璃,隐隐可看见内部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从兰恩飞行器的摄像头视角,无数机械臂正起起伏伏,冰冷的铁皮泛着青灰色的冷光。 似乎是一座巨大的重型加工厂。 林佑眉头一跳“工厂” 那座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信息素工厂,莫非就是这里 这时,舱内响起了电流声,兰恩按下接听键,德文的声音传来,信号有些失真“兰恩,他们已经过去了,边境哨卡看见了皇室的飞行器,坐标正在工厂之中。”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兰恩笑了声,饮尽面前加冰的高度烈酒“不枉我在这里等了快三天。” 他感慨“你的消息很准啊,德文上校。” 德文“当然,我之前可是请了小半个月的年假,把23区里里外外摸透了。” 他嘀嘀咕咕“这回下来,我两年存的年假都用干净了,下次就算有小雄虫请我约会,我也出不去了。” 兰恩“要是这回我活着回去,还能执掌第三军,就给你走特殊通道,把年假补回来,但” 两人一齐沉默下来。 但是如果回不去呢 没人愿意探究这种可能,沉默片刻,德文又道“还有一件事,兰恩,从皇室飞行器掠过边界线开始,你所在的区域已经完全封锁了,林裕怕死的很,将安防做到了极致,现在23区连只苍蝇都难飞进来。” 兰恩“意料之中,不然我何必提前这么久来,在这鸟不拉屎的地界飞三天。” 要不是德文截获了工厂的访客信息,他们也没办法在这里守株待兔。 兰恩看向落地窗外,那座漆黑的庞然大物从行星尽头滑来,逐渐逼近,厚重的阴影复压而来,如同史前的巨兽。 他拨弄操纵仪“我看见他们了,先下线。” “好”德文平静答复,却没挂通讯,在一片繁杂的盲音中,他轻声道“祝您好运,少将。” 兰恩嗯了一声,挂断通讯,他轻巧地启动飞行器,避着那庞然大物,居然往星环内部去了。 66惊叫出声“他想干什么” 行星环内部结构极为复杂,高速运动的石块速度高达数十公里每秒,即使有最先进的避障系统辅助,开飞行器进入行星环依然是非死即伤的结局。 林佑道“那里是最好的隐蔽点。” 林佑打过类似的操作,在星际战争的火山口蜂巢副本中,玩家必须要绕过工蜂的监控,接近蜂后boss,才能完成击杀奖励。可个人实力再强悍,也很难应对工蜂群的围攻,根据论坛的攻略,最好的方法其实是打造一套防火服,从岩浆中爬进蜂巢,因为没有工蜂会想到这里有人。 死亡之地,却成了最好的庇护所。 同样的,从刚才的对话来看,23区已被封锁,那么“工厂”周围 也必然层层设防,但是不会有人去监控星环内部,那里是一片公认的死地。 兰恩开入了星环之中。 他穿着第三军的制服,胸前别满了勋章,绶带也一丝不苟地打好了,仿佛他不是独自闯入生命禁区,而是在仪式上授勋。 滚滚岩石擦过飞行器,又被巧妙躲开,只在表皮留下不大不小的坑动,驾驶舱剧烈晃动,可兰恩的手依旧很稳,他谨慎地调整角度和方位,然后汇入星环,和尘埃岩块一起随行星引力旋转。 如同他本来就在这里。 林佑暗暗抽气“如果是我,这个时候已经坠毁了。” 兰恩关闭了电力照明系统,开启电磁波篇屏蔽设备,让飞行器顺着星环一起旋转,远远看去,就像其他在23区边境报废的飞行器一样,只是一具冰冷的钢铁棺材,内里装着第三军某位将领的遗骸。 兰恩拿起副驾驶上的长管膛线枪,用绸布缓慢擦拭起来。 银质的狙击枪被擦得锃亮。枪管的金属泛着月亮似的冷光,他静静看着面前的屏幕,那上面有两个红点正在慢慢跃动,它们沿着既定的轨道滑行,缓缓靠近。 是“工厂”和这架飞行器。 二十分钟后,它们开始交汇。 “工厂”擦着星环轨道向前,在兰恩看不见的地方,客厅的摄像头悄然转向,正对“工厂”的方向。而从飞行器的落地窗中,林佑已然可以看清“工厂”的结构。 大体可以划分为上下三层,机械臂组成的流水线矩阵位于三棱锥的底层,用来生产信息素,中间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的科研办公室和卧室,是“工厂”领导人和访客的住所,最上方的大厅四面玻璃落地窗,用来接待最重要的客人。 林裕正在其中。 和下两层冰冷的工业化风格不同,最上层的装修奢华柔软,有从主星搬运过来的真皮沙发,窗边摆放着珍稀绿植,连脚下踩着的地毯都价值千金。 大皇子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手中摇晃着新研制的信息素制剂,药液呈危险的桃红色。 林佑问“66,能从口型分辨出他们再说什么吗” 66“我试试飞船摄像头的分辨率太低了,很难解析口型,搭配个12x的瞄准镜差不多。” 系统艰难地运算起来“唔,勉强分析出来了,林裕说的是新玩意比上次那个成瘾剂好用吗” “那个打领带的男人说哦我刚刚比对了帝国信息库,他是戈纳特,帝国信息素研究院的研究员,研究院院长斯格里的得意门生,曾因和邻居发生口角,将邻居一家包括五岁的孩子用斧头砍死,被判死刑,没想到他在这里,似乎成为了工厂的话事人。” “院长斯格里的得意门生”林佑微顿,“我没记错的话,林裕娶了斯格里的儿子当雌君” 66“是的,您记忆力不错哦,他也在呢,后头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就是。” 林佑看去,果然见到一个老者站在中间,手上同 样拿着一瓶桃红药液,他摇晃着烧杯,满是痴迷。 林佑“所以院长在说说什么” “他说好用许多,这是我和戈纳特的得意作品,加强了成瘾后的难受程度和控制效力,雌虫会痛哭流涕请求您的恩赐,没了您的信息素,他们就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请尽情享用吧。” “然后大皇子说,我迫不及待地了,有没有实验品啊,拿个实验品来让我试一试。” “院长,我这就给您安排个最漂亮的。” “大皇子看上去挺满意,他点了点头除了要漂亮,性子最好也要烈,怎么折腾都不屈服的那种,这样喂完药哀求起来才有趣。” 摄像头分辨率不够,看不清林裕的表情,但林佑却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满不在乎的姿态,仿佛实验品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笼子里饲养的小白鼠。 66抖了抖“工厂上还有活的实验品” 林佑控制不住地冷笑“真有本事,看来这工厂不但生产成瘾剂,还是个太空里的窑子。” 也难怪大皇子跨越千山万水,非得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作为储君,很多事情大皇子在主星不能玩,不然要是在闹出了这等丑闻,必然引起口诛笔伐,影响皇室的声誉,可放在这颗荒无人烟的地界就无人知晓了,再怎么出格也没有关系,就像是林佑前世那个臭名昭著的辛奴岛屿一般。 说话期间,飞船缓缓交汇,两者的差角已经小于60度,但没有人注意到星环中的飞行器。 兰恩赌对了,“工厂”周围有不少监控,可没有在意这片死寂的生命禁区。 兰恩冷静地调试飞行器。 飞行器舱门无声打开,谁也没注意到,一个极其微小的机器人从飞行器舱口飞出,经过精密计算后,它覆在了“工厂”玻璃的某个位点上。 高浓度腐蚀液从其中喷出,一层又一层糊在玻璃上。 高强度玻璃防弹,却扛不住化学试剂的侵蚀,被腐蚀出米粒大小的穴眼,只剩薄薄一层连接。 两分钟后,漂亮的红发雌虫被扯着头皮押到了林裕跟前。 林佑眉头一跳“第三军的人” 那人穿制服,肩膀上带银质勋章,从系统传回的画面细节,正是归属第三军。 戈纳特“您瞧瞧这个。”他挑起雌虫的脸,“这个漂亮吗之前23区追逐站俘获的,第三军的少校,特意留着没动,就等您来。” 林裕一根手指勾出雌虫下巴,挑剔货物那样左右打量,满意点头“漂亮,不过可惜了,那次你们没能抓着兰恩,我觉着还是他更漂亮。” 他微微咂嘴,似乎真的在可惜。 林佑没忍住,一把捏住了小屏幕。 66“放手放手宿主,疼疼” 此时,飞行器几乎与“工厂”正对交汇,落地窗彼此遥遥相望,距离不到10公里。 66“目测已进入重型膛线枪k90 8的射程范围。” 兰恩的那把银色长管膛线枪正是k908 兰恩开启了自动飞行模式。 在运动轨迹复杂的星环中开启自动模式是非常不理智的选择,最多五分钟,飞行器就会被高速岩石撞击,而即使是星际最坚硬的钢铁,也只能扛住两三下,就会走到报废的边缘。 而工厂和飞行器交汇的窗口期,也差不多是五分钟。 戈纳特还在侃侃而谈,他正将光脑放到林裕眼前殿下,如果这个您不满意,我们还有其他类型的,你看这个灰发蓝眸的,也是第三军的将领,和兰恩有几分相似,我将他带给heihei” 12倍镜装载在枪上,透过十字瞄准线,兰恩扣下扳机。 他打中了那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玻璃瞬间裂出蛛网状的缝隙。 接着是第二枪。 子弹从枪管激、射。出,依旧正中缺口。 第三枪。 枪枪命中。 蛛网蔓延开来,高强度玻璃绝佳的性能使得它没有大面积破碎,只露出了瓶盖大小的缺口。 但是足够了。 玻璃的爆裂声使得室内一片慌乱,客厅中人终于注意到了窗外冷冰冰的飞行器它铁灰的架构完美融入星环,林裕触电般放开红发军雌,慌慌张张抬起头,试图寻找袭击的来源,可对面的飞行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此时,灯火通明的工厂就如同黑夜中的靶子。 戈纳特一把护住林裕“走先去下层” 他们跑动起来,一时间,客厅乱成一锅粥,众人步履凌乱,左冲右突,极难瞄准。 可林佑听见了第四声枪响。 戈纳特维持着保护的姿势,大皇子还在他身后,一枚子弹却洞穿了格纳里的眉心透过那个只有瓶盖大小的缺口。 66冷静地声音传来“戈纳特,帝国信息素研究专员,在逃逃犯,脑部贯穿伤,已无生命体征,死亡。” 尸体轰然倒地。 林裕发出尖叫,头发花白的院长一手扯过他“殿下,我们” 话音未落,血花从他额头爆开。 兰恩扣响了第五枪。 66“斯格里,帝国信息素科研院院长,银河制药公司董事长,脑部贯穿伤,已无生命体征,死亡。” 随后是第六枪,第七枪 “帝国研究院” “银河制药公司” “23区领事局领事” 海量数据从系统流过,经过比对,它准确地报出了每个人的名字,这里头随便一位,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兰恩开枪太快,冰冷的机械音交织起伏,形成茫茫的回音 66“死亡。” 林佑正要说话,却忽然瞳孔一缩。 在视线的镜头,他看见了两枚金红色的纺锤状物体,拖着艳蓝的尾焰,正高速朝这里射来。 “工厂”终于发现不对,决定反击。 为了狙击视角,他撤下了大半飞行器的大半玻璃,此时客厅几乎裸露在外,虫族强横的身体能让他们没有保护在太空生存片刻,但也仅仅是片刻,他银色的翅翼张开,骨翅撑在沙发角落,为身体的移动动力,那两枚炮弹几乎直冲他面门而来。 兰恩丝毫没有躲避的意图。 在刚刚的争夺中,有狙击手朝他开枪,为了抢瞬间的角度,除非致命,兰恩从来不避,他的肩膀,小腿,各处都有擦伤和弹孔,又在军雌恐怖的治愈力下缓缓愈合,留下狰狞的痕迹,血液顺着他的指尖漂浮在空中,猩红如帕米尔星系昂贵的鸽血宝石。 在过度的失血和伤痕下,兰恩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他脸上失了血色,身体微微痉挛颤抖,疼痛令头脑昏沉,可他每一次瞄准持枪的动作都那么稳定,精密如咬合的齿轮。 而在飞行器落地窗的另一边,星环依旧缓慢运动着。 66忽然惊叫“天” 它看见了一大片金属残骸。 “坟场”恰巧路过。 那些坠毁的飞行器早已化为了星环中无机质的金属棺椁。 宇宙中的尸体不会腐烂,透过一层钢化玻璃,66能看见死去的战士脸覆寒霜,皮肤呈现绀紫,他们的眼球浑浊,瞳孔涣散,只留下一片无神的苍白。 可即使意识涣散已久,灵魂不复存在,此时此地,他们却仿佛透过几层玻璃,正停驻在这艘钢铁舰船上,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长官。 兰恩扣下扳机。 第九枪。 子弹穿过空隙,血花蔓延开来。 又一次正中靶心。 系统轻声道“林裕,帝国储君,皇室顺位第一继承人,脑部贯穿伤,未检测到生命体征,经系统判定” “已死亡。” 第 52 章 回家 大皇子的身体面条一样滑落下来。 惊恐的表情定格在他脸上,漆黑的瞳孔放大,正仓惶注视着枪声传来的方向。 新鲜的血液顺着额头涌出,又很快凝结变黑,变成一个看不见底的血洞。 整个大厅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匆忙躲避,甚至没有人扶一下他的尸体,凌乱的脚步践踏在他身上,踩烂了价值千金的布料。 哪怕尊贵如他,死后也是这般模样。 飞行器中,玻璃幕墙缓缓升起,兰恩注视着他倒地不起的尸体,脸上冷淡的可怕,他手指缓缓松开,银色枪支跌落于地,而后,他沿着沙发边缘跪坐下来。 他没有力气了。 “工厂”里的保镖也不是傻子,短短五分钟的交汇时间,他们往飞行器里开了数百枪,为了卡狙击角度,兰恩数不清他身上有多少擦伤,右肩甚至留下了贯穿伤,血液小股小股涌出来,将纯白制服染成暗红。 他甚至没有力气爬回驾驶室了。 肾上腺素短暂地刺激消退后,疼痛潮水般涌上来,皮肤渗出一层冷汗,将衬衫粘连在脊背上,大量失血让他倍感昏沉,甚至看不清驾驶室的方向了。 该结束了。 兰恩想。 他侧过脸,将视线从大皇子丑陋的脸上移开,看向另一侧的落地窗,在那里,无数破败的星舰缓缓掠过,金属早已变形,上面第三军的标志斑驳掉漆,可兰恩的脸色柔和下来,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他的老朋友们就长眠在那里,而再过几分钟,或许他也将长眠于此。 两枚炮弹近在咫尺,而兰恩甚至没办法爬进驾驶舱,完成最基本的转向。 他现在太疼了。 只是 兰恩捏住了左手食指,在那上面,套着一个小小的银色戒指。 第三军的指挥官从来不在战场上佩戴首饰,戒指这种无用的累赘只会影响他的发挥,可这枚戒指是个例外,在兰恩此生最重要的一场战争中,它依然好好待在指挥官的食指上。 戒指上雕刻着“asd”四个字母,兰恩始终没搞懂它们的意思,但他却记得戒指的主人。 现在,鲜血濡湿了手套和戒指,兰恩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微微闭上了眼睛。 走到这个地步,他并不后悔,他只是有点遗憾。 遗憾他终究无法履行回去的承诺,遗憾遇见的时间的太晚,相处的时间太少,不曾彻底拥有过那些温存。 早知如此,他该多向林佑讨两个吻的。 时至今日,科莱特家族人丁凋敝,兰恩没什么值得记挂的亲人,德文等人各有事业,也不需要他操心,唯一一个记挂着的,只剩下林佑了。 兰恩注视着天花板,心想林佑会难过吗 会因为他的失约而愤怒,伤心,甚至记恨他吗 三皇子府邸中,林佑一拳砸向训练系统的开机键。 时至今日, 联系小说原文,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为什么小说里的兰恩那样骄傲,却任由三皇子将尊严踩在地上践踏,还要卑躬屈膝的讨好;为什么他信息素成瘾,前途一片昏暗,被锁在地下室里不见天日,却要苦捱过这些时日;为什么他将家族直接划给三皇子寻求庇佑一切的蛰伏,都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小说中的三皇子自以为兰恩是掌上玩物,可其实他才是兰恩选中的棋子,兰恩的灵魂凌驾于的茫茫痛苦之上,冷眼旁观着三皇子施加的一切苦难,而满不在乎,因为他早将这篇荒芜的星系选为了坟墓,在这一日,开出这一枪。 数年前,23区争夺战第三军捣毁了黑市,可无人知晓黑市正是大皇子的产业,大皇子通过劣质信息素大范围敛财,笼络权贵,稳固储君之位,在这场战役中,第三军损失惨烈,而兰恩也被记恨,于是有了谋害未婚夫的指控。 大皇子稳坐储位多年,权势滔天,连林佑的生父霍伊尔上将都难以掠其锋芒,更不要说兰恩,这一场铤而走险的刺杀,是他为故友夺回公道的唯一机会。 林佑闭上眼。 他扣上训练舱的舱门。 66冷静地声音传来“已连接飞船控制系统,请宿主做好准备。” 下一秒,视线骤然变化,训练舱画面转变,林佑再一睁眼,已经置身于飞行器的驾驶室中。 在他的右手边的屏幕上,两颗红点正高速接近,正是两枚导弹。 而主控屏幕上,无数蓝色小点起起伏伏,飞快掠过,是星环中高速飞行的岩石碎屑。 林佑深吸一口气。 这种难度的飞行模拟,他没做过。 66“为您实时演算服务。” 他的cu运转到极致,捕获计算了每一颗岩石的运动轨迹,并将它们标注再屏幕上,一时间,屏幕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蓝色细线。 林佑学东西一直很快,更不会临时怯场,他沉稳地摆弄着面前所有的按键,握着操纵杆的手出了细汗,操作却依然细致精密,一如军部最老练的将领。 两枚导弹在飞行器身后极速碰撞,而后爆炸,狂暴的宇宙射线铺天盖地,哪怕飞船做了屏蔽设备,也差点失灵。 林佑稳住动荡的船身,冷静注视前方。 十公里,五公里,一公里 赤金环带从窗外掠过,化为身后绚烂的背景。 他冲出了星环。 而在外人看来,这辆飞行器在无人控制的情况下自行启动,在太空飞出了种种高难度动作,最后离开了危险区。 “工厂”尝试追击,可它毕竟不是为了战争诞生的飞行器,速度缓慢,几乎几个眨眼,飞行器就消失不见了。 66“23区边境有大皇子的封锁线,我们得绕路。” 它将所有哨点一一标注。 眼见最大的危险已经不见,林佑松了口气。 他在驾驶室半摊下来“66,规划一下路线吧。” 23区到主星路途遥远,即使是最快的飞行器也要飞一天一夜,66很快给出导航规划“走这条线路吧,路途较为偏僻,不易被察觉,我们将在主星边境第一军的停泊口落地。” 林佑点头霍伊尔上将会为我们遮掩的。 想看我算什么小饼干写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 52 章 回家吗请记住域名 林佑还没登基,没法完全左右局势,大皇子的生父也是上将,孩子死了他必然追查,林佑可不想兰恩背上刺杀皇子的罪名。 66“好的,预估飞行时间36小时。” 航线路况良好,既没有大量宇宙射线也没有逆乱流,林佑将速度拉到极致,客厅落地窗外,无数星球飞掠而过。 旅途中,兰恩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 林佑没法碰他,只能任由少将躺在客厅的地毯上,他将室内的温度和湿度都调节到了合适的数值,指挥小型清洁机器人拖来一张毯子,盖在兰恩身上。 兰恩的情况很不好,但得益于军雌恐怖的恢复能力,他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在柔软的毯子中,兰恩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头脑发懵,视线模糊,甚至分不清这是不是死前的幻象。 此时,他们正经过一片双旋臂星系,远远看去,漂亮的蓝紫色螺旋如同宇宙中的两点涟漪。 这里绝不是23区。 可他没法仔细思考,失血让他身体发冷,几乎下一秒,他又昏死过去。 兰恩昏昏沉沉,一个又一个地做着梦,有时他梦到战争,死去故友的脸庞从他面前掠过,带着血和火的痕迹;有时他梦到小时候,雌父拿着戒尺站在面前,说柯莱特家的雌虫样样都要做到最好,仪态必须端正;有时候他梦到林佑,梦到林佑触碰着他的皮肤,带来难耐的痒意,三殿下紧紧蹙着眉头,抱怨“兰恩,你要休息,你还在发烧。” 他恍惚间清醒过来。 身下是绵软的被子,床铺很大,将他整个簇拥了起来,空气中弥散着柑橘的清香,清甜干净。 兰恩动了动眼皮。 他躺在一间卧室中,装修整洁明亮,窗户拉着白纱窗帘,阳光正悠悠洒进来,角落摆了株一人高的琴叶榕,枝叶舒展,生机盎然。 “” 是活着,还是死前的幻觉 有人摸了摸他的脸,用毛巾拭去一点冷汗“醒了吗” 兰恩一顿,侧头看去,林佑正坐在他的床头,面露忧虑。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三殿下”兰恩想直起身体,疼痛却忽然蔓延上来,不尖锐,甚至有点温吞,但由于面积过大,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他的肩胛脊背都有伤口,血已经止住了,却随着动作再次裂开,从绷带间渗透出来。 林佑止住他的动作,将他强行按回了被子“别动,你很虚弱。” 他叫来侍者,端来了牛奶和粥“前两天没办法吃饭,给你挂了水,但胃里还是有东西舒服,我让侍者炖了粥,要不要吃一点” 指尖有温度,不是幻觉。 兰恩很难形容此时的心情,他满腹狐疑,却又无比眷恋,于是近乎贪婪地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如同呵护一个易碎的梦境。 林佑却只是放软声音“要不要吃” “” 兰恩迟疑片刻,微微点头。 他试图抬起手臂,尝试去接碗里的勺子。 “嘶” 林佑挪开碗,不轻不重在他额头敲了一下,愠怒道“肩膀上的伤,你还敢抬胳膊” 他指的是肩膀上的贯穿伤。 膛线枪的子弹撕裂了肌肉,好在远距离狙击,精准度不够,沙发又稍稍挡了一下,不然整条手臂都保不住。 兰恩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只好就这林佑的手饮下了粥饭。 他老大不自在。 作为柯莱特家族的长子,他从小接受最严苛的教育,躺在床上等人照顾既不坚强也不体面,在他的记忆中,父辈也没有这样喂过他。 但是林佑的动作不容拒绝,粥饭直直抵在唇边,一个喂,一个吃,室内除了调羹碰撞的声音,一片寂静。 等胃中填满了暖洋洋的食物,兰恩抬起脸,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三殿下,我这是” 明明在23区边境迎接死亡,为什么转眼之间,却到了皇子府邸 林佑搅了搅粥,正要说话,庭院内忽然狂风大作,接着是喷气式飞行器落地的声音,府邸门口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混杂着嘈杂地人生。 66趴在窗台晒太阳,懒懒直起身体往外看了一眼,又趴了回来“宿主,是劳伦斯上将。” 劳伦斯上将,大皇子林裕的父亲,帝国如今成名最早的上将,也是霍伊尔上将的前辈,目前执掌第三第四和第六军。 林佑停下动作“来得到挺快。” 兰恩昏迷了足足三天,这三天内,大皇子死亡的消息已经传到帝都,虽然被被劳伦斯上将按下,密不发丧,可这消息哪里是轻易按得下的,早已满城风雨,各大家族蠢蠢欲动,等待着势力重新洗牌。 一时之间,帝都山雨欲来风满楼。 老虫皇都病得快死了,也不得不从病榻上爬起来,拖着病体下旨成立调查组,要求彻查大皇子遇害一事。 兰恩是林佑私下里带回来的,当时场上情况混乱,两艘飞船距离又远,没人看清兰恩的面容,而他的飞行器经过改装,抹掉了第三军的标志,和德文又是秘密出境,甚至没人知道他出现在了边境,在其他人看来,兰恩少将一直被三皇子幽禁在府中,从没有出去过。 可劳伦斯上将不是一般人。 他清楚地知道大皇子和兰恩的恩怨,而这几天德文又恰巧在此时出现在边境,三天内也也没人拜访过皇子府邸,见到兰恩,劳伦斯上将深信,世上没有怎么巧的事情。 更何况能隔着两艘星舰,十几公里开枪,还枪枪毙命的,整个军部也没多少人,兰恩算一个。 他于是火速从 虫皇手里请到调查令,想搜索三皇子府邸。 门口的喧哗显然惊扰到了兰恩,他直起身体,扣着林佑的手腕微微用力,而后敛下眸子,苦涩地笑了笑“殿下,或许您该杀了我。” 如过死在23区,那他就是私自从皇子府邸离开,暗杀大皇子都是他一人的罪责,林佑并不知情,怪不到林佑头上,最多算个管教不严。 可若是他被发现在皇子府邸,就是林佑主动指使他刺杀哥哥,意在储君,他们兄弟相残,老虫皇必定震怒,届时会有多少脏水泼上来,有有多少难听的话等着林佑,兰恩不敢多想。 这泼天的罪责,他不舍得林佑沾染分毫。 另一边,三皇子一旦背降罪,已经收归三皇子的柯莱特家族也会遭受牵连,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兰恩想要看到的,他宁愿死在荒星。 兰恩背上还有大皇子守卫打出来的枪伤,是第一军专用的子弹,一旦劳伦斯上将检查,不可能瞒得住。 眼见脚步声近在咫尺,监察队伍已经从花园过来。大厅中,霍伊尔上将的声音同步响起,似乎和劳伦斯上将正在争论周旋。 但是劳伦斯带着监察令,霍伊尔上将拖不了多久。 至少没法拖过兰恩背上伤口好转。 兰恩用力握住林佑,漂亮的脸色居然浮现出一抹笑意“殿下,我能否求一场鞭刑” 林佑一顿,瞬间明白了兰恩的意思。 既然无法等待好转,就干脆彻底摧毁痕迹,用鞭伤完全覆盖枪伤,而对暴虐的皇子而言,动用私刑本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他背上有鞭伤并不会引人怀疑。 可那该多疼啊。 脊背上密密麻麻全是伤口,经过三天刚刚好转,这时用鞭子抽上去,让伤口完全糜烂,这是他无法想象的刑罚。 林佑又开始磨牙了。 兰恩总是这样,一脸随意地说着伤害身体的话,仿佛这肉身无关紧要,这痛苦他毫不在意,甚至他向林佑提出建议时,居然还在笑。 笑什么笑他找到了完美的解决方法吗 林佑心中涩的厉害,很想在他的肩膀恨恨上咬一口,发泄胸中过于饱胀的情绪,可兰恩肩膀上全是伤,甚至他没有下嘴的余地。 林佑更难受了。 他抿唇不说话,只能再次将少将推进被子,牢牢地裹好了,然后故作凶狠“这事儿不用你管,我有得是办法,给我好好睡觉” 兰恩脸上浮现出诧异,可看着林佑难看的表情,还是躺回被子,含笑道“好。” 第 53 章 筑巢 此时,府邸门口,劳伦斯上将一双阴郁的眸子瞥过霍伊尔上将,凉凉开口“看样子,您是不打算让我搜查府邸了” 霍伊尔上将“怎么会,您带了虫皇搜查令过来,当然是能搜。” 他头疼的叹了口气,“只是我那不成器的孩子还没起来,屋里乱七八糟的,什么也没收拾,您看见不好,他到底也是个皇子,到时候记录仪拍见了什么,多少有损皇室威仪。” 劳伦斯上将来搜查,但搜出了什么,也不能任由他空口白牙乱说,他随身携带着一台执法记录仪,就别在胸前,到时候庭审开庭,记录仪中的视频是要作为证据提交,供人查阅的。 劳伦斯上将斜睨他一眼“这个点了,还没起床” 霍伊尔微笑“昨天他和兰恩闹了一阵,那孩子脾气骄纵,起得晚些。” 他将劳伦斯上将领到厅堂,示意侍者端来咖啡和清酒“您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已经让侍者去催了。” 孩子刚刚死亡,劳伦斯面色阴沉“好,我便等上两分钟,若是到时候真搜查出了,你这包庇罪犯的” “好吵啊。”话音未落,有人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一道清凌凌的声音插了进来,“大早上的,怎么这么吵,让不让人睡觉了雌父”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个面容清秀的青年人站在客厅走廊的交界处,穿着套宽松的休闲服,姿态懒散随意,黑瞳半瞌着,将醒未醒,正靠在墙上,不满地朝客厅看来。 霍伊尔上将斥责道“这是劳伦斯上将。” 他转向劳伦斯,抱歉道“孩子骄纵了些,您见谅。” 林佑往客厅沙发上一坐,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将目无尊长的纨绔演到了极致,他草草和劳伦斯上将见礼“上将来我这儿,有什么事吗” 论在军部的资历,劳伦斯确实压霍伊尔一头,可他压不住身为皇子的林佑,只板着脸“大皇子遇害,您的侍者兰恩有重大嫌疑,我需要调查。” 林佑唔了声,奇道“兰恩他信息素成瘾,连我这府邸都爬不出去,还刺杀大皇子” 劳伦斯“有没有刺杀,得我调查过才知道。” 林佑漫不经心“好吧,那你想如何调查” 他语调轻佻,似乎并不惧怕,劳伦斯眉头微跳“大皇子的守卫打伤了他的脊背,您传唤兰恩,让他脱了跟我看一眼,便一清二楚。” “让他脱了给你看一眼”林佑语调古怪,旋即挑眉“那可不行。” 他将虫族皇子任性的脾气演到极致,倨傲道“兰恩现在是我的东西,我不喜欢别人看我的东西。” 66啪啪给他鼓掌“宿主,演的挺像。” 三皇子林佑独占欲强,劳伦斯上将早有耳闻,早在他成年礼时,怀特就因为言语轻佻被林佑一顿暴揍,他会这么说,劳伦斯并不奇怪。 劳伦斯不满,冷哼道“三殿下,我随身携带帝国调查令,您要阻 拦吗” 林佑毫不在意,啧了声“帝国调查令算个什么东西等我回头进宫面见雄父,雄父亲自下旨,我才认着调查” 他的雄父就是虫皇陛下。 “好了,佑佑”霍伊尔上将按住额角,似乎有些头疼,他转向劳伦斯,抱歉道“让您看笑话了,我这孩子脾气不太好,我回头训他。” 劳伦斯冷笑“三殿下这脾气确实该好好教教了,连帝国调查令都不放在眼里” 林佑同时冷笑“我就是不放在眼里,你又能如何” “好了” 眼看着火药味越来越浓,霍伊尔上将连忙和稀泥“这样,上将,佑佑,我们各退一步,各退一步如何” 他看向林佑“上将带了搜查令来,还是得看上一眼。” 他又转向劳伦斯“但是兰恩在皇子卧房,还没打理好,一身吻痕的,那里现在全是雄虫信息素的味道,您进去也确实不合适。” 两边都劝完了,霍伊尔道“这样吧,让佑佑带着执法仪进去,您想看什么地方,让他给您拍,您远程看看,行吗” “” 林佑不情不愿“行吧。” 劳伦斯上将没说话,一双眸子昏沉阴郁。 霍伊尔见状,语调也冷淡下来,带了两分警告“上将,我需要提醒你,林佑也是储位继承人之一。” 大皇子已死,剩下的唯有林佑和二皇子,二皇子的亲族远不如霍伊尔上将,而一旦林佑登基为虫皇,就不是劳伦斯能开罪的起的了。 “” 作为已婚雌虫,兰恩现在身上全是林佑的信息素,劳伦斯去确实不合适。 劳伦斯的捏住胸前记录仪,表情晦暗难明,这东西是帝国最先进的记录仪器,高帧高清,画面直接连接他的光脑,内置分析仪,不是错位掩盖之类的小手段能糊弄过去的。 而且从他接到调查令,直奔皇子府邸,其中不到一个小时,要准备也来不及。 劳伦斯颔首点头“可以。” 于是林佑轻巧地接过执法仪,往屋内去了。 他打开灯,将仪器摆到桌面,稍稍调整位置,而后坐到床边,轻手轻脚地将少将拉出来。 兰恩伤的重,一直在间歇性昏迷,他被林佑抱在怀里,模模糊糊看见了对面的记录仪,瞳孔骤缩,脊背瞬间紧绷。 记录仪一旦拍到脊背,就什么也说不清楚了,到时候谋害储君的罪名,林佑担也得担,不担也得担,劳伦斯上将绝不会轻易放过他,柯莱特家族也会遭遇灭顶之灾。 紧绷的肌肉让伤口随之撕裂,渗出的血浸润了绷带。 林佑抬手,指尖摸到了一片湿润。 少将还发着烧,他靠着林佑,身体无意识地崩紧,不知道是因为伤病还是担忧。 林佑吻了吻兰恩的耳垂,安抚地摸了摸银白的长发,像安抚病中的动物,轻声道“别怕,信我。” “ 好。” 兰恩浑身使不上力,肌肉酸软,布娃娃似地靠在林佑身上,他下巴蹭在林佑肩头,全靠林佑抱着后腰才没有滑落下去,湛蓝的眸子也失了神采,一副极为虚弱的模样。 好在信息素成瘾的雌虫欢爱过后,也是这副模样。 林佑扬声问“上将,你要看什么” 劳伦斯上将的视线停留在兰恩脸上,没有替换或者伪造的痕迹,声线森冷“将他转过来,给我看他的脊背。” 林佑配合地将调转姿势,让少将的背部对着执法仪,期间,兰恩越来越不安这间房子无论如何看都是简单的卧室,没有任何玄机,也不存在骗过执法仪的道具。理智告诉他林佑说有办法,大概率有办法,但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 林佑微微皱眉。 崩太紧了对伤口不好,他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柑橘的气息溢满卧室,身体的热度顺着皮肤传递过去。 林佑的手指触碰到睡衣的扣子,而后灵巧地解开了。 客厅中,霍伊尔上将和劳伦斯上将同时屏住呼吸。 虽然林佑交代了,让霍伊尔上将为之遮掩,但事件来得匆忙,霍伊尔也并不知道林佑有什么方法,他帮忙掩饰,可心中多少没底。 画面中,林佑将衣服往后褪下来,让兰恩冷白的皮肤暴露在外,顷刻间,那里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脊背上干干净净,只有几个清浅的吻痕。 霍伊尔长松一口气,而劳伦斯眉头猛地一跳。 卧室中,兰恩死死贴着林佑,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汲取浅薄的安全感。 他看不见监视器中的画面,但后背的伤口真切的存在着,随着被子落下,衣服也落下,伤口便裸露在空气中,微微泛着疼,他像是蚌被强行从壳里剥了出来,被迫除去一切伪装,只能柔顺地袒露脊背,等待之后的宣判。 劳伦斯冷声“三殿下,麻烦您触碰他脊背的皮肤。” 虽然目前没发现伤口,但如果是通过什么材料覆盖了,质感肯定和皮肤不一样,到时候一分析,就能分析出来。 林佑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伸出手,在一大片擦伤中准确落到了某处完好的皮肤,开始轻轻揉捻。 兰恩一顿,肩胛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身后一片寒凉,而大片的隐痛中,唯有那么一点滚烫的厉害,林佑为了给劳伦斯展示,揉捻的非常用力,仿佛在把玩一块陶泥。 这样的手法不可控制地牵连到了其他伤口,但疼痛并不明显,结合着结痂期伤口上的痒意,反而化成了大片不容忽略的酥麻。 林佑很快发现了兰恩的颤抖,蹭了蹭他的脸颊,轻声问“怎么了” “” 柑橘味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兰恩和林佑一周未见,可身体却仿佛很久很久没被浸润过了,他的肌肤想要相贴,渴望契合,可他无法在监视器前描述这种古怪的感觉,只能迟疑片刻,含糊道“冷。” 于是林佑将他抱的更紧了。 三殿下抬起头,不满地看向监视器你们看够了吗看够了我就拉上衣服了9,他觉得冷了。” 这话说完,不但霍伊尔劳伦斯微顿,连兰恩都顿住了。 雌虫从来不是什么娇贵的物种,兰恩更不是,他曾在枪林弹雨中几进几出,连流血骨折都是无关紧要小事,可他胡乱说句冷,林佑却在乎。 身下是绵软的被子,身前是紧紧的怀抱,怀抱的温度滚烫舒服,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三殿下的胳膊松松环绕着他,将他圈在其中,简直像结了一处温暖的巢。 这是个保护的姿态,似乎在宣告我不会允许还有人伤害他。 一时没人说话。 林佑是皇子,有任性的资格,他才不等劳伦斯同意,重新替兰恩扣上睡衣,将少将一把塞进被子,然后亲亲那双怔愣的蓝眼睛,下床拿起监视器,不由分说地关了机。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他冲66比了个口型。 “干得漂亮。” 66回了一个“耶”的小表情,骄傲道“当然,我可是来自高维文明的高科技系统。” 都能侵入军部最先进飞船的安防系统了,侵入个小小的监控仪,将不合时宜的画面修改,再把脊背上的伤口变成吻痕,对66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 林佑抄着监视器,往劳伦斯怀里一丢“上将,验证过了,你可以走了吧” “” 劳伦斯本来对兰恩有八分怀疑,可执法仪的画面铁证如山,对方背部确实没有伤痕。 劳伦斯“我可否在其他房间掠作搜查” 林佑耸肩“请便。” 他打了个哈欠,重新绕回主卧“就是声音小点,我得回去补觉了。” 劳伦斯上将重新搜索府邸,一无所获。 霍伊尔上将满脸假笑地送客,一把关上了皇子府邸的大门。 而林佑钻回了兰恩的被子。 久别重逢,还得应付这些破事儿,林佑神色恹恹,他碰了碰兰恩的额头,发现他还在发烧,于是轻声道“我给你叫医生看看。” 兰恩摇头“不,这个时候多接触一个外人,就多一分风险。” 林佑“不用担心,都是我父亲的嫡系,你病中的时候也来看过了,不过如果你不放心,叫德文也可以。” 德文也是第三军的随军医生。 他摇下床头呼唤铃。 30分钟后,德文来到了房间。 当看见床上安然躺着的少将,德文眼眶微红,但在三皇子面前,他不好表示,只匆匆垂眸遮掩,将仪器连接在兰恩身上。 诊断过后,他微微叹气“少将,您的情况不是太好,失血和伤口需要好几个月的修养,而除此之外,您的翅膀受损尤其严重。” 在飞行器上,兰恩张开翅翼固定身形,林佑还记得那双银白色的翅膀。 兰恩毫不意外, 甚至没给出什么表情,只是问“那该怎么做” 德文“暂时观察愈合情况,使用抗生素避免感染,但是如果情况一直不好”,他观察着兰恩的表情,轻声道,“可能就要截掉了。” 林佑握紧了他的手。 兰恩拍了拍他以示安慰“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云淡风轻“那先观察吧,不行就截掉。” 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现在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林佑还想再问问翅膀,但被兰恩敷衍过去,比起残破的翅膀,他显然更在意另一个问题“德文,我的飞行器是怎么开回来的” 他最初的记忆还是荒芜浩瀚的宇宙,一睁眼却是干净的皇子府邸,若非林佑真真切切就在眼前,这倒像是死前的一场幻梦了。 德文“” 他讶异道“不是你开的吗我看了记录仪,有几个躲避动作特别漂亮,我还说你真有本事,都失血成那样了,还能开出这么厉害的操作。” 林佑“。” 兰恩蹙眉“不是,我当时已经已经失去意识了。” 德文“可是那辆飞行器我检查过了,只有你一个人的使用痕迹,不是你还能是谁难道驾驶室出现了幽灵吗” 林佑“” 兰恩思索“古怪。” 他沉吟片刻,没得出结论,又看向林佑“对了殿下,您刚刚又是是如何骗过执法仪的” “” 两个送命题接连到来,林佑如坐针毡,他左顾右盼,最后蹭地站起来“这是个秘密,我暂时不能说嗯,兰恩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吩咐厨房准备。” 兰恩果然没再追问,他随意报了两个菜式,林佑便大步走了出去。 66飘在一旁,心虚地擦汗“他发现了吗” 林佑跟着擦汗“不知道。” 少将思绪敏锐,或许有所察觉。 林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步履匆匆去了小厨房。 等他吩咐侍者弄好食物,端着牛奶返回卧室时,却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屋内一片安静,兰恩似乎睡着了。 他的侧脸埋在枕头中,神态平和眉目舒展,像是在做什么甘甜的美梦一般。 林佑于是放下盘子“让他睡吧,晚饭再叫。” 可是一直到晚饭时间,兰恩都没有醒。 他依旧平和地睡着,鸢尾香味的信息素淡淡逸散出来,清冽又干净。 林佑尝试推了推,可无论他怎么叫,兰恩都不醒。 于是晚上,德文又被请进了皇子府邸。 军医拎着器材,绕着兰恩转了三圈,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神色严肃的下定结论“殿下,少将应该是进入筑巢期了。” 林佑一愣“筑巢” 德文“这是远古虫族的习惯,当身体受了重伤难以自愈,就就会在巢穴中沉眠,用于修复破 损的身体,等少将醒来,他的翅膀应该已经好了。” 林佑松了口气“这真是个好消息。” 德文视线在他和兰恩身上巡视,欲言又止。 林佑“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德文“没有,只需要平静地等待少将醒来就好了只是” “只是” “只是到了现在,很少有雌虫筑巢了,这段时间他们的身体异常脆弱,除非雌虫感觉绝对安全,他们是不会筑巢的。” 德文神色莫名。 绝对安全雌虫什么时候才会感觉绝对安全 兰恩在柯莱特家族长大,保持着最严苛的礼仪,后来进入第三军沐浴血火,又在权力倾轧中如履薄冰,他从来不曾有一刻放松过,时时刻刻带着面具,贵族的礼节就是他最好的伪装,可现在,在三皇子的府邸中,在一位骄矜的雄虫身边,他却感觉绝对安全 “” 林佑并不知道德文心中的弯弯绕绕,只是拢了拢少将过长的头发“那他要什么时候醒来” 德文思索“按照远古虫族的惯例,大概三个月到五个月吧。” 林佑“要三个月到五个月啊” 对热恋中的情侣而言,这可真是太久太久的时间了。 他抬头望向窗外,在这面落地窗的尽头,就是虫族主星巍峨的皇宫,天气晴朗的时候,站在这里就能看见宫内鳞次栉比的建筑,尖尖的塔顶高耸入云,塔身装饰着繁复的雕花,巨大斑斓的玻璃悬窗点缀其间,那是主星最庞大也最繁复的建筑群,是帝国一切权力更迭的风暴中心。 林佑回忆着原著里的描述,想到老虫皇去世的时间,又想到原文中三皇子的结局,以及这些天他查到的点点滴滴,长长地叹了口气。 “要快点醒过来啊。”林佑碰了碰兰恩的脸颊,怅然道“要不然,你可是会错过我的登基和加冕仪式的。” 如果加冕当日,他的雌君却不在场的话,林佑会遗憾的。 第 54 章 庭审 等兰恩从长梦好眠中骤然清醒,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 他像是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身体暖洋洋地发着懒,一下也不愿意动弹,等恍惚间睁开眼睛,看向窗外,不由恍惚了一瞬。 从23区回来时还是冬天,窗外的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可现在,已经满树的翠绿了。 他坐起身,从床头拿过衣服,整齐地换好了,而后穿过走廊,来到皇子府邸挑高的中庭。 一路上都没遇见人。 皇子府邸今日寂静的厉害,不论是侍者、管家、园丁都不在,府邸简直像是一座空城,兰恩略懵了一瞬,可花园又打理地井井有条,枯枝落叶都被一一扫去了,并不像无人看管的样子。 他静静坐了会儿,混沌的思绪终于清晰了些,于是拿起光脑,林佑并不在线,无人回复,兰恩只好联系德文,几秒钟后,德文发来一个夸张的表情“天啊长官,你可算醒了你有看到今天是几月几号吗” 兰恩滑动光屏,距离他有意识,已经足足过了四个多月。 德文“你刚醒吗那快点来审判庭吧,我去审判庭门口等你。” 审判庭 皇子府邸离中央审判庭不远,兰恩沿着街道前行,往日繁华的街市也不见什么行人,但走到审判庭附近,人又骤然多了起来,他们纷纷往审判庭中眺望,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等他走到门口,德文恰巧从审判庭绕出来,他面带喜色,沿着台阶快步走下来,而后一把握住兰恩的腕子,不等他多说,直接将他带到了听审的席位。 兰恩微微挑眉,之前德文可从来不敢直接上手抓他,他这长官躺了五个月,下属已经造反了。 然而还不等调侃两句,德文却已经将他按坐下来,这位向来沉稳的第三军上校语调难掩激动“嗨,别说那些有的没得,你先看看下面” 兰恩依言看去,旋即一顿。 他面前是被告位,用金属栅栏围成一个个小格子,坐在听审席往下看,格子里的人就像一只只跑轮上的老鼠,任人打量。 兰恩在被大皇子陷害后,也曾戴着锁链,站在这一方小格子中。 但现在,格子中的人却变了,一水儿的虫族政要,兰恩侧眸看去,认出了其中几位,有帝国研究院的高层,银河集团的董事,还第二军的军官,甚至还有他的前未婚夫、利亚姆家族的怀特而在这一群机关政要中间的,居然是三军上将劳伦斯。 这回,饶是淡定如兰恩,也不由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他看向德文“这是唱的哪一出” 德文“你看看审判台呢” 兰恩于是抬眼,隔着候审众人遥遥看向审判台,旋即,他彻底怔愣住了。 三殿下 在主审判身边坐着的,赫然是林佑。 他换去了休闲的常服,改成了繁复的礼服,正悠悠端起茶盏,半阖的眸子微垂,浅浅扫过候审 的众人,表情居然冷淡的可怕。 这个时候,他丝毫不像那个娇矜爱笑的三殿下了。 审判官敲响法槌,审判庭一片寂静,而这个时候,兰恩终于看见了光脑上的推送消息。 “23区边境黑市伪造贩卖成瘾信息素一案,今日于审判庭开庭。” “” 有那么一瞬间,兰恩以为他还没有清醒。 大皇子势力盘根错节,影响广大,劳伦斯上将也是军部成名已久的前辈,这些人织成密密麻麻的巨网,阴影笼罩在帝都上方,以兰恩的资历想要撼动他们,犹如蚍蜉撼树。哪怕他豁出性命,也只能杀死祸首,可要为那些无辜枉死的故人平反,甚至仅仅是洗刷他自己的罪责,也依旧无能为力。 但现在,这些人就这么被束缚着手臂,扣押听审 德文小声和他解释“这五个月发生了很多事,大皇子身死,老虫皇也去世了,二皇子母族势弱,劳伦斯上将本想投靠扶持二皇子,哪知道霍伊尔上将动作更快,当夜围宫,从老虫皇手上拿了旨意,联系了参议院,你也知道,霍伊尔上将的第一军就驻扎在帝都,第二军救援不及,后面的事情,都水到渠成了。” 兰恩“那三殿下” “不能叫三殿下了。”德文打断,“虽然还未加冕,你下回见到他,得叫虫皇陛下了。” 兰恩敛下眸子,一时怅然。 短短五个月,昔日那个睡在他身边的小殿下,居然已经要登基了。 德文接着介绍“局势一稳定,陛下就开始彻查23区边境的事,工厂得到了消息,想往更远的星系逃,可它体量那么大又能跑到哪里去霍伊尔上将亲自带人搜的,都快将边境一寸寸犁平了,然后人赃俱获,工厂里所有科研员都押到主星候审,我们还被俘虏的人也就出来了,其中有几位校官还是老熟人,回头我们喝个酒吧。” 兰恩默然“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他们。” 德文“嗨,这哪能怪到你头上。” 他拍拍兰恩的肩“哦,工厂也被拖到主星来了,就停泊在第一军的登陆港口,如果你想上去看看,可以请小陛下带你看。” 兰恩挑眉“小陛下” 他语调有点不满。 德文道“好吧只有你能叫行了吧,陛下,我叫陛下。” 他接着补充“工厂中搜出了很多有价值的线索,比如劣质信息素的生产记录,包括数额和去向,攫取了巨额财富,大皇子都用来经营势力了,这些桩桩件件记录在案,抵赖不得。” “而参与其中的人员数额更是恐怖,你现在在候审台上看见的这些,仅仅是祸首,牢里还关了不少,总之” 德文向后一倒,难得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自从23区惨胜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畅快过了“总之,我们为之苦恼奔波的事情,终于有结尾了。” “” 兰恩的视线落在审判台上,掠过那 一张张或灰败或惨然的面孔,彼时彼刻,是他前途尽毁,在这里躬身候审,而此时此刻,这些人却站在了与他相同的位置,凄凄切切,浑身发抖。 何其讽刺。 这场审判的结果不言而喻,大皇子一党靠信息素敛财,已然犯了众怒,各论坛沸反盈天,各类指责层出不穷,要求判处极刑的言论喧嚣尘上,而根据帝国法律,摆在他们面前的,也唯有一条路罢了。 随着法官敲下法槌,案件盖棺定论,参与事件的党羽依照情节轻重,分别判处死刑和终身。 事情落幕,兰恩却没有多快意,他想起星环中那些永久封冻的面孔,吐出一口浊气,视线扫过台下众人,说不清是感概还是怅然,只垂眸道“这样,也算是个了结。” 审判庭休息室中,林佑扯了扯繁复的外套,长长叹气。 他试图解下扣子,却带花纹的暗扣却和头发结在了一起。 时至今日,林佑依旧没能习惯准陛下的生活,比如这些复杂的衣服的礼节,就在他打算拦个侍者帮忙的时候,一双手从背后轻轻接过了。 这手指节修长漂亮,轻巧地替林佑松开了衣服,挂到一边的衣架上,林佑下意识想道谢,却听有人感概道“五个月过去了,陛下还和从前一样。” 之前林佑还是三皇子时,就搞不定复杂的礼服,每次宴会前夕,都要兰恩帮忙。 听到这声音,林佑却顿住了。 五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又接连撞上皇子死亡,皇帝去世,一时帝都波谲云诡,暗潮汹涌。霍伊尔上将虽然能护住林佑,可个中艰险,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佑是他乡之魂,在虫族唯二交心的,只有兰恩和系统,可五个月内兰恩沉睡,权斗系统也帮不上忙,后来霍伊尔上将远赴23区坐镇,一时间林佑孤立无援,真是赶鸭子上架,他拿出了高考备考的精力,才勉强压住局势。 时隔五个月,再次听见这声音,林佑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 长久的沉默中,兰恩俯下身“小陛下” 还是无人说话。 兰恩改口,换了个更熟悉的称呼“小殿下” “” “好吧。”兰恩似乎懂了,他执起林佑的手,将他放在脸上,微微蹭了蹭,而后半跪下来,行了个骑士的礼节,就像他最开始请求三殿下垂怜时那样,“抱歉,或许我不该睡那么长时间,我让您担心了吗” 兰恩的面容一如既往的俊朗,湛蓝的眸子像深邃的湖泊,他一眨不眨看着林佑“告诉我吧,陛下,我该怎么做,您才能原谅我” 下一秒,他被人直直从地上拽了起来。 林佑个性温和,很少有蛮横的时候,可此时他拽着兰恩,力道大的出奇,他控着兰恩下巴,强迫他抬头接吻,他们牙齿磕碰,唇舌相贴,到最后,铁锈味不知从那里渗出来。 这个时候,他才像传言里蛮横凶残的三殿 下了。 兰恩先是讶异,随后便笑了,眸子微微弯起来,他任由林佑侵占探索,还小心地将牙齿包好了,等一吻完毕,兰恩扶住他面色不善的陛下,轻声问您可消气了吗 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林佑磨牙“没有。” 他按着兰恩的肩膀,强行将他翻了过来“给我看看你的翅膀。” 他还记得在飞行器上那对漂亮的翅膀挨了多少炮火,也记得德文说有截掉的可能。 银色的羽翼张开在空气中,线条流畅漂亮,此时微微震颤,大部分位置已经长好,但新生的软肉颜色和周围截然不同,林佑抚摸上去,兰恩居然抖了抖。 少将也讶异于翅膀的敏感,他有些想收起来,却被林佑压着不得不张开,雄虫的指腹摩挲过那些软肉,覆盖上弹孔的痕迹,神经被撩拨得又麻又痒。 “” 兰恩微微咬牙“陛下,这是惩罚吗” “少将,当然不是。”林佑指腹沿着腰身往下,似乎在度量着什么“这只是一种测量。” 测量 还不等兰恩询问,又听林佑咬住后槽牙“婚礼的婚服兰恩,你要是晚醒两天,我就真的只能一个人登基了” 虫族的雄虫结婚都早,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早早有了雌君,林佑也是刚一成年,霍伊尔上将就开始为他张罗了,要不是兰恩先下手为强,这颗白菜真轮不到他来拱。 该死的。 林佑颇为郁闷地想虫皇登基要是没有雌君相陪,接下来很多年,他一定会成为帝都的笑柄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55 章 很好 兰恩那双湛蓝的眼睛看过来,愣了两秒。 他就这么维持着怔愣的姿势,被林佑直接翻过来,怼在了审判庭后台的墙壁上。 其实林佑没用多大力,两人又存在体力差距,兰恩稍微一挣扎就能挣脱,可他维持着怔愣的表情,就这么软着腰身任林佑摆弄,好像一只大号抱枕。 林佑戳了戳抱枕的腰,抱枕轻轻嘶了一声,总算没那么愣了,林佑凶巴巴“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你不想和我结婚吗” “” 兰恩从没有想过,他会有一场婚礼。 在遇见林佑之前,他的人生已经葬送了,一眼就能看到终局大皇子构陷他伤害前未婚夫,怀特恨他入骨,他们之间不会有婚礼,后来孤注一掷向三皇子邀宠,兰恩自知前途惨淡,没人会珍惜赶着送上来的玩意儿,也未奢求过婚礼。 可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兰恩才发现,在种种不堪和麻木之下,他竟然是期待的。 期待有朝一日,握着某个人的手,许下相伴终身的誓言。 他一直不说话,林佑有点恼了,他提高音量,欲盖弥彰“怎么,你真的不想和我结婚” 小说中的兰恩对婚姻不屑一顾,连身体都可以拿上牌桌作为筹码,更不在乎这些所谓的仪式,林佑对此一清二楚,他看小说时甚至感慨主角洒脱又清醒,可真到了这一步,兰恩明显愣住的时候,他开始难过了。 “好吧。”林佑后退一步,作势要走,“那加冕仪式我自己一个人去了。” 他当然没能走成。 兰恩拉住他,从背后环抱了上来,迟疑片刻,很轻地说,“我只是从没想过婚礼,属于我的婚礼,嗯,我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实在不称职,作为贵族雌虫,他应该对一切礼节烂熟于心,为虫皇陛下操持好一切,就像霍伊尔上将为林佑操持成年礼那样,大到宾客名单,小到装饰花卉,一一过目。 可即使是贵族,也不会想到要为虫皇操持婚礼的。 林佑“首先,我们得把礼服做了。” 他们在休息室里一通胡闹,兰恩前半程纵容,笑看林佑拨弄,任由对方丈量礼服尺寸,从胸围到腰围到其他什么,结果笑到一半,忽然笑不出来了。 久别重逢,他的身体比他想象的更想林佑。 柑橘味的信息素铺天盖地,他们五个月未见,身体骤然接触信息素,简直和成瘾了一样,兰恩比他初次标记时更加敏感,顷刻软了腰肢,像是醉在了橘子味的清酒中,全靠林佑抵着才没从墙壁上滑下去,他黏黏糊糊向林佑索吻,又在门外有人路过时骤然紧绷身体,告饶道“小陛下” 这可是审判庭的休息室。 审判尘埃落定,不少人陆续从门外路过,有审判庭的书记官,有陪审团,甚至还有大审判长,他们个个衣衫整齐,面容肃穆。 彼时林佑正顺着腰线滑到小腹,睡了五个月,兰恩清减了些,腰部 线条却更漂亮,他含糊道“好吧。” 他们从审判庭的私人通道走出去,迷迷糊糊上了飞行器,兰恩在飞了一半时骤然惊觉“这不是去皇子府邸的路” 林佑“我已经搬家了。” 兰恩一整恍惚“也是。” 他不再是三殿下,而是帝国的虫皇,该住进皇宫之中了。 等在崭新的卧室中补足了信息素,两人连根指头都懒得挪动时,已经快胡闹到傍晚了。 林佑说着“测量”,结果什么也没摸出来,还是得皇室的裁缝拿着卷尺过来。 他们两个相貌都漂亮,有身高腿长,站在那儿和个衣服架子似的,裁缝卷尺一勒,将数据详细记录好,又翻开花纹图样递过来,要他们挑选。 林佑翻了好几页,都不怎么满意,皇室礼服制式复杂,有些类似洛可可风格的男装,通身繁琐的花边纹路,个别袖口点缀着蕾丝。 林佑直皱眉,最后问“能用这个制服改两套对应的吗” 他暗搓搓让66打印出了游戏账户里的建模。 制衣匠满口答应。 皇室制衣匠不怕陛下提出具体要求,只怕他们的描述过于抽象,他们将视线落在草稿上,已经做好了哪怕陛下拿出一坨狗屎,他们也吹捧奉承的准备。 但是这套礼服,居然很好看。 建模小人安静地站在展示界面,同样身姿笔挺,腰细腿长,一身银白制服优雅又不失利落,得体的剪裁勾勒出漂亮的腰线,过长的银发扎成低马尾,束在同色的发带中。 这是林佑在现实世界磨了小一个月,才捏出来的电子老婆。 66本来趴在一边,它的视线在林佑手中的打印稿和兰恩之间互相巡视,忽然发现了什么,惊叫出声“等等,这个小人是你照着兰恩捏的” 66虽然帮林佑导入了数据,但也没细看,现在一对比,才发现端倪。 林佑扭捏“其实不是,你硬要说的话,兰恩是照着我老婆长的。” “” 66双目无神“我真傻,真的。” 剧情从某一刻开始,忽然如脱缰的野马般一去不返,66心想着林佑虽然骚操作多,好歹完成度比谢某高点,分数也比谢某强点,那小小的偏差,它也就忍了,没想到这任务从一开始,注定就是错的。 林佑怎么可能虐他的老婆啊啊啊啊啊 而在系统悄无声息地崩溃时,兰恩的视线落在了小人的右肩 那上面赫然是一个鸢尾勋章。 正是林佑第一次拜访第三军,从兰恩手上“抢”来的勋章,后来被系统挪进游戏,成了小人的装饰品之一。 鸢尾勋章指代意义重大,林佑打匹配从来不戴,但这是他们的婚礼,他不容许有半点不完美。 林佑商讨礼服细节,兰恩则在一旁微微皱眉,他左看右看,总觉得这衣服有点眼熟。 帝国军礼服大差不大,都是一个制式 ,可林佑的这套略有不同,多了不少装饰性的绑带,肩胛垂坠着流苏,他看着似曾相识,却想不到在哪里见过。 毕竟军雌打匹配都是来训练的,没有人盯着别人的衣服看。 这时,林佑已经敲定,他回头看兰恩“你觉得怎么样。” 兰恩于是微笑“很漂亮。” 他的小陛下,穿什么都很漂亮。 礼服敲定,宾客敲定,接着日期也敲定了,登基仪式和婚礼放在了同一天,帝国尊贵的三殿下将和他的雌君一起,在清晨驾车巡游帝都,而后抵达宫殿,由霍伊尔上将为新皇献上冠冕和权杖。 接下来,虫皇将在万众瞩目下略带笑意的宣布,每年虫皇登基和接下来三天将成为法定假期,因为他要和雌君休假度蜜月,这迎来了山呼海啸般的叫好,热情的居民几乎掀翻了皇宫的屋顶。 加冕仪式盛大而隆重,相比之下,婚礼就没那么多人了,林佑和兰恩都不是张扬的个性,只请了几个亲友,林佑在虫族朋友少,请客的事全权委托给了霍伊尔上将,兰恩到是发了不少请帖,邀请第三军的故人。 德文受到请帖时略吃了一惊,他这上校军衔在第三军还算不错,但拿到虫皇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他略略拘谨,惊疑不定“你不会把我和霍伊尔上将他们分到一桌吧” 霍伊尔上将必然会宴请许多军部高层,搞不好还有德文军校的老师或上司,真要分一桌喝酒,他怕不是菜都吃不好。 兰恩“别担心,给你们单独开了一桌。” 在霍伊尔上将的一众好友中,他当真给第三军单独开了一桌。 婚礼当天,除了德文,还有个红发雌虫,发色张扬热烈,艳如玫瑰,面容也稠艳漂亮。 他是从“工厂”上救回来的第三军旧部,在暗无天日的工厂中待得太久,他已经不会说话了,表情也木讷,即使后来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兰恩还安排了皇室的医生治疗,但也不是一时半会扭转的过来的,婚礼现场花团锦簇,可他只是拘谨地站在角落,不言不语,和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但在司仪高声祝福,新人拥吻的时候,他居然对着兰恩露出了微笑。 在地狱中待了那么久,他却依然为长官的幸福而微笑。 兰恩咬住下唇。 林佑拢住他“你们是好朋友吗” 兰恩勉强微笑“是我在军校的学弟,也是军部昔日的天才,我曾指点过他,他枪法很准,战术课程满分,要不是那场战役,他应该” 他说不下去了。 应当前程似锦,远大光明。 林佑叹息一声,轻声道“帝国拨了专款资金,用来安置治疗,目前治疗卓有成效,最多三年,他就可以回到军部了,后续也会有大笔补偿,虽然并不能抵消伤害,但多少算个慰藉。” 大皇子一脉被彻底清算,财产尽数充公,涉及的利润让林佑也为之瞠目结舌,议会已经火速成立了救助基金,用来援助“工厂”里幸存的雌虫 ,而专业的医生也被组织,密切关注他们的身体状况。 “工厂”的残骸则被拖到了首都星,拆解成了许多份,议会全票通过决议,在周围建立了一个公园,市民们在公园散步时,都可以通过那些斑驳漆黑的玻璃幕墙,在一条条巨大的机械臂中,窥见曾经的残酷与血腥。 而公园正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纪念方碑,记载着23区保卫战中不幸罹难的名字,与行星坟场中的遗骸一一对应。 兰恩垂眸“谢谢您。” 倘若不是林佑,事情不会如此顺利,甚至于他到死,还会背着骂名,人们说起第三军的少将,会说那是个凶暴的雌虫,伤害了未婚夫不算,还胆大包天刺杀皇子,至于坟场中埋藏的真相,不会有人在意。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婚礼之外,皇宫无人的花园中,兰恩深吸一口气,忽然抱住林佑,整张脸埋了进去。 林佑摸摸他的雌君,后知后觉地感到少将在颤抖,于是也伸手拢住他的后背“怎么了。” 兰恩蹭了蹭他,抱的更紧了,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像是要把林佑溶入骨血,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固执地重复“谢谢您。” 林佑愣了片刻,笑道“谢我什么啊” 兰恩只摇头,不说话。 他想感谢的太多了,感谢今日这场盛大的婚礼,感谢昔日的温柔善待,感谢对故友的妥善安置,亦或者感谢林佑在他掉入地狱前,接住了他。 倘若没有林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兰恩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个未来,他会信息素成瘾,会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在无尽的折磨中形销骨立,最后只剩下复仇的鬼火在胸前燃烧,他或许依然会前往坟场,会开出那一枪,但他在无法行走在阳光下,在无法拥有今天这个温暖的怀抱。 兰恩曾以为他可以无所畏惧,但事到如今,光是想想那个未来,都觉得无法接受。 林佑再次摸了摸银白色的长发,道“你还是在晚上再来感谢我吧。” 当天晚上,他们仰躺在了皇宫主卧的床上,兰恩想要换衣服,却被林佑制止了,帝国的皇帝此时慢条斯理地拆着制服扣子,像在拆礼物的包装纸。 银发少将乱七八糟,制服的扣子全部散落,绶带也丢在一旁,而林佑正慢吞吞地将心仪的礼物从制服中剥出来,按住兰恩因难耐而颤抖的双腿,在光洁的皮肉上落下浅尝辄止的吻,等到那双湛蓝的眸子都失去了焦距,才慢条斯理“兰恩,这不是欢愉,这是惩罚。” “之前没用结婚,我不好和你算账,但现在,我们该清一清账本了。” 惩罚 算账 兰恩失焦的眸子缓缓落在林佑身上,看着居然有些委屈。 这两个词可不是什么好词,虫族的惩罚往往是极为残酷的,兰恩在信息素中头脑混沌,隐约想起了曾经见过的“惩罚”,他的雄父也曾将雌父关在地堡中,或是鲜血淋漓,或是羞 辱折磨,他潜意识里不觉得林佑会如何惩罚他,可虫皇陛下在床上这样说了,他还是委屈。 林佑用信息素吊着他,不紧不慢“知道我为什么要惩罚你吗” 兰恩偏头,他大脑已经几乎失去功能了,只随着本能因为我没操持好婚礼” 大半都是霍伊尔上将在忙。 林佑伸手勒住兰恩的腰带,又放了点信息素,空气中的柑橘香越发浓郁“我并不在乎,不对。” 兰恩抿唇“因为我睡了五个月,醒来的太晚” 林佑“虽然我确实因为这个难过,但你是在修复身体,不算过错。” 兰恩“” 他颤抖地抬腿扣林佑的腰,崩溃道“我不知道。” 林佑恨铁不成钢“去工厂那么危险的事情,你不知道先和我说吗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我有知情权吧” 小陛下语调愤愤,当真是生气到了极点。 兰恩心头紧绷的弦一松,面上露出两分笑意,释然道“原来是因为这个。” 林佑再次勒紧腰带,不满“什么叫就是因为这个” 他的威胁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兰恩含含糊糊地求饶,将少将宁死不屈的风骨丢得干干净净“陛下,原谅我,求你” 林佑忍无可忍,吻了下去。 在雌虫的教育中,这种事往往不意味着欢愉,而意味着折磨与不堪,可兰恩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用力地打开自己,像蚌迫不及待地打开硬壳,露出软肋,邀请着品尝内部的甘美,他渴求着融为一体,渴求着水乳交融。 等雨消云散,偃旗息鼓,迷迷糊糊睡去,再睁眼,已经天光大亮。 兰恩将林佑扒拉着抱紧,打算睡个回笼觉,模模糊糊中,他心想“真好。” 和意中人在同一个清晨,同一张床榻上醒来,很好。 第 56 章 掉马 登基过后的半个月,林佑都忙得脚不沾地。 大皇子留下的烂摊子需要收拾,老虫皇的后事需要料理,这么一耽搁,林佑很久没上线打游戏了。 而他的雌君兰恩同样繁忙,兰恩重回了第三军,以他的功绩,如无意外,下次晋升他将获封上将,与霍伊尔上将一起执掌军部。 于是,新婚的虫皇与他的雌君聚少离多,只有每天睡觉前的那么一点点时间。 但现在,这一点点时间也变少了。 林佑发现,每次他洗完澡出来,兰恩都没有邀请他共度春宵的意思,而是坐在床边,面容严肃地盯着光脑,不时在草稿上写画,似乎在思考什么。 光脑画面闪动,似乎是个视频,而林佑根据画面颜色,可以判断兰恩每晚看得都是同一个,夜夜如此。 这不知道是什么鬼的视频,倒比雄主还吸引人了。 林佑不满地从背后压住他,伸手去解少将的制服扣子“大晚上的,不睡觉,研究什么呢” 兰恩于是放下光脑,偏头和他亲吻。自从交心过后,兰恩格外容易情动,他明明没注射过成瘾剂,却仿佛对林佑的信息素上瘾,蹭林佑的动作像是在吸一只猫,不多时,眸中便带上了些微水色。 他们仰面倒在床上,林佑已然将扣子解到最后一颗,正要沿着缝隙滑入手指,忽然瞥见了光脑屏幕。 “” 他呆呆看着屏幕,瞬间进入了贤者模式。 “怎么了”兰恩瞬间察觉到了林佑的变化,撑起上半身,他冷白的皮肤犹带吻痕,锁骨上是星星点点,“发生了什么吗” 林佑面无表情。 兰恩迟疑片刻,伸手拢住衣服“你兴致不高吗”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他琢磨是否这些日子的花样有些寡淡,打算着要不要玩点新鲜的,却见林佑一直看着某处。 兰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落在了光脑屏幕上。 那是一段星际航行的视频记录,航行过程异常凶险,陨石流擦着飞船边缘而过,好几次差点撞上船舷;大片炮火追击而来,又在身后炸响,爆炸放射出的高能射线严重干扰了仪表盘的指示,这种情况,军部最老资格的驾驶员也要捏一把冷汗。 但视频中的驾驶员显然是个高手,船身左冲右突,好几次走到坠毁边缘,又被强行拉回来,最后险险冲出了陨石矩阵。 林佑“” 兰恩拿起光脑“嗯,这个,这是我从23区返航时飞行器的记录画面。” 他见林佑脸色煞白,以为是林佑从小养在帝都,没见过这碎石翻飞的场面,担忧害怕了,于是扣住光脑“别担心,小陛下,这不是什么凶险的事情。” 兰恩有意岔开话题,便捡有趣的事情说“说起来从23区回来,我遇见了一件怪事。” 林佑机械“什么事。” 兰恩“其实在23区返程的时候, 我已经昏迷了,并且做好了坠毁的准备,可飞行器像有意识一样,您刚刚看见的这段操作,就是飞行器自行开出来的。” 林佑棒读heihei啊哈哈哈,是吗” 兰恩“是的,很难解释,那样的操作绝不是自动驾驶系统能操作出来的,可我的飞行器没有任何被入侵的痕迹,驾驶舱里仿佛住进了一个幽灵。” 林佑“” 当然不会有被入侵的痕迹,66是高维世界最先进的系统,在飞行器平稳落地的瞬间,他就抹去了一切痕迹。 说着说着,兰恩又露出了思考的神色“不过这位驾驶员的驾驶风格似曾相识,我似乎见过。” 林佑惊疑不定“驾驶风格” 兰恩坐直身体“是的,每位驾驶员都有独特的风格,就像每位画家都有独到的笔触,有的驾驶员面对陨石习惯左旋躲避,有的更倾向于平移后右旋,而这位驾驶员的风格与我类似,又略有不同,我感到熟悉,他操作并不老练,稍显青嫩,可唔” 林佑忍无可忍,径直吻了上去。 一颗柚子君就师承兰恩,而且由于时间太赶没学透,多数操作都靠自己摸索,因此稍显青嫩。 再让兰恩分析下去,底裤都要给他扒出来 林佑按着少将的肩膀,强行将人按倒在了床上,无数个吻落下,兰恩便无暇顾及什么飞行器,驾驶舱幽灵了,他的眼睛失去焦距,最后精疲力竭,丢盔弃甲,沉沉睡去。 而林佑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在想如何处理他的游戏仓。 他从三皇子府邸搬到皇宫时,这玩意也被记录在册,一起收进了库房,兰恩但凡清点一下,立马能发现端倪。 这玩意不便宜,丢了怪可惜的,林佑左思右想,决定退还给霍伊尔上将。 他专门挑了个兰恩在军部工作的日期,指挥侍者将游戏仓挪走,可手指碰了碰那银白色的金属舱门,还是有些舍不得。 再也没有游戏玩了qaq。 作为重度网瘾少年,这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66怂恿他“没事啦,我的加密系统很靠谱的,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林佑瞧了瞧天色,离兰恩下班还有不少时间,于是按住侍者,咳嗽一声“我再来一把。” 再来亿把 林佑躺进舱门。 他熟练地选择角色,进入大厅,一颗柚子君的头像亮起,这时,他才发现私信收了几百条消息。 距离一颗柚子君上次在线,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训练仓归属与军部,上线的都是各个军区的士官或者军校学生,如果谁长时间不在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执行秘密任务,长久不在主星;第一,则是他已经死亡。 半年前,他是训练系统冉冉升起的新星,不少人密切地关注着他,可他又如流星般骤然失去踪迹,令人扼腕叹息。 兰恩居然也给他发了私信。 看时间大概 是兰恩醒来后一两个礼拜,少将曾和一颗柚子君约定,说要教他飞行,后来少将一睡五个月,约定当然履行不了。 兰恩在私信中为他的失约抱歉,并表示可以补上教学,问柚子君什么时候有空上线。 林佑心虚地关掉私信。 大概再也不会上线了,就算要上,林佑也要换个身份。 他进入匹配界面,选择多人模式。现在是工作时间,匹配的人不多,需要等待些时间,林佑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等游戏开始。 等待的时候,他来回滑动,欣赏模型小人。 66绕着小人转了一圈,啧啧称奇“他真的和你的老婆有八分像。” 同样高挑的身体,同样俊美的面容,同样的银色长发,甚至同样的的纯白制服。 林佑“好看吧,我当时捏了快一个月。” 这小人是林佑得意之作,他开开心心观赏了半天,66忽然道“宿主,打断一下你欣赏美色,有个事儿。” 林佑继续欣赏“你说。” 66“你老婆上线了。” 林佑“” 他手忙脚乱地切回匹配大厅,不远处果然刷新出了一道身影,纯白制服,银色长发,鸢尾勋章,姿态挺拔如松柏正是兰恩。 大厅瞬间热闹起来。 兰恩如今是军部炙手可热的人物,原本大家都在等着匹配,他一上线,当即议论开了,屏幕右下方聊天消息刷刷刷地飞过去。 “我靠,今天是什么日子。” “约好了是吗,怎么两个六七个月不上线的人都上线了。” 兰恩显然也看见了这条消息。 鸢尾“还有谁” 林佑“” 他正要点击下线,消息却已经刷出去。 “一颗柚子君也在” “少将,你们来一把吧,我把你们之前的对战视频盘包浆了。” 林佑“” 他正要装作没看见,信箱刷新出一条私信。 鸢尾“在线吗” 林佑怂怂“在。” 他在无声处呼唤系统“6666” 一颗柚子君的小人界面还是那件当婚服模板的制服。 66“来了来了。” 它光速修改源代码,强行将小人替换为初始服装。 林佑这才走到匹配大厅中央。 兰恩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先是客气的点头致意,旋即眉头一跳,微微蹙起,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舒展开来,视线落在林佑身上,如同什么也没发生。 林佑忐忑“少,少将” 兰恩审视着林佑,脸上露出笑容“您好,柚子君。” 他对林佑伸出手“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匹配一把” 林佑“” 虽然他知道这是贵族常用腔调,还是老大不自在,只胡乱点头 “开始吧。” 他们匹配到了废墟副本。 林佑记得这个副本,他曾在这里被兰恩一枪爆头,拿到了存活十分钟的好成绩。 他的好胜心有点被激起来了。 经过数个月的训练,林佑今非昔比,他操纵着人物熟练地游走在断壁残垣之间,身形轻盈地像一只燕子,借用各式各样的掩体,在缝隙中开枪,准头漂亮的不可思议。 兰恩在他掠出去的时候愣了片刻,险些挨了冷枪,却很快找到了感觉,这庞大的副本像是他们的狩猎场,而鸢尾和一颗柚子君是场上唯一的掠食者。 林佑一开局,刻意选择了和兰恩相反的方向。 兰恩最开始紧追不舍,似乎想追上来和林佑并肩,吓得林佑玩命跑路,小人掠出残影,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代表兰恩的小点就停住了,在原地顿了片刻,往相反的方向去。 他移动速度很慢,与其说是在作战,不如说是在埋头走路还是心情苦闷,步履沉重地埋头走路。 林佑盯着小点,居然看出了几分失魂落魄的意味。 随着战局进入白热化,他们之间的距离很快拉开,两人分别主宰不同的区域。 播报不停回响在他们耳边。 “鸢尾击杀为情所困” “一颗柚子君击杀落日余晖” “鸢尾击杀番茄炒蛋” “一颗柚子君击杀断尾求生” “” 林佑丝毫不意外兰恩的战绩,倒是兰恩,一局之中,他已经愣神了无数次。 每次“一颗柚子君”击杀传来,他就会愣上两秒。 右上角的人数倒计时不断减少,到最后,只剩下了三个人。 他们在一处破败教堂狭路相逢。 兰恩在教堂神像背后,林佑在赞美诗的管风琴旁,最后一人在祈祷席中。 他们三人呈三角对峙。 一人只能瞄准一个方向,一旦朝一方开枪,就难以预防来自另一方的子弹。 林佑和兰恩同时举枪,面对对方。 三人中的另外一人是个无名小卒,鸢尾和一颗柚子君对彼此威胁最大,按照一般逻辑,他们会先决出胜负,最后料理另外一人。 林佑的手微微出汗。 这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进入匹配系统,也是他最后一次有机会战胜兰恩。 另外一人已经完全放弃抵抗,在观众席呈看戏状,安静等待两位大佬分出胜负。 但兰恩移开了枪。 他面无表情地将枪口对准观众席,扣下扳机。 路人“” 他无辜下线。 与此同时,枪膛骤响,林佑抓住这片刻的时机,子弹击中兰恩。 播报音响起“一颗柚子君击杀鸢尾”。 “一颗柚子君获得最终胜利。” 林佑满腹 狐疑,被传送回到大厅。 他总感觉兰恩在放水,又没证据,结果还没缓过来,少将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鸢尾操纵着小人,彬彬有礼道“或许我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再来一局” “不不不。”林佑断然拒绝,“我家衣服没收,我下线了。” 他光速下线。 林佑从训练仓里翻出来,指挥侍者赶快抬走,而后仰躺在了大床上,心虚道“他没发现吧” 66“没有吧,我们掩饰的挺好的。” 接下来的几天,林佑一直小心地观察着兰恩。 少将神色如常,他依旧每日出入军部,依旧和林佑交换早安吻晚安吻,似乎什么也没发现。 林佑松了口气。 直到他生日那天。 林佑和原文三皇子同天生日,他前世生日过得随便,一般开场生日直播,吃两口蛋糕就算完了,但现在作为帝国的皇帝,他的生日是帝国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林佑穿上繁琐的礼服,登台演讲,絮絮叨叨说了些有得没得,等走完流程,他窝会家翻礼物册子。 皇帝生日,很多贵族都会进献礼物,大多是些稀有珠宝装饰,林佑匆匆掠过,而后将视线落在了兰恩的礼物上。 他疑惑“这个寒霜k754是什么东西” 兰恩“我放在卧室里了,你可以去看看。” 林佑依言回到卧室,一眼看见了中间的大家伙,流线型舱身,通身银漆,泛着冷冽的寒光。 是军部最先进的训练舱。 林佑先是慌了片刻,而后视线飘忽“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兰恩“在看见一颗柚子君的瞬间。” 那似曾相识的飞行器操纵技术,似曾相识的婚服,乃至于林佑的名字和一颗柚子君的柚 林佑在床沿坐下来,有些心虚,他左顾右盼,右顾左盼,兰恩却忽然在他面前半跪了下来,用骑士般的姿势。 他拉住林佑的手放在脸颊上,蹭了蹭“是您吗” 林佑“什么” 兰恩湛蓝的眼睛注视着他“那个驾驶室的幽灵,将我从坟场带回来的人。” 林佑丧气“是我。” 66的存在是一个秘密,他不知道如何和兰恩解释,解释他的生命,他的仇恨,他的一切一切都源自于一本荒诞的小说,于是他选择隐藏。 但是兰恩并没有追问,他不好奇林佑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是微微弯了眼睛“果然是您。” 兰恩的运气一直不那么好,相比于其他顺风顺水的少将,他的经历过于曲折,命运似乎从未眷顾于他,而兰恩早已习惯。 可从某一刻开始,他却骤然得到了命运的垂怜。 从小殿下的纵容回护,到那有如神迹的平安返程,到故友被善待,被治疗,名字被篆刻铭记 原来垂怜他的从来不是命运,只是小殿下一个人罢 了。 他的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传来悸动,像半个身子浸泡在了热水里那样舒服,让他忍不住想再靠近热源一点,将全部都埋进去。 林佑不习惯这样外露的表达,他微微蜷了蜷手指,想要挪开“怎么了嘛。” 但是兰恩扣住了他的手,他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忽然道“您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 他很认真地重复“任何事情。” 兰恩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或是献上什么,像骑士为君王献上忠诚,像牧师为神灵献上坚贞,可科莱特家族已经交给林佑了,兰恩不知道他还能献上什么。 林佑“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其实是很多雌虫的惯用情话,一句烂大街的套话,说出来像吃饭喝水那样容易,用来讨好骄矜任性的雄主,以此换取信息素。 可兰恩从来不说。 无论是小说中的他,还是林佑面前的他,都从来不说这句情话,他也没叫过林佑雄主,从始至终,都是小殿下,小陛下。 大概第三军的少将打心眼里觉得没有哪只雄虫能从身到心支配他,值得他献上全部,他温顺漂亮的壳子里是最不驯的灵魂,可以臣服,可灵魂永远不会。 但现在,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自然到兰恩自己都吓了一跳。 林佑重复“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情” “对。”兰恩含笑。 其实虫族有很多玩法,过分的,不过分的,在雄虫看来,林佑的作风恐怕死板的像古旧纪元的老学究雄虫,几乎不玩任何花样。 兰恩不确定,是林佑不喜欢玩,还是单纯心疼他,不舍得玩。 但现在,他这样告诉林佑,可以选择其他方式。 林佑倒吸一口凉气。 作为一次元主播,林佑虽然偶尔开车,也仅限于说说,本质上还是个纯良孩子,他扭捏片刻,能想到最过分的玩法也就是 “我们那个的时候,你能不能穿制服啊” 第 57 章 番外梦魇 番外if线梦魇。 兰恩浑浑噩噩睁开眼,尚不知今昔是何年。 他昨日和林佑胡闹地晚了些,现在浑身酸疼,连起来都费劲。 在亲密事情上,小陛下最开始还颇为拘谨,即使兰恩暗示可以做些什么,也只是轻描淡写,提些不痛不痒的要求,但在兰恩的有意纵容和暗示下,林佑开始展现出老二次元应有的功底。 他们磨合地越来越契合,越来越亲密,于是醒来后,兰恩下意识伸出手,想将小陛下捞进怀里,讨要一个早安吻。 可他捞了个空。 指尖没能触碰到意中人温暖的皮肤,却触碰到了一片冰凉的金属。 金属 林佑的卧室除了那个游戏仓,没有大片的金属。 兰恩皱眉,彻底清醒过来。 “” 他不在卧室。 眼前是一方铁灰色的书桌,笔架上放置着纯黑的钢笔,这里墙壁刷成雪白,墙上一面厚重金属板门,天花板嵌着一排筒灯,连投射的灯光都是冷白色的,庄严肃穆,又不带一丝人情味。 这是军部的休息室。 军靴踏地的声音传来,德文拉开房门,颇为意外地看着他“少将,你这么还在这里三皇子即将访问第三军,您不准备一下吗” 兰恩眉头微跳,将视线落在了书桌日历上,旋即,他整条眉毛都拧了起来。 日期对不上,他似乎回到了五年前刚刚认识林佑的时候。 那时小陛下还只是小殿下,他到第三军例行访问,踩碎了兰恩的玫瑰,却拿走了他的鸢尾。 当时兰恩只将这当成插曲,却没想到是一切的开端。 德文将两管针剂放在桌上,叹气道“你要不要注射一点等会三殿下来,你怕是会很难熬。” 兰恩那时还在初次标记的敏感期。 兰恩摇头推拒,想说不用,林佑不会故意磋磨他的,可话到嘴边,心中突然一紧,接着升起了不妙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兰恩顿了片刻,还是道“好,我会注射。” 他撩起袖子,将冰凉的药液注入小臂,药液流过肌肉,激起一片火烧火燎的钝痛。 人工合成的信息素比不过天然的,多少存在副作用,几乎是药水进入身体的瞬间,兰恩就感到了眩晕,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疼,关节酸软,撑着桌沿坐稳后,他自嘲一笑,心道“还真是娇惯了不少。” 曾经的少将能面不改色地压下一切苦楚,可待在林佑身边,已经很多年没尝到这种滋味了。 德文道“准备准备吧,预估再过二十分钟,三皇子便落地了。” 二十分钟后,兰恩捧着玫瑰站在了广场上。 涂有皇室标记的飞行器缓缓落地,舱门向两边滑开,三皇子快步走出,站到了演讲平台上。 兰恩远远看着,眉头又是一跳。 虽然容 貌相似,但这不是他的小殿下。 他的小殿下脾气温和,即使在大皇子的监视下竭力伪装凶虐,眸子也是清凌凌的,可站在演讲台上的这个人面容阴郁,眸中是藏不住的暴戾。 “” 兰恩握着玫瑰的手一紧。 三殿下说完了话,便踱步到他面前,挑剔地打量着,表情隐隐透着不屑,而后一把从他手中抽出玫瑰,扔在地上,用鞋底碾了上去,鲜红的汁水溅出来,花瓣残损如烂泥。 而后,他看也没看兰恩一眼,趾高气昂地走了。 兰恩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在无人察觉的地方,他手指抚过前胸,落在那枚鸢尾勋章上。 他的三殿下扔掉了玫瑰,却取走了勋章,还笑吟吟地说“比起玫瑰,我更喜欢鸢尾。” 现在,兰恩依旧佩戴着这枚勋章,镂空的花纹上荆棘和鸢尾互相缠绕,散射出银白的锻光,可取走勋章的人,却不在了。 眼前的三殿下倨傲,无礼,他全程抬着下巴看完了成列馆,在视线扫过血肉模糊的记录画面时面露嫌恶,掩住口鼻“血真是恶心。” “” 兰恩平静地伪装着,用无可挑剔的贵族仪态敷衍着三皇子,当他终于送走了三皇子,重新走回办公室,那张完美无缺的笑容才出现裂隙。 他反锁洗手间的房门,放满了洗手池,然后捧出凉水,覆在了脸上。 期间,兰恩不经意抬眼,才发现洗手池中的他脸色狼狈至极,水珠顺着发丝往下滚,将军服领口泅湿了一片。 他的小殿下呢 这个人不是他的小殿下,他的小殿下去了哪里 接下来的数个礼拜,兰恩动用他的一切力量,寻找记忆中那个人的下落,可无论他如何追问,如何探访,都一无所获。 下属告诉他,三殿下从来凶残傲慢,听说他成年后搬入皇子府邸的第一天,就启用了地下室,用来鞭笞教训不顺眼的雌虫。 据府上侍者描述,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些雌虫被从地下室拖出来时,往往被抽烂了翅膀,背上鲜血淋漓,只剩下一口气了。 兰恩攥紧了手中的调查结果,力道大的几乎将纸张揉碎。 他的小殿下绝不会做这些,林佑虽然也对翅膀情有独钟,但他更喜欢安抚式的亲亲,会在翅翼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又去撬弄敏感的翅缝,他比兰恩更珍视这对翅膀,绝不会伤害他分毫。 德文察觉了兰恩的不对,多次旁敲侧击,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兰恩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他能怎么去描述呢他那个相伴多年,视为珍宝的爱人;他聪颖果决,发誓守护的陛下;还是他每个早上交换早安吻,每个晚上交换晚安吻,水乳交融的,生命中最为重要的那个雄虫不见了 兰恩自以为心如铁石,在23区追逐战之后,在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心智,可现在,他心脏像被挖去了一块,只剩下空落落的死寂。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 兰恩刻意避开了与三皇子见面,超负荷的工作填补空白的时间,反正三皇子看重的是科莱特家族的财富,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添头,倒也不会影响太多。 在这期间,他不断听到三皇子的丑闻,或许是在某个贵族宴会上公开玩弄某只雌虫,或许是对着军部前辈出言不逊总之,除了三皇子这个身份,他和兰恩记忆里没有丝毫相似。 时间过的久了,兰恩甚至开始怀疑,记忆中那个温和漂亮的小殿下,是否是他幻想出来的梦境了。 很快,到了三皇子的成年礼,他给兰恩递了封请帖,邀请他参加。 请帖直接寄到了第三军,由德文代收,转交给兰恩,当时德文长长地叹气,道“这场劫难,你怕是很难避过去了。” 皇子的成年礼刻意邀请一位未婚雌虫,还是他当众羞辱过的雌虫,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兰恩面无表情。 他打心眼里抗拒,可他不得不去,作为戴罪之人,他可以刻意避开三皇子,却无法对三皇子的邀约视而不见。 成年礼上的种种都与前世类似,只可惜这回怀特羞辱他的时候,没人替他说话了。 兰恩低眉垂目,听着怀特将罪名一件一件扣下来,安静地领受了所有罪责,他不辩解也不反驳,可胸腔中有什么隐藏的伤痕,却在沉默之中越裂越大,最终呈燎原之势,化为贯穿胸膛的剧痛 他真的很想林佑了。 宴会上,大皇子依旧拿出了那瓶信息素成瘾剂,而三皇子将他带到后室,推给他一杯酒。 樱花粉色的酒液,高脚玻璃杯,像是贵族午后佐餐的饮料,可兰恩知道,那是如何恶毒的东西。 他垂下眸子,伸手钩住酒杯。 这回,也没有人来制止他了。 这是兰恩两世第一次尝到成瘾剂的味道,不像白桃甜酒那样清冽带回甘,这酒辛辣刺鼻,一口饮下,就如同硫酸泼入食道,喉管烧灼刺痛,胃也跟着痉挛。 兰恩忍不住跪地呕吐,成瘾剂的威力远不止如此,身体出现陌生的灼热,他开始恍惚,手脚发软,到最后,连酸水也吐不出来了。 可身体极端难受下,他却不受控制地露出讽笑。 原来该是这样的吗 在兰恩最初的设想中,就该是这样的。 三殿下就该是暴戾无情,手段狠辣,他就该这样尊严扫地,摇尾乞怜,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事情,本不该为此难过。 如果他不曾见过林佑的话。 如果不曾感受过善待,不曾体会过温柔,或许今天的这一切,也没什么难以忍受的。 兰恩扣住桌角,药液作用之下,他视觉模糊,听觉也模糊,眼前颠三倒四,眩晕至极,可却忽然有人碰了碰他,轻声呼唤“兰恩兰恩” 那声音很清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恍惚间,兰恩似乎闻到了柑橘的香气,清冽又酸甜,像夏日清晨枝头缀着的露 水,而露水浸润了最饱满的那一颗果实。 这个味道,他思之成狂。 面前的三皇子没有这样清新的信息素,他是辛辣的,腐臭的,而这个柑橘的味道,只属于他的小殿下。 虫皇的卧室中,林佑担心坏了。 他昨日和兰恩玩得过火了些,兰恩从来不叫停,反而怂恿他做更过分的事情,林佑一时没受住手,让少将受了点伤。 伤在隐秘的地方,他取来药膏给兰恩涂药,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少将继续的要求,然后躺下靠着少将睡着了。 但他半夜醒来,发现兰恩在发烧。 不知道是伤口没处理好还是其他原因,少将昏昏沉沉,冷白的皮肤泛着熟粉,他似乎梦到了不好的事情,双眼紧绷,睫毛微微颤抖,额头一直渗着冷汗。 林佑伸出手,发现少将的衣服也被冷汗浸透了。 他尝试叫醒兰恩,可兰恩似乎被魇住了,无论如何呼唤都不醒,林佑束手无策,只能下床叫医生。 可他还没有翻下去,就被扣住了。 兰恩不知何时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腕子,指尖极其用力,如同攥着什么即将失去的东西,细看之下,还隐隐发着抖。 林佑于是坐回床上。 少将睁开眼,迷茫地眨了眨,眸中还蕴着来不及隐藏的水色。 他的视线艰难聚焦,先是扫过室内的程设头顶是暖黄的隐藏式主灯,四周是象牙白的窗幔,是他熟悉的卧室。 而后,他又将视线落在了林佑身上,虫皇陛下显然被攥得有点疼了,却好脾气地没有拨开他,只是俯身撩了撩兰恩额前的碎发,又伸手试过温度,才轻声问“兰恩做噩梦了吗” “” 眼前人表情担忧,好言好语地询问,相贴处传来皮肤的热度,柑橘的清香萦绕在卧室中小陛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放出了安抚的信息素。 兰恩控制不住抬起手,将林佑拽过来,紧紧抱住了。 他的下巴死死抵在林佑肩膀,恨不得将整张脸埋进去,拥抱的姿势也过分用力,似乎想将对方融入骨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消梦中的不安。 林佑抬起手,也环抱了上去。 他像抱住了什么毛茸茸的大号动物,动物还在发着抖,林佑轻声细语“到底怎么了” 兰恩涩然“我刚刚做了个梦。” 这时,他才发现嗓音已经哑了。 林佑拍拍他“什么梦,可以和我说说吗” 虫皇的寝室随时随地保持着最佳温度和湿度,灯光也是柔和的,兰恩在这个暖和的拥抱中放松下来,后知后觉地感到丢脸。 他执起林佑的手,看见上面的新鲜红痕“我去给您拿药。” 第三军的将领大半夜被噩梦吓醒,把虫皇陛下扒拉起来抱着不放手,还哽咽着要人安慰,兰恩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怎么能如此智障,这事儿要是说出去被人知道了,他怕不 是声誉扫地。 林佑“没关系,放着半个小时就好了,先说说你怎么了” 兰恩“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佑拍拍他“没关系,我想听。” 梦境的描述颠三倒四,兰恩舒服地窝在林佑身边,隐去了不必要的细节,只讲了个大概,但林佑还是听懂了。 这段剧情,他太熟悉了。 如果他不曾穿过来,如果系统不曾选中他做任务,那么眼前的少将,就是这个结局。 “” 林佑很轻地叹气,随后道“其实刚刚,我也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是一个主播,玩一款名叫星际争霸的游戏,被一个自称为虐主文nc扮演系统66号的系统选中,穿进了一本报社小说” 兰恩安静的听着。 这是个同样怪异荒诞的梦境,像是随口编出来的小说,漫无边际又缺乏逻辑,但兰恩听见系统承诺,扮演完成就可以返回世界时,心脏还是被攥紧了。 他盯着林佑的眼睛,固执道“那您会走吗” 林佑摇头,握住他的手“我已经没法走了,兰恩。” “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和系统道别了,我告诉他,我将自愿舍弃穿梭世界的机会,永远的留在小说世界,和我爱的人一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专注认真,兰恩控制不住,又黏黏糊糊地亲了上去。 少将半真半假的抱怨“半夜了,您不知道您说这种话的时候多么迷人,在这样下去我明天没办法上班了。” 林佑“那就不上班。” 反正无论是兰恩上将还是虫皇陛下,都有年假没有休完呢。 一个绵长的吻过后,兰恩最后的那点不安也被抹去了,他轻声问“那在您的那个梦境中,离开的系统会去哪里” “66啊。”林佑抬头望向窗外,那是虫族的星空,而虫星上空,还有浩瀚的星海和无垠的宇宙。 “它的话,大概是绑定绑定下一个宿主,做下一个任务吧。” 说着,林佑双手合十,面露悲悯“听说我和上一个宿主都分数垫底,他的阶段考评要过不去了我只能说,祝他好运吧。” 第 58 章 公爵 66再次走进了中央管理局大厅。 就在刚刚,它计算了林佑的分数,结果是“63分。” 66愁眉苦脸。 凭心而论,比起偷工减料,骚操作不断的谢逾,林佑算乖的了,该说的台词一句不漏,该走的剧情原原本本的还原,可问题是他还原不到位。 谢逾天生臭脸,带着厌世神经病的气质,和小说原主不谋而合,走起剧情来别的不说,起码威慑力到了,沈辞最开始是真害怕。 可林佑本来就乖,再装凶也装不出那个暴戾气质,还没演多久,就被兰恩看破了。 更不用说他还喜欢胡乱加戏,把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氛围破坏地更厉害了,整个逻辑一塌糊涂,于情于理,没法给他加分。 总而言之,这两宿主各有各的骚操作,到最后,两人都拿到了60分出头的绝好成绩。 大厅中央,主脑看着66,也悠悠地叹了口气。 它将66两次的分数打在屏幕上,语调忧愁“66,这是第二个60分了。” 66“qaq。” 两条宽面条眼泪顺着屏幕流下,66仰面哭泣“主,主脑大人,我也不想的” 它控诉“当时选林佑,我是看中他情人众多,花心滥情,可我只知道他老婆多,我不知道他是个主播啊” 主脑“” 看着眼前哭唧唧的小系统,主脑默然许久“那66,下个世界的宿主,你有想法吗” 聊到正事,66止住哭泣,握拳“有的” 它坚定“我总结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失败的根本原因,就是我识人不清,选错了宿主。林佑的花心滥情并不是真实的,而是依附于网络的,浮于表面的,缺乏根基的,而这种缺乏根基的滥情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 说着说着,66越发自信。 主系统“。” 它道“你继续,我在听。” 66“我想了很久,要看某个人的某种品质,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比如林佑,要判断他是否滥情,不能看他叫多少人老婆,而要看他辗转在了多少张床上,和多少人亲吻,又害看多少人深夜寂寞流泪,这才是判断的依据。” 主系统“” 66经历两个世界,语言系统也丰富了呢。 主系统沉默片刻“我懂了,你希望以行为作为判断依据。” 66道“对。” 它颇有些斗志昂扬“让我们阅读下一本小说吧,我会尽量挑选一个合适的宿主的” 主脑的闪烁片刻,小说文字显示在了屏幕上,66屏住呼吸,认真阅读。 但看见第一行字,它就挑起了眉头。 大片的乱码。 小说有乱码很正常,虐主文都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常常伴随着“口口”“”和马赛克,但作为系统却看不见小 说原文,这就很奇怪了。 主系统咦了一声,也发现了问题稍等,我查询片刻。 我算什么小饼干的作品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它操纵数据流进行扫描,2秒后,扫描完成,主系统道“我明白了,这是一本被封禁的小说。” 虐主文由于属性特殊,可能涉及血腥暴力或是伦理之类的问题,经常被封禁。主系统已经见怪不怪了,而这类早就被封禁的小说,主系统也是无法随意查阅的。 它告诉66“我也没有办法完全解封,我只能给你关键剧情节点,你和宿主按照节点行事。” 66“好的,请您显示节点吧。” 主脑屏幕悄然变化,乱码重新排列组合,变成可阅读的文字。 标题是如何折磨一只猫。 和前面两篇明显是小说的文字不同,这篇单看题目,像是一篇说明文。 66“” 它惊疑不定“我们要折腾的主角是一只猫吗” 主脑“是的至少在我可阅读的前期部分是,由于封禁缘故,我也看不见所有的内容,但这个世界含有奇幻因素,不排除后续的情节变化,后续节点会随着你们任务推进逐渐解锁。” 虐主文是个大分类,只要主角饱受折磨,都可以是广泛意义上的虐主文,如果主角是一只猫,那虐猫当然可以是虐主文。 主系统沉思片刻“我会为你匹配一位宿主,按照你的要求,不考虑言语描述,而考虑实际行为。” 主脑屏幕熄灭,开始专心查询数据库。 五分钟后,屏幕重新亮起。 主脑“查询到了白郁,男,家住在晋市花园小区3栋1607,根据系统显示,他经验丰富,手硬心黑,据不完全判断,他曾亲自摘去超过2000只猫的脏器,拔除它们的毛发,令它们陷入昏迷。” “” 根据小说要求,这确实是个完美符合要求的宿主。 可66的小屏幕动了动,有点犹豫。 它确实想要完成任务,可是之前两本小说再怎么过分,原文也就是鞭挞、羞辱、折磨,可是开膛破肚呢摘去内脏呢 66从诞生开始,总共两任宿主,第一任谢逾,第二任林佑,以这两个人的处事风格,66甚至无法想象这些事情。 主脑已经完成了所有数据的查询,它冷淡的电子音环绕在中央大厅上方“系统检测,这是所有匹配宿主中行为模式最接近的一个,他刚刚由于加班过度而猝死了,现在是最佳绑定时机,去吧,66。” 周围能量涌动,66像被看不见的手推着往前,中央管理局大厅的门在它身后关闭,数秒后,它已经出现在了晋市花园小区的正上方。 五个小时前,白郁切开了一只猫的腹部。 无影灯开启,冰冷的手术刀稳步推进,血液沾染了橡胶手套,但白郁的手依旧很稳,他落刀的方式快且精准,如一台无情的机器。 皮肉组织被 准确切割,分离,不多时,一团硬质肉块被分离的出来,丢弃在手术托盘上。 而后,白郁拿起了针。 他冷静地对齐,缝合,将层层肌肉准确归位,等最后一针落下,他已经出了不少汗。 这是一只患有腹壁皮下肿瘤的虎斑猫,肿瘤活体细胞穿刺结果呈恶性,直径达到了375,肿瘤压迫腹腔,异常凶险,到了非开刀不可的程度。 这是白郁今天下午排的最后一场大手术。 手术还算成功,实习生去通知虎斑猫的主人,白郁则摘下手套,脱去手术服,消毒过后,回到了办公室。 临近黄昏,他还没吃晚饭。 白郁的助理正在门口等他,见白郁出来,便迎上来“这是今天晚上的手术安排,您过目一下。” 国内能给宠物猫做开腹的医生并不多,白郁算其中翘楚,找他开刀的主人往往需要排队,而他的日程表也排的很满。 白郁随手接过,这些手术都是早定下的,他确认无误,又交还给实助理,在办公室的靠椅上坐了下来。 这是间装修朴素的办公室,四面白墙,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两盆绿萝和老旧台式电脑是只能简单记录文档,玩个扫雷都卡的老年机,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东西。 唯有一张墙上,花花绿绿挂着几面锦旗。 左边写着“医者仁心,救我狗命”,右边写着“大医精诚,喵手回春”,中间一面硕大垂流苏的,则赫然用潇洒的行书写着“拆蛋专家”。 毫无疑问,这都是宠物家长送来的。 助理给白郁汇报今日诊所的事项,又商议接下来的手术细节,等一切敲定,白郁捏了捏鼻梁,取下了眼镜。 他有很严重的近视。 用完晚饭后,他在靠椅上小憩了片刻,又随手翻开一本通俗杂志这是他一天中罕见的闲暇时光,等约定的时间到了,他再次走进手术室。 但这回不知道为什么,他轻微有点眩晕。 白郁少见地感到了疲惫。 手术结束后,他用了20分钟回家,10分钟洗澡,而后再次感觉心脏供血不畅,头晕目眩。 在失去意识的前2分钟,他给医院打了急救电话,然后在失去意识的后30分钟里,听一颗自称为66的系统给他介绍小说和任务。 66怂怂地飘在前方,它面前是一个摘除超过2000颗内脏的丧病医生,66还是怕怕的“总而言之,你刚刚猝死了,需要完成系统任务,扮演相应角色走完剧情,并获得一定的分数,才能换取重生的机会。” 白郁微微挑眉,锐利的眉眼隐藏在细框眼镜之后,显得冷淡而锋利。 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当他前一秒晕倒在家,后一秒就瞬移到某个破破烂烂的小诊所时,也由不得白郁不信了。 这间诊所肮脏且破烂,没有单独的病房,只有几块布帘从天花板垂下,将诊所分成了几个隔间。 这些布帘肮脏到看不清颜色,上头是大片的污渍,诊疗床斑驳生锈,手术刀和止血钳浸泡在酒精中,而酒精已经浑浊,里面是大片絮状沉淀。 66“我们现在在的城市名叫伊尔利亚,是伊缪尔公爵的领土,一座以暴力和荒蛮著称的城市。” 白郁沉吟“伊尔利亚,伊缪尔公爵” “伊缪尔公爵是一位年轻的公爵,据说他容貌稠艳漂亮,比伊尔利亚怒放的玫瑰还要完美,可惜性格阴郁暴戾,他曾以绝对狠辣的方式镇压叔父的反叛,手段了得。” “但现在,他已经失踪了好几天,听说是被叔叔一刀插入内脏后落水,下落不明,如今伊尔利亚群龙无首,各方势力争相比斗,领土陷入了绝对的混乱中。” 这些是主脑解析出来的小说背景,66顺嘴一提,但没详细介绍。 白郁如今只是城市里一个小小的医生,开着黑诊所,甚至没有营业执照,他和伊尔利亚的上层贵族相差太远,66认为他不需要了解太多伊缪尔公爵的事情。 “总之,我们先履行第一个剧情吧。” 66查看剧情节点“首先,我们需要去捡一只小猫咪,它正昏迷在霍顿河的浅滩上,特征是腹部有一道感染的伤口。” 第 59 章 要乖 霍顿河岸旁,伊缪尔艰难地爬上浅滩。 他此时脸色惨白,容貌却过于稠艳,衣着也富丽至极,这几种属性组合在一起,简直像地狱爬出来的艳鬼。 艳鬼浑身湿透,漆黑的长发也被水浸透,丝丝缕缕的粘在脸颊,腹部还有一道极深的伤口,渗出的血和组织液泅湿了华贵的袍服,每走一步,都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伊缪尔捂住腰腹,啐了一口“该死。” 这是伊尔利亚郊区的一处浅滩,霍顿河蜿蜒过主城区,在这里水流放缓流速,岸边形成了大片冲击平原,伊缪尔挣扎良久,终于爬上岸。 他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在寻找下一片浅滩了。 但伊缪尔环顾四周,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这里实在是太郊区了。 河岸上全是黑色的淤泥,岸边则是大片掉光叶子的白桦树,渡鸦停歇在上面,叫声嘶哑这里了无人烟,没有活人居住的痕迹。 但伊缪尔迫切的需要治疗,他的伤口很深,已经感染恶化,人也浑浑噩噩发着烧,如果无人治疗,他会死在这片寂静的河岸上。 “不,还不能死。” 伊缪尔咬住下唇,他咬的极其用力,牙齿刺破下唇,口腔中溢满血腥味,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伊缪尔又爬了两步,他的手中还攥着一枚红宝石如果有人捡到他,他会用这个作为交换,祈求一些治疗和药品;如果有人拿走了宝石却不治疗,他会用更大的利益引诱,许诺给百倍的报酬,等归位后在再回来报复,可是现在浅滩上空无一人,伊缪尔空有满腹的心计,却无法使用。 这时,下腹涌现出熟悉的燥热,接着浑身的肌肉都开始抽搐、变形,尖锐疼痛蔓延全身,伊缪尔几乎咬碎牙齿,他哆嗦着嘴唇“不,不行,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红宝石从指尖落下,滚到泥土中。 伊缪尔更用力地咬着口腔软肉,可这点疼痛根本无法抵抗身体本能,他的手指无力垂下,接着,华贵袍服里的人形忽然变化,像是气球被抽去了空气,接着,一只浅金的长毛猫从衣服里钻了出来。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猫,瞳孔呈深邃的湖水蓝,毛发浓密,骨量匀称,在宠物市场能卖出不菲的价格。 可他十分虚弱,两只爪子艰难挪动向前,在河岸拖拽出长长的血迹,又被河水冲刷干净。 伊缪尔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最终,他还是眼前一黑,彻底晕死在了河岸边。 白郁越过堤岸,走到了霍顿河边。 他刚刚和系统冷静地交流一番,初步了解了世界背景和他的身份。 这的世界科学发展程度约等于十九世纪中后期的欧洲,而他是黑诊所的一名医生,主要从事非法行医,器官贩卖等操作,这些事情在伊尔利亚很常见,而他现在的任务,是在河岸上找一只猫。 霍顿河蜿蜒流淌,河岸线绵长, 白郁推了推眼镜“你确定这里会出现一只猫” 66缩在一旁“是的,我确定。” 前两任宿主,66都喜欢趴在他们肩头,可白郁个性冷淡,鼻梁上架着银丝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还是个变态杀猫魔,66有点怕他,只敢飘在旁边。 66“如果我定位没定错,应该就在你右手边的50米的地方。” 白郁依言看去,果然模糊看见了一只趴着的猫。 他快步走过去,旋即皱起了眉头。 这只猫伤得很重。 它趴在泥土上,呼吸微不可察,腹部的伤口狰狞吓人,似乎疼得狠了,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 依照白郁的经验,如果不立刻救治,这只猫难逃一死。 白郁蹙起了眉峰,66看在眼里,这宿主本来就长得冷,现在皱眉,更是冷厉如刀。 系统打了个哆嗦,害怕道“宿宿宿宿主,我提醒你,这只猫根据剧情是要带回去的,你不能现在把它玩死了,那样你的剧情分会直接归零的,宿主” 它看见白郁向那只猫伸出了手。 白郁避开伤口,将这只猫抱起来,冷静观察它的伤口肌肉组织粘连错位,外部感染,流血化脓,体表温度偏高,正在发烧,应该是伤口引起的炎症反应。 白郁平常就没有表情,观察宠物伤口的时候更没有表情,他盯着猫咪腹部观察的样子就像在琢磨如何下刀,如同那些恐怖游戏里做人体实验的变态医生。 66魂飞魄散,声色俱厉“宿主,宿主,这是任务对象,不能杀,现在不能杀” 白郁看它一眼,抱起猫,冷淡道“回诊所去。” 他迈步往回。 白郁身量高,腿也修长,步履极快,66苦哈哈跟在后面,看着白郁进了小诊所。 这诊所不是做什么正经生意的,利尔里亚这样混乱的城邦也没什么做正经生意的医生,各类药品随意摆放在柜子上,白郁清点查看后,将猫放在软垫上,固定露出柔软的腹部。 伤口的情况不容乐观,必须尽快切除腐肉,引出脓液,清创缝合。 他从药柜中拿出一瓶作为麻醉,打开照灯,对着系统伸手“把注射针给我。” 递医疗器械这些活一般是助手做的,现在没有助手,系统也能凑合用。 66“” 虽然文中的虐待确实涉及药物和针剂,但66怎么也没想到宿主变态到上来就玩这个,它紧张地缩在一旁,惊疑不定“这只是一只可怜的小猫咪啊,它甚至受了很严重的伤,这么可爱的生物,你居然用针” 白郁皱眉“给我注射器。” 语调偏冷,压迫力很强。 66“” 系统转身待在墙角,拒绝配合。 白郁检视周围,终于在抽屉中找到了注射器黑诊所的注射器显然不符合消毒要求,都是重复使用的,但现在也没有条 件,白郁只能用干净的酒精简单浸泡冲洗,而后抽出,准备麻醉。 这时,伊缪尔的眼皮颤了颤。 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他悠悠转醒,湖水蓝的眸子落在诊所破烂老旧的分隔帘上,微愣了片刻,看见了旁边的白郁。 他瞳孔骤然一缩。 黑诊所里什么也没有,白郁就凑合穿了件带血渍没洗干净的白大褂,他眼镜镜片反射着白炽灯惨白的光,手中还拿着针头,正从深棕色的试剂瓶中抽取不知名的药液。 诊所空气中弥散着刺鼻的气味,针头寒光湛湛。 伊缪尔剧烈挣扎。 他知道伊尔利亚藏污纳垢,有很多不知名的诊所,里面的医生手黑心冷,游走黑白两道,甚至会做活体实验。 而面前这个冷淡的医生,显然不是什么值得信赖的好人。 “不。”伊缪尔浑身颤抖起来,他尝试医生讨价还价,“我是伊尔利亚上层贵族,如果您停手,我将许诺您取之不尽的财富,将我作为实验材料未免太过浪费了,如果您愿意,完全可以从我身上获取更多的价值” 但是发出声音,只剩下了一连串凄厉的“喵喵喵喵喵喵。” 伊缪尔绝望了。 作为一只猫,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人命在伊尔利亚尚且不值钱,更何况猫,这种随处可见的哺乳动物是黑心医生最好的实验品,它们可以被注射药剂,扒下皮毛,无人关心,无人在意。 伊缪尔不知道医生想给他注射什么药液,有可能是实验性质的药品,有可能是虐待的辅助品,甚至有可能是腐蚀性质的溶剂。他听说有的溶剂注入身体,会让肌肉一寸寸融化腐烂,最后在腹腔中侵蚀出一个大洞,粉红色组织液会从洞口流淌出来。 伊缪尔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崩裂了腹部的伤口,可医生绑缚的手法老到,他又过于虚弱,动作绵软无力,完全无法挣脱。 在白郁看来,白金团子只是躺在诊疗床上瑟瑟发抖,试图将柔软的腹部蜷缩着保护起来。 白郁伸出手,在团子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半是无奈半是警告“不听话的小猫,乖一点。” “” 伊缪尔感到屈辱,伊尔利亚的公爵阴晴不定,性格暴虐,所有人对他都毕恭毕敬,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揉他的头了。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伊缪尔敏锐地察觉了医生话语中唯一可商讨的部分乖一点。 如果表现的乖一点,是不是有活下去的机会 伊缪尔于是展开腹部,力图表现乖顺。这个姿势让他有点羞耻,毕竟猫没有穿衣服,而公爵的服饰华贵且包裹紧实,领巾甚至会遮住脖子处的皮肤,事实上,伊缪尔很多年没有袒露过脸以外的身体部位了。 白郁夸赞道“乖孩子。” 还不等伊缪尔庆幸逃过一劫,他微微推动针头,挤出多余药液,而后俯下身,缓缓推入麻醉。 针头刺入皮肤,药液冰冷刺骨,伊缪尔 的小腿无意识抽搐,他的瞳孔变为竖瞳,恨恨盯着医生,像是要把他的长相刻入灵魂。 他咬牙切齿的想“最好别让我活下来,否则我一定会将医生抽筋扒骨,放进公爵府的地牢凌虐一万遍,用带倒刺的鞭子,用火,用水刑,用我能想到的一切,让医生彻底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伊缪尔恶毒的诅咒着,但白郁可不知道这只猫在想什么,他熟练地完成注射,开始观察病患的反应。 这个时代的麻醉制剂和现代差别不小,白郁也是第一次用纯麻醉,他回忆着教科书上的用量,第一次没敢给足量,而是斟酌着推入一点。 小猫合上了眼睛,头歪在一边。 白郁于是取出棉球,在酒精中过了一遍,俯身清洁伤口。 伊缪尔抽搐两下。 他依旧维持着一点意识,腹部传来火烧火燎的疼痛,像是有人在伤口上剜了一刀。 白郁显然也发现了小猫的抽动,于是他再次拿起针,补了一点麻醉。 伊缪尔感觉针头再次刺了进来。 手术条件简陋,白郁用的是人的注射针,对猫来说太粗了,可现在也没有替代品,白郁只能尽量下手轻一些。 可下手再轻,疼痛也是实打实的,伊缪尔近乎绝望的想“刚刚那一针还不够吗还要补吗” 上一针已经那么痛了,如穿肠烂肚一般,再补一针,就真的熬不过去了吧。 居然要赤。身。裸体死在这种地方,真是可笑。 麻醉缓缓生效,意识滑入深渊,在昏迷的最后一瞬,伊缪尔听见医生冷淡的音调“手术刀在哪里我需要一把手术刀。” 第 60 章 床榻 66浑身一个机灵,警惕地盯着白郁“你要刀干什么它只是一只柔弱无辜的小猫咪啊” 针还不够吗还要刀 白郁“算了,我自己来。” 他绕开66,从抽屉中准确找到了一把手术刀。 这个年代手术刀的做工也粗糙,远没有后世林林总总那么多的品类,白郁手上这把是人用的,尺寸偏大,约等于12个小猫,刀口锋利,刀刃狭长。 66不存在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用这把刀,只需要两下,就能将这只瑟瑟发抖的团子切成两半。 它不由提高音量“宿主,我必须提醒你,如果任务对象死亡,你永远也无法回到过去的世界了” 这是系统能发出的最严重的警告。 但是白郁面无表情,淡淡道“吵死了。”,而后再次执起了手术刀。 其实这把手术刀并不趁手,但小猫的感染已经严重到不得不手术切除的地步了,白郁只能执着这把刀,缓缓刺入皮肤。 他冷静地切除感染部分,引出脓液,而后缝合,黑诊所的灯光昏暗,白郁又重度近视,他不得不微眯起眼睛,在条件恶劣的情况下完成清创。 等伤口被妥善缝合,白郁的鼻尖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66蹭了过来。 它在旁边围观全程,从心惊胆战到迷茫困惑,白郁的手极稳,步骤条理清晰,如果说这是场简单的虐待,他做的未免太精细了一点。 66“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白郁看它一眼,简略道“清创,缝合。” 66露出些许迷茫“” 缝合,清创 “” “等等”66飞上来,电光火石间,它似乎抓住了什么灵感,“你的职业是什么” 白郁简单给手部做消毒,冷淡道“我是个兽医,你看不出来吗” 66“” “我听说你曾经摘除过超过两千个猫器官,那是什么” “两千个猫器官”白郁推了推眼镜,略略回忆,“噢,你说的是猫咪的绝育手术吧,我摘除了超过一千只猫的卵巢和睾丸。” 66“” 兽医,怎么会是兽医呀 兽医能下手虐猫吗 系统有点自闭了。 66飞到一旁,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是该庆幸宿主不是杀猫魔,还是悲伤任务又搞砸了。 白郁可不知道系统敏感细腻的小心思,他开始在房间翻找,最后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翻出来一片硬纸板,用炭笔画了条起伏的弧线,又取出剪刀,沿着弧线裁剪起来。 66呆呆地看着它高冷精英的宿主开始做手工,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剪纸板” 白郁“给小猫做个伊丽莎白圈,醒来不能让他舔伤口。” 伊丽莎白圈 是用来防止小猫小狗手术后舔舐伤口照成感染的圈圈,类似于脖套, 他很快将纸板裁剪出了合适的形状,围了一圈,而后套在了白金团子的脖子上。 现代的伊丽莎白圈有各种各样的材质,可爱讨喜,现在材料受限,白郁做的这个丑不拉几的,和团子的颜值一点也不匹配。 但现在也不是计较颜值的时候,白郁解开小猫的捆绑,将他放好,用了点抗生素类药物,最后扯过一床小被子盖好,这才歇下来。 然后他倒了一杯咖啡,开始看报纸。 原主虽然只是黑诊所的医生,但也是伊尔利亚不多见的文化人,能读书看报,每天早晨有报童为他投递报纸,期期不落。 白郁在一堆报纸中大概翻了翻,伊尔利亚如今无序且混乱,他所在的街区上明面上归公爵府直接管辖,暗中也有来收保护费,但得益于医生的身份,原主还算安全。 除此之外,重要消息有两条。 第一,伊缪尔公爵的叔叔提亚被指控联合本地,刺杀公爵,可提亚矢口否认。 第二,伊缪尔公爵失踪消息确凿,归期不定,而公爵没有子嗣,只有几个表亲戚,贵族们为谁能继承爵位大打出手。 这些消息和白郁暂时没有关系,他收集完有效信息,悠闲地将报纸放了回去。 黄昏的时候,伊缪尔醒来了。 他惊讶于自己还活着,可腹部的伤口异常疼痛,像是被人硬生生切了一刀,让他恨不得立马死去。 伊缪尔想知道医生对他做了什么,腹部的伤口情况如何会不会影响到他的生命,可他他艰难地扭头,却被挡住了全部视野。 是个挂在脖子上的丑东西。 硬纸板有点硌,异物感很强,伊缪尔倒吸一口冷气,恨恨地想“这是项圈吗” 该死的医生,居然给他带狗脖子上的项圈。 他在心中将医生凌迟了一万次,可当医生向他走过来的时候,伊缪尔还是条件反射般发起抖来。 熬过了上次的实验,这次又是什么 上次活下来,这次呢 好痛。 白郁发现小猫醒了。 白金团子的情况不妙,尾巴蜷缩着压在身下,毛发蓬松炸起,整个身体都瑟瑟发抖,像是因为陌生环境应激了。 猫咪应激后果挺严重的,可能晕厥,发热,甚至死亡,平常在宠物医院一般有主人陪伴,即使应激也不会太剧烈,可对这只小猫而言,诊所是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它的腹部还有伤。 那么长的刀口,即使缝合了,也一定很痛。 白郁脑海中过了一遍猫咪应激的知识,伸出手,将团子抱了起来。 小猫抖的更厉害了。 医生的手指骨节修长,但体温常年偏低,他的衣服上有酒精和消毒水的气味,并不好闻。 伊缪尔瞳孔放大,他环顾四周,试图寻找逃跑的路径,医生抱的很紧, 他想,他或许可以尝试用牙和爪子攻击医生,强迫他松手 这个想法很快被否定了,以他的体型几乎没法对医生照成任何伤害,贸然攻击只会引来愤怒和更凶暴的对待,而且即使医生松手,他也没办法离开诊所,脖子上的项圈限制他的视野,腹部的剧痛让他无法活动,伊缪尔近乎绝望的发现,他除了靠乖顺获得医生的怜悯,几乎没有任何手段。 可是黑诊所里的变态医生,真的会有怜悯这种东西吗 此时,白郁已经将猫抱到了臂弯里,他熟练托起小猫的屁股,让猫可以放松地躺着。 伊缪尔一点也不放松,甚至不自在地踢了两下腿,结果被白郁轻松捞住,重新放在手臂上。 伊缪尔竖起的瞳孔紧紧盯着地面,忍不住往白郁怀里蹭了一点,做出乖顺的姿态,爪子虚虚搭上胳膊。 这个高度,如果白郁将他丢到地上,他的伤口一定会崩裂,搞不好肠子和内脏也会摔出来,那会没命的。 好在白郁没有丢他的意思。 医生稳稳拖着猫屁股上了二楼,从白大褂中摸出钥匙,打开了门锁。 合页吱嘎一声,伊缪尔再次崩紧了身体。 门内是什么 是刑具,是电机设备,是药水,是解剖床,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什么也不是。 门内是医生的卧室。 这是整栋房子视野最好的地方,有一扇大窗户,能看见橙色的夕阳,窗旁的角落养了两颗绿萝,而卧室正中央是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铺米黄色的被褥,床单被罩干净而整洁,松松软软的棉花带着阳光的味道。 伊缪尔被放在床上,盖上了被子。 应激的猫需要安静温暖的密闭空间,供它们自由探索。 于是白郁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部的冷空气,接着反锁窗户,关上房门,将房间变成了密闭空间,完全留给了白金团子。 他转身离开。 “” 伊缪尔被留在床上,惊疑不定。 什么意思没带到实验室,而是被放进了卧室 他试探性挪了挪爪子。 床铺柔软的像一朵云,一踩一个小坑,身体整个陷了进去,很好的缓解了腹部的压迫痛,伊缪尔抖了抖耳朵,还是没明白医生想做什么。 他警惕地观察四周,窗户锁死了,门也锁死了,在不知道医生什么时候回来的情况下,贸然逃跑不是个好的选择,如果被医生撞见,只会死的更惨。 伊缪尔还记得医生的警告乖一点。 他需要时间恢复体力,于是将尾巴抖了抖,蜷缩进了怀里。 这时,伊缪尔才发现尾巴被洗过了。 毛茸茸的尾巴蓬松柔软,大小比一般猫咪略大,像松鼠的尾巴。 他从岸边爬上来时,毛发沾了一层污泥,但现在全身整洁干净,应该是有人用湿毛巾擦过了。 可是谁擦的医生 伊缪尔感到可笑,那个做活体实验的黑医生难道会帮一只野猫擦尾巴 事情疑点重重,可失血和疼痛让伊缪尔头脑昏沉,他无法思考更多,抱着尾巴,很快睡了过去。 楼下,白郁正准备出门。 他穿上原主厚重的过膝风衣,戴上猎鹿帽,在穿衣镜前整理仪容,看上去倒真像一名伊尔利亚的知识分子。 66飘在他身后,谨慎地问“你要干什么” 白郁拢住风衣“去给小猫弄点食物。” 以白金团子的身体状况,无法正常进食,需要羊奶或者软烂的肉泥。 原主的住所附近就有集市,现在临近黄昏,白郁不确定集市是否收摊,还能不能买到东西。 他从原主的抽屉中搜刮出了两枚银币,一沓纸币,又从购买的票据中大致了解物价信息,而后便踏着鹿皮长靴出门,踱步到了集市上。 白郁跟在其他买卖者身后,听他们如何讨价还价,而后有样学样,发音清晰,字正腔圆,在没有系统辅助的情况下,他已然融入了伊尔利亚,如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66目瞪口呆。 白郁从小贩手中买到了二两鱼肉,一杯羊奶,在即将回家的时候,一位穿披肩的貌美夫人正好路过,她提起裙摆对他微笑“医生,下午好。” 白郁不动声色“您好,夫人。” 那夫人似乎和原主熟稔,两人挨得极近,指尖滑过白郁的肩头,想凑上来和他行贴面礼。 贴面礼在欧洲稀松平常,但对白郁而言,太亲近了。 白郁强忍住后退的冲动,却见那夫人虚虚贴上来,在耳边压低声音,耳语道“周日晚上七点集会,伊尔利亚城西大教堂,渡鸦,你记得来。” 而后,她便拉开了距离,对着白郁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白郁眉头一跳。 他不动声色地离开,提着肉和奶回到诊所厨房,让66重新整理已知时间线,而后放下砧板,执起菜刀,开始切肉。 小猫吃不了大块的鱼肉,需要切碎喂。 白郁本人的厨艺乏善可陈,但做点宠物零食问题不大,一时间,整个二楼只剩下了他剁肉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 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说不出的瘆人。 伊缪尔猝然惊醒,耳朵抖了抖,将尾巴抱得更紧了。 第 61 章 体统 伊缪尔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斩刀一下一下砍在砧板,虽然有房门遮挡,但纤维撕裂的声音依旧令人毛骨悚然。 伊缪尔艰难挪动身体,尝试往窗台爬去。 会死,留在这里,会死 他不能死在这儿。 公爵并不适应猫的身体,步履歪东道西,加上身体酸软无力,甚至无法支撑伊缪尔直起上半身,只能一点点往旁边挪。 他缓缓移到床沿,伤口再次崩开,床铺和地面不到半米的高度犹如天堑,这个距离跳下去,腹部伤口有极大可能撕裂,伊缪尔深吸一口气,还是向前探出身体 比起被变态医生拿去折磨,出去总归还有活路。 可这时,门被打开了。 木门吱嘎一声,医生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喵” 短促而凄厉的猫叫响起,伊缪尔全身的毛毛炸起,他受到惊吓,翻滚两圈,从床沿跌了下去,眼看就要以腹部落地的方式砸落 被接住了。 白郁个高腿长,两步就走到床边,他张开手掌接住坠落的团子,微微向下缓冲,而后将伊缪尔抱了起来。 医生表情冷,手心却是干燥温暖的,伊缪尔瑟瑟顿在他掌中,动也不敢动。 “呼”白郁松了一口气,托着团子的小屁股,将瑟瑟发抖的小东西重新放回了床上,戳了戳他的小脑袋,皱眉道“别的小猫术后都乖乖的,只有你一个乱跑,你在折腾什么” 以白郁的经验,还没见过清创之后到处乱爬的猫。 他语调略显严厉,伊缪尔心生惧怕,情不自禁地向后倒去,然后一头栽进了被子里。 66飘在旁边“噗” 它戳了戳宿主“你捡的这只猫好傻啊。” 白郁的视线在白团子的腹部扫过,有轻微渗血,但没有崩线,于是移开视线,推了推眼镜,嫌弃道“还不是你们系统要求的。” 他也没见过这么傻乎乎猫。 伊缪尔微微挣扎,从被子里露出脑袋,一眼就看见面前的医生表情冷肃,视线虚虚落在某处,他带着伊丽莎白圈艰难地转动,终于看见了医生注视的地方。 是被子,糊了一段长条状的血迹。 伊缪尔方才爬到床沿,腹部贴着被子行动,便蹭了上去。 “” 伊缪尔闭上眼睛,有点绝望。 一只来路不明的野猫弄脏了黑心医生的被子,他可以想象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可他除了将自己尽量缩进被子,减小存在感,什么也做不到。 可白郁并不在意这些,床铺是原主的床铺,他本来也要换的,只是问“系统,现在几点了” 他捡到小猫还是半上午,伊尔利亚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可现在一折腾,窗外已经黑了大半。 系统“八点多了,宿主。” 白郁颔首 “那他可以吃点东西了。” 他转身出门。 木门合上,卧室重新安静下来。 伊缪尔缩在一团被子里,悄悄睁开眼睛。 似乎暂时安全了。 猫是夜行动物,天生喜欢黑暗的环境,白郁就没开灯,此时无边的黑暗笼罩下来,伊缪尔难得的获得了一丝安全感,他不愿意想医生去干了什么,重新准备注射针剂或是其他,只是蜷缩着趴下来,缓解伤口的疼痛。 除了伤口疼痛外,还有另一种感受环绕着他,让他十分难受。 好饿。 报纸报道公爵是二天前落崖的,而伊缪尔已经足足二天没有吃饭了。 他在霍顿河里呛了好几口水,并不缺水,可缺少食物让他的身体机能运转迟缓,倘若不能及时补充能量,即使医生什么也不做,他依然会死。 可作为一只猫,该如何向医生讨要食物呢 从医生的行动来看,他似乎没有立马要伊缪尔死的想法,起码他将伊缪尔抱到了床上,还给了被子。 伊缪尔不太清楚医生的意思,是想要一个长期实验品,还是缺个解闷逗趣的玩意儿,但无论是那种,医生可能会给他维持生命的基本食物。 但愿会。 伊缪尔垂眸,以他现在的体力,甚至连愤恨的精力都没有了,假如医生不愿意给他食物,只有死路一条,而就在他即将再次睡着的时候,医生推开了房门。 伊缪尔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他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空气中有一点点潮湿的腥咸,像是鱼肉。 伊缪尔摇了摇蓬松的尾巴,勾成小小的问号,迷糊且不可思议地想“给我的吗” 医生家里有餐厅,他并不需要在卧室用餐,而且这碗鱼肉没有经过烹饪,没有加盐或者任何葱姜之类的调料,应该不是为医生自己在准备的。 可是,黑心医生特意为他准备晚饭 鱼肉切的细软,成稀松的泥状,羊奶也新鲜干净,带着清甜的奶香。 伊缪尔用爪子撑起小半个身体,湖蓝的眼睛定定看着医生。 白郁将羊奶倒在盆中,放在床下角落,而后将软烂的鱼肉也放置在盘中,术后小猫不能吃太多,需要控制食量,他就只倒了一点点。 做完这些,白郁在床边坐下。 他动作轻柔地抱过小猫,查看伤口的情况,伊缪尔羞耻到双眼紧闭,可为了角落的一口吃的,他不得不袒露腹部,任由医生观察。 时至今日,伊缪尔依然不知道医生对他的伤口做了什么,他只记针剂扎入皮肤的刺痛和酒精点上伤口的剧痛,他惧怕着医生接下来的动作,可求生欲他使他不得不装乖装顺。 乖一点,乖一点才有饭吃。 白郁看着明明抖个不停却并不挣扎的小猫,微微挑起眉头,夸赞道“好乖。” 虽然好像智商不高,但好歹比较亲人。 白郁将团子放在了 食盒旁边。 要是以往,谁敢让伊缪尔这样趴在墙角,毫无尊严的进食,伊缪尔一定会打掉他的牙齿,可在白郁手下,他毫无办法,甚至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伊缪尔公爵饮细,从没有吃过这么粗糙的食物,可当鱼肉糊糊进入口腔,沿着食道咽下去,空荡荡的胃里有了东西,伊缪尔居然舒服地呼噜了一声。 白郁哑然失笑。 他的笑声让伊缪尔尾巴炸起,团子紧张地站起来,唇边还沾着一点白花花的糊糊,他僵直在原地,有点无措。 伊缪尔知道,他现在的用餐方式一定很不优雅,缺少应有的礼仪,而医生居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甚至眼含戏谑。 “该死的,”他埋头吃饭,恨恨地想,“等我回去,等我回去,我要让医生付出应有的代价” 鱼糜和羊奶只有一点点,白金团子舔了两口就舔了个干净,伊缪尔湖蓝色的双眼眯起来,双爪揣在身下,定定看着白郁。 该如何讨要,才能让医生给的更多一点呢 但是白郁已经无情地收走了托盘。 他单手拎起小猫,将团子重新放回被子,不顾伊缪尔的挣扎,残暴的像个镇压叛乱的暴君“不能再吃了,剩下的明天再说。” 白郁拿着食物走了。 “咪呜” 伊缪尔下意识出声挽留,又被自己虚弱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恹恹地缩进被子里,忽然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该死,怎么会发出这种恶心的声音。 却没打中脸,伊丽莎白圈还牢牢套在脖子上,只打中了纸板边缘。 伊缪尔又被吓一跳,心虚地用爪子扶了扶,将圈扶正了。 他不希望明天医生来发现圈歪了,认为他不够听话,以此克扣他的午饭。 现在已经挺晚了,在伊尔利亚这个欠发达的城邦,照明灯具和电力设施依然是昂贵的,大部分人晚上不活动,而是早早睡觉。 伊缪尔抬眸看窗外,一轮弦月高悬中天之上,看时候,已经不早了。 医生应该也去休息了,起码今晚不会再来折腾它,伊缪尔长长松了口气,心道“这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但公爵显然忽略了一个事实这是医生的卧室,而他还躺在医生的床上,甚至盖着医生的被子。 于是没过二十分钟,白郁再次出现在了卧室。 他先打开灯,观察了一下团子的情况毛发蓬松,自然垂坠,没有炸毛,也没有瑟缩颤抖,似乎没有在应激状态。 于是白郁平静地走进卧室。 一般来说,如果猫咪肯吃东西,应激就不会太严重,甚至已经消退了。 白郁刚刚将猫捡起来抱了揉了,团子还是当着他的面进食,还表现的很乖巧,以白郁的知识看来,这是患者初步和医生建立友谊,逐渐放下戒心,开始信任医生的表现。 因此,他判断今晚可以和小猫睡一间房。 小猫刚刚熟悉卧室环境,放到其他地方有可能再次应激,不妥,而伊尔利亚的夜间气温寒凉,其余房间没有床铺,睡着会生病,于是白郁几乎没有犹豫,就敲定了住宿。 他带来了新的床单和被罩,将带血的部分全部换掉后,重新铺好被子,然后理了理枕头,收拾出了睡觉的位置。 伊缪尔“” 他缩在床角,几乎咬碎了牙。 贵为伊尔利亚的共主,受封王国大公,他要和陌生男人同床共枕 伊缪尔反复告诉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然而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建设,白郁又做了个让伊缪尔浑身炸毛的动作。 医生脱下了衣服。 没有任何一个人类会觉得换衣服需要避讳小猫咪的,白郁也不例外,他拿出睡衣,而后自然而然地脱下衬衣,露出光洁的脊背。 凭心而论,医生很有资本。 他皮肤很白,气质清冷贵气,肌肉量恰到好处,刚好卡在清瘦和精壮之间,是十分匀称的身材,从背后来看标准的宽肩窄腰,肩颈线条向下流畅过度,在腰部内收成完美的弧度,就连肩胛骨和腰窝的形状都很漂亮。 甚至那宽松束裤的边缘,腰部向下连接的线条,也很漂亮。 “” 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敢在公爵面前袒露脊背,但即使是伊缪尔这样不解风情的人,也知道这一具身体会有多讨伊尔利亚淑女的喜欢。 那双湖蓝的眼睛落在肩胛骨上,又下移飘向腰窝,最后飘向天花板。 公爵背过身碎碎念,心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伤风败俗,不成体统喵” 他凄厉地喵了一声。 白郁一手控住小猫,将他整个拽了过来,不容质疑地按进了被子里。 医生上半身没穿任何衣服,可表情依旧严肃冷峻,他伸手戳着猫脑袋,严肃道“不要跑到床沿去,你掉下去,我睡着捞不回来,听懂了吗” 第 62 章 拆线 伊缪尔被戳的一顿一顿,又不敢挪开,他愣愣的不说话,被白郁一把塞进被子里,而白郁换好睡衣,也迈步上床,他只占了12的位置,剩下的12慷慨的留给了小猫,即使团子夜里连滚好几个圈,也掉不下去。 等白郁将被子铺开拢好,再次调整了一下团子的位置。 他将团子放置在床中间,两个枕头偏下的位置,让小猫刚好能盖上被子。 伊缪尔“” 医生没有立马入睡,他刚刚点亮阅读灯,顺手抄了本书,安静地阅读起来,似乎打算看很久。 而这意味着,伊缪尔靠在了紧贴医生大腿的地方。 大腿再往上一点,便是 伊缪尔咬牙,心道“该死的,无礼至极” 这个黑诊所的医生不但手黑心硬,行为还放荡无耻。 伊尔利亚的共主无法忍受这种屈辱,伊缪尔悄悄伸出爪子,一点一点往外挪,试图保有公爵的尊严。 但他很快就被发现了。 白郁察觉到身边的小猫一点点挪走,他左手抵着书页,右手顺手把团子抄了回来,重新放在身边,随口道“乱动什么,你不冷吗” 窗外寒风呼啸,夜里还下了点小雪,霜和雾气凝结在玻璃上,白郁都觉得冷。而伊缪尔失血过多,只会感觉更冷。 被白郁一扒拉,伊缪尔尾巴上的毛一寸寸炸开,他谨慎地观察医生,但医生仿佛只是随手一动,并没有关注他,只是垂着眼眸,继续看书。 白郁看书的样子安静认真,银框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反射着细碎的光。 伊缪尔不得不承认,医生实在有一副好皮囊。 他握着书脊的手指修长漂亮,骨节清晰,眼镜后面的鼻梁也俊挺,微垂的眉目冷淡疏离,总之,很符合伊缪尔对黑心医生的刻板印象。 刚刚逃跑失败一次,伊缪尔害怕再次惹怒医生,他不敢动了,只安安静静贴着医生的大腿,蜷缩起来。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医生翻书的声音。 “” 医生在看的书是克索里尔诗集,由旧时代的吟游诗人编著,里面收编了伊尔利亚流传很广的民谣童话,教堂里一般拿这本书当幼儿的启蒙教程,等幼儿们成长到青年,就不再看这类书籍了。 可医生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规律的翻书声像是温和的白噪音,伊缪尔听着听着,就感觉困了。 医生的体温将被子烘的暖融融的,被子将寒风隔绝在外,虽然和陌生男人的大腿贴着睡很是羞耻,但伊缪而终究难敌困倦,片刻后,等医生合上书本,他已经将手揣起来,团成了一个毛茸茸的卷。 迷糊中,有人用指腹压了压他头顶的毛毛“快睡吧,小猫。” 白郁微微调暗了阅读灯。 他并没有睡觉的意思,而是继续翻看手中的诗集。 66一直在自闭,现在总算好了一点,似 乎接受现实了,但它依然不肯像趴前两任宿主那样趴在白郁的肩头,只远远地飘着,轻声打哈欠“宿主,快零点了,你不睡觉吗” 白郁“我看完这段。” 66奇道“什么书啊,这么好看” 白郁手指在段落上点了点“我不是在看书,我是在看这些。” 66依言看去,看到段落上大片的标注。 这些标注形状各异,有圆形三角形,还有种种66无法描述的奇怪形状,像什么隐秘的暗号。 白郁合上书籍,揉了揉眉心“如果我没猜错,这是某种密码的译本,而周六城西大教堂的聚会,可能与这个有关。” 用书籍翻译密码是各类地下组织的常用手段,字符与数字一一对应,再经过相应变化,特务们用一串数字,就能传递很多信息。 只是不知道,这身份的原主,到底归属于哪个组织。 小说原文被封禁,连系统也只知道关键剧情节点,并不了解更多细节。 白郁的专业不是密码学,他尝试破译,可缺乏相应的文本,于是只能暂时搁置,他将诗集放到一边,熄灭了阅读灯。 一夜好眠。 第二日伊缪尔醒的时候,又听见了剁肉的声音。 他得到了食物,温暖的被子,充足的休息,伊缪尔抖了抖蓬松的尾巴,感觉好了很多。 规律的切割声从隔壁厨房传来,一下又一下,伊缪尔耳朵动了动,悄悄挪到了床边,扒拉住房门,探头探脑地往外望去。 透过门缝,他再次闻到了鱼肉腥咸的味道。 小猫皱了皱鼻子。 给我的吗 很难想象,那个冷脸医生,居然会给他剁肉做饭。 经过一天的相处,伊缪尔终于发现,医生没有立马弄死他的打算,也并没有将他看作一次性的实验品,因为没有人会和实验品躺在一张床上,并且盖一床被子。 伊缪尔想了想,他现在的定位,大概是医生捡回来的宠物,暖手暖床,顺便解闷逗趣。 也正因如此,医生反复强调“乖一点。” 毕竟,饲养猫这种软弱无力的生物作为宠物,唯一的好处就是乖觉听话了,如果不够听话,医生大概会很快丢弃他,寻找新的宠物。 白金团子眸色深沉,他靠在门后,尾巴晃来晃去,蜷成一团蓬松的蒲公英。 “蒲公英”冷静的思考了起来。 事到如今,他只能留下来当宠物。 诊所所有的门窗都被封死了,伊缪尔查看过,他无法打开,也无法出去,除此之外,他暂时无法判断医生的诊所在城市的哪个位置,以一只猫的体力,他是否能回到公爵府,最后,他的叔叔定然全城搜寻,这个时候冒然露面,死亡的可能性很大。 相比起来,给医生当宠物,还算个合适的选择。 对伊缪尔来说,当宠物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伊缪 尔不需要担心性命,也不需要担心食物,医生经济收入稳定,社会地位尚可,伊缪尔等于拥有了个临时庇护所,他可以有个安静的环境,静静地养伤,等待异变期过去。 伊缪尔的异变期十分漫长,中间还有一小段时间疼痛难忍,如果在街上流浪,没有食物和干净的水,日子会很难过。 坏处是,他得装乖装听话,当个合格的宠物。 伊缪尔公爵自诩能屈能伸,装乖并不困难。 然而更麻烦的一点是,医生可能对他进行身体改造。 事实上,猫咪的身体改造手术在这座城邦很是常见。 伊尔利亚的淑女绅士们也有很多饲养猫做宠物,伊缪尔曾不止一次看见她们怀抱着猫咪出席茶话会,上层名流甚至争相比较谁的猫更乖,而为了防止猫咪的爪子勾坏淑女绅士们漂亮的礼服,有一些带猫咪进行去爪手术。 诊所里的医生会用刀剜下猫咪的最后一根指骨,让它们永久失去长出利爪的能力。 如果医生对他进行这种手术,等伊缪尔变回人形,就会永久失去指骨了,这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他一边思考,一边侧耳听外头的动静,切肉声持续了二十分钟,而后停止了。 伊缪尔轻巧地跳回床铺,端庄地躺下,闭眼装睡。 门轻轻响动,医生进来了。 医生站在了床边。 医生轻手轻脚地翻过他,手指点在了腹部上。 为了手术,伤口上面的毛毛都被白郁剃掉了,现在只剩下一片秃秃的肉色,指腹直接点在皮肉上,伊缪尔控制不住地想躲。 伊尔利亚公爵的腹部,可从来没有人敢碰过。 可医生仔仔细细地观察,每一寸细节都不放过,由于近视,白郁挨得很近,伊缪尔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热气,而就在公爵怀疑装睡到底是不是个好主意,该不该装作清醒的时候,白郁离开了。 他将盆盆奶和鱼糜一起放在角落。 等门合拢,白郁的声音消失不见。 伊缪尔警惕地直起身子。 走了 他试探性迈爪,一步,两步,然后从床上跳了下来。 今天不仅有羊奶和鱼糜,医生去赶了早集,还准备了一点青口贝和生骨肉,都是早上的鲜货,用来补充营养。 伊缪尔伸出舌头,舔了舔。 他舒服地眯起眼睛。 糊糊软烂易咽,味道寡淡却刚好贴合病中猫咪敏感的味蕾,医生虽然是个黑心医生,但他确实很会做猫饭。 伊缪尔想看在医生这些天的表现,等他回到公爵府,他会给医生一个轻松点的刑罚。 接下来的几天,伊缪尔每天都吃到了新鲜的饭。 有时候是扇贝,有时候是牛肉,或者各种各样的新鲜肉类,羊奶一日不停,全都剁碎成了糊糊。 医生的表情依旧冷肃,剁肉声一日不停,伊缪尔越来越习惯这个声音,甚至能听着安然入睡。 除了第一天医生将他抓上手术台,不知道注射了什么,其余时间,伊缪尔都很平静地生活在房子里, 这一日,剁肉声照常响起,伊缪尔用爪子拨开房门,探出了一个脑袋。 剁肉声没停。 伊缪尔鬼鬼祟祟地跑了两步,探到了厨房门口,借着房门的遮掩,再次探出脑袋。 真的在给我做饭吗 真的在给我做饭。 他看见了医生。 白郁的背影窄劲修长,在小猫的视角里高得不像话,他穿着休闲装,上衣被腰封一勒,勾出腰腹的线条,又没入挺阔的裤中,执刀的手异常稳定,切割肉类的时候优雅的像雕刻艺术品。 66“宿主,你的小猫在偷窥你。” 白郁“嗯” 他微微回头,侧身看向门外。 伊缪尔“” 他头也不回的跑了,肉垫嗒嗒嗒按在地板,留下很轻的声音。 白郁只来得及看见一条白金色的大尾巴,在门口一晃而过。 他停下菜刀,摸了摸下巴“很有精神嘛,看样子恢复的不错,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66心中一寒“什么下一步” 白郁没有回答系统,继续手上的动作。 于是,在伊缪尔舔干净鱼糊后,正准备在窗台睡个午觉,他忽然被提住后颈,整个拎了起来。 “咪” 伊缪尔茫然地与医生对视,湖蓝色的眼睛藏满了疑惑,看着医生一张生人勿进的冷脸,他后知后觉地惧怕起来。 这是要干什么 医生托着他,转身走了下去。 入目是铁灰色的诊疗床,斑驳的隔断帘,以及格式生锈的金属隔断。 这是医生的诊所。 二楼是白郁的居所,色调温和,阳光暖融融的,一楼则只有扇正方形窗户,窄小的像是碉堡的狙击窗,甚至无法透入阳光,充斥着冰冷和死亡的味道。 “” 伊缪尔的手脚开始发冷。 在卧室住了一周,他甚至忘了,这才是医生活动的地方。 白郁将他放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再次扣上绑带,安抚地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今天是术后第五天,可以拆线了。 这个时代没有可吸收的蛋白线,缝合线留在身体里久了,可能会导致发炎。 拆线并不太痛,也不需要麻药,白郁安置好了小猫,取来工具时,发现它在发抖。 那对湖蓝色的眼睛定定看着他,明明是一只猫,却仿佛有人的情绪,像是哀求,又像是恐惧,他如同在哀声质问 我,不是宠物吗 但猫猫害怕太正常了,每只猫都害怕宠物医院,甚至有几只猫和白郁有“深仇大恨”,见着他就伸爪子,何况再害怕,这线也得拆。 白郁轻手轻脚地揉着小猫的脑袋,声音也放轻了“乖, 没事,一下就好了。” 酒精点上腹部,伊缪尔骤然崩紧身体。 想看我算什么小饼干写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 62 章 拆线吗请记住域名 在第一次被注入针剂,经历火烧火燎的疼痛之前,他也被涂抹了酒精。 “该死的。”公爵再次咬牙切齿,他感觉到了愚弄和欺骗,他怨恨自己轻而易举地对医生放下戒心,又对医生将他玩弄于股掌的手段愤怒而不齿,一时间,他居然不知道是惊惧更多还是愤怒更多,他赌咒发誓,“医生,你最好别让我” 还没等他想好将他怎么样,白郁已经解开了诊疗床的束缚带。 拆线而已,白郁手法老到,伊缪尔身体紧绷之下,甚至没感觉到疼痛。 接着,头顶的伊丽莎白圈也被解下来了。 “咪” 伊缪尔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这些天来,他第一次看见了腹部如今的模样。 裸露的皮肤上,伤口已经愈合大半,只剩下一道丑陋的疤痕蜿蜒在腹部,虽然很丑,但确实不痛了。 “” 之前的那番操作,医生是在救治他的伤口吗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却是唯一的解释,伊缪尔动了动尾巴,满腹的火气都消了。 他狐疑地盯着腹部。 很好,愈合的情况很好,不渗血也不感染,唯一的问题是,他的毛呢 腹部空了一大片,光秃秃裸露在外,而旁边的皮毛蓬松漂亮,一眼看去格外扎眼,就像得了斑秃。 这时,白郁刚好取下手套,丢进废物篓,他看见白金团子的动作,居然笑了声。 医生冷酷的说“真丑。” 第 63 章 阵痛 真丑 真丑 伊缪尔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尾巴上的毛瞬间炸开,然后完全顿住了。 他维持着低头看腹部的姿势,愣在原地,如果这是漫画或者动漫,应该能看见石化和裂开的特效。 “” 伊尔利亚的大公自负美貌,他一路走到今天,骂过他的人不计其数,各种难听的都有,贱人婊子不得好死乱七八糟,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丑。 小猫咪顿住的时间太久了,白郁也注意到了,他将医疗器材收入抽屉,随口问“嗯你知道我说你丑你听得懂人话吗” 和宠物说话是宠物医生的职业病之一,白郁也不例外。 伊缪尔“” 他可不敢让医生察觉他的异常,将尾巴竖到身前遮住肚子上的斑秃,装作无事发生,从诊疗床上跳了下去。 医生微微摇头,继续看书。 他依旧在看那本克索里尔诗集,翻来覆去,简直要将书页翻出花来。 伊缪尔在一楼诊所区徘徊了一会儿,见医生安静看书,并不搭理他,便嗒嗒嗒地跳上了楼。 由于第一天的惨烈经历,伊缪尔很不喜欢一楼,比起冷冰冰的诊疗床,他还是更喜欢医生二楼有阳光的卧室。 白郁坐在躺椅上,诧异地抬眼看小猫扑腾,点评道“小短腿,跑的倒挺快。” “” 伊缪尔闻言,差点从楼梯上滑下来,他好不容易站好,用前爪揉了把脸,怒骂道“该死的医生” 要不是寄人篱下,他已经让医生死了几百次了 临近黄昏的时候,医生完成了今天的阅读。 白郁将书页摊开在书桌上,翻到有记号的页面,问66“系统,能否将这些标注内容全部记录存档” 66“当然。” 系统飘道书页上,片刻间,整本书的图案都记录在了数据库中。 白郁站起来,从衣架上取下烟灰风衣,整理好胸章,他扣上宽檐礼帽,再系好同色系的羊呢围巾,在穿衣镜前打量片刻。 镜中人斯文儒雅,是伊比利亚最典型的医生形象。 白郁走出门,跟着系统提示,他压低冒檐,半遮住眼睛,在集市前的岔路口转弯,汇入集市散场的人流。 而后,白郁跟着人流穿过伊尔利亚繁华的主干道,穿过人烟稀少的街巷,穿过荒草丛生的岔路,最后,他停在了一栋破败的教堂前。 今天是周六,那个貌美妇人口中集会的日子。 66将情节翻来复去“原主到底是什么鬼组织的” 白郁道“看上去不是善茬。” 教堂是典型的哥特风格,尖顶、玫瑰花窗,可所有的窗户后都蒙着黑布,像是在守护什么隐秘,唯有大门敞开着,黑洞洞透着不祥。 白郁迈步进来,还没来得及看清程设, 眼睛便被布条蒙住了。 视线消失,黑布蒙上来,白郁顿了片刻,又很快恢复正常,他好整以暇地抱手而立,像是在经历过千百次同样的流程。 旋即,什么东西抵住了脑袋,从形状和大小来看,那应该是把枪,口径不小,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让人的脑子像西瓜一样炸开。 身边有人低声确认“代号” 白郁“渡鸦。” “住址” “西克街335号” “职业。” “医生。” 在白郁前方,有三四个人正进行着一样盘问流程,同样被问到代号,住址,职业,这似乎是进入教堂的必要流程。 白郁对答如流,执枪人缓缓松了口气“先生,愿我们如炬火。” “” 愿我们如炬火,这显然不是完整的句子,应该有下半句话,需要白郁对答。 “嗯”额头上的枪紧了紧,对方俯身靠近,意味不明地重复道“渡鸦先生” 依然是沉默。 “好吧,先生,希望您只是和我开玩笑,我再给您三个数的时间,三,二” 扳机压在指尖,白郁听见了手枪上膛的声音。 他微笑“抱歉,刚刚走神了,照亮来路坦途。” 对面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枪放下了。 “抱歉先生,公爵刚刚落水,最近伊尔利亚有些乱,我们需要提高警惕。” 对方转过身,递过来一根手杖,他握住手杖一端,示意白郁握住另一边“西克街335号的渡鸦先生,请跟着我,今天有新的命令要颁布。” 白郁自然地接过手杖,迈步走入黑暗中。 66飘在白郁身边,大气都不敢喘。 在它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那句暗语“愿我们如炬火,照亮来路坦途。” 这句话显然是组织的常用暗语,白郁阅读的书籍密码中大概率有下半句,只是加密过。 66是世界上最精密的计算机,但对于没有任何对照文字的密码,它同样一筹莫展。 好在对暗语的这个人,直接给他送来了对照文字。 “愿我们如炬火”就是密码的一句,而前面几个人的对答同样被66收录在册,在系统超强的算力面前,伊尔利亚所有的加密方式都不堪一击,瞬间就被破译。 “我的天。”66的小屏幕上出现了硕大的流汗表情,它虚空擦汗,“回去我得投诉了,这么高难度的世界,居然还没有原文,谁抽签安排的啊,想害死我们吗” 它只是个小小的虐文nc扮演系统,怎么还搞出间谍求生模式了 还好这把是白郁,要是抽中剧本的是谢某林某,后果不堪设想。 白郁不置可否。 他被人领着,来到了教堂中央,引路人为他解开黑布,请他在座椅上落座。 在他身边,就是曾在街上和 他讲话的貌美夫人。 夫人穿着镶蕾丝的繁复长裙,执着羽扇,上下打量白郁,笑道“渡鸦,别来无恙。” 白郁“别来无恙。” 两人客气寒暄两句,白郁右侧的空座位也被领来个人,刀疤脸,肌肉虬结,像个使蛮力的莽夫。 夫人打招呼“锤头鲨,别来无恙。” 白郁默记下他的代号。 锤头鲨在白郁身边坐下,他似乎和原主很熟悉,随口道“周日酒馆有好货,你来不来” 白郁还未说话,夫人掩唇笑道“又是从哪儿弄来的漂亮男孩女孩什么样子的姿色,你都要说一句好货” 锤头鲨嗨了一声“公爵府流出来的,听说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身上有些稀奇,想见识见识。” 夫人“和普通人不一样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能怎么不一样难道能多条猫尾巴” 锤头鲨“我也不知道,听说而已,只是听说。” 他们说话的间隙,侍者端来水,放在几人身边,夫人和锤头鲨都拿起润喉,66却道“宿主,别喝。” 他的屏幕上显示着液体分析结果慢性成瘾毒剂。 白郁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借着风衣遮掩,倾倒在了袖口,他的风衣内衬是防水的,而后手臂自然垂下,水便顺着指尖滚落余地。 接着,陆续有纸片传递下来,写着此次会议的命令,白郁拿到手中一看,只有两条。 第一搜寻伊缪尔大公的下落,严查各家诊所,不得收留来历不明之人。 第二捕杀来历不明的流浪猫。 白郁将纸片折好,收入大衣口袋。 锤头鲨莫名其妙“搜寻大公可以理解,捕杀流浪猫是个什么东西” 夫人道“也许是头儿被哪只猫抓伤了。” 锤头鲨耸肩“也许他缺条猫毛围脖。” 他们各自收好,再次系上黑布,被领着离开。 月上中天,等白郁穿过大半个城区回到诊所,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要危险,但好在白郁并非原住民,系统也有保护措施,刚刚开会66全场都在骂骂咧咧,表示回去要投诉,同时保证,如果因为小说封禁而死亡,他会给白郁换一本书。 虽然如此,白郁并不想尝试死亡的滋味,他打算明天让66破译书上的其他标记,再做打算。 至于今天,夜色深沉,该睡觉了。 白郁走上二楼,推开卧室,放轻脚步。 这个点,团子应该已经睡着了。 他怕光线惊扰到睡着的小猫,就没开灯,只是坐到了床铺边缘,用手在被子里轻轻摸索,确定小猫的位置。 等下翻身上床,不能压到小猫。 可当他手指摸到团子的瞬间,却不由一顿。 小猫没有在睡觉,他藏在被子深处,蜷缩起来,姿势很不正常,似乎还瑟瑟发着 抖。 这种发抖不是冷或是害怕,而是规律的肌肉抽搐,是病理性的。 被子里很冷,没了医生的体温,小猫很难将床榻捂热乎,伊缪尔感受到了医生的抚摸,他情不自禁地往医生的手掌心蹭了蹭。 暖和的。 白郁一顿,抬手打开了灯。 他轻轻掀开被子,将团子从床榻上露出来。 伊缪尔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白郁一眼,又很快埋了下去。 希望医生快点睡觉,不要折腾他。 他今天没力气和医生玩乖乖宠物的游戏了,从晚上开始,他已经疼了快4个小时。 异变期总会有那么几天很难受,就像伊尔利亚的淑女们总有那么几天打不起精神,伊缪尔已经习惯了。 人类骨骼和猫类差距巨大,频繁的变幻压迫着身体,带来撕裂般的痛楚,骨骼关节麻痒难受,无可避免,在伊缪尔曾经的那些日子里,每次异变期都会遭遇一遍,短则一天,长则五六天。 但即使习惯,依然很痛。 伊缪尔苦中作乐地想“好在就快结束了。” 剧痛一般发生在异变期的尾声,熬过这段时间,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变回人类了。 公爵将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想“等我回去,我就把医生的诊所拆了,把他押到公爵府。” 可押到公爵府干什么呢伊缪尔还没有想好,他可能会把医生关进牢里,并且在关押那日,公爵会盛装打扮,让这个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医生好好看清楚,然后居高临下地羞辱他,质问他,伊尔利亚的尊贵大公到底是美是丑。 靠着天马行空又莫名其妙的想象,疼痛稍稍减缓了一些。 而伊缪尔身边,白郁谨慎地观察着。 这个世界没有前世宠物医院那么齐全的设备,他无法给小猫做全面分析诊断,但凭团子的表现,应该是肌肉或者骨骼疼。 小猫的呼吸都放的很轻,身体轻微颤抖,肌肉抽搐着,姿势古怪,蓬松的大尾巴有气无力地耷拉下来,拖在床铺上。 白郁轻轻地把团子抱起来,放到了腿上。 伊缪尔一顿,却没挣扎,顺从地趴到了医生的腿上,白金色的蓬松尾巴无处安放,从大腿边缘垂了下去。 虽然有伤风化,可公爵无力计较,现在这种情况,无论医生做什么,他都没法反抗了。 伊缪尔只希望医生前些日子的救治不是伪装,别在他最难受的时候折腾。 白郁将他抱成了坐着的姿势,轻轻揉了揉,观察着小猫的反应,试探他到底那里难受。 “” 医生的大腿皮肤温度滚烫,和被子共同构建了暖呼呼的空间,抚摸他的手指试探着从上往下,似乎怕弄疼了他,指腹点在毛毛根部,很舒服。 伊缪尔往医生怀里蹭了蹭。 轻轻的按压没有反应,应该不是骨刺类的疾病,白郁微微用了点力,按压在肌肉上。 伊缪尔又 蹭了蹭。 医生手法老道,像是在给猫做推拿或者sa,手掌揉搓着,热度和按摩的共同作用下,酸胀的肌肉居然缓和了些许。 白郁松了口气,按摩有反应,不是骨骼出了问题,应该只是肌肉。 他在脑中过了一遍猫咪肌肉出问题的病例,却没找到类似的,只是揉着团子的耳朵,问它“有没有好一点。” 伊缪尔甩了甩尾巴。 他的尾巴毛茸茸蹭过医生的脸颊,妨碍到了医生按摩,于是被一把控住,按了下去。 伊缪尔睁开眼睛看了看尾巴,任由医生拨到一边放好了。 小猫就那么一点点大,蓬松的毛发像棉花一样绵软,白郁几下就能摸个完全,他轻轻揉着小猫,像揉着一只柔软的泡芙。 在医生有规律的动作下,伊缪尔终于升起了一点迟来的困意。 被子里的温度刚刚好,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医生的大腿也很舒服。 这个时候,伊缪尔听见了白郁的自言自语。 医生像是在回忆着病例,斟酌着“突然发病,肌肉抽搐,不规律的疼痛,按摩能够缓解,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病症是基因遗传病吗” 猫科动物的遗传病并不少,比如折耳猫,就是一类有严重基因疾病的猫,而作为宠物医生,白郁面对有基因问题的猫咪,他的第一反应是“要绝育吗” 伊缪尔一顿。 虽然没能完全理解这个词,但显然不是个好词。 接着,医生的手摸索向下,放在了小猫屁股的地方。 伊缪尔僵住。 虽然团子刚刚受过伤,不能绝育,但还是可以早做打算。 于是,那只手继续摸索,停在了小铃铛上。 轻轻掂了掂大小。 伊缪尔“” 公爵气血上头,如果他现在是人形,脸色已经红成葡萄酒了。 他瞬间理解了绝育的意思。 该死的医生,居然要对他做这么变态的事情 一瞬间,伊缪尔甚至忘记了异变期的疼痛,他惊疑不定,从白郁大腿上弹跳而起,在白郁下意识来捧他时伸出了爪子 爪间擦过皮肉,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 伊缪尔擦着床头落下,愣愣看着医生的手。 医生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好看,淡红的伤口嵌在皮肤上,像玉器上的裂痕。 医生受伤了 他做了什么 伊缪尔还记得他如今的定位,一只乖顺的宠物,而乖顺的宠物是不该对主人伸出爪子的。 好不容易停下颤抖的身体重新僵硬起来。 一瞬间,伊缪尔想了很多,他想到医生“乖一点”的警告,想到茶话会上淑女们手里做过去爪手术的猫,甚至想到公爵府地下室里无数死去的少年男女,一瞬间,他的牙齿都微微磕碜起来。 不应该,他不应该在寄人篱下的时候,对着医生伸出爪子的。 不够乖顺的宠物,要不改造,要不死。 白郁发现了团子的不安,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透着恐惧,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他轻轻伸出手,将团子重新捧了起来。 手上的伤并不疼,小猫的爪子能有多大力气,比白郁前世被任何一只猫抓过的痕迹都浅。 可伊缪尔害怕了。 他的身体眷恋着医生手掌的温暖,心中又惧怕着他的发难,于是拼命回想,该如何获得宽宥。 作为一只宠物,该如何获得宽宥呢 伊缪尔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乖乖呆在白郁手中,伸出了粉红色的舌头,讨好的舔了舔伤口。 白郁一顿,就见伊缪尔歪头,心虚地看着他。 “喵” 第 64 章 我的 小猫的嗓音糯糯的,有点奶。 白郁先是一愣,然后伸出手戳了戳猫脑袋,失笑道“原来你是小夹子。” 很多猫都会在主人面前装夹子,而白郁作为万猫丛中过,片毛不沾身的宠物医生,他见多了夹子音的小猫,但是他捡回来的这只白金团子,还是第一次用这么夹的声音说话。 也是第一次用舌头舔他。 以白郁的经验来看,猫猫舔人,就是养熟了,亲近的表现。 白郁心道“这小白眼狼,可算是养熟了。” 团子身体差,受了伤,白郁每天给他弄各式各样的肉,这时代养殖技术贫瘠,肉类价格昂贵,猫猫这么吃,要把原主吃穷了。 可即使是这样,小猫每次见到他都绕道走,抱一下摸一下就害怕,好像他是什么恐怖的外星生物,再这样下去,白郁都要怀疑他作为宠物医生的亲和力了。 前世,他可是很讨小猫小狗喜欢的。 而现在,小猫端庄地揣着爪子,一眨不眨地定着他手背上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心虚。 白郁伸出手,把小猫重新放回腿上,撸了把猫脑袋上柔软的毛“嗯现在不怕我了” 伊缪尔缩了缩脑袋。 怕。 但他没敢说,只是安安静静呆在医生身上,再次软乎乎地“喵”了声。 伊缪尔打量着医生的脸色。 虽然被小猫抓了,但白郁脸色如常,抚摸着他的手指也依旧平稳,指腹轻轻顺着背上的毛毛,很舒服。 医生应该没有生气。 伊缪尔松了口气,在医生大腿上抱着尾巴睡了下来。 他还在异变期,还很难受。 白郁却不让他睡觉,扒拉开他的尾巴,伸出一根手指,停在了小猫眼前。 从团子刚刚的表现,小猫可能生病了,白郁想看看舌苔,判断小猫的健康状态。 医生诱哄道“再舔舔。” “” “” “” 伊缪尔倏地睁开眼,蹭的后退,旋即从医生腿上四仰八叉地摔了下去。 舔,舔什么 变,变态 主动舔伤口是一回事,但被人哄着舔手指,就是另一回事了。 伊尔利亚的大公在床垫上滚了一圈,像一团化了的奶油,他重新直起身体,浑身燥热,漂亮的蓝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医生,像要将他剥皮凌迟。 “该死的,我要把医生的诊所铲为平地,要把医生押出来游街” 然而再凶神恶煞,在白郁看来,也只是点点大的小奶猫罢了。 白郁继续伸着手指,放在伊缪尔面前,诱哄“再舔舔,记得露出舌头。” 还,还要露出舌头 伊缪尔胸脯起伏,气到异变期的疼痛都消失了,他闭了闭眼,告诫自己“寄人篱下,寄人篱下是你先抓人的,有错在先,是 你先抓人的,有错在先不能忤逆医生,不能忤逆医生” 几句话反反复复来回说,公爵终于压下了心中的火气,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俯身凑近医生的手指,然后飞快地舔了舔。 嫩粉的舌头碰到皮肤,一触即分。 白郁“。” 太快了,他还是没看见舌苔。 但小猫显然没有再配合的打算了,他一声不吭地滚到了床边,任由医生怎么呼唤,都不动了。 白郁“好吧。” 从小猫的精神来看,应该不是很大的问题,他便也没有强求,只取下眼镜放在一边,抬手关了灯。 黑暗笼罩下来,窗外漏来一点朦胧的月光。 白郁轻声道“晚安,小猫。” 伊缪尔晃了晃尾巴。 医生的睡眠向来规律,闹钟一般精准,不多时,他便进入了梦乡,卧室中一片寂静,只剩下了医生绵长的呼吸。 伊缪尔在床边摇着尾巴,没能睡着。 肌肉骨骼间的疼痛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潮水般一波波蔓延上来,永无尽头。 伊缪尔小口的吸着气,他已经蹭到了被子边缘,有点漏风,身体的热度下降,肌肉重新僵硬起来。 伊缪尔往床里面蹭了蹭,竖起耳朵听医生的动静。 医生还在睡。 他又往里蹭了蹭,顿住,又蹭了蹭,又顿住,最后蹭回了医生身边。 皮肤的温度传来,像个大型的人体暖炉,伊缪尔舒服地眯起眼睛,最后靠着白郁睡了过去。 梦中,他回到了下雪天的公爵府,卧室中烧着暖和的壁炉,而他抱着毯子,靠着枕头,在午后小憩。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枕头有点硬。 于是第二天一早,伊缪尔刚醒,就看见了医生放大的侧脸。 医生依旧在读那本诗集,冷峻的眉眼微垂,鼻梁高而挺,而伊缪尔枕在他的手臂上,睡得懵懂。 看见小猫醒来,白郁抽回手臂“早安,小猫。” 这只猫不知道昨天几点才睡着,所以被他枕着手臂,白郁就没起,一直等小猫醒,他才合上书页,准备去赶早集。 家里的肉吃完了,再不补充一点,他和团子都没有东西吃了。 “” 一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伊缪尔才回神。 他抬起两只爪子,用肉垫狠狠揉了把脸。 居然枕着医生的手臂睡着了,短短几天,他就已经对医生失去了戒心。 不过似乎也很正常,医生虽然经营着没有执照的黑诊所,医德看起来也不怎么样的样子,但对小猫确实还可以,顿顿有肉,让他睡床上,被抓了也不生气。 伊缪尔修正自己的定位,心道“我现在应该是个,很得宠的宠物” 这个奇怪的想法让公爵冒出鸡皮疙瘩,因为在伊尔利亚,形容词“得宠”一般被用来描述老公爵的宠姬,那个满 脑肥肠的恶心男人喜欢年轻娇嫩的少女,每当他大腹便便地挽着纤细姑娘们的手,伊缪尔都恶心的想吐。 他一阵恶寒,尾巴毛节节炸起,最后强行止住念头,从床上跳了下来。 白郁正在穿衣镜前整理大衣翻领,看见小猫,他随口告诫“最近千万别跑出去了,我听说有人捕杀流浪猫。” 医生当然知道小猫听不懂人话,但和宠物交流是他的职业病,就顺口一说。 “万一被抓住,我就救不了你了。” 伊缪尔迈腿的动作一顿,肉垫停在空中,在医生察觉之前,又若无其事地放下,哒哒哒地走了。 作为一只小猫,他的腿确实有点短。 等医生关好房门,伊缪尔迈着小短腿从二楼跑下来,而后跳上了诊疗床。 这个高度,能透过临街的小窗户看到外面。 医生住的街区是伊尔利亚城东较为混乱的一片,帮派林立,各方势力保持着脆弱而微妙的平衡,公爵府的守卫军数量有限,绝对听伊缪尔差遣的更有限,他暂时没办法插手这一块的生态。 街市上人来人往,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但伊缪尔敏锐地注意到,街上黑道打扮的人变多了。 虽然他们试图穿得像普通市民,可不少人眉宇间带着掩饰不去的匪气,神态嚣张,他们在街头徘徊,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伊缪尔的视线落在一个肌肉虬结,脸上带疤的男人身上。 这人的疤痕贯穿全脸,手上提着个麻布袋子,里面的物体似乎有点重,拽着袋子垂坠下去,伊缪尔透过袋子的形状,猜测那是个锤头。 很重,敲在人后脑,一下能让人昏阙,两下致人死亡。 男人似乎远远看见了熟人,打了个招呼,旋即走到了医生家门口。 他和一位妇人在医生门口交谈起来。 伊缪尔悄悄从诊疗床上跳了下来。 他躲到了窗边,侧耳听窗外的动静。 早市时间,街道繁忙,窗外人来人往吗,声音很是嘈杂,伊缪尔隐约听见男人说了几个词,大概是“流浪猫”“捕杀”“数量” 更多的,就听不清了。 窗边摆了一盆绿萝,花盆矮且厚,伊缪尔略略估计,轻巧地跳上窗台,借着花盆遮挡住身形,继续听男子说话。 白郁给窗户留了道缝透气,透过这道缝隙,他总算能听清男人说话了。 这男人声音沙哑难听,要是白郁在这,就能发现窗外的两人,正是锤头鲨和夫人。 锤头鲨声音透过窗台缝隙,隐隐传了进来。 “嘿,那天听说抓着流浪猫有奖励,我还以为是开玩笑的,结果送了一只过去,真领了两枚银币,你说那倒霉催的要流浪猫干嘛” 昨日,本地最大的帮派黑袍会发出悬赏,本街区市民逮捕流浪猫送至帮派驻地,可以领取钱财。 搜寻集中在霍顿河沿岸,以及附近的几个街区。 在外头,锤 头鲨和夫人自然而然隐去了帮派的绰号和细节,伪装成一般市民闲聊。 夫人道“做事,谁知道什么原因,我听说公爵的亲卫队那边也在找猫,一个两个都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公爵落水,伊尔利亚风雨飘摇,结果两方势力同时盯上流浪猫,怎么看都不正常。 锤头鲨“他们一拍脑袋,可害死我了,他娘的还有数目要求,现在满大街别说猫了,老鼠都送到驻地去了,我上哪儿再去给他们逮两只” 和一般市民不同,黑袍会的直属成员需要上交一定数量,而白郁是医生,属于文职人员,夫人是女士,他们则不用。 三人中唯一需要的,就是锤头鲨了。 锤头鲨挠了挠脑袋,嘀咕“两个银币一只,现在我都要吃不起饭了,搞两只交差,刚好伙食也有了着落非要流浪的吗,我能不能去别人家里抓两只” 夫人“抓吧。” 她掩唇而笑“这儿不就有一只渡鸦冷心冷情,从来不喜欢小动物,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猫,他等会儿回来了你和他说说,他不会生气的。” “” 伊缪尔在听见“这儿”的时候便反应过来,后腿发力向房内跳去,他肾上腺素骤然飙升,以至于没听见渡鸦后面的句子,但锤头鲨动作更快,这窗本就是虚掩着,他反手一推,绿萝花盆轰然落地,而后探出手臂,揪住了伊缪尔的尾巴尖。 小猫反应很快,但他的尾巴太长了,还没等脱离窗户,就被拽住了。 “” 全身只有尾巴受力,疼痛从尾椎蔓延到全身,伊缪尔不由挣剧烈扎起来。 该死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直接伸手进房子里抓猫。 可锤头鲨是个魁梧的成年男子,小猫的这点挣扎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他轻而易举地压制了,而后反手推开窗户,将伊缪尔从窗内带了出来。 他攥着小猫的尾巴,将他拎到了面前。 夫人“白金色的猫啊,这毛色真的很漂亮。” 锤头鲨打量“把这猫的皮扒下来做围脖不错,你说毛色这么好,能不能多值两个银币” 夫人“你好好问问是不是要找的那只,要不是就拿给我,白金色的围脖,我缺一条。” 两人视线在小猫身上巡视,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刀,才能完整扒下这一身漂亮的皮毛。 伊缪尔死死咬住下唇。 不,不行,不能被带去驻地。 伊缪尔隐约知道是什么人找他,在锤头鲨手中剧烈挣扎起来,锤头鲨一惊,险些没控住,而就在这个间隙,伊缪尔张开嘴,一口咬在了锤头鲨的胳膊上。 小猫全身上下只有牙齿还算尖利,一咬便是两个血洞,锤头鲨嘶了一声,起了七分火气,他揪着小猫卡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松嘴,而后伊缪尔拎到眼前,扬起了另一只手臂。 在送到驻地之前,他要给这只胆大包天的猫一个教训。 挣扎失败,伊缪尔满嘴的血,他呸了一口血沫,怒视着锤头鲨,虽然只是一只小猫,却硬生生搞出了坚贞不屈的架势。 锤头鲨“嘿,你在瞪我吗” 他颇为惊奇,活动活动手臂,露出夸张的肌肉,却在下一秒,被一袋青瓜砸中了脑袋。 青瓜很重,锤头鲨头晕眼花,下意识松手,旋即被人制住了手臂,按成扭曲的姿势。 锤头鲨“草” 没等他叫完,白郁单手控着手臂,拧住关节,用了个巧劲,咔吧一声,便将那胳膊卸了下来。 虽然是兽医,他也是学过关节构造的。 关节脱臼,锤头鲨叫都叫不出来了。 团子重新被拢回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不受控制地拼命往医生怀里挤,像一只打洞的仓鼠。医生衣服的所有扣子都被他蹭散了,小猫钻到了衣服最里层,和医生之间只剩一件打底衬衣,可他犹嫌弃不够,依然死死地往里面拱,似乎只有和医生紧紧贴在一起,才算安全。 小猫的表现像是又应激了,白郁用风衣外套罩住他,轻轻揉了揉脑袋,像是安抚“没事了,我在呢。” 这是个熟悉的动作,医生总这样安慰他,伊缪尔就像被欺负的小朋友骤然找到了家长,他用爪子揉揉脸,满腹都是委屈。 夫人吃了一惊“你” 白郁并不想搭理他们,只是抬起膝盖将挡路的锤头鲨踢到一边,掏出钥匙开门,而后侧过半张脸,冷淡道“这是我的猫,你们不知道吗” 第 65 章 告别 锤头鲨终于从胳膊的剧痛中缓和过来,他怒骂道“你他妈” 还没等他骂出个子丑寅卯,大门咔哒一声,在他面前轰然闭合。 白郁随手按下反锁,锁芯扣合锁死,将锤头鲨的怒骂挡在了门外。 他并不停步,只是带着小猫径直上了二楼,而后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吐出来,我们漱个口。” 团子刚刚咬了锤头鲨,满嘴的血。 小猫一般都是怕水的,如果团子不配合,白郁准备强行给它刷个牙,锤头鲨毕竟是黑袍会的成员,而黑袍会在给成员的水里下毒,白郁害怕血里带毒。 但是团子呸呸两声,很乖地凑了过去,用清水吧嘴巴洗净了,白郁掰开看了看,小猫也乖乖的任由他看,配合的不行。 但就在他打算把团子放回床上的时候,小猫怎么也不肯下去。 伊缪尔死死地扒拉住医生的胳膊,卯足了力气往他怀里挤,又挤又蹭,小短腿扑腾扑腾,就是不愿意回床上,还竖起尾巴给医生看那根漂亮的白金尾巴被拽掉了好几根毛,而小猫神色萎靡,显然是被拽疼了。 白郁叹起,揽住小猫的屁股将他抱了起来,点点小猫鼻子“被吓到了是不是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伊缪尔扫了扫尾巴。 他不是很想吃东西,他只是想呆在医生手臂上。 从前没有对比的时候,不觉得诊所有多好,可被强行拽出去了,他才发现医生身边有多么安全。 白郁挽着小猫,提着袋子进厨房,袋子里的青瓜刚刚被打碎了,白郁就草草切了切,然后将几种肉放到小猫眼前,问“你想吃什么” 他买了猪肉和青口贝,还有一块牛肉。 猪肉是猪小排,青口贝的个头也不小,牛肉则是腰眼肉,有很漂亮的雪花纹理,三种肉价格都不便宜,在伊尔利亚这种不算富庶的城邦,除了贵族,是没有人会用这些东西喂猫的。 伊缪尔一只爪抱住医生的手臂,伸出了另一只爪。 他轻轻点了点其中最贵的牛肉,喵了一声。 想要这个。 对公爵而言,牛肉算不上珍贵,但对没有营业执照的医生而言,那可能是几天的工资,伊缪尔未必多想吃,只是纯粹想知道这块价值不菲的肉,如果他想吃,医生会给他吗 这些天的爱护做不了假,抱着他的手臂也很温暖,伊缪尔湖蓝的眼睛注视着医生,静静地下了决定“如果医生愿意,那我” 那他怎么样伊缪尔也没想清楚。 他心乱如麻,而另一边,白郁握刀的手顿了一下。 伊缪尔心中泛起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涩意,对大部分人来说,猫就是猫,解闷逗趣,但想要吃这些贵重的东西是不可以的,对医生来说也是这样的吧 他抱住尾巴,缩回了医生手臂上,颇有些闷闷不乐。 算了,不吃了。 白郁却道“好 吧。” 医生有点迟疑地将肉翻来覆去“可以吃倒是可以吃,但这里头有牛筋,你咬的动吗” 他伸手捏住伊缪尔的嘴巴,看了看他的牙“小猫,你的牙还没长全吧” “”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伊缪尔愤怒地给了医生一尾巴,被医生一把捏住,无情镇压。 白郁斥责“我手里拿着刀呢,别乱动。” 伊缪尔乖乖缩回了尾巴。 中午,伊缪尔如愿吃上了牛肉糊糊,肉被医生剁的软烂,可肉里的筋膜就没有办法了,伊缪尔尝试用牙齿撕咬,但因为他不常做猫,撕咬的动作不得要领,啃了好几口,都没啃动。 医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吧,我就说你咬不动。” “” 讨厌的医生 晚上,伊缪尔再次缩进了医生怀里,身上异变期的疼痛全部褪去,而这也意味着,他要变回人了。 他久久的没有睡去,而是借着窗外的月光,在一片朦胧的冷色调中,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医生长得当真好看,直鼻修目,轮廓清朗,唇色浅淡,是冷淡中带文气的好看。 伊缪尔看着看着,忽然伸出爪子,放在了医生的唇边。 肉垫轻轻挨了上去,和浅色的唇一触即分,明明是小猫自己伸的手,伊缪尔却像被烫到了一般,忽而收手,踉跄退出去好远。 他翻滚的动作进扰了医生,白郁从被子里伸出手,将小猫扒拉回来,扣在怀里,他闭着眼睛含糊“别闹了,睡觉吧,晚安,小猫。” 伊缪尔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晚安,医生。 白郁第二天一早,没能看见团子。 他掀开被子,还是没有。 这可真是稀奇事,他捡到的这只猫出了名的能睡,每次白郁做完早餐都还没醒,今日居然不见了。 白郁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卧室房门紧闭,窗户上锁,小猫应该跑不出去,可他在卧室巡视一圈,居然一无所获。 白郁推门而出,他一间间推开二楼房门,从卧室,浴室,到厨房,可依然什么也没有。 他快步走到一楼,一楼是诊所区域,小猫不愿意来,他在这里里里外外找遍,依然没看见。 66飘在他身后,迟疑道“宿主,我扫描过了,确实不在,屋内没有小猫。” “” 长久的沉默。 66“宿主” 白郁按住额角,隐隐有青筋跳动“居然在这个时候跑出去了。” 团子是捡来的猫咪,和后世猫舍宠物店里养惯了的不同,捡来的猫咪无拘无束,总是会向往野外的。团子会离开,白郁不意外,可如今伊尔利亚风雨飘摇,局势动荡,成员在街上游荡搜寻流浪猫,这个时候跑出去,可谓九死一生。 他从衣架上扯下风衣,匆匆系好扣子。 66“宿主要去哪儿” 白郁“找猫。” 话虽如此,他心中也知道希望渺茫。伊尔利亚街巷复杂,民宅密集,要在这里找一只猫,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就在白郁即将出门的时候,余光忽然扫到一抹的暗红,如波尔多的葡萄酒液,璀璨夺目又熠熠生辉,在清晨的阳光下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色彩。 这颜色出现的太突兀,白郁一顿,朝葡萄酒色的方向看去。 那是窗台下的地面,被锤头鲨打碎的绿萝还静静躺在地上,瓷器花盆四分五裂,伴着泥土,昨天白郁忙着安慰团子,便没收拾这里。 而现在,那裸露的泥土中,却多了什么东西。 白郁轻轻拨开。 一枚红宝石。 一枚足以买下伊尔利亚中心城区别墅的鸽血红宝石。 色泽饱满,纯净,像是“燃烧的火”或是“流动的血”,哪怕是白郁这样不懂宝石的人,也能从它漂亮的火彩上读懂它的昂贵。 “” 这样昂贵的宝石,怎么会躺在黑诊所破碎花盘的泥土中 “噢,好漂亮的红宝石。”66讶异,“我之前的两个宿主身份都挺高,一个是江城首富一个是虫族皇帝,但即使是他们手上,这样好成色的红宝石也并不多见。” 66疑惑“难道原主是个隐藏富豪,将宝石藏在花盆里,刚好打碎被我们发现了” 白郁“他要是隐藏富豪,就不会加入黑袍会了。” 可现在不是纠结宝石的时间,白郁随手将昂贵的宝石放进抽屉,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如果是前世,白郁会发寻猫启示,会在本地的论坛发布帖子,尽一切办法将消息扩散出去,可在林立的伊尔利亚,他没法这么做。 原主是冷心冷清的黑医生,如果他忽然打破原主人设,焦急寻找小猫,会被黑袍会认为失心疯了,而失心疯的医生没有任何价值,只会召来组织的清洗。 白郁不能冒这个风险。 他只能按住礼帽边缘,尽量遮住面孔,装作逛街的样子,在附近街区搜寻。 白郁路过集市,专门留意了鱼肉牛肉和青口贝的摊位,又拐进小路走到见到团子的霍顿河边,沿着长长的河堤寻找,可直到夕阳西下,河水被染成朱红赤金,他都没有找到。 白郁按住眉心。 太阳即将落山,伊尔利亚的夜晚有和混混游荡,偶尔会爆发械斗和火拼,混混们抄着走私来的左轮和,有时会爆开居民的玻璃,或是路人的脑袋。 这里并不安全,即使白郁是成年男子,他也不能一直呆在外面。 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白郁回到了家。 严格意义上来说,诊所并不能算他的家,只能算异世界的落脚点,这里完全由原主布置,并非他的审美风格,只有冷冰冰的治疗器械和装扮老气的卧室,白郁并不喜欢。 有团子在的时候,小 猫毛绒绒的大尾巴一晃一晃,白郁视线全在他身上,注意不到这些。 夜色深沉,诊所里一片安静。 白郁没开灯,他安静地坐在一楼躺椅中,时不时晃荡两下,克索里尔诗集摊在他的膝盖上,许久没有翻动。 深夜的时候,66忽然道“宿主,你的门外有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白郁也听见了门口的动静,他睁开眼,透过锁好的窗户,模糊看见了一道壮硕的人影。 人影提着袋子,袋子中装着重物。 66“是锤头鲨,他手中拿了把锤头,在尝试撬锁宿主,应该是你昨天得罪了他,他来报复了。” 白郁“来的倒挺快。” 锤头鲨的锤头保守估计有二三十斤,是打铁用的铁匠捶,一捶下去,能将脑浆砸裂出来。 黑诊所的锁头牢固度一般,白郁拿了把废弃的手术刀,在手中转笔似的旋转一圈后握在掌心,刀锋锐利,豁口的锯齿银光湛湛。 白郁虽然外在形象是个冷淡医生,可他其实练过散打,而锤头鲨虽然人高马大,格斗意识却不强,在白郁可以借大门遮掩突袭的情况下,他有七成把握一刀毙命。 锤头鲨开始撬锁,他用锉刀塞进锁眼中,缓缓摩擦起来, 在寂静的深夜中,铁片吱嘎作响,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噪音,一时间,只剩下锉刀摩擦的声音。 锤头鲨刻意放缓速度,控制音量,保证不会惊醒白郁。 他似乎对医生的性命志在必得。 白郁暗叹一声“麻烦。” 他虽然可以杀了锤头鲨,可黑袍会禁止同帮派成员械斗,而伊尔利亚虽然混乱,却还是有法律存在的,白郁并不想挑衅法官的权威。 锁的咬合齿轮越来越薄,最后最剩下最后一丝 诊所背面的街区陡然传来枪声,青年们咋咋呼呼地喊叫着,火光燃起,照亮了小半个天空。 又是不知道那个帮派发生了冲突,街区居民习以为常,都安安静静地呆在房子里,没人出来查看,甚至没人打开窗户。 火光近在眼前,喊叫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似乎往这个街区来了。 锤头鲨骂道“草。” 他收起锤子,对着医生的门啐了口唾沫,自言自语“算你好运,老子让你多活一天。”而后急匆匆的走了。 白郁也收起手术刀。 锤头鲨不敢让人看见,因为他和医生都属于黑袍会,而黑袍会禁止成员自相残杀,此类对下属一项管理严格,如果锤头鲨被人看见徘徊在医生门口而医生明天死亡,黑袍会可能要了他的命。 66躲在门后,大气都不敢喘,他看着白郁信手收起刀具,捏了把汗“宿主,我们怎么办” 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锤头鲨明天肯定还会回来,可医生不能一直不睡觉。 白郁“找其他房子。” 用原主的存款,可以在伊尔利亚 其他片区租住几个月,避开锤头鲨,而后他想办法出售红宝石,再从长计议。 此时离天亮不到两个小时,白郁安静地等待黎明到来,等街市重新热闹起来,他也压上礼帽,走出门去。 首先,他得先找个中介。 西克街区附近的中介肯定不能找,他们有些认识白郁,有些认识锤头鲨,万一走漏消息很麻烦,白郁的目标在伊尔利亚城西的富人区,那里安保较好,相对太平。 可他还没走出西克区,却见夫人匆匆从对面走来,那张明艳漂亮的面容布满惊恐,她的簪花礼帽歪歪斜斜,珍珠胸针松松耷拉下来,可她无暇顾及。 她见着白郁,迫不及待地走到了他身边,甚至忘记了提起裙摆,任由蕾丝花边扫过地面。 “渡鸦。”夫人靠近他,声线颤抖,“你知道吗锤头鲨死了” 白郁按住礼帽的手一顿,意味不明地重复,“死了” “是的”夫人抓住白郁的袖子,面带菜色,“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暴露的,但是今天早上,就是今天早上公爵的亲卫队来了西克街,由亲卫队长亲自带队,他们不由分说地抓走了他,然后飞快的审判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审判长就判处了他枪决,我们甚至来不及反应而后他就被押到城西的校场,直接枪毙了” 白郁眉头一跳“公爵公爵不是失踪了吗” “是啊,本来应该是的”夫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是,可是你知道吗,他忽然回来了,就在审判庭上,我听说当时锤头鲨跪在下面,公爵则坐在审判长的身边,听说他面色红润,锦衣华服,半点受伤的样子都没有, 当宣判结束后,公爵从上面绕下来,一脚踩在了锤头鲨的脑袋上,将他的头踩进地里,还狠狠碾了两脚,天啊,到底哪里暴露了” 夫人慌的不成样子,眼泪险些糊在白郁衣服上,白郁带着安抚的微笑,用力把袖子从夫人手中扯出来,棒读道“哦,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会为他的坟头送上一束鲜花的。” 第 66 章 卧底 锤头鲨死了,除了黑袍会内部慌乱了一阵,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时候,公爵府的亲卫官在报纸上发布公告,锤头鲨生前杀害强迫的男女老少有数十个之多,证据确凿,死不足惜,白郁放下报纸,连给对方坟头送花的心思都没有了。 夫人也没有去送花,她害怕黑袍会的身份暴露,整整三天闭门不出。锤头鲨没有家人,曝尸荒野,无人认领,最后只能由公爵亲卫收敛下葬。 而下葬第二天,白郁趁夜色去了趟锤头鲨的家。 锤头鲨曾试图抓白郁的猫,而第二天,团子就失踪了,或许他的家中会有线索。 白郁绕过街巷,锤头鲨的家在西克街尽头,门外有一段颓圮的矮墙,白郁便叼住手电筒,单手撑在红砖上,身体一翻,轻松落了地。 医生虽然是个知识分子,身手却意外的利落。 他用手肘撞碎了前厅玻璃,从窗台翻入家中。 家中空无一人,满地都是破碎的啤酒瓶子,空气中弥散着衰朽的酒味,混合着食物发酵的味道,令人作呕。 白郁翻找起来。 66跟着巡视,作为系统,66的侦察能力显然强于白郁,他扫视过不大的客厅“宿主,右侧墙根有袋子,里面装着活物。” 白郁跟着他的指示,果然看见了个扎口的麻袋,麻袋里传来了轻微的猫叫,他快步上前,将袋子打开。 是猫,但不是他的猫。 锤头鲨听命于黑袍会,四处搜刮流浪猫,这里捆绑的是他搜刮来却还没来得及交出去的两只小猫,一只虎皮,一只玳瑁,都恹恹趴在袋子里,奄奄一息,生命垂危的样子。 很可爱,但都不是他的猫。 白郁虽然是宠物医生,但他工作繁忙,撸过的小猫不计其数,却从没有养过猫,虽然偶尔也升起过心思,但总忧虑着不能照顾好,便搁置了。 团子是他养的第一只猫,从河堤的淤泥上捡来,缝合伤口,小心照顾。 但是它不见了。 白郁找过了西克街的所有地方,从人流密集的市集到荒僻的街巷角落,可他依然没有发现团子的踪迹,现在连锤头鲨家中也没有,白郁不得不承认,他那只大尾巴的白金团子,真的不见了。 医生垂着眸子,窄框眼镜下的眼神偏冷,表情模糊不清。 66飘在旁边,用小屏幕的边角戳了戳他“宿,宿主” 白郁“没事。” 他将袋子收了起来,准备将这两只猫带回诊所,否则以它们的虚弱程度,如果被留在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脱水而死了。 医生带着两只猫回到诊所,将它们放了出来,倒上团子没喝完的羊奶,装好团子没吃完的鱼肉糊糊,看着两只饿狠了的猫挤着进食。 白郁在躺椅上坐下来,出神地看着。 每只猫的性格不同,看着面前的两只,白郁不由想起了团子刚来的时候。 白金色 的小猫虽然也饿狠了,却谨慎许多,舔一口羊奶,还要看一眼医生的脸色,随时准备后退跳开,一直养到后来,才收起警惕,露出柔软的肚皮。 白郁微微叹气。 医生面色冷淡,嗓音也冷淡,此时轻声叹气,便莫名显得寂寥。 他不知道在躺椅上看了多久,66忽然叮咚一下,系统啊了一声,再次戳了戳白郁“宿主,我们的第二个剧情节点来了。” 过了这么久,他们终于迎来了第二个节点。 由于这是本封禁的小说,没有细节,只有大概节点,第一个节点就是医生捡到猫,然后虐待,66估计着白郁又是开刀又是扎针的,还全程冷脸,黑医生的气质拿捏的死死的,再加上叫宠物医生虐猫本来也不现实,66便没有过多干预。 当然,还有一点,系统自己也下不了手。 软软的一个白金小团子,谁能对他动手呢 于是66全程划水,就等着剧情解锁,而现在,他们走完了第一个。 医生冷淡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从躺椅上半坐起来,敲了敲酸软的膝盖关节是什么19” 66“卧底任务。” 白郁“” 66“在原文中,伊尔利亚的大公伊缪尔阁下强势归位,整个伊尔利亚迎来大清洗,上层势力接连洗牌,贵族的血洒满刑场,而大公原来的贴身管家和男仆被指控叛主,将被执行枪决。” 白郁“我在报纸上看见了这条消息,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66“是这样的,公爵的管家死了,他需要重新选拔管家和男仆,而黑袍会希望在大公身边插入自己人,于是决定从组织中选取几位看上去家世清白干净的,送到大公面前参选。而伊缪尔大公恰巧是个重度颜控,最喜欢华丽漂亮的东西。宿主,你也知道你长的很好看吧” 原主年轻俊朗,气质卓绝,是知识分子,在西克街开诊所快五年了,表面上无不良嗜好,家世清白干净,至于非法行医这件事,黑袍会能很轻易地掩饰过去,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白郁“。” “所以黑袍会选中了我我需要去给大公当管家或者男仆,并卧底而我就是要完成卧底任务” “不你不需要完成卧底任务,我们没有卧底任务。”66的眼睛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它握紧不存在的小拳头,“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主脑把这个任务分配给我了,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实在是太简单了” 白郁“” 他问“没有卧底任务” 66“因为在接到第一个任务前,你就已经死掉啦” 白郁“” 什么东西 66“大公喜怒无常,在遴选管家和男仆的现场,他会在看见你的第一秒就莫名暴怒,接着,他会从主桌上下来,命令你跪下,然后一脚踩上你的头,将你的脸碾进泥土,再命令侍卫将你当场扣下,关押起来,最后执行死刑。 ” 白郁heihei” 他问“然后我就死了” 66“然后你就死了。” 白郁“没有其他剧情了” 66“没有其他剧情了。” 白郁“就这么简单” 66“就这么简单。” 白郁“。” 66安慰他“安啦宿主,我们只是nc扮演系统而已啦。作为nc,什么奇奇怪怪的下线方式都有的,死在一个残暴大公手上也很合理啦。我的同事们还扮演过被车撞死的,喝水呛死的,被鱼刺卡死的等等等等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等大公把你杀了,你就可以回家啦” 白郁“。” 他迟疑“我只是觉得这个下线方式有点眼熟。” 一脚踩到头上,将脸碾进泥土,而后命令侍卫当场扣下,执行死刑这不是锤头鲨的死法吗 原主将锤头鲨的死法复制粘贴了一遍 66“没事,虽然死亡方式略显屈辱,但从他踩你的时候开始,我就会贴心的为宿主屏蔽感知,您只需要像旁观者一样飘在旁边看就可以啦,枪毙过程全程无痛,和睡着一样舒适。” 白郁“。” 谢谢你啊。 白郁问“所以伊缪尔大公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把原主杀了因为黑袍会身份暴露” 66“不,事实上根据节点,原主的身份一直没有暴露,所以宿主你也不能暴露,而大公杀他没有任何理由,似乎是单纯的看着不顺眼吧” 白郁“” 他抬起来脸,看了眼穿衣镜,镜中人身材颀长,容貌冷峻好看,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看不顺眼。 更何况,因为看着不顺眼而直接杀人,伊缪尔大公也太暴虐而喜怒无常了。 白郁不喜欢这样的人,让他想起前世某些蛮横不讲理的顾客,不过好在原主即将下线,他只需要再演一场戏任务便完成了。 白郁“那我该如何做” 系统“什么也不需要做,等组织通知就好。” 接下来的一周,伊尔利亚的上层都陷入了恐慌。 失踪的大公强势回归,而代大公理政的叔叔提亚不得不让出权势,暂避锋芒。 大公回归后,便开始着手料理落水一事,恐怖的大清洗让贵族人人自危,城西校场土地上的血没干过,王府管家和两位贴身男仆相继被处决。 而后,报纸便刊登了招聘启示,大公需要在民间选择几位家世背景干净,容貌端正,学识渊博的人,顶替被处决的管家和男仆。 虽然只是管家和男仆,但进入大公府,就自动获得贵族头衔,等日后退休养老,多少是个男爵,况且大公府锦衣玉食,报酬丰厚,引得人们趋之若鹜。 白郁彼时正躺在摇椅上看报纸,他随手翻页,笑道“这伊缪尔大公排场还挺大,搞得和皇帝选秀似的。” 而后,他也 接到了黑袍会的安排。 一份火漆封印的信件直接递到了家中,要求白郁前往城西教堂,白郁扣上礼帽,正装前往,再次被人抵着脑袋送到教堂中央,这回,他不再是参会的云云教众中的一员,而是直接和黑袍会上层面对面交谈。 他在带绸布的软椅上落座,对面的人穿着厚重的黑袍,容貌完全隐藏在了袍服之下,黑袍人的手放在桌面上,带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青金石戒指,他的手指枯瘦,手背皮肤褶皱,青筋突起,显然是一位老人。 老者嗓音干枯沙哑,像沙砾摩擦着口腔,他藏在暗处的眼睛打量着白郁,缓缓开口“渡鸦,我的好孩子。” 白郁起了一背鸡皮疙瘩,忍住一拳揍上去的冲动,彬彬有礼道您好,能与您见面,是我的荣幸。3” 老者颔首,为他推来一杯水。 66“和上次锤头鲨他们喝的一样,带毒,浓度更高些。” 和上次不同,现在剧情节点一清二楚,白郁马上都要死了,他还怕这个 医生拿起玻璃杯,一饮而尽,绅士地倒过杯口,像贵族在席间展示酒液已经喝完一样,抬手向老者展示,示意一滴不剩。 老者满意点头“渡鸦,我这里有个很艰巨的任务,想要交给你。” 他大致描述了任务,和系统说的大差不差,他要参与公爵府关于管家和男仆的选拔,而白郁没有贵族身份,没办法竞争管家,组织给他安排的岗位,是公爵的贴身男仆。 据老者描述,黑袍会将打理好了一切,白郁会顺利通过初试和复试,直接来到公爵面前,参加最后的亲选。 会面最后,老者用他枯瘦的手拍了拍白郁的肩膀“好孩子,公爵喜欢年轻英俊的青年,而整个伊尔利亚,没有比你更英俊的青年了,他一定会特别喜欢你的。” “” 不,公爵会叫亲卫,直接将他拖进牢里,然后枪毙。 白郁带着尬笑点头,心中无语,而66已经提前开始庆功了。 系统欢呼雀跃“宿主,最后一场戏了,我们加油” 第 67 章 找死 随后,黑袍会临时抱佛脚,对白郁进行了为期一天的男仆特训。 白郁“。” 他粗略学习了如何优雅地端盘子,如何欠身行礼,最后在黑袍会的操作下,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顺利通过一面二面,杀到了终面环节。 终面,就是由公爵亲自来面。 当天早上,黑袍会精挑细选了一套装备送给白郁贴身挺阔的纯白衬衫,黑棕格纹的马甲恰好能勾勒出医生的腰线,笔直的西装长裤也刚好贴合医生修长笔直的腿,还有一枚缎面领结。 白郁甚至从西服西裤中抽出一顶假发发片,黑线道“这是什么东西” 66“是男仆管家必备的长发发片啦,中世纪的吸血鬼电影宿主你看过没有那些漂亮吸血鬼爵士们勾引少男少女时会将黑长直的头发束成低马尾,用发带绑缚起来。” 白郁“。” 他问系统“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兴奋” “” 系统扪心自问,他似乎被上一代制服控宿主带出了奇怪的属性。 66心虚地晃来晃去“没,没有啦。” 它躲闪到一边“宿主试试吧。” 白郁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站在了穿衣镜前。 66完全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他的宿主很合适,但不知道这么合适。 这套服饰天然带着冷淡禁欲的味道,而白郁气质本就偏冷,衬衣衬裤这么一穿,袖箍系上手臂,衬衫夹扣上大腿,修身挺阔的马甲外套裹住的身材比男模还要修长,再配合黑长直束成的低马尾和银丝眼镜,更是将高知禁欲的气质拉到顶峰。 活脱脱一个电影里走出来的中世纪高冷吸血鬼管家。 66“宿主我可以拍照吗” 食色性也,66也是喜欢好看宿主的。 白郁侧身整理领结,镜中人眸色冷淡“随你。” 系统开心地绕着他飞了一圈,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白郁“怎么了” 66“我在想,宿主明明这么好看,伊缪尔大公怎么会看不顺眼呢,他是不是眼睛有问题” 白郁哑然“也许吧” 下午的时候,管家与男仆的选拔终于到来。 白郁与其他几位候选人步入等待厅,厅中已经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在等候,是公爵府已经退休的老管家,被临时抽调回来。 白郁粗略一数,进入最终选拔的大概有十个,都是面容端正清秀,举止得体,教养良好的年轻男子。 老管家清癯瘦骨,腰板笔挺,穿燕尾服打领结,是位英伦风的老绅士,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开口道“首先,恭喜诸位过五关斩六将,成为公爵侍者的备选,其次,公爵府有几个禁忌,希望诸位铭记。” 在场所有候选人都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伊缪尔大公脾气不 好人尽皆知,谁都不想在第一天惹出事端。 除了白郁。 他就是来走个过场,马上就要下线,根本不在乎什么禁忌,但所有人垂首听训,他便也垂首,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老管家“第一,公爵府邸有严格的功能划分,男仆活动的区域有限,请不要随意走动,府中有一片禁区,万一走到府中禁区,杀无赦。” 众人躬身称是,白郁敷衍点头。 老管家“第二,大公不喜欢人近身伺候,也不喜欢与人皮肤接触,请注意这一点,尤其不要仗着年轻漂亮,做些不该有的黄粱美梦。” 白郁“” 都是男仆,仗着年轻漂亮做什么 66“伊尔利亚民风开放,与古希腊城邦时代类似,很多贵族有饲养男性宠物,甚至与同性结为契兄弟的习惯,而且这些宠物地位不低,当君主厌倦被放归出府的时候,往往能获得爵位、宅邸和丰厚的钱财,他在警告你们伊缪尔大公讨厌别人近身,不要试图爬大公的床。” 候选人们面面相觑,鹌鹑似的低下了头。 白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随便听听就罢。 系统嘀嘀咕咕“不过大公脾气都那么差了,到底谁想爬他的床啊,一言不合就杀人,都该躲得远远的才对吧” 它戳戳白郁“宿主,你说是不是” 系统如今已经不怕白郁了,但和前两任宿主不同,白郁话少,要主动问他,他才愿意多说。 白郁于是道“确实。” 老管家停顿片刻,又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公爵厌恶猫,请不要在他面前谈到宠物猫,不要说你们养了猫,或者提到任何与购买,喂养,出售猫有关的话题,明白吗” 这一条老管家刻意加重了语气,显得十分严厉。 候选人噤若寒蝉。 66评价“连可爱的小猫都不喜欢,这公爵是真的有病吧宿主你说呢” 白郁这回真情实感的附和“确实。” 老管家吩咐完了所有注意事项,将所有候选人排成一列,让他们规规矩矩站好,又道“等会公爵来,你们先低头,不要直视公爵,公爵叫你们抬头,你们再抬头。” 66点评“破事真多,我前一个宿主林某当皇帝的时候都没这么多破事,宿主” 白郁“确实。” 他们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交流,而后又站着等了十分钟,66等的无聊,问白郁要不要看电影,白郁随便他,系统便自顾自地选了部战斗片,劈里啪啦的放了起来。 莫约十五分钟后,战斗片播放到第一场打戏,男主抽出短刀,而门口传来了高跟踏地的声音。 不能抬头,白郁只有看地,入目转进来一双高筒皮靴,靴筒上一圈的铆钉和环扣,镶嵌着名贵的红蓝宝石,匠人用织金细线勾勒出繁复的图案,单是这一双靴子,便价格不菲。 老管家躬身俯首“大公。” 伊 缪尔大公迈步进来,白郁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平稳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却忽然一顿,连脚步也停住了。 老管家“大公,这便是贴身男仆筛选最后的参选人员了,请您过目。” “” 沉默。 老管家“大公” “嗯。”伊缪尔很轻地应声,强行将视线从某个人身上移开,在主座上坐了下来,很轻地捻了捻手指。 今天的医生,有些过于好看了。 医生脱下了常穿的风衣那风衣过宽的版型遮掩了他的好身材,换上了修身的西裤和马甲,这一身搭配很好勾勒了身体的所有线条,医生的身材修长健美,宽肩窄腰,胸部的弧度饱满流畅,臀腿被完美地包裹在硬挺的布料下要知道,伊缪尔曾不止一次趴在那双大腿上睡觉,他清楚的知道那里的肌肉是如何的匀称漂亮。 再往上看,医生的面容过于英俊,即使在一群清秀的男子中也鹤立鸡群,他的窄框眼镜恰到好处地架在鼻梁上,显得高知又禁欲。 简直是完美的装扮。 公爵静静地看着他,从不知道医生还有这副模样。 他捻着指尖,有种凑上去蹭一蹭的冲动。 直到管家再次提醒,伊缪尔才垂下眼帘,仓促地打量了一下衣着来得匆忙,没有仔细打扮,好在大公的衣服本身足够尊贵,而伊缪尔对容貌也足够自信。 大公缓缓开口,目光定定落在某处“右手边第三个,抬头。” 正是白郁。 白郁抬起眼睛,直视大公,他来自二十一世纪,并不将伊尔利亚的大公视为多么凛然不可侵犯的存在,只是礼貌地微笑。 66搓手“来了来了” 一进门就点白郁,可见大公确实看白郁不顺眼,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公爵莫名暴怒,然后命令亲卫将白郁拖出去处死。 一切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可是伊缪尔大公并没有暴怒,他当着白郁的面,忽然理了理头发,将碎发别到了脑后,露出完整的容颜。 都说伊缪尔大公是个漂亮稠艳的大美人,白郁如今一见,传言确实不假,漆黑的长发浓艳靡丽,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过来,像一片宁静而深不见底的湖泊。 但他也显然重伤才愈,脸色略显苍白,眉目并不舒展,透着阴郁的病态。 公爵走下了座位。 鞋跟叩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伊缪尔大公步履优雅平缓,如一只走着猫步的猫,他缓缓走到了白郁身前,又状似不经意地擦身,从医生面前路过。 大公希望能从白郁眼中看见惊艳。 伊缪尔自负容貌,整个城邦的人都知道大公,白郁是唯一一个公开说他丑的。 但白郁毫无波动。 医生对人类没有什么兴趣,甚至有轻微的脸盲,他只喜欢毛茸茸。 66看着公爵在他们面前转来转去,就是不进入正题,它有点急了,电 影都看不进去了“转来转去的搞什么玩意呢能不能快点啊。” 白郁“确实。” 他累了。 旁边的老管家倒是看出了几分门道,见公爵明显对眼前这个清俊好看的男人起了兴趣,他连忙送上一本资料“这位是白郁,西克街的医生,克米亚医学院毕业,履历很漂亮。” 公爵信手翻看,是医生的详细资料,右上角甚至还有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医生漠视前方,和如今一样冷淡。 伊缪尔“医生,根据这份履历,您的工作和收入都很好,我能否问一下,您为什么要来应聘男仆呢” 当公爵府的男仆当然有很多好处,首先退休后可以获封男爵,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其次有数不清的钱财,如果得到公爵信赖,还可以进入伊尔利亚的权力中心,体会到执掌一切的快感。 但伊缪尔觉得,医生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医生的生活简单规律,早晨看报睡前读书,对不感兴趣的事情漠不关心,伊缪尔估计着就算把爵位捧到他面前,他也不在乎。 白郁“” 为什么来应聘当然是系统和剧情要求的。 66抓狂“怎么还有附加题呢原书没说这茬啊” 真实的原因实在无法告知,医生微微沉吟,扯了个还算靠谱的借口“当医生收入微薄,我要供养家庭,经济上捉襟见肘,恰巧看见招聘启事,于是便来试一试。” 伊缪尔微顿。 收入捉襟见肘 他明明留下了红宝石,医生没看见吗 大公托下巴,想着如何再不动声色地送点钱,他面上神色不变,又翻了翻手中资料,问道“医生,我看你没有结婚,没有亲眷,资料显示您无不良嗜好,所以也没有情人,对吧” 问到这里,伊缪尔捏着袖子,居然有轻微的紧张。 白郁“是的。” 伊缪尔抬起茶盏,这茶盏是东方贸易来的瓷器,洁白如玉,很是昂贵,他小抿一口“您的收入也尚可,在不需要供养家庭成员的情况下,钱财不够花吗” 白郁“我其实有两个家庭成员。” 伊缪尔眉头一跳。 还不等他多追问,白郁已经冷着一张脸,将公爵府的禁忌直接说了出来“我养了两只流浪猫,一只玳瑁一只虎皮,很能吃,每顿都消耗很多的肉,我快养不起它们了。” 反正都要死,早点踩禁忌早点死,白郁也累了,他不想多耗,更不愿意陪个冷血无情的暴戾大公东拉西扯,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早点回去看书读报。 “” 一时间整个大厅噤若寒蝉,针落可闻。 老管家面皮抽搐,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怎么如此大胆,而其余候选人更是面露惊诧,个别甚至后退一步,拉开了与白郁的距离。 而伊缪尔大公手指一颤,昂贵的杯盏从手中滑下,跌落于地,四分五裂。 大公咬住后槽牙,皮笑肉不笑,意味不明地重复“哦,两只猫,一只虎皮一只玳瑁,是吗” 第 68 章 好乖 一瞬间,大公的眼神冰冷至极。 白郁丝毫不慌,从容道“对。” 他甚至好心的补充“都是很小的小猫,虎皮是哥哥,玳瑁是妹妹,都长的很漂亮。” 哥哥,妹妹 不过几天时间,叫得如此亲昵。 还都长得很漂亮能有多漂亮 伊缪尔的指甲掐住手掌,几乎控制不住表情,他勾了勾唇角,露出虚浮的讽笑,挑眉道“哦,看样子医生很是喜欢这两只小猫了。” 白郁平静“当然。” 公爵指尖用力,茶盏又碎了一只。 全场一片寂静,众人纷纷低头,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你来我往,针锋相对,白郁每说一个字,老管家的额角就跳一下,这位老绅士素来的涵养都喂了狗,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连忙出声打断“白郁,还不住口” 他强行介入了公爵和白郁之间,陪笑“公爵,这人新来的,没怎么教过,不懂规矩,我这就把他刷下去,您挑挑其他的,挑其他的,其他都是些懂事的。” 说着,管家扣住白郁的手腕,想要强行带他脱离现场,结果还没走两步,伊缪尔大公冷不丁道“等等,我让他走了吗” 老管家一顿,放开了手,心中暗叹“帮不了了。” 其实他要白郁离场,也是避开大公发怒,省的白郁被处罚。 大公从座位上踱步下来,走到白郁面前,与他平视,好好打量了片刻,而后抬起手,朝医生伸去。 66浑身一凛“来了” 系统的警戒拉到最高,随时准备屏蔽宿主感知。 而白郁不偏不避,冷淡迎着公爵伸来的手,他以为那会是个巴掌或者什么,结果伊缪尔的手指点在医生前胸,从衣服上拔下来一根猫毛。 白郁“。” 衣服粘毛是多猫家庭的通病,打扫的再勤快也抵不住毛毛乱飞,一到换毛季漫天飘蒲公英,这根毛应该是他试衣服时不小心沾上的。 大公冷白的手指捻着猫毛,放在眼下打量,湖蓝色的眼睛泛着冷光,像是淬炼好的琉璃,他细细观察着那根毛,如同在打量塑封袋里的物证。 金棕色的,不长,应该是短毛猫。 伊缪尔眯着眼睛“这是玳瑁的毛还是虎斑的毛” 白郁“” 他微妙停顿片刻“虎斑,我们家玳瑁的颜色深一点。” 我们家玳瑁 伊缪尔又开始咬后槽牙。 老管家将大公变幻莫测的神情看在眼里,擦了擦额头冷汗,谨慎开口“大公,这遴选” 伊缪尔冷笑一声,将白郁的档案咔哒一下合上,丢回老管家怀里“就他吧,家中两只猫,上有老下有小,又工资不够的,可别把小猫饿着了,到时候邻帮说我们伊尔利亚饿殍遍地,连只猫都养不起。” 老管家“” 白郁“” 66“” 系统“这不对吧不是这个走向啊” 大公这话夹枪带棒又阴阳怪气的,在场谁都没听懂他想干什么,连资格最深的老管家也一头雾水。 好在老管家反应极快,瞬间应和下来,点头道“确实是好人选,白先生是医生,刚好可以帮您调理调理身体,半夜有个头疼脑热的,找他也方便,我这就将他的名字记下,那您看这另一位的人选” 贴身男仆要选两位,需要轮班。 伊缪尔兴致缺缺,随手翻了翻简历,指了个站在角落的青年。 遴选草草结束,管家捏了把汗,朝大公欠身行礼,正要将所有人带下去,伊缪尔又道“白郁留下。” 白郁回头,公爵正在低头翻简历,并没有看他“留下陪我吃饭。” 声音莫名有些闷,很不开心的样子。 老管家“这” 他怕白郁再语出惊人,把公爵气个半死。 但是伊缪尔只垂眸喝茶,没有改变心意的想法。 老管家只好道“好,晚膳马上就到,您稍等片刻。” 他带着其他候选人鱼贯而出,一时间,整个大厅只剩下了白郁和伊缪尔。 66已经完全糊涂了,它愣愣地问“什么情况” 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66戳了戳白郁“那你要留下来陪公爵吃饭吗” 白郁“我也只能留下来了吧” 最后的剧情节点没有完成,白郁现在走不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伊缪尔公爵没有暴怒,但他们还有完成任务的机会。 求生难,求死还不容易。 公爵喜怒无常,公爵府的禁忌又多,在他身边当贴身男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碍了眼,被拖出去处决,白郁并不惊慌。 66镇定下来“也是,不急于这一时。” 白郁在公爵对面落座,伊缪尔翻完简历,也不看他,只注视着地面冷淡开口“伊尔利亚的医生们很少养猫,因为猫毛会污染手术室,医生,你为什么要养猫” 公爵似乎对白郁的猫耿耿于怀,三句话不离猫。 白郁是个兽医,他本来也不可能给普通居民看病,并不在乎手术室有毛,只是冷淡道“路上看着可怜,捡来的。” 准确来说,找团子的路上捡来的,但这些细节就没必要告知公爵了。 伊缪尔又开始咬牙了。 又是捡来的,他也是捡来的,医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同情心泛滥。 公爵不阴不阳地哦了一声“流浪的野猫啊,那应该好养,医生平常喂他们什么” 白郁抬头看他一眼,眸中冷色更甚“早市的羊奶,鱼肉牛肉切碎,有时喂点青口贝。” 虽然确实是流浪猫,但医生并不喜欢公爵居高临下的口气。 大公苍白的手指 咔擦按住木桌边缘,指甲几乎要陷入木料之中。 羊奶,牛肉和青口贝,居然和他吃的一模一样 医生随便捡什么猫都是这个待遇吗 甚至,甚至还为了那两只猫对他放冷气 大公漂亮的眉头皱起,不满地捏住了桌角。 不多时,侍者端来数个盘子,里面的餐食摆盘精致,不少勾芡浇着一圈糖浆,还有些并没有加热,白郁一眼扫过去,猜测伊缪尔公爵嗜好甜品和冷食。 他在公爵对面落座,仪态优雅地执起刀叉,而后开口“大人,恕我直言,以你的伤势,最好多吃优质蛋白,以及虾皮紫菜一类含锌、和贝类豆类等含铁的食物,像今日这样生冷甜腻的食物请务必少吃。” 伊缪尔公爵重伤初愈,脸色惨白,即使身上缀着各色宝石,也难以掩盖他的困倦疲惫,这样的病患不该吃今天这样的食物。 白郁移开视线。 事实上,如果在前世见到伊缪尔,白郁会建议他起码休息两个月,再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大公明艳的面容下是藏不住的憔悴,那场刺杀显然伤及了根本,必须好好调理,否则,这位年轻的大公恐怕会油尽灯枯,英年早逝。 白郁语调不怎么客气,不像男仆对着大公提建议,而像医生对着病人开医嘱。 66“宿主干得漂亮” 医生又在找死。 对公爵的饮食指手画脚显然是个找死行为,虽然这样做对公爵身体有利,但伊缪尔大公自负又阴晴不定,白郁不想将战线拉的太长,他希望伊缪尔大公尽快厌恶他,然后将他处决。 说罢,白郁放下刀叉,安静地注视着公爵,等待着他的反应。 伊缪尔大公没有什么反应。 他本来皱着眉头纠结猫咪的事情,骤然听见白郁这样说,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孔居然浮现出微笑,而后低头吃饭,含糊道“嗯。” 他当猫的时候,医生也是这样的,因为第一天不能多吃,强硬地端走了团子的鱼肉糊糊和盆盆奶,伊缪尔虽然不开心,但知道医生是为他好。 “” 白郁眉头微皱,出于职业习惯,还是补充道“大人如果愿意,我可以写些食疗的法子,交给厨房。” 伊缪尔埋头夹菜,避开了白郁点名的几道菜“嗯。” 乖的不行。 一餐饭用完,已经到了月上枝头的时候,男仆有为期一月的培训时间,而培训人就是老管家,这位老者正等在门口,打算将白郁带走。 白郁心道“麻烦。” 他并不想学什么男仆礼仪,但现在除了跟着管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白郁站起来“请吧。” 但是公爵放下食物,优雅地擦了擦手,说“白郁不需要学礼仪。” 礼仪的目的是规范行为,让仆人的一举一动足够赏心悦目,以此取悦主人,但白郁已经足够赏心悦目了,伊缪尔一点不想离开他,只想赶快把他放到视线 范围内,最好是同一个寝殿中。 在大公府的这几天,伊缪尔总是半夜惊醒,失血让他手脚冰凉,还时常陷入梦魇,刀口虽然愈合,却时不时隐痛,公爵独自辗转难眠,夜中惊厥颤抖,一天只能睡上几个小时,加上一堆的公务需要料理,食不下咽的,他的精神略显萎靡,反而不如刚回来的时候好了。 那滋味,真的很难受。 伊缪尔无比怀念被医生抱在怀里睡的时候了。 医生的体温将被子烘的暖呼呼的,医生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脊背,顺着毛毛往下摸,让人觉得很安全。 现在当然没法和医生同床共枕,但公爵的男仆需要睡在主人隔壁的房间,到时候开着门,伊缪尔夜里辗转难眠的时候,就能听见医生规律的呼吸,如同他还躺在身边,将小猫护在怀里。 想想那个画面,梦魇都稍安了。 大公垂眸,居然露出了笑容,和平常的讽笑冷笑不同,这个笑容温和有恬淡,如同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管家一顿“不需要礼仪训练” “对。”伊缪尔道,他正要吩咐白郁立刻上岗,今晚就搬到他对面,白郁忽然出声,抢白道“那我能回家一趟吗” 管家已经被这个大胆的年轻人弄得无语了,他血压飙升,心脏骤停,刚要厉声呵斥,却听身旁的伊缪尔大公缓缓开口,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可以,你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我可以吩咐其他人帮你拿或者你有其他不方便的地方,也可以说。” 他真的很想和白郁一起睡,哪怕不能一张床,隔着房门也是好的。 白郁却道“没有东西拉下。”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继续挑战大公的底线“只是我的猫应该饿了,我想回家喂猫。” 咔嚓 管家胆战心惊地抬头,看见大公手里最后一个杯盏也裂了。 方才还温和恬淡的大公瞬间表情阴郁,他露出一个假笑,旋即阴恻恻道“是吗先生,我忽然改变了主意,您还是去和管家学礼仪吧。” 第 69 章 资料 医生走后,伊缪尔在卧房中辗转难眠,坐立不安。 大公望着窗外一轮月华,心道“我是不是做得过分了” 公爵府的教习严厉,对男仆的礼仪要求很高,一个动作反反复复教,训练到后半夜也是常有的事。 以医生的性格,能忍受吗 他会不会觉得浪费时间,再也不愿意来公爵府了 伊缪尔迟疑,医生是他的救命恩人,让恩人做男仆,还逼他学习礼节,似乎确实有点过分。 就在他纠结之际,窗外忽然传来规律的鞋跟踏地声,银发老管家步履匆匆,径直朝公爵卧房走来,伊缪尔一顿,心道“来得正好,要不和老管家说说让他稍微放点水。” 总之,在前半夜把医生放回来。 伊缪尔正要开口说话,却见老管家满头冷汗,急急道“大公,您刚刚选中的那位男仆,那位男仆” 他年老体弱,又跑了两步,说话喘气,伊缪尔豁然站起来“白郁怎么了” 老管家“他说要喂猫,直接走了。” “” 大公面无表情地捏住茶杯“走了” 老管家擦了擦额头冷汗“这事儿怪我考虑不周,他选上男仆,我就将公爵府出入的令牌给他了,然后吩咐他和另一个人原地等候教习老师,结果他拿着令牌,直接从府中离开了,还” 伊缪尔“还什么” 管家不敢抬头“还在茶盏底下压了张字条,说明去处。” 伊缪尔胸膛起伏“字条呢” 管家恭恭敬敬地呈上。 伊缪尔认识白郁的字迹,医生的字和他本人一样干净飘逸又清冷疏离,这是张贴在药上的便签,被医生随手扯下,用快断墨的水笔写着“晚安阁下,很抱歉不告而别,但诚如您所说,家中有两只幼猫需要哺育,我去去就回,等喂好小猫,自当向您认罪。” 咔嚓。 管家面无表情的默记茶杯损耗1,列入下月采办计划。 伊缪尔胸膛起伏,冷笑道“好啊,真是好极了。” 管家眼看着大公走到了气疯的边缘,连忙道“公爵,这位仆人实在不知好歹,做出这等有违礼数事情,不如先将他除名,再关入牢中教教规矩,然后” 伊缪尔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他死死按着茶盘,只顾着咬牙“好啊,深更半夜,宁愿步行回家,也要喂猫,我真想知道是两只什么样的小猫,如此的讨人喜欢。” 管家“” 虽然都是生气,但公爵生气的点怎么有点不对呢 伊缪尔在卧室中踱步,在一片安静中,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骤然扭头“你们亲卫的调查报告呢” 管家“您选定候选人的时候,就已经派出去调查了,请您稍等片刻,最迟两个小时,就会有结果。” 公爵微微颔首,今晚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表 情。 管家小心试探“那是否要我这边派人处罚白先生” 伊缪尔冷笑“不需要你们动手,我亲自来,不是说向我认罪吗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认罪。” 白郁独自走在伊尔利亚的大街上,月光将他的背影拉的老长。 自打公爵归位,调用了大批守卫夜间巡逻,和混混们收敛不少,虽然街巷中依旧有火拼和械斗,却没人敢在中央大街动手了,现在这里挺安全。 66提心吊胆地盯着月光照不到的暗处,总觉得哪里会冒出来一个守卫将宿主击倒在地,它心有余悸“我们就这么走了” 白郁反问“不然呢” 医生向来拎的很清楚,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是让公爵下令处决他,需要获得的是公爵的厌恶,而不是公爵的喜欢,在这种情况下,认真当男仆是一件负收益的事情。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去给虎斑和玳瑁喂盆盆奶。 66“也是。” 白郁其实在家中放了足够的食物和水,供虎斑玳瑁食用,一楼留了小门,如果医生迟迟不归,它们还可以重新回到街上。 所谓喂猫,只是惹公爵厌恶的一个借口。 白郁步行到诊所门口,看见信箱满了,便打开信箱,想取今天的报纸。 原主定了报纸,报童每天早上投递,后来白郁也养成了每日读报的习惯但,今天遴选太早,没来得及取。 结果刚打开信箱,忽然有封信落了下来。 伊尔利亚技术落后,许多消息的传递依然依靠邮寄,但原主显然是个性格孤僻的人,自从白郁穿过来,他的信箱一直空空如也,从来没有东西。 白郁俯身将信件拿出来,这是一份印刷广告,写着中央大街某家酒馆开业,印制者显然选了最便宜的印刷方式,字体有的粗有的细,个别字迹还模糊不清,66扫了一眼,打了个哈欠“看来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白郁却将那信件从头看到尾,而后平铺在了书桌上,用玻璃压住了。 他道“我前些日子去了打印店,劣质打印机漏墨不是这个漏法,这信是故意这么写的,66,对照黑袍会的密码,尝试解析。” 白郁之前打印了些寻猫启示,可由于原主的身份和伊尔利亚混乱的局势,他有所顾忌,最终还是没有贴出去,如今就锁在抽屉中。 66一顿,旋即飘到桌子上空,仔细对照,这才发现那印刷看似凌乱,其实藏有规律,恰好和书中对应,系统一一比对解析 “嗯,写的是渡鸦,听闻你已顺利通过考核,进入公爵府,可喜可贺,据悉公爵府花园地下有一处禁地,管控严格,擅入者死,其中或许涉及到大公的秘密,请前往探查,任何结果,请在下月15例会日向上汇报。” 白郁“禁地” 他想到老管家也曾提醒,不能在公爵府乱走,否则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原主在遴选当场就死了, 没有接到任务,这任务倒是落到了白郁头上。 医生随手夹起纸条,两下撕了个干净,等撕成无法复原的碎纸片,才冲进下水道中。 66好奇“宿主,您做吗” 白郁“做不了,我活不到下月的例会。” 他拿出新鲜的红肉,这是虎斑和玳瑁的食物,而后放置在砧板上,细细切好“伊尔利亚的公爵显然没有这么好脾气,我中途出府,他应当生气至极,我想我的死期,就该在今天了。” 说罢,白郁继续切糊糊。 虎斑和玳瑁正挤在一起睡觉,听见响动,远远凑了过来。 或许是被白郁救下的缘故,这两只野猫并不怕人,回来第一天就对着医生翻肚皮,医生熟练地挨个撸了撸下巴,任由它们围着厨房喵喵叫,而后端出食物,放它们自由进食。 两只小猫欢快进食,白郁则系好围巾,准备返回公爵府。 此时天色快亮了,大公的起居室却依旧灯火通明。 伊缪尔大公事务繁忙,经常通宵处理公务,倒也不算罕见,但此时大公稠艳的眉目低垂,气压低的可怕,管家和亲卫侍立一旁,居然没人敢说话。 在他的书案上,放着亲卫的调查报告。 黑袍会的手脚很干净,没留下什么破绽,仓促之中,亲卫也没能查出什么,只有基本概况。 大公在看白郁养的两只猫。 两只猫都是野猫,在诊所上窜下跳,有心人从窗外路过,就能画下它们的样子。 伊缪尔挑剔地看着书页。 画画的亲卫画工一般,将玳瑁虎斑画成了两只黑煤球,看上去又黑又傻,只是两只毫无可取之处的流浪野猫,伊缪尔矜持地对比一番,自觉得胜过它们千倍万倍。 伊缪尔斜睨着画卷“它们丑吗” 管家“” 亲卫“” 他们面面相觑,然而在场没有其他人,只能是问他们。 两位伊尔利亚的上层精英人士一齐低头“丑,丑的。” 在伊尔利亚,纯色一直比杂色尊贵,贵族也多饲养白猫黑猫,虎斑和玳瑁的毛色就决定了它们不讨贵族喜欢,从这种角度而言,确实可以说丑。 同时,白金色也胜于混色,无论从毛量还是任何角度,伊缪尔都比它们好看。 然后公爵就更生气了。 从每日医生采购的食物来看,白郁对小猫们一视同仁,喂的食物种类相近,份量相近,团子居然没得到他的半点偏爱。 伊缪尔开始挠书桌。 虽然没有爪子了,但这是他的习惯。 管家和送资料的亲卫冷汗涔涔,看着大公对着毫无信息的两只猫的画像左看右看,又对后面的一大打资料熟视无睹,就是不翻页,表情晦暗难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郁就在这种情况下迈入公爵府。 他丝毫没有做男仆的自觉,刚迈入房门,便脱下风衣,悬挂在衣架上 ,而后诚意缺缺地对大公行礼“事出突然,不得以离开片刻,请大公宽恕。” 管家和亲卫又开始冒冷汗。 伊缪尔挑眉,准备定格在了白郁的领结上。 医生撸猫了,蹭了新的猫毛。 在拥有了公爵之后,居然还去撸这么丑的两只小东西。 心头无名火起,伊缪尔越发阴阳怪气“白先生,这公爵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好自在啊。深更半夜不在公爵府睡觉,回家喂猫,您应聘男仆做什么” 白郁冷淡道“请您恕罪。” 伊缪尔“如果我不接受呢” 白郁“那请您责罚。” 医生的口气轻描淡写,满不在乎。 伊缪尔垂眸定定看着他,忽然笑了,湖蓝的眸子冷的像极地冻住的冰海“责罚,你知道公爵府都有些什么责罚吗” 伊尔利亚在进入工业文明后废除了酷刑,可作为公爵,他总是有特权的,中世纪欧洲的刑罚不逊色与任何地方,什么针板钉床玩出了花,这也是伊缪尔如此生气的原因但凡公爵不是他,白郁敢这样做,已经惨死千百回了。 伊缪尔冷哼一声,翻过书页“管家,你和医生说说,有什么处罚” 管家躬身称是,而后开口。 66目瞪口呆地听着。 公爵府的手段摘录出来,完全可以编一本满清十大酷刑。 白郁倒是表情平静,他选修过欧洲史,对这些有所耳闻。 伊缪尔心烦意乱。 他本来也不可能在医生身上用这些手段,只是气得狠了,就想吓吓他,叫他知道厉害,逼着白郁冷淡的脸上露出些别的表情,可听到一半,白郁还没怎么样,他自己先难过了。 医生,会不会觉得他很凶暴 公爵烦躁地翻动资料,将薄薄一本翻的哗哗作响,翻到某处时,却忽然一顿,停住了手指。 那是打印店老板的一句证词。 “白先生曾经光顾我们打印店,要求打印一份呃,寻猫启示。” “他想要寻找一只白金色的矮脚小猫,湖蓝眼睛,据说是他的宠物,白先生在启示上说,如果有知情人,他愿意一枚红宝石作为报酬。” “贴没贴那我就不知道了。” 伊缪尔手指停在那一页,久久没有翻动。 医生找过他吗 为了找他,愿意付出一枚红宝石作为代价 大公有点想晃尾巴了。 但他现在没有尾巴,只能矜持地交叠双腿,打断管家滔滔不绝的介绍“医生,我看资料,你还有一只白金色的小猫” 正在介绍烙铁的管家“” 白郁淡然“是的,但是走失了。” 他的表情太过冷淡,让大公不知道医生是否在伤心,伊缪尔托着下巴,湖蓝的眼睛审视着医生,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那只小猫,你喜欢吗” 第 70 章 卷宗 白郁挑起了眉头。 他不知道伊缪尔大公骤然提起团子是为了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事,便平静道“这似乎和公爵您没有什么关系。” 伊缪尔先是一愣,而后冷笑一声,不阴不阳道“倒也没什么,就是我看你养的虎皮和玳瑁都怪丑的,想知道医生的审美是不是一直这么差,否则你当了男仆,我怕我府中的采办的物件都变难看了。” “” 白郁还没说话,大公的手指滑过书桌,捏住了唯一一个完好的茶杯,不经意道“那只白金色的小猫,总要漂亮一些吧” 66戳了戳白郁“宿主,他在干什么,和你小学生吵架吗” 怎么莫名其妙又前言不搭后语的 白郁思索“或许喜怒无常的人就是这个性格吧。” 在他有限的职业生涯中,还没遇到这么麻烦的人。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郁也不能推脱,他回想团子的模样,勉强评价道“很可爱。” 虽然白金团子确实很漂亮,但想着对方的小短腿,白郁张了张嘴,只说“很可爱。” 伊缪尔不满地挠了挠桌子。 他追问“很可爱” 就只是可爱吗 白郁却以为他在质疑,他敛住眸子,带了些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笑意“是的,很可爱。” 医生很少笑,他天生表情淡漠,可当那双墨色的眸子浮现笑意的时候,就如同冷寂的深潭荡开了一圈涟漪,伊缪尔微微滞住呼吸,又用爪子挠了挠桌子。 他还是小猫的时候,医生可没有在他面前这样笑过。 伊缪尔“真的很可爱” 白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特别可爱。” 可爱似乎不能和漂亮画等号,更不能和喜欢画等号,可伊缪尔奇妙地被安抚了,大公满意地捏了捏没有爪子的手,大发慈悲,终于决定不在纠缠这件事。 他露出笑容,挥挥手“我的问题问完了,白先生,去你的卧室休息吧,明天是入职第一天,我不希望我的男仆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 就这么轻飘飘的揭过了。 正准备将不知礼数的新男仆带下去管教的老管家“” 同样瞠目结舌的66“” 系统不满道“伊缪尔这都不发作” 它以为他们今天就能过完任务顺利下线呢。 白郁微微皱眉,他同样被大公不按常理出牌打乱了计划“有心理疾病的人可能是这样的。” 可表面上,他微微躬身,做足了男仆的礼节“好的,阁下。” 老管家将白郁带到住所,这里是建筑二楼,离大公的卧室不远,方便男仆们近身服侍,侍者们已经收拾好了,房屋靠墙的地方有张大床,床上悬着铃铛,系绳就在伊缪尔大公的卧室中, 管家将房间钥匙交给白郁,再次重复“先生,我很佩服您 的胆量,但我必须重申,公爵府中有禁忌,第一不能在花园乱走,第二不能提猫,第三不能和大公有身体接触,这三点,请您务必谨记,这回公爵不发作,不代表下次不发作,为了您的生命安全着想。” 白郁温吞地应了。 管家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退出了房间。 “唔,提到猫已经被证实没有用了,那剩下两条做哪个”系统激动搓手“宿主,我们接下来是去花园里乱走还是强行和大公发生身体接触” 公爵府现成的禁忌放在这儿,要找死逆着来就好了。 白郁一顿,黑线道“你能不能说话正常一点” 什么叫强行和大公发生身体接触 白郁“伊缪尔大公还在办公,我们现在见不到他,身体接触要等明天了。” 66“那我们要去花园里乱走吗” 白郁“去。” 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左右无事,不如出去走走,刚好他还背着黑袍会给探查的任务。 系统贴心地打出了公爵府的地图。 公爵府占地面积不小,建筑中间簇拥着花园和人工水池,水池里还奢侈地养了天鹅,现在寒冬腊月,湖水结冰,天鹅们冻得上了岸,都在湖边歇息。 地图上有一些小红点,围绕着公爵府转动,是巡逻的守卫,但花园附近反而不多。 伊缪尔大公喜欢清净,王府安保都布置在外围,几重大门重重防守,苍蝇都飞不进公爵府,可他的住所附近反而没有巡逻,这倒是方便了白郁。 他驾轻就熟,推开玻璃窗,径直翻了出去,在草坪轻飘飘落地,没有惊动任何人。 白郁拍拍风衣,向花园走去。 66翻看收集的报纸资料“根据伊尔利亚的传言,公爵府地下有一片无人涉足的土地,浇满了仇恨与鲜血,应该是指禁地吧” 夜晚的湖面寂静冷清,连个鬼影都看不见,他绕过瑟瑟发抖的天鹅,吩咐系统“66,开扫描模式。” 系统的扫描功能比白郁自己看强得多。 66切换功能,电磁波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片湖面,在系统极高功率的探索下,甚至能覆盖到地面十米往下。 片刻后,等白郁绕湖走了半圈,66忽然道“宿主,这里。” 系统屏幕闪烁着,显示出土地的切面图“显示湖底下有一片空旷的区域,像是地牢之类的。” 白郁“能找到入口吗” 系统“宿主你再扰着转一圈,我看看,嗯就是这里了。” 它在地图上标记了一处小小的空间,上头覆盖着草坪,草坪养护良好,似乎有专人打理,旁边还有个小洞,白郁估计大小,也就只能钻一只小猫。 他俯下身,扣住草坪边缘,摸索到了一个突起的拉杆。 系统“我刚刚看过,拉杆已经锈死了,这地方已经废弃,很久没人来了。” 白郁撩开袖子,在拉杆前 半跪下来,手肘用力 系统趴在旁边“哇哦,宿主你的小臂肌肉很好看嘛。” 白郁险些破功“闭嘴。” 医生看着清瘦,却是脱衣有肉的类型,力气还不小,他拉住锁扣边缘,手肘崩出青筋,锈死的边缘缓缓移动,不多时,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地下道口显露了出来。 系统漂浮在前方,自动充当了小手电的功能。 洞口有向下的铁梯子,同样锈蚀大半,白郁戴上手套防止刮伤,扶着楼梯往下走,莫约走了二三十阶,终于落地。 是一间间牢房。 说牢房或许不对,更像是笼子,成年人需要匍匐才能缩进去,栏杆也并不是监牢常用的竖排栏杆,而是网纹的铁丝。 像是怕什么东西从栏杆里钻出来,需要铁丝防护才行。 而绕过笼子,还有锁死的囚室,白郁在提着系统一间间看过去,却在最里间停住了脚步。 系统“这面墙” 这面墙上,是满满的抓痕,从上到下,密密麻麻,只需看上一眼,能叫人犯密集恐惧症。 这些抓痕很深,可是截面并不大,似乎是某种长而尖锐的东西,不像是人类指甲留下的痕迹。 白郁皱起了眉头。 这是猫的抓痕,还不是一只猫,得是很多只猫,经年累月痛苦绝望,才能在墙壁上留下这样多,这样深的痕迹。 66“宿主,你脚边有东西。” 白郁俯下身子,果然看见了个铁盆,他将铁盆拿起来,隐隐闻到了食物腐败的味道。 白郁“最迟三个月前,有人进来过,还在盘中放了肉类。” 66“可是入口锁死了,没有人能进来。” 只留下了碗那么大的入口,最多容纳一只小猫通过。 可是一只猫怎么会钻入这么深的地下,还在铁盆中放入食物呢 白郁毫无头绪,好在他本来也不是来解密的,只是观光客的心态,想要了解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就没过多纠结,只是再次抄起系统当手电筒,环顾起地牢的环境来。 在牢房之外,这里居然还有起居的场所,白郁甚至翻到了实验室和诊疗台,以及几卷没来得及搬走的卷宗。 他拂开卷宗上的灰尘,垂眸阅读。 “7月24日,俘虏公猫三对,母猫两对。” “8月30,母猫怀孕,我向公爵述说胚胎发育不良,可能存在畸形,但公爵还是决定留下它。” “6月17,母猫生产,体重64g,皮毛为白金色,由于基因问题,先天发育不良,骨骼心脏都存在不同程度的问题。” “” 琐碎而杂乱的记录。 66看得莫名其妙“伊缪尔公爵在这个地方养猫这里不适合小猫生活吧” 他们现在在湖水地下,既潮湿又阴冷,墙壁上还有霉菌生长的痕迹,小猫很容易猫藓,更何况这里没有阳光照射,任何活物生活在这里,没有两个月就要抑郁生病。 白郁“看这本卷宗记录的时间,不是伊缪尔大公,而是前一任公爵,应该是伊缪尔的父亲。” 小说背景中,伊缪尔并不是大公独子,他前面还有好几个哥哥,而伊缪尔不显山不露水,伊尔利亚的公民甚至不知道还有这位继承人,是伊缪尔使手段将哥哥姐姐杀了个干净,才登上公爵之位。 66嫌恶“难怪伊缪尔大公是个喜怒无常的变态,原来是家族遗传啊,他父亲看上去也很有病的样子。” 白郁附和“确实。” 他将卷宗收拢归位,再次环视一圈,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便原路返回。 等他从出口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66“走,我们去实行最后一项禁忌。” 和大公贴身接触。 第 71 章 旧闻 白郁从花园绕回大公寝殿,另一位男仆正守在门口,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白郁阁下,大公在睡觉。” 伊缪尔大公似乎也是个夜猫子,昼伏夜出的,晚上忙了一晚上,白天就开始蒙头睡觉。 这位和他一同遴选上的男仆名叫米勒,祖上有男爵爵位,也是伊尔利亚贵族世家之一,不过传到他这代,家族已经衰落了,这才将继承人推了出来,试图争取大公的宠爱,为摇摇欲坠的家族添砖加瓦。 从出身上看,米勒远好于经营无资质医馆的黑医生白郁。 白郁丝毫没有和他争宠的打算,干脆“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也一个晚上没睡觉了。 等白郁一觉醒来,恰好是大公府吃午餐的时间。 他梳洗过后,穿好男仆的制服,而后依照管家安排,给伊缪尔大公传菜。 大公显然刚刚睡醒,还没清醒过来,他湖蓝的眼睛雾蒙蒙的,浅浅糊着水色,此时端端正正坐在餐桌后,从白郁进来开始,视线便黏在了医生身上,他眉宇间阴郁的表情散尽了,就显得有点呆。 医生今天真好看。 男仆的制服有腰封,皮质的鱼骨勒出漂亮的腰线,低头的时候,甚至能从领口窥见胸前的沟壑。 医生的胸肌也很漂亮。 白郁“” 他站在一边,等候管家安排。 米勒则早来一步,他端着水盆,绞好毛巾“大公,请擦手。” 旋即,他试探性地伸向大公的袖子。 伊缪尔愣愣的,却在米勒即将接触他皮肤的时候陡然一抽手,旋即沉下了眉目。 老管家小声呵斥“退下,大公不喜欢别人接触” 米勒一咬唇,还是退下了。 白郁垂首站在一旁,心道“看样子这条戒律是真的。” 传说公爵讨厌提猫,可白郁都要把这个字说烂了,也没见伊缪尔把他怎么样,可见不是真的讨厌,但从他下意识躲避触碰来看,他确实讨厌和人皮肤接触。 66“宿主,机会来了。” 白郁顺手从米勒手中接过水盆,重新绞了毛巾,而后直直扣住了大公的腕子。 他半跪下来,制住大公的手腕,强迫伊缪尔摊开手掌,而后将热毛巾挤入了指缝中间,擦拭起来。 伊缪尔“” 医生的动作充满侵略性,强势且不容拒绝,捏着大公的指骨的动作像医生掐着病变部位,伊缪尔则像被主人提住后颈的小猫,他吓一跳,却只能顺从,而无法挣扎。 恍惚间,伊缪尔甚至以为他回到的诊疗床,被注射了麻醉,任医生捏圆搓扁。 可另一边,医生又是半跪的下位者姿态,似乎全然臣服。 大公头皮发麻“白郁” 白郁摊开手“另一只手也给我。” 伊缪尔“哦” 他下意识乖乖递过另一只手,却在热毛巾再次覆盖上来时起了一背鸡皮疙瘩。 如果是小猫形态,他已经炸毛了。 为,为什么医生说话他就直接遵从了 伊缪尔三观动摇,而白郁已经完成了男仆的全部工作,毛巾擦拭过指缝,手掌刻意相贴,水蒸气的热度弥漫上来,将皮肤蒸成了红色。 “” 大公定定看着摊开的手掌。 想要踩奶。 想要爪爪开花,然后踩奶。 想要爪爪开花,然后在医生胸上踩奶。 三个想法层层递进,这和公爵本人的意愿无关,完全出于猫咪身体的本能,可当伊缪尔意识到脑海里的想法时,他蹬蹬蹬地退了两步,不自觉跌坐在了椅子上。 到底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如果是小猫形态,他已经抬手给自己一巴掌了。 白郁诧异地维持着拿毛巾的姿势,看着大公跌回座位“嗯擦个手而已,反应这么大” 66趴在他肩头“伊缪尔看上去真的很讨厌被人碰诶,脖子耳朵都红透了,不会被气死了吧不过不过没关系,宿主,我已经做好帮你屏蔽感官的准备了。” 老管家看着他们互动,已经要厥过去了。 这一个两个都招的什么鬼男仆 他哆哆嗦嗦指着白郁“退下你也给我退下” 白郁拎起毛巾,正要离开,伊缪尔跌坐在椅子中,开口道“等等。” 他的表情依然惊疑不定,平日里微垂的眸子睁大了,白郁这才发现,大公有一双很像猫的眼睛。 睫毛长而浓密,眼形魅而上挑,显得倨傲而尊贵。 大公微微调整坐姿,重新优雅端庄地坐好了,才咳嗽一声,状似随意道“嗯哼,白郁留下陪我吃饭。” 白郁微微挑眉,没说话。 他坐在伊缪尔大公身边,多数时候都在自己吃饭,偶尔帮大公布菜。 餐桌上的食谱是白郁调整过的,少了很多生冷寒凉的食物,多加了蔬菜和软烂的肉类,伊缪尔有些挑食,白郁偶尔帮他布菜,冷淡道“你的伤口情况,多吃这些比较好。” 依旧是爱听不听的口气。 伊缪尔为难地看着盘子里的叶子,小猫天生不爱吃叶子,即使变会人了也一样,他偷偷瞄医生,还是勉为其难地叼了两口。 一小口一小口的咬,像是兔子在啃草。 白郁看在眼中,一时哑然。 不知为什么,这残暴而喜怒无常的大公居然让他想到了白金团子,小口啃菜的样子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有点可爱。 他不知为何,微微放软声音,提醒道“你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内外亏空严重,倘若不好好调理,迟早油尽灯枯,最好不要熬夜,公务放在白天处理比较好。” 这又是僭越的提醒,没有一个上位者喜欢听“油尽灯枯”这种话,但大公只是顿了 顿,便轻声道“嗯。” 还是很乖的样子。 医生顿了顿,出于对病人的责任“我可以看看你的病历吗” 伊缪尔轻巧的应了“回头送到你房间。” 白郁“好,如果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请尽管告诉我。” 他虽然是个兽医,但也修过基础医学,这点水平放在前世微不足道,没法治病救人,但在技术有限的伊尔利亚,他的建议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伊缪尔捏着刀叉的手指微微蜷缩“好。” 旋即,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大公垂眸看着盘中医生放下的蔬菜,出神的想“不舒服当然会不舒服,再过几天,又是那个日子了。” 服侍传说中挑剔的公爵吃完饭,医生全头全尾地回到了卧室。 两位男仆住在一个套房,两间分开的房间,中间有一个公用的客厅,米勒正坐在客厅沙发上,闷闷不乐地翻着报纸。 白郁脱下外套,视线扫过报纸,停在了某一条消息上。 “午夜酒馆的猫人歌女无故失踪,去向不明。” “本报记者快讯,前日因猫人歌女而爆火的酒馆午夜近日由于非法经营已被查封,歌女伊莉莎下落不明” 米勒的视线跟着他掠过报纸,同样停留在那行字上,玩味道“医生,你出生下城区,应该不知道猫女是什么吧” 米勒是落魄贵族,虽然落魄,却打心眼里瞧不起医生这类纯平民。 白郁不置可否。 事实上,这个午夜酒吧是黑袍会的聚会点之一,锤头鲨曾在聚会中提到过,他也曾提到过猫女。当时白郁以为所谓猫女只是普通歌女戴上猫耳朵猫尾巴供人玩乐,但听米勒的意思,并没有这么简单。 医生不动声色“确实从来没听说过,这猫女有什么玄机,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米勒嗤笑一声“你当然没听说过,这玩意很昂贵的,大多数还有基因病,娇贵的很,一般人饲养不起的,我也只是听说,没见过。” 米勒有意识给白郁显摆伊尔利亚上层贵族的生活,猫人在平民间不为人知,但在贵族中是公开的秘密“他们最开始是邻国培育出来的品种,用奴隶们做的实验,听说实验过程挺血腥的,能让奴隶身上出现部分猫的性状,比如猫耳朵和猫尾巴,看着很可爱,后来有人送了几只给前大公,也是前大公很喜欢的宠物。” “” 白郁眉头微跳。 伊尔利亚的人命不值钱,白郁来了这么久,多少知道些。可米勒用如此轻贱的口气,说“一只”“宠物”,好像那些活生生的人真的是什么椅子摆件一样的家具,让他觉得恶心。 白郁捏着茶盏的手指顿了顿,不经意道“所以那些人现在” 他想问那些人现在还在大公府吗,米勒摇摇手“我亲爱的医生,看样子你真的从未接触过上层社会,那 些东西不是人,是最下等的奴隶,他们是不在伊尔利亚法定公民的范围内的,即使被凌虐致死,也不受法律的保护。” heihei” 白郁想到了他曾学过的近代史,在工业的洪流滚滚向前之际,贵族们用腐朽的规矩捍卫着仅存的荣耀,以此保全家族的脸面。 米勒同样如此。 白郁没有和这种人争辩的打算,他拎起衣服,面带微笑,语调和缓,吐字清晰“行吧阁下,您的贵族礼节真是让我叹服至极,只是在您洋洋得意得踩在平民和奴隶身上享受贵族荣耀的时候,务必向上帝祈祷,不要有一天穷困潦倒,失了体面。” 说完,他径直推门而出。 米勒本只是想抬身份镇一镇这个土包子,被劈头盖脸浇了一顿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你” 医生说话从来直戳痛点,毒舌的很,而米勒是落魄贵族,最怕穷困潦倒失了体面。 白郁拎上风衣出门“傻叉。” 他难得骂了句脏话,且并没有收敛声音。 66害怕的缩了缩“宿主,不怕他报复你吗” 白郁冷淡道“公爵府中,他无依无靠,能怎么报复我既不敢下毒,也不敢做些什么,最多去和公爵争宠哭诉,让公爵厌恶我,但如果他有那本事,那不是正好吗” 他正愁没法惹大公厌恶。 66“宿主,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白郁“回家喂猫。” 他和米勒两人轮班,既然米勒想献殷勤,那他就多回家喂喂猫。 医生系好外套,扣上帽子,掩盖住男仆的装束,快步走出了公爵府。 谁也没注意到,伊缪尔大公就坐在对窗的书房中。 自从变回人类形态,从医生家回来,已经有快一个月了,下次异变期近在咫尺。 像从前的任何一次异变期一样,伊缪尔的身体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身体激素分泌失常,情绪多变,整个人焦躁不安。 每个异变期都很难熬,伊缪尔既要小心伪装身份,不让旁人看出尊贵的大公身体有异常,又要忍受骨骼肌肉的钝痛,所以在这个时期来临前,他格外想靠近医生。 在医生身边,他度过了有史以来最舒服的一个异变期。 白郁的指腹滚烫,按摩手法老道,待在他暖融融的被子里,所有的伤害都被隔绝在外,伊缪尔喜欢那种感觉。 于是,下午办公的时候,他悄悄挪动,移到了医生对面一间空置的书房。 米勒和白郁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他听在耳朵中。 他听见米勒的高谈阔论,听见他对猫人的评价,以及种种轻贱的言论伊缪尔面无表情,做到他这个位置,类似的话听过不计其数,奴隶也好,下人也罢,这些是伊尔利亚贵族间长久的共识,伊缪尔并不在乎。 可是一想到这些话被医生听见了,他还是忍不住挠了挠书案。 医生会怎么说呢 医生骂人了。 伊缪尔第一次听见他骂人,医生性格冷,嗓音也冷,就连骂人的时候,语调也是平稳且冷淡的,仿佛不是说脏话,而是在说什么专业词语。 性感的过分。 伊缪尔注视着他披上风衣,戴上礼帽,大步流星地起身离开,颀长的背影被阳光下被拉得老长。 大公无声地攥紧了手心。 他又想踩奶了。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72 章 飞机耳 白郁直接回了家。 他路过集市,拎上了两只小猫喜欢的吃的肉类,玳瑁偏爱鱼糊糊,虎皮爱吃鸡胸肉,白郁一样各拿了一点,旋即在路过牛肉摊口时微微停顿。 伊尔利亚生产力匮乏,在这个时代,牛肉还是很昂贵的肉料,一块抵医生几天的工资。 偏偏白金团子就喜欢吃牛肉,点点大的一只小猫,又金贵又难养。 白郁停了片刻,还是买下了一块。 他知道团子已经不见了,可心中还是存着微妙的期待,希望团子回家的时候,家里不要没有吃的。 白郁提着袋子走进家门,开始准备餐饭。 他完全没注意到,屋顶落下了一只小猫,轻巧地站到了窗台上。 伊缪尔抬了抬尾巴,爪垫迈着猫步,优雅地走到了隔壁另邻居的房顶上,而后抱着尾巴在瓦片上盘踞下来,他隔着厚厚一层玻璃,安静的注视着屋内。 其实在异变期之外,伊缪尔很少变成小猫。 伊尔利亚的大公不能是身份低贱的奴隶,由奴隶繁衍下的猫人不能当伊尔利亚的大公,这是整个上层的共识,伊缪尔一直小心隐藏着身份,一旦被戳穿,随时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但当医生骂米勒傻叉的时候,伊缪尔还是心动了。 公爵一个人在卧室转了良久,最终还是鬼鬼祟祟地变成小猫,从华丽的衣服里脱了出来,站到了医生的屋顶上。 他就是想来看看,看看那两只勾的医生三天回家两次的小猫,到底长什么样子。 虎皮和玳瑁都在厨房,正围着医生喵喵叫。 自从去了大公府,医生家的灶台不开火,已经停用了,刀具收好锁起,倒也不怕它们在这里乱晃。 伊缪尔则居高临下,矜持地看着它们。 都是杂毛野猫,没什么稀罕的。 虎皮和玳瑁可不知道隔壁屋顶有个同类,它们只知道厨房里有肉食的味道,马上要开饭了,于是焦急地转来转去,时不时用脑袋去撞白郁的裤脚,似乎在催促医生“什么时候好呀” 白郁“稍等一等,马上就好了。” 两只小猫捡回来时都伤痕累累,被锤头鲨吓的不清,白郁和它们说话,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 一窗之隔,伊缪尔咬住尾巴。 医生都没有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过话。 两只小猫都是长腿,和白金团子的小短腿不可同日而语,它们轻轻一蹦,便踩着米缸跳到了灶台上,在砧板边缘地窜动。 白郁把它们的脑袋扒拉开“我手上有刀,小心一点。” 虎皮被他直接推到了旁边,也不恼,轻轻喵了声,尾音拖的老长。 虎皮是只半岁大的妹妹,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撒娇,它似乎知道不能靠近拿刀的医生,便只是蹭在白郁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了医生的手,歪头小声试探“喵” 想要吃。 白郁叹了口气。 小猫在他这儿养了几天,已经从瘦骨伶仃养出了婴儿肥,此时眼巴巴盯着盘子里的肉,颇有点媚眼如丝的意味。 伊缪尔恨恨咬住了尾巴。 “该死的。”大公愤愤的想,“哪里来的野猫,还会这种伎俩” 看虎皮实在馋的慌,白郁夹出一小片肉,递到了虎皮眼前“行吧行吧,你先吃吧。” 虎皮用舌头舔了舔,很快用牙齿叼住了。 玳瑁有样学样,他是只不满半岁的弟弟,也用头拱了拱白郁的手,歪头“喵” 他也要吃肉。 白郁无奈,也用夹子夹给他切好的一片。 两只小猫相继啃完了手上的食物,殷殷切切地看着盘子,它们一左一右,相继用脑袋蹭医生的手,一时间,喵喵喵喵声不绝于耳,一声比一声绵软,一个比一个夹子。 白郁无奈,心道“看样子我得把它们抱出去,关上厨房了。” 两只小猫全然不知道医生的想法,甚至挤到了怀里,试图通过蹭蹭的方式多讨要点肉。 可忽然间,它们同时停下动作,又同时抬起眼睛,脊背弓起,向窗外看去。 猫咪的知觉敏锐,第六感很强,它们觉察到窗外有一股不善的视线,正死死盯着它们,似乎想扒下它们的皮毛。 视线的主人很强大,激起了基因里刻着的原始恐惧,玳瑁和虎皮如同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动物,它们齐齐炸毛,转头盯住了视线的来源。 隔壁屋顶之上,有一双湖蓝的眼睛。 那双眼睛阴郁而深邃,带着上位者的森严,令猫望而生畏,可是那眼睛的主人 一只短腿白金小猫咪。 虎皮a玳瑁歪头,不解地看了回去“喵” 传说中的顶级掠食者了无踪迹,瓦片上的白金小猫咪个头点点大,腿又短,还没有虎斑长,一双蓬松且毛绒绒的大尾巴晃来晃去,虎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健壮有力的粗长尾巴 感觉是能被她一尾巴抽飞的小猫咪。 虎斑和玳瑁同时后腿蹬地,做出了类似攻击的姿势,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警告声。 窗外,伊缪尔准确地接到了同类传递的信息。 看什么看,你算那只小猫咪啊 带着一分不屑、二分嘲讽、三分鄙夷和四分的讥诮。 “该死的。”大公脸色阴沉,开始磨牙。 真是虎落平阳被猫欺,现在什么杂毛野猫都敢蹭医生大腿,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了,伊缪尔心中恨恨,同样后腿蹬地,做出了攻击的动作,他沉下声音,以公爵倨傲的姿态,以上位者庄重威严的语调,发出虎啸龙吟般的警告 “喵” 虎斑玳瑁“” 它们无趣地扭头,开始拱医生的盘子。 这时,白郁却顾不上它们了。 医生豁然抬头,视线紧紧锁 在屋檐之上,和那双漂亮的湖蓝色眼睛对视。 伊缪尔“” 他心虚地抬起爪爪,想要溜走。 公爵只是想来看看,还没做好再次用小猫形态和医生面对面的准备。 但是医生已经打开了窗户。 他似乎看穿了小猫的意图,出手如电,只见他轻巧地一翻便落在窗沿,而后单手拉住屋檐,另一只手直接向伊缪尔探去,在公爵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便稳稳拎着他的后颈,将他像提麻袋那样轻松提溜进了屋内。 而后,他当着伊缪尔的面,咔哒一声,锁死了窗户。 伊缪尔;“” 小猫无助地扑腾两下,但在医生的暴力镇压下,丝毫没有抗争的余地。 白郁拍了拍手,将小猫放在面前,眉目如亘古不化的冰川,他上下打量伊缪尔,语调森冷“还想跑吗” “喵” 伊缪尔歪头,尾巴缩成一团,大大的眼睛满是纯真和不解。 他开始装傻。 白郁丝毫没有被打动的意思,他一手拎起团子,将它提到卧室,而后反锁了房门。 伊缪尔“喵” 他害怕地后退一步。 这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无论医生做什么,他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伊缪尔再退一步,退到了墙角。 前路被医生封死了,只能从旁边窜过去,但是从旁边窜势必经过床,伊缪尔抬手看了看爪子。 一路踩屋檐过来,还挺脏的,踩床的话,医生会生气的吧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脱身,已经被医生控住了。 白郁将他扭了个方向,而后托起他的屁股,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伊缪尔“” 不痛,但他直接被打懵了,伸出爪子大力挠了挠地板,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他被,打了 还是被打了这种地方 伊缪尔瞬间炸了,他可是这座城邦里最尊贵的公爵,高高在上生杀予夺,没有谁能教训他,医生也不行,他在心中恨恨的想“该死的医生,伤害公爵在伊尔利亚可是要被处死的重罪” 伊缪尔越想越气,调转脑袋,想要在打他的手上狠狠咬上一口,或是给他一爪子,结果还没咬上,就被一只手指戳中的脑袋。 医生冷淡的声音传来“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白郁戳着小猫的脑袋,难得露出了几分怒气“你知道外头到处是黑袍会的人,他们收集流浪猫,统一处死吗你知道伊尔利亚的冬天到了,湖水结冰,室外温度能到零下,外头没有食物没有水吗你知道西克街附近常有混混火拼,你知道城里有贵妇人专门收集猫的皮毛做围巾,你知道街区卫生不行乱晃容易得猫藓吗我所有门窗都锁死了,你给我溜出去了” 医生的个子在人类中也算很高,对小猫来说,就更是庞然大物了,伊缪尔被他怼在墙角,听着医生厉 声质问,本该十分害怕,可他却不自觉地抖了抖耳朵,放松了下来。 医生在担心他的安危。 白郁个性冷淡,喜怒不形与色,这还是伊缪尔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话,生这样大的气。 因为害怕他出事。 伊缪尔的火气消了大半,他悄悄地伸出爪爪,拍了拍医生的裤腿。 其实想要拍拍额头示意医生不要担心的,但是小猫太矮了,除非他跳起来给医生一巴掌,不然拍不到额头。 而白郁显然没被安慰到,他还在生气。 并不是生团子的气,而是生他自己的气,小猫又没有智商,分不出外面的好坏,它溜出去了,归根到底,还是白郁防护没做好,是主人的问题。 医生自言自语“门是闭合的,窗户是锁死的这诊所连只耗子都钻不进来,你告诉我,你从什么地方溜出去的” 他至今没想明白,团子是从什么地方溜出去的。 “” 伊缪尔讪讪收回了爪子,心虚地“喵”了一声。 他仰视医生,被骂成了飞机耳,湖蓝的眼睛眨了眨,力图传递“天真”和“无辜”两种情绪。 白郁撑住额头,长长叹气。 失而复得,他心中复杂难言,一方面,又涌现出了自责和后悔。 是他的错。 如果封窗做得在好一点,是不是团子就不用面对这些危险了 白郁低头看去,小猫焉哒哒地趴在角落,耳朵耷拉下来,似乎被他吓到了。 凭心而论,团子是很乖的小猫,走失也不该是小猫的责任,白郁怒气过后,迟来的便是愧疚,他轻手轻脚地托起小猫,抱在怀里,揉了揉小屁股,软下声音“没打痛吧” 伊缪尔又开始炸毛了。 轻轻一巴掌,不痛,但是医生的手揉上来的时候,尾椎涌起酥酥麻麻的电流,感觉陌生又怪异,让他不自觉地蹬了蹬后腿,踢了医生两脚。 该,该死的医生,放,放开 白郁叹气“对不起,是我的错,回来第一天就吓到你了。” 伊缪尔在他怀里抬头,抬起尾巴卷了卷医生的手臂,小小声“喵。” 没有被吓到哦。 白郁点了点他的飞机耳,小耳朵还没有弹上来,似乎吓的不轻,他看着团子蓬松毛茸茸又圆滚滚的脑袋,以及小猫乖巧蹲在怀里的动作,忽然低下头,在头顶落了个细碎的轻吻。 小猫耳朵动了动。 医生叹气,声音放的很轻“抱歉,别害怕了。” 唇瓣的热度从头顶传来,伊缪尔后知后觉被亲了,他几乎僵硬成了一尊石化雕塑,险些从医生手臂上一头栽下去,尾巴上的毛毛炸开,他仓惶地挣开怀抱,落到了地上。 “喵” 轻,轻浮的医生,没,没有害怕,怎么能随便亲本大公 小猫的手太短了,摸不到被亲的地方,伊缪尔只能用蓬松的大尾巴蹭了蹭头顶,那里还残留着怪异的触感,他湖蓝色的眼睛从天花板看到窗外,已经不敢看医生了。 好怪。 白郁可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见小猫的飞机耳已经复原,似乎被哄好了,他后退一步“你先在屋里玩玩吧,我买了牛肉,给你切一点。” 哄小猫咪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吃的贿赂。 伊缪尔“喵。” 好的。 他用爪子刨了刨地板,心道“特意给我买的吗” 他记得医生不怎么喜欢吃牛肉。 肉垫上还沾着外头的灰,刚刚两人都情绪激动,谁也没注意,现在他一刨,留下的爪印就很明显了。 白郁垂下视线,落在了爪印上。 伊缪尔踩了踩,用身体压住印记,继续无辜。 白郁微微皱眉。 白金小猫身上很干净,毛毛蓬松洁白,似乎有清洁自己,但依旧风尘仆仆,尾巴上蹭到了墙灰,爪垫上也全是灰,它腿太短,肚子上的毛毛不可避免的碰到地面,有些蹭到了水,变成了一缕一缕的。 医生托下巴“有点脏啊。” 他自言自语“吃完牛肉糊糊抓过来洗个澡好了。” “” 本来乖乖蹲着的大公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炸毛“喵” 该死的医生,你想怎么给本公爵洗澡 第 73 章 洗澡 伊缪尔从医生的裤子上踩过去,留下了一个黢黑的脚印。 被医生拎着后颈抱了起来。 白郁拍拍裤子“是真的有点脏啊。” 他把团子从卧室放出来,转身进了厨房料理牛肉,虎皮和玳瑁在门口探头探恼,犹豫要不要进来。 白金团子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厨房门,对两只新来的小猫横眉冷目“喵” 这是我的家医生在切的是我要吃的肉 虎皮玳瑁“” 点点大的小猫咪没有丝毫威胁,姐弟两斜睨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绕了过去,而后长腿一迈,轻轻松松跳上了操作台,盘踞在医生身边,懒散地扫了眼白金小猫。 伊缪尔“” 明明他才是最先来的,却一点家庭地位都没有 他向后蓄力,一个猛扑 腿太短了,没跳上去。 再次猛扑 还没跳上去。 白郁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身后乒乒乓乓,想无视都难,他转过身,单手抱住团子腹部,将他提了起来,伊缪尔的四只爪爪无处着力,在空中无措的晃了晃,而后被轻轻放在了操作台旁。 他凑在医生手边,嗅了嗅盘子。 白郁已经初步处理好了食材,将盘子推给伊缪尔“在外面流浪饿了吧,吃饭吧。” 伊缪尔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在猫咪形态,他的味觉和人类略有不同,生骨肉对人类而言寡淡血腥,但对小猫的味蕾来说刚刚好,盘里的食物很美味,可是伊缪尔吃不下了。 他才在大公府吃过饭,还是医生服侍的。 自从受了伤,伊缪尔一直食欲不振,勉强用餐,还是今天医生在身边秀色可餐的,他才多动了两筷子菜。 于是团子扒拉扒拉,吃了两口,不动了。 白郁略略惊讶,摸了摸小猫的腹部,伊缪尔配合地打了个嗝。 饱了。 白郁挑眉“看样子你在外面流浪,生活还挺滋润啊” 伊缪尔歪头装傻。 白郁于是将盆从他身边拿开,放到垂涎欲滴的虎皮玳瑁兄妹身边“来,你们吃吧。” 伊缪尔“” 他咬住医生的袖子。 不可以怎么可以给别的猫 白郁叹气“要让让弟弟妹妹,他们还小。” 伊缪尔就是不松口,甚至叼的更紧了,开始用白郁的袖子恨恨磨牙。 小个鬼啊,这两只腿都那么长了,还小 此时,虎皮和玳瑁也凑了上来,它们平常不喜欢吃牛肉,白郁给他们切的鱼肉鸡肉也没吃完,现在却硬要往这边挤,将白金团子头顶的毛毛都压塌了。 一时间,三只小猫挤成一团,泥鳅一样互相推搡,左冲右突,白郁抓都抓不过来。 他头顶青筋隐现,最后伸手 卡住了虎皮玳瑁,一手一个,将它们和它们的饭盆一起端出了厨房,冷声道“好了,哥哥刚回来,你们也让让他,爸爸明天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伊缪尔晃了晃尾巴,倨傲地盘踞在食盆旁,冷眼旁观,对着两只小猫咪露出了骄矜的神态。 看吧,即使你们在这儿,白郁最喜欢的小猫等等 伊缪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医生。 医生刚刚自称什么 爸爸 爸爸 白郁自称玳瑁虎斑的爸爸,又说伊缪尔是玳瑁虎斑的哥哥,那么 伊缪尔“” 小猫脚一打滑,直接从操作台翻滚下来,肚皮朝下,啪唧砸在了米缸上。 高度不高,但伊缪尔依旧感觉头晕目眩,他用爪爪拍了拍脑袋,五雷轰顶,脑内一片焦土。 什么玩意儿 现代人养猫养狗都自称宠物的家长,白郁由于职业因素,加了不少养宠物的微信,备注也经常是xx爸xx妈,比如招财爸旺财妈,他如今亲手抚养三只小猫,自觉自称一句小猫爸爸没有任何问题。 伊缪尔“” 在白郁试图伸手抱他的时候,公爵伸出爪子,一巴掌扇在了医生手背上。 爪子藏在肉垫里,没伸出来,但是力道不小,已经是公爵能使用的最大力气了。 可恶,居然占他便宜 区区一个男仆而已,这样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伊缪尔斜睨医生一眼,迈着小猫步从米缸上跳了下来,哒哒哒地跑到门口,试图去推厨房大门。 刺激太大,伊缪尔不想理医生了,他要找个地方静静。 但是还没推开,就被医生再次托着屁股抱了起来。 白郁叹气“别乱跑了,先把澡洗了。” 伊缪尔再次愤愤地拍了他的手背一下。 该死的,在称呼没有搞清楚前,不许碰本大公 小猫虽然用了全部力气,可对白郁而言只是轻飘飘的一巴掌,甚至没能击穿医生的防御,他提着小猫咪走到浴室,将它放在了浴缸里,取下花洒调试温度“好了,洗澡先。” 大公每天都洗澡,要不是跑到屋顶看白郁,他的毛毛才不会脏。 作为伊尔利亚的大公,要是被按着洗澡也太奇怪了。 伊缪尔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个头小小只,扑腾的力气倒挺大,白郁一时没抓住,医生看着蹦跶到浴缸外的团子,诧异道“不洗吗” 他意有所指“可是,好脏,还有点丑。” “” 伊缪尔扭头,看向镜子。 “” 毛毛沾了一片水,软塌塌贴在身上,尾巴和腹部都蹭了灰,灰扑扑的。 确实有点丑。 于是白郁顺利把焉哒哒的小猫抱了回来。 他家 的洗手台不够大,原主不知道在洗手台洗过什么1,盆底布满铁锈,白郁便干脆使用浴缸了。 浴缸的高度对小猫来说还是太高,团子扒拉着浴缸边,定定看着白郁,像是有点害怕的意思。 白郁伸手托住他,挠了挠小脑袋,调好水流温度和流速,轻轻的淋了上去,期间,他拨开腹部长好的毛毛,去看那道伤口。 伊缪尔“咪。” 他扒拉着浴缸,不自在的蹬了蹬腿。 腹部袒露在外,还被人盯着观察,感觉很奇怪。 白郁“别动。” 医生细细查看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凹凸不平的疤痕盘踞在小腹,又被毛毛挡了个严实。 伊缪尔微微发颤,同样低头看去。 好丑。 他变成人的时候,腹部也有这样的伤痕,新长成的疤还是淡粉色的,轻轻一碰便敏感的颤抖,现在医生沿着伤口摸索过去,检查愈合情况,那温暖的指腹一点点描绘着伤疤,越来越往下,越来越往下 “” 伊缪尔一个没站稳,直接扑进了浴缸中,此时水并不深,他猛地呛了两口,站了起来。 白郁一愣,好笑道“这也能摔跤” 他伸出手,想托住团子,可挂在浴缸边缘毕竟用不上力,白郁斟酌片刻,干脆长腿一迈,也进了浴缸。 伊缪尔“” 医生盘腿在浴缸坐下,而他被安置在了医生的腿上。 受伤的时候,公爵也常常在医生大腿上睡觉,那一片肌肉的触感饱满而有弹性,他呆呆站在上面,一动也不敢动。 医生还穿着男仆的里衬,此时已经湿透了。 纯白布料沾了水,尽数贴在身上,伊缪尔抬头向上,透过布料,甚至能隐隐看见一点红色。 小猫仓惶低下头。 伊缪尔从来不知道,公爵府的男仆服饰居然如此诱惑,此时此刻,他仿佛无师自通了某句东方成语“非礼勿视。” 白郁洗的很轻柔,或许是想到小猫之前的遭遇,他时不时揉揉团子的脑袋以示安抚,等清洗完毕,便抱着伊缪尔出来,用毛巾裹好了。 医生用毯子细细擦拭,而后将吹风机调至最小档,捂住团子的耳朵,轻柔地吹干净毛毛,将团子放到了地上。 十足的耐心细致。 白郁自己身上也湿透了,便也洗了个澡,伊缪尔便迈着猫步在诊所里晃荡,隔着窗户,他忽然看见门口有人。 是个邮差打扮的年轻人,他往医生的邮箱投递了信件。 那人穿着普通,形色匆匆,和伊尔利亚任何一个工资紧张勉强糊口的年轻人一样,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伊缪尔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医生洗澡出来了。 66在宿主洗澡睡觉的时候都是关机的,此时也重新开机启动,他停在医生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有人给你送了信。” 白郁一顿“ 黑袍会” 66应该是吧,除了他们,也没谁给你送信了。 本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白郁取出钥匙,从信箱中拿出信件,他也没想着避开小猫咪,就这么坐到书桌前阅读起来。 伊缪尔踩着医生的大腿跳到桌上,偏头看了起来。 他微微眯起眼睛。 那是一份广告,打印粗劣,个别字体大小不一,看着很正常,可伊缪尔扫着尾巴,莫名感觉哪里不对。 虽然是广告,可医生看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白郁捧着广告纸,目光专注,似乎在逐字阅读。 黑袍会用了一贯的加密方法,几个特殊字体加粗,伪装成打印机漏墨的假象,66飞快扫描“宿主,黑袍会提醒你不要忘记集会,同时给你下发了第二个任务,除了调查禁地外,他还想要你在七天后公爵召见大臣前,将一种粉末掺入大公的茶水。” 白郁“粉末” 66“信上说,是从外域调来的香料,他们还需要时间运输,会通过夫人送给您。” 白郁点头。 按照小说他早就该死了,这都是不曾出现的剧情,小说要求白郁不得主动透露卧底身份,也就是说黑袍会要他配合,他得跟着演戏。 白郁将广告撕成无法复原的碎片,而后冲进了下水道中。 伊缪尔歪头“喵” 只是普通的广告纸,有必要这样处理吗 大公微微皱起眉头,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可还未等他想清楚,医生已经站了起来。 白郁抱住小猫“我要午睡了,你要一起吗” 猫咪的脑容量点点大,伊缪尔瞬间忘了广告纸“咪” 要 他用尾巴牢牢卷住医生的手臂,以示决心。 虎皮和玳瑁也想凑过来,但它们有段时间没洗澡,被医生拒绝了。 伊缪尔趴在医生肩膀上,他本来比虎皮玳瑁矮,现在却高上许多,小猫咪的尾巴都得意的翘了起来,他洋洋得意地看着地上喵喵叫的两只,矜持的喵了一声。 再见啦 医生的大床伊缪尔睡惯了,他无师自通地滚到了大床中央,踩着医生的枕头跳了两下。 白郁半躺下来。 他睡前有读书看报的习惯,取了本书睡衣在重力作用下紧贴身体,勾勒出腰腹的弧度。 伊缪尔试探地伸出爪爪,放在了医生的胸肌上。 他偏头看白郁的反应。 没有反应。 伊缪尔踩了两下,肌肉不用力的时候触感绵软,推上去像推一块豆腐,还有浅浅的波纹,很舒服。 医生继续看书,没有理睬小猫,也没有翻身或是把它丢下去。 小猫谨慎观察片刻,翘起了尾巴。 没有反应,可以踩 第 74 章 过往 医生的胸肌踩上去很柔软,像一块融化的黄油,伊缪尔按按爪爪,颇为爱不释手。 他玩的不亦乐乎,却听医生忽然笑了一声,小色猫。 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伊缪尔“” 才不是。 他一开始只是立在医生旁边,用手推推,后来觉得不得劲,干脆后腿用力,整个猫趴了上。 小猫个子只有一点点大,重量居然不轻,白郁点点它的鼻头“重死了。” 伊缪尔用力踩了踩。 软软的,像在踩一块棉花糖。 踩奶是猫咪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冲动,之前伊缪尔没有踩过,现在玩得不亦乐乎。 医生嘴上嫌重,却也没有将它赶下去,而是关上了灯,任由小猫窝在他的胸口,点了点猫咪毛茸茸的脑袋“午安,小猫。” 伊缪尔伸出肉垫,拍了拍白郁。 午安,医生。 自从受伤以后,伊缪尔格外的畏寒,他没办法靠自己温暖被子,每每睡到后半夜,被子里总是凉飕飕的,大公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却碍于面子无法叫仆人帮忙。可是小猫才不管那么多,医生的被子异常温暖,而且十分安全,伊缪尔贴在医生身边,很快进入了睡眠。 他晃了晃尾巴,心道“这回异变期应该不会太难过了。” 变回小猫一个多月,算算日子,异变期也就是这两天了。 果不其然,睡到一半的时候,熟悉的疼痛从肌肉蔓延上来,遍布全身。 他浑浑噩噩,身体不自然的抽搐,冷汗从皮肤渗透出来,浸湿了腹部的毛毛。 异变期,开始了。 伊缪尔的身体并不稳定,他的母亲是改造过的奴隶,由邻邦敬献给前大公,因为容貌娇美,性格温吞,可惜作为基因改造的非自然产物,她天生带有缺陷,只适合用来赏玩,并不适合生育。 后来她被大公宠幸,怀上了伊缪尔,前大公并不期待这个孩子,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想看看由猫女和人类结合能生下什么样的怪物,才允许伊缪尔出生,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基因缺陷更大,更严重,每个月都会有无法控制的猫化反应,且期间都会无比痛苦。 身边的小团子一直发抖,白郁便醒了过来,他挠挠小猫的下巴,抚摸着他的脊背,将他笼罩在柔软的被子里抱起来,轻声呼唤“团子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 小猫全身颤抖,喉咙发出微不可闻的呢喃,他的眼皮沉重,身体僵直,挣扎着想醒却醒不过来,俨然陷入了极深的梦魇中。 伊缪尔想起了小时候,公爵府中那座阴暗的地牢。 伊缪尔在那里长大。 奴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猫人更是奴隶中最卑贱的一种,伊缪尔说是大公的孩子,但大公本人都不在乎,养着小猫就像养着稀奇的宠物,和花园里的天鹅,架子上摆的鹦鹉没什么差别,整个公爵府中从来没有人将他当正经少爷。 玩物生下的小玩物,还 是个有基因缺陷的玩物,凭什么当大公的孩子 前任大公生性风流多情,府中养着一位夫人,多位情妇,正儿八经有名有姓的儿子就有二个,个个都是有资格继承爵位的。伊缪尔年纪最小,出生最低,身份卑微又尴尬,理所当然成了所有人欺负的对象,这些人将异变期的他强行从床上抱下来,抱到结冰的湖面上,将腐烂发臭的食物倾倒在地面,逼着他舔食干净。 冬日里,湖水寒凉,小腹贴着冰面,不一会儿便抽搐着发抖,端给他的食物下人都不吃,酸腐中夹杂着扑面而来的腥味。 伊缪尔感到屈辱,感到恶心,可他别无办法,他只能吃。 如果不吃,后面几天他也没有口粮了。 后来公爵给长子请了先生,伊缪尔在窗下听,渐渐的学到了人类社会的把戏和伎俩,他潜伏数年,仗着能变成小猫绕开守卫出入公爵府,悄无声息的杀掉了几个哥哥,成为了公爵府唯一的继承人。 手段称得上卑劣,慢性毒物,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 儿子相继死去,前公爵愁白了头发,可惜他再如何多疑,也不会怀疑一只胆怯懦弱,连哥哥们高声说话都害怕的小猫是罪魁祸首。 那时候他年纪大了,再没有机会生育子嗣,即使不满伊缪尔奴隶的出生,也只能承认他的身份,将他立为继承人,捏着鼻子掩盖他母亲的身份,将他当做正经的继承人,请了先生教导礼仪。 让奴隶的孩子当继承人,对老公爵来说也是耻辱,好在知道伊缪尔存在的人并不多,老公爵又刻意遮掩,一番清洗过后,公爵府上下,再没有人知道伊缪尔的出身。 对外,老公爵宣称伊缪尔是他与平民少女春风一度后,遗落在外的私生子。 老公爵编出了很长的故事,用来合理化伊缪尔的身份。故事里的老公爵英俊绅士又温柔多情,平民少女温雅秀美且知书达理,他们花前月下,共赴巫山,而伊缪尔是他们期待的孩子,公爵府正经的继承人,只是由于纷乱,少女死于非命,这才让颠沛流离那么多年。 而那座湖底漆黑的牢房入口,被公爵铲平用泥土覆盖,等又一年草长莺飞,新生的绿植勃发生长,朱缨和黄蝉在铁盖上纵横交错,那段过往就和伊缪尔的来历一样,被全部掩埋了。 地牢里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伊缪尔已经不记得了,人脑有保护机制,会自动屏蔽过于痛苦的记忆,他将地下室的时光忘得七七八八,可那记忆却依旧蛰伏在潜意识深处,平日里隐藏不见,只梦魇之中显露出的一鳞半爪,便足以令人痛苦不堪。 冷,好冷。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头顶有水滴溅落的声音,整片区域阴暗潮湿角落布满苔藓,连被子都发霉长出菌丝来,呼吸里尽是阴暗潮湿的味道。 没有阳光,也没有温暖。 睡梦中,伊缪尔用尾巴盖住肚子。 也好饿 下人和公子哥的食物根本不够,他们投喂伊缪尔就像在喂一只真正的 小猫,根本不足以给他生长发育的能量。 其实伊缪尔并不是短腿猫,之所以成年后,他猫猫的形态还是幼猫的体态,就是由于幼时的营养不良。 猫咪形态停止发育停止的早,于是定格在了那个样子,好在他几个哥哥死的也早,人类个子还窜了一窜,只比医生矮上一些,不至于变成真正的小短腿。 梦魇中那些阔别已久的伤害重新找上门来,他的骨缝关节剧痛,整只小猫蜷缩起来,恍惚间伊缪尔似乎睡在那个湖边的地下室,他湖蓝的眼睛定定看着天花板,那里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通风口,仅容一只小猫通过,有一缕阳光正悠悠地照下来。 阳光照在了他身上。 很奇怪,那个碗口大小的光斑却带来了惊人的热量,照在腹部暖洋洋的,随后那阳光扩大,温暖也扩大,最终整只小猫都变得暖洋洋的,像是吸饱了太阳的温度。 伊缪尔眼皮颤了颤,睁开了双眼。 他看见了医生。 他趴在医生的肚子上,腹部和医生的腹部紧紧相贴,热度源源不断的传来。医生温暖的手贴在他的脊背,正一下一下梳理着毛毛,那双素来古井无波的冷淡眼眸难得显现出了一丝担忧,似乎在思考如何将他唤醒。 见他醒来,白郁显而易见的松了一口气。 医生点了点小猫的额头,揉了揉头顶蓬松的毛毛“终于醒过来了,你颤抖的好厉害,梦到了什么嗯。” 包容安慰的语气,仿佛他真的会认真听一只小猫讲噩梦的内容。 伊缪尔很轻的喵了一声。 梦到了 白郁没有打断,而是以一个固定的频率抚摸着小猫的脊背,像是安抚,又像在表示“没关系,你说,我听着。” 伊缪尔“喵喵喵喵喵喵” 他说得又快又急,还颠二倒四,翻译成人话都理解困难,更不要说这样喵喵叫出来,对医生而言,只是无意义的噪音罢了。 伊缪尔知道医生听不懂,可他忍不住想要说。 大公府的人早在伊缪尔被确立为继承人后就清洗了一遍,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委屈。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公爵养在外头的私生子,读过书请过先生,教养良好,虽然只是私生子,但也是锦绣堆里宠着养大,金尊玉贵的,不曾受过半点磨难。 甚至伊缪尔偶尔听府中下人谈话,他们都说新上任的大公是被溺爱过头了,才养出了这般骄矜暴戾的性子,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只有伊缪尔自己知道,他一点也不娇贵,冰块睡得,疼痛忍得,之所以演出那副模样,只是因为害怕。 因为一旦被发现身份,前方便是万劫不复。 他比府上正儿八经的公子更骄矜,更难伺候,是为了将不堪的过往通通埋葬,让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曾经是个什么卑贱样子,演的久了,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现在在医生面前,用着医生听不懂的喵喵叫,他才终于找到地方去倾倒着 满腹的苦水。诉说着深藏的委屈。 还好医生听不懂。 医生确实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白金团子现在很难过,很需要人安慰,于是他没有打断小猫,任由他无意义的喵喵叫,只是用柔软的被子将猫咪裹得更紧了些,手指轻柔的安慰着他。 等伊缪尔终于将所有的话说完了,白郁的手还抚摸着他的脊背,动作轻柔和缓,伊缪尔抬起头,医生沉静的眸子温和的注视着他,没有半点不耐烦。 委屈说出来了,就没那么难过了。 伊缪尔情绪渐渐平缓,晃了晃大尾巴,圈住自己,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了起来。 这么大人了,还真将自己当成小猫了,站在医生腿上撒娇,巴巴的要医生哄。 怪丢人的。 他抬起爪爪,将脸埋了进去。 医生不觉得他丢人,白郁只是想不到到底经历了什么,让白金团子做梦都害怕,他将疲累的小猫抱到面前,揉揉揉粉色的小肉垫,问道“再睡一下吗,还是吃点东西牛肉糊糊吃不吃羊奶也有,我还买了猫草。” 白郁话不多,也不是擅言辞的人,对他而言,要哄好一只难过的小猫,也只有投喂一种办法了。 伊缪尔摇摇头。 在异变期,食欲也跟着减弱,他不是很能吃东西,只是平摊着四肢,腹部和医生紧紧相贴,以一只小猫的姿态牢牢拥抱着医生。 不想吃饭,只想抱住。 说来奇怪,伊缪尔从未体会过关爱,他一直尽力的隐藏着小猫形态,害怕被人发现,害怕被人伤害,只有那次落水后,腹部的伤口使异变期提前,猫咪的形态坦露在医生面前,被医生捡回家去,他才知道,原来有人会这样照顾一只小猫。 原来可以不是伤害,不是取乐,只是纯粹的关爱。 从伊缪尔成为大公后,对他献殷勤的人不算少数,有的为了加官进爵,有的为了荣华富贵,只有医生对这些毫不关心,毫不在乎,他不在乎伊缪尔是不是公爵,也不在乎捡来的白金团子有什么身份,只是纯粹对他好。 对一只孱弱无力的,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小猫咪好。 很奇怪的感觉,但伊缪尔很喜欢。 于是他摊开爪爪,用尽全身的力气表达心愿 抱。 白郁失笑。 他听不懂喵喵叫,却能读懂这个动作的意思,将团子护在怀里,慷慨的满足了他的愿望。 “好,抱。”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75 章 祈求 医生不知道安抚了多久,才让小猫完全安静下来。 团子就这样靠在他的肚皮上睡着了。 白郁头疼的捏了捏鼻梁,心道“看来得找公爵府告假了。” 作为公爵的贴身男仆,他不应该擅离职守,可团子这个样子,白郁又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待在家里,思来想去,只能请假。 他趁着小猫睡着的功夫,抽空去了趟公爵府请假,老管家一脸古怪的看着他“这几天你不必来府上了,公爵并不在。” 白郁“公爵不在” 老管家颔首“这也是公爵的习惯了,大公母亲去世的早,每个月他都有几天会离开府邸,前往山上母亲的故居,在那里小住几天,以作吊唁。这几天你和米勒都可以自由活动,米勒已经回家了,你也不必来。” 白郁眉头一跳。 公爵的这个习惯,可谓离谱至极。 且不说公爵受了重伤,身体还没养好,离开温暖的大公府前往郊区的故居会不会使得病更严重。单说伊尔利亚如今风雨飘摇,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公爵虽然高居爵位,却也不是高枕无忧,领地随时有发生动乱的风险,在这种时候,他每月抛下公务,雷打不动前往故地 白郁皱眉“公爵前往乡下故居小住,不带仆人吗” 老管家“公爵要祭奠母亲,他祭奠时厌恶被人打扰,从来不带仆人。” “” 更离谱了。 伊尔利亚的大公金尊玉贵,从小娇生惯养,不带仆人去乡下故居小住,如何住他用的来土灶,烧的做得了饭吗 白郁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那不知大公母亲故居在哪里等公爵祭拜完毕,我们也好将他接回来。” 老管家板着一张死人脸,警告道“白先生,在公爵府中要想活得好,少看少问,做好分内的事就好。大公从不透露母亲的居所,你也最好不要打听,这是公爵的逆鳞之一,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话虽如此,管家还是幽幽的看了白郁一眼。 禁忌这东西,白郁压根不遵守,他就是奔着禁忌去的,以这位这些天在公爵府的所作所为,换了其他人,早被大公拖出去砍了一万次了,这位却还活蹦乱跳,活的好好的。 老管家直觉大公和眼前年轻的医生或许有不为人知的隐秘,但他的职业素养让他从不多问,只是压下疑惑,他看着白郁,眼神像在看狐媚惑主的妖姬,而后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这年头,管家难做啊。 白郁“” 66飞在一旁,小屏幕一闪一闪,做出了思考的表情“是不是不太对呀。” 和白郁待在一起呆久了,系统也多了几分心眼。 白郁“确实不对,应该有隐秘,不过并不需要我们关心。” 他只是个来这里做任务的异世幽魂,伊缪尔大公有什么秘密,和他并无关系。 平白得了三天 假期,刚好回家喂团子。 白郁路过集市,又顺手买了点东西。 团子不知道在外面流浪时遭遇了什么,忽然变得无比黏人,从刚来时的警惕小猫变成了小橡皮糖,白郁隐隐有些心疼,在吃食上便格外精细,还颇为纵容。 他纵容着团子在他身上挨挨蹭蹭,纵容着团子想吃任何东西,甚至纵容着他把弟弟妹妹赶出房间,纵容着他将医生的胸肌小腹当成床,在上面用尾巴团成毛绒球球。 于是,伊缪尔确实过了他这么多年来最舒服的一个异变期。 他像团甩也甩不掉的棉花糖,死死粘在医生身上,白郁走哪,他也走哪,喵喵喵的要抱,白郁看书读报时也不放过,医生觉着他可怜,也不忍心拒绝,无声默许了。 至于虎斑和玳瑁,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医生应付一个白金团子就已经身心俱疲,没心情陪精力旺盛的兄妹俩折腾,于是两只小猫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哥哥”霸占了医生的肩膀,嫉妒的喵喵直叫。 伊缪尔抱着医生,只从医生背后露出一个小脑袋,翘起了小尾巴。 在虎皮玳瑁嫉妒的眼神中,异变期的疼痛都没有那么难熬了。 团子晃着白金色的尾巴,像竖起了一面胜利的小旗帜,明晃晃的告诉虎斑和玳瑁“看,家里还是我最受宠。” 两只小猫弓起脊背,对着伊缪尔哈气,伊缪尔被哈的飘飘然,终于找回了在屋顶上被无视的场子,他用两只短短的爪爪环住医生的脖子,而后当着虎皮玳瑁的面,忽然凑过去,在白郁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我的 是我的 反正小猫做什么都会被纵容,医生也亲过他,他亲一口怎么了 医生本来在收拾厨房,颇为意外的看了一眼团子,他微微挑眉,不堪其扰道“我看你也没有很难受,要不下去吧” 伊缪尔“” 不绝不 他抱得更紧了。 白郁哑然,觉着这只小猫未免太通人性了,他摇摇头,随小猫去了 第二天的下午,夫人如约而至。 她谨慎观察了诊所,确认一下午都没有人靠近白郁,这才压低了帽檐,侧身走进诊所。 黑袍会已经通知过白郁她要来,白郁并不意外,他像普通医生面对患者那样,熟练拉开诊疗台,礼礼貌道“夫人,你哪里不舒服” 有病人在,伊缪尔就被放在一边的纸箱里,箱子里放了柔软的小被子,让小猫可以舒服的躺在上面。 公爵扒拉着箱子边缘,探头探脑的看过来,而后皱了皱不存在的小眉毛。 他认得夫人。 当时锤头鲨说要抓猫,就是和夫人一起的。 但白郁是医生,伊缪尔没法打扰他正常看诊。 夫人今日特意画了妆,敷着厚厚一层,嘴唇也遮住了血色,显得病容憔悴,她清了清嗓子,用手虚掩着唇咳嗽两声, 而后虚弱道“夜里吹了风,现在浑身盗汗,不太舒服,想找您瞧瞧。” 白郁配合她演戏,打灯看了看眼球和舌苔“不严重,吃点药便好了。” 他给夫人开了两剂补药。 夫人客气谢过,然后掏出钱包,在付钱的时候,将钞票连同一个小袋子一起塞进了白郁的手心。 “谢谢医生,这是您的诊金。” 白郁不动声色放入口袋“祝您尽快好转。” 夫人点头,快步出门,左顾右盼片刻,再次压低了帽檐。 等送走了她,白郁借着进洗手间洗手的机会,将口袋中的东西取出来。 是一袋白色的粉和一张便签。 便签写着“药品无色无味,请在大公召开会议前两个小时左右放入大公茶水饭食。” 白郁将那纸条撕碎了,冲进下水道,然后拿起粉末放在眼前观察。 白色颗粒状,看不出效果。 66“您要按黑袍会说的做吗” 白郁“先按兵不动,等到会议前夕,再做打算。” 伊缪尔大公不一定是个好人,但称得上一句好大公。 白郁待在公爵府的这几天,伊缪尔在政务上尽心尽力,他归位之后,伊尔利亚混乱的局势得到缓解,街上混混间的械斗火拼少了许多,城邦整体还算安宁,对于城市底层的居民而言,已经是难得的休养生息了。 如果非要在伊缪尔和黑袍会之间选一个作为伊尔利亚的最高领导,白郁选择伊缪尔。 起码伊缪尔不会用枪指着平民,还到处下药。 可另一方面,白郁的任务陷入了僵局,大公对他的容忍度高的不可思议,他急需一个突破口,逼大公对他动手。 任务规定不得主动透露卧底身份,但如果被查出来,应该没有关系。 白郁将药粉贴身收好,敛眸走会诊室,装作无事发生。 三天假期过后,白郁回到了工作岗位。 大公在他回来后的两个小时姗姗来迟,而后一头扎进了书房,处理这些天堆积的政务。 书房中都是核心机密,白郁和米勒作为新手男仆,不被允许进入,他乐得悠闲,干脆从厨房抓了一把鱼,去湖里喂天鹅。 工作轻松无事,白郁早早睡下,他关了灯,透过窗子,却见大公的房间还灯火通明。 政务积压了三天,不知道伊缪尔要处理到几点。 这和白郁没什么关系,他合上眼睛,还未睡着,却听见了床头的闹铃。 这是大公的传召铃,且只有他房间响了,米勒的房间没响。 白郁只得起身,换上男仆装束,赶往公爵卧室,屋内只亮着一盏灯,管家侍卫都不见踪影,而大公换了居家服饰,他病中虚弱,消瘦的甚至撑不起这一身衣服,颇有些病骨支离的意味,可容貌却依旧漂亮,此时正坐在床沿,定定看向白郁,湖蓝眼瞳倒映着灯火,晃动的橙黄光斑落在眼底,如同一把揉碎的星 子。 白郁躬身“深夜传召,公爵可是有什么事吗” 伊缪尔轻声问“白先生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白郁一顿,他来公爵府不过半个月,与公爵没相处几次,一时真不知道他指什么,只问“我说过的什么话” 伊缪尔“我不舒服的时候,可以随时找你。” 那是白郁作为医生,对患者的承诺。 白郁略松了口气“当然,这是我的职责。” 他观察起大公的气色。 伊缪尔刚刚从乡下故居归来,脸色却难看的像生了一场重病,唇色比敷粉画病妆的夫人还要白上三分。 要在前世,白郁会建议他立马去医院,而不是询问宠物医生。 可现在,他只能在床边站定“请和我说说您的症状吧。” 大公微妙的停顿片刻。 伊缪尔能有什么症状不过是异变期的后遗症罢了,可这些东西他没法和医生讲明,更没法治疗,便含糊两句“或许是受了风寒,吹了点冷风吧。” 白郁皱眉。 伊缪尔的情况是内里亏空严重,绝对不是感冒,可大公一口咬死,并不松口,白郁莫名生了点火气吗,冷淡道“阁下,如果这样,您这病症,我恐怕无法医治。” 病人自己都不在乎身体,讳疾忌医,隐瞒病情不肯告知,医生又能怎么办 他瞥了伊缪尔一眼“您若实在不愿意说,我只能开些进补的方子。” 说罢,他径直站起来,转身要走。 “诶,别。” 男仆如此僭越,伊缪尔却没有生气的意思,他略显焦急,从床头扑过来伸手抓住了白郁的袖子,冷白的手指用力,在指腹逼出一点薄红“我不是要你治。” 白郁眉头皱的更紧。 公爵这样一副气血两亏的模样,叫了医生又不要他治,深更半夜的,拿他做消遣吗 伊缪尔看见他的脸色,微不可查的抖了抖耳朵,如果是小猫形态,他可能又飞机耳了“我是想说” 伊缪尔抬头看着他,慢吞吞的陈述“留下来陪我。” 现在已经是异变期的末尾,肌肉骨骼中难以忍受的剧痛早已消退,只剩下骨缝中微不可查的酸涩,在这个时期,伊缪尔可以正常生活,批改政务,完全不需要医生。 但是被陪伴拥抱过后的小猫,已经很难适应孤独的长夜了。 习惯了医生的体温,今天的被子就格外的冷,伊缪尔扑腾良久,克制不住,脑子中有个念头不断叫嚣,他辗转犹豫,还是叫来了医生。 想要有白郁陪着。 白郁搞不清他的想法“那您想要我做什么请明示。” 伊缪尔抬头看他,试探“我想睡在你的大腿上” 小猫已经睡习惯了医生的大腿、腹部和胸膛,可公爵还一次都没有睡过。 白郁高高挑起了眉头。 虽然他是公爵的男仆,可这依然是个失礼的请求。 伊缪尔再次咬了咬下唇,后知后觉感到不妥,他松开攥袖子的手,维持着大公的礼节,微微抬了抬下巴“我的房间有另外一张床,或者,你能睡那里吗” 那是监护床,本来也是供仆人夜间休息的。 白郁微顿。 公爵肢体修长,面容稠艳漂亮,侧脸弯曲的弧度精致的不可思议,像伊尔利亚手艺最好的匠人用锉刀一点点打磨出来的艺术品,可白郁看着他,不知怎么着,想到了家里那只圆滚滚的小猫。 那双湖蓝色的眼睛格外像。 大公脸色苍白,唯有两颊一点绯红,像是发着低烧,他的岁数并不大,是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略带青涩的年纪,如果是白郁前世,他应该还在读书。 病中的人,总是格外需要安慰的。 医生俯身碰了碰他犹带冷汗的额头,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心软了。 他在床沿坐下来,心想“睡吧,睡个大腿而已,又不会少块肉。”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6 章 酒窖 见医生在床沿坐下来,伊缪尔愣了愣,有点呆。 白郁叹气“你不是要睡吗睡吧。” 他可难得如此心软。 白郁将公爵的枕头拿走,用大腿取代了位置,腾出了睡觉的空间。 伊缪尔还在发愣。 他定定看着医生,打量着他的脸色,然后极为小心的躺下来,脸颊在侧边蹭了蹭,像一只试探领地的猫。 可以睡吗 明明一分钟前,他还在医生眼中看到了烦躁和不悦。 伊缪尔躺上去,梗着脖子做支撑,没敢将力道压下去,白郁没有看他,而是从床头随意取了一本书,像之前的每个夜晚他在诊所里那样,垂眸起来。伊缪尔松了口气,确定医生没有厌恶或不耐的情绪,这才轻轻的枕了上去。 大腿肌肉软硬适中,又是睡惯了的,伊缪尔像一只回到熟悉领地的猫,被安全感所包围,他合上眼睛,没过多久也来了睡意。 等平稳的呼吸传来,白郁垂下眸子,打量枕在他腿上的青年。 传闻中的公爵心思深沉,讨厌旁人近身,是个枕戈待旦,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的枭雄人物,可现在,这漂亮青年旁若无人的睡在他的大腿上,明艳的眉眼微阖,露出倦容,他睡得那样安然,仿佛天生就该这样,在白郁身边酣眠。 “” 医生推了推眼镜,心道“奇怪。” 青年的脖颈就放在他手边,如果白郁真是黑袍会的卧底,他现在就可以折断公爵的脖子。 这么想着,白郁伸出手,手指搭在了公爵的脖颈,在他脂腹之下,就是动脉,正随着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但凡大公对他有一点提防,这个时候都应该醒来,派卫兵逮捕他了。 但是伊缪尔没有。 他全心全意的信赖着白郁,感受到他的体温,甚至偏过脸,在那双手上蹭了蹭。 像只撒娇的小猫。 “” 白郁微微叹气,收回了手,他按了按眉心,心道“这个性子,到底是怎么在波谲云诡的大公府中活下来的,还继承了爵位” 他维持着看书的姿势,一直等伊缪尔睡熟,白郁才起身离开。 出乎意料的是,男仆的房间还亮着灯,米勒正坐在客厅中,沉着眉目盯着门口,不知道想什么。 瞧见白郁,他抬了抬眉“怎么大公没留你过夜” 白郁路过他,并未施舍眼神“为什么要留我过夜” 米勒嗤笑一声“我只是没想到,你如此受宠,居然连过夜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视线流连过白郁的腰臀,在尾椎上转了一圈,旋即看向大腿,那里走路的姿势有些问题,并不流畅。 米勒攥紧了手掌。 白郁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伊缪尔睡太久,腿压麻了。 这些当然不必告诉米勒,他自顾自回 房睡觉,疲惫之下,得了一夜好眠。 翌日,白郁是被窗外的剪子声惊醒的。 他推开窗门,花匠正在修剪花园草坪,今日公爵府明显繁忙了起来,侍者们进进出出,还有还有推车运送货物,在花园泥土上压出深浅不一的痕迹,像是在准备重要的聚会或宴会。 黑袍会曾提及,大公府将召开伊尔利亚例会。 例会每三月一次,由公爵召集耶利亚境内所有贵族,以及政治司法等领域的权威人士,共同商讨境内问题,有些像中国古代的朝会。 今日,老管家专门点了白郁米勒,交代府中事宜,作为贴身男仆,他需要分担一部分文书清点的工作。 伊尔利亚礼仪繁琐,根据参会人员爵位的不同,宴会所用的酒水也不同,白郁和米勒今天的工作,是在酒窖对照需要的酒水。 公爵府有一个巨大的酒窖,常年恒温,既有用橡木桶封存窖藏的葡萄酒,也有用玻璃瓶小瓶贮藏的利口酒。 白郁步入酒窖,这里占地面积广大,转折众多,被橡木桶分割成了零碎的空间,有不少犄角旮旯,又常年不见阳光,一股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白郁视力不好,全靠鼻梁上一副眼镜,摘了眼镜10米之内人畜不分,酒窖阴暗的光线让他有些不适应。 白郁在酒柜前站定,对照酒单,66忽然道“宿主,米勒在盯着你看。” 系统心有怯怯“我感觉他在策划什么不好的事情。” 米勒的那点小心思根本藏不住,但白郁并不在乎,他将打乱的酒器归位“让他看。” 米勒若能用些小心思替他惹大公厌弃,提前完成任务,那再好不过。 管家分配任务的时候没有见到白郁,是给了米勒,由米勒转达,他此时正捏着酒单,手指紧张的蜷缩,而后上前一步,带着白郁往酒窖深处走去。 这里的酒更为金贵,有些是邻邦贡酒,有些是多年窖藏,一瓶抵得上寻常人家好几年的吃食。 白郁神色如常的抄录,酒瓶上的字迹经年累月,略显模糊,难以辨认,他抄到一半,眼睛酸涩,便取下眼镜,微微揉了揉眼睛。 这时,他已经猜到米勒想做什么了。 如他所料,在酒柜前站了不到两分钟,身后传来一股大力,重重敲在肩膀上。 白郁有所准备,只略歪了歪身体,踉跄两步,可他并未站直,而是顺着米勒的意,放任身体向前倒去,直直撞在了酒柜上。 酒柜歪斜,接着是玻璃瓶倾倒和落地的声音,随着一阵连续不断的脆响,浓郁的酒香弥散开来,单从馥郁的气味,就能判断出这些酒是陈年佳酿,价格不菲。 白郁撞倒了公爵府中最贵的一柜酒。 66一惊“宿主你在干什么” 宿主明明已经站稳了,为什么还要撞上去 白郁站稳扶好,神色如常“这是个机会。” 每月的例会是公 爵府最重要的盛事,这是伊缪尔公爵受伤后首次召开例会,意义非凡,白郁此时撞翻了最昂贵的酒液,肯定会引来怪罪。 他已经在这个世界耽误太久了,伊缪尔公爵态度不明,莫名暧昧,似乎还真对白郁有些不健康的想法。 在伊尔利亚,上层饲养男性宠物不在少数,凭心而论,公爵长得很漂亮,如果前世在酒吧咖啡馆相遇,白郁愿意请他喝上一杯,可惜他是个纯攻,公爵想要攻他,他不会奉陪。 尽早完成任务,尽早脱身。 身后,米勒扫过一片狼藉的酒柜,后退两步,旋即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逐渐远去。 他离开了。 酒窖一时安静下来,白郁的视线艰难聚焦,眼底一片空茫,向四周看去,只看清入口处些微的白光。 他抬手按住鼻梁,上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被撞的瞬间,他的眼镜便脱手了。 没有眼镜,白郁基本上等于半个瞎子。 白郁按住酒柜,身上的衣服也被酒液浸透大半,液体晕染出大片酒红色的痕迹,看着好不狼狈“66,能给我指一下眼镜的方向吗” 66飘出来“好的。” 地面如今全是碎玻璃,眼镜埋在其中,有些难找,66扫描过后“宿主在你右手3点钟的方向,被压在玻璃底下。” 白郁于是半跪下来,手指微微摸索,指腹压在碎片锐利的边缘,顷刻便裂了个小口,渗出一点血液。 血液混在葡萄酒液中,无端瑰丽。 66一惊“宿主你别翻了,我们等一下吧,米勒肯定去告状了,等侍从来清理。” 用手指在一堆碎玻璃上摸索,和自残没什么区别。 白郁“给我指方向。” 这时,他出乎意料的固执。 66只能继续“宿主,它露出来了,镜框就在你左手边30厘米处,但是” “但是” “但是碎了。” 白郁原先的眼镜是加碘抗蓝光的,而伊尔利亚的玻璃工艺还未成熟,那副在这格格不入,他便换了原主那副银边圆框的,镜片用的是最古老的制作工艺,强度不大,很容易碎。 “” 白郁手指用力,无声捏住了酒柜边缘。 66“宿主宿主你还好吗” 酒窖光线黑暗,66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他脸色有点难看。 白郁略微停顿,平静道“没事。” 酒窖一片寂静,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66缩着屏幕,没敢说话。 白郁和他的前两任宿主都不一样,他眉目偏冷冽,沉下脸不笑的时候,压迫力格外强。 视野中一片模糊,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剩下酒柜一幢幢模糊的影子,如同蛰伏的猛兽。 白郁很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从小做事便喜欢规划,大 到人生路径,专业选择,小到饮食搭配,健身看书,无一不在规划內,遇事条理清晰,只有极少数情况,会偏离预定的轨道。 比如现在。 66“感觉您现在不太好” 白郁神色依旧平淡冷冽,似乎与平常没什么差别,可他微微闭着眼,额头甚至渗出了一点冷汗,顺着下巴滚落于地,按在酒柜上的手指也不自觉用力,指甲甚至陷入木漆之中。 白郁深吸一口气没事,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18” 他是遗传性近视,从小视力不好,初中开始便眼镜不离身,因为性格冷淡,不怎么合群,加上成绩又经常被老师拿来树作标杆,是后排男生最讨厌的那类学生,班上同学恶作剧,曾拿走过他的眼镜。 那是一节体育课,白郁无头苍蝇似的在教室中转了半个多小时,被绊倒两次,才摸到藏在讲台下面的眼镜。 这事儿后来发生过好几次,老师甚至叫了混混的家长,但都是未成年的学生,老师又能怎么办最后不了了之。 白郁靠着酒柜,安静的坐下来“等侍者来吧。” 满地的玻璃,看不清还随意乱走,太过危险。 黑暗和寂静会无限的拉长时间,酒窖中安静的可怕,一时间,甚至能听到倾倒的酒液流淌的声音,滴滴嗒嗒,绵延不尽,令人毛骨悚然。 66迟疑着开口“我们说点什么吧” 白郁太安静了,靠着酒柜的姿势像是一尊装饰性雕塑,虽然他平常也这样安静,可66还是觉得不对。 白郁摇头“无事。” 视力还是当时那个视力,白郁却不是年幼的白郁了,他摸索着酒柜站起来,轻松随意道“不如来猜猜,打翻了这么昂贵的酒,公爵会给我什么处罚” 66“处死” 白郁习惯性推眼镜,却推了个空,旋即微笑道“希望是处死。” 伊缪尔刚刚处理完公务,将文书摞起放在一边放好。 他今日特意支开了米勒和白郁,让他们去清点酒窖,只留下老管家和亲卫陪在身旁,大公装作不经意“去查一个人,是个容貌娇艳,年纪30出头的女人,家住西克街,昨日去过医生的诊所。” 这番描述,赫然是夫人。 伊缪尔不是傻子,白郁在家不曾避着他,行动略有异常,他虽然不至于怀疑,却还是要查个清楚。 交代完事情,他吩咐老管家和亲卫下去,远远隔着窗台,却见米勒大踏步走过来,步履匆匆,十万火急的样子。 他绕过亲卫和管家,仓促行礼,焦虑道“公爵之前您让我和白郁清点酒窖,出了件大事。” 伊缪尔眉头一跳“什么大事” 事关医生,他比谁都紧张。 米勒装作慌乱,低头“您酒窖深处的藏酒,被白先生全部撞翻了,碎了一地,我在旁边看着,应该是无法挽救了。” 伊缪尔豁然起身。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7 章 转折 米勒尚来不及反应,就见伊缪尔大公忽然上去,攥住他的领口,将他半提了起来。 大公眯起眼睛,湖蓝的眼瞳深邃如海,一瞬间米勒甚至有种错觉,盯着他的这双眼睛,变成了冰冷的竖瞳。 伊缪尔冷声问“白郁在哪里” 米勒艰难道“酒窖中” 伊缪尔欺身逼问“酒窖哪里” 大公府的酒窖占地广大,要在其中找人并不容易。 米勒垂着眼睛瑟瑟发抖,不敢直视大公,他张了张口,刚想报出白郁的位置,却忽然吞了下去,低眉顺眼道“我跟着他走的,后来出来慌乱了些,没记得路。” 大公要去酒窖兴师问罪,如果不知道位置找不到人,找的越久,自然火气越大。 伊缪尔瞥了眼米勒,不知是否看穿了他的把戏,却什么也没说,只步履如风,从他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管家带上熟悉酒窖的搬运工,过来待命。” 语调冷的很,像是在生气。 米勒低垂着头,不由勾起了唇角。 酒窖中随便一瓶酒都价值千金,白郁撞碎这么多,够他喝上一壶了。 他完全没看见伊缪尔大公焦急的脸色。 伊缪尔甚至没走楼梯,他穿着繁复的大公服饰,单手一撑,从栏杆边缘跳了下去,像一只轻盈的猫。 管家和亲卫没能追上他的脚步,大公已经穿过一整个花园,步入了酒窖之中。 公爵府的酒窖成千上万,比白郁前世波尔多酒庄的藏酒还要多,道路曲折迂回,又被密密麻麻分割成零散的空间,橡木桶层层堆叠,像一堵堵高墙一般,即使出声叫喊,也会被回音干扰,难以辨别方位。 伊缪尔心烦意乱。 医生到底在哪里 打碎了酒就打碎了,为什么不和米勒一起出来难道他还会因为这点小事责怪医生吗 还是说被酒瓶砸伤了,一时出不来 府上人手多在筹集宴会,亲卫也都不在府中,要将这偌大的酒窖翻个底朝天,有些困难,等管家将人手集结好,恐怕也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伊缪尔没法等那么久,他迫切想知道医生的情况。 四周巡视一圈,公爵将视线放在了摞起的橡木桶上。 橡木桶很高,且互相连接,如果能爬上去,沿着木桶巡视,找人会方便许多。 可是爬上去 木桶顶的空隙不足半米,人是无法活动的,就算上去了,木桶也无法承载人的重量。 大公微微蜷缩起手指,无意识的揉捻两下。 他四处打量,闪身躲进了角落处的阴影里,手指摸上腰间盘扣,轻轻咬住了下唇。 他解开了扣子。 旋即,系带解开,袍服从他身上滑下,最后里衣也一并落下。 华贵庄重的礼服掉落于地,溅起尘埃。 一只湖蓝眼 睛的白金色小猫从礼服中钻了出来,他用爪子拨开层层堆叠的衣服布料,在橡木桶边缘轻巧一跃,爬了上去。 在公爵府中贸然变成猫是个很危险的举动,一旦大公衣服被人捡到,再结合伊缪尔不见了的情况,小猫身份随时有暴露的风险,届时伊尔利亚上层会如何看待这位出身奴隶的公爵,就不好了。 但伊缪尔太焦急了。 他沿着橡木桶小步跑动,视线扫过酒窖的每一个角落,几个大跳越过空隙,接着,在某个转角处微微停顿,四肢由跑变为走,大尾巴晃了晃保持平衡,在几息而后慢慢停了下来。 他看见了医生。 医生静静的坐在一堆碎片里,视线没有聚焦,只空茫的注视着前方,此时微垂着眸子,没戴眼镜,那双隐藏在镜片下的冷肃眼瞳无端柔和了下来,清寂又孤独。 他的上衣已经湿透了,粘哒哒裹在身上,腰腹处的弧线一目了然,可伊缪尔无暇观赏,葡萄酒在衬衫上留下的痕迹鲜红刺目,乍一看像是一片弥散的血迹,而眼镜落在手边,镜片四分五裂显然不能用。 伊缪尔窒住呼吸。 地面上全是酒瓶碎片,透明玻璃折射出刺目的寒芒,锋锐如匕首,深红的葡萄酒蔓延一地,医生坐在其中,就像坐在刀锋和血液里。 白郁额头渗了层冷汗,他不动也不说话,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安静的像一尊毫无生命的蜡像。 这么会变成这样呢 伊缪尔不明白,只是打碎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酒瓶而已,医生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心脏像被手掌揪住了,无言的涩意弥散开来。 酒柜旁,白郁抬手,按了按眉心。 人类依赖于视力了,一旦失去了这个感知,便会陷入茫然和恐慌,医生眼前是一大片斑驳的色块,边缘模糊重影,白郁甚至分不清那些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怎么出去,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在无边的寂静中,冷淡如他,也生出了几分焦躁。 可别无他法,他只能等。 失去了视力,听力就变得格外敏锐,白郁微微皱眉,似乎听见了橡木桶挤压摩擦的声音,而在他的头顶上,还有轻微的脚步很轻很平缓,不是人类,像是小猫。 团子 白郁没留意过白金团子走路的脚步声,但从这哒哒哒的声音,他直觉是只矮脚小猫。 可公爵府的酒窖,怎么会有小猫 他旋即抬头向上看,去在橡木桶的顶部,居然真的看见了一片白金色的色块,但还来不及分辨,色快就消失了,如同一个泡沫般的幻觉。 白郁微微摇头,露出苦笑。 碎了眼镜,居然连幻视都出来了。 另一边,伊缪尔记下路线,匆匆折返,仓促系好衣服后,重新回到酒柜。 白郁抬起头。 周围响起匆忙的脚步,径直往他这边来,应该是有人来了。 白于心想不知来的是亲 卫还是米勒,亦或者是管家 他于是撑着酒柜站起来,露出礼节性的微笑。“抱歉打翻了酒柜,我” 手掌被人握住了。 白郁的手本来自然垂在身边,被人俯身蛮横抓住,一把拉起。 抓着他的力道大的出奇,不容拒绝,他一时不查,踉跄两步,直接被拽离了碎片中心。 “” 白郁微微诧异。 握着他的手指指节修长,即使已经把他拽起来了,仍然死死的不放。 白郁“您” 他认出了这双手的主人,伊缪尔。 伊比利亚最珍贵的大公不知为何手指微微发颤,他攥着白郁的腕子,哑声道“跟我走。” 白郁微顿。 他现在等同于盲人,只能跟着伊缪尔,如果伊缪尔中途松手不管他,或者引着他去撞酒柜,他也全无办法。 由于失序和紧张,白郁手心出了层薄汗,握着并不舒服,但大公显然没有松开他的意思,他走在前方,握着无法聚焦,走路磕磕碰碰的医生,穿行在层叠的酒柜当中。 不知走了多久,白郁感觉到了阳光。 酒窖入口近在眼前,视线中黑漆漆的色块被一片明亮取代,虽然还是看不清,但医生紧绷的神经悄然松懈。 他们出来了。 伊缪尔“别担心,我这就吩咐给你找一副新眼镜,先穿上外套吧,酒窖里怪冷的。” 等米勒和管家姗姗来迟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犯下过错的男仆安然站在一边,伊缪尔从盒子中取出镜片时间紧张来不及配,便只有空空荡荡的镜片,做成了简易的单片形式,公爵调整角度,微微抬手,小心翼翼地将它安在了白郁的鼻梁上。 视线渐渐清晰,白郁眨眼,率先入眼帘的,便是公爵那张稠艳至极的面孔。 伊缪尔的眼睛清透漂亮,正专心致志地处理着眼镜,认真的像是医生在观察患者的病灶。 他们两人挨得极近,白郁略高一些,只需浅浅低头,便能碰到公爵的额头。 “” 小心的调整好角度,伊缪尔后退一步“好了。” 白郁“稍等。” 他同样抬起手,在公爵诧异的目光中,放在了他的腰侧。 伊缪尔的扣子系歪了。 他变成小猫,从衣服里脱出来,找到白郁后又匆匆返回,赤身裸体的穿好衣服。 堂堂一域大公在酒窖之中宽衣解带,袒露身体,简直比中那些私相授受的少年男女还要不成体统,伊缪尔焦躁又羞耻,仓促之下难免出错。 而现在,医生正垂眸替他调整衣带。 伊缪尔僵住身体,动也不敢动。 虽然医生名义上是他的男仆,可当对方顶着一张斯文禁欲的脸做这种事,伊缪尔还是脸红了。 白郁的手是拿手术刀的,极稳,打结的动作也专注好 看,伊缪尔乖乖任他整理,像只被主人打扮着的漂亮小猫,但公爵的视线落在白郁的指腹,忽然皱起了眉。 那里有一处伤口,还在渗血。 他猛然握住了医生的手腕。 白郁挑眉,被他吓一跳,旋即问“怎么了” 伊缪尔握着那节指间,张了张嘴,抿唇道你受伤了。” 伤口挂在医生冷白的指尖,鲜红刺眼,作为一只小猫,伊缪尔看见这碍眼的痕迹,第一反应是想舔。 他睫毛微颤,克制住这本能的冲动,匆匆道“我去给你拿药。” 公爵逃也似的离开了,似乎再多待一秒,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白郁却没动。 他盯着指尖看了一会儿,没再说话。 这么微不足道的伤口,其实是不需要上药的,伊缪尔公爵对他,有些过于紧张了。 之后的几天,公爵没给他安排任何事物,因为指尖那点微不足道的小伤,伊缪尔认定他需要休息,而府中的其他人都为例会如火如荼的准备着,一时间,白郁成了府上唯一一个闲人。 他的室友米勒终日不见踪迹,后来偶尔和老管家聊天,白郁才知道,米勒因为某件小事触怒了公爵,被放逐出府。 老管家提醒“米勒心思多了点,不够老实,我送他出府时他朝你这屋看了一眼,目光有些怨毒。” 白郁不咸不淡的点头。 虽然被逐出府,米勒毕竟是贵族出身,家族底蕴还在,回家当个富贵闲人,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白郁只当他是过路人,对他谈不上怨恨,没再纠结。 日子如水般过去,白郁算着日子,深感任务完成遥遥无期。 例会当天,转折忽然到来。 白郁作为男仆,在例会上需要贴身随侍大公,他为公爵整理好服饰,在公爵身边站定,宾客们陆续进场,侍者端着冷盘热菜,一道道摆上来。 一切井然有序,而就在所有人坐定时,大公即将端起酒杯祝贺,却见亲卫忽然上前,凑近了伊缪尔大公的耳畔。 公爵府的亲卫专属于大公,在宴会大事上,不是十万火急,他们不会贸然出现。 白郁挑起眉头。 亲卫俯身刻意避开白郁,和大公耳语, 伊缪尔神色变幻莫测,最后定格成了难以置信的惨白,他睫毛颤抖,拿着酒杯的手也抖的不成样子,最后隐晦地抬起眼。 看向了白郁。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8 章 例会 两个小时前,夫人被公爵府亲卫从西克街的家中拖出来,押了地牢之中。 亲卫将从夫人家中搜索到的文书摔在审讯桌上,里面有与黑袍会来往的信件,随后,在夫人瑟瑟发抖的视线里,亲卫用一把烧红的匕首挑开她的垂幕,刀刃与她嫩白的脸颊只有不到两厘米,炽热的温度灼烧着皮肤,夫人的瞳孔急剧收缩,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亲卫冷声警告“如果不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我会用这把匕首在你脸颊上留下终身无法愈合的刀疤。” 夫人只是黑袍会普通的一员,并非骨干,既没有多忠诚,也不曾接受过抗刑训练,她的眼眶蓄满泪珠,几乎没有过多审问,就抽噎着将一切和盘托出。 黑袍会是单线联络,夫人所知不多,但她知道西克街区的几个重要成员,一个是已经死亡的锤头鲨,而另一个,是公爵如今最宠爱的男仆,白郁。 夫人还交代,黑袍会通过她下达指示,要白郁将一种药粉掺杂进公爵的茶水里,约定的时间是例会开始前。 而现在,白郁就陪在大公身边,出席例会。 亲卫不敢耽搁,当即前往例会,在公爵身旁耳语,阐述前因后果。 于是,白郁发现身边的伊缪尔身体骤然紧绷起来。 大公的面色苍白如金纸,湖蓝的眸子先是不可置信,再是恼怒,最后化为了无言的悲伤。 医生来自黑袍会 黑袍会是本地最臭名昭著的黑d帮,明面上只是个不得台面的帮派,和伊尔利亚街市中大大小小的帮派集团没什么不同,可实际上他背后的掌权人正是伊缪尔的亲叔叔,便是公爵受伤落崖的罪魁祸首,两派不共戴天势同水火,绝无和解的可能。 医生,就来自这样一个帮派。 消息太过突然,也太过出人意料,伊缪尔死死地闭上的眼睛,十指收拢,指甲几乎陷入了掌心里,可他甚至感知不到疼痛,只是怔怔的想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能解释的通了。 比如生性冷峻淡漠的医生为什么要来遴选男仆,比如垂头鲨和夫人为什么会选在医生的门口谈话,比如医生撕碎丢进下水道的纸条,又比如医生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医生为人淡漠,可对着公爵,一上来就关心他的身体,插手他的食宿,在意他熬夜,不吃素菜,种种种种,不一而足最开始伊缪尔颇为自得,觉着他是不同,医生对他多有偏爱,可他现在发现,并不是这样。 那些善待,只是卧底工作的一部分罢了。 伊缪尔垂眸,忽然自嘲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个似讥似讽的表情,他漠然的想,他或许弄错了一件事。 白郁喜欢的是小猫,而小猫从来不是伊缪尔。 对伊缪尔而言,小猫是和公爵就是一个人的,在医生那里,他们同样第一次感受到爱护,同样第一次被人亲吻,第一次被人拥抱,第一次在生病时被人照顾第一次被纯粹的喜欢着。 与此同时,他们同样眷恋依赖着医生的体温,同样渴望向医生索取更多的爱,可这仅仅是对伊缪尔来说,对白郁而言,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 小猫是医生的宠物,外形可爱讨喜,能被医生单手抱起来,放在肩膀上,塞进被子里,白郁抱过的,亲吻过的,喜欢过的,从来都是那只毛发蓬松的白金小猫,妥善照顾的,也是那只白金小猫。 可公爵是什么呢 公爵是耶利亚的最高统治者,凶残的暴君,是黑袍会的敌人,是医生需要小心潜伏,伺机刺杀的对象。 这些天里公爵曾无数次在医生面前盛装打扮,他拥有整座城邦最明艳的面孔,最华贵的袍服,可医生从未流露出丝毫的兴趣。 他从来没对伊缪尔有兴趣。 医生对公爵,只有冷淡漠视和敷衍,为数不多的几次亲近,就是在例会之前。 其实以医生的性格,他应该不会让伊缪尔靠着膝盖睡觉,不会认真替伊缪尔打理腰带领结,不会染指伊缪尔的食宿,更不会让伊缪尔有被偏爱的错觉。 桩桩件件,只是为了让伊缪尔在例会上带他出席,在他的茶水里撒下不知名的药粉。 伊缪尔以为的偏爱,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罢了。 大公脸色实在难看,气压极低,亲卫们两股战战,不敢多言,只在公爵身边小声试探“那大公,例会召开在即,属下先将白郁带下去” “” 沉默。 伊缪尔指尖捏住茶盏,涩然道“带去哪儿” 亲卫“呃,地牢” 这个问题实在古怪,一个黑袍会的奸细,不带到地牢严加审问,还能去哪 “” 更深的沉默。 大公嘴唇抿成直线,略带疲惫的闭上眼,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最后无力道“此事还未查清,不急,先按兵不动。” 亲卫一愣“大公,那女人已经尽数交代,证据确凿,我们已经查清” 话音未落,便听见公爵带着薄怒斥责“闭嘴。” 他倦怠地抬起手指,揉着眉心“我说还未查清,就还未查清,疑点颇多,等开完宴会再议。” 在所有人面前揭穿卧底身份,等于盖棺定罪,届时就没有转折的余地了。 两人说话时刻意拉开了与白郁的距离,白郁什么也听不清。 伊缪尔坐下后,白郁神色如常的斟茶,角落里却走来两个高壮亲卫,腰带配刀,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正好将白郁堵在中间,彻底隔绝了他与伊缪尔公爵接触的可能。 白郁动作一顿。 66趴在他肩上探头探脑“我们的卧底身份被发现了吗” 白郁“或许吧。” 大公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只有身份被发现一种解释。 66在屏幕上放了个小礼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主系统精挑细选,给他选了个最简单的任务,原书里的白郁就是纯纯的nc,戏份简单,人物脸谱化,结果给他搞成这样,再拖下去,66就要哭了。 白郁不置可否。 我算什么小饼干的作品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他神色如常,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自顾自落座,既没有慌乱,也没有询问,任由几个亲卫将他围在中间,形成了真空地带。 大公府的菜肴精细,端上来的味道都不错,白郁抬手吃菜,却忽然感到席下有两道视线,正往他这里打量。 一道在宴席最末尾,来自米勒,他虽然惹了大公厌恶,毕竟还是贵族出身,没有被褫夺爵位,正目光沉沉的盯着白郁。 另一位坐在上首,伊缪尔大公往下第一桌,是个垂眼袋,鹰钩鼻,头发花白的老人,同样面色不善的看着白郁。 66“是那天您在黑袍会见过的老者,给你下药那个。” 白郁收回视线。 如果他所料不错,这人就是伊缪尔的亲叔叔,也是害公爵落水的罪魁祸首。 例会有惊无险,不动声色地吃完了,而那袋子白色粉末就贴身放在白郁胸前口袋里,不曾挪过地方。 贵族们相继离场,侍者上前收拾满地杯盘狼藉,不一会儿,大厅便空空荡荡。 可是伊缪尔还坐在正中间。 公爵却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他和白郁中间隔着数名亲卫。 宴会刚一结束,亲卫们就搜了白郁的身,在他口袋中翻出白色粉末,如今那粉末就放在大公面前,纯白的结晶体闪烁着幽光。 伊缪尔垂着眸子,手指死死按着桌面,面色阴郁至极,大厅中仿佛酝酿着无声的风暴,亲卫们都低眉敛目,没人敢抬头。 伊尔利亚民间传闻大公狠辣凶戾,其实并非空穴来风。伊缪尔曾亲手杀掉五个哥哥,手段干脆利落,清洗时也从不手软,人杀得太多,城西校场的土给他都染成了血红色。 在他这里当叛徒,下场可想而知。 而白郁刚刚放下刀叉,面色平静。 他们沉默着僵持许久或许是伊缪尔独自僵持,白郁平静自得。 伊缪尔手中捏着锡制餐具,越捏越紧,金属弯折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终于,大公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他语调奇异“白郁,看你这副样子,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派人将你围起来了” 白郁点头“知道。” 伊缪尔怒极反笑“知道那你知道在我这里当叛徒,会是什么下场吗” 声音很沉,压迫力十足,可细听之下,还有点哑。 白郁“也知道。” 伊缪尔冷笑“你也知道我看你这模样,倒像是不知道。” 公爵府的酷刑足以摧毁任何人,让最铁骨铮铮的汉子跪地求饶。 伊缪尔豁然站起来“管家,来和白先生说道说道,上一个黑袍会的成员,我们是怎么处理的” 大公暴怒的时候,才是最波澜不 惊的时候,他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锡制餐具却已不堪重负,表面留下了深深的指痕。 管家大气不都敢出,低眉顺眼道“上个黑袍会的成员试图在庆典制造恐怖袭击,将带入庆典中央,被亲卫发现后,当场扣押,送入地牢,我们的亲卫一根根掰断了他的手指,在他的皮肤,口舌,耳部灌入滚烫的蜡油,而后架在刑架上,用带倒刺的鞭子拷问三天,他这才交代火药的来处以及上下线同伙,随后,我们将涉案人员一网打尽。” 伊缪尔冷淡的视线落在前方,看着大厅中不知道哪里,他的眼神并不聚焦,也没有目的,只是避免和医生有眼神接触。 而医生看不见的地方,公爵的指甲抠挖着桌面,带下大片的木漆。 伊缪尔“你知道那个人,他抬出来是什么样子吗” 管家“那人抬出来时,嗓子叫哑了,全身上下没有好皮肤,出气多进气少,还没等我们抬到刑场,就死了。” “” 白郁冷淡的眼眸终于略有波动,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大公告诉我这些,是想要我做什么呢” 上刑是为了审讯,可黑袍会是单线联系,白郁这里没有多余的情报。 “” 死一般的沉默。 伊缪尔无声蜷缩起手指。 他告诉医生这些,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吓唬医生,让医生惧怕是准备实施这些惩罚,让医生恐惧 不,都不是。 伊缪尔心中只是有个微弱的希望,他希望白郁解释两句,哪怕是说些无用的废话。 说他不是卧底,他被人陷害了,说他不知道白色粉末是什么,说他没想将粉末下在茶水里,说这些根本没人相信的鬼话总之,说什么都好。 可是白郁什么也没说。 他大大方方的认下了罪名,坦坦荡荡,没有丝毫的迟疑或抗争,仿佛在表示“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卧底,我就是来杀你的,我之前表示出来的一切,都是为了在这一天更好的杀你。” 伊缪尔都身体微不可查的颤了颤,旋即一把撑住了桌案。 刺杀过后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容易眩晕,耳鸣,白郁给他调了食谱,好好的养了些时日,最近伊缪尔已经没有这些症状了。 可现在,失血和眩晕的感觉卷土重来,他不得不撑住餐桌,将将站直。 管家试探“大公,这白郁” 按照常理,应该关入地牢,严刑逼供,能撬出多少信息是多少,可大公这模样,他们实在不敢自作主张。 伊缪尔深吸一口气。 灵魂似乎已经从躯壳中抽离,他用冷淡而古井无波的语调哑声道“带下去。” 管家“带去哪儿” 伊缪尔顿了很久,咬牙道 “地牢。”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9 章 幽禁 白郁被亲卫围着送入地牢。 和夫人被反剪双手,按压肩膀,披头散发的压入地牢不同,亲卫们只是团团围着白郁,没人敢碰他一根指头。 他们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刚刚停在距离白郁一米的地方,与其说是押送囚犯,不如说是簇拥保护着重要客人。 白郁提起衣摆跨过台阶,略顿了顿“这是公爵府的地牢” 亲卫板着一张死人脸“就是这儿,请您入住吧。” 这里是公爵府一处偏僻的小楼,二层高,建筑外立面竖着七八根雕花罗马柱,虽然风化严重,但依稀可见当年雕刻精美。 白郁推开其中一间,大厅布局工整,中央放着三把墨绿色的布艺沙发,门正对面的墙上用红砖砌着壁炉,纯白的纱幔后是一整面的窗户,甚至还有阳台,冬日的阳光正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阳台上。 白郁再次确定“这是地牢” 亲卫一本正经“是的,这就是公爵府的地牢。” 伊缪尔大公是府邸唯一的主人,他说哪里是地牢,哪里就是地牢,即使这个“地牢”不在地下。 白郁微垂着眸子,神色有点复杂。 亲卫咳嗽一声“您就住这儿,等会有审讯官来。” 他甚至用了敬称。 白郁点头,亲卫肉眼可见的如释重负,旋即后退一步,合拢房门。 这间屋子似乎许久不用,房门合页已经生锈,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随后,白郁听见了落锁的声音。 房门被锁死了。 66“好家伙,他们把这房子围的和铁桶一样。” 系统的屏幕显示着周围的亲卫位置,小红点密密麻麻,将这二层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郁在沙发上坐下,客厅居然还有一面书柜,里面的书少说有一二百本,从风俗地理到人文历史,包罗万象,白郁从中抽出一本,起来。 他漫无目的的,书中介绍的是伊尔利亚其外的一座城邦,盛产香料和貌美的奴仆。 他翻过两页,门外传来敲门声,是个银灰色卷发架着眼镜的古板老者,锐利的眼神审视过白郁,最后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绽放在饱经风霜的脸颊上,像贫瘠的丘壑中长出了两根迎风招展的狗尾巴草。 他对白郁伸出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你的刑讯官。” “” 场面略显古怪,白郁顿了片刻,拉开门“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白郁。” 刑讯官和犯人郑重握手,然后礼貌的摇了摇。 白郁侧身“请进吧。” 两人在客厅的两张沙发分别落座,中间是一张大理石台面的茶几。 白郁“喝茶吗” 他刚刚看过了,这间房子甚至准备了茶包。 “不必了。”老者摊开笔记“白先生,我来是想向您咨询一些事情。 ” 白郁“乐意效劳。” 老者显然是个经验老道的刑讯官,一双灰褐色的眸子像是鹰的眼睛。他从白郁如何加入黑袍会谈起,中间掺杂着诱导性发言和质问,如果白郁是真的卧底,此时已将他知道的情报交代的七七八八。 但很可惜,白郁真的不知道。 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多久,对黑袍会的了解仅限于几次集会。黑袍会的成员他只认识夫人和锤头鲨,夫人已经被关押,而锤头鲨死了,至于其他人,白郁甚至没有见过,更不用说知晓身份姓名。 对公爵府而言,他不能一点有价值的情报,即使全天下最优秀的刑讯官在他面前,也审讯不出任何东西。 随着审讯过半,老者的额头已布满冷汗。 他的笔记空空荡荡,至今没有写下一个字,这个名叫白郁的年轻人是反审讯的高手,说话滴水不漏,没有丝毫破绽。 要是以往,对这样难缠的硬骨头,老者已经上刑了。 可是不行。 因为伊缪尔大公,就在这间房的隔壁。 房屋内有类似回音壁的设施,他们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清晰的传到隔壁。 老者明确知道眼前这个犯人与众不同的,不论从这间与众不同的牢房,还是伊缪尔大公暧昧不明的态度,他曾请示过大公,有哪些手段可以使用的。 当时伊缪尔大公稠艳的眉目冷得像冰,他抬眉看了老者一眼,平平道“任何能对身体造成伤害的,都不要用。” 老者“” 不对身体造成伤害,这上个鬼的刑。 这也是为什么他坐在这里,试图用对话掏出细节。 可白郁显然不是能轻松套话的人,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说,老者不得不合上钢笔,正色道“先生,黑袍会已经知道你暴露了,你知道他们那么多秘密,即使我们不动手,他们也会来斩草除根,希望您想清楚,和大公府合作,才是您唯一的出路。” “” 白郁真不知道。 而老者看他一副冥顽不灵,油盐不进的模样,微微皱眉,这个样子下去,即使在这小楼里关上数年,他也不会吐出任何东西。 不能伤害身体 老者眼神微动,将视线落在了白郁的鼻梁上。 那是公爵为白郁新配的眼镜。 听说这位男仆视力有严重的问题,离开眼镜就无法正常生活。 老者于是微笑“抱歉先生,请您将眼镜给我。” 白郁一顿,老者已经动手从他的鼻梁上抽走了眼镜。 “” 视线变得模糊,壁炉和书柜扭曲成砖红和棕黑色的色块,白郁身体下意识的紧绷,又很快放松下来。 老者“希望您仔细思考我的话,一旦您改变主意,请联系我。” 白郁点头“感谢您的忠告。” 一个奸细和叛徒,惩罚却只是抽走眼镜,白郁无法 要求更多。 在他感知不到的地方,老者起身,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隔壁有一面单向透镜,大公正坐在榻上,意味不明的看过来。 老者双手递上眼镜“大公,这样可行” “” 伊缪尔倦怠的揉着眉心“放下吧。” 大公忽略心中那点幽微的不舒服,自我告诫“只是拿掉了眼镜而已,已经是很轻的处罚了。” 窄框眼镜被老者放在大公面前,他欠身行礼,而后退下。 而透镜那边,医生已经安静的坐了很久。 他平静的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动作,像一尊凝固的雕塑,他的表情冷淡漠然,可手指不受控制的卷起,掌心渗出了些微冷汗。 没有眼镜,医生就看不了书了,那本风土人情故事集被放在膝盖上,那是伊缪尔常睡的地方。 视线太模糊,带来令人眩晕的恶心,白郁不得不闭上眼,可恶心的感觉并未缓解,到最后,他的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 隔着一面透镜,伊缪尔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捏住镜框。 医生现在看起来很糟糕。 他像被拿掉了无坚不摧的铠甲,剥夺了基本的权利,像个被关在金丝笼中的鸟雀,眸中只剩空茫寂静。 伊缪尔垂下眸子,无声的想“他该的,这是他该的” 他这么想着,可捏着眼镜的手却不自觉用力,却越捏越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大公忽然站起来,在不大的房间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焦躁不安,明艳的面容上布满阴云。 比起隔壁房间安静坐着的白郁,他才更像那个被剥夺了视力的俘虏。 66轻轻戳了戳白郁,小声试探“宿主,你还好吗” 白郁语调平缓“没事。” 66撇嘴“可是你的汗水已经滴到下巴了” 作为俘虏,白郁的饭食却一切如常,侍者给他送来餐饭,可白郁连刀叉都看不太清,熟红色的肉酱和深绿的海草混在一起,化成令人恶心的颜色,他草草吃了两口,便放下了。 66“宿主,我们早点睡觉吧。” 白郁点头,冬天天黑的早,现在刚刚过七点,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66“灯在你向前10步左右的转角。” 白郁“不必开灯了,也看不见什么。” 他摸索到楼梯扶手,上了楼,而后在卧室的大床上平躺下来,闭上眼睛。 夜里寂静的可怕。 公爵府晚上有侍者来去,人来人往,而且靠近湖边,少不了蝉鸣鸟叫,可这处小楼却幽静的过分,听不见任何声音。 白郁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他平躺在床上,像一具尸体。 “” 不知过了多久,白郁轻声道“66” “诶,我在。” “ 能帮我指一下去洗手间的路吗” 当然,宿主。66很快回复,小屏幕探查一圈嗯,二楼没有,您得去一楼,楼梯在您右手边8步左右。 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白郁点头坐起,手指摸索着墙壁,缓缓向下走去。 他身形修长,脊背挺得笔直,可步履却极慢,偌大的房间空空荡荡,他的背影仿佛融入黑暗,要被吞噬个干净。 66“宿主,小心” 两极向上的台阶中有个小的转折平台,平台中是三角形的台阶,66提醒的及时,白郁微微一绊,很快扶住栏杆站好,没有跪倒在地。 他含笑“谢谢。” 66“没什么可谢的。” 隔壁房间,伊缪尔大公赫然站起身。 他在白郁站起时就屏住了呼吸,等他被绊倒时终于克制不住,在房间中来回踱步,他自言自语,不住的自我告诫“这是他该的,他想要杀我,这是他该的” 说着,他一拳砸向软榻。 伊缪尔咬牙切齿,眼眶都因怒意而染上薄红,他恶狠狠的念着,仿佛这样就才能压下心中艰涩都苦意。 “他不肯辩解,不肯向我求饶,不肯说出黑袍会的任何情报这是他该的” 软塌的枕头被大公愤怒的锤了两拳,终于不堪重负,啪叽落在了地上,伊缪尔深呼吸,好容易平复住了心情,他指尖颤抖,招来的亲卫“去拿备用眼镜片” 前任大公在位的时候,府上有好几位夫人和公子是近视,府中常备眼镜片。 伊缪尔不能把白郁的眼镜还给他,那样会坐实他的心软,让医生更加肆无忌惮的恃宠而骄,他要让医生知错,让医生道歉,让医生知道大公的雷霆之怒不是轻易的消解的,然后才能把眼镜还给医生。 但他可以在房间里放上度数相同的镜片,伪装那里本来就有,并且诱导医生找到。 医生自己找到了镜片,和公爵有什么关系 亲卫效率极高很快,很快就送来了一匣子的镜片。 为了避免只有一个度数太过刻意,伊缪尔刻意混的七八种度数,小匣子里密密麻麻全是镜片,整齐放在不同的格子中,乍一看上去,倒真像是随手遗落的东西。 伊缪尔挥手,让亲卫下去。 给医生送东西,不能走正门,那房门老旧,开门声音太响,一定会被察觉。 伊缪尔看向窗外。 房间有一个带落地窗的阳台。 人要下到阳台需要降锁,同样会有声音。 伊缪尔无声捻住了指尖,将昂贵的袍服揉得皱皱巴巴。 他推开阳台门,向下眺望,亲卫们都在小楼院子外面活动,离这里还有一段时间,除非公爵命令,不会有人进来打扰。 “” 伊缪尔于是抬手,握住了衬衣扣子。 他面无表情的将衣服一件一件剥下来,而后身体轻盈落地,变成了一只白金色矮脚小猫。 小猫叼起了眼镜匣子。 他迈着猫步走到阳台,肉垫和地面相接触,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算什么小饼干的作品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两个阳台相距不到20厘米,栏杆之间有空隙,刚好允许一只小猫通过。 伊缪尔于是后退,助跑,然后一个飞扑 啪叽。 毕竟短腿猫的腿是真的短。 好在他还是成功落在了医生在阳台上,腹部落地,也没发出多大声音,伊缪尔抖了抖毛,叼着匣子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的溜进了客厅,将东西放在台子上放好了。 台子本来就有许多杂物,匣子放在其中并不突兀。 但是要怎么让医生注意到这里,过来查看呢 伊缪尔气呼呼的用爪子刨了刨桌面,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气沉丹田,用最凶恶,最野蛮,最不夹子的声音咆哮“喵” 该死的医生,给本大公看过来 他满腹怒气,连带着叫声也充满怨恨,和可可爱的白金小猫一点也不一样,医生绝对听不出来。 大公府偏僻之地的楼房阳台,偶然跑进来一只野猫,很合理吧 医生果然注意到了这里,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往阳台走来,讶异道“猫这里怎么会有猫” 伊缪尔怨恨的看了他一眼。 白金团子抖了抖大尾巴,再次猫步走回阳台,然后后退,蓄力,飞扑 啪叽。 他平稳落地隔壁阳台。 伊缪尔晃着尾巴,走回房间,跳进衣服堆里,大公的服饰繁琐复杂,光是扣子就有十几二十个,他变回人形,一边扣扣子,一边恨恨的想“该死的医生,本大公都把眼镜给你送手边了,要是再找不到,可能不怪我了。” 另一边,白郁摸索到了放眼镜的台子。 小猫只喵了一声,就不再出声,不知道是不是走了,晚上光线太暗,66也没看清。 伊缪尔公爵厌恶猫,公爵府上下一只猫也没有,这只小猫如果落到亲卫手中,下场恐怕会有点难看。 虽然白郁自身难保,可每日送来的食物还算充足,他可以暂时饲养小猫。 这么想着,白郁走到了台子边缘,伸手开始摸索。 当然没碰到小猫,但他碰到了一个木质的盒子。 66讶异“咦,我们刚来的时候有这个盒子吗表面雕花很金贵的样子,宿主,你快打开看看。” 白郁于是解开环扣,盒子刚一打开,便听见66惊叫起来“天啊宿主,这是一箱镜片” 系统激动不已“快试试吧宿主,看有没有你能用的。” 白郁微顿,手指摸索着,一个个试了过去。 这些镜片按度数整齐罗列,视线逐渐清晰,试到某一片时,白郁眨眨眼。 他看清了窗外流转的月华。 一轮明月高悬中天,四周伴有几点星子,在月光的照射下,窗帘,阳台,壁炉,沙发一切的一切清晰可见。 白郁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悄然松懈。 66在小屏幕上显示出大大的笑容“天啊,宿主,我们的运气也太好了吧,这个地方居然有镜片,还恰好有你的度数的” 白郁却没说话。 他静静的打量着小匣子,匣子工艺复杂,表面刷了金漆,镶嵌着贝母和红蓝宝石。 这个年代没有后世的工艺,更没有蓝光过滤等等效果,镜片就是纯粹的玻璃,而这一匣子玻璃在月华之下,居然闪烁着水晶般的光泽。 “66,”白郁轻声道“你觉得在公爵府一个荒废的小楼里,我找到一匣子崭新镜片。而且这些镜片之中,还恰好有我的度数,这个可能性是多少”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0 章 清酒 66一愣“啊” 白郁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太过巧合了。” 公爵府荒芜破败的小楼,角落里度数正好的眼镜,还有那只,仿佛刻意提醒他方向的猫。 如果是意外,这么多种因素叠加,可能性得有多低 白郁缓缓闭目“等明天天亮吧。” 他心中有个猜测,需要和伊缪尔公爵当面确认,再做试探,或许能得出结论。 可伊缪尔一连几天,都不肯见他。 刑讯官板着一张死人脸“白先生,大公是宠爱你没错,可你全无悔意,不愿意投诚,大公不会见你。” 白郁若有所思“这样。” 他似乎把伊缪尔大公惹恼了。 接下来的几天平安无事,白郁在小楼中读书看报,怡然自得,他的吃食和从前相仿,其他也不曾亏欠,白郁试探性地说了句冷,第二天,地暖便烧热了些。 如无意外,他们会僵持很久,可某天深夜,公爵府出了一件大事。 白郁照常洗漱,入睡后,被窗外的枪声惊醒,他半坐起来,看见了冲天的火光。 旋即他居住的小楼外传来了枪声和惨叫,白郁试探性地推了推门,被面无表情的守卫挡了回来,他于是站在阳台上眺望,起火和开枪的地点就在小楼外围,隐隐能听见脚步和呵斥声。 公爵府似乎被人袭击,但并未波及到他这里,便被守护的亲卫拿住了。 半个小时之内,枪声平静,火光熄灭,小楼重归与宁静厚重的夜色之下,在公爵府守卫的运作下,这场袭击没有掀起半点风浪。 白郁没法离开,66下去飘了一圈,回来和白郁有样学样 “我听见亲卫们聊天了,说刺杀者是冲你来的,黑袍会想来杀你,府中有人透露了情报,将你在这里的消息递了出去,只是没想到小楼附近守卫格外森严,才失了手。” 单单一个白郁,不应该有多少守卫,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伊缪尔大公也歇在此处,小楼如铁桶一般,连苍蝇也难以飞入。 但这些白郁并不知晓。 他微微停顿“黑袍会想要杀我” 黑袍会想杀他并不奇怪,白郁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原主在黑袍会多年,保不准知道什么秘密,现在身份暴露,黑袍会自然要斩草除根。 66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平缓的敲门声。 门外是刑讯官,古板的银发老者拿着封好的文件,对着白郁微微欠身“阁下,门口的骚乱你应该注意到了,我奉大公之命前来,或许我们应该谈一谈。” 白郁“请进。” 他的鼻梁上还架着单片眼镜,前些天他的眼镜被老者亲自抽走了了,可老者恍若未见,只将文件递给白郁“或许您应该看看这个。” 是一份审讯报告。 公爵府的人手脚麻利,刚刚扣住刺客,就五花大绑的押入刑讯室,撬开了嘴,拿到了口 供。 白郁抬手翻阅,口供不长,老者简明扼要地阐述“先生,我开门见山了,这些刺客来自黑袍会,证据确凿,是黑袍会高层直接下的命令,要斩草除根。” 老者眼神牢牢注视着白郁,视线锐利如刀“你效忠的组织,想要你死。” 他试图在面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脸上看到不甘和愤怒,这些情绪会成为撬开关键信息的钥匙,可白郁面色平静,眉头都没有跳一下,他英俊的面容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情绪也没有。 66戳了戳他“宿主,你没有反应吗” 白郁推眼镜,奇怪道“我应该有什么反应吗” 别说黑袍会想杀他,就算黑袍会老大现在在白郁面前跳脱衣舞,白郁都懒得看一眼。 他并不效忠黑袍会,他只是想回家而已。 老者微微皱眉,面前的年轻人无比坚毅,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老者换了个说法,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他微微前倾身体,和蔼道“白先生,你这两日在公爵府什么待遇,您自己也清楚,大公待您不薄,你一介阶下囚,吃穿用度一律不缺,这种情况,你一定要背叛大公,让大公寒心吗” 白郁神色微动。 人非草木,伊缪尔一介大公却这样表现,说他完全没有感觉,那是假的。 老人见状,趁热打铁“伊缪尔大公顾念旧情,倘若你愿意背弃黑袍会,我们不会亏待你,况且以你与大公的交际,日后飞黄腾达,不比跟着黑袍会快活许多” 白郁微微叹气。 不是他不想向大公府投诚,是他没法投诚。 作为一个奸细,白郁想要反水,总得拿出些有价值的情报,黑袍会内部人员名单也好,接下去的计划也好,证明他确实不再效忠黑袍会,才叫人信服,总不好空口白牙,就说他不是奸细,他要反水。 可问题是,白郁真的不知道。 黑袍会行事谨慎,全程单线联系不说,集会的地点也都频繁更换,白郁唯一知道的城西大教堂,也早已人去楼空。 他总不能对着伊缪尔大公说,其实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绑定了系统,顶替了原主身份,是来做任务的,并不效忠黑袍会,伊缪尔大公要是信这个,那是得了失心疯。 况且他想确定一些事情。 白郁于是道“抱歉,我无可奉告。” 老者眯起眼睛“白先生可想好了。” 白郁“想好了。” “” 一墙之隔,伊缪尔缓缓闭上了双眼。 即使到了这一步,医生还是不愿意背叛黑袍会。 他指尖用力捏着一份资料,手指痉挛颤抖,稠艳的眉宇紧锁,溢满痛苦。 这些天里,他无数次想成全医生,既然求死,既然找死,那就 可最后,他看着镜子里医生平静冷淡的面容,又垂眸落在了资料上,只露出一丝苦笑。 “不能怪你。” 医生这个样子,不能怪他。 那是一份调查报告,记载着白郁的生平。 医生成为公爵府男仆时,也曾递交过一份资料, 但那份资料经过黑袍会粉饰,并不真实,根据刺客和夫人的口供,再经过调查,伊缪尔手上这份报告,还原了真实的情况。 对于医生的过去,黑袍会掩饰颇多,亲卫抽丝剥茧,调查了很久,又多方对比口供,才有了如今的资料。 在之前的记录中,白郁出生于伊尔利亚中产家庭,从小在父母的爱护中长大,学习成绩优异,考上了城邦中首屈一指医学院,毕业后成为了执业医生。 他职业生涯顺风顺水,为人乐观,帅气,是全班女同学爱慕的对象,一夜收到了数十封情书,还曾在校园毕业晚会上代表医学院拉琴,少年面容俊朗干净,白衬衣黑西裤,坐在舞台中央的聚光灯下,伊缪尔能想象,那样的医生有多迷人。 当时公爵府的亲卫认为,医生的背景干净漂亮,没有任何问题,这才通过了公爵府的男仆遴选。 可伊缪尔现在知道,不是这样的。 原主是孤儿,没有父母,也没学过琴。 伊缪尔上位之前,老公爵残暴荒淫,对外发动数场战争,制造了无数战争孤儿,这些孤儿被黑袍会统一收容教养,在终年的洗脑和高压强迫下,成为了类似死侍的角色。 原主是其中之一。 而后这些孩子被送往四方,成为了各阶层形形色色的人,用以稳固黑袍会的势力。 比如夫人,她因面容姣好,被包装成富家贵女,送给本地靠矿产企业家的老男人做二婚夫人,这也是她“夫人”外号的由来,那老男人死后,家产便归黑袍会管理。 而锤头鲨体格强壮,就成为了街头混混,收容了一票小弟,为黑袍会做些杀人越货,不方便处理的脏事。 而医生从前瘦弱,又是个男孩,虽然面容清秀,却不堪大用,最开始,他是黑袍会那一批孩子中最受欺负的。 夫人在供词中说“白郁很讨厌猫,因为小时候曾和野猫抢过食物,被抓伤后发了高烧。” 好在原主成绩不错,出来读了书,黑袍会包装包装,就成了西克街首屈一指的医师,伊尔利亚的医师受人尊敬,原主混到这个位置,也算混出了头。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医生对黑袍会效忠,伊缪尔不怪他。 他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刀剑相向的陌路人。 伊缪尔无声抿唇,心想“不如不见。” 医生既然讨厌猫,为何要救他放任他躺在河摊上生死有命,如今也不用身陷囹圄。 面对黑袍会的死亡威胁,医生依旧神色淡淡,像是要抵抗到底,隔着一层玻璃,审讯官悄悄打了个手势。 那是刑讯官间的通用手势,意味着“无法撬开口的废子。” 他们掌管刑讯这么多年,总有些硬骨头,费时 费力不讨好,遇到这种情况,常规操作是直接将人杀了,拖去后山掩埋。 连被组织背叛都不愿意交代,白郁确实是废子了。 可伊缪尔当然无法这么对医生。 他在河滩上奄奄一息时,是医生把他抱起来,他反反复复生病,异变期发烧痛苦时,也是医生把他放进怀里,那个滚烫的怀抱伊缪尔至今都记得,那是伊缪尔从小到大,获得的第一个怀抱。 老管家在一旁,将大公的表情看在眼里,伊缪尔睫毛颤抖,那双漂亮的湖蓝眼睛都失了光彩,他不得不俯身提醒“大公,如果您直接将人放了,恐怕无法服众。” 伊尔利亚的贵族也不是傻子,白郁在宴会上被人团团围住,今日公爵府又出了这种事,上层中瞒不过去,医生黑袍会的身份暴露无遗。公爵如果一意孤行不做处理,将人怎么逮进来,怎么放出去,那便是姑息养奸,视王法如无物了。 作为一位大公,伊缪尔得遵照法度,给其他人一个交代。 “” 长久的沉默。 等到快凌晨时分,再过片刻月亮就要消失不见,伊缪尔才抬手倦怠地揉了揉眉心,旋即道“管家,你去去准备一杯酒吧。” 每个字,他都说的很艰难。 体面的贵族总是需要个体面的死法,譬如上吊,毒酒,比起砍刀和枪决,这样死亡的尸体完整,可以体面下葬。 于是30分钟后,刑讯官再次敲响了白郁的房门。 医生正靠在阳台躺椅上看书,他依旧穿白衬衣,风衣脱下挂在椅背,膝盖上铺着烟灰色的长绒毛毯,他修长的指尖轻轻翻过书页,正饶有兴趣地着,看着沉静又温和。 刑讯官垂眸一看,是本风土人情的介绍图册,白郁翻得那页,说的是邻邦盛产香料和奴隶,少男少女们明艳漂亮。 白郁见着他,指着书页问他“我听说邻邦曾向前公爵敬献奴隶,是这个邻邦吗” 刑讯官“是的。” 在这个时候,白郁倒还有心情闲书,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一下秒,医生就看见刑讯官端着的酒,白郁微微抬手调整眼镜,笑道“这是我的判决吗” 古板的老者托着酒杯,纯银质地的高脚杯盏中盛着清酒,在灯光的映照下,酒液反射着危险的焰蓝色。 刑讯官板着脸“是的。” 白郁“都要死了,可否让我见一见公爵” 审判官“公爵并不想见你” “还是不想见我”白郁挑眉笑了笑,语调颇有些意味深长,旋即道,“好吧。” 他平静的接过了酒杯。 66趴在他肩头,忍不住欢呼“我们终于可以走了吗” 虽然原著是被大公枪杀,现在是毒酒,但好在大差不差,应该能险险混个及格。 白郁却合上书卷,微微叹气“66,对不起了,我可能要提前和你说声抱歉了。” 66“” 这个道歉来的莫名其妙,它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什么对不起这不是好事吗宿主你哪里对不起我了,等等,你先把话说明白” 话音未落,白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喉结滚动,酒液顺着下巴落下,没入领口之中,带出一片深色的水痕。 66“” 药效来得很快,白郁伸手扣住软榻边缘,双眼紧闭,旋即倒了下去。 “” 系统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该死的宿主,能不能把话说明白再死啊” 话虽如此,它还是尽职尽责的探向酒杯 宿主“死亡”后,系统得解毒把人送回去。 可当酒液的分析报告呈现在系统内部时,66挠了挠不存在的额头,感觉虚拟头发都掉了一根。 这个酒,是毒酒吗 它怎么没有致死成分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1 章 要哄 66不信邪,它又试了一次。 “” 毒药呢毒药在哪里啊它为什么测试不出来 系统故障了 66再次尝试,小屏幕看着分析报告一顿一顿,陷入了沉思。 确实没有致死成分,倒是有致人昏迷的成分,浓度还不低,足足可以让医生睡上一天一夜。 这杯酒与其说是毒药,不如说是昏睡红茶。 66目光复杂,看向榻上昏睡不醒的宿主。 公爵没把宿主弄死,却把宿主弄晕了,这是在搞什么玩意 一墙之隔,伊缪尔火速签发了命令。 命令中,对于黑袍会的叛徒白郁,公爵已经做出死刑判决,将白郁灌入毒酒,抛尸荒野,并公布调查令,希望诸位公卿贵族引以为戒。 可另一边,他写下了一封手信,交给伊尔利亚城邦外的某处农场。 白郁拒不配合,作为黑袍会的卧底,他没法再在伊尔利亚生存,伊缪尔也不忍心将对方关在府中一辈子,思来想去,只能放手。 他会在凌晨派遣亲卫,将白郁送出伊尔利亚,暂时寄居农场,之后去留随他,以对方医生的身份和技能,在哪个城邦都能活的很好。 可是这样他就再也见不到白郁了。 伊缪尔抬头,看向窗外一轮中天月华,微微蜷起了手指。 今晚,就是最后一晚了。 一墙之隔,白郁陷入了深深的昏睡之中。 他被侍卫软榻上抬起来,平放到了床上。 刑讯官为伊缪尔打开门,躬身道“大公,人在这里。” 伊缪尔平静点头,道“你下去吧。” 刑官行礼,旋即退下。 床上,医生静静地躺着。 他双手交叠,放在腹间,高挺的鼻梁上是舒展都眉目,神态安静平和。 床垫微微塌陷。 公爵在床边坐下。 他没有开灯,窗外月华如练,屋内一片清辉,月亮照在白郁清俊的面孔,将他冷冽的线条勾的柔和。 这实在是一张过于好看的面容,可 伊缪尔想,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从今以后,伊尔利亚的白郁将是荒山野岭中面目全非的腐烂尸体,而医生将被放逐出境,再也无法返回。 他不会知道伊缪尔的身份,这数月来的种种,是公爵一个人的梦境。 伊缪尔掀开被子,第一次以人的形态,在医生身边平躺下来。 医生的体温依然温暖,胸膛随着呼吸有规律的起伏,隆起的线条绵软漂亮,伊缪尔试探地伸出手,抱了上去。 以医生胸膛的宽度,也很适合被拥抱,蹭在他的怀里,就好像所有的伤害都会被抵挡,只余下纯粹的安全。 他在医生的肩胛处蹭了蹭,心想“真是没有出息。” 一国大公,却搞成这个样子 。 可医生身边实在温暖,将异变期骨子里的疼痛都压了下去,白郁身上有药房里的苦味,冰冷的,无机质的,但很干净,被皮肤的温度蒸得暖融融的,伊缪尔贪婪地吸了两口,又将视线落在了白郁的唇上。 他很早就想亲医生了。 白郁唇形偏薄,不笑的时候严肃冷淡,笑起来唇形弯弯,很好亲的样子,此时他昏昏沉睡着,脸部肌肉放松,唇瓣呈淡粉,像是未成熟莓果的颜色。 白郁醒着的时候,伊缪尔不敢,小猫形态也不敢,但现在,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医生脸颊,肆无忌惮的揉搓起来,算是报了这些天的仇,而后轻轻俯下身,在他唇上偷的了一个吻。 很轻,很浅。 伊缪尔没接过吻,也不会接吻,他甚至不知道该撬开牙关,将舌头伸进去,这个的吻更像是胡乱的挨挨蹭蹭,像小猫表达亲近的舔来舔去。 而后,他从衣服中脱了出来,变成白金色的小猫,趴在了医生的小腹上。 肌肉不用力的时候是绵软的,小猫圈成一个团子,心道“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在白郁怀里睡觉,明日之后,便形同陌路。 后面的每个异变期,再也没有人能抱着他,替他揉酸痛的关节了。 小猫趴伏在医生身上,浅浅陷入睡眠。 黎明的时候,伊缪尔从白郁身上爬起来,重新变回人形,他抱着衣服掩盖赤。d裸的身体,缓缓伸出指尖,描摹过医生冷淡的眉眼,漂亮的下颚,像是要将这张脸记在脑中。 管家敲响房门“公爵,快天亮了。” 按照计划,他们要在夜间通过城门,将白郁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去,此时离凌晨只有一个多小时,等到东方大亮,城市陆续苏醒过来,再操作便困难了。 伊缪尔惊觉,缓缓收回手系上扣子,垂眸“进来吧。” 他在床边站定,掩去了所有痕迹。 亲卫们目不斜视,将白郁放上担架,而后抬走放上板车,混在一堆草饲料中出城。而同一时刻,城西郊区的荒山中多了面目难以辨别的腐败男尸,尸体死亡多时,身上满是刑伤,而公爵发布公告,宣告奸细白郁已经死亡。 白郁醒来时,全身都要散架了。 他的腰下垫着稻草,几根杆子刚好戳着腰肉,正随着板车颠簸起伏,白郁伸手按在腰下,睁开眼,看见了一望无际的湛蓝色天空。 根据地理书上的知识,伊尔利亚纬度不低,城邦边缘周围有茂密的草场,他在板车上翻身坐起,如茵绿草向天际蔓延,云朵呈柔软的绵白色的,饱和度极高,像是dosx的开机桌面。 而他们飞驰在小道上,不知道向哪儿驶去。 白郁哑然失笑。 他揉了揉后腰,心道“小傻猫,就这点胆子吗” 那杯酒端上来,他还以为再睁开会是地牢,伊缪尔会剥夺他的身份,将他锁在身边,威胁他哪儿也不能去。 结果明明舍不得,却将他放出来了 果然,面子装的再凶,公爵还是心软了。 白郁手边甚至还有个包裹,放着换洗衣物,衣物崭新,显然是公爵准备的,而他腰上还系着个袋子,白郁翻开,里头是七八个小金块,还有一把方便出手的金豆子,这些玩意都没打公爵府的刻印,属于方便流通的硬通货,此外,还有个绸布包裹的盒子,里面是厚厚一沓眼镜片。 足够白郁用到天荒地老了。 白郁更想笑了。 他想着伊缪尔偷偷给他装金豆,一边哼哼唧唧地生气,一边怕他眼瞎看不见路,塞上一堆眼镜片的样子,就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 还真是,蛮可爱的。 66本来愁眉苦脸地趴在一旁数云,像一朵忧郁的小蘑菇,他终于发现白郁醒了,便苦着脸飘过来,拉长音调“宿主” 白郁“好好说话。” 66抽噎“你为什么没有死啊我们不是这个剧本啊呜呜呜。” “” 如果是人形,它已经哭成泪人了。 白郁浅浅叹气“对不起66,但是很抱歉,我恐怕也” 他和66已经熟悉了,多少知道前宿主们的遭遇,身为虐主系统,可66的前两个宿主都和主角滚到了一张床上,你侬我侬,好不快活,而66只能在及格边缘徘徊,成为所有系统中垫底了存在。 66“qaq” 它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你恐怕什么” 白郁摇头,将哭唧唧的小系统抱进怀里,岔开话题“现在几点,我们到那里了” 66“下午两点,到伊尔利亚和比里斯之间了,马上将到达一座农场。” 白郁高声“车夫,掉头。” 车夫是公爵府亲卫之一,正驾车往农场驶去,他没想到医生醒的如此快,闻言一愣“什么” 一记凌厉的手刀劈下,板车一个急刹,车夫嘭地撞在了车架上。 白郁收回手,将他放在草料之中,扒下衣服和亲卫凭证,他掉转车头,将速度提到最大。 现在赶回伊尔利亚,恐怕已经是深夜了。 深夜,大公府。 批改完最后一份文书,伊缪尔揉了揉额头。 管家侍奉在一旁,两个男仆相继出事,大公连个近身伺候的人都没有,只能他拖着一把老骨头先顶上。 他将批改后的文书拿走放好,熄灭了桌上的灯,轻声讯问“大公,马上又是您一月一度的祭奠日了,您还要前往乡下小住吗” 伊缪尔大公每月都会出远门,谁也不带,在母亲的住所里小住几日,这是公爵府的惯例。 伊缪尔咬了咬下唇,点头“天亮我就出发,和往常一样,你们不必跟着了。” 所谓祭奠母亲,只是一个幌子,只有伊缪尔本人知道,他快到异变期了。 在 异变期,他会变成孱弱无力的小猫,浑身酸痛,难以动弹,那是大公最为脆弱,也最为秘密,不能为人所知的时机。 就连老管家也不能知晓这个秘密,否则奴隶后代的身份败露,伊缪尔不想知道后果。 想看我算什么小饼干写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 81 章 要哄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老管家附身称是,恭敬退下了。 伊缪尔颔首,起身出门,刻意撞见几个仆人,装作离去的假象,随后,他回到的屋中,将身上的衣服好好压在了柜子底部。 大公衣服不少,多了一件没穿走,不会有人发现。 接着,他感受到身体中熟悉的胀痛,随后,视线逐渐变矮,肌肉颤抖着抽搐,无法控制的变化发生 他落到了地上,变成了一只小猫。 和在白郁家里上蹿下跳的嚣张模样不同,伊缪尔不敢让人发现,他谨慎地隐藏着自己的存在,跳上了窗台,趁着深夜所有人都在休息,独自来到了花园。 他绕过养着天鹅的人工湖,在草坪中,找到了一处仅容小猫通过的洞口。 如果白郁在这里,就会发现这是他曾去过的地下禁地。 那是每个异变期,伊缪尔住的地方。 他对外宣称公爵离开了,不能出现在府内,而小猫也不能在这几天出现,否则有心人一对比,猫和公爵总是只有一个出现,就能发现端倪。 而伊缪尔也没法去街上,伊尔利亚并不安全,流浪小猫不过是随手可以虐杀的玩物,以他的体魄去流浪,很危险。 伊缪尔也无法求助任何人,为了不被察觉出生,没有任何人知道公爵的身份,哪怕是最信任的下属,也可能在得知秘密后反手一刀,让公爵死无葬身之地。 他必须找一个安全又隐秘的地方,度过这痛苦的数天时间。 这个地方,就是公爵府的地下空间,他幼年长大的,暗无天日的牢笼。 这里废弃已久,又是禁地,不会有人过来,地下足够深,足够隔音,即使异变期痛苦承受不住发出惨叫,也不会有人听见。 承载他幼年噩梦的地方,又成为了他如今唯一的避难所,要他在最痛苦的时候主动爬进来,何其讽刺。 身体绵软无力,脚步虚浮,伊缪尔头晕眼花,踩不到楼梯,他几乎一路撞着滚了下去,摔到了地上。 好痛。 小猫的耳朵瘪了下去,变成了飞机耳,可是这回没人帮他揉耳朵了。 伊缪尔艰难地撑起四肢,爬到了地下室中央,而后用尾巴圈住自己,趴着不动了。 异变期第一天,他也没精力动了。 疼痛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永无止境,冷汗渗透出来,白金的毛发被打湿一丝一缕的模样,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好冷。 地下室建在湖底,常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身下的地面冰冷泛着水汽,空气中弥漫着苔藓腐败的味道,在这里呆久了,小猫恐怕要得猫藓。 可伊缪尔别无选择。 疼痛让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大尾巴盖在身上,却无法罩住身体浅薄的暖意6,伊缪尔感觉在逐渐的失温。 这个过程伊缪尔很熟悉,之前的每个异变期,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伊尔利亚的冬天漫长而寒冷,每到这时,都格外难熬。 小猫湖蓝色的眼睛带了点水汽,他狠狠眨了眨眼睛,却没能止住水汽蔓延,甚至有聚集的趋势。 好难受。 虽然之前的异变期都是这样,可这次格外不一样。 他已经在医生那里,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两个异变期。 医生的房子很温暖,被窝很温暖,指腹很温暖,胸膛和肚子也很温暖,他会小心翼翼地将团子护在怀里,在他胀痛的肌肉上按压,帮他缓解疼痛,会给他做好吃的糊糊,让他不用挨饿。 医生的窗台能晒到太阳,没有潮湿的水汽,医生身边有干净的清香,没有发霉的味道,医生身边的一切,都比现在好上一万倍。 伊缪尔死死闭上眼,身体在尖锐的痛苦中抽搐,他满腹地委屈,最终在唇角尝到了一点点眼泪的味道。 那些水汽还是聚集起来,滚落下去。 小猫倔强地闭眼,想要止住泪意,可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就是盘踞在心头,他不得不伸出爪子,狠狠地擦过脸。 虽然之前的那么多个春秋都是这样过来的,可是被宠爱照顾过的小猫,真的很难忍受地下室了。 伊缪尔想白郁了。 可是想又能怎么样呢 医生是黑袍会的人,医生想杀他,如果医生知道小猫是伊缪尔,他早就挥起了屠刀,那些宠爱和善待只是他偷来的,也终将不复存在。 作为奴隶的后代,作为杀了几个哥哥上位的惩罚,或许他就活该在这地下室里,一遍遍品味痛苦。 况且,他已经将医生送出城了。 算算时间,白郁已经在农场居住下来,最迟再过几天,就会前往别的城市。 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伊缪尔再也找不到一个人,愿意在异变期抱着它,哄它,给他做糊糊了。 伊缪尔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委屈,他粗暴地用爪子摩擦过脸颊,却摩擦不掉那一手的湿意,到了最后,那委屈愈演愈烈,化为无声的抽噎。 可忽然,他听见了一声叹息。 地下室覆盖的铁板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伊缪尔旋即身体一轻 他被轻轻地抱了起来,放在了怀里。 伊缪尔愣愣抬眼,入目是白郁俊美的脸庞,医生动作温柔,轻轻揉了揉他的耳朵 “这是谁家的小猫啊,一个人呆在这里哭,还哭的这么可怜。”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2 章 可怜 伊缪尔愣愣看着白郁,哭腔还咽在嗓子里不上不下,他睁着泪水朦胧的眼睛,漂亮的湖蓝色眼瞳放大,像是不敢相信看见了什么。 医生医生怎么会在这里 是梦吗 托着他的手掌平稳有力,轻而易举地将他抱离了潮湿的地面,而后扣在怀里,温度顺着衣衫传递过来,将阴冷隔绝在外,医生修长的手指顺了顺他僵硬的脊背,作为安抚。 伊缪尔的脑子混沌一片,下意识地伸出爪爪,扣住了白郁的手指。 接着,他垂下的尾巴也卷了上来,自然环住了医生的手腕。 是梦吗 伊缪尔在混沌中想,用脸颊蹭了蹭医生的手掌。 是梦也好。 白郁轻轻叹了口气。 小猫哭得抽抽,泪痕打湿了眼角,尾巴和耳朵都无力地垂了下来,身体在疼痛下微微抽搐,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可绕是这样,他的爪子还是死死拉着白郁,像是怕他跑了。 白郁捧着它,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哄到“不哭了,好不好” 凭心而论,白郁不会哄人,他从初中过后就没哭过,但手中的团子那么点点大,蓬松的尾巴死死环着,像是受了泼天的委屈。 在生病的时候一个人爬到阴暗的地底,又冷又没有吃的,当然会委屈。 可他不哄不要紧,一哄,绕着手腕的尾巴更紧了,伊缪尔死死蹭在他怀里,小短爪子固执地环上来,扒拉白郁的样子像是守护财宝的巨龙。 不迷你龙。 而白郁就是那个明明体积比他大上好几倍,但他却非要霸占的财宝。 医生微微摇头,哑然失笑,几乎是纵容着伊缪尔将他的胸口蹭湿一片,小猫的脸颊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埋在胸前,才点了点它的脑袋,再次哄道“伊缪尔,别哭了,好不好” 什么 伊缪尔昏昏乎乎的脑子清醒片刻,茫然地抬起眼睛,定定看着医生,眨了眨,甚至轻轻打了个嗝。 医生叫他什么 伊缪尔 伊缪尔 白郁叫他,从来只叫团子,小猫,而伊缪尔是伊尔利亚大公的名讳,白郁怎么会知道有怎么会叫一只小猫伊缪尔 这个身份,是公爵隐藏最深的秘密,也是能轻易拿捏的死穴。 他胀痛的脑袋尚不能冷静思考,但是一瞬间,像什么小心埋藏的地雷忽然被引爆了,惊疑,不安和恐惧相继翻涌上来。 伊缪尔浑身毛毛炸起,不自觉重心后移,拉开了和白郁的距离,他剧烈挣扎,慌不择路地扑腾,像溺水一样,白郁险些抱不稳,最后,小猫一声惨叫,从他的手臂上直直翻了下去 伊缪尔混沌一片的脑子只剩下一句话“不,不行,不能让人知道,会被看轻会被厌恶会死” 即使奴隶制在伊尔利亚已经名存实亡,但外邦 进贡的奴隶依旧是底层中的底层,他们被认为卑贱,不洁,可以随意玩弄甚至处死,这身份是他最深处的伤疤,最无言的隐痛,至今腐烂流脓,未曾愈合,只要轻轻触碰,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伊缪尔不敢去赌。 医生知道了他是大公,可是医生最讨厌的,也是大公。 医生一直想要伊缪尔大公死。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伊缪尔湖蓝的眼睛再次水汽弥漫,委屈蔓延开来,萦在心头。 他明明只在医生怀里呆了两分钟,甚至还没有蹭上医生的味道,就已经被点破了身份。 为什么不让他多蹭一下呢 落地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要漫长,失重和惊惧让小猫闭上眼睛,可剧烈的撞击并未到来白郁伸出手,轻轻将他捞了回来。 被重新安置回怀里。 在恐惧蔓延上来之前,医生身上清苦的味道率先融入身体,紧绷的神经也被安抚了。 白郁叹气“伊缪尔,别动了,我都要抱不住了,小短腿这么大的力气。” 小猫还是害怕,想要躲,又被白郁护着托了回来,用外套罩住了,他瑟瑟缩在外套里,将头包住,无论白郁怎么叫都不出来,力图向医生传递一个信息 adashadash不,我不是伊缪尔,你认错了。 温暖的外套让应激的小猫暂时安静下来,医生头疼地揉了揉眉头终于肯听人说话了” 伊缪尔蜷在外套中,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只,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做好心理建设,探出头来左顾右盼,学着其他小猫的样子讨好地蹭了蹭医生,装作一只无辜的小猫“咪” 我真的不是伊缪尔。 医生又叹了一口气。 白郁已经不知道他今天叹了多少口气了,他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小猫脑袋,带了点笑意地责怪道“伊缪尔,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啊” “” 什么 白金团子露出茫然的表情,愣呆呆的,开始装傻。 在白郁家里的时候,他也经常这样蒙混过关。 白郁笑出了声,意味不明道“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伊缪尔,你想问我,我和你说说我怎么知道的。” 他开始一条一条数“公爵落水,我在河边捡到你,公爵腹部中剑,你的腹部也有伤口。” “你离开的当天,我的家里多了枚红宝石,且品相极佳,价格贵重。” “后来到大公府,公爵行事莫名其妙,对我百般迁就。” “然后公爵去母亲宅中小住,你就出现在了我家。” “而且,我两次找不到眼镜,我都看见你了吧” “酒窖一次,看见猫之后你立马出现了,小楼一次,猫叫之后我找到了眼镜,这是巧合吗嗯伊缪尔,你告诉我,这是巧合吗” “” 医生的语调平静,却让公爵尾巴上的毛都炸开了,伊缪尔缩回医生的 外套,用爪爪捂住了耳朵。 不听,不知道。 仗着小猫模样可爱,他倒丝毫不顾及大公的仪态了。 白郁气笑了,他可不惯着,他把伊缪尔剥出来,按着他爪爪强迫他听“桩桩件件,这么多破绽,你觉得我猜不到是不是” 白郁从小性格冷,万事看破不说破,心中即使有猜疑,没有万全的把握,他也不会轻易戳穿窗户纸。当时白郁在小楼听到猫叫,然后找到同度数的眼镜,白郁本来六分的猜疑陡然升到10分,可伊缪尔还真以为自己掩藏的好,又是递酒又是送出城,白郁屡次求见,试图和伊缪尔开诚公布,他还避而不见,拿白郁当傻子耍呢。 伊缪尔“” 虽然医生还稳稳的托着他,可伊缪尔莫名其妙觉得白郁单片眼镜下的眸光冷冽又凌厉,非常危险,仿佛他现在敢说错一句话,就会招来不可控制的后果。 伊缪尔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小猫本来就短的脖子更没有了,而后讪讪抬头,心虚又讨好“咪” 没,没有啦。 可奇怪的是,在医生的一声声质问中,他飘着的心却落回了实处,无声地安定了下来。 医生确定了他的身份,他早就暴露了,医生有无数次的机会,但医生没有杀他。 或许医生没有那么效忠黑袍会,没有那么厌恶伊缪尔,没有那么想要大公死,情况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小猫试探性地伸出爪子,重新扒拉住了医生的手指。 惊惧过后,他抬眸看白郁的表情,终于发现,医生的眸子里没有半点的厌恶和不耐。 医生知道了他是伊缪尔,但是医生不讨厌他。 于是小猫尾巴试探着也盘了上来,伊缪尔一蹭一蹭,就蹭到了医生的怀里。 他像找到了熟悉领域的小动物,心满意足地埋了进去。 寒冷褪去,疼痛减轻,医生环抱着他,无声的安慰。 于是那些经年日久的苦闷和委屈都被隔绝在外,久违的安全感环绕着他,伊缪尔像回到了医生的家中,趴在洒满阳光的窗台上,他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喜欢。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伊缪尔已经在怀抱里安定下来,久到身上稍安,他懒洋洋地想要睡觉,白郁才将他抱到眼前,似笑非笑“缓过来了吗。” “” 伊缪尔情不自禁地瑟缩一下“咪” 白郁“缓过来了,我们算算账吧,之前那么多次我想见你,你为什么不见” 他指在小楼的时候。 那时候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猜测公爵是小猫的这种事是不能说给刑讯官和管家听,只能单独约见公爵本人,但凡伊缪尔见他一面,也不至于生出后面那么多的事端。 伊谬尔“咪” 他又开始心虚。 却见白郁托着着他,忽然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扇了下小猫屁股。 奇异的酥麻从尾椎炸起,尾巴尖瑟瑟抖了两下,又陡然绷直,震荡顺着尾巴骨往上传,半个身子都软了,伊缪尔陡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医生。 都知道他是公爵了还打他 大公颜面何存 他浑身毛毛炸起,本能扭头张开嘴想要咬人,被白郁抵着脑袋按了回去“以后有这种事情,你要和我商量,不要自己胡思乱想,知道吗” 白郁都不知道伊缪尔脑补了什么,认定医生知道身份一定会害他。 伊缪尔扑腾着小短腿,想要再次冲过去捍卫公爵的尊严,白郁却抱着他“行了小猫,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地下潮湿阴冷,小猫还在生病,没有食物,恐怕会很难受。 伊缪尔轻轻歪头“咪” 食物 白郁“我们得在这儿住两天,你想吃什么牛肉糊糊” 现在他们一个不能被发现身份的小猫,一个已经死亡的叛徒,还在黑袍会的搜捕下,一旦被抓住,就是死无全尸的结局。现在白郁没法回家,也没法住旅馆,就连桥洞一般也早被流浪汉占据,这样看来在伊尔利亚,几乎没有容身之处。 但是公爵府这个无人靠近的禁地,却是个不错的隐蔽之所。 之前白郁就疑惑,既然是禁地,为什么没有人看守,让他随意进来,现在看来,是小猫害怕被人发现,刻意撤去了看守,还强调“禁地”的名头,防止有人过来,现在倒是方便了他。 白郁环顾四周“这地下空间看着不小,我拿着公爵府侍卫的凭证,可以出门采买,稍作修饰,带些垫子和食物回来,让这几天舒服一点。” 伊缪尔“咪” 白郁“你先留在这儿一下,我马上回来。” 伊缪尔的身体瞬间紧绷。 他瞳孔睁大,近乎无措地看着医生。 等一会儿可一会儿是多久呢 现在的小猫无比黏人,一刻也不想和医生分开。 可伊缪尔也知道病中的小猫是个累赘,和医生上去只会拖累医生,于是恹恹地揣回手。 白郁转头看他。 伊缪尔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下唯一的桌子上,大尾巴贴着桌面扫来扫去,眼皮耷拉下来,眼睛暗淡无光。 小猫一定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怜。 医生再次心软了。 在伊缪尔这里,白郁总是容易心软。 他叹息一声“好吧,带你一起去,可是我得爬上去,该怎么抱上你呢” 地下室的楼梯是直上直下的绳梯,踏脚处是木制隔板,经年潮湿,覆盖了一层湿滑的苔藓,饶是敏捷如医生,也得双手扶着两边,才能上下。 但是这样,他就没手抱小猫了。 白郁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穿着,叹气道“好吧,只能这样了。” 伊缪尔狐疑地歪头“咪” 下一秒,他就被医生抱了起来。 公爵府的制服是束腰款式,医生将腰带系上了些,将风衣扣紧,于是,腰带和风衣领口便形成了类似袋鼠袋子的空间,然后他提起伊缪尔,将他放了进去。 伊缪尔“” 什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3 章 漂亮 领口的位置就那么一点大,伊缪尔挤在里面,被压成了一张小猫饼。 他茫然的眨眨眼,小猫脸颊紧紧贴着医生的胸肌,肌肉的弧度饱满,触感绵软的恰到好处,随着医生的呼吸上下起伏,伊缪尔深埋其中,几乎呼吸不过来。 他头顶的毛毛炸起,热到要发烧了。 “咪” 怎么能这个样子 都知道他是大公了,还让他用脸贴胸 轻,轻浮的医生 伊缪尔及其别扭,小猫形态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踩来踩去,可被识破了公爵的身份,他陡然害羞起来,满脑子杂七杂八的想法,动也不敢动。 白郁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他把小猫塞好,低头询问“我们上去了,你抓好,别乱动。” 伊缪尔正艰难地将脑袋从风衣边缘探出来,从医生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毛茸茸圆溜溜的脑袋,两个柔软的小耳朵像竖起的果冻,不时颤抖一下。 伊缪尔点头,脑袋便在医生胸前蹭了蹭,几乎陷了阱去。 小猫没忍住,本能地吸了一口,皱了皱眉头。 白郁闷笑一声。 伊缪尔吓一跳,不敢再动,轻声细语的装优雅“喵” 好。 白郁旋即握住绳梯边缘,轻车熟路推开盖板,轻轻一翻,便出了地下室。 花园角落地处偏僻,每个异变期伊缪尔都要过来,他担忧小猫形态被人看见,从不在花园设防,这里人烟稀少,没有侍卫巡逻,也没有侍者走动,再加上66能将周围的守卫显示成红点,白郁轻巧地绕过所有关卡,进了大公府的储藏室。 做了几个月男仆,医生已经摸清了公爵府物品放置的地点,他来回几趟,先后卷走了薄款床垫和被子,几个靠垫枕头,一卷地毯,随后在厨房给小猫切完肉,又顺手摸了罐头瓜子,最后,居然还提了一盒水果,里面是切块的菠萝和葡萄柚。 不说他们是在地下室避难的,还以为白郁是来公爵花园野餐度假的。 菠萝和葡萄柚在伊尔利亚是很昂贵的水果,伊缪尔表情复杂。 他最开始还有点紧张,死死扒拉着医生的风衣领口,浑身紧绷,害怕碰见人,但到最后,他已经麻木了。 医生将公爵府的安防死角摸得一清二楚,在府邸和花园间往来,穿梭自如,如入无人之境,等吃喝那拿够了,他又摸了两个锡制扁壶,装上热水,用来取暖,还带了本书。 大公府的储藏室,俨然成了他不需要花钱的自由集市。 他先铺上防水地毯,然后大件东西丢下来,小件揣在口袋带下来,零零散散一收拾,地下就变了模样。 几番下来,伊缪尔愣愣看着地下室,完全认不出来了。 这地方原来是给奴隶居住的,只有几张铁架床,一张铁质书桌,还有零零散散的束具。 铁架床有好几张,铺开摆放,架子连接处早已生锈,在伊 缪尔的记忆里,他的母亲,他的叔叔,以及其他很多进贡的不够听话的奴隶,都曾被绑在上面,实验员翻着表格,谈笑着切开他们的皮肤。 那是张冰冷冰的刑床,留给他的记忆,只有惊惧和恐怖。 但是医生点了盏小露营灯,将几张床拼合到了一起,拼得和公爵的卧榻一样大,然后在上面盖上防水布,铺好垫子,又拉上了毯子。 垫子是厚薄适宜的棉花软垫,毯子是烟灰色的绒毛毯,加满热水的扁壶被放置脚底,然后,医生拉上了姜黄色被子。 小猫被他抱在怀里,一同躺在了被子中,扁壶的热度源源不断的传来,床榻变得滚烫,医生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小猫,指腹的温度同样滚烫,伊缪尔不得不探出了一只爪爪,最后,他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白郁“小心别掉下去。” 伊缪尔“咪。” 好。 他靠在医生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尾巴,视线落在了铁桌上。 这桌子是工作人员记录观察的书案,当奴隶被绑在铁床上的时候,他们会用锐利的眼神扫过奴隶全身,然后用钢笔刷刷写下判词,哪个奴隶病了不值得养,哪个还算健康,哪个或许可以配种,能生下貌美的孩子,又有哪个不建议生育短短的几行字,却是命运的判决。 而现在,桌子被医生用来放水果了。 葡萄柚和菠萝被放在木制的小盒子上,都被切开摆放好,黄澄亮红的果肉可爱讨喜,能闻到果汁的清香,再旁边是医生顺手拿来的书,白色封皮,而桌子边缘,放着一把瓜子。 他的牛肉糊糊也被放在桌上,伊缪尔轻轻蹦上去,就能吃到。 这一切的一切,都和记忆里截然不同了。 伊缪尔不太记得小时候,一是太小,二是太痛苦,他无比厌恶着地下室,像厌恶着一道丑陋的疤,但现在,医生轻轻接过,用毯子和软垫,将它们一一抚平了。 记忆中地下室丑陋的样子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医生的体温和暖呼呼的被子。 白郁从来不委屈自己,即使只是住三天,他也要将地方改的舒服才行,修改过后的地下室很舒适,简直像一个温暖的巢。 他和医生的巢。 小猫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已经深夜了,白郁不知道伊缪尔为什么兴奋,他在被子里拱来拱去,像只打洞的仓鼠,假如医生手里有逗猫棒,小猫估计能飞扑起来。 旋即被医生单手制裁。 白郁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很晚了,睡觉。” 伊缪尔“咪。” 他乖乖团起来,蹭在医生身边,不动了。 接下来的三天,伊缪尔都躲在被子里睡觉。 白郁则昼伏夜出,将不良作息贯彻到底,白天在地下室睡觉,晚上则光顾储藏室,看上什么拿什么,水果日日不重样。 66目瞪口呆地看着宿主,他以为白郁是前三个中 最正直的,没想到路子野的很“不是,宿主,你真拿啊” 白郁面色平静府里的东西都是伊缪尔公爵的,公爵如果反对,他可以亲自和我说。” “” 伊缪尔公爵只是个巴掌大的小猫,只会喵喵喵,话都说不清楚,怎么反对 而三天过后,漫长的异变期终于过去。 白郁趁着月黑风高,再次将小猫揣在胸前,摸进了大公的卧室。 他将小猫放在大公床上,取出衣柜中的衣服,递给伊缪尔。 伊缪尔点点大,几乎被淹住了,他艰难地从衣服堆里刨了出来,垂着小耳朵,两只前爪爪互相踩来踩去,不时抬眼瞄白郁一眼,而后细声细气地喵了句。 如果他是人类形态,这个姿势大概是“扭捏”。 白郁微微挑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伊缪尔在害羞,于是主动合上门“换好了叫我吧。” 小猫长长地舒了口气。 等房门咔哒一声锁死,他才接着毯子遮掩变换,轻薄的小毯堪堪盖过隐秘,两条腿微微蜷起,脚腕,腿臀,连带腰腹的线条都很漂亮。 公爵几乎不在室外活动,常年不见阳光,皮肤是略带病态的苍白,在如练的月光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 明明每次变换都是这样的,可这回格外羞耻。 医生就在房门外,只隔了一道薄薄的墙。 他匆匆伸出手,捞过衣衫掩盖身体,仓促穿好了内衫里衣,然后一丝不苟地,换上了繁复的外衣。 伊缪尔对着镜子打量自己。 镜中人无疑是好看的,伊缪尔有一张整个伊尔利亚闻名的面孔,他的母亲是王国最漂亮的奴隶猫女,父亲老公爵年轻时也是俊朗多情的花花公子,这两个结合,生下的孩子长得绝不会难看。 他的黑发继承自父亲,浓稠如墨,而瞳色和大部分五官继承于母亲,伊缪尔母亲就面容稠艳,扇子似的眼帘常年微垂,眉目慵懒缱绻,反应在伊缪尔脸上,便是略带阴郁的秀美。 这样一张脸,若是放在白郁前世的酒吧宴会中,绝对是斩男斩女的大杀器。 可伊缪尔扣住镜子边缘,无声地咬住了下唇。 时间太仓促,白郁还等在门口,他来不及收拾,也来不及洗漱,只能放任头发披散下来,垂在胸前。 伊缪尔不确定白郁会不会喜欢。 他们之前见过那么多次,可白郁从没有表示过喜欢,医生一直神色淡淡,将公爵当空气。 白郁喜欢小猫,毋庸置疑,而他虽然在地下室里被点破身份,得到了医生的亲亲抱抱,可那同样是给小猫的,不是给伊缪尔。 伊缪尔看着镜子,有点丧气。 刚刚经历过异变期,他脸色比之前更难看,即使想要补救,也迟了。 伊缪尔其实不喜欢别人夸他长相,那些觊觎的眼神会让他想起母亲,想起哥哥,想起奴隶的身份和以色侍人的标签,所以他的桌子什么都不放,连管润唇膏都没有。 可他舔了舔下唇那些干燥起皮的痕迹,有点后悔了。 门口,白郁轻轻敲了敲房门“伊缪尔” 小猫进去的时间太久了,久到白郁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被衣带绊死了。 听上去很离谱,但以小猫的个子,是完全可能的。 门内传来了慌乱的声音“就来” 当了三天小猫没说过人话,伊缪尔的声音有点哑,他近乎仓促地整理好自己,而后踱步到门口,拘谨地打开了房门。 于是,医生的视线便落在了他身上。 伊缪尔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白郁的打量,那视线将他钉在原地,带来烧灼般的刺痛。 他抿住下唇,无声攥紧手指,又暗暗自嘲起来。 原来有一天,他也会像那些被主人挑选的奴隶那样,忐忑,不安,只为了看他的那个人能够喜欢。 而他的一切反应,都被白郁尽收眼底。 医生哑然失笑。 原来漂亮如伊缪尔,也有忐忑自卑不自信的时候。 而白郁当然不可能欺负他的小猫,于是,伊缪尔听见了医生略带惊艳的感叹 “伊缪尔,很漂亮。”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4 章 邀请 很,很漂亮 伊缪尔抿住唇角,努力将微笑压下去,维持住公爵优雅淡定的仪态。 大公一生听到过无数次对容貌的赞美,可这一次,绝对是最开心的一次。 伊缪尔抬眼,白郁就靠着栏杆站在面前,唇角挂着清浅的笑意。 伊缪尔想牵医生的手了。 他不仅仅想牵手,他还想抱住医生,想亲医生的脸颊,唇角,最后像小猫那样在胸前蹭一蹭,窝在医生怀里睡觉。 可现在他是公爵了,就只有故作平静地走到医生身边,咳嗽清了清嗓“白,白先生,我想和你谈谈黑袍会的事情。” 他其实捏不准现在该叫白郁什么,便客客气气维持原样。 白郁似笑非笑,颔首“好,你想知道什么” 他们在公爵卧房的书桌两端坐下来,伊缪尔垂眸注视着桌角的装饰,手指死死按着桌角“我想知道,你如何看待黑袍会,现在是否属于黑袍会,又为什么不愿意出城,中途折返。” 卧底的事情没说清楚,这依然是横亘在两人中间的一根刺。 白郁顿了顿,坦然“我与黑袍会没有任何关系。” 与黑袍会有关的是原主,白郁只是个做任务的人罢了。 他微微叹气“听上去有点离奇,但如果你愿意相信,可以当作我失忆了。我或许曾经效忠黑袍会,但失忆后,我与他们毫无瓜葛。” 白郁有系统,但这事他没法和伊缪尔解释,而原主是黑袍会的走狗,白郁穿来后一没有记忆,二没有剧情,两眼一抓瞎,全靠摸索,说他是失忆了,也没有丝毫问题。 说罢,白郁便停住话头,等伊缪尔的反应。 凭心而论,这个理由夸张而离谱,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相信,但伊缪尔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坦然接受了“原来如此。” 医生要害他,轮不到现在。 “至于我为什么要回来”白郁停顿片刻,回答下一个问题,他略略思索“嗯” 公爵身体微微前倾,白郁甚至能在他头上幻视出竖起的小猫耳朵。 白郁“板车的稻草太硌了,腰疼,还是公爵府的床睡的舒服。” 伊缪尔“” 居然是因为这个 他咬住后槽牙,想挠医生了。 所以白金小猫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吗 白郁只摇头,但笑不语。 当然是因为放心不下他的小猫,可白郁毕竟是个东方人,带着东方人独有的含蓄,他看着伊缪尔开始炸毛,公爵不存在的尾巴似乎都竖起来了,便岔开话题“黑袍会的首领我见过,应该是你的叔叔,但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这事儿算是顶层贵族间公开的秘密,伊缪尔一清二楚,只是没有证据。 说到正事情,伊缪尔端正姿态,颔首道“知道,可惜他为人狡猾,没抓着什么把柄。” 白郁沉思片刻“虽然我失忆了,但我隐隐觉着,我手上或许有黑袍会在意的东西。” 他看向伊缪尔“之前大公府失火,听说有个刺客专门来刺杀我” 伊缪尔“是,不过没撬出什么东西,那刺客是圈养的死士,身手极好,十几个亲卫围攻才堪堪追捕成功,可惜的是被黑袍会洗脑控制了,不能为我所用,嘴还硬的很,各种手段都上遍了,只交代了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后来刑讯官没看住,在狱里自尽了。” 白郁“所以府中有其他地牢” 话题转的太快,伊缪尔一愣“什么” 白郁微微抬眉“我住的那小楼不是地牢吗你既然在牢中审讯了他,为什么我没听见惨叫” 何止没听见惨叫,连只鸟叫都没有。 “”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大公舍不得,于是指鹿为马,非说小楼是地牢。白郁对此心知肚明,他就是看着伊缪尔窘迫的样子可爱,想逗逗小猫。 小猫果然不经逗,伊缪尔愣愣看着他,耳朵忽然就红了,他眼神躲闪“其实公爵府有嗯,两座地牢。” 白郁哦了一声“原来有两座地牢。” 语调奇异,说不清是信了还是没信。 “是,是的。”伊缪尔绞着衣摆,生硬道,“为什么忽然提那个刺客。” 白郁道“我只是略感古怪你也说了,那刺客身手极好,还非常忠心,这样的刺客万里挑一,培养起来花费巨大,即使对黑袍会来说,也是珍贵的人力,以我在黑袍会的地位,动用这种水平的杀手杀我,并不划算。” 白郁、夫人以及锤头鲨都属于黑袍会的小中层,有点地位,也知道点消息,但也仅限于此了,而那刺客显然是杀手中的翘楚,是什么让黑袍会动用这样一个人,也要刺杀白郁 白郁“那刺客直奔我来,有没有去找夫人” 伊缪尔;“没有,他路过的地牢,却没有看夫人,直奔你来。” 这就更古怪了。 他和夫人地位相仿,可在黑袍眼中,却视夫人如无物,而夫人甚至还是伊尔利亚某矿产的名义上控制人,比白郁这个一穷二白的医生不知道好了多少。 可是比起夫人,白郁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白郁心想,原主应该知道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是黑袍会的死穴。 可到底是什么呢 他和伊缪尔面对面沉思片刻,却全无头绪,没思量出东西,眼见天色即将放亮,白郁困意上涌,他微微欠身“那我们后面再商量,我先行休息了。” 伊缪尔“嗯。” 他眼睁睁地看着白郁出了房门,进了隔壁男仆居所。 那个房间的陈设一切如常,和医生离开时一模一样。 伊缪尔用手指挠了挠被褥,生出几分懊恼的情绪。 他想医生留下来,和他一起睡觉。 但小猫和人毕竟 是不同的,医生可以肆无忌惮的搂着小猫,以现在伊缪尔的关系,却没法肆无忌惮的搂着大公,他思虑片刻,还是去了隔壁。 不一会儿,隔壁的灯也熄了。 深夜的公爵府寂静安宁,落针可闻,伊缪尔贴着墙壁,能听见医生清浅的呼吸。 规律的呼吸像是最好的白噪音,伊缪尔垂着眸子,不一会儿,也困倦了起来。 半梦半醒中,他想“该给医生安排个什么身份呢” 男仆身份是不能用了,得挑个新的才行。 第二天清晨,公爵府迎回了他的主人,府中重新热闹起来。 而与此同时,关于公爵的流言蜚语一刻不停,卧底男仆的故事已经落幕,现在侍女们喜欢讨论的,是个崭新的人物。 adashadash传说那位媚上惑主的男仆白郁死后三天,伊缪尔大公从母亲主宅归来,带回了新的宠臣。 新宠臣和白郁一样,身量很高,腰封下腰身劲窄,西裤包裹着的腿笔直修长,背影和那死去的男仆足足有九分相似,伊缪尔大公爱极了他,他刚一到公爵府,就获封了男爵爵位。 只有一点,公爵赏赐了一枚面具,要那人日夜佩戴,不得摘下。 于是府中留言遍地,说公爵对那男仆旧情未了,找了个替身,只是替身容貌丑陋,不像白郁,才不得不遮挡起来。 更有侍者观察,这新晋位的男爵从不说话,也不发出声音,连咿咿呵呵的感叹词也没有,于是有流言,说他因为声音也不像白郁,公爵不愿意让他说话,就被公爵毒哑了去。 事情越传越离谱,传到白郁耳朵里,已经更迭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 在故事版本中,白金小猫俨然成了玩弄人心,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白郁aheiahei” 他带着个银制面具,为了和医生的形象拉开差距,面具刻意制作的凶神恶煞,可不少女仆路过他时,居然面露怜悯。 哦,看啊,这就是那个被公爵玩弄身心的可怜人。 白郁“” 这些天,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管家的部分工作,开始负责大公的饮食,小猫在他手里乖巧的不行,让吃叶子吃叶子,让睡觉睡觉,连平常嫌弃的黄瓜也能啃两口,白郁掐着点,估计养上两年,能将伊缪尔身体的亏空养回来。 小猫嘛,还是蓬松一点好看。 他在公爵府安定下来,和伊缪尔商量过后,就把虎皮和玳瑁也接了过来,公爵咬着牙同意了,将两只小猫丢给老管家,说什么不让白郁照顾。 他们照常生活,起居,可两个人终究和养小猫有所差别,大公和他的男仆维持着微妙的距离,在吃饭的时候,伊缪尔不自觉往白郁身边蹭,蹭着蹭着,膝盖碰住膝盖,手肘碰着手肘。 白郁不喜欢和旁人肢体接触,可小猫例外,他纵容着伊缪尔凑到他跟前,挤占他的用餐空间,时不时在桌下安抚地捏捏小猫爪子,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毕竟,医生也是第一次养能变成人的小猫。 侍者女官们将一切看在眼里,于是,夸张的传言愈演愈烈,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公爵在饭桌上肆意狎昵新晋男仆,男仆碍于身份,不敢还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消息甚至传到了公爵府之外,在贵族圈中沸沸扬扬。 最为伊缪尔大公的新宠,公国新晋的男爵,白郁收到了很多贵族的宴会邀请,他对此并无兴趣,匆匆看过请帖,便放进抽屉中。 可这天,居然递进来一份不一样的。 这封请帖纸张格外厚实,盖着朱红火漆印,火漆印上涂了层金粉,白郁随手翻开,除去无意义的客套话,落款居然是里斯。 伊缪尔大公的亲叔叔,黑袍会上见过的老者。 指名道姓,邀请白郁见上一面。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5 章 毒发 66“宿主你要去吗” 白郁“当然要去。” 他的字典里没有不战而逃这几个字。 但是白郁折好信笺,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抬手捏住眉心,微微叹了口气。 66“宿主” 白郁“我是想,小猫肯定不愿意我去,要说服他,有点困难。” 这几天伊缪尔黏他黏得很,像是巨龙抓住了唯一的珍宝,只想抱在牢牢守护,几乎到了不愿意白郁离开视线的地步。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他和小猫提到此事,遭到了公爵的激烈反对。 伊缪尔这些天在他面前一直装的沉静优雅,教养良好,无比在意自己的容貌和仪态,可听见这个,他猛然放下刀叉,眉头死锁,露出了两分小猫张牙舞爪的样子。 大公意识到失态,旋即埋头夹菜,语调很闷“你不许去。” 白郁叹气“我要去。” 这是个很正常的宴会邀请,而且里斯地位很高,现在不去,代表这白郁心虚,会失去先机。 伊缪尔提高音量“你不许去” 里斯的手段有多狠,伊缪尔领教过,至今他的肚子上还有刀疤,大公已经差点失去白郁一次,他不想经历第二次。 小猫控制不住的用爪子刨了刨桌板,肉眼可见的焦灼,白郁看在眼里,一瞬间,他简直幻视了前世那些有分离焦虑,铲屎官出门后,在监控底下转来转去的小猫。 白郁不由莞尔“别太担心,只是去看看,宴会上里斯不敢对我做什么。” 伊缪尔不说话,死死捏住餐具,两人无声僵持,可怜的叉子嘎嘣一声,受力变形。 白郁于是捉住大公的手腕,像握住小猫的爪子那样,将餐具拯救了出来。 他将刀叉放在一边,试图讲道理“里斯并不能确定我是谁,这才发帖试探,如果直接拒绝,他会知道我身份有鬼,不利于后续工作的展开,而且宴会是公开的宴会,不仅有我,还有其他贵族,我有男爵爵位,他不敢当场对我动手,会落人口实。” 按住手腕,捏捏肉垫,是对小猫常用的安抚方式,之前白郁这样坐,伊缪尔都会迅速安静下来,可这回,他抿着唇,居然抽出了手腕。 大公不理白郁了。 小猫开始一个人生闷气,他漂亮的眉眼压下来,眼帘半垂着,便显得格外浓艳阴沉,弄得侍者们心惊胆战,连上菜的动作都轻了不少。 但白郁看在眼里,只觉得伊缪尔像一只生气的小猫。 那种背对着你,只给你留下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你上手扒了他的爪子,他就生气的甩开,可偏偏脑袋上的耳朵还竖着,微微朝向你的方向,像是在等你道歉。 于是白郁忍不住上手,揉了揉公爵的脑袋。 伊缪尔发丝偏柔软蓬松,摸上去像小猫一样毛茸茸。 老管家倒吸一口凉气,大公冷着脸推开,一幅你要是去,就别和我说话 的模样。 白郁叹气“我必须去。” 医生个性冷淡,在原则问题上很能拎得起,对他来说,参加宴会是一件利大于害的事情,无论对公爵还是他自己都有好处,冒一点点风险是值得的,于是,虽然把自家的小猫气成了这个样子,但白郁还是拿着请柬,出席了宴会。 他依旧带着那张丑陋的白银面具,坐在宴会的最边缘,冷眼看着旁人推杯换盏,既不享用糕点,也不开口说话,只靠写字交流。 里斯在人群中自如走动,一直到宴会快散场,才有侍者邀请他去二楼小聚。 他们在一张大理石桌两边落座。 在外人面前,里斯是个风度翩翩的老绅士,有个标志性的鹰钩鼻,白郁不露声色,在他对面坐下,就见里斯上下打量他“阁下为何戴着面具” 白郁不说话,只在纸上写“容貌丑陋,恐吓着你。” 符合他哑巴的人设。 侍者呈上纸条,里斯看完,将纸条递给个学者模样的老者,老者接过,当着白郁的面,展开纸条,仔仔细细的看过去,还同时摊开了另一份笔记。 是原主的笔记。 里斯“这位是专门研究痕迹学的学者。” 在伊尔利亚已经有痕迹学这门学科,笔迹鉴定是刑侦的常用手段,白郁可以不露脸不说话,但里斯从字,依旧可以判断出他是不是本人。 一时间,气氛冷凝下来。 学者将纸条放在灯光下,一字一句,仔细比对。 里斯微笑斟茶“先生莫怪,实在是大公府中出了个犯上作乱的奸细,您来的太巧,我们担忧伊缪尔大公的安危,不得不防啊。” 他将茶盏推来,毫不避讳的打量着白郁,似乎从他身上找到破绽。 白郁老神自在,古井无波。 片刻后,学者打了个隐晦的手势“不是。” 里斯眉头一跳,白郁则自顾自饮茶。 原主原先在黑袍会做事,档案中封存了他的笔迹,但那和白郁又有什么关系 白郁原身穿书,成长经历和原主截然不同,原主在黑袍会的教堂长大,白郁却是九年义务教育教出来的,后来读书学了兽医,写了一手飘逸字体,与原主毫无相似之处。 里斯微微皱眉,又很快舒展开了。 他对白郁热络了许多,感叹“冒犯了,这是阁下和那奸细的身段实在是像,我一眼看过去,还以为看晃了眼。” 白郁不动声色,在纸上写“那位白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如今,他明面上的身份是白郁的替身,而替身对原主有所好奇,是完全符合人设的。 果然,里斯的戒备更少了三分“那位阁下,我有所耳闻。” 他含糊地说“白郁阁下来自黑袍会,是黑袍会的奸细嘛。黑袍会,你也知道,一群莽夫,多的是走街串巷的混混的小头目,还有些年轻貌美的姑娘。只有这个白郁是个例外,没进,读书读出 来了,还进了伊尔利亚最好的医学院。倘若没有这件事,他是个好苗子。” 在外人面前,里斯是大公的叔叔,和黑袍会全无瓜葛,他不可能说得太细,也不可能褒扬黑袍会,讲得都是些人尽皆知的东西。 这些东西是本地居民的共识,可对白郁来说,是他第一次听说。 就像水能喝,火不能摸,这些太过基础的东西,反而没人对他提及。 白郁停顿片刻,写道“也就是说,黑袍会读书的人不多” 电光火石间,他似乎抓住了某条线索。 里斯奇怪道“当然,您这也不知道吗奇怪,阁下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白郁“住在郊区,确实不知道。 白郁没有原主的记忆,但从夫人的口供中可以得知,教堂中的孤儿一起长大,然后根据天赋进入各行各业,有的凭借美貌,有的凭借力气。 伊尔利亚的教堂可不是后世的孤儿院、福利院,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养育幼儿的教堂是个相当恐怖的存在,譬如加拿大臭名昭著的坎洛普斯教会,圣洁的外表下隐藏着难以想象的罪恶,当人们打开教会地基,发现了215具孩童的尸骨,身体上伴随着虐待和酷刑的痕迹。 黑袍会经营的教会同样如此,孤儿们没有父母,就像待宰的羔羊,他们生活条件恶劣,长期遭受洗脑,成了没有思想的棋子和奴隶,大部分孩子都会在筛选的过程中死去,只有锤头鲨那样强壮,或者夫人那样貌美、得到特殊照顾的孩子,才能成长下来。 长大后,锤头鲨那样的多数成为了和混混的头目,他们混迹在市井街头,成为了黑袍会蔓延在街市中的毛细血管,无声的控制着一整片区域,为整个组织养料,聚少成多,聚沙成塔,这一小片一小片的区域汇合就成了黑袍,会如今庞大的势力。 而原主在这样的环境中读书出来,其实是很少见的事。 “” “呵。”在脑海之中,白郁冷下声音,轻声讽笑。 66“笑什么” 白郁微微闭眼“我只是想到了一个问题,66,你说,这些孩子长大后,他们会去找谁看病呢” 常有械斗火拼,有个擦伤碰伤是常事,而黑袍会,必然不敢随便找诊所看病,而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位曾经和他们一起在教堂长大的人是医生呢 他想起了原主书柜里厚厚的病历。 白郁也曾疑惑过医生的诊所肮脏昏暗,医生本人甚至没有经营许可,可为什么他的书房中,有那么多病历,那么多人频繁光顾诊所,找他看病呢 锤头鲨和夫人是单向联系,白郁误以为所有人都是单向联系,可医生本人偏偏是黑袍会中的例外,因为原主书柜中那一叠厚厚的病历,就是黑袍会的人员名单。 这也是为什么,他卧底身份暴露后,黑袍会想杀他。 白郁无声捏紧了手指。 黑袍会之所以麻烦,就是因为隐秘, 像暗处的顽疾,难以根治,单论明面上的实力,他们比不过有枪有炮的公爵亲卫,只是当隐藏在大街小巷之中,混聚在人群之内,就不一样了。 如果有了名单,形式瞬间逆转。 两人都试探到了想要的东西,里斯确定面前的青年不是白郁,白郁更是归心似箭,再坐在这里没有必要,他们挥手鞠躬,各自告别。 里斯打了个手势“和您聊天,实在是很开心的事,前些日子我这里到了几杯茶水,是从海运过来的东方好茶,想请您赏脸,试上一试。” 侍者躬身上前,澄澈地茶水摆在眼前。 66警惕地飘了过来“宿主,是带药的。” 它拍了拍小屏幕“不过没关系,你喝吧,一杯也是解,两杯也是解,我能确保没有生命危险,诶” 话音未落,白郁已经推开茶水,在纸上写下“先生,我恐怕无福消受。” 说吧,他丝毫不考虑里斯的脸面,就这么起身,径直离开了。 66“等等,我们就这么” 以系统的设想,如果不喝,应该会遇到阻拦。 可这回,所有的侍者都恭顺立在原地,里斯则面带微笑,神色平静,淡然目送他离去。 一直到出了宴会,66回头看了看,还在茫然“就这么出来了” 白郁摇头叹气,为小系统的天真扶额“66,这是最后一道试探了。” 黑袍会使用的是成瘾性毒药,这类毒药的特点是,每到一定时间都要喝上一杯,否则,便如万蚂蚁噬心。骨缝里都是疼痛,可每月都喝,反而相安无事。 所以在里斯眼中,如果他是白郁,看到这一杯茶,为了延缓毒发时间,会毫不犹豫的喝下,而如果他不是,才会对莫名其妙的茶水有所顾虑,不敢去碰。 这是招反其道而行之的险棋,直到这里,他们才算真真正正打消了里斯的戒心。 白郁在心中估计日子,心道“难怪他选在今天宴会,再过两天,就是发作的时候了。” 药物的痛苦面前,没人能保持冷静,倘若白郁是原主,在宴会上必定不择手段获取药物,在里斯的监控下,一定会露出破绽。 不过好在白郁有系统。 他和66却让“能屏蔽掉毒害,对吧” 66点头“对,系统能解掉大部分对身体有害的部分,但” 它迟疑片刻“但你依旧会很难受。” 这也是系统的限制,喝药属于偏离剧情的部分,系统虽然能保护宿主的身体不受终身损伤,但对痛苦无能为力,就像之前谢逾头痛一样,为了防止刻意偏离剧情,虽然白郁不会上瘾,也不会因为药物死亡,可是发作时,他还是要难受好一阵子。 白郁道“没关系,那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不留下终身伤害,短时间的痛苦而已,白逾并不在乎。 宴会之行收获颇丰,白郁回到公爵府时,伊缪尔大公还在生气。 大公绕道书房后面,隔着窗子远远的看了一眼,确定医生的安危,就再也不肯理他了,甚至晚上吃饭时还搬走了小桌板,把大桌子留给白郁,独自一个人窝到卧室去吃,肉眼可见的生气。 白郁哑然失笑。 小猫推走了他的小食盒。 他还没想好怎么安抚,先去档案室,处理黑袍会的事情。 66比划“你就这样走了”它前几个宿主谈恋爱时不是这样的。 白郁“时间紧张。” 再过几天毒药发作,不知道会难受多久,他得先将正事处理完成。 医生卧底身份暴露后,家中所有的物件都被查封,存档封存。就放在档案室中。 他翻出那些泛黄的古旧病例,又在牢房之中找到夫人。将档案分门别类,和教堂中的孩童一一对照。 不少人成年后换了名字,对照困难,加上医生的黑诊所开了小十年,病例纷繁复杂,人员往来颇多,白郁不得不挑灯夜战,伏案夜以继日,哪些明显是附近居民,那些身份存疑,他连轴转的小三日,才整理出了第一批一份百余人的名单。 在这种类似推理游戏的过程中,医生的大脑空前活跃,线索在脑海中组成繁杂的逻辑链,他似乎正抽丝剥茧,将黑袍会庞大的地下根系连根拔起,这个过程中,白郁并不觉得苦闷,反而品出了两分乐趣。 白郁将第一批名单交给亲卫,要他们重点调查。 亲卫们虽然摸不着头脑,有些不以为然,但白郁如今正当盛宠,不好得罪,他们便接下名单,着手调查。 这一查,还真查出了东西。 名单中的人并不无辜,身上都有违法乱纪的案子,不少还背了人命,再往下深挖,居然大半和黑袍会有所往来。 亲卫们震惊之余,不由对府中那银面具男仆肃然起敬。 那人独自坐在书房,灯火彻夜不歇,卷宗书册一一铺开,竟然就从那些长篇累牍的文字中整理出了关键信息,倒是比亲卫还强上不少。 名单人不多,但黑袍会中层人数也不多,一百人足以动摇根基了。 而到现在为止,档案只整理出了13,还有23没有整理。 伊缪尔本来在生闷气,白郁从回府后就没有理过他,自顾自地翻病例,好像堂堂大公还没有冷冰冰的纪录重要,可名单交到面前,伊缪尔便说不出话了。 医生昼夜不歇,是为了他扫清障碍。 可连续熬了几天,就算是医生也出了黑眼圈,人憔悴不少,他嘴唇微微发白,眉间略带倦色,大公气呼呼的踹开书房大门,试图将男仆从里面揪出来睡觉,可医生一直是有事必须做完的性格,处理事务起来茶饭不思,有种病态的狂热,要不然前世也不会累到猝死。 他心中惦记着名单,仿佛将自己当成了处理病例工具,睡觉只是必要的充电流程,看见伊缪尔,便平静地扣上钢笔,甚至看了看窗外高悬的月亮“没关系,我马上弄完,你先睡觉吧。” 伊缪尔抿唇 医生的书案上明明还有很多文件。 他坐在了医生对面,气呼呼道“分我一半。” 白郁失笑“好。” 伊缪尔大公学东西很快,不然也不会当了数十年奴隶,出来后就接替大公,白郁为他讲了些细节,他就知道大概如何区分普通病患和潜在卧底,于是他搬了张桌子,坐在书房角落,和白郁画出了楚河汉界,也开始伏案查阅。 一封一封的文书从公爵府递出去,无数亲卫穿行在大街小巷,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悄然打响,到最后,黑袍会,这个盘踞在伊尔利亚上空的巨大阴影,似乎散去了不少。 三天后,整理工作告一段落,后续工作需要等候亲卫调查,而白郁面前,终于只剩薄薄的几张纸了。 他放下鼻梁上的窄边眼镜,抿了口咖啡。 白郁不喜欢咖啡的苦味,但是工作的时候确实需要咖啡提神。 可这时,他听见了伊缪尔的惊呼。 公爵骤然站起来,朝白郁伸出手,眸子里全是担忧,像看见了什么令人不安的东西。 鼻腔中有热流涌动,接着坠落下来。 白郁低头,血恰好滴落在书案,如一朵绽开的梅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6 章 要我 血顺着人中落下,一滴一滴滑落,白郁视线昏黑,他用手撑在书桌上艰难支撑片刻,终是抵不过昏沉的睡意,在合眼前,他听到了椅子倒地的声音。 伊缪尔大公豁然站了起来。 他撞到了桌椅,资料散落一地,可大公无心顾及,他单膝半跪在医生的书案上,探手去拉医生的手,失声道“白郁” 在公爵府中,医生一般带着面具,公爵将面具取下,露出医生俊美的面容,伊缪尔这才发现,医生的面色很难看。 他嘴唇乌青,一丝不苟的黑发被汗水打湿,狼狈地垂下一缕,血迹从唇角和鼻子中溢出,丝丝缕缕,绵延不掉。 伊缪尔用袖帕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血不断满溢,几乎染红了半个帕子,他越擦越多,手也越来越抖,等府中医生赶到的时候,已经抖的不成样子。 侍卫将白郁扶到床上,伊缪尔则扶着书桌站起来,他恍惚着垂眸看向手中的袖帕,看见一片刺目的猩红,险些没有站稳。 医生是,怎么了 上午还好好的。 他握着帕子站在门口,看着房间里人来人往,头发花白的老医生用了些奇奇怪怪的诊断工具,又从白郁身上抽了几管血,所有人都急切而忙碌,只有伊缪尔呆在原地,无所适从。 有人检查呼吸,有人检测脉搏,伊缪尔想上前帮忙,可大公的身份反而成了累赘,他不敢上前,也不敢讯问,怕给医护造成更多的压力,便只是扶着门框站在卧室门口,呆呆看着里面。 这个角度,他看不见白郁。 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等阶段性的救护结束,后续的治疗还需要血液报告分析,老医生停下动作,伊缪尔才能哑着嗓子问上一句“是怎么了” 老医生“像是中毒。” 大公府和黑袍会打了不少交道,牢中也有不少病发需要医治的犯人,府中对他们的手段一清二楚,白郁一病发,他们就看出了病因。 只是这东西到现在也没有合适的药物,治疗方法都捏在黑袍会手上,老医生思考片刻,还是不敢贸然给药。 他和公爵交代完病情,伊缪尔的脸色沉的可怕,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露出微笑“哦黑袍会,是吗” 当天晚上,伊尔利亚掀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 伊缪尔大公手段本就以凌厉狠辣著称,虽然在底层享有美誉,可在贵族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在前几个月,暴君心情尚可,没生出什么事端,可现在显然不是这样,一时间,伊尔利亚贵族人人自危。 亲卫队穿行在大街小巷,对照名单,将一个又一个卧底揪出住宅,关入牢房,一时间,黑袍会中层折损大半。 这些人虽然每一个都不那么重要,可连结在一起,却是帮派上下贯通的重要通路,是蔓延开来的毛细血管,当这些枝蔓被尽数打断,一时间,黑袍会竟然陷入了半瘫痪的地步。 公爵府地牢 人满为患,审讯工作井然有序地进行着,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招供,更多的名字浮出水面,审判书不断发出,伊尔利亚报纸甚至腾出了专门的版面,记载审判的进展。 越来越多的罪行被公之于众,黑袍会曾主导过许多令人发指的案件,从侵占私吞财产到杀人放火,买卖器官,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而公爵府的在押囚犯根据罪行等级,被相继判处死刑,流放,终生等处罚,郊区校场的枪声不绝于耳,有好事者记录,发现数量已经超过大公上位时的那场大清洗。 一时间,民间议论沸沸扬扬,喧嚣尘上。 可一切的一切,伊缪尔都无暇顾及。 白郁几天没醒,他就高强度的工作了几天,似乎在用文书和卷宗麻痹自己,他将白日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空隙,手段果决的令人胆寒,而在晚上,他会来到白郁的房间,和医生一起睡觉。 白郁的血液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老医生每日来看,但他依旧无法下定结论,只能给公爵一个模糊的答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也许明天,也许” 白郁的病情是系统干预后的结果,和典型案例有很多不同,老医生不敢下定结论。 但从他语调中可疑的停顿,伊缪尔已经明白了。 也许明天会醒,也许永远也不会。 他懊恼起来。 就在白郁昏倒的那天,他们还在闹别捏,或者说,伊缪尔单方面的闹别扭。 他没有和白郁一起吃饭,没有牵手,没有互道晚安,那些平日里习以为常,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的事情,他都没有做。 而那居然是最后一次机会。 之后,一切便戛然而止了。 伊缪尔想起白郁和他说要去里斯宴会的那一日,医生略带笑意地哄他,可那一次,他没有回头。 拥有再失去,总是比不曾拥有更加令人难过,获得过医生的温柔和照顾,前一次的失去已经足够痛彻心扉,假如失而复得,却再短时间内再次失去,伊缪尔已经没法想象该如何继续生活了。 “” 手中的文书忽然变成了难以理解的扭曲文字,伊缪尔恍然间抬眼,才发现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高悬于天,他已经在书房独自坐了数个时辰。 没有医生提醒,他甚至不记得按时吃晚饭。 公爵心情不佳,吩咐了不许打扰,仆人们不敢靠近,如果医生醒着,他应该会敲三下门,然后不管伊缪尔同不同意,不由分说地推开,将他拉出来吃饭。 但现在,没人敢这么做了。 伊缪尔推开文书,走到了卧室床前,在床沿坐了下来。 他执起医生的手,放在了脸颊,微微蹭了蹭。 卧床许久,医生体温偏低,皮肤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可伊缪尔没放手。 他固执地和医生十指相扣,像是害怕医生的体温继续凉下去,可不知何时,似乎有液体状的东西落在了手背上,伊缪尔 微微闭眼,任由无法抑制的湿意凝结,汇集,最后沿着下巴滑落。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清浅的叹息。 白郁其实醒着。 毒发会难受,他现在确实骨骼酸痛,肌肉疲乏无力,可白郁并不怎么在乎,系统强制解毒和毒素相互冲撞,昏迷更像是身体应急保护措施,可缓过最初几天,但他已经好多了。 身体依旧有点不受控制,眼皮沉的像是铁,但他能感知到外部的一切,也能感知到手背上的水痕。 冰冰凉凉的,顺着手背滑行了两厘米,又被伊缪尔轻柔地拭去了。 他把小猫弄哭了。 白郁心里没把这毒当回事儿,加上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忙着忙着,忙到最后,都忘记了告诉伊缪尔一声。 大公以为他醒不过来,现在一定难过极了。 把伴侣欺负成这个样子,医生难得升起了一丝心虚,他艰难地操控着身体,像初出茅庐的驾驶员生疏地控制着机器,一番挣扎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白郁率先看见的,是伊缪尔湖蓝色的眼瞳。 小猫的眼睛很漂亮,让人想到大巴哈马的蓝洞,或是尼沙普尔的绿松石,那是种澄净而温柔的蓝色,不带任何杂质,可此时这双眼睛哀哀地看着白郁,里面盈满泪水,一滴一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就仿佛你对他做了世界上最过分的事情。 冷淡如白郁,也不忍心让这双眼睛的主人落泪。 他艰难地勾了勾手指,动作绵软无力,撩拨似的擦过小猫的手心。 伊缪尔瞬间感知到了。 他不可思议地低下头,正对着白郁的眼睛。 医生不知何时醒了,他看上去依旧虚弱,却对着伊缪尔露出了安抚的微笑,而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 伊缪尔俯下身,凑近了些。 白郁叹息道“别哭了,伊缪尔。” 这不是白郁第一次这样说,在公爵府花园的那个阴暗的地下室里,医生抱起小猫的时候,也曾这样安慰。 当时小猫蹭着医生的胸,哭得像个傻逼,将医生的衬衫全打湿了,但现在伊缪尔一愣,他抬起手臂,几乎是慌张地抹掉了眼下的水痕,掩盖神色后急匆匆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替医生拿水掖被子,等一切都做好,他再次俯下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郁其实觉着他快好了,系统的解毒工作到了尾声,他也正逐渐恢复身体的控制,但伊缪尔这样问,他莫名心虚,于是犹豫片刻,迟疑道“有点冷。” 这迟疑放在伊缪尔眼中,就是身体依旧难受,昏昏乎乎,不甚清醒的样子。 公爵大步出门,吩咐拿来了扁壶和被子,将白郁罩的严严实实的,而后伸出手,从被子里摸了摸白郁的后腰。 变回人后,伊缪尔一直拘谨保守,因为母亲的身份,他从小一直被用轻贱的词语构陷,比如轻浮,比如放浪,伊缪尔不想医生也这样看他,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伸出手,碰医生除了手以外的 地方。 他想试试温度。 白郁出了层冷汗,后腰处的皮肤冰冷,伊缪尔滚烫的指尖按上去,白郁腰肉一颤,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在大公眼中,他就还是冷。 于是伊缪尔掀开了被子。 他脱下外套,褪下裤子,只剩薄薄一件衬衣遮住身体,而后从被子的空隙处滑了进来,紧紧的抱住了医生。 他像是怕白郁还觉着冷,努力使身体接触面积变大,于是手臂环绕过医生前胸,腿也盘了上来,树袋熊似的抱住,最后将毛茸茸的脑袋依偎在了医生肩头。 热度源源不断的传递过去,伊缪尔哑声问“还冷吗” 白郁“” 他的喉结不自然的滚动起来。 小猫只穿了一件外裤,外裤一脱,双腿便直接蹭了上来。 伊缪尔大公有一副人皆称赞的面容没错,可其他部分一直隐藏在厚重的袍服之下,遮得严严实实,白郁从来不知道,短腿小猫却有一双这样漂亮的腿。 骨架修长,肌肉紧实,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线条流畅漂亮,该细的地方细,大腿根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肉感,他的腿蹭着医生的腿,正固执地用皮肤为医生取暖。 白郁闭上眼,额头出了点汗。 如果现在他能正常说话,而不是必须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崩,他一定会告诉小猫 他是有点性冷淡没错,但他不是杏无能。 伊缪尔多年养尊处优,皮肤触感极好,如一块温润的美玉,若用双手扣住大腿,掌心捏着把玩,应当可以想象那种的触感。 这种情况,就算是柳下惠也未必能把持住。 白郁是个生理正常的成年男子,还是个来了伊尔利亚以后一路高压,连自行解决都没有过的成年男子,伊缪尔这样蹭,他必然有所感觉。 有了暖壶和被子,还有具紧紧相贴的,白郁只觉热的可怕,可刚刚才说过冷,现在反悔未免奇怪,于是他闭上眼,任由额头汗水滚落,安静地忍耐起来。 可是大公将他额头的汗当成了冷汗,伊缪尔探出身子,用纸巾细致地擦过了,而后忧心忡忡“你还冷吗” “” 白郁不说话,伊缪尔自然以为他默认了,于是直起身体要从床上下来“我去找侍者再给你要个暖壶,然后加床被子。” “” 再要个暖壶,加床被子,寒冬腊月的白郁非要中暑不可。 生死存亡之际,白郁身上最后那点难受都散了个干净,他额头青筋暴跳,一把伸出手扣住了伊缪尔的腕子“别去,我不冷。” “不冷”伊缪尔蹙眉,担忧地看过来,他重新坐回床上,狐疑地摸了摸医生的额头,“真的不冷吗” 白郁木着脸“不冷。” “真的不冷。” “一点都不冷” “一点都不冷。” “那还有哪里难受吗 ” 一点都不难受。” 公爵蹙起好看的眉眼,眸中隐隐带着不赞同“我不信,你骗我。” “” 伊缪尔细数“你已经昏睡快一周了,刚刚才醒,最开始鼻腔和口腔的血止都止不住,怎么可能不难受” “” 白郁感到疲惫“你怎么才信” 伊缪尔“你得证明给我看。” 他本来想说,你得好起来,正常起床,正常吃饭,脸色变好,然后去做身体报告,等报告结果出来,一切指标都正常,这样证明给我看,我才信。 可伊缪尔腿微微动了动,忽然碰触到了什么,他止住话头,不可思议地用大腿再次确认,然后脸色爆红,睁大了眼睛。 如果是小猫形态,他已经炸毛炸成刺猬了。 白郁伸手,捂住了脸。 小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是倒水又是掖被子的,就是怕白郁难受,想要病中的白郁舒服一点,可白郁非但没病,身体还给出了这种反应,饶是淡定如医生,脸皮也遭不住了。 可这时,布料的摩擦声响起,白郁腰上忽然一沉。 伊缪尔跨过他的腰,直接坐在他的胯骨上。 白郁睁开眼,小猫已经脱掉了最后一件衬衫,脖颈,锁骨,胸膛和腰肢尽数暴露在外,被子不知何时被他掀到一边,冷白的月华照在他身上,皮肤泛着冷玉般温润的光泽。 伊缪尔的睫毛微微颤动,咬着下唇像是紧张,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却定定看过来,固执地盯着白郁,漂亮的像是一对带猫眼效应的碧玺。 伊尔利亚尊贵的大公正坐在医生身上,他居高临下,高傲地命令 “要我。”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7 章 童话 白郁一愣,伊缪尔已经动手,扒开了白郁的衣服。 医生突如其来的中毒显然将他吓的不轻,伊缪尔急需确认某些东西,比如医生的健康状况,比如医生对他的感觉,又比如他们之间的关系,和医生的爱。 他们当然可以维持着风度小心试探,直到互相坦白,交付心意,可白郁和伊缪尔都不是外放的人,白郁过于冷静,而伊缪尔害怕受伤,这场试探本该注定旷日持久,直到有人打破僵局。 但这场大病过后,伊缪尔不想再等了。 他的动作显得颇为急躁,白郁尚来不及阻止,公爵便闷哼一声,吃痛地皱起了眉头。 大公稠艳的眉目皱成一团,他小声吸气,谨慎动作,明明是他开头,他主动,可最后受不了趴伏在白郁身上的,也是他。 小猫皮肤上同样出了层汗,像是玉石手串被盘玩已久后油润的包浆,他蹭在医生肩头,用牙咬了咬他的脖子泄愤,留下个浅浅的牙印,出于小猫的本能,伊缪尔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伤口。 白郁很轻地嘶了一声。 他头上显出两根青筋,这个不上不下的状况令人难受,伊缪尔难受,白郁也不敢动,虽然理由不同,他们两人都在出汗,最后僵持着,试探着,诱哄着 等伊缪尔筋疲力尽,湖蓝色的眼睛浸满泪水,倒在白郁身边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白郁安抚地摸着他的脊背,他们中途不知道摸索到了什么,小猫一时控制不住,居然冒出了尾巴,现在,那条蓬松的白金大松果搭上了医生的腕子,尾巴尖随着他的主人一抽一抽,似乎疼的狠了,还没完全缓过来。 白郁捏了捏尾巴,毛发柔顺,手感良好,他便顺手捞到唇边,轻轻吻了一口。 伊缪尔“” 尾巴毛毛炸起,更像蓬松的松果了。 下一秒,尾巴陡然从白郁指尖收回,伊缪尔往后看了看,见形态终于正常,松了口气。 完成了这项仪式的伊缪尔像是获得了某种许可,某种烙印,他不再和医生保持合理的距离,而是名正言顺地伸出手,扒拉着医生的胳膊,蹭进了他怀里。 这是他第一次以人类的形态亲近医生。 白郁修长地手指穿过伊缪尔的头发,贴着发缝,温和地揉了揉。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态度已清清楚楚。 胸腔中的心脏急速跳动,伊缪尔攥紧他的手指,心想“医生是他的了。” 如果说之前白郁还有离去的机会,那么从今天起,他会名正言顺地占有医生,像猫占有领地,他会以伊尔利亚大公的身份,将这人牢牢捆在身边,从此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与他共享医生的亲近。 猫也不行。 已经做到了这一步,白郁再不会有反悔的机会了。 伊缪尔靠着医生捏紧爪爪,盘算着如何把府里的虎皮和玳瑁寄养出去,他微微眯起瞳孔,呈现出猫一样狡黠的竖瞳 ,而后近乎蛮横地宣布“白先生,从今天起,你是公爵的伴侣了。” 白郁莞尔“当然。” 他捏了捏小猫的人类耳朵,这里和猫耳朵一样敏感,轻轻一碰就红了,伊缪尔按住白郁的手“我去给你叫医生。” 虽然白郁看上去精神状态良好,某些方面甚至有点过于良好,但伊缪尔依然需要确认。 老医生很快赶来,他对着白郁啧啧称奇,抽血化验后更是将报告仔仔细细看了三遍,才狐疑开口“阁下,您的状况非常良好,就好像” 伊缪尔“就好像什么” 老医生“就好像从来没有中过毒一样。” 白郁似乎在一夜之间恢复了健康,他面色如常,行动也正常,所有生化指标都理想的不可思议,甚至没有一个恢复期。 但伊缪尔依旧不放心。 他将白郁按在床上,要求他修养半个月,白郁骨头都躺酥软了,最后他叹息一声,拉住伊缪尔“大公,睡下来,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伊缪尔“” 他早过了听故事的年纪。 但是医生这样说,他就躺下来,看着医生摘下眼镜,平静道“是一个童话故事。” 伊缪尔知道童话故事,像是一千零一夜,家长们会在睡前读给孩子,他的母亲不识字,父亲当然更不可能读故事,所以他只有个模糊的印象,这些故事大多结局美好,应该是王子和公主经过层层艰难,最后在一起的故事。 人类形态盘踞在医生胸口很不方便,于是伊缪尔变成了小猫,大摇大摆地占据了医生的怀抱,抬起眼睛看他。 像是在说“什么样的童话故事” 白郁顿了顿,从一只猫说起。 他说,曾经在遥远的城邦,富庶而安宁,城邦中有一位邪恶的公爵,他见色起意,从邻邦强娶了位漂亮的猫女,生下一只不受宠爱的小猫。 小猫的幼年孤苦伶仃,被哥哥们歧视,虐待,还会受伤,被诊所的黑医生当作实验品,于是,有一个 在这里,白郁停顿片刻,说“有一个小精灵。” 这个时代,伊缪尔大概无法理解“系统”是个什么东西。 伊缪尔问“这个精灵有名字吗” 白郁“66,精灵名叫66。” 66正蹲在窗台看月亮,哀怨的打了个喷嚏。 白郁“小精灵觉得小猫很可怜,于是他选中了一位宠物医生,他有很丰富的照顾小猫的经验,于是66问医生,你愿不愿意去那遥远的城邦,捡回一只可爱的小猫” 小猫竖起耳朵。 白郁“医生当然同意了。” “于是,他接替了诊所里的黑医生,根据精灵的指导,在河堤上见到了一只小猫” 故事里的医生捡到了小猫,替他处理伤口,替他包扎,替他做牛肉糊糊,然后,小猫康复了。 医生接着说,说到他任务完 成,想要回家,精灵告诉他,只要重复原主的结局,被变回大公的小猫杀死,他就能回家。 说到这里,伊缪尔陡然拉住了他的袖子,小猫第一次在白郁面前伸出爪爪,将他的睡衣扯勾丝了。 白郁捏捏他的耳朵“当然,医生最后没有完成这个任务。” 他讲到医生进入公爵府,讲到那些啼笑皆非的尝试,最后,讲到他在公爵府的地下室里,捡回了自己哭唧唧的小猫。 这实在是太过离奇的故事了,但是伊缪尔没有打断医生,只是在他讲述完成后,闷闷的说“那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他拉住白郁的袖子“66会把医生送回去吗” 白郁摇头“不会。” “医生决定留下来,和他的小猫一起。” 作为宠物医生,客户带来的小猫都怕他怕得很,不肯让医生撸毛毛,也不肯让医生亲肚子,白郁一直想养一只自己的猫,可第一他实在太忙,没有精力,第一他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和眼缘的小猫。 白郁的朋友曾吐槽,说白郁完美主义,挑剔且龟毛,他不会贸然接管一只小生命,不会贸然允许它们打乱生活,可伊缪尔是例外。 白金小猫是他第一眼看见,就特别喜欢的。 于是伊缪尔死死的抱住了他。 小猫多年来孑然一身,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怀抱,可以将他自己稳稳地塞进去。 公爵府中,多了一位宠臣。 那个带面具的男仆一路扶摇直上,从男爵升为子爵,慢慢的,他成了伊尔利亚仅次于大公的人物。 黑袍会在三年内被连根拔起,罪行连篇累牍,罄竹难书,刑讯官们加班加点,层层抽丝剥茧,最后,终于定位了幕后主使。 公爵的叔叔里斯锒铛入狱,他的罪名被整理成册,足足有上百条之多,伊尔利亚报纸一版面甚至无法刊登完全,在怒骂之中,被审判庭判处死刑。 而公爵亲卫在大街小巷巡逻,整治街头的混混和,等治理工作告一段落,伊尔利亚的治安环境已经得到了很大提高。 在伊尔利亚权力剧烈变动的途中,那位宠臣成为了幕后不可忽视的力量,有人说是他揭露了阴谋,也有人说他主导了这场清洗,他是权力中心一只看不见的手,代表着公爵的最高意志。 民间对这位新晋银面伯爵很是好奇,各种流言喧嚣尘上,有人说他面目丑陋,声带被毁,是被大公推到台前的活靶子,等黑袍会一除,也是他的死期。 但是一年,两年,三年,五年他始终陪在大公身侧,不曾离开。 这位伯爵拥有自己的府邸,却从来不去住,府中侍者女换了一轮又一轮,老人出府,新人选入,而每一届交接时,前辈都会告诉后辈“将那位银面伯爵的命令当成公爵的遵守。” 如果有人问其中理由,前辈们会笑着说“因为他们是一体的。” 银面伯爵在民间传说中形如鬼魅,侍女对他好奇又惧怕,终于在某一个夜晚,撞见了他。 这个传说中丑陋的宠臣,居然过分俊美。 他穿着缎面礼服,眉目清冷俊美一如中天的月光,此时正挽着公爵的手,往湖里丢食物喂天鹅。 湖中新添了好几对天鹅,不少刚刚恋爱,交颈缠绵,而宠臣同样牵起了公爵的手,将吻落在了公爵的额头。 就像童话故事的结局那样。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8 章 if 现代番外1 白郁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正好,碧蓝的大海一望无际,从阳台往外眺望,几乎看不见陆地的轮廓。 他在一艘巨型邮轮上。 这艘邮轮从贝诺瓦启航,途径斯里兰卡,佩特拉,最后穿过苏伊士运河,在那不勒斯靠岸,航程将近三十天,中间将跨过大片无人管辖的公海。 这场跨国旅游是公司的员工福利,白郁的朋友,雇主兼老板支付了巨额的船费,邀请他来结伴来玩。 今日是旅行的第四日。 白郁用了两分钟彻底清醒,他下意识地伸手向一旁,像是想把什么东西捞进怀里,那动作如此自然,几乎成了肌肉记忆,仿佛在之前的无数个清晨,他都这样做过。 然而却捞了个空。 旁边是冰凉的被褥,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白郁缓缓坐起,凝眉盯着手掌,生出某种不悦的情绪。 似乎,他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思索良久,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能暂时放下,略微打理,去餐厅吃早餐。 邮轮的早餐是自助形式,白郁到时,老板已经坐在了固定的位置,朝白郁招手。 白郁工作的宠物医院其实一直在亏钱,医院用最先进的诊疗设备,最高的薪水聘请最好的医生,但收费并不贵,老板刘易斯是个理想主义的富二代,不着边际的花花公子,投资医院的钱对他来说是小钱,他单纯是享受治愈小猫小狗的快乐,不愿意主人因为治疗费用被迫放弃罢了。 白郁是他聘请的医生中医术最好的那个,两人的相识也称得上离奇,他们在a城的酒吧里相遇,当时刘对着白郁的脸垂涎三尺,请白郁喝酒,喝完才发现撞了型号。 两个铁1,做不了伴侣,就处成了朋友。 白郁端着餐盘在他对面坐下,刘钩住医生的背“嘿,今晚顶层酒吧,我定了卡座,你可一定要来。” 白郁将他的手放下“知道。” 他提醒老板“我们这两天航行在公海,你小心一点。” 他们搭乘的邮轮是国际邮轮,业一直是该邮轮公司营收大头,船上除了设有酒吧,还合法设有赌尝,而且就设在一处,甚至没有围墙分割。 刘易斯满不在乎。 当天晚上,他们并排走进酒吧。 医生虽然不经常喝,却算个中行家,能一口分辨优劣,两人在大厅落座,刘选了度数高易上头的,白郁兴致缺缺,只勾选了清爽温和的利口酒。 两杯下肚,刘便开始东张西望,寻找落单的漂亮青年。 对他这类花花公子而言,在酒吧猎艳是常见的事情。 白郁惦记着白日怅然若失的感觉,他的心空落落的厉害,似乎遗失了重要的东西,对满场红男绿女毫无兴趣,但不经意一抬眼,忽然顿住了视线。 在右前方的牌桌上,坐着个极漂亮的美人。 他像是个混血,眉目稠艳浓郁,湖蓝的眼眸比最昂贵的 宝石还要漂亮,此时正慵懒地斜靠在牌桌前,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筹码,像只无事可干,在牌桌前打发时间的小猫。 可他面前的筹码数额惊人,这漫不经心的一场游戏,足以让邮轮公司此趟航程盆满钵满。 白郁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这人裹的非常严实,披麂皮绒披风,浑身上下都被死死裹在衣料中,不露一丝皮肤,就连修长的十指也被皮质手套包裹,掌中端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 而他的身边,甚至还跟着保镖。 总而言之,一位身份贵重,出手阔绰,过分漂亮的混血美人。 他注视的时间太过长久,刘也跟着看了过去,而后脸色一白,酒也醒了一半。 他借着桌子的阻挡,狠狠踩了白郁一脚,压低声音道“嘿哥们,你想勾搭他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白郁收回视线“你认识” 刘“你看他衣服胸口那个家族的章纹,看见没有” 刘从小在国外长大,家族是做生意的,对这些弯弯绕绕比白郁清楚的多。 “邮轮上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这个大概是b国豪门派系,政商之间牵扯颇多,能量不小总之,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只需要知道万一得罪他,不好收场。” 白郁微微挑眉“这么夸张” 刘疯狂点头“比你想象的更夸张。” 他凑在白郁耳边,用旁人几乎听不见的音量“总之,这位我大概对上名字了,霍拉德利尔家的,他原来是主家旁系不受重视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忽然成了掌事的,听说有点手段,上位后把其他几支收拾的服服帖帖,总之不是我得罪的起的哦,你就更得罪不起了。” 他又踢了白郁一脚“见着他给我绕路走,听到没有,否则把你丢公海里我不负责捞,听到没有” 白郁挑眉,无可无不可,只问“所以他叫什么” 虽然刘这样说了,可白郁有种奇妙的第六感,那只小猫一样的漂亮美人不会伤害他,如果可以,白郁甚至想请他一杯酒。 可他看了看美人面前如山的筹码,又暗暗摇头。 这样富有,不需要他去请。 刘凑得更近“好,你好奇我就我告诉你,你也好去查查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叫伊缪尔,伊缪尔霍拉德利尔。” 白郁“名字很好听。” 他将伊缪尔三字在舌尖绕了绕,韵律莫名熟悉。 两人又喝了几杯,刘已经微醺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买了两个筹码,找小桌试手,而白郁独自坐在角落,将杯中的清酒饮了个干净。 他完全没注意到,小猫不自然地调整了领结袖扣这里的每个配饰都经过精心挑选,就连那漫不经心的神态也是。 见医生只看了几眼就移开视线,他不自觉蹙起眉头。 而白郁则又点了一杯酒,等服务生端上来后,他一边小酌,一边摸出手机,搜索小猫 的家族。 霍拉德利尔确实是个名门世家,早年靠石油矿业起家,后来产业遍布各行各业,家族内部的消息公开网站搜不到,白郁倒是搜出了点花边新闻,比如“历代家主不得不说的隐秘情史”“继承权花落谁家”之类的。 白郁随手翻了翻,还翻出一条有与众不同的老家主幸秘,曾给三十多个嫩模赠送红宝石 他点进去看了看,说是老家主格外花心,他在宴会上看中了谁,就会给谁送一枚红宝石,如果本人愿意,当晚就拿着红宝石走进家主的房间,家主会送上你想要的一切。 白郁对这些无关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他喝完酒,起身和牌桌上的刘知会一声,便上去睡觉了。 期间,恰好路过伊缪尔的牌桌,但医生不喜欢多生事端,更不喜欢招惹招惹不起的人,便控制视线,没往他身上看,只平静地路过,又平静的离开,像个普普通通的过路人。 在离开牌桌区域时,背后传来咔吧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 白郁一无所觉。 他回到卧房,一觉睡到天亮,结果还未清醒,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他以为是刘,翻身下床,结果门外是一位荷官打扮的侍者,他面露犹疑,语调飞快的和白郁解释,说是刘被人扣下了,暂时回不来。 白郁眉头一跳,对方连比划带说,总算是将事情将清楚了。 刘易斯喝多了酒,昨儿玩的大了,一时间没收住手,身上带的输光了,还欠了不少。 他确实是个家里有钱的二世祖,但家族的钱在各公司账上,其余的投资不能立马兑现,他能提取支付的现金数额也有限,一时间左支右绌,居然真的凑不出来。 白郁跟着侍者下去时,他正被扣在酒吧包厢,一米八几的个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白郁额头跳出一根青筋“刘易斯,我记得我提醒过你悠着点儿吧” 刘也是a城小有名望的do,闻言却抱头痛哭,和孙子似的,白郁深吸一口气“欠了多少” 刘抱了个数,白郁的工资不低,但这钱对他而言也算个天文数字,无论如何都补不上,白郁只能提着刘易斯的领子将他拎回沙发,把手机往他面前一房“给你家老爷子打电话。” 这笔钱,只有刘易斯他爹能付。 刘易斯哭的更惨了“不我会被押回去的那样我的爱好,我的生活,还有我的诊所,都会没有的” 他爹老早受够他花天酒地不干正事,对他投资一直亏钱的诊所也颇有微词,如果这回再被他爹逮到,只能关回家里了。 白郁才懒得管他的生活和爱好,总之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但诊所的前途他却必须考虑,皱着眉头停了许久,还是冷声道“路易斯,我们现在没有选择。” 不支付足够的筹码,刘无法离开。 “你仔细想想或者,我的全部身家是这个数,可以借给你,如果你有办法找其他朋友凑到剩下的。” 医生深吸一 口气,只觉迟早被老板气死,他将手机不由分说塞给刘,转身去甲板透气。 邮轮的甲板有娱乐设施和露天酒廊,他靠着栏杆眺望蔚蓝大海,看了好一会儿,才完全压住火气。 也就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站了个人,正往他的方向看来。 那位出生名门的混血美人手中捏着一枚红宝石,晶体纯净,火彩漂亮,他正犹豫要不要上前。 伊缪尔霍拉德利尔,在一年前,还是伊尔利亚的大公。 他和白郁相携着走过了无数个春秋,他们去过伊尔利亚的教堂,为那里的孩子找到合适的养父母,他们开设学堂,教授宠物的治疗知识,他们还路过邻邦,找到记忆里馥郁的香料,吟游诗人传唱着他们的故事,宫廷画师将他们画上壁画,而最开始伊缪尔留给医生的红宝石被镶嵌在了冠冕上,作为医生爵位的象征。 某个平凡的夜晚,伊缪尔忽然在一片茫然中醒来,成为了某个是世家不受宠爱的旁支,手中就捏着这枚红宝石。 世家的手段对于阴谋中泡着长大的伊缪尔实在幼稚,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坐稳了家主的位置。 这个世界很好,科技发达,医疗水平很高,更重要的是,人们对小猫很友好,伊缪尔可以在异变期跑出家门,大摇大摆地躺在公园躺椅上晒太阳,没人会抓他去做实验,或者伤害虐待他,一年下来,他已经很享受这边的生活了。 唯一的问题是,他找不到医生了。 伊缪尔惊慌了一阵,随后镇静下来,他无比确认,这个世界就是医生童话故事中的那个,而医生也大概率在这个世界。 于是伊缪尔开始了漫长的寻找。 他的势力大多在大洋彼岸,探查起来有所难度,许久没有音讯,寻不到人,伊缪尔心情抑郁,这才出海游玩。 却没想到,有了意外之喜。 见到白郁的当他,大公就想变成小猫,好好得蹭上一蹭,但他还是维持着矜持,精心打扮,想要让医生露出些许惊艳。 结果,医生全然不认识他了。 伊尔利亚的记忆像是被完全抹去,医生对他,还不如一个陌生人,他甚至愿意和个不认识的高个子勾肩搭背,也不愿意多看小猫一眼。 伊缪尔气的挠桌,咬碎了后槽牙,又全无办法,最后垂眸看向手中的宝石,只能寄希望于这枚承载了共同回忆的宝石能唤醒医生的记忆。 于是他略带忐忑的上前,将宝石推到了医生面前。 伊缪尔斟酌“先生,我觉着这枚宝石很配你,想将它送给你,可以吗” 而白郁看着宝石,又看看面前的混血美人,陡然挑起了眉头。 他是喜欢美人没错,可他不喜欢被人拿朋友的安危胁迫。 “这是您的希望吗”白郁语调有点冷,他收下宝石,意味不明地“我会慎重考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9 章 if 现代番外2 当天晚上,白郁便进了家主的房间。 他持着那枚红宝石,家主的侍者便迅速让他道路,将他引进了家主的卧房。 伊缪尔包下了邮轮上最豪华的套房,卧室面积宽广,中央大床是二米三的尺寸,白郁信步走入,视线掠过床头,便是一顿,旋即挑起眉头。 那里,放着一瓶润滑油,几盒未拆封的安全tao。 白郁扫了眼,尺寸和他的一样,也不知道这家主只见过他一面,那时白郁还是西装衬裤,伊缪尔是如何估算出尺寸的。 卧室空旷无人,白郁于是在床边沙发上坐下来,双手交叠,等待伊缪尔回来。 这时,他才发现,卧室里有水声。 套房隔音极好,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从三层玻璃后传来,只剩下微不可查的一点,回荡在寂静的房间中却格外,直直往白郁耳朵里钻。 伊缪尔在洗澡。 水声时停时起,似乎主人在往身上涂抹洗护用品,又尽数冲去。 白郁心道“还真是不避讳。” 花边新闻上,霍拉德利尔家族的每一任家主都花心滥情,没有礼义廉耻方面的顾虑,而这位家主居然当着陌生人堂而皇之的洗澡,可见传闻不假。 白郁心中厌恶更甚,却苦于刘易斯的情况,无法轻易离开。 不多时,水声渐停,伊缪尔似乎迈出了浴缸,浴室玻璃上糊着厚厚一层雾气,可透过雾气,依然可以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形。 混血美人的身材曲线和他的脸一样漂亮,伊缪尔似乎有意拖延,在玻璃后赤落着拖延良久,他坐在椅子上,翘起线条优美的小腿,用毛巾仔细擦拭,从大腿一路擦到脚踝,而后才施施然打理头发,系上了睡衣。 他甚至没穿一件里衣。 而后,伊缪尔终于打开了浴室门。 家主没穿鞋,赤脚踩上地毯,留下湿漉漉的脚印,他迈步的方式轻且优雅,脚印几乎呈现直线,像小猫一样,看见白郁的刹那,他明显露出了微笑,而后跪上床,自然而然地向床沿的白郁张开双臂。 一般人做这个姿势,应该是要抱。 但一位手段毒辣的蛇蝎美人这样做,白郁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霍拉德利尔的家主张靠双臂,要红宝石买下的陌生情人拥抱。 他皱起眉头,垂眸凝视伊缪尔,试图窥视家主的情绪,可 那件丝绸睡衣堪堪盖过大腿,伊缪尔一跪坐 白郁移开视线。 他问“家主深夜请我前来,是要做什么” 这实在是多此一举的问题,因为下一秒,伊缪尔已经搂上了脖子。 直到伊缪尔按住他的肩膀,白郁揽着家主仰面躺倒,都不明白,这桩交易是否达成。 他求放人,伊缪尔求色,一把糊涂账,倒勉强算得上两厢情愿。 于是白郁问“刘易斯” 话音未落,伊缪 尔已经吻了上来,将剩下的词语尽数封存。 他单手抵着白郁的唇先不要提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算什么小饼干的作品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半年没见,他已经太想医生了。 伊缪尔并不认为白郁还在失忆,他以为白郁至少想起了一些东西,因为以他对医生的了解,除非已经认出小猫了,不然不会深夜过来。 医生并不滥情,他对待情事理性且克制,并不是贪图享受的人,某种情况下还过分克制,伊缪尔甚至不敢喊疼,因为医生真的会停下来。 白郁从没有失控过,以至于公爵揽镜自照时,屡屡怀疑这张脸的魅力。 每个深夜,伊缪尔缩在医生怀里睡觉时,都会纠结,下次要不要请医生不要那么绅士温柔,小猫小时候经历过不少狂风骤雨,医生也可以来一点其他的狂风骤雨。 但还没说出口,就穿到了这里,成为无依无靠的家族废子,伊缪尔对这个剧本很熟悉,他如鱼得水,唯一的困扰就是,医生失忆了。 好在人找到了。 就算没完全恢复记忆也不要紧,只要医生不排斥他,伊缪尔就会待在他身边,直到他想起来为止。 这样想着,小猫热情地推到了医生,在他锁骨脖颈胡乱亲吻起来,而后,他扯开了衣服的系带。 白郁的,和他自己的。 白郁微微皱眉,被强迫的感觉不好受,他也并不热衷,便没有多温柔,接着就听伊缪尔惊呼一声,湖蓝色的眼睛骤然睁大,更像小猫了。 他明明有点疼,却不知道为什么开心起来,俯身贴住医生,开始胡乱索吻。 伊缪尔将白郁的脖子亲得水淋淋的,偶尔抽气,便用牙在他肩膀上咬一口,然后讨好似的舔一舔。 收着力道,没多疼,却能留下红痕。 如此循环往复数次,医生肩胛处被啃得像养了只真的小猫,全是印子。 白郁微微偏头,心道“怕是得穿高领的衣服了。” 由于心情不好,伊缪尔也没有叫停的意思,白郁下手黑,且狠,随着家主一口啃上他的脖子,白郁揽着人的手一紧,忽然摸到了个奇怪的东西。 毛茸茸的,像是尾巴 尾巴 他不可思议地捏了捏,毛茸茸的,触感蓬松柔软,灵活的像是活物一样。 被拽住了尾巴,伊缪尔一抖,咬得更狠了,像是发泄不满,可那节尾巴却和主人的反应相反,藤曼一样紧紧缠了上来,颤颤巍巍的,绕着白郁的手腕,打了一个圈。 白郁“” 为什么会有尾巴 他拽了拽,伊缪尔吃痛皱眉,抬起一双眼睛,不满地看着医生。 白郁“” 尾巴确实长在伊缪尔身上。 不是那种玩具尾巴,是活生生的,有热度有骨节的,真正的尾巴。 活人身上有尾巴,这事儿有点耸人听闻,正常人应该感到狐疑不安,起码觉着怪异,可白郁心中一点疑 惑都没有,还有种本该如此的错觉。 仿佛这个漂亮的混血美人就该长一条白金尾巴,而这节尾巴就该缠绕上他的手腕,牢牢环成一个圈。 “” 这已经不是白郁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从邮轮上醒来,这种感觉就格外强烈,他似乎忘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而当尾巴蹭在掌心,白郁有一搭没一搭地顺毛的时候,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 他一思考,自然不动了,伊缪尔不满地蹭了蹭,疑惑道“医生” 这样,公爵真的会很怀疑自己的魅力。 白郁皱眉,医生这个称呼也很古怪,他和伊缪尔萍水相逢,不过是邮轮上的两个客人,伊缪尔如何知道他是医生可伊缪尔语调亲昵,仿佛叫过千遍万遍。 电光火石间,白郁抓住了某条线索。 他看向床头柜上鲜血般明艳的红宝石,恍惚间想起,曾有一只小猫,也送过他一样的红宝石。 一只小猫 公爵,伊尔利亚伊缪尔 白郁骤然一惊,忽然想起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大公府,那只白金配色的小猫咪,以及系统66和那个匪夷所思的任务,种种画面在脑海中串联,无数繁杂的记忆涌入脑海。 等他把事情回忆七七八八,白郁头上冒出豆大冷汗。 伊缪尔好像是他的老婆。 伊缪尔就是他的老婆 把老婆忘了个一干二净,小猫眼巴巴找上来,推上一颗定情的宝石,白郁却以为对方是个蛇蝎毒夫,想要嫖他的变态家主,用朋友要挟的人渣,如果就这也算了,他还下重手,将对方搞成了 白郁下移视线。 在伊尔利亚,他从来是绅士且君子,点到为止的,公爵在他身边,一直都漂亮且体面,可现在伊缪尔眼角带泪,表情略显崩溃,而手腕脖颈都是禁锢的红痕,尾巴还时不时抽搐一下,显然难受的狠了。 “” 白郁瞬间进入了贤者时间。 他生无可恋,还有点心虚。 白郁本人不抽烟,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只想在指尖夹一根事后烟,然后绕着甲板走一圈。 可邮轮上没有烟,他也不可能抛下公爵独自冷静。 白郁这边一改变,伊缪尔很快察觉,他动了动尾巴感受,旋即不可思议地抬起眼,控诉地看着医生。 什,什么情况 他做了什么,医生就忽然这样了 伊缪尔空白的脑袋闪过之前的画面,呆滞的发现,刚刚医生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然后就 “” 伊缪尔知道白郁的母国有七年之痒的说法,相处时间久了,就会觉得伴侣面目可憎,半点性质都没有,但他和医生已经足足半年没见了 说好的小别胜新婚呢 公爵死死揉着床单,控制不住地弹出爪子,昂贵的布料瞬间勾了一片,他咬着牙生闷气,就是不肯抬头看白郁。 白郁和公爵相处那么多年,早就将伴侣的脾气捏的七七八八,他只顿了片刻,便反应过来,捏了捏小猫的耳垂,顺手将他揽进怀里“伊缪尔那我们继续” 伊缪尔狐疑看他,见医生脸色确实没有嫌弃等负面情绪,才咬了咬他的肩膀,闷声道“继续。” 他红着耳朵,小小声提要求“我喜欢你今天这样。” 白郁挑起了眉头。 医生是绅士且克制的,但那是怕伤害到小猫,可伴侣主动要求了,他也不是玩不了花样。 于是伊缪尔很快就没法生气了。 医生向来知道怎么拿捏小猫,等伊缪尔软倒在他身边,不停往他怀里蹭,白郁微微松了口气。 哄好了。 伊缪尔则心满意足地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医生,懒洋洋地问“对了,刚刚” 白郁眉头一跳。 “刚刚你说刘易斯,是有什么事情吗” 伊缪尔看见了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并且嫉妒的要死。 白郁微妙的停顿片刻,将老板抛之脑后“没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罢了。” 老婆是豪门当家家主,他还要老板做什么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0 章 if 现代番外3 刘易斯被关了半天,就被人放出来了, 他一脸懵逼的离开,一脸懵逼的回到房间,然后一脸懵逼的来找白郁。 白郁的房间就在他对门,刘易斯推门而入,大嗓门道“白郁,我被放出来了,是你找的人吗” 他满腹狐疑,关在船舱里半天,刘易斯焦头烂额,想着从哪凑够巨额的赌债,可赌债还没还上,人就被放出来。 白郁的存款显然不足以支付偿还,可船上他认识的又只有白郁。 白郁平平道找人要了点。” 刘易斯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上一坐“要了点这么多钱,你从哪要来的我认识你这么久,不知道你小子还是个隐形富豪咦,哪里来的猫啊” 白郁正靠着落地窗读书看报,左手端着一杯咖啡,右手则搂着一只小猫。 小猫通体白金,毛发蓬松,一条松鼠似的大尾巴晃来晃去,正趴在医生怀里睡觉,他听见声音,懒洋洋的睁开眼,湖蓝色的眼睛撇了一眼刘易斯,便不再理睬,趴下头接着睡。 医生则挠挠他的下巴,又捋了捋背上的毛毛。 “嚯,品相这么好的小猫,这得大几万吧,哪来的” 刘易斯走上前,伸出手,想要撸一撸小猫。 可他手还没有接触到猫咪,小猫忽然一甩尾巴,啪的将他手打开了,然后蔑视地看了他一眼,抖抖毛站起来,轻灵的跳到医生的肩膀。 什么人就敢随便撸本大公 “嚯,这祖宗脾气还不小。”刘易斯惊奇“真是见鬼了,平常小猫都是喜欢我讨厌你,这只怎么格外不一样” 白郁是医生,身上常年有消毒水的味儿,刘易斯则是老板,只撸猫不干事,没事开两根猫条逗猫,平常店里的小猫都更喜欢刘易斯。 白金小猫的不配合显然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刘易斯站起来“嘿,我就不信。” 他挽起袖子,试图将白金小猫从白郁肩上抓下来。 小猫站起来,对着他哈气,一副要挠死他的模样。白郁则一把打开他的手,冷淡道“这只你不能摸。” 医生难得严肃,刘易斯讪讪收回手,坐回沙发;“好吧,不过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小猫你不会拐了这邮轮里哪个游客的猫吧” 说着,他脸色严肃起来“白郁,我可得给你说清楚,这邮轮普通舱是不能带宠物,只有套房和总套才能带,这些房间的客人都非富即贵,你如果拐了别人的小猫,你小心主人找上门来。。” 白郁漫不经心“哦,好。” 刘易斯拍着椅背“不是白郁,你别不信啊,这猫是赛级品相、血统很正的,属于有钱都搞不到的那种,他的主人绝对” 还没等说出主人如何,白郁端起咖啡“和伊缪尔相比如何” 和伊缪尔相比 刘易斯一愣“这怎么比,没法比呀伊缪尔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已经到顶了,到 顶了,你懂吗不是白郁你提他干嘛,酒吧那一眼还真把你迷到了你不会还对他念念不忘吧我和你说,千万别去招惹他,千万别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刘伊斯说话又快又急,他说“到顶了”的时候,白郁抱着的小猫骄傲地竖起了尾巴,他说念念不忘的时候,小猫的尾巴则弯折变成了一个问号,而他说千万别的时候,伊缪尔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磨了磨后爪,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白郁安抚的摸了摸小猫竖起的耳朵,在毛茸茸的脑袋上亲了一小口,成功将大公安抚下来“行了,刘易斯,你也吓着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医生一直不喜欢吵闹,刘易斯不疑有他,他站起来“行哦对了,为了庆祝我成功出来,晚上我订个餐,你要来啊。” 白郁一顿“今天晚上我吃不了,约了其他人,改天。” 伊缪尔也定了餐,他把老婆忘了小半年,现在得先哄老婆。 刘易斯满腹狐疑“不是,白郁,我就进去半天,你和谁吃饭,勾搭上谁了” 白郁叹气“回头再说。” 现在告诉刘,他非要吓死不可。 刘上下打量白郁,见他不准备解释,暧昧的笑了笑“行,难得有我们白医生看上的,兄弟不打扰你春宵一度,那我们改天再约。” 他拎着风衣,起身离去。 订餐不能取消,晚上,刘易斯就自己来到了餐厅。 这邮轮有好几十个餐厅,有些席位紧张,需要提前预定,比如这家米其林三星的法餐。 他翻了翻菜谱,随意点完后铺开餐具刀叉,等着服务员给他上菜,结果刚刚端上来酒水,还没喝呢,忽然隐隐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语调冷淡,咬字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白郁 透过彩绘拼接玻璃的隔断,刘易斯眯起眼睛 确实是白郁。 医生穿了件纯白风衣,烟灰高领毛衣,头发微微打理过,他甚至在银框眼镜上配了条同色系镜链,镜链垂到风衣肩头,反射出细碎的银光,而他那双握惯手术刀的手正执着银质刀叉,平稳切割着鹅肝和牛排,并将切好的食物递给伴侣。 高冷医生做这种动作,就挺突然。 刘易斯端起红酒,视线缓缓平移,想看看是哪个美人勾走了诊所的高岭之花。 当视线落到白郁身边人时,他噗的一声,将红酒喷了满地,接着剧烈的咳嗽起来,手中的刀叉也乒乒乓乓落了一地。 侍者上前“先生” 刘易斯连忙摆手“没没没没事,让让让我静一会儿。” 说罢,他猛地喝了口水,脑子已经不转。 伊缪尔怎么会是伊缪尔怎么可能是伊缪尔 白郁泡到了伊缪尔 那他妈的可是霍拉德利尔家族的家主啊 刘伊斯握着刀叉的手不 停抖动,一时间连医生的死法都想好。 敢和霍拉德利尔的家主玩暧昧,医生会是什么下场投海喂鱼碎尸沉湖 一想到血腥可怖的画面,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刘易斯木然搅动刀叉,他机械的吞咽,机械的吞咽,机械的回房,等到白郁回来,然后机械地进了他的房间。 白郁全然不知他给老板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什么样的震撼,他依旧抱着来历不明的白金小猫,正坐在桌前写画着什么。 而那只猫正严肃的注视着白郁的草稿纸,不时点头,神态庄重的像上课听讲的学生。 刘易斯上前“白郁,你过来给我解释解释哎你别写了,先给我把话说清楚等等,你在写什么东西” 他抢过白郁身前的草稿。 白郁合上钢笔“见家长的计划。” “” 刘易斯的三观再次受到剧烈冲击。 “见谁的家长” 妈的,昨天刚见面,今天就已经快进到见家长了 可伊缪尔不是父母双亡吗见什么鬼家长难道一只医生不止勾搭了一个,还脚踏两只船 刘易斯已经要厥过去了。 白郁嫌弃地看他一眼“当然是见我的家长,还能见谁的家长” 虽然表面上他个小猫才认识,可实际上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他们是注定要携手一生的人,而白父白母都是开明的人,白郁当然得带他回家见一面家长,顺带把婚事定下来。 “” 刘易斯抹了把脸。 他妈的,才见了一次,白郁就要带霍拉德利尔的家主见自己的家长了 火箭也没这么快的吧 刘易斯崩溃了。 他在白郁莫名其妙的眼光中,游魂一样走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航程,他总能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撞见白郁和伊缪尔卿卿我我,他们有时在甲板最前端s泰坦尼克号,有时在露天观星台花前月下,最后刘眼睁睁的看着游船在华国靠岸,伊缪尔挽住白郁的手,和他一起下了船。 “” 他抓狂的给白郁发消息“不是哥们儿,你真要带他见家长吗” 白郁“” “当然,这还能有假” “” 是这个世界颠了,还是他刘易斯终于疯了 刘易斯“哥们,你是真的猛,到时候死了别喊我收尸。” 白郁“不至于。” 刘易斯“不至于你他妈知道什么就不至于了,那可是伊缪尔,伊缪尔你懂吗叱咤风云的霍拉德丽尔家家主” 白郁面无表情,开启了静音。 而在刘看不见的地方,叱咤风云的霍拉德丽尔家家主其实非常紧张。 伊缪尔焦虑的捏着白郁的袖子,几乎将那一块布料揉烂了。 他并不在父 母身边养大,母亲与他从小分离,父亲与他形同寇仇,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关系,天伦之乐对伊缪尔而言是个太过遥远的词,或许在小时候,他也曾向往过平凡温馨的家庭,向往过故事里的亲情和包容,可随着他长大,他已经不做这些不切实际的美梦了。 但现在,他却要见白郁的家长。 白郁将袖子从小猫手里抢救出来,俯身亲了亲他,安抚地扣住小猫的手“别担心,他们会喜欢你。” 伊缪尔抬起湖蓝的眼睛可如果他们不喜欢呢” 肉眼可见的焦虑。 白郁叹气“那我就当场把你带走,藏起来,放到只有我们生活的地方,不让他们再看见,行不行” 有了白郁这句保证,伊缪尔微微放松,他试图提上两盒子钱当礼物,以此贿赂白郁爸妈松口,被白郁严厉制止。 医生略显无奈“家主大人,你别搞得我爸妈卖儿子一样,好不好” 伊缪尔的大脑处于宕机状态,没法思考,他死死攥着医生的袖子,像是怕他跑了,口不择言道“那他们肯卖吗多少钱我都唔” 被吻住了。 白郁“你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最后大公只能买了点中药材和药酒,非常不“体面”的上门了。 而与他的忐忑不安不同,白父白母颇有点喜出望,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自家孩子的伴侣盼来了的意思。 两人都比较开放,不介意孩子的伴侣是男是女,他们愁的是白郁从小性格冷淡,从来没对谁动过心,一副终身不婚的架势,现在他带了伊缪尔回来,形象气质俱佳,两位老人都挺开心。 他们做了一桌子菜,带着伊缪尔给他讲白郁小时候的趣事,让浑身僵硬的大公也不自觉放松下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最后白父陪伊缪尔吃菜,白母则神神秘秘把白郁拽到了一边“崽,我能问个问题吗” 白郁眉头一跳“你说” 白母压低声音“你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白郁“” 在母亲期待的视线中,他缓缓竖起指头,指了指天花板。 白母拉长音量调“哦” 她若有所思“那就是媳妇儿啊,这么漂亮的大媳妇儿嗯,得按媳妇儿的礼节来。” 白郁满头黑线。 于是伊缪尔离开的时候,收到了一个大大的,厚厚的红包。 他惊魂未定,笑得脸都僵了,后半段才缓过来,加上不知道这边的礼节是什么,就茫然地接过红包,茫然地跟着出门,然后回到白郁的公寓。 小猫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低头拆红包,发现里头塞了10,001块钱。 他展示给白郁看。 白郁“嗯,是我们这里的传统,示意你是万里挑一的那个,他们很喜欢你。” 医生漫无边际的想何止是万里挑一,他可是把伊尔利亚最尊贵的大公给拐跑了。 伊缪尔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白郁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他会和小猫商议两人在什么地方工作生活,然后找个允许同性结婚的国家举行婚礼,可第二天,白郁发现伊缪尔在往行李箱里塞钱。 他买了个大尺寸的行李箱,塞得非常暴力,塞出了重耳收拾细软跑路的架势。似乎不把箱子撑爆誓不罢休。 白郁狐疑“这是在干什么” 伊缪尔“给你爸妈送去。” 白郁“” 他微妙的停顿了片刻“你真的想买我我们国家人口买卖犯法的。” 伊缪尔歪头“不是你们的习俗吗万里挑一呀,你也是万里挑一呀。” 小猫湖蓝的眼睛认真的注视着他“是十万里挑一,百万里挑一,很多很多万里唔” 小猫认真的样子又呆又可爱。白郁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成功的把伊缪尔亲呆了,白郁摸摸鼻子“哪有好多好多万里挑一啊。” 医生确实很优秀,但伊缪尔再说下去,都要说到整个世界挑一了。 伊缪尔不满皱眉“本来就是。” 想来伊缪尔幼时悲苦,少年得势,青年已登至顶峰,多来年遍尝辛酸苦辣,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可爱上的,只有白郁一个罢了。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1 章 权宦 时隔数个月,66再度走进管理局大厅。 小系统哭哭啼啼,拒绝看屏幕。 就算不看,他也知道白郁的分数定然惨不忍睹。 将原本飞速下线的流程拖成好几年,对着小猫亲亲抱抱举高高,唯一的虐待是缝针喂药,将公爵骗得找不着北,眼巴巴赶着给他做媳妇,这分数要是还能高,打分系统肯定出问题了。 但是66不得不承认,他自己也下不了手,天知道白郁拿着针一脸冷淡地接近小猫时,他的电子心脏都要停跳了。 主脑温和地注视着他“好吧,66,这是第三次擦边及格了。” 66“qaq” 他心情低落,垂头丧气地飘在大厅,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对不起,主脑大人,让您失望了。” 主脑闻言,缓缓叹了口气,安慰道“也不能怪你。” “白郁是我挑选的,没有看清楚他的履历,这是我的问题;这本小说被锁了,看不见全部剧情,我同样不该把它派发给新人,而应该选择出任务较多的系统。” 66“qaq” 虽然主脑在安慰他,可他更想哭了。 66强行忍住难过的感觉,他振作精神“主脑大人,给我派发下一个任务吧我会把他做好的。” “嗯。”主脑点头,无数数据从屏幕上掠过,看着低落无比的小系统,他精挑细选“这个怎么样这是一本nc重生了的小说,难度很低,算是个度假型任务,而你的宿主,就是小说中的nc本人。” 当系统想要休息,又不想无所事事的时候,可以选择度假型的小任务,不需要什么操作,不需要什么水平,轻松愉悦即可。 这种任务本来不该派给新人,而是派给疲惫的老系统,但是主脑判断66急需一点成绩提升信心,于是特意挑选了个简单的。 66黯淡的屏幕一点点亮起,期待地看着主脑“nc本人” “是的,在剧情的最开始,这个nc就重生了,他前世和主角有过节,天然对主角有滔天恨意,恨不得食其肉,吞其骨,你只需要给他合适的剧情指引,让他卡准剧情点,他就能顺利完成剧情。” 前几次失败,归根到底,都是宿主对主角好感度太高,比如白郁天然就喜欢小猫,根本下不了手虐待,但如果宿主本来就怨恨主角,那就不一样了。 66浮现小星星“是谁” 主脑缓缓道“大乾第四位皇帝,萧绍。” “他恨透了小说男主,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永宁三年冬,萧绍翻身下马,绕过斑驳发灰的角门,踏入福佑寺中。 福佑寺名为福佑,却是个囚禁罪人的居所,平日里大门禁闭,萧绍到了,才有和尚碎步上前,开了寺门的锁。 今日下了场小雪,将化不化的,又被皂靴踏过,碾成了乌黑的烂泥。 大太监福德 海连忙抄上伞,盖过萧绍头顶,陪笑道“天冷路滑,此地偏僻,下人还没来得及扫雪,您且慢点。” 这寺庙仿照江南园林风格,白墙黛瓦,曲径通幽,墙角种着数枝梅花,萧绍大步走过连廊,寻这个隐蔽的小院,他抬手推门,老旧木门吱嘎一声,抖落些许雪来。 四处天寒地冻的,这屋子却格外冷,只是在这儿站上片刻,便冷得哆嗦。 屋内点着灯,角落放着矮床,矮床上一张石青薄被,被褥潮湿,几乎遮不住丝毫寒意,细细看来,才发现那被中露出一点鸦青色的头发,用同色发带捆了,松松束在脑后。 从形状来看,那竟然是个人。 还是个美人。 形销骨立,腕子比伞骨还要伶仃,禁不起任何催折的,没几日活头的美人。 那人听见声音,抬起一双眼,他眼型生的好看,眼角微垂,天生似笑非笑,眼尾缀着颗泪痣,可惜眸中全是白翳他是个瞎子。 可这瞎子毫无障碍地看向了萧绍站立的地方,艰难地撑着身体半跪起来,而后笑了笑,那泪痣随他动作微微上扬,倒如白鹤振翅一般,泫然欲泣。 “大冬天的,陛下怎么离宫,找来了这里” 萧绍在屋内唯一一张矮桌上坐下来,闻言冷笑一声“当然是看你怎么死的。” 他上下打量着床上人,玩味道“戚督公当年风光一时,可曾想到今日,会死在这里” 萧绍容貌极盛,是张狂浓烈,京城贵女最喜欢的长相,可他此时沉沉压着眉目,便显出几分喜怒无常的帝王威仪来。 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福德海和一众宫女太监低垂眉目,敛声屏气,谁也不敢乱动一下。 这间京城西北角的偏僻寺庙,关的竟是前朝权宦,在朝中翻云覆雨,说一不一的戚晏,戚督公。 戚晏撑着身体,掩唇咳嗽两声,笑道“陛下千金贵体,若想看我怎么死的,叫人抬进宫里就是,放在殿前观赏就是,现下京城闹疫病,您冒险踏雪前来,就为看我这出不甚精彩戏,不够划算。” 他许久没喝热水,嗓子砂纸似的粗粝,说话语调却温吞,有种奇异的平和。 萧绍皱眉,心中涌起不悦,嘴上却笑道“督公还能和我说笑,看样子这福佑寺是个好地方,您这样的人,当年该关进诏狱,所有刑法上上一遍,才适合般配。” 戚晏枕在手臂上,此处是罪人居所,自然没有枕头,他一头黑发委顿与地,却懒的打理,只道“那陛下来的晚了,我如今的身体,除非您喜欢鞭尸,否则怕是取不了什么乐趣。” 他说的不错。 戚晏气息奄奄,离死一步之遥,别说上刑,就算将他抬到刑部,都能要了他的命。 萧绍“真是可惜,戚晏,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他双手扣住戚晏的下巴,逼着他抬头,指腹在皮肤上留下淡青的指印。 萧绍一字一顿“当年选贴身太监的时候,我应该先 皇兄一步选走你,让你跟在我身边,日日磋磨,用上鞭子板子,将你这一身骨头细细敲碎了,看你这张嘴是否还能像今日这样硬。” 戚晏的眼睛已经要睁不开了,他任由萧绍扣着下巴,笑道“只是鞭子和板子陛下,那我可求你了,选贴身太监的时候” 说着,他闭上眼,嘴里最后一句话化成呢喃一般的叹息“选我吧” 萧绍指尖一顿。 他拧眉“什么意思” 无人答复。 戚晏已合上了眼。 漫天风雪中,指尖温热的皮肤渐渐冰凉。 永宁三年冬,罪人戚晏死于城郊福佑寺。 死前他留下书信压在书案下,许愿尸体烧成土灰,遍撒山川湖海。 萧绍面无表情的盯着书信看了片刻,道“准了。” 于是,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宦被烧成了灰烬,而他的名字也封存在史书之中,成了无人在意的过往。 此后一十六年,萧绍夙兴夜寐,勤于政事,而某个隆冬,他的生命也止步壮年,这日,萧绍难得做了个噩梦,他梦见那颗泪痣,点在苍白的皮肤上,像宣纸染了滴墨。 梦中,他听见了一段奇妙的乐音。 “虐主文nc系统加载中,1,5100” “加载完成,系统66竭诚为您服务。” 萧绍“” 声音直接在耳边炸响,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说话。 萧绍不信牛鬼蛇神,可这声音语调奇异,没有丝毫起伏,中间还夹杂着停顿和噼啪声,如同天外产物。 接着,有什么人在他耳边轻声问“你想回到过去吗” “你有遗憾未曾填补,想要弥补遗憾吗” “意外猝死,你想延续生命,活到99岁吗” “与66绑定,完成系统任务,走上人生巅峰啊不,你已经是巅峰了,对不起。” 66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 大乾的皇帝,算是巅峰了吧 “请宿主将手指按在此处,完成约定吧” 萧绍“” 几乎所有皇帝都在竭尽全力的追求长生,萧绍虽然不甚在意鬼神之说,可没有谁能抵挡重活一次的诱惑,死亡是糟糕的事情了,他思量片刻,在一片白芒中抬起手,将手指按在了屏幕右下角。 “合约完成,跃迁即将开始,请宿主做好准备,3,2,1” 奇怪的声音响起,大片的色块在眼前扭曲变形 重生完成。 帝王抬起眼,看见了皇子府邸明媚的春柳。 柳树缀在他窗外,轻轻拂动枝条,他像是从午后小眠中骤然惊醒,压麻了半个胳膊。 福德海正候在门口。 他是萧绍母妃留下的太监,后来拨给了他,也算一路陪着帝王位登九五的老人了。 萧绍扶着胀痛的额头“现在是什么时候” 福德海替他拢住外套,系上披风,将早春的寒意隔绝在外,才道“您睡了两个时辰,已到末时了。” 说着,他熟练按压起萧绍酸麻的胳膊“内务府来人,说新教好了一批太监,让您挑个合眼缘的,您是现在去,还是叫他们等着” 竟然是这个时候。 萧绍挑眉,旋即从床上下来,趿拉上鞋“现在去。” 晚了一步,戚晏给人挑走了,他就折磨不了了。 第 92 章 深院 上一世内务府来人时,萧绍约了狐朋狗友跑马,去迟了一步,戚晏他哥挑走了。 萧绍是帝后的老来子,虽然也是中宫所出的嫡子,但他和嫡长的太子差了小十岁,除非太子暴毙,没有继位的能。 不需要继位,皇帝也不拘着他,宠溺的很,纵容着小儿子在城里招猫逗狗,成了名副其实的浪荡纨绔。 萧绍那时不愿意卷入纷争,乐得当逍遥王爷,为了让哥哥放心,越玩越花,由着各色屎盆子往扣。 此时是倒春寒的时节,萧绍披大氅“福德海,你去和元裕、谢广鸿说一声,说爷我去,今儿不跑马了,下回再找他们。” 元裕、谢广鸿是他做皇子时的玩伴,都是京城排的名号的纨绔。 福德海一愣,也不知道这位爷和内务府哪有仇,只是躬应了“好嘞,咱家这就去通传。” 他绕过两重回廊,一脚踹开主殿大门,掌仪司的主事领着一排清秀漂亮的孩子候在,听动响,躬行礼“殿下。” 萧绍老橘子皮似的主事不感兴趣,挥手免了他的礼,往中的座椅一座,眼神打量众人。 旋即,他微微皱起了眉。 这一排太监都低着,额快碰着胸口了,拘谨又畏畏缩缩的模样,看不脸,他分不清谁是谁。 萧绍的胸中涌出一丝不悦。 前世他和戚晏往来时,戚晏已经是宫中的秉笔,东厂厂督,谓权倾朝野,烈火烹油,即使着萧绍这王爷,也是不卑不亢,姿清瘦挺拔,腰板笔直如竹柏,眉宇淡淡,藏着些许病态的厌倦,何曾有过这般姿态 萧绍捏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眉也压了下去。 一想着戚晏曾在太子面前这样唯唯喏陪,萧绍就越发不爽。 他心情不好,语调就冷“都抬。” 一排太监更是抖如鹌鹑,他们听话抬,眼睛却不敢看萧绍,只盯着面前地板。 萧绍挨看过,将茶杯往桌一放,声调更冷“戚晏呢” 这十几二十孩子,都漂亮,却没有一是戚晏。 主事一愣“戚晏” 萧绍转着茶盏“河东巡盐御史的儿子,安泰三十四年的探花郎,我记得几月前他全家因贪腐下狱,男丁砍,丁入教坊司,留下他一有功名的赦去势入宫,难道不在这批” 这事儿旁人来说刚刚发生,萧绍来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不过他天资过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是一直在藏拙,无人知晓罢了,现在盘算起来起旧事,也如数家珍。 主事陪笑道“啊他他才领了刑罚,还在养伤呢,人性子倔,入宫时间又短,没教出来,怕冲撞了您,您还是看看这些孩子吧,都是年纪小的,听话又水灵。” 萧绍越发不耐烦“瞧不,戚晏在哪儿带路。” 他从座椅站起来,主事不敢忤逆这位殿下,只得前带路“您往这儿来,往这儿来。” 老皇帝在世时,除了染指 皇位,萧绍从来是张狂肆意,想做什么做什么的,或者说,他越张狂肆意,太子越放心。 萧绍也不等主事,他得知了地点,翻马,一扬马鞭,宵飞练飞驰过京城大街,这是匹大宛进贡的好马,通白如新雪,日行千。 马蹄踏在石板路,狂风拂面而来,两旁楼阁飞速后退,萧绍的心情好了一点儿。 戚晏刚刚被罚了,想必如今很是凄惨,一想这,他终于有点畅快。 了司礼监门口,立马有人前,萧绍翻下马,将马鞭插在腰,得知戚晏被安置在司礼监角落的耳房。 戚晏是获罪入宫,地位卑下,连日来刑罚不断,住所也在最荒芜偏僻的地方,萧绍跟着太监七拐八绕,几乎绕过了一整司礼监,才寻地方。 这住的都是没份的下人,屋顶碧瓦琉璃,留足了皇室体面,门窗都腐朽破败,窗户糊的纸烂了大半、四处透风,木门被虫蚁蛀蚀,门环全是乌青的铜锈。 萧绍走在最前面,实在不愿意用手去碰门环,抬腿踹了一脚,木门轰然倒地,溅起二两灰尘。 萧绍捂住鼻子扇了扇,才迈步进去。 他一眼看了戚晏。 还是一张破破烂烂的床,一床老旧发黑的被褥,裹在被褥中的人只露出一节手腕,腕子是纵横连绵的伤口。 宫管教不听话的奴才向来不留余力,这该是戒尺抽出来的。 双手微微动了动,指尖握住被子,戚晏似乎听了门口的动响,他艰难地探起,空茫的眸子微微转动,落在了萧绍。 戚晏瞳孔微缩。 接着,他忽然扬起笑容来,非开心,而是万事皆放下,解脱般的笑容,双失了血色的嘴唇嗫嚅,看口型,似乎在说“陛下。” 但话没说出口,戚晏的视线落在萧绍他穿了件盘领窄袖的赤色袍,色彩浓烈,嚣张至极,两袖的火焰纹饰,分明是皇子的穿着。 一瞬间,戚晏敛下眉目,他手一松,半跌在床榻,竟然连支撑体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绍扬起眉。 主事连忙道“他神智不清醒,一直发着烧,前些日子还想书陛下,说他父亲是冤枉的,现在又在胡言乱语呢。” 萧绍意味不明的重复“他想说戚琛是冤枉的” “是了,巡颜御史案子早就盖棺定论,他爹足足贪了三百万两,太子殿下协同刑部东厂一起审的,证据确凿,这书信怎么又能递的去” 萧绍“也是。” 他微微抬眉,忽然想了折磨戚晏的极好方法。 “他封书信在哪呈来我看看。” 很快,有人将一封书信递了来。 萧绍接过,抖了抖铺开,这玩意不是儿八经的奏折文书,以戚晏如今的份,也写不了奏折文书,这信是用劣等墨在草纸写就的,足足有千字。 萧绍“字不错。” 戚晏的字一直很漂亮,否则也做不了他皇兄的秉笔,在奏折批字。这信的字筋骨仍在,却渴笔枯 墨,字字泣血,书写者的悲愤。 他将书信从位阅读一遍,而后忽然道“戚晏,看我。” 等戚晏抬起来,他双手握住书信两边,一点一点的,将它撕裂了。 撕了一遍犹不过瘾,萧绍将纸张重叠,又撕了一遍,如此反复数次,将信撕烂了,变成无法复原的碎片,而后他一扬手,纸片随风散去。 萧绍笑道简直一派胡言,这种有辱圣听的东,还是早日撕了的好,是也不是” 写不少贪污案的推测和证据,该是戚晏的心血,他就这么撕了,戚晏定然会很难过。 于是,萧绍好整以暇,他抱着手臂,静待戚晏的反应。 戚晏没有反应。 他生着病,动作有些迟缓,双黑沉沉的眸子看过来,落在一地碎片,而后又安静地移开了,像没有情绪的死人。 戚晏垂首笑了笑“您教训的是,这种有辱陛下清听的东,还是撕干净了的好,免的再牵连旁人。” “” 萧绍眯起眸子,有种一拳打在空气的不爽感,而这时,站在一旁的掌事终于能插话,他擦了擦额的冷汗,绕过萧绍,掀开戚晏的被子去拽他的发“你这罪奴怎么如此不知礼数,四殿下站在这,不知道行礼吗” 萧绍抱臂看着他们动作,莫名其妙的更加不爽了,却没想明白这不爽的来源,于是没说话,任由掌事将戚晏压在地,按着他的脑袋磕了下去。 掌事陪笑道“殿下,这奴才没教好,没规矩的,您还是先回去,换合心意的吧。” 萧绍却道“不用,我看他不错,就他了。” 辈子已经问鼎天下了,萧绍没什么遗憾,只有面前这他还没折腾够,如今重活一世,这么好的机会,他不能让人选走了。 说着,萧绍抽出腰马鞭,点了点戚晏的膝盖“站起来,和我走。” 戚晏在他拿出马鞭时呼吸一窒,体本能紧绷,又很快无所谓似的放松下来,合眼任由萧绍动作,等马鞭不轻不重碰了碰膝盖,才重新睁开眼。 萧绍已经跨过门槛,向外走去。 戚晏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他重伤未愈,还发着烧,两股颤颤,几乎没法迈步,速度比蜗牛也快不了多少,萧绍吩咐他“走”,也没有其他人敢去扶他。 豆大的汗水从他额滚落下来,每一步都迈的困难,等挪了门槛处,戚晏拭了拭额,露出一丝苦笑。 早春寒凉,三月朔风一吹,比刀子也轻不了多少,他拖着这副残躯,别说走皇子府,就算走出司礼监,也是不能的事情。 他提着一口气,要强行跨过去,十步开外的萧绍忽然停下脚步,啧了一声。 萧绍道“你着病秧子似的体,怕是走不回去就要死了,我还没玩够,不许你这样轻易死。” 戚晏动作一顿。 他挨了罚,是疼的时候,脸色白的像鬼,连站立都十分困难,着萧绍,他依然露出了标准端的笑容,像是训练过千百次“殿下想要我如何” 萧绍却不看他,只用马鞭点了点侍奉的主事“去,他寻轿子,抬回我府去。” 第 93 章 近侍 萧绍将人抬回府,安置在偏院,自个去了书房。 他屏退下人,铺开宣纸,而后悬起腕子,将那封被撕碎的书信一字一字地写了下来。 永泰三十六年,绛州刺史上书,称河东巡盐御史戚琛与河东各郡豪强结党营私,私吞银库银两百万。 此书一出,朝野震荡,户部连夜清查账册,开河东郡银库清点,却见堆积如山的白银不翼而飞,银库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而这银库是盐铁专用,戚琛作为巡盐御史,两日前,他刚刚以清点账册为由,要走了库房的钥匙。 旋即,东厂立刻查抄御史府邸,将戚琛压入刑狱,可诸般手段用尽,戚琛咬死了他只在刺史陪同下去看过一眼,后来就不曾打开库房,他的下属也为他作证。可库房只有一道门,要在短短两天内搬走所有银钱,除了走正门,还有什么法子 东厂细细审了三天,审到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戚琛依然不肯吐露银钱去向,而后在牢中畏罪自杀,死无对证。 皇帝震怒,当即下令夷戚琛三族,曝尸荒野,被太子皇后劝阻,这才留下妻女幼童一条性命。 可戚琛死便死了,那三百万两白银也一同消失,了无踪迹。 这么大一笔数量的白银足以填满几个粮仓库房,戚琛生前两袖清风,家中仅有一处房产,东厂找遍绛州全府,掘地三尺,也没找到白银的去处。 这案子便搁置下来,成了一桩悬案。 这件事情萧绍前世听说过,可那时他只是个闲散皇子,不理朝政,每日和元裕谢广鸿跑马斗蛐蛐,没怎么留意,现在看见这信,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将书信随手压在香炉底下,便见福德海绕进来,躬身行礼,犹豫着开口“殿下,您带回来那位病了,病的有些厉害,要不要请个医生瞧瞧” 按理说这种小事不该打扰萧绍,可殿下忽然骑马去司礼监,吩咐将人抬回来,福德海拿不准主意。 萧绍道“病成什么样子” “身上伤口有些发炎,刚刚又发起热来。” 萧绍正想说话,又有侍女匆匆进来,福身道“殿下,元裕相公递了句话,说约您晚上去湘云馆听琵琶。” 这话一出,福德海当即拿出大氅,要给萧绍披上。 戚晏刚获罪那几年,也正是萧绍最纨绔的几年,他日日去红楼楚馆听曲,将整个京城的好琵琶听了一遍,元裕来邀请他,他都是会赴约的。 但是萧绍推开福德海,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皇帝都当过了,京城歌女的琵琶再好,也听厌了,这个时候,他倒觉得去看戚晏受苦有意思。 当年高高在上的权宦,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宦官,脖颈线条偏偏绷得和松鹤似的。那时萧绍回京,戚晏在九重殿上宣旨,俯视群臣,他分明说了那么多荒唐无稽的话语,偏偏垂着双似喜非喜的眸子,眼里是装模做样的悲切,而那枚泪痣挂在眼角,欲坠不坠的,让人想剜出来。 萧绍最讨厌有人俯视他。 他倒想看看,这样一个人,病中是什么样子的。 也会烧的神志不清,满眼含泪,求主人施舍,给他找个大夫吗 萧绍忽然来了兴趣,于是道“让元裕等等,琵琶也没有那么早开场的,走,我们往偏殿瞧一眼。” 偏殿在府邸最角落,府中年年拨款修缮,虽然偏僻,但不算荒凉。 戚晏是萧绍点名带进来的,福德海不敢太为难,殿中陈设一应俱全,还烧了个炉子,比司礼监好上不少,萧绍抬腿迈进来,戚晏正蜷在床上,身上压了两床厚被子,他陷在中间,被裹了个严实,双目紧闭,像在沉眠。 确实不太清醒。 福德海想把他架起来行礼,萧绍抬手阻止了,问“架起来人也是昏的,我没兴趣看昏迷的人行礼,他这样多久了” 福德海“从轿子上抬下来,就一直是这样,烧的昏昏乎乎。” 萧绍半坐在床沿,将戚晏脸压着的一节被子抽出来,换上自己冰冰凉凉的手,沿着脸摸了上去。 他捏了捏没二两肉的脸颊,挑眉道“戚晏,醒醒” 没反应。 萧绍俯身“你想要看大夫吗想要药吗” 还是没反应。 他眯起眼睛“你的那封文书,爬起来再写一遍,我替你递给父皇” 当然是假的,皇帝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递文书,只会火上浇油。 戚晏依旧没反应。 真昏了。 萧绍收回手。 发烧的人通体发而热,他手上凉,摸上去倒成了降温的法子,萧绍抽出来,戚晏便在梦中微微皱了皱眉,压着不让抽。 “” 他竟还眷恋起萧绍的手来了。 皮肤的高热残留在指腹,萧绍甩了甩手,略有些不自在。 看戚晏挣扎有意思,可真半死不活就失了乐趣,萧绍索然无味“去,给他找个大夫,别烧傻了,起码这几年,他得活蹦乱跳的。” 福德海上前“那这药” 萧绍正系着大氅,头也不抬“用,往好了用,偌大的府邸,还能缺了他的药” 萧绍是肆意妄为,却不傻,他前世没想着登基,便没参合进来,但这世注定要染指那至高之位,就不能让戚晏折在他手里。 戚晏的父亲是获罪没错,但戚琛也是当时有名的大儒,戚晏本人已蟾宫折桂,名列一甲,两人在清流之中小有名望。 银库失窃案闹得沸沸扬扬,至今依旧有不少官员认为缺少证据,戚琛无辜。 当年太子在一种太监里选中身份有问题的戚晏,也是为了在清流中获取美名,现在萧绍截胡,起码在面子上,他也要对戚晏过的去。 将偏殿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了福德海,萧绍骑马赴约,他这人天生不知道低调怎么写,宵飞练嘶鸣一声,四足踏过长街,萧绍在湘云馆前一勒缰绳,上了二 楼雅座。 元裕、谢广鸿已经在雅座等候了,菜也早就上好,萧绍在他们对面坐下来,随便动了两口筷子。 楼下传来悠悠的琵琶声,元裕叹了口气“哎,过几日又要去上书房,我是真不想去。” 谢广鸿道“谁能想去我都这么大了,还被拘在这种地方。” 萧绍现在还是皇子,没封王,要读书的,他虽然年纪到了,但皇后觉着他性格顽劣,又是小儿子舍不得,非要拘他两年,要他收收心,而后才许他去封地。 元裕谢广鸿都是功勋之后,从小和萧绍鬼混,也被各自的父亲压着去上书房读书。 萧绍笑了“去呗,反正我们也是去玩。” 他们一群纨绔,能读个什么书,不把先生气死就算好的,老师在上面讲课,他们在下面传纸条逗蛐蛐,纸条飞过来飞过去,课本都要撕完了。 元裕捅了捅他胳膊,又问“萧绍,我听说你收了戚晏回头把他带过去吧,夫子成天念叨着,看他当了你的近侍,不要气死啊” 戚晏素有文名,又是本朝最年轻的探花,萧绍等人把老师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时候,老夫子总是一边捻着胡子,一边踱步,口称“有辱斯文,有辱斯文”,然后拉一两个青年才俊来和他们做对比,以示他们是多么的朽木不可雕也。 好巧不巧,戚晏就是被拉来的“青年才俊”。 这类“别人家的孩子”总是招恨的,谢广鸿听着他的名字就牙痒痒。 萧绍瞥了眼谢广鸿,意味不明道“这么恨他,小心你的脖子。” 谢广鸿一愣“我的脖子我的脖子怎么了” 萧绍漫不经心地带过“没,叫你睡觉小心别落枕,小心折了脖子。” 他没说出口的是,前世谢广鸿的脖子,真折在戚晏手里。 那时萧绍已经封了亲王,前往大宁镇守边关,离京城千八百里,消息传到他手上时,谢广鸿头七都过了,皇帝下令审问,他的尸身烂在东厂刑狱,最后用草席子一卷,丢到荒山上喂狗。 而戚晏当时,正是东厂厂督。 命令是皇帝下的,戚晏不算元凶,萧绍不至于要人偿命,可心里膈应的慌。 他还记得,那时萧绍远在千里之外,派人去收敛尸骨,找到时谢广鸿被野狗秃鹫啃的七七八八,只剩下半个头骨了,据说他那黑黢黢的眼洞死死望着天空,腐烂衰败的红肉里不时冒出蛆虫,极为渗人,后来仓促收敛下葬,萧绍陪了条手串,算是唯一的陪葬。 后来往事风流云散,等萧绍登基再去查,卷宗全部焚毁,已经查不出任何东西了。 当然,现在没必要和谢广鸿说这些,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谢家忽然获罪,戚晏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萧绍会一一去查。 他们有胡乱扯了些有的没的,酒足饭饱过后,萧绍起身回府。 他将宵飞练牵入府邸,大夫也刚好看诊出来,他背着药箱捻着胡须,不时叹气。 萧绍道“你是来给戚晏看病的” 大夫躬身行礼回殿下,是。 我算什么小饼干的作品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萧绍将马鞭递给下人“说说,他怎么了” 大夫“气血两亏,外染六邪,内伤七情,病的很严重,他受了罚,伤及肺腑,不时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但这都不是大问题,只要细细将养着,还是能恢复七八成,只是” 萧绍“只是” “只是这病人自己,他不想活。” 萧绍眉头一跳。 前几天戚晏还写了书信,希望面陈皇帝,洗刷冤屈,怎么过了区区两天,连活都不想活了 大夫微微叹气,又道“殿下,恕老夫直言,您想让他活吗” 萧绍奇异“自然是想的为什么这么问” 大夫“我诊治时,他醒了,问老夫” 萧绍皱眉“支支吾吾做什么,他了问你什么” “问我,您将他挑回来,是当贴身近侍的吗”老者顿了顿,“哦,殿下,我是说,我看他的模样,像是想当您近侍的样子,只有这个念头,让他动了两份活气。” 萧绍的眉头挑的更高了。 戚晏想当他贴身近侍 什么玩意儿 萧绍已经有福德海了,像刚近宫的新人,往往要在熟悉些时日,先从粗活坐起。 但是做粗活 萧绍捏着下巴,让戚晏做粗活,戚晏会死。 好好在偏殿睡着都能睡到病危,挑个水砍个柴还得了,到时候真死给萧绍看。 把前探花弄来府上,几天弄死了,言官能一人一口唾沫喷死他。 萧绍跨入府中“好啊,我准了,他想当我的贴身近侍那就当吧,告诉福德海,让戚晏明天来书房,伺候我笔墨。” 第 94 章 策论 伺候笔墨算个轻松的差事,不怎么耗费精力,第二天下午,萧绍便在书房看见了戚晏。 他一撩袍子跪下,行礼道“殿下。” 戚晏身形本就清瘦,现在病了一场,就更显得孱弱,奴才的衣饰裹在身上,竟有些挂不住。 萧绍瞧着他这身打扮,无端觉着扎眼。 他其实见过戚晏,落难前的戚晏,不是这副模样。 那时戚晏刚登了探花,正是“春风得意马蹄急”的时候,他头上簪着御赐宫花,自长街打马而过,去赴曲江宴,而街巷四周挤满了蹭喜气的男女老少,姑娘们往新科举子身上扔花,戚晏长的最好看,往他身上丢的最多,不多时,便拢了一袖子的芍药牡丹。 那时萧绍就坐在湘云馆二楼雅座,他正听姑娘唱曲儿,忽然楼下一阵喧哗,便推开窗子往门外看,一眼看见了马上的戚晏。 少年眉目清朗,文采风流,萧绍一挑眉,摇着扇子道“今年的小探花长这么漂亮真招人喜欢。” 谢广鸿摇头“那是谢御史家的儿子,你可别惦记,小心他爹一道奏疏参到御前,陛下拿玉玺砸你。” 这时,戚晏刚好抬头,与萧绍四目相接,萧绍便了合了扇子,笑眯眯唇语道“美人。” 戚晏显然没见过他这样的,愣了片刻,便移开眼皱眉,暗骂了一声,看口型,骂的是“轻浮浪子。” 说着,他一拉缰绳,马儿快跑几步路过楼阁,可萧绍看他背影,耳朵分明红了。 萧绍当时心想,读书人骂人真有意思,这么轻飘飘毫无杀伤力的一句话,能把自己耳朵骂红。 而后那么多年,物是人非,再见时,戚晏已经位极人臣,成了九千岁。 想到旧事,萧绍晃了会神,戚晏便跪不住了,他略闭了闭眼,伸手撑住了地面。 萧绍抬手“起来吧,为我研墨。” 他其实没什么东西要写,就算要写也不会当着戚晏,只是单纯想把人放在眼皮底下,变着法儿折腾。 于是戚晏磨了一道,萧绍说“淡了。” 磨第二道,萧绍说“浓了。” 好不容易墨磨好了,他支使戚晏添茶,第一遍说烫了,第二遍说凉了,总之,就是大爷似的躺在椅子上,支使戚晏团团转,顺便观察戚晏的反应。 戚晏没有反应。 他柔顺的磨墨,柔顺的添茶,萧绍挑刺,他就重新磨,重新倒,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折腾一尊木偶,真的很没有意思。 萧绍微微眯起眼睛“喂戚晏,过两天我要去上书房读书,我准备带你去。” “” 戚晏倒水的动作不停“好。” 萧绍俯身“上书房的宋太傅,原来也是你的先生吧” “是。” 戚晏官宦世家出生,从小来往就是世家清流,他是宋太傅最喜欢的学生之一。 只是现在,这 学生已经断了仕途,再无扬名的可能了。 清流与宦官是截然不同的两套体系,清流可以堂堂正正,青史留名,将所学发扬光大,无数学子前仆后继,不过是为了后世提起,有个“纯臣”的美名。 但是宦官不同。 他们天然是鄙视链的底层,是鹰犬,是小人,是佞臣和文官们口诛笔伐的对象,骤然跌落到这种地步,戚晏不可能不痛苦。 可戚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俯身倒水,好像他读了小二十年的书,那些清清白白,出世做官的念头都与他毫不相关了。 萧绍“你不在意” 戚晏低头研墨,一节脖颈柔顺地垂下来“您要是希望我在意,我可以在意。” “” 萧绍自讨了个没趣,便不再提了。 他将戚晏放在身边,是为了折腾着玩,可戚晏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折腾起来没什么意思。 翌日,萧绍真将人带去了上书房。 元裕和谢广鸿早就到了,萧绍是皇子,坐在最前头,宋太傅眼皮底下,他大马金刀往书桌上一坐,开始和元裕飞纸条。 戚晏则半跪在他身边,提袖为他研墨。 宋太傅瞪了他们一眼,开始讲课,摇头晃脑唾沫横飞,听的萧绍昏昏欲睡,最后,宋太傅一敲戒尺,萧绍浑身一抖,醒了过来。 期间,宋太傅屡次看向戚晏,戚晏则径自垂首,并不言语。 宋太傅微微叹气“既然都无心听课,便给你们留道课业,明儿交给我。” 学生们无心学习,老师也提不起兴致,元裕等人是真纨绔,听不懂,萧绍则是装疯卖傻,免得惹出是非,常常是宋太傅讲到一半讲不下去,丢道题目给他们写。 这些题目往往水平很高,是朝中频频讨论的议题,宋太傅也不指望他们写出个七七八八,存粹用来打发时间。 他大笔一挥,写下“贪腐横行,国匮民穷,上下三饷,诸弊丛生,何解” 萧绍捏纸条的手一顿,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道题也是如今大乾面临的最大祸根,朝中吵了十几二十年,从内阁吵到六部,一直到萧绍登基,都没得到解决。 每个王朝到了中后期,贪腐都是一大问题,大乾承袭前朝传统,百姓赋税上交的是物品,即种田的上交粮食,织布的上交丝绸,而朝廷很难监控每人每亩的产量,就很难划定税收。 当时有个做法,称之为“踢斛”,规定上交一斛米,收税的官员拿到斛,挨个踢一脚,漏出的米粮便不算在内,归税官私人所有,要百姓补满,层层盘剥下来,数额惊人。 事实上他登基前,皇兄也曾出手治理,但中途夭折,并未取得结果。 萧绍微微眯了眯眼,将纸笔推给戚晏,笑道“小探花,这课业你来帮我写,给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前世宋太傅总夸戚晏是不世之才,可惜萧绍一点没看见,戚晏就成了世人口诛笔伐的九千岁。 戚晏敛眉“不敢。” 萧绍硬把笔塞给他“叫你写就写。” 戚晏一顿,旋即收下了,他迟疑片刻,提笔悬腕。 萧绍并不看他,转身和元裕斗起蛐蛐来,等他回来,戚晏已经吹干了笔墨。 他将草稿放在萧绍案头,垂眸跪了回去。 萧绍拿起来一看,落笔匆忙,字迹潦草,内容也是平平无奇,歌功颂德的狗屁话,这玩意呈上去别说探花,连三甲倒数都够呛。 这不该是戚晏的水平。 萧绍笑了声,忽然抖开了书册。 他们每人书案上都压着七八十来册书,是上课要用的经史子集,萧绍从来不翻,但宋太傅龟毛的很,回回下课都要整理好了,才背手离去。 戚晏呼吸一顿,肉眼可见的紧张。 他身体紧绷,并不敢抬眼看萧绍,捏着书案的手指却越收越紧,手背崩出几根青筋,到最后,连唇都失了血色。 萧绍觉着有趣,刻意一本本慢慢翻,戚晏越绷越紧,越崩越紧,到最后,他从最下头一本书里翻出了另外一张纸。 也是课业的答案。 以戚晏的书写速度,不该如此潦草,而宋太傅也不会给他们这群草包留这种刁难问题,果然,宋太傅问的根本不是萧绍等人,他是在借萧绍的笔,问他的得意门生,戚晏。 萧绍抖开宣纸,随意看去,见那上头写着“总括一州县之赋役,量地计丁” 他挑起眉头。 前世他皇兄的改革,和这纸上写的,居然有八九分相似。 既然交粮食不方便统计,容易层层盘剥,便改为银两,而其中的关节通要,也在极短的篇幅内一一罗列,毫不夸张的说,他皇兄政策的精华,尽数浓缩于此,甚至一些之前没有考量的遗漏也补全大半,只是时间紧张,很多细节没有提及。 那时萧绍还在封地,却也听说了皇城的事,随着国库日益空虚,官民矛盾激烈,改革迫在眉睫,朝中吵吵嚷嚷了许多时日,他皇兄忽然拿出了一封策论,要内阁讨论。 这策论不知作者,不知来处,有大臣讯问,他皇兄就说是有感上天,在梦中梦见了神仙,神仙教授的。 萧绍嗤之以鼻。 现在看来,莫非这策论的作者 想到此处,他抬眼看了戚晏一眼。 戚晏依旧敛眸低目,半个字都不说。 做了宦官,他没法上书策论,满腹文采抱负无处施展,偏偏他皇兄好大喜功,刚好揽了功劳,将策论独占,当个万世称颂的圣明君主,至于戚晏,一个身体残缺的腌臜玩意儿,要名声有什么用 现在宋太傅问了,戚晏便写了,即使策论注定无法属他的名字,只要他的所思所学能稍稍利于社稷,那也是好的。 至于作者是谁,不重要了。 萧绍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打量戚晏的视线便带了三分审视,他信手把玩着书册,又居高临下,无端显露出前世的帝王威仪来。 戚晏微微闭目,后退一步,撩袍跪下了“奴才有罪。” 萧绍收敛视线“你有何罪” 戚晏一咬牙,萧绍这两天的态度他心知肚明,主子和他不对付,自然要明里暗里的挑刺,他不敢怠慢,只得往重里说“妄议朝政,欺瞒主上” 白纸黑字,就是妄议朝政,写了两张课业却只给一张,便是欺瞒,桩桩件件,抵赖不得。 萧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照你说,这罪该如何罚” “” 戚晏攥紧衣摆,语调却平平“杖二十。” 萧绍一哂。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戚晏,将他从头看到尾,从眼尾的泪痣看到素白的脖颈,又看到他重病未愈的面容,“二十,你扛的住” “” 宫廷的庭杖可不是开玩笑的东西,一棍下去伤及皮肉,两棍就可见血,二十棍将人打死的也比比皆是。 萧绍将那纸团吧团吧塞回书里“起来吧,写的什么玩意儿,看也不看懂,莫名其妙的,让宋老头收拾。” 说着,他往后敲了敲桌子,呼朋引伴道“元裕,走,和小爷捉鸭子去。” 第 95 章 加冠 竟然就被这样,轻飘飘的放过了 没有追问,没有责怪,戚晏怔了片刻,萧绍已经拉着元裕往外走了。 戚晏起身要跟,萧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跟着干什么,无趣的很,坐下吧,小爷稍后就回来。” 读书日子无聊,萧绍自个寻了个消遣,他准备去太液池里抓鸭子打秋风,用荷叶糯米裹了烤来吃。 宫里的鸭子自本朝太祖起就养着,历代皇帝锦衣玉食养着,个个都是记录在案、有名有姓的祖宗,养的油光水滑,在场除了萧绍仗着身份,真没人敢抓。 谢广鸿在后头远远道“你们去吧,我累了,歇一会儿。” 萧绍摆手同意。 他们一走,书房里彻底安静下来,戚晏顿了片刻,翻开书案,重新铺纸研磨,执起毛笔。 策论写的匆忙,不少地方需要润色补充。 戚晏摸不准萧绍离开是故意留空子,还是单纯起了玩心,他片刻不敢耽误,顺着思路写下去,却忽然听人轻轻扣了扣书案,来者十四五岁,稚气未脱,是宋先生身边的侍童,对着戚晏拱手“戚戚。” 小童犹豫片刻,实在不知道这么称呼戚晏。若是往常遇见戚晏,该叫他一声大人,可他既受了刑,便算不得完人了,不能叫大人,也不好叫相公,故而只说“宋太傅有请。” 戚晏不以为意,颔首道“请。” 两人绕过几重回廊,步入书房后一隐蔽的庭院,角门藏在假山藤曼边,很不起眼,小童抽开门闩“地方偏僻了些,但太傅说您入了宫门,算内臣,他与您内外有别,不敢公然会面,只得藏着掩着,请您勿怪。” 戚晏摇头“岂敢。” 他迈入庭院,宋太傅正背光站在窗边。 老人须发皆白,身形单薄消瘦,往日挺直的腰背佝偻起来,如同被什么压垮了一般,短短数月,官服宽了二指有余,他苍老了许多,余光瞧见戚晏,便长叹一声,点了点身边椅子“坐吧。” 可戚晏一撩衣摆,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膝盖落地,嘭的一声脆响,老人讶异回身,急忙伸手搀扶“好孩子,这是做什么” 却没扶动,戚晏躬身叩首,稳稳将头抵在了青石砖上“徒儿不孝。” 宋太傅是当世大儒,顶着太傅的名头桃李满天下,要论起来,上书房的诸位功勋之后,乃至于日后注定封王袭爵的萧绍都是他的学生,可老人经营半生,真正教出来,寄予厚望的,也只有一个戚晏罢了。 两人虽未明说,可走到宫刑这一步,这个学生,也算是废了。 宋太傅颤颤巍巍落了座,受了戚晏这一礼,喟然道“不怪你。” “你父亲,糊涂,三百万白银在他手上不翼而飞,那可是三百万两,足以填满一个库房,够的上边军一年的银饷,这么大的罪,皇上亲自问罪,三司协同审问,谁能保得住他好孩子,谁又能保的住你” 他 看着戚晏,看着他惨白消瘦的面孔,叹息片刻“罢了,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个。” 宋太傅站起身“你父亲当年也曾叫过我老师,算是我学生,比起你,他愚钝许多,却也晃晃悠悠坐到了御史的位置,我还记得他成年时,是我加的冠,取的字。” “” 宋太傅道“当时你父亲说,你成年时,也该我加冠取字,老夫当时欣然同意,可你生辰在伏月,那时候,我也未必见得着你了,于是我想,这字,不如先取了。” 他跟在萧绍身边,不时宋太傅想见就能见的。 戚晏额头死死抵住石板,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宋太傅“好孩子,抬头。” 戚晏侍奉萧绍来读书,是下奴打扮,一身才赶出来的仆役服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头发梳成简单的髻,宋太傅伸手摘了他的簪子,他垂着头,鸦羽似的长发披下来,威顿与地。 宋太傅“照常理,该换三次冠,三加以爵弃,便成人了,但手头仓促,我便用这根玉簪代替,先人以玉喻德,你虽然” 他手抖了抖,便说不下去了,只挽住戚晏的头发,用玉簪代了木簪,松松束好了。 宋太傅老眼昏花,发髻也是歪的,他拉着戚晏到窗户旁,眯着眼睛调整许久,退后两步细细打量,总算满意了。 而后,他折返到书案前,提笔悬腕,将信纸递给戚晏“好孩子,这是你的字,从你父亲和我说加冠,我翻了许久,才选中了这个,你且来看看,好也不好” 戚晏的手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他视线模糊,狠狠眨了两下眼睛,才接稳拿过。 只见那纸上写着“平章”二字,笔酣墨饱,风神秀异。 宋太傅“君王坐朝问道,垂拱而平章,然后海晏河清,天下彰明,为人臣者,当以此为训,辅佐君王,针砭是否。” 他微微停顿片刻“昨天晚上我彻夜未眠,也曾想过,是否为你要换一个字。” 为人臣者,该以此为训,辅佐君王,可戚晏是下人,是奴仆,是阉党,是宦官,却并非臣子。 宦官是不需要辅佐君王的。 宋太傅“我思来想去,没取着更好的,却也有几个备选” 他提起衣摆,还要握笔,戚晏却忽然直起身体,膝行两步,一把抱住了宋太傅的手。 他抖如筛糠,几乎维持不住跪姿,一点咸湿的眼泪顺着下巴滚到地上,戚晏颤抖着摇头,哽咽道“老师,不换,老师,我不换” 这几个字从舌尖逼出来,像拧出了一口心头血,戚晏兀自摇头,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仓促的恳求“老师,我不换” 宋太傅迟疑片刻,拍着学生的脊背“好孩子,不换。” 他们谁都没说话,屋内只剩下戚晏抑不住的哽咽。 可其实他们谁都知道,换与不换,又有什么分别呢 二十载寒窗化为虚无,功名前程都付尘土,不会有人 知道戚晏有字,不会有人叫他的字,史书不会记载,同僚也不会提及。 有没有字,没有丝毫分别。 这只是宋太傅与他聊以慰藉的东西罢了。 他抖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小童扣了扣门环“太傅,时辰到了。” 在偏殿待了太久,有心人若上奏,不好收场。 宋太傅于是推了戚晏一把好孩子,回去吧。▃” 戚晏起身告退,关门时回头,宋太傅茕茕孑立,身形萧索,往日清癯瘦骨的帝师,已然是落魄的老人了。 小童引着他穿回门廊,戚晏将写着“平章”二字的纸折好收入袖中,伸手摸到发髻,咬牙拆了。 他将玉簪放在面前端详片刻,玉质莹润细腻,色泽糯白,是上好的美玉,宋太傅虽然身居高位,却是个两袖清风的雅士,这样一块价值不菲的玉,怕是老人最好的收藏。 戚晏将簪子一并收入袖中,妥帖放好了,而后重新摸索着扎好发髻,将木簪插了上去。 以他的身份,不该也不能带这么好的玉簪。 将一切收拾妥当,戚晏走回书房,他表情淡淡,步履从容,所有情绪都隐藏在假面之下,若不是袖口好沾着水痕,谁也看不出他曾哭过。 但一步入书房,戚晏便是一顿。 谢广鸿正堵在门口,上下审视着他。 谢家世代勋贵,家中老爷子是先帝伴驾,家中世袭勇毅伯,谢广鸿一抬下巴“戚小探花,从前见不着你,不想你跟了二皇子,这样也好,当年你父亲参我当街纵马那事儿,我们现在谈一谈” 戚晏他爹是清流御史,御史这职位说得好听叫监察百官,说得难听就是上书打小报告的,戚琛更是出了名的喜欢弹劾,京城有头有脸的贵族给他弹劾了个遍,谢广鸿也不例外。 当年他当街跑马,撞翻了两个铺面,给戚琛一封上书奏到御前,被家中老爹罚了禁足,没收了一匹好马。 戚晏后退一步,捏住袖口,躬身垂首“小爵爷,这恐怕不合礼数。” 话虽如此,可他身体紧绷,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若有功名在身,戚晏不必惧怕谢广鸿,可如今物是人非,谢广鸿想惩治一个奴才,再简单不过了。 谢广鸿“怎么,你想等二殿下回来救你” 他笑了一声“以我和二殿下的关系,你觉得我要罚,他会救你” 隔着半个园子,萧绍在湖边扔鸭子。 他从岸上挑了几个扁平石块,贴着水面飞过去,炸起一片鸭子,却一个也没打着。 元裕不敢丢宫里的鸭子,只负责在旁边给萧绍递石头。 萧绍早过了打鸭子玩的年纪,兴致缺缺,准头也不好,元裕拍拍手上的土“你今天不在状态啊。” 萧绍“是啊,一群鸭子扔了几年,怪没意思的。” 元裕“湖边冷的很,我们早点回去” 萧绍“诶,再等等。” 鬼知道戚晏写完没有。 他从元裕手中拿了个大个的石块,扬起手臂,刚要抛出去,忽然见有人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便冲到了萧绍两人面前,噗通一声跪下来。 元裕皱眉“元季,冒冒失失的,做什么玩意儿” 这是元裕的贴身仆役,元家家生奴仆。 元季道“殿下,小爵爷,谢小爵爷刚刚堵了门,说殿下带的奴才偷了东西,我瞧着不对,来和您二位通报一声。” 话音未落,萧绍已将手里石头丢了,转过身来“戚晏” 戚晏做九千岁后,或许手段凌厉狠辣,可前期绝对是个光风霁月的君子,他偷东西,萧绍一百个不信。 他从假山下跨下来,匆匆一提衣摆“走,带我去看看。” 第 96 章 脚踝 书房里吵吵囔囔的,谢广鸿站在最前头,其余勋贵子弟以他为首围了个圈,而戚晏独自立在中央,脸色难看的吓人。 萧绍推开谢广鸿挤进来“这是做什么” 谢广鸿躬身行礼道“殿下前两日挑了个奴才,本该是喜事,可手脚却是个不干净的。” 萧绍“怎么个不干净法” 谢广鸿“你且看他手边那盒子。” 萧绍依言看去,是个黑檀木的窄盒,其中放着枚玉簪,通体莹润无暇,价值不菲。 谢广鸿“戚家已被抄家,他哪来的这么贵重的玉器若不是偷了您府上的东西,还能是怎么来的” 萧绍皱眉“戚晏” 戚晏抬头看了谢广鸿一眼,撩袍直挺挺的跪下了,一言不发,并不解释。 私通内臣是重罪,戚家如今风口浪尖,他不会,也不能把宋太傅供出来。 说不出来出,就只有认下所有罪责。 萧绍眉头一跳。 之前一直在病中,戚晏烧的神志不清,动作迟缓,整个人绵软的像一包水,而对着萧绍,他似乎有意收敛,刻意示弱,以至于萧绍都忘了,戚晏曾站上那样高的位置,掌握过那样重的权柄。 而他抬眼看谢广鸿那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让萧绍想起了野地里腐烂的头颅。 萧绍饶有兴致地打量戚晏,思考着方才那一眼到底是不是错觉,对方又是不是在装乖,这时,他眼前忽然一花,荧蓝色的屏幕悄然浮现“重要剧情节点,请宿主注意。” 萧绍挑起了眉头。 重活一世,日子过的太舒坦适意,他险些将系统忘了“你的剧情中有这个” 虽然有前世的记忆,但他截了太子的胡,记忆就做不得数了,戚晏跟着太子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这一茬。 66绕着他飞了一圈“有的。” 66很喜欢萧绍,因为他绝对是66带过最省心的宿主了。 萧绍是实打实的讨厌戚晏,将人扣回府,让人带病陪自己上课,都在剧情范围内,甚至66没提醒,萧绍自个就把戚晏的信撕了,虽然又莫名其妙地写好了,但这点偏差不足挂齿,在经历了前三个形态各异的奇葩后,萧绍乖得不可思议,令人发指。 66泪流满面。 而前期没有任何需要纠正的错误,66就没出声。 萧绍哦了一声,饶有兴致“那我该怎么做” 66“承认那枚簪子确实出自你府上,坐实他偷盗的事实,然后诶,宿主,等等,我还没说完” 话音未落,萧绍已经饶过它,向事故中心走去。 66陡然紧张起来。 在66忐忑不安的表情中,萧绍取起那枚簪子打量,笑道“不错,这是我府上的东西。 戚晏略闭了闭眼,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来,将所有情绪隐藏在面容下,最后化为果然如此的了然。 66长舒一口气。 还未等他彻底放松下来,谢广鸿道“既然如此,事情水落石出,尘埃落定,在皇子府邸公然偷盗” 话音未落,萧绍笑道“等等,怎么就公然偷盗了” 他忽然抬手,抽出戚晏发上的木簪,拆了他的发髻,然后用手拢了拢头发,将那枚玉簪缓缓插了上去。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他踢了踢戚晏的膝盖“小爷赏的簪子,为什么不戴收在袖里藏着不见人,是能长出花吗” 戚晏从他动作起,便顿在原地,直到发簪被拆了,发丝散乱又被萧绍拢起,那枚玉簪端端正正地插了上来,才恍然意识到萧绍递了个台阶。 他敛眸应了“簪子贵重,怕磕了碰了。” 萧绍“戴吧,磕了碰了给你补一个。”他嫌弃的看了眼戚晏:“跟在我身边,打扮的这么寒酸,像什么样子什么时候我的近侍,连根玉簪子也戴不得了” “” 口吻挑剔,却是在回护着。 戚晏悄无声息地放开紧攥着的衣袖,跪着的姿态放松了些许“您教训的是。” 66“” 他试图挤进来“不是,宿主,你听我把话说完啊,后半段不是这样的,我们” 萧绍却已经将事情盖棺定论了,他闲闲看了眼谢广鸿,抱臂道“误会解开了,还围这儿干什么,散了吧。” 66流出不存在的冷汗“等等,宿主,我们” 萧绍便抬头,漫不经心地扫了它一眼。 66“” 那一眼平平淡淡那,却又不怒自威,系统一哆嗦,忽然泛起一股凉意。 萧绍做了十几年皇帝,生杀予夺,执掌天下,他要做什么,何曾轮到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精怪掌控 66“” qaq 它要收回刚刚的话坏人 还是谢某林某和白某好至少不会凶它 它想念前面三个宿主了 此间事了,众人鸟兽做散,谢广鸿略有不甘,萧绍在场,终究不敢说些什么,与元裕一同走了。 萧绍则翻开书,见压着的信纸墨痕已干,他从到到尾通读一遍,不由生出两分惜才之心。 策论经过完善,更加逻辑顺畅,鞭辟入里,将改革的阻碍困境一一说罗列了,思虑之缜密,即使萧绍亲眼见证了他皇兄的改革,也不得不为之叹服。 他翻阅书信的时候,戚晏就就端正的跪在原地,任由萧绍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从头到尾的打量,那目光极有侵略性,像要将他里里外外看个分明。 萧绍在思考。 他瞧着戚晏,心道宋太傅没看走眼,他这个学生确实有济世救人、匡扶社稷的才干,倘若他萧绍后世登基有这样一位佐臣时时提点,必将事半功倍。 将戚晏困在后室,就像将飞鸟困于笼中,可惜了。 萧绍讨厌前世的 九千岁是真,那时两人所属势力不同,戚晏手段凌厉,难免让人忌惮,更何况他与谢广鸿的死脱不了关系,萧绍和谢广鸿一起长大,谢广鸿死了,萧绍感情未必有多深,还是不悦的,但现在 萧绍心道“我若是戚晏,我也要搞死谢广鸿。” 在最低谷时被人落井下石,污蔑偷盗,辱了他最在乎的老师,可不得死上一死 前世萧绍是局外人,乐得当个逍遥闲王,他不准备夺位登基,也就不关注京城的是是非非,但以谢广鸿直来直去睚眦必报的性格,想必戚晏在他手里也受了不少磋磨。 萧绍托着下巴,心道“大的戚晏固然令人憎恶,可现在这个小的这个看着倒没那么讨厌,我捡回去养着玩,日后压榨他给我批奏折,好像还不错” 前世萧绍死于过劳,整个帝国的事务压在头上,从鞑靼扰边到江南水患,忙得脚不沾地,日日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偏偏本朝没个信得过的治世能臣,连个分担的人都没有。 如果让戚晏批呢似乎可行 宦官没有母家,天然依附皇权,况且以戚晏清风朗月的劲儿,也做不出蠹政害民的事儿。 只要他将戚晏养的好一点。 萧绍自觉可行,于是在戚晏越来越紧绷时候,他一提衣摆,不再难为“起来吧,人都走干净了,还跪这儿干嘛,和我回家去。” 他在前面悠悠闲闲,走出好长一段距离,一回头,却发现戚晏没跟着。 萧绍挑眉,心道莫不是戚晏得了两分好脸色,就开始与他对着干了于是踱步折返,在书房门口,恰好撞着戚晏。 戚晏不知为何,脸色比方才还白了三分,他用力咬着下唇,咬出一片深深的齿痕,那处皮肉细嫩,牙齿一磨,便血肉模糊了。 萧绍隐隐有些不悦。 才决定要好好养着,就出了岔子。 他啧了一声,上前两步,责怪的话刚到嘴边,视线又被戚晏的膝盖吸引了 天青色的布料濡湿了一片,猩红从里头透出来,染了碗口大小的血渍。 方才他直挺挺向下跪,恰好跪在了石头上,碎石边缘刺入皮肤,嵌入膝盖,伤口留出的血将裤子浸透了,可萧绍谢广鸿在场,他不敢动。 本就是千夫所指,若再在皇子面前失仪,就不是二十棍那么简单了。 腿上有伤,便走不快,饶是戚晏提着气儿,也慢了萧绍一大截,他见萧绍去而复返,一咬牙,硬提着伤腿,便要迈过门槛。 萧绍皱眉“站着。” 冬日的外裤都是两层,还垫着里裤,外头给血染成这样子,里头早就惨不忍睹了。 他上前两步,按着戚晏让他在门槛处坐下,而后捏着他的脚踝,就要往上掀裤子。 戚晏先是一顿,却在他握住脚踝时剧烈挣扎起来,他颤颤巍巍的发着抖,仿佛萧绍的指尖烧着红碳,将他的皮肉灼伤了似的。 萧绍“安静,我看伤。” 从 他将戚晏选回来,戚晏还没做出过如此忤逆的事情,可现在他扑腾的太厉害,像一尾离水的鱼,萧绍按都按不住。 “不”戚晏哆哆嗦嗦,嘴唇泛白,下唇的伤被他咬的更深,他一手抵在萧绍肩头,却顾及着身份不敢施力,只虚虚撑着抵抗,分外可怜。 萧绍轻而易举地压制了他的反抗,略有些稀奇“你怕这个” 刚将戚晏带回来时,戚晏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看,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萧绍做什么,他都只平平淡淡的应了,逗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萧绍训过马玩过鹰,他喜欢那些反抗激烈的宠物,最起码也得像逗猫,亮爪子也好,扯头发也罢,得给他点反应,可戚晏像个端庄的木偶,漂亮是漂亮,却没有意思,却少了点生气。 现在他挣扎的样子,才像是活着。 萧绍被他猛推了一下,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吟吟道“怕我碰你我只是想给你看伤,你忌讳什么” 却见戚晏扯着裤脚,哆嗦着罩住脚踝。 他脚踝细瘦,此处常年不见阳光,肤色白如美玉,没入鞋袜的线条流畅漂亮,这当真适合捉在手中把玩。 萧绍的视线一扫,掠过额头“万世师表”的贡台,又见上首挂着副楹联,上联“业精业勤业沉香”,下联“敬天敬地敬文章”,萧绍一顿,升起个荒谬的念头“你觉得这是读书的地方,不该暴露身体” 萧绍知道读书人有些奇奇怪怪的礼节,譬如读圣贤书要焚香沐浴,书房里不得袒胸露乳,可都伤成这样了,还忌讳这些做什么 萧绍“这是我家的书房,我小时候在这里烤过御花园的鸭子,还拔过它们的毛,你现在去看,说不定还能在书架地下找着鸭毛,有什么好忌讳的” 他说着,去拉戚晏的脚踝。 手指刚刚碰上去,戚晏又是一抖,而后忽然泄了力气,死了一般坐在地上,紧紧闭上了眼。 萧绍更觉奇怪,他方才摸戚晏,戚晏也不是这个反应。 可忽然,他觉着手下的触感有些不对。 脚腕处的皮肤凹凸不平,有奇异的突起,突起笔画连绵转折,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 萧绍一顿,微微摩挲。 是个“贱”字。 是个用烙铁在脚踝处生生烫出来的“贱”字。 “” 萧绍松开手。 他认得这东西。 东厂的手段,入了东厂刑狱,逼供的时候,便会用上这个,专门烙在官员或有功名在身的书生身上,将人的脸面清白往土里按,戚晏得了圣旨特赦,用不得脸上,便落在脚踝处。 难怪戚晏不让他碰。 说来前世戚督主大权独揽,却从来都用包住小腿的靴子将脚踝挡的严严实实,谁能知道他身上竟有这样一块暗疮。 萧绍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 难怪前世戚晏上位时将东厂洗了一遍,如果他是戚晏,他会比戚晏做的更绝,更狠。 从萧绍摸索到那处开始,戚晏便安安静静地不动了,他任由萧绍动作,似乎已经认命,萧绍做什么都不会反抗。 然后,他便被人抱了起来。 萧绍用大氅拢住他,连着脚踝一块包严实了,然后掂了掂,就这么抱出了门。 他安抚地拍了拍怀中的卷,放轻声音“别折腾了,宫里人多眼杂,回家给你叫太医。”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97 章 有趣 身体骤然悬空,戚晏下意识一抖,手指攥住萧绍的袖口,又仓促地松开了,他脚不沾地,身体便格外紧绷,僵硬的挺直了,像萧绍怀里的一根棍子。 萧绍垂眼看他“放轻松,我又不会把你丢掉。” “” 戚晏往大氅里缩了缩,不说话了。 萧绍个高,他的氅子也格外长,戚晏的身体被柔软的大氅罩了个完全,就连脚踝也被紧紧地包裹着,细密的兔毛贴着皮肤,热度暖暖的包裹上来,戚晏被环绕着,久违的感到了些许浅薄的安全。 在戚家抄家落败,全家老小下狱,死的死散的散后,他第一次感到安全。 戚晏显然没怎么被抱过,不懂怎么配合发力,萧绍揽着他,像抄着一块石头,他道“伸手搂着我,这样不好受力,别把你滚下去了,这四周都是湖,你掉下去就算了,别连累我寒冬腊月的跳湖捞你。” 戚晏毕竟是个成年男人,就算萧绍从小弯弓射雁,抱他也是要几分力气的。 “” 责怪的语气,可听着怪别扭的。 戚晏偏头“殿下,这般行事太过招摇,有违礼法,您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在皇宫内院被人抱着,还是被名义上的主子抱着,戚晏从未做过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他已然害臊的不知如何是好,更不要说让他伸出手,主动去搂萧绍的脖子了。 萧绍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还未等戚晏揣摩这一眼的含义,萧绍忽然松手,向上做了个往外抛的动作。 戚晏“” 失重感袭来,他尚来不及反应,就一把拽住了萧绍的领口,将自己紧紧贴了上去。 “呵。” 萧绍扬眉看他,心情像是好极了,挑刺道“你走回去你那膝盖,本殿下就算等你等到天黑,你能走的回去吗到时候害我摸黑在皇宫里乱转,这罪责算谁的你帮我担” 辰时宫门落锁,外臣无诏滞留宫内是重罪,萧绍虽是皇子,却也是成年男人,不便留宿宫中。 “”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上来,戚晏惊魂未定,只攥着萧绍的领口,又不说话了。 萧绍也不在意,就着这个姿势,稳稳的将人带出了皇宫。 福德海已经等候了许久。 他毕恭毕敬站在车架前,不时眺望,等主子从宫门出来,远远看见萧绍,正要迎上去,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殿下手中抱了个人。 那人被大氅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鸦羽似的头发,蜷在萧绍怀中,看不清脸。 福德海眉头一跳,还以为这祖宗从宫里招惹了什么不该惹的女人,但看靴子的大小,又分明是个男人。 他暗暗松了口气不是皇帝的女人就好等等,男人 那是双黑青色的皂靴,宫中仆役的常见款式,鞋底沾着松软的泥土,应当是奔波行 走的,可见不是宫中圈养着的娈d\宠少年,可宫中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男人 等萧绍行到近前,福德海隐晦地往氅裘中看了眼,险些掉出眼珠子。 2想看我算什么小饼干写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 97 章 有趣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戚戚晏 怎么抱回来了 殿下不是嫌弃极了这新来的近侍,连安排房间都安排在离主殿最远的偏殿吗 萧绍却并不理会福德海的讶异,只带着人上了马车,转头道“福德海,去找个能看外伤的太医,要与我们熟识,嘴巴紧的。” 福德海躬身应了。 萧绍这辆马车宽三尺五寸、深三尺有余,足足由六匹马拉动,车内空间极大,萧绍将人安置在座椅上,拉下四周的帘子,将马车形成密闭空间,这才伸手,扣住了戚晏的脚踝。 戚晏又是一抖,却敛着眉目没说话,萧绍将他的腿拉高架在凳子上,撩起袖子“现在四处无人,我总算可以看了吧” 他指膝盖上的伤。 血留了那么多,要尽早止血,否则戚晏这个病秧子,萧绍怕他厥过去。 真要厥过去了,以后谁给他压榨,谁帮他批奏章呢 再说,那推行到一半的改革,没了戚晏,又该如何继续下去 萧绍“我不碰你脚踝,你把裤子撩上去,我看看伤,这总可以” 戚晏穿着扎裤,裤腿是束在袜子中的,萧绍要看,他就得一路提上来,小腿、膝盖、脚踝,一览无余。 对读书人来说,衣冠即是脸面,天子召见朝臣,尚且不能衣冠不整,何况戚晏在皇子面前这些部位本该常年束在服饰下,却要他当着一位天潢贵胄的面,亲手拨开,撩起衣物 虽然如此,戚晏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膝盖上的伤口涓涓渗血,沾染了一裤子,他一咬牙,便扯了靴袜的系带,将裤腿撩了上去。 萧绍嘶啦一声,扯下里衣一块布料,覆盖上去,牢牢扎紧了,为了止血,他下手颇重,戚晏嘶了一声,没敢动。 而萧绍表面古井无波,只是困扎伤口,心中却想“有趣,实在有趣。” 戚晏来了府中这么些时日,不是重病垂死,就是低眉顺眼,平静的像个死人,好像世上没什么事情值得他留恋了,随时可以赴死似的,即使来书房读书,无论是被要挟惩罚,被诬陷,当堂下跪,他都没太大反应,萧绍逗起他来,就像逗个没生气的人偶,好没意思。 可不过是摸了摸脚踝,抱一抱,看了看他的腿,什么出格过分的事情都没做呢,戚晏却成了这副模样 萧绍低眉看去,戚晏端正的坐着,表情平静,好像与平常没什么不同,可他垂着视线,完全不和萧绍对视,细细看去,耳后的皮肤也红了,像是窘迫到了极点。 多有趣。 萧绍心道:“原来戚晏怕这个” 不畏惧追罚,不忧虑死亡,却非要维持着君子的体面,畏惧着打破礼法的束缚 这样欺负起来,可就有趣多了。 世人都说戚 探花知礼守礼,是最中正平和的君子,也就是说,只要萧绍对他做一些不那么“君子”,不那么“守礼”的事情,甚至不用多过分,戚晏自己就能恼起来。 不过有趣归有趣,日后逗弄人的时间有的是,萧绍也不至于没品到欺负病人,他将戚晏的伤口处理好,便大发慈悲将他的裤子放了下去,戚晏于是俯身,吃力地扎好了。 萧绍在一边凉凉道“那么赶做什么,反正太医来了,你还要解的。” “” 戚晏系袜带的手一抖。 袖子跟着颤了片刻,一张巴掌大的纸片掉落出来。 恰好落在萧绍鞋边。 戚晏望着那纸,刻意移开视线,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可放松下来的身体却再次紧绷,染着薄红的面孔也重新变为惨白。 萧绍将纸捡起来,只见上头铁画银钩的两个大字“平章”。 他当了宋太傅那么多年学生,只一眼,就认出了宋太傅的字。 私通内臣是重罪,这张纸要是递给皇上,宋太傅或许不会有事,可皇帝正在白银失踪案的气头上,戚晏免不了一顿棍棒。 少说二十,也可能三十四十,总之,不丢掉半条命,这事儿别想善了。 萧绍道“宋太傅给你取的字” “” 顷刻之间,戚晏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他动了动膝盖,似乎想从榻上移下来,跪倒地上。 那样大的血口,接着跪,萧绍不想知道该有多疼。 他挥手制止了,淡然开口“君王坐朝问道,垂拱而平章,然后海晏河清,天下彰明。” 萧绍将字条递还给他“你确实有辅佐君王的本事,也或许真能许天下海晏河清,这字取得不错。” 而后他没再多说,转身出了车厢。 “” 戚晏接过那纸,静静看了很久,而后贴身收在了衣襟之中。 他将手指压在字条上,指腹的热度仿佛将胸口烧灼出了大洞,越发的虚无空茫,而戚晏勾了勾唇角,像是讽笑。 辅佐君王 他如今,也配吗 马车一路悠悠驶入府邸,等将人放到卧室,太医也提着药箱过来了。 戚晏身份特殊,不好见人,白银失踪案闹得满城风雨,皇帝雷霆震怒,厂卫倾巢而出,人心惶惶,如今这京城里,姓戚都是罪过,不少人想要戚晏剥皮囊草偿还罪过,贸然宣诏太医,即使是皇子传召,说出去也不好听。 于是萧绍在他面前垂了个帘子。 福德海欲言又止,担看着自家主子,终究没说话。 谁家正经近侍看病,还用个白纱挡着啊 而戚晏蜷在帘子后,太医先瞧了腿,止血消炎后,又摸了摸脉搏,戚晏在牢中住了些许时候,还遭了刑罚,身体亏空的厉害,脉搏虚而无力,总而言之一句话,得好好将养着,否则时日无多。 萧绍颔首。 前世戚晏死在福佑寺,便是时日无多,回天乏术。 萧绍微微闭目,还能想起那时戚晏阖眼时的样子。 清癯瘦骨,油尽灯枯,当年丰神俊逸的少年探花,终究是成了荒山野寺中的无名枯骨。 他偏头去看,床上人虽算不上形销骨立,却也受尽磋磨,不知道这一幅身子,还养得养不回来。 萧绍道“不拘泥与药材精贵,尽数用了还有,日后,你每隔半个月,来给他看一次诊。” 太医垂首应了。 二殿下这样说,太医自然不敢怠慢,细细的诊过了,萧绍不懂医术,也懒得站在这里闻药味儿,他晃了一圈回来,却见太医已经走了,而戚晏正将封红纸交给丫鬟,低声嘱咐着什么。 那丫头得了令,便欠身走了。 萧绍在门口拦下人,没问信里写了什么,只问“戚晏叫你干什么去” 丫头一惊“戚,戚” 戚晏是萧绍的近侍下人,又是净了身的,可他这样年轻俊朗,丫头也没法将宦官的名号叫出口。 萧绍皱眉“结巴什么,叫公子吧。” “戚公子让我将这些银票给九里胡同的戚大娘子送去,让她们想办法贿赂贿赂嬷嬷,这两天别接客。” 戚夫人在抄家当日不堪受辱,一尺白绫了解了性命,这里的戚大娘子,指的是戚晏的亲姐姐。 银票薄薄一张,想来是近侍的俸禄,戚晏提前预支了,也难怪他眼巴巴的非要给萧绍当近侍,原来是缺钱。 可是九里胡同 萧绍一顿,想起了什么。 戚家满门抄家,却不是满门处斩,戚家男丁死的差不多了,女眷却还在,多数发配到教坊司成了官妓,而地点,就在这九里胡同。 可是这两天别接客,为什么是这两天 这时,小屏幕扇了扇,飞了出来。 66有点害怕萧绍,除了发布任务,别的一个字也不说,只道“重要剧情节点,请宿主在两天后前往九里胡同,带来剧情重要道具戚大娘子的绝笔书。”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8 章 救人 萧绍眉头一跳。 戚大娘子的绝笔书 前世萧绍志在游山玩水,不关注朝政,并不清楚白银案的善后事宜,这么看来,竟是沦落到了九里胡同中去。 萧绍:“叫福德海备马,我往胡同里去一趟。” 九里胡同坐落在京城西市场,大大小小上十条,若是平铺开来,能绵延九里开外,顾称九里胡同,这里星罗棋布着数百家青楼楚馆。而青楼也有一等一等之分,戚家小姐是清流官家女子,品貌上乘,即使在官家经营的教坊司,也是极为出挑的人物。 萧绍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戚小姐栖身的楼阁。 萧绍迈步进去,他衣着华贵,配玉带朱璎,容貌亦是极盛,即使掌事并不认识一皇子,也晓得此人非富即贵,立马便迎了上来。 萧绍“前些日子发配的戚家娘子,可在你们这儿” 掌事一愣“在是在,可是” 萧绍皱眉“可是什么,带我去她房里,银钱少不了你的。” 掌事陪笑“这位娘子已经有客人了,我楼中漂亮的娘子不少,您行个方便,看看有没有其他看得过眼的” 说着,他用手指沾水,在桌面上写了个“勇”字。 勇毅侯谢怀义,京城王侯里排得上号的人物,即使在皇帝面前,也能说得上话。 他爹曾是先帝伴驾,在猎场时偶遇野猪,舍身护主,丢了一条腿护得先帝周全,从此代代恩荣,得了钟鸣鼎食的王侯之位,而勇毅侯如今的世子,就是谢广鸿。 萧绍无声冷笑“谢世子” 重活一世,他早嘱咐过谢广鸿不要轻易招惹戚晏,省得和前世一样死那么难看,尸体都没人收,这谢世子却是一点没听进去,拿他的话当狗屁呢。 掌事却以为他怕了勇毅侯的名声,只道“是呢,正是谢小爵爷,要我说啊,这等佩金带紫,富贵泼天的官人看上了戚娘子,是她的福分。” 什么福分写绝笔书的福分吗 萧绍勾起唇角“富贵泼天” 勇毅侯到了这一代早已没落,世子一代比一代不成器,居然也算富贵泼天的人物了是戚娘子的福分了 那戚晏跟了他,又该算什么 他懒得和掌事多说,递出腰牌“带路。” 那掌事看了一眼,当即一哆嗦,如果说王侯世子还是教坊司能见着的人物,那么萧绍是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位,他会跟着出来玩,却不常亮身份,这回算是破例了。 萧绍一琢磨,皱眉“我怎么总为了戚晏破例” 还没等他思索出个子丑寅卯,掌事已经带着他七拐八绕,步入了曲径通幽的庭院,眼下天还没黑,不是花街柳巷热闹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榕树柳树横斜的枝杈荡漾在黄昏中,如幽魅鬼影一般。 渐渐的,萧绍听见了女人的哭声。 就藏在一层小楼中。 掌 事额头冒出冷汗“谢世子玩的花哨些,惯常是这样的。” 萧绍冷笑“惯常是这样的” 谢广鸿在他面前可是装的人模狗样的。 萧绍快步上楼,越是靠近,女人的哭声就越大,还夹杂着喊叫和指甲剐蹭的声音。 终于,他们走到了房门前,掌事正要敲门,萧绍提起衣摆,一脚踹了上去。 房门轰然大开。 掌事正要进入,被拉着衣带推到一边,萧绍用背影将房门的情形挡严实了,他只抬头看了房内一眼,便微垂下眼帘,目不斜视的走了进去,将谢广鸿一把拎了出来,摔出房间,又反手将房门扣好了。 掌事一愣,谢广鸿更愣,他怔然看着萧绍“殿,殿下,您怎么来这儿了” 萧绍抬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不等谢广鸿说话,萧绍俯下身子拽住他的领口,皮笑肉不笑“谢广鸿,长本事了啊,你和戚琛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戚琛参你当街纵马,你不敢在他在位时骂回去,现在他死了,到在这儿欺负其他妻儿老小来了” 谢广鸿是个纯纨绔,可不像萧绍那样练武射箭的,当即给踹的一个踉跄,倒地不起,他哎呦一声,嗫嚅这争辩“那,那戚琛不是死了吗那我要报仇找不到他本人,我不就只能” 萧绍一巴掌呼上“可以啊谢广鸿,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你还欺负出理来了是不是要我好好记录今日的情况,告到勇毅侯面前,让他见识见识儿子干了什么东西” 勇毅侯年迈昏聩,却也是个知礼守法的,同朝为官的故人刚被斩首,儿子就巴巴来睡别人女儿,放在任何一个有脸面的人身上,都是有辱门楣的丑事。 谢广鸿身上正痛,却也不敢和萧绍顶撞,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别,可别” 他萧绍玩得好,平常萧绍吊儿郎当,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模样,谢广鸿也不怕他,可如今对方冷着脸,眉宇沉沉压下来,谢广鸿不知为何两股战战,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讪讪拱手“我的错,是我的错别和我父亲说,我这就走了。” 然后他一瘸一拐,扶着楼梯急匆匆的往下,步履蹒跚却不敢停歇,逃难似的,活像萧绍是什么食人的猛兽。 萧绍骤然发难,掌事也吓的不轻,他目送谢广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抖着手看向萧绍“殿,殿下” 萧绍回头“戚家人还有多少在你这里” “除了戚娘子,还有两个年纪尚小的姑娘。” 萧绍点头。 年纪尚小的姑娘,应该是戚晏的堂妹们。 不过前世戚督主孑然一身,没听说过有堂妹,萧绍便问“那两姑娘几岁,现在在做什么” 掌事“小的七岁,大的九岁,年纪太小,没叫她们做什么,只是” 萧绍“只是” 掌事咬牙“只是谢小侯爷说要她们奉茶,如今在学奉茶的礼仪。” 说是奉茶,王 公贵族来青楼楚馆,亲点了两个丫头片子,当然不可能是奉茶那么简单。 “咔嚓” “哐当” 两声同时响起,萧绍徒手拧下了一节木栏杆,屋内的戚娘子打碎了花瓶。 “好啊,好得很。”萧绍从嗓子眼中拧出来“主意打到七八岁的小丫头身上,我倒是不知道谢广鸿有这般本事。” 萧绍虽算不得什么多风骨卓绝,却也勉强算个君子,他一恨欺凌弱小,一恨辱虐少女,谢广鸿算是将他的雷踩了个遍。 他心道“前世谢广鸿死的不冤。” 等萧绍上位,若是查出来他干过这事儿,他一样是要死的。 掌事在一旁战战兢兢,好久不敢说话,萧绍掏出银票“戚家娘子,连带那两个小的,我买下了,回头在胡同里找个清净的院子,将她们安置好,余下的部分,你便自己收着。” 这几个姑娘是圣旨钦点的罪人,萧绍没法将她们带出胡同,但在胡同里护上一护,还是可以的。 掌事接过,那银票面额不小,便欢天喜地的应了,萧绍这才示意他下去,抬手敲了敲房门。 屋中传来女子瑟缩的声音“进,进来。” 这么会儿功夫,她已经剪去了腰间红绳,敛好衣服,那衣衫给谢广鸿扯的破烂,堪堪挂在身上,她便扯了床毯子包裹,惊魂甫定的模样。 萧绍依旧垂着眼,半点不往她身上看,过了好一会儿,戚娘子似乎判断他绝无恶意,才斟酌开口“你是戚晏的什么人吗” 如今戚家树倒猢狲散,还能在外周转,找人救她的,也只有戚晏了。 萧绍心道我是戚晏他主子,可话到嘴边,却道“哦,是朋友。” 他粗略谈了两句戚晏的近况,又说了掌事的安排,便起身告退,女子却急匆匆起身“诶” 她叫住萧绍“有个不情之请我实在担心戚晏,若你能见着他,能否给我带封家书” 萧绍自然应允。 戚娘子便摊开宣纸,悬腕提笔,萧绍看了眼,戚家不愧是世代书香的诗礼之家,戚晏写字好看,他姐姐的字竟也不错,悬针垂露、连断转折皆笔酣墨饱,不多时,一封家书便写好了。 萧绍抬手接过。 他点头致意,离开了教坊。 66吓得不轻,萧绍打谢广鸿和玩儿似的,脸色又冷的吓人,它木呆呆的等萧绍打完,又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 感觉有哪里不对。 不是,哪里都不对啊 这时,萧绍已上了马车,他在车厢软垫上横躺下来,方才的凌厉气势散了个干净,他左手抄了把山水扇闲闲把玩,胸襟处的衣衫也解了大半,松松垂坠下来,傀俄若玉山倾颓,俨然一副富家公子出门踏青的悠然做派。 系统木着屏幕飘在前方,它不想和萧绍说话,却不得不说,于是冷冰冰的显示“宿主,我必须提醒你。” “根据我们的合同,60分是达成的底线。” “倘若你无法达成,本世界可能会出现无法预判的偏离。” “这绝不是你想看到的。” 冷肃的屏幕后面,66泪流满面。 他也不想这样和宿主说话,前几任宿主都是好言好语,可萧绍,可萧绍他不按常理出牌啊 萧绍诡异的停顿了片刻,有点心虚。 当时签订所谓的“合同”,他就没怎么看,直接签了,天子一言九鼎,他确实不该这样欺骗66。 可是绝笔书 难道现在回去,逼戚娘子写绝笔书吗 萧绍思索片刻,将戚娘子的信从信封里抽了出来,取了个新的信封。 66“” 萧绍“任务道具,戚娘子的绝笔书,对吧” “对。” 说着,萧绍笔走龙蛇,在信封上写下了三个力透纸背的大字绝笔书。 66“” 有病吧你,是戚大娘子的绝笔书,不是你的绝笔书 萧绍将家书折吧折吧,揣进信封里“好了,现在这是戚大娘子的绝笔书了。” 66“” 这人真有病吧 但事到如今,要萧绍完全走剧情不现实,66自闭地关闭了小屏幕,随萧绍去了。 算了,60分万岁。 而萧绍将那信捏在手中,施施然回了府邸,等他走过小半个京城迈入家门,已然是夜阑人静,该安歇的点了。 戚晏如今被安置在主殿旁的耳房,离萧绍一墙之隔,他的房间如今亮着灯,有侍女进进出出,端着水盆来去。 萧绍随手拦了个人“戚晏如何了” 侍女道“公子服过药,发了轻烧,歇下后似乎魇着了,喘息着从床上摔了下来,伤口又崩裂了,正换药。” 发烧正常,戚晏身体里外亏空,在牢里闷的久了,靠一口气儿吊着强压下去,用些药发出来才好,太医也说了,会难受一阵子,只是 萧绍挑眉“魇着了” 什么梦魇这么厉害,让戚晏怕成这样 萧绍抬步进屋进屋,道“我看看。” 戚晏果然才醒,他拢着披风半坐在床边,闭着眼睛,兀自流着冷汗,额上一片水痕,连长发也汗湿了,一缕一缕地垂坠下来。 萧绍挑起帘子“病的这么厉害还深更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呢你真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也心疼心疼我府上的药。” 听见他的声音,戚晏缓过一口气儿,似乎平静了些许,他倦怠地睁开眼,露出个虚浮而温和的微笑“劳您费心了” 话音未落,戚晏的视线便落在了萧绍手中。 他瞳孔骤然紧缩,好不容易红润起来的面色再次化为惨白,一眨不眨地看着萧绍的手,如同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9 章 好梦 戚晏的脸色太过难看,他嘴唇哆嗦,睫毛也簌簌的抖了起来,萧绍便上前一步“怎么了” 他侧过身,露出了信封上的文字,“绝笔书”三个大字倒映在戚晏漆黑的瞳孔里,他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而后扣住床架,居然俯下身,哇的吐了口血。 血色漆黑浓重,是郁结多日的淤血。 萧绍一愣,旋即松了口气“总算吐出来了。” 先前太医诊脉,说戚晏心思太沉太重,淤血尽数压在心口,要吐出来才好,否则经年日久,身体只会一日差过一日,太医想了许多法子,却也没能让他缓过这口气儿,如今阴差阳错,倒是吐了出来。 萧绍取过帕子,想替他拭一拭唇边的血,可他一靠近,那信封上的大字便明晃晃的照在眼前,戚晏撑着床架的手指用力,指腹充血泛青,一时间,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三个字,其余一切尽数扭曲成不规则的色块,某些场景在眼前不断闪回,化为血淋淋的过往,最后他挥开萧绍的手,靠在床边干呕起来。 连日来风波不断,他又昏昏沉沉发着烧,本也没吃什么东西,吐也吐不出来,便只是半撑着,接着手臂一软,险些翻了下来。 萧绍一愣,他就在旁边,戚晏往他身上倒,他便单手搂着扶稳了,将人按在怀里防止他再翻,皱眉道“怎么了好端端的” 话音未落,萧绍视线下移,落在了手中的绝笔书上。 他忙拆了信封,将自个的墨宝丢进碳盆里烧干净了,而后取出信,递给戚晏“你姐姐托我带来的家书,看看” 但戚晏盯着那信,却不伸手来接,他昏昏沉沉,像是又掉进了梦魇里,对那信避如蛇蝎。 萧绍伸手,他就仓皇向后躲,想拉开和信的距离,却因为萧绍就抵在身后,没有退路,便死死往他怀里靠,肌肤相贴间,险些将萧绍撞到在床上。 萧绍单手揽住他,稳住身体,温热的手掌揉了揉戚晏的后脑脖颈,像安抚不安的动物“不是,不是,我逗你的,真的是家书,我读给你听” 他展开信,缓声道“吾弟亲启,吾与小妹寄居与教坊数月有余,掌事秉性温和,对吾三人多有照拂,坊中不短吃喝,钗裙绫罗与府上无异,不必挂怀” 萧绍语调平静,将信上内容缓缓道来,这确实只是封平常的家书,甚至戚娘子报喜不报忧,刻意隐藏了受的委屈磋磨,只挑好事说,她絮絮叨叨的交代了教坊生活日常,说她教两个妹妹念书写字,说哪个妹妹性情顽劣,哪个妹妹天资聪颖总而言之,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戚晏慢慢平静下来。 萧绍摸着他的后颈皮肤,摸到一手冰冰凉凉的冷汗,他便扯过被子,将人包裹成了暖和的茧,而后才将信塞了过去“喏,你自己看。” 戚晏垂眸接过,一目十行,信中内容和萧绍说的一般无二,行文落笔也是他姐姐惯用的,于是终于松了口气,在被子里放松下来。 这时, 他才注意到如今的处境。 戚晏背抵着萧绍,靠在他怀里,而萧绍比戚晏略高,下巴刚好抵在戚晏头顶,如此,形成了个半包围似的怀抱。 很温暖,很舒服,但很不得体。 非常不得体 戚晏一愣,脸颊火烧似的,耳后皮肤红的比发烧还要厉害,他微微挣扎,想要从这尴尬的境地里摆脱出来,萧绍却无声将人扣的更紧,他将戚晏按在怀里,微眯起眼睛凑近了些“不对劲,你怎么怕成这样” 萧绍有系统任务,知道戚大娘子要出事,会留下绝笔书,可戚晏怎么知道 他手里拿着绝笔书不假,但正常人的反应是先问谁写的,得知是亲人留下的遗书后再痛不欲生,哪有谁写的都不知道,上来就吐血的况且萧绍一笔狂草龙飞凤舞,有吞山饮月之豪气,和戚大娘子娟秀飘逸的字体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戚晏这都能认错,只能说明他早有预感姐姐要出事。 可他怎么能预料 萧绍是重生的,尚不知道这些事情,而戚晏久在刑狱,刚放出来就被萧绍挑走了,与外界全然断了联系,他是如何知道的 萧绍你知道你姐姐要出事,你怎么知道的” “” 萧绍力气不小,被他扣着,戚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眼睁睁半躺在萧绍怀里,他想抬头去看,也看不见萧绍的眼睛,只能看见对方线条凌厉漂亮的颚骨,于是忍气吞声,垂眸不说话了。 萧绍挑眉“主子问话,你就这个反应戚小探花,我府上的刑狱可不比东厂差上多少,信不信我将你丢进去,半个时辰就能撬开你的嘴” 他怎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客气,连人带被子牢牢抱着,半点不松,他身上温度滚烫,戚晏后背都出了层薄汗。 “” 萧绍呵了声,挑眉道“真不说行,看我们谁能耗过谁。” 戚晏“” 以萧绍的脾气,戚晏不给他满意的答案,他真的会一直耗着,可戚晏微微抿唇,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萧绍“行吧,我今儿去见了你姐姐和幼妹,给他们寻了个住处,本来想明儿带你去看看,可看你这个样子,是不想去看的。” 说罢,他将被子卷连戚晏丢到床上,施施然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状似要走。 “诶,别”戚晏匆忙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裤子。 他还被被子束着躺在床上,只挣扎出了一只手,半趴着直起个身子,汗水淋湿的长发披散下来,配上苍白的肤色,鸦羽似的眉,以及病中两颊飞起的绯红,明明是清淡平和的长相,可萧绍瞧着,和海里爬起来的艳鬼似的。 戚晏低垂着眸子不看萧绍,踌躇片刻,才道“我梦见的。” 萧绍“梦见的” 戚晏“从家里遭难,就断断续续的做着梦,恰好梦到了姐姐。” 有时梦见菜市口,他爹的头颅从铡刀里滚出 来,血喷了一地,有时梦见家里房梁上悬挂的白绫,他娘的脚尖晃在屋顶下,一荡一荡,像皮影戏里操纵的彩绘小人,有时梦见他自己,梦见宫门口的春凳,梦见宣旨的刑官,梦见碗口粗的刑杖,乌黑的棍子不知蹭过多少油皮,色泽浓的发亮 还梦见谢广弘将绝笔书丢在他脸上,指着一堆模糊的血肉,说那是他的姐姐。 但这些东西没必要拿出来和萧绍说,戚晏便只是敛眸“恰好梦见姐姐出了事,给我递了封绝笔书,这才晃了神。” 萧绍“恰好梦见” 他心中觉着古怪。 若萧绍不赶过去,戚大娘子可能真要写绝笔书,而戚晏就刚好梦见了,有这么巧的事情 萧绍也曾听说过“预知”“梦中占卜”之类的传说,他本不信这些神鬼志怪,可重生在前,身边还跟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系统,由不得他不信。 萧绍“你说你从遭难起,就断断续续做梦,那这么长的时间,除了梦见姐姐,你还梦见了什么吗” “” 寂静。 他不回答,萧绍好脾气地继续“那你有梦见过我吗” 萧绍前世登基时,戚晏已经自请去了福佑寺,他登基不久,戚晏就死在了里面,他们前世交集不多,可萧绍就是想知道,戚晏有没有梦见他。 “” 更深的沉默。 萧绍实在好奇,他在床沿坐下,凑近了些,鼻尖险些抵到戚晏的额头“有吗有吗” 戚晏已经靠住了墙,他避无可避,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抬手推了萧绍一把,将人从面前推开,才干巴巴道“没有。” “没有” 意料之中,可萧绍莫名其妙的不满起来,不过因为“仇敌的预知梦里没有自己”这种奇怪的理由发作太过离谱,他便没有追问,只抽开身“好吧。” 此时夜色深沉,已敲过了二更钟,侍人端来药,戚晏喝干净了,萧绍则抽身离去,他放下戚晏床头的帘子“你好好休息吧,养精蓄锐,将脸色养的好看些,明天下午我带你去看姐姐。” 戚晏点头应了。 帘子阻绝了外部的视线,屋内灯火一一熄灭,脚步声渐远,萧绍离开了。 房中安静下来。 隆冬时节,连蝉鸣鸟叫也没有,寂静的可怕。 药性蔓延上来,眼皮渐渐沉重,可戚晏不愿闭眼。 因为只要闭上眼,梦魇便如影随形,一刻不歇的跟上来,那些梦如此真实,每个场景都身临其境,戚晏甚至能闻到血肉腐烂的腥臭,嗅到牢房铁锈的生冷,就仿佛这些并不是个梦,而是真真正正的发生过的事。 他一刻也不想停留在梦中。 可是人终究很难抵抗生理反应,艰难熬到三更天,困意上涌,戚晏控制不住的阖上眼,而他阖眼的瞬间,便坠入了梦境。 宫门,大雪。 明黄的琉璃瓦,朱红的宫墙尽数 掩在了白雪皑皑中,而他似乎被谁罚了跪,膝盖没入雪中,抵在青砖上,很快没了知觉,剩下钻心彻骨的剧痛,而恍惚之间,他闻到了什么味道。 不是腥臭,也不是铁锈,是一种镇静温和的味道,有点熟悉。 戚晏恍然中想,似乎是萧绍身上的味道。 萧绍是皇子,他本人不在乎衣着打扮,但他的服饰由着礼制,下人日日熏香,杜衡、白芷、甘松等药材一一捣碎,制成香囊放入衣柜中,等取出时,就自带了种疏离平和的味道,久而久之,成了萧绍独有的味道。 戚晏皱眉寻找,最后将脸埋入了被中。 萧绍揽过这床被子,这里的味道最为浓郁。 戚晏没说的是,之前他的梦都一一实现了,不论是抄家,上吊,入狱,承罚,还是别的什么,都与梦中一般无二,而与梦中不同,是从萧绍把他带走开始的。 萧绍把他带走了,没有罚跪,没有责难,他见到了老师,有了冠礼和字,姐姐也没有死。 在戚晏的种种噩梦中,萧绍从不曾出现过,戚氏抄家与他无关,宫门杖刑罚跪与他无关,可现实中,萧绍却频频出现,他的到来完全打乱了梦魇的节奏,他像是一个标志,区分着梦和现实的差距,是这场无休无止的责难的分割符,有萧绍的味道在,就代表着这只是一个梦。 于是,他渐渐安定下来,巍峨的宫门变为烧着暖炉的皇子府邸,厚重的白雪变为暖呼呼的棉花被子,艰难的跪姿变成舒适的平躺,戚晏蹙着的眉松开,呼吸也逐渐平缓。 他睡着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0 章 糕点 第二日,萧绍出门时,戚晏还没醒。 萧绍专门绕到偏房,想嘲讽戚晏两句,比如“你们这些读书人不都是头悬梁锥刺股的吗日上三竿还睡”又比如“这么能睡你怎么考上探花的”“同届的举子不会都和你一样吧,那我大乾怕是要完了。” 但他迈步进来,戚晏抱着被子,半张脸都埋了进去,活像这床被子是他的亲媳妇儿似的,眼下是一团乌青,脸色也说不上好看,显然是身体亏空的厉害,还没养回来,可他抱被子睡觉的样子居然挺恬淡,于是萧绍顿了顿,还是没叫。 他径自出门“算了,我先去看看九里胡同安排的怎么样了。” 掌教一早来了信儿,戚家是罪人,过户交契得派人过去一趟,萧绍左右无事,便打算去看一眼,否则万一把戚晏带来了,这边还没收拾好,就太不好看了。 他于是上了马车,一路驱车到了胡同。 萧绍身份贵重,掌事不敢怠慢,短短一个夜晚的功夫,戚娘子已经租下了胡同里无人居住的院落,从教坊中搬了出来。 他进屋时,戚娘子正在做早饭。 糯米捏成桃花的形状,裹着糖馅儿放到炉子上蒸,见着萧绍,她便放下手中的活儿,领着两个豆丁大的小丫头给他下跪。 两个小不点跪成一排,萧绍侧身躲了,捻着扇子环顾四周“这住处倒不错。” 两进院落,窗明几净的,像模像样,萧绍心道“戚晏过来看,总不至于再吐血了。” 真给他气死了,谁来批奏折 他见厨房煨着火,糯米糕点新出炉,便抬手捻了个“戚娘子有这手艺” 戚娘子道“给戚晏准备的,他喜欢吃同兴堂的梅花糕点,如今我在胡同里无法走动,买不了,便蒸一些。” 萧绍挑眉,同兴堂是京城有名的点心铺子,招牌是糖渍蜜饯,很得京城贵女的喜欢,元裕总是提两盒哄小姑娘,但是戚晏喜欢 他想着前世那个不苟言笑,冷心冷情的督主大人,又想起同兴堂那花里胡哨的彩纸包装,最后将它们一结合孤高冷肃督主大人宣完圣旨,伸手从彩盒里捻出梅花糕点,便不由露出了吃苍蝇般的表情。 古怪,实在古怪。 他觉着这联想有点恶心,可马车回城路过同兴堂,鬼使神差的,萧绍就叫停马车,下去拎了两盒糕点。 他回到府上,已经是快下午了。 在府中用完午饭,戚晏又被灌了两壶药,他昨日难得好梦,卷在暖烘烘的被子里安然躺了一夜,骨头都酥软了,脸色也好看了些,可他揽镜自照,还是久病未愈的模样,便顿了顿,吩咐下人拿了盒黛子。 乌青的螺钿染上眉梢,浅浅压匀了,总算多了点活气儿。 他同萧绍一起上了马车。 萧绍上来便枕着靠垫半躺下来,而戚晏大概还是有点怕萧绍的,他拘谨地坐在角落,端端正正,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瞧他这副样儿,萧绍就想捉弄他,于是拆了糕点,用指尖捻起一块,抵在了戚晏的唇边“吃” 他饶有兴致的撑头打量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督主,真喜欢吃这甜腻腻的玩意儿 既然是捉弄,当然不可能让人好好吃,萧绍握姿刁钻,只留了一小块下嘴的地方,戚晏若想要仪态,就不可避免的碰到他的手,而若想不碰到他的手,就得不顾礼仪的叼过去。 无论是哪种反应,都很有意思。 萧绍好整以暇,等着戚晏动作。 而戚晏愣了片刻,上下打量糕点,显然也发现了,他抿唇后撤了些许“不用了,您吃了吧。” 萧绍眯眼“不吃” “不吃。” “真不吃” “真不吃。” “不吃我就把你丢牢里去。” “” “好吧。”僵持片刻,萧绍收回手,将那糕点自个儿吃了,可他向来吃不惯过分甜腻的小糕点,甜味黏糊糊的粘在喉咙,连喝了好几口茶才压下去,评价道“有点难吃。” 一抬头,却见戚晏微垂着睫毛,像是悲伤,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定定看着他,藏着他读不懂的情绪。 准确来说,看着他的唇边。 “” 萧绍用帕子将唇边的糕点屑擦掉,笑道“怎么,喂你不吃,我吃了又惦记这可没法吐出来了。” 戚晏却只静静看着他“殿下不觉着脏” 萧绍“” 他这回是真的愣住了,完全没跟上戚晏的思路“什么” 糕点是新拿出来的,除了萧绍的手碰过,就只有戚晏的唇碰过了 脏 戚晏漠然道“我受过腐刑。” 他说这话时表情很淡,没参杂任何情绪,只是简单的阐述事实。大乾朝野上下,宦官确实是鄙视链的底层,是无需讨论功过就能盖棺定论的贼子佞臣,无论什么身份,世家贵子还是贩夫走卒,都可以指着鼻子骂一句“无根的腌臜东西”,由于生理限制,哪怕日日清洁,也比不得旁人干净。 萧绍总算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他眉头上扬,露出个十分古怪的表情,旋即嗤笑一声,从盒子里又取了一块糕点,直挺挺怼在戚晏嘴边,命令道“吃。” 戚晏一愣,可萧绍命令的口吻太过明显,他不敢违背,便就着他的手,小口咬了一块。 梅花的香气在唇边绽开,当真是很甜。 没等他回忆这小时候常吃的糕点是什么味道,萧绍已经收回手,毫不避讳那被咬掉的一小块,将糕点一口吃了。 “” 戚晏一愣,几乎要在马车里站起来,他仓促别过眼,半点不敢看萧绍,耳朵噌的就红了。 萧绍三口两口将糕点咽了,又喝了两杯茶,才道“你这才哪到哪儿我成年前在神机营混过,你知道的吧” 戚晏眼神 躲闪,只微微颔首。 萧绍是京城里出来名的混世魔王,帝后老来得子,疼得和眼珠子似的,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他长的又张扬俊俏,在京城大街上跑个马,城里一半姑娘的芳心要落他身上。 可惜萧绍对雪月风花不感兴趣,他喜欢军事地理,弩箭火铳,日日说什么“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可他一个皇子,封个鬼的万户侯,帝后拗不过他,让他在神机营耍了一段时间。 还是后来太子监国,萧绍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渐渐变成了如今的纨绔模样。 萧绍“神机营的百户千户哄着我,不肯给我看真东西,用些淘汰下来的玩具糊弄,我就打晕了其中一个,换上他的衣服,半夜溜进了库房,看够了,和一伙醉醺醺的巡逻士兵勾肩搭背的出来,还分了他们一条羊腿。” 他回忆道“军营里的食物比不上皇宫,羊腿还沾着土腥,油皮给炭火熏的焦黑,撒上粗制的盐巴,我还不是照样吃。” 戚晏眉头皱成一团,不知道是想说萧绍离经叛道还是不通礼法,可他想着皇城北郊山头的苍茫月色,和那月色下纵马飞驰的少年,不知为何,竟生出两分神往。 两人在马车上你一块我一块吃完了糕点,马车也晃晃悠悠开到了胡同,戚晏跟着萧绍下车,刚下车,看着眼前青砖黛瓦,垂着藤蔓的庭院小楼,便微微顿住了。 这里,比他想象的好上太多。 梦境里的九里胡同是片藏污纳垢的荒败之地,姐姐栖身其中,只能残喘苟活,可这院落清寂干净,门前种着迎春葛藤,比原先的戚家庭院也差不上太多。 戚晏抬手扣上门环,手竟然有些抖。 面对小院涂朱漆的大门,他开始怕了。 怕着一切是黄粱幻梦,是他受刑过度生出的痴愿妄想,于是蹒跚踌躇,近乡情怯,就这么两步路,他却一时不敢跨出去。 萧绍抱臂站在一旁“你不进去不进去我们就回去了。” 嫌弃的语调,可戚晏听见他声音霎那,心就落回了实处。 萧绍在这里,不是梦境。 他手指动了动,莫名其妙的生出个念头想去攥萧绍的袖子。可作为下仆,这个动作太过无礼,于是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的一切,倒比美梦更像美梦了。 亲眷安然无恙,姐姐端来了糕点,两个小丫头在庭院里荡秋千,糯米的清香配上庭院里早春的腊梅桩桩件件,是梦里也不敢想的事情。 戚晏愣愣地被姐姐牵过手,按在桌边,喂下糕点,他含糊地吞下食物,垂眸掩盖眼眶里湿意。 萧绍去隔壁酒楼寻了个地方喝酒,将时间留给姐弟,等喝的差不多了,才回来寻戚晏回家。 他把小探花赶上马车“行了,看过了,满意了” 他心想满意了以后可得给我批奏折,批不完就熬夜批,总之得把这人情还回来,谁料戚晏一提衣摆,在马车里噗通就给萧绍跪下了。 萧绍“” 他手一抖,险些没把茶泼戚晏脸上。 戚晏双手举过眉前,端端正正给他行礼,是极郑重的礼仪“今日之恩,没齿难忘,殿下日后但凡用的着我” 话音未落,萧绍就拎着他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 “” 大眼瞪小眼。 萧绍手比脑子快,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动手了,戚晏身形消瘦,萧绍提他和拎点心没什么分别,将人妥善安置在座位上,萧绍咳嗽一声“真有用的着你的地方。” 他正色“河东运河堵了,那块儿的水患治理,你可有什么法子,尽快写封策略给我。” 戚晏也端正脸上,皱眉“河东运河我爹做过这块儿的巡盐御史,我对当地水文地理还算熟悉,要写策论不难,只是殿下为何忽然提到这个” 萧绍一开扇子“去找我爹上奏,带你去河东玩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1 章 宫墙 萧绍所料不错,第二日,皇帝便传了口谕,要他进宫觐见。 恰在此时,66也更新了任务。 它操着冷酷无情的电子音“请宿主注意主线情节,皇宫教导,该情节为重要剧情,请宿主注意。” 萧绍摸着下巴“皇宫教导” 教导的必然不可能是萧绍,只能是戚晏。 那时,萧绍刚刚将戚晏的治水策论读完,这策论是小探花一贯的风格水平,丝毫没有八股骈文等堆砌辞藻、华而不实的东西,反而简洁精炼,字字珠玑。 他就着与父亲巡查河东的见闻,将修渠引水的位置形制、治患功用,乃至于工费银钱一一说清楚了。 戚晏昨日熬到深夜,他一写策论便停不下来,非要写完才好,等快三更天,才搁下笔墨,将策论递给萧绍。 萧绍挥手让他回耳房睡,自个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越发喜欢,他前世若有这样个人辅佐,也也不至于忙的鸡飞狗跳,最后过劳猝死。 结果快四更天,他正要熄灯睡觉,忽然听见了耳房若有若无的动响。 夜里寂静,再小的声音都被放大,他便放下策论,抬步去了耳房。 戚晏睡得不太安稳。 他抱着被子,鼻尖埋在其中蹭了蹭,像是打洞的仓鼠在寻找熟悉的味道,遍寻不到后,便皱起眉头,眼睑哆嗦着颤抖,带着眼下那枚泪痣也抖了起来,像滴欲坠不坠的眼泪,看着怪可怜的。 做噩梦了 戚晏说他夜夜做梦,萧绍原以为是说笑的,现在看来不是假话,他便在床沿坐下,手指碰了碰戚晏的脸颊“醒醒” “戚晏戚近侍戚小探花平章” 都没反应。 萧绍于是伸出手,捏住了戚晏的鼻子。 他坏心眼的捏了捏,呼吸不畅,戚晏朦胧中睁开眼,看见萧绍,居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梦魇退去,他像是漂泊无定的孤舟终于上了岸,身体先于精神放松下来。 萧绍挑眉“不怕我了” “”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戚晏清醒了一瞬,他烫着一般松开手,放了萧绍的胳膊,想要行礼,可萧绍堵在床前,他不能下来,只能坐在床上,尴尬道“殿下。” 声音有点哑,还有点涩。 萧绍问“梦着什么了,和我说说” 戚晏道“没什么。” 萧绍哦了声,旋即眯起眼睛的逼问“你姐姐的房子可是我名下的。” 其实戚晏不说,萧绍也不会让戚娘子搬出来,他就是觉着戚晏的样子好玩,非要捉弄一下。 戚晏抿唇“梦见了皇宫。” 宫墙巍峨,墙内人命比草还贱,寒冬腊月的浣洗衣衫都算松快的活计,贵人们伤了病了,心情好了坏了,总免不了一番折腾,而一折腾就是一条性命。 而 近身的内侍更是规矩繁多,坐姿跪姿都有规定,戚晏学了两个月规矩,挨了七八上十顿罚,若不是萧绍来得早,他不知道能否挺过去。 萧绍梦见皇宫你都不在皇宫了,怕这个干什么 想看我算什么小饼干写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 101 章 宫墙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戚晏“总觉着还没出来。” 日日梦魇,都是朱红明黄的琉璃瓦,宫墙四处蔓延,前后左右,看不到边际,置身其中,仿佛一生都埋葬了。 戚晏是罪人之后,朱笔御批全家获罪,外头连个照拂的人都没有,他在宫中,只会比一般的内监更受磋磨,也更难过。 他垂眸问萧绍“那封策论,殿下可满意吗” 从噩梦骤然转到策论,萧绍略感古怪,却还是道“还行,写的不错。” 似乎从他肯定的语气里得了几分勇气,戚晏道“那我可否向殿下求个恩典” “你说” 戚晏闭目“请不要把我送回去。” 他是真怕了。 萧绍先是一愣,旋即笑道“放心,我既然点了你,你就是我的人,到现在为止还没人能从我手下抢人,出来了就是出来了,没谁能把你送回去,这点主我还是能做的。” 戚晏这才放松下来,轻声道“嗯。” 萧绍“那现在可以睡觉了” “嗯。” 熄了灯,戚晏拉上被子,床铺重新沾染了萧绍的味道,他闻着那熏香,便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一墙之隔,萧绍心道“不要把你送回去” 他虽然答应了,心里却想“也不一定,等小爷当了皇帝,你难道不和我进宫那可不行。” 御书房的奏章,还等着他的小探花去批呢。 第二日一早,萧绍骑马进了皇宫。 御书房中,他老爹皇帝坐在上首,哥哥坐在一旁,两人正对着一封奏折讨论,见着他,皇帝便招招手“绍儿来了,过来坐。” 萧绍装模做样的行跪礼,膝盖都没点地,便起来了,一旁太监总管李全德早为他置好了椅子,萧绍便毫不客气的一坐“父皇召见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建宁帝道“倒也没有别的事,朕听说那戚氏余孽被你收了” 此时,建宁帝面前的墨用的差不多了,萧绍从李全德手里接过墨锭,周到的研磨起来“是,当时让我选,我就随手挑的了个,怎么了” 此时,太子萧易恰好抬头,与萧绍对视一眼,又很快垂了下去。 建宁帝“随手一挑,怎么偏偏挑中他了” 他叹气道“白银一案,朝野震荡,三百万两白银在朕眼皮底下不翼而飞,朕本来想将他一家满门抄斩,再株连九族,以儆效尤,可惜戚晏功名在身,又很得六部老东西们的喜欢,联名上书,这才特赦了,朕当时想在宫中随便找个地儿打发,比如尚衣监巾帽局,让他自生自灭,没想到给你挑走了。” 这种小事本来递不到建宁帝眼前,现在 他提了,定然是有人刻意说了。 萧绍视线在太子慈眉善目的脸上转了一圈,便心知肚明了。 前世太子选戚晏,是想拉拢宋太傅等人,获取清流文官的支持,刻意挑的。 现在萧绍横插一杠子,将人先选走了,太子难免多想他萧绍是不是也想拉拢文官,要和太子抢位置,这才明里暗里和建宁帝提了一嘴,借皇帝的手试探萧绍。 萧绍嗤笑,越发不在意“不是,父皇,我哪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啊,您知道,我最烦朝中的琐事了,连六部尚书的名字我都对不上,我选戚晏,那不是看他长的漂亮嘛。” 他捏足了纨绔做派“戚小探花长的真漂亮,曲江宴的时候我就看上了,可惜那时候他有功名,我下不了手,现在落难了,总可以挑过来养养眼吧” 建宁帝摇头“不成体统。”却也没说什么。 捧手心里长大的儿子想要个漂亮内侍,不算什么事。 而萧绍说话时,太子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巡视,等他说完,才收回视线,缓声道“听说他还没教完,颇有几分心高气傲的,宫里的规矩只学了七八分,在上书房还顶撞了勇毅侯家的小子,不知道绍儿用的习惯吗” 太子比萧绍大上一轮,生性阴冷多疑,萧绍被他叫了声“绍儿”,鸡皮疙瘩飞了一地,他还未说话,建宁帝便冷笑一声“罪臣之子,也敢在皇子面前心高气傲这规矩是谁教的” 总管李全德噗通便跪了,他是掌事的,各宫内监都是他手底出来的“殿下来的匆忙,确实还没教好这,不如殿下将他放回来,我这边教好了再给您送过去” 萧绍刚想说话,眼前忽然一花,66端着小屏幕飞出来,冷冷道“宿主请注意,主角戚晏接受教导为必要剧情,请您” 说着,小屏幕稍一卡壳,又平铺直叙道“请您严守60分及格线。” 系统语调严肃,冰冷的毫无人情味儿,可在萧绍看不见的地方,66留下了两条宽面条。 它也不想这么和宿主说话的,但是谁让萧绍凶系统,系统也要凶回去 萧绍挑眉“好吧。” 这时,建宁帝也点了头“可行。” 李德全躬身应是,正要下去安排,萧绍又道“欸欸诶,我刚到手,还没看够,你给我把他整哪儿去” 66刚刚隐身,险些一个倒栽葱摔下去,它不得不重新显露,装的更冷,更凶“宿主,严重警告严重警告60分是合约底线,60分是合约底线” “唉别警告了我知道。” 萧绍皱眉挥开它,头疼道“这样,让你的人来我府上教,我用着,你教着,两不耽误。” 建宁帝自然同意。 这事一笔揭过,建宁帝重新和太子讨论起水患来,萧绍在一旁兀自磨墨,只在太子提到河东水患,需要修堤筑坝,得派个监察时随口插嘴。 “我听说河东一郡物华天宝,黄河穿流而过,气势恢弘,父皇,儿臣在京城呆闷了,想去河东跑马。” 他状似随口一提,建宁帝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 监修堤坝不是个重要的活儿,只要看着手下贪污,谁都能做,而戚御史贪污一案让建宁帝谁都不信任,现在他看着,亲儿子萧绍倒成了个不错的选项。 建宁帝于是问了些基本的水利知识,萧绍藏拙,只说宋老头提到的一些,没多出彩,却也不出错,做监工足够了。 于是,他便这么披马挂帅,成了河东道的巡查钦差,下周便走马上任,领着圣旨回了住处。 身边还跟着个司礼监的监令,姓何,乃是李德全指定的教导。 那监令刚到府中,便朝萧绍欠身“不打扰殿下了,戚内侍如今在何处咱家直接去找他就好。” 66再次浮现“请宿主以60分为基准,配合监令的行动。” 萧绍“当然配合。” 他看了眼何监令,施施然道“你问戚晏在何处哦,他在我房里,你去找吧。” 当真是配合的不能再配合了。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2 章 路途 最开始戚晏是被安置在偏殿的,可偏殿苦寒,萧绍怕他出问题,便干脆让他住到了主殿耳房,晚上写策论也方便点。 何监令闻言,挤出一个微笑“殿下说笑了。” 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去萧绍的卧榻教人。 萧绍又问“你们这教礼仪,是什么章程” 何监令道“自然是方方面面都要教的,比如如何行礼,如何下跪,包括躬身转身,都是有讲究的。” 萧绍“这有讲究” 何监令“当然是有讲究的不过开始前,我也得先向您问个底儿,倘若戚近侍做的不好,那些惩罚是可用的,那些是不可用的” 萧绍回头“都有那些” 何监令一一道来“最基本的,比如罚跪,禁食禁水,一个时辰到四个时辰不等,跪青砖或是雪地,如果您怜惜容貌,那咱家就避开太阳,不让晒伤晒黑了去,其余的,鞭子板子也是常用,但都容易留伤,如果您不愿意看见这些痕迹,也可以挑痕迹轻的罚,比如针刑,或者完全不留痕的,比如水刑,这些咱家都能处理好,全身上下一点瘢痕不留。” 他说到这儿,系统探出来,屏幕冷冰冰的显示“水刑为教导剧情节点之一,请宿主注意,完成时间限制为本月内,无法完成将扣除相应分数。” 萧绍本来随口一问,此时眉心却凝了起来,他扣着扇子的手不自觉用力,将扇骨捏的弯折变形“水那是什么东西” 何监令道“将犯人束在刑床,然后将绸缎帕子打湿,覆在面上,再不停添水,那帕子吸饱了水,犯人便无法呼吸,会始终处于窒息濒死的边缘,但帕子揭下后一切如常,于身体无碍。” 他笑道“殿下莫要小看,这水虽然用起来简单,但反复数次,铁打的人也要害怕。” 语调颇为自得,是谄媚邀宠的语气。 萧绍手上用力,只听咔嘣一声,那手指粗细的红木扇骨竟给他硬生生撇断了。 何监令试探“殿下” 萧绍心中无名火起,烧得他胸腔闷痛,咬着后槽牙忍了又忍,才将翻腾的杀意压下去。 这是他父皇亲点的太监,他不能动。 萧绍深吸一口气,挥手打断监令的话,平静道“明儿我要启程去河东,不在这里。” 何监令陪笑“您只管去,等您回来,我这边也教完了,不耽误您的事儿。” 萧绍骤然回头,语调极冷“戚晏要和我一起去你打算教谁” “” 二皇子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贼难伺候,前一秒和风细雨,后一秒狂风骤雨,何监令开始擦汗“那您的意思” 萧绍瞥了他一眼“你同我一起去,不差你一辆马车。” 不论是系统剧情,还是建宁帝要求,他都得带上这太监。 “” 那一眼威压极重,比两眼昏花的建宁帝还 要凌厉二分,何监令一抖,险些跪下,他满头大汗道“是。” 第二日一早,下人便收拾好了马车。 皇子出行,自然不能委屈了,四辆马车被食水用具塞的满满的,最前面一辆高近4米,彩绘贴金,四周雕刻云龙纹饰,堂皇富丽。 萧绍一掀袍子,率先上了马车。 何监令等在第二辆马车旁,左等右等,不见戚晏来,却见前头马车一矮,萧绍挑开帘子,从车门里探出一只手来。 那手修长匀称,指腹覆了一层薄茧,萧绍朝前方勾了勾手指,道来。2” 何监令顺着看去,有个人披着厚斗篷,毛绒绒的狐裘的将全身拢住了,看不清面孔,那人迟疑片刻,伸出手握住萧绍,萧绍顺势一拉,他便顺着这力道上了马车。 何监令“” 虽然没见着脸,但看那清瘦高挑的身形,大概是戚晏。 他一时感到荒谬,车夫却已经扬鞭动马,催促动身,何监令一咬牙,便上了第二辆。 而打头的马车中,戚晏放下帘子,几番欲言又止,却没说话,只在萧绍身边坐下了。 车内燃着炭炉,他便解了狐裘,悬挂在梁上,萧绍上下打量他“想说什么,直说” 戚晏微顿,还是道“车后的那位内监,他是来做什么的” 萧绍笑道“来接你回宫教导的。” 说完,他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戚晏果然戚小探花的脸色蹭的一下就白了,戚晏像是想起了可怖的事情,手指捏住座椅边缘无声用力,嘴唇也哆嗦了起来。 但萧绍只看了片刻,他便安静下来,沉默的与萧绍对视,两人顿了很久,戚晏忽然撇过脸,垂眸不看他了,闷声问“殿下若想送我回宫,送就是了,何必这样捉弄” 萧绍正打算告诉他,闻言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在捉弄你” 戚晏看向车外“马车已经启程了。” 马车已经启程了,大街两侧的摊贩店铺化为模糊的影子,他们过了丽阳门,正往河东州府驶去,与皇宫的方向南辕北辙,自然不可能是送他回宫的。 萧绍摇扇子,笑道“前日你可是拉着我的袖子,苦苦求我不要送你回去的,今日何监令便来了,我看你一见着他脸就白了,你前些日子做梦,是不是梦到他了” 他随口一说,梦境虚无飘渺,哪里做得了真,可戚晏手指抓住座椅,却恍惚了片刻,才哑声道“梦见了。” 萧绍一顿,故作轻松的笑道“哦,那你梦中可梦见他是谁,叫什么吗” 戚晏垂眸“梦中他叫何晋,该是司礼监的监丞。” “” 萧绍摇扇子的手彻底顿住了。 分毫不差。 戚晏入宫不久,这位监丞是总管亲信,不是他能见着的,那他是从何得知了何晋的名姓,这些梦真是预知梦,还是前世就发生过的事情 前世 发生过的事情 萧绍语调有点涩“所以在梦中,他是你的教导 戚晏这时已然缓过来了14,那些都是梦中的事情,梦被萧绍打断了,后来又得了一夜好眠,他便没那么在意,只道“是他。” 说话间,戚晏还帮萧绍倒好了茶,调整了座椅软垫,算是履行内侍的职责。 “” 萧绍脸色难看,前世这个时候,他不曾关注过宫内的是是非非,也不知道所谓的规矩、教导,但假如何监令真的教导过戚晏,他说的那些手段,也曾真真正正用在戚晏身上过呢 那位位高权重的督主在登上九重丹陛前,也曾受过这些不堪的折辱,这样苦闷的刑罚吗 前世惊才绝艳的探花,便是这样,一步步给磋磨的冷酷无情的吗 萧绍手上不自觉用力,将那扇子捏得吱嘎作响,那扇骨不堪重负,眼看又要折了。 戚晏见他神情不妙,虽然不知缘由,还是放下茶壶,换了话题“殿下换了扇子” 他顺势将扇子从萧绍手中抢救出来,端详片刻“吴门的山水,果然飘逸流畅,但论笔墨老道,还是先前那把松江画派的漂亮。” 萧绍“” 先前那把给他撇了,扇骨折损,救都救不回来。 萧绍心中苦闷,面上却云淡风轻,依旧是纨绔公子做派,只道“你喜欢便拿去吧。” 戚晏“无功不受禄。”,他捏着那扇子左看右看,颇有两分怜惜,“是把好扇子。” 萧绍嗤笑一声,想起昨日折了的那个,便有二分不自在,只道“赶明儿你也给我写一个。” 戚晏能当探花,字自然是不差的,他犹豫片刻“宦官之身,不是什么清风朗月、拿得出手的人物,用我写的扇子,恐怕有辱殿下” 萧绍越发烦躁,反手将扇子压上他的唇,扇骨在唇上点了点,凶道“别再让我听到这个,听见没有” 戚晏咽下多余的话,捏着扇骨的手顿了片刻,忽而微微笑了“您若不嫌弃,自然是好的。” 河东郡州府离京城不远,快马加鞭,也就是几日的车程。 萧绍身份特殊,沿途路过州县府衙,官员早知道他要来此巡视,都好酒好菜招待着,不敢怠慢分毫。 而每次下车用餐,何监令见缝插针,都想来寻戚晏,被萧绍不咸不淡地挡了。 萧绍现在看这监令横竖不顺眼,每每他在场,萧绍就将戚晏扯到身边,用披风裹个严实,半点皮肤不露在外面,何监令屡次上前,都无功而返。 这么晃着,便晃到了河东郡首府安邑,河东太守宋吕洋在府邸摆下宴席,宴请萧绍。 此人属太子一脉,萧绍在他面前不能表现的过分英明,便只管吃喝,摆足了纨绔做派。 赴宴前,萧绍笑看戚晏,挥扇道“戚小探花,这场宴席,我有个戏要你演。” 戚晏不明所以,垂首应了。 宋吕洋也知道萧绍是个头脑空空的,他也不谈正事,宴席办得极尽奢华,给足了皇子面子,席上推杯换盏,歌舞丝竹不断,到最后,萧绍连连称好,两颊绯红,半倒在席间,俨然是半醉了。 宋吕洋拍拍手,席上居然上来个娇美少年,半跪在萧绍身边,殷勤添酒。 宋吕洋笑道“这是下官的义子,原来南馆唱曲儿的,眉目生的漂亮,这些日子让他陪殿下。” 看样子自从收了戚晏,萧绍龙阳的名号已传遍大江南北了。 那少年含笑,便要偎到萧绍怀里去。 戚晏倒酒的手一抖,情绪莫名,很快敛下眉目,不再动作,而萧绍醉意上头,手却稳,轻飘飘的挡了,将那少年隔开了段距离。 宋吕洋一愣,旋即笑道“都说二殿下最爱是风流惜花,酷爱美人,如今看来,传言不实啊” 这么说着,席上官员都笑了起来,只有宋吕洋接着酒杯遮挡,隐晦的打量萧绍,面露探究。 却见萧绍喝完了酒,忽然扯过身边戚晏,将人一把按在了怀里。 他施施然笑道“美人也要看什么美人,如今我得了个这个,就看不上庸脂俗粉了。” 宋吕洋收回视线,点头陪笑。 戚晏一愣,下意识想要挣动,他直挺挺怼在萧绍胸前,鼻尖几乎能察觉到皮肤的热度,熏香的味道包裹着他,不自觉的,腰便软了。 萧绍将人单手按住,轻而易举的止住挣扎,而后执起杯子,喂给戚晏两口酒,戚晏不常喝酒,抿着唇推拒,大庭广众当着这么多官员被揽在怀里,他脸上烧的厉害,抗拒的动作也大了些,却见萧绍凑到他耳边,忽然亲了亲他的耳垂。 戚晏耳朵噌的红了,萧绍几乎将他的耳廓吻了一遍,又在耳垂处厮磨,最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 “这个宋吕洋,你熟不熟悉” 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戚晏一顿“熟悉。” 那个上奏说他父亲贪污库银的,正是宋吕洋。 萧绍按着他,重新将酒杯推到嘴边,咬着他的耳垂亲吻,轻声道“喝了,等会儿装醉离席,我带你夜探河东银库。” 河东银库,便是那二百万两白银不翼而飞的地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3 章 库房 戚晏一愣,嘴唇碰着酒杯,他微微迟疑,学着萧绍的样子凑到他耳边“我酒量不好。” 宋吕洋还在一边看着,萧绍便单手按在他后脑,将人整个按向自己,在那滴血耳垂上吻了又吻,旁人看来,倒真是亲昵至极。 他浅浅吻在耳后,呢喃道“有多不好” 热气喷在而后,带着二殿下身上独有的熏香,戚晏给亲的醉意朦胧,脸红的像是喝了酒似的,他半推着萧绍的胸膛,迟疑道“一口就醉,醉后还喜欢说胡话。” 萧绍“喜欢说胡话那便只喝半口。” 说着,他的手指碾上戚晏的唇,将唇上的颜色碾成艳红,而后将酒杯凑到他身边,喂了一半,其余的以袖子遮掩,尽数泼了出去。 剩下的酒液一半倾倒于地,一半顺着萧绍的胸膛往下淌,萧绍今日的衣服质地轻薄,他已然随手脱了外衫,留下纯白的里衫来,稍一沾水,便透出微微肉色。 戚晏只尝了一口,却觉着醉了。 他的脸颊贴着萧绍的胸膛,听见二殿下略带笑意的安抚“平章,别太紧绷,你与我亲近些,才好将这戏唱下去。” 戚晏咬住下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叫他的字 宋太傅赐下的字号被如此使用,带着亲昵与亵玩的意味,戚晏应该恼怒,应该生气,可偏偏什么火气都没有,只闷声问“如何亲近” 萧绍“抱住我的脖子,就像在上书房那样对,就是这样。” 他微微俯下身,萧绍没有束发,只用一根深红发带松松挽起,他一低头,如云的黑发便散了下来,隔绝了外部的视线,而戚晏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入目所见,只有二皇子俊美无俦的面容。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戚晏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他眼睁睁的萧绍的面容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最后,那双薄唇重新落在了耳垂。 酥麻。 痒 很轻的触碰,却让戚晏的小腹不自觉的崩紧了,耳垂上的麻痒连一片,连带着身体也瘫软下去。 而就在这一片旖旎之中,萧绍眯了眯眼睛,轻声问“河东银库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 戚晏睁开眼睛,萧绍眼神清明,神色平静,他方才足足喝了两坛酒,此时却没有半点醉意。 戚晏心中陡然升起恼怒,他膝盖抵着萧绍用力,作势要将他掀开。 这点反抗在萧绍看来微不足道,萧绍一把按住,挑眉道“恩将仇报啊小探花,来,和小爷说说河东白银案的始末。” 戚晏艰难偏过脸,便道“我知道的也不多。” 萧绍在位时,河东银库案的卷宗已被焚毁,当年经手办案之人死的死疯的疯,或者远调边关,竟然连一个知情人都没有。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如此重要的案件卷宗,应当封存在册,好好保管,甚至留有数 份备案,建宁帝在位时,卷宗尚且齐全,而建宁帝与萧绍中间只隔了太子萧易在位的短短数年,卷宗尽数遗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此事的,除了萧易,不做他想。 可萧易为什么要焚毁卷宗他与白银失踪案又有何关系 重活一世,萧绍意在大宝,他也懒得循规蹈矩,战战兢兢演上数年的纨绔,等他哥哥死了再继位了,便打算以此为突破口,看能否搜寻到线索,将萧易一脚踹下太子之位。 此外 萧绍就着这个姿势,捏了捏戚晏的耳垂。 戚晏人清瘦,耳垂倒是圆润饱满,捏上去软的很,让人情不自禁想咬上一口,佛家说耳垂饱满者有福,可惜这福气戚晏是半点没受着,家破人亡不说,后来进宫,也是潦倒破败,如履薄冰。 虽然萧绍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心疼了。 那个打马长街的清贵少年,不该是这个结局。 再其次,萧绍摸着下巴,如果通过此案,能让戚小探花承他人情,为他所用,此后日日夜夜,心甘情愿的、死心塌地的、毫无怨言的给他批奏章,那更就再好不过了。 他们厮混在一处,便无人注意这里,戚晏轻声将案情交代清楚了。 这案子并不复杂。 当时戚琛任河东道巡盐御史,督察河东一郡盐铁转运,在到任第一天,他便开了银库,要求清点。 当时天色傍晚,库内光线不足,有人举着火把照明,戚琛和随行官员亲眼看见库箱内存放着白银无数,银光湛湛,成块成块的银锭放置在箱中,如小山一般。 看完后,河东太守宋吕洋便将银库钥匙交给戚琛,这钥匙乃特制而成,仅有一把,而戚琛收下了,便返回州府,和宋吕洋等人赴宴饮酒,事后他上书述职,也提到了这一细节。 三天后,宋吕洋一份朝书八百里加急上奏天子,揭发巡盐御史戚琛徇私枉法、监守自盗,侵吞银库白银,字字落笔如刀,朝野震荡,于是朝廷派来监察,戚琛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度打开库房,却见库内人去楼空,除了破破烂烂的木箱子,什么也没有。 满库的白银,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三天之内,要搬空银库,若没有大门钥匙,是绝对做不到的。 有大门钥匙的,只有戚琛。 可戚琛咬死了库房从未打开,也拒绝交代银两下落,东厂诏狱轮番讯问,重刑加身,却依旧问不出有用的讯息,于是三族连坐,带累全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当年簪花打马过长街的戚小探花,也成了如今的模样。 戚晏轻声“我在牢中见过父亲,父亲说他从银库回来后,就一直头晕恶心,腹泻乏力,但是当时天气冷,河东下了场大雪,他只以为是受了寒,或者水土不服,便没多在意,一连三天缠绵病榻,昏昏乎乎,再清醒时,已经是东厂监察太监捧着圣旨站在眼前了。” 萧绍“钥匙可离身过” 戚晏“从来不曾。” 萧绍“古 怪。” 他们在宴会边缘嘀嘀咕咕,你侬我侬许久,外人看来,正是情到浓时,萧绍醉醺醺的爬起来,他东倒西歪,撑着立柱站直了,伸手将戚晏也拽了起来,扣在怀里。 随后,他懒洋洋地朝宋吕洋拱手,姿态洒脱散漫宋大人,各位请便,我先行一步。” 自然没人敢拦他。 两人相携离席,萧绍带着戚晏回了府邸,两人关门落锁,戚晏正想继续说案件,却被萧绍一推,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 萧绍覆压上来,身体的热度透过衣料源源不断,戚晏一愣,便听萧绍轻声说“屋顶有人。” 戚晏一顿,果然听见了悉悉索索,像是脚踩过瓦片的声音。 萧绍侧耳去听,床榻右上角的瓦片被人掀开一块,月光在地面落下银白的光斑,他侧身将戚晏挡了个严实,而后忽然开始解衣服。 皂靴,玉带,外袍一件件落下,他抬手抽了戚晏的腰带,安抚地摸了摸戚晏的后颈,俯身在他耳边呢喃“戚小探花,宋吕洋不放心,派人来监视呢,你喘两句。” 戚晏艰难地动了动身体“什么” 萧绍“喘两句。” 戚晏咬牙,声如蚊呐,还没喘完,便听萧绍笑道“大些声,否则骗不过去。” 说着,他一手覆盖上戚晏的腰,缓缓用力,轻拢慢捻之下,倒真给他逼出了两声泣音。 月光渐暗,瓦片回归原位。 萧绍又压着戚晏,在床上停了一刻钟,这才站起来。 他颇为君子地捡起腰带,递还给戚晏,戚晏闷头不语,有气也发作不出,粗暴的系好了,萧绍则先他一步,跨步出门。 他们从府邸外墙翻出去,萧绍从未收摊的贩子手里买了匹老马,对着戚晏伸手“上来。” 戚晏翻身上马,萧绍带着小探花,倒也不嫌拥挤,径自扬鞭策马,往银库去了。 这银库坐落在城西青龙山脚下,背靠大山,仅有一条路通行,他们途径一村庄,村庄寂寥无人,门口酒肆的旌旗都已经褪色,萧绍在座椅上抹了一把,一层的黑灰。 他微微皱眉“这个村子” 从门窗的腐朽程度和房檐悬挂的蛛网来看,这酒肆空置时间不久,也就是三个月到半年,而酒肆规模不小,门前的桌椅板凳足足有上十套,可共十几个人共同饮酒,可见昔日也是人来人往的去处,但怎么会三个月之内,就完全被弃置了呢 绕过村庄,两人沿路继续向前,不多时,摸到了银库边缘,却见青龙山上影影重重,远远望去,居然有亭台楼阁层层堆砌,华表廊柱树立其中。 可这些楼阁寂寥凄清,没有一丝火光,坐落荒山野岭之间,倒像是孤魂野鬼的住处,显得格外怪异。 萧绍捏着下巴“之前在路上,似乎有人说过青龙山闹鬼。” 戚晏摇头道“青龙山曾是前朝安王一脉的陵寝坟墓,安王世代镇守于此,王位传了八代有余,青龙山上就有八座王爷墓,这些亭台楼阁该是王爷墓的祭殿享堂,以及石人华表。” 他四处看了看“听说时至今日,依然有安王后人替祖宗守灵,或许我们能遇见守陵人。” 萧绍放开缰绳,将视线从楼阁上移开“既然是前朝的王爷墓,想必和本案没什么牵连,我们先往银库去。” 他们沿着小路向前,又跑了一二里,便来到了地图上银库的标记所在,可戚晏刚一下马,便皱起了眉头。 这里四处是焚烧和火炭的味道。 那座数米高的库房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的焦土。 这座银库,已经被焚烧殆尽了。 就像那些无故消失的卷宗一样。 萧绍从马上跳下,挑眉道“有点意思。”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4 章 老者 他们绕着焚烧一空的库房转了一圈,萧绍踹开两根倒塌木梁,露出灰黑的焦土,旋即一撩衣摆,半跪下来,指尖碾过地面,沾上一层浮灰。 戚晏同样在他身边半跪下来“有孔,疏松,这是木炭。” 萧绍指腹一捻,将那木屑捻散了,他指尖在灰烬中挑了挑,碰着个坚硬的东西。 那物件是生铁铸造,已被火燎的漆黑,掂在手里怪沉的。 戚晏俯身接过“是银箱的锁。” 银子堆砌木箱中,用铁制锁扣关好,而后层层累起,叠放在库房中,这物件,就是木箱的锁头。 萧绍抬脚踹开其他几根木梁,又露出大片的基座,他随手拨了拨,又拨出几块锁头。 戚晏“看样子是寸银的木箱,大火将木料化为焦炭,只有锁头留了下来。” 萧绍便直起身“古怪。” 他看向戚晏“假如银子真是在三天内被运走的,为什么他们不带上箱子” 银库入口狭小,无法通过车梁,如果两人负责抬箱,一次往来可抬一箱银走,而如果不借用箱子,人手一次最多数根银两,有方便的容器不用,为何要舍近求远呢 戚晏同意皱眉“确实古怪。” 他们又绕了两圈,然而库房被大火毁的不成样子,只剩下废墟与砖石地基,萧绍随机拨开一处灰烬,敲了敲地面,库房地基是成块的石板,随便一块便是数百斤重。 萧绍“有地宫的可能性不大。” 戚晏点头附和。 银库建立之初就考虑到了偷盗,此处地质松软,倘若在地下开凿巨大的空间,是无法承担石板和银块的重量的,必然内陷倒塌。 他们皱眉又翻了翻,可并没有发现多余的线索,萧绍估摸着天亮的时间,正打算叫戚晏回府,身边的戚晏忽然一顿,仓促后退两步,脊背抵着萧绍的胸膛,直接扎进了萧绍怀里。 萧绍挑眉揽住他,正要调笑几句,却发现手底的肩背跳着抖了一下,像是看见了可怖的东西。 戚晏反手碰了碰萧绍,像是想牵他的手,但最后还是落在了袖子上,小探花紧张地攥着萧绍的袖子,轻声道“殿下,看门口。” 萧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去,便微微一顿。 那里,站着个老人。 一个形销骨立,脊背佝偻,骷髅架子一般的老人。 老人须发皆白,目光浑浊,眼中尽是白翳手中提着盏昏黄的灯笼,烛火在风中摇摆闪烁,阴森如鬼火。 他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就那么静静杵在门口,看着萧绍与戚晏。 萧绍抬手行礼,扬声道“老人家” 那人并不答话。 萧绍扣住戚晏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再次扬声“老人家” 直到他们间距离不到十米,那老人才恍惚间抬眼,他张开嘴,里头黑洞洞的一片,牙齿已经脱落大半,剩下乌黑萎缩的牙龈 “你们,你们” 他抬起手,指着萧绍,手指却不自然的哆嗦。 准确来说,这老人全身都在痉挛,每一处皮肤肌肉都在颤抖,像是得了不可自愈的病症,他艰难地操纵着舌头,用含糊且奇怪的发音问“你们什么人为什么来打扰安王的安宁” 戚晏与萧绍耳语“该是山上陵墓的守墓人。” 青龙山上有八座王爷坟墓,每座坟墓设有祭祀场所,前朝本该有专人守墓,甚至还封有官职,可到了如今王朝更替,昔日钟鸣鼎食的王府也早已落寞,兜兜转转,便只剩下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 虽然知道了老人的身份,但荒山野岭的遇见这么个人,戚晏还是瘆的慌。 萧绍却全然不在意,他泰然上前,拱手关切道“更深露重,老人家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哦,您不必惊慌,我等是路过的商旅,要翻过青龙山往隔壁镇子去,本打算在山脚的村庄歇一晚,可不知怎么的,那村庄居然没人了。” 戚晏略感惊异,他跟在后面,看着金尊玉贵的二皇子熟练地与老人攀起家常。 萧绍三言两语,给自个安了个迷路旅人的身份,含笑道“先前我兄弟也走过这条道,他说山下有个繁华的村子,村口的酒肆卖的杏花酒是河东一绝,叫我一定来尝尝,我这才连夜来了,结果一看,那村子人去楼空,连个鬼影都没有,这才不得已,连夜上了山。” 语调熟稔,仿佛他真的在河东府郡长大,也真有个兄长是做生意的,常年在此地来往。 听他这么说,那老人便笑了,他张开嘴,咧着黄牙,嘶哑着嗓子怪声道“山下那村子,或许真的有鬼呢” 萧绍一顿,笑道“老人家这么说,就是欺骗我这个外乡人了,晏某多年来走南闯北,却还从没见过鬼呢,敢问老人家,这传言从何而来” 戚晏一顿,便见萧绍用口型道“萧乃国姓,借你的名字一用。” 戚晏便不再说话,可周身怪异,感觉莫名,他安静地跟在萧绍身后,听他与老者攀谈。 老人断断续续,口齿含糊道“底下那村子,三个月之内,村中死了一半的人,算不算有鬼” 萧绍“哦” 三月之内,加上那村子也废弃了三个多月,总共半年,恰好是河东白银案发生的时间。 他与那老人又说了两句,说那村子病症奇特,许多人一夜之间浑身抽搐,长满丘疹,接着死去,于是剩下的青壮四散奔逃,有亲戚的投奔亲戚,有钱财的移居他乡,数月之内,原本繁华的村庄便一路破败萧条,成了如今的景象。 萧绍谢过老人,与他告别,而后翻身上马,对着戚晏伸手“上来。” 天色将亮,他们必须赶在太阳升起前回到府邸,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戚晏翻身上马,萧绍绕过他的腰握住缰绳,手掌不经意擦过腰侧,热度滚烫,戚晏像被灼烧了一般,霎时便想到了昨日被他按着腰喘息的时候,小腹不自觉地绷紧了。 萧绍安抚地拍拍他“没事,我骑射技艺很好,不会将你摔下去的。” 戚晏抿唇,他虽身体羸弱,少年时也学过君子六艺,能够骑射,在萧绍眼里,却好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似的。 此时,萧绍已经握紧缰绳,他调转马头,往下山的大路飞奔而去,而靠着他的戚晏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越崩越紧,肩胛抵在萧绍怀里,硬的硌人。 萧绍于是慢下问“你想说什么吗” 戚晏迟疑片刻,轻声“您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传言中的二皇子不学无术,是个挥霍无度,游手好闲的浪荡纨绔,之前府上他不显山露水,戚晏虽然隐隐觉着不对,但没法深究,可今日萧绍分析案件逻辑缜密直指靶心,与老者攀谈,也从容自若进退有度,他在一旁看着,便觉着意外了。 哪个纨绔,是他这副模样的 萧绍本来也没避着他,戚晏注定要跟他进御书房批奏章的,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于是只闷笑一声,拉长语调“小探花,记得帮我保密。” 戚晏在马背上随着马的动作上下起伏,他看不见萧绍的表情,却能想象他舒朗的眉目,他心跳莫名加速,耳垂脖颈红成一片,点头应了。 东方既白,府邸中仆人们匆匆往来,端上毛巾热水,候在门前,宋吕洋调来的侍女侍卫在门口一字排开,为首一人身形矫健,像是练过武的,他将耳朵贴在窗上,皱眉听里头的动静。 萧绍卧室大门紧闭,里头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 侍女们对视片刻,目光凝重,为首者敲了敲房门,高声道“殿下” 嘴中说着殿下,态度却没多少尊重。 房中无人回复。 侍女再度提高音量“殿下宋大人设宴,邀请您今日登高望远,您可否赏脸” 依旧无人回复。 有道是强龙难压地头蛇,萧绍身为钦差,也就带了几个侍从,还有个跟来的何监令。 何监令住在萧绍卧房隔壁,方便主人传召,他听见动响,皱眉起身“清晨何故喧哗二殿下要休息,你们在此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何监令也是京城来的,可侍女们完全无视了他,为首者眉头紧皱,居然抬手,用手肘直直撞开了房门。 何监令尚来不及阻止,侍女们鱼贯而入,她们的视线掠过房间各处,却见房中空空荡荡,连个茶具桌椅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唯有床榻前垂着苏绣掐丝的床幔,隐隐绰绰,看不分明。 何监令人都傻了,连声道“造孽,你们从哪儿学的规矩” 他嗓音尖利,叫起来尤为刺耳,可侍女们充耳不闻,径直走到床榻前,伸手揭开 旋即腕上一痛,便被人死死扣住了。 萧绍全身裹着锦被,只露出一节手臂,他钳着侍女的腕子,用了两分巧劲儿令人进退不得,眉目含笑道“姑娘小心些,我怀里这位美人可还在熟睡,若是惊 扰了,你可就得拿命来偿了。” 萧绍虽然在笑,笑意却不答眼底,那双眸子沉静的可怕,如幽深的寒潭,侍女向下看去,被子中还裹着个人,他全身都被锦被包裹,只露出一只腕子,肤色冷白晃眼,却有一段红痕,像是被人掐着束在头顶的,暧昧非常。 似乎察觉到侍女的注视,手指不自然地挣动片刻,轻轻的绞在了一起。 萧绍冷声“看够了” 侍女们虽然是宋吕洋的人,也要顾及萧绍的皇子身份,当即叩首,从门内退了出去。 被子中,戚晏长松了口气。 萧绍掀开被子站起来,两人衣衫完好,鞋也没来的及脱,只将袖子扎到了上臂他们在焦炭堆里滚了一圈,衣服沾染了不少尘土,乌漆嘛黑的,一看就是从山上回来。 他和戚晏来的匆忙,回府时天色已经放亮,只能从窗户翻进来,那时侍女已经到了门口,要推门而入了,也来不及打理衣裳,只能匆匆用被子卷了,露出小臂,伪装成暧昧的假象。 萧绍先从榻上下来,戚晏随后打理好,换了身衣衫,他在萧绍对面坐下,心有余悸道“宋吕洋盯的这样紧,恐怕事情不小,他宁愿得罪你,也要保守秘密。” “瞒着秘密,太子还能保住他,要是守不住,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萧绍喝着茶,手中把玩着茶盏,漫不经心“这套茶具乃是建盏,价值千金,宋吕洋区区一个太守,便这样摆出来待客。” 他半躺在椅子上,懒洋洋的笑了“宋吕洋这般厚待,时时刻刻盯着不说,还叫来这样知进退识大体的侍女招待我们,真是令我倍感荣幸啊,看来这宋大人的死期,我们也该安排上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5 章 要求 侍女们相继退去,门外传来了何内监小心翼翼的询问“殿下殿下还好吗” 何内监原先是在御书房办差的,隶属于司礼监,是萧绍父皇的人,太子的手虽然长,却伸不到他这里,如今他跟着萧绍来河东办差,便只认萧绍一个主子。 萧绍道“进来。” 何内监小心打量他,见他表情如常,面无愠色,微微松了口气,斥责道“也不知道河东府郡哪儿找的丫鬟,一个个都鲁莽粗鄙,不通礼法,咱家得与那宋太守计较计较,让他好好处罚。” 萧绍摆手“不必。” 那些侍女有功夫在身,可见不是普通的下奴,是费了心思培养的,而宋吕洋如此胆大,萧绍这里可用的人又不多,到时候他随便杀两个农妇推到萧绍面前,说这就是侍女,萧绍也不能将他怎么办,反而打草惊蛇,白白浪费两条性命。 说着,萧绍铺开舆图,忽然道“哦对了何内侍,我记得河东府是有镇守太监的,粗略看了眼,还和你有点关系,是也不是” 何内监一愣,笑道“都是早年一起在宫里的,他大上我一辈,算是认识,没有多熟。” 本朝初年便在各地设置镇守太监,太监们出生寒微,没有后代,没有妻子亲族,是皇帝最容易拿捏的一张牌,他们被安置在各地,用来制衡地方长官,掌控部分军权,萧绍粗略看了看,河东府这个,就驻扎在青龙山附近。 他将舆图推开“何内监,我这儿用不着你,你今儿出府去找河东镇守吧,宋吕洋若问,你就说和他是故交好友,难得出府,想拜见一下,顺便给我递个口信儿。” 何内监躬身俯首“您说” 萧绍“说我想喝本地最好的杏花酒,让他酿好了给我。” 这命令颇让人摸不着头脑,何内监迟疑片刻,眼神落在萧绍身上,可萧绍只自顾自的斟酒,并不再说话,他便作揖“是”,从正门退出去了。 白日里平安无事,继续宴饮喝酒,宋吕洋在青龙山山脚设宴,几人在凉亭之中小坐,可以远眺山上的楼阁殿宇。 宋吕洋饶有兴致地给萧绍介绍眼前的山水,说青龙山如何秀美,如何物华天宝,一边说着,一边瞧的萧绍脸色。 萧绍只当从未来过,他兴致缺缺的附和两声,低头和戚晏笑闹,一场宴会下来,萧绍照旧喝得醉醺醺,东倒西歪地走在路上,还得戚晏架着他。 宋吕洋在场,萧绍便将身体的全部重量压在了小探花身上,他装烂醉如泥,身体轻飘飘发软,不使一点力气。 戚晏艰难地扶着他上马车,两人游魂一般回了府邸,关门熄灯,可到了深更半夜,萧绍带着戚晏,再次从府中翻了出来。 这回两人轻车熟路,翻到了客栈马槽,将那匹老马牵了出来。 戚晏翻身上马,才发现萧绍还带着个包裹。 包裹系在马背上,份量不小,萧绍揽过他,压低声音“防止意外的补给,宋吕洋似乎察觉 了什么。” 萧绍演戏演的尽心尽力,可架不住宋吕洋心中有鬼,府中满屋子的侍女仆从都是宋吕洋的人,乃至于花园侍弄盆景的匠人都步履沉稳,像是习过武,要完全骗过他们的眼睛,并不简单。 可案子又必须得查下去,白银案刑部盖棺定论,又有太子从中斡旋,萧绍纨绔之名名声在外,他骤然提起查案,建宁帝只会以为他闹着玩儿,所以萧绍只以治水的名义来,这也意味着在查案上,他不会得到任何帮助。 如今之计,只有亲自探查。 包裹里准备周全,有两壶清水,一些干粮,火石和布匹,戚晏一愣,张嘴想要说话,萧绍便从背后捏了捏他的耳垂,笑道“今日带我们去青龙山赴宴,就说不出来的古怪,河东名山大川这么多,偏偏挑中了这地方,说不定我们回来,宋吕洋就在门口守我们” 说完,他拖长音调“小探花,你怕不怕呀” 萧绍是个纨绔,这是他惯常调戏美人的手段,往常这样做,美人往往含笑娇嗔,作势倒进他怀里,或是佯怒这挥开他,可戚晏没拂开他的手,只是低低笑了声“怎么会怕呢” 当年他们全家下狱,牢房里腐烂腥臭,墙壁早被陈年血迹浸透了,而墙缝之中,苔藓在血迹里茂密生长,密密麻麻,臭虫蛇老鼠从铺盖的稻草上爬过,夜晚时万籁俱寂,便只能听见它们觅食的声音,混合着隔壁哀哀切切的。 有时候,这来自于新来的囚犯,可大多数时间,这来自于他父亲。 刑狱的手段,总是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这些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都过来了,剩下的,还算得上什么 老马迈开步子,沿着小路朝银库奔去,行到岔路口,萧绍一勒缰绳,冲着青龙山上去了。 狂风自耳边呼啸而过,戚晏握紧缰绳“我们往安王墓去” 青龙山一整个座山,都是历代安王的陵寝,上上下下八座大墓一字排开,山顶风水最好,是第一代安王的陵墓。 萧绍“我有个猜测,需要验证。” 两人走到半山腰享殿处,便将马系在了树桩上,绕过了有守墓人看守的殿门,徒步往山上去。 戚晏皱眉“这青龙山实在古怪,周围都树林茂盛,枝叶扶疏,只有这里越往上走,越是光秃秃的一片。” 萧绍随口“前朝王爷建墓,喜欢秃顶的山吗” 戚晏摇头“自然不是,无论前朝我朝,都以花木根深叶茂、郁郁葱葱为美,君王选陵墓时也会刻意挑选这样的山头,必然不会刻意选择枯山的。” 青龙山不高,也就是郊区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山包,不多时,他们便登了顶,八座安王陵墓尽在眼前,从山包上往下望,有墓的一侧草木枯黄,没墓的一侧则青葱翠绿,十分正常。 萧绍绕到墓前,安王陵墓封着厚厚的封门石,他俯身去看,却见门口的石块有打开的痕迹,萧绍微微推了推,石块沉重,一时竟然没有搬动。 他于是扶着墓门站起来,却忽然头晕目眩,撑着小探花的身体堪堪稳住后,萧绍皱眉道“果然。” 他取出包裹,拿出手指大小的瓷瓶和个小钵,将泥土加入钵后拔开瓷瓶,倾倒入姜黄色的粉末,而后掺水搅拌,不多时,一层灰黑渗了上来,水面覆盖着油膜,隐隐又显露出朱红来。 萧绍与戚晏同时皱眉“朱砂水银” 戚晏道“我曾在古籍中看过,前朝皇帝视死如生,不但设立了殉葬等制度、陪葬各类生前使用的器皿,还希望死后依旧称帝称王,日日巡视万里江山,于是用岩石捏做高山岩脊,将水银化为百川千海,而帝王的棺椁就摆在山海之中,象征江山共主。” 萧绍“既然皇帝如此,想必王爷也是如此,安王的墓穴中虽然不至于有百川千海,但想必也用水银绘制了他领土封地的河流,在他的墓穴周围有大量水银,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们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了断决。 那不翼而飞的白银,想必就来自这里。 太子萧易伙同河东太守,挪用了府库白银,供其笼络朝臣,私养死士,本来等太子登基,一切账目自然平整,可皇帝突然派了御史来河东监察,派的还是戚琛。 戚琛是清流一派,刚正不阿的纯臣。 他来了河东第一天,便要走了府库钥匙,府库白银事关重大,一旦被揭发,宋吕洋人头落地不说,太子结党营私,在皇帝眼皮底下玩弄权术,也免不了一番冷落,两人一合计,干脆嫁祸钦差了事。 他们在面上摆了几箱真白银,府库深处则在箱中装着水银。 日落黄昏,光线昏暗,本来也看不清楚,加上府库并不通风,当时落雪,温度寒冷,水银不至于大量蒸发,可空气中弥散着的还是让戚琛中了毒,他昏昏乎乎,腹泻呕吐,更加看不清楚,只见库中银光闪烁,便信以为真。 银子难处理,可水银处理起来简单。 戚琛看完,宋吕洋叫人用根管子引出去,倾倒入山间泥土或是河中,神不知鬼不觉,再一把大火烧个干净,连最后的证据也没有了。 而住在山下的村民无意服用了超量的汞,自然死的死伤的伤。 萧绍道“我原本就有这猜测,可惜炼汞不易,你父亲御史调命来的突然,即使是河东太守,短时间也弄出不这么多的水银,当时我觉着古怪,现在看来,是直接取了这王爷墓里的。” 他又道“那个守墓的老人,口歪眼斜,牙齿脱落,浑身痉挛,也是汞中毒,不过他住在山上,是经年日久累积下来的,村子里那些才是库房倾倒水银死的。” 说到这里,萧绍叹了口气“可惜了,当年酒帘招展、杏花环绕的村子只剩下满室狼藉,一半人在三月内暴亡,也不知有多少人因这荒谬的计策而死。” 其中有尚在襁褓的孩童,有抽条成长的少年少女,有父亲,有母亲,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或许曾漫步过村中田埂,赏过那满山杏花,可最后,都化 为了水银腐蚀的黄土白骨。 “” 戚晏敛下眸子,垂首看着瓷钵中的灰黑,长久没有说话,片刻后,他才露出个涩然的苦笑“是啊,到底有多少人因他而死呢” 他眨了眨眼,眼前蒙了层薄雾,萧绍的面容隐在薄雾后,看不真切,一切水落石出后,他心中涌起了却不是解脱,而是沉掂掂的,无法释怀的恨意。 如果这一切只是欺骗,白银案是早已预设的轨迹,那他父亲所受的刑罚,他母亲姐妹所遭遇的困苦,乃至于他自己,那痛彻心扉的腐刑,那无法忍受的折磨,以及于这暗淡无光的前程,又该算什么呢 戚晏记得那刑房,他的父亲喊的嗓子哑了,连痛呼也呼不出来,他的姐姐和母亲泪流满面,如惊弓之鸟,而他就那么听着,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他的父亲十年寒窗,两袖清风,一路做到了正四品御史之位;他的母亲秀外慧中,他的姐姐博学多识,而他年少成名,青年才俊,拜师当世大儒,本注定入主内阁,名留青史这一切,又该算什么呢 这一瞬间,戚晏甚至觉着,倘若父亲真的贪污,真的忘记了入朝为官,不负苍生的誓言,真的狼心狗肺,真的吞下了那百万白银,那才是好的。 否则,这玩笑一般的人生,到底该算什么 他又该如何解脱 上位者随意玩弄的权术,是他,是他一家,是这青龙山下无辜村庄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如此残酷。 萧绍本来还在四处查看,却见戚晏扣着木门,指尖用力,身子也细微的发起抖来,脸色难看至极,如金纸一般,甚至萧绍唤了他两声,他都全无反应。 像是又掉进梦魇中了。 萧绍一顿,摸了摸他苍白的后颈,轻声叫他“戚晏” “平章” 这个时候,萧绍甚至不敢大声说话。 这熟悉的嗓音唤醒了些许神智,戚晏如梦初醒。 他抬起头,眨眨眼,将眼眶里装不下的东西挤落出来,在一片朦胧泪意中,看见了萧绍。 二皇子眼含忧虑,静静看着他,并不催促,只是安抚的摸着他的脊背,像安慰一只不安的小动物。 刹那间,无边的委屈翻涌上来,像是要把戚晏淹没了。 明明之前还能忍受,可现在,他一刻也无法忍耐了,他什么也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将洪水般肆虐凶猛的情绪按压下来。 安全的地方。 于是戚晏恶狠狠地抬手,粗暴的抹过眼睛,而后对着萧绍,忽然挤出了个惨然的苦笑“殿下,我能提个要求吗” 萧绍想抬手抚过脸颊,为他拂去眼泪,此刻却顿住了,他揪起眉头“什么要求,你说” 小探花这个样子,萧绍很不喜欢,这么漂亮的美人,还是该笑着才好。 戚晏压住颤抖的声线,他全身都在抖,眼角下的泪痣跟着抖,像滴悬挂着的眼泪似的,可即使如此,他还是竭力维持体面,只哑着嗓子,用哽咽似的声音请求 “是这样的,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无礼,但现在,就这一下,您能不能” 给我抱一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6 章 很暖 萧绍轻声叹气。 他揽过少年人单薄的肩膀,将他扣在怀里,形成了个类似环抱的姿势,一手揽在脊背,一手抚过后脑,轻声叫他的名字“戚晏” 戚晏没有回复,他连崩溃起来都是无声的,像他的文章一样,内敛且含蓄,萧绍揽着他的肩头,若非那一点点微不可察的颤抖,怀中人就像睡着了一样。 可这并不是个好现象,崩溃的人发泄出来,虽然痛苦虽然无望,却总是能过下去的,可戚晏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声嘶力竭,就像一堆燃尽了的火种,连最后的余温也散去了,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死寂。 萧绍揽着他,这个姿势他看不见戚晏的脸,但从肩角冰凉凉的湿意,他能想象那双清雅的眼睛里定然蓄满了泪,这才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 他们在安王墓前站了很久,久到山间的风都寂静了,肩头的水痕也快蒸干了,萧绍才捏了捏戚晏的耳垂“好了点吗” 他轻声调笑“在前朝王爷的墓前哭成这样,给守墓人看见了,说不定以为你是前朝皇室遗孤,来这儿哭祖宗的。” 这是句惯常的调笑,可萧绍说完,又觉着不对,戚晏可不就是没了爹娘的遗孤吗虽然不是安王的,但他用这些词儿显然也是不恰当了。 戚晏这个时候当然没法回应他的玩笑话,只是将萧绍抱的更紧了,紧得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空隙,紧得萧绍肋骨生疼,似乎只有肌肤相贴的温度,能让他不去回忆,不去联想,能从无边的梦魇中,找到喘息的时机。 “这么难过啊,这样下去眼睛会肿起来的。”萧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你别哭了,我帮你杀了萧易,好不好” 戚晏豁然抬眼。 萧易,大乾太子,帝国储君,天潢贵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可萧绍就那么轻飘飘的说出来了,口气清淡的如同在商量晚上吃什么。 萧绍看他“这么看我干什么你该不会有那些酸腐文人的脾气,愚忠愚孝,觉着君王无过错,皇权比天大,要维护他吧” 戚晏嘴唇一抖,牙齿磕着下唇,咬出血来,他无声苦笑,几乎是从牙缝里拧出字来“不我想” 怎么会不想,怎么会不恨呢 他戚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虽然不算钟鸣鼎食,也是和乐安详,如今只剩下姐弟两人,和两个年纪尚小的幼妹,桩桩件件,他怎么能不恨呢 他想要萧易死。 可萧易是太子,是注定君临天下的帝王,他恨了又能怎么样 戚晏从泼天的苦痛中抽身,才迟钝的反应过来,他说了何等大逆不道话。 日日待在二皇子身边,萧绍松弛平和,亲近温柔的态度让戚晏险些忘了,眼前这位,也是个皇子,是萧易的亲弟弟。 今日是萧绍还算喜欢他,或许是喜欢皮囊,或许是喜欢别的什么,不在意他冒犯,可往后要是在意了,单是这句话,就能要他抵上性命,受比他父亲还要痛苦 万倍的折磨。 戚晏筹码本就不多,他不敢赌。 于是他收敛神思,退后一步,从萧绍怀里走出来,垂了眉目掩去情绪,戚晏暗暗自责不该轻易交付信任,只匆匆收住心头涩意,道“抱歉,在您面前失态了。” 萧绍静静的看着他。 戚晏眼眶泛红,眼角那颗泪痣沾染了泪痕,一片水色,就更加显得落魄可怜,对方强装淡定的模样也惨兮兮的,萧绍看着,心就软了。 他于是抬起手,放在了戚晏的眼角。 指腹拭去那一点欲干不干的湿意,轻柔的像在擦拭一块砚台上的灰尘,温暖的热度留在眼尾,让那一块皮肉细微的抽搐起来。 萧绍浅浅道“真的不哭了好,我帮你杀萧易。” 还不等戚晏反应,萧绍又清浅的问“小探花,想不想入内阁” 戚晏一惊,捏着袖口的手指便收紧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萧绍,像是听到了无法理解的东西。 入内阁 本朝不设丞相,内阁便力压六卿,成了大乾最高权力枢纽,这天下读书人熙熙攘攘,个个想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在那浩浩青史之上留下一章半句,才不负十年寒窗,满腹才情。 可是内阁,又岂是宦官可以入的。 文臣清贵地,怕是他走进去,旁人都嫌脏污。 萧绍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戚晏才华归才华,可某些时候未免迂腐,想得多还容易钻牛角尖,带着些读书人的习气,萧绍偏偏不喜欢这习气,看着就想逗,想将这风雅的文士弄到手里把弄,弄到再无法维持风度,要哭不哭才好。 于是他捏着戚晏的耳垂,凑过来逗哄他“等我杀了萧易,问鼎君王之位,我就是天下的主人,我想让谁进内阁,谁就进内阁,小探花,到时候我给你换个身份,你受些累,日日帮我批奏折,好也不好” 戚晏抬眼,死寂的眸子像是活过来了,带着细碎的光。 萧绍心道读书人真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压榨他批奏折,到给他压榨开心了 但萧绍观察着戚晏的神色,死气散了些,像是终于缓了过来,他也微微松了口气,不知怎么着,想到了曾经养过的文竹。 那文竹是他从宋太傅手里抢来的,宋老头喜欢侍弄花草,说种花养草颐养性情,能让人静心,萧绍好奇,就抢了一盆来玩。那文竹种在盆里,竹子长的斯文,却被寒风吹了一阵子,快死了,萧绍接回家添土加肥,好好侍弄了一个夏天,第二年,也枝叶扶疏了。 后来萧绍又玩了别的,再没种过花,那文竹却也在他书房好好的活了下去,绿意盎然,讨人喜欢。 自从将戚晏从司礼监接回来,他就像又养了盆濒死的文竹,这草木受了风吹雨打,经了好一阵严寒,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随时都要死,不能打不能骂不能罚,得好好照看着,才能养出点嫩芽来。 可这么想着,他又觉得有些荒谬。 戚晏前世跟了太子,也好好的活下来了,后来还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没少和萧绍针锋相对,风光的很,什么时候成了需要他精心照顾的文竹了 但看着面前这个尚且青涩的戚晏,萧绍就忍不住心软一点,再心软一点。 他长长叹息,将手中的包裹塞给戚晏“现在好点了” 戚晏还有点愣,只道aheiahei嗯。” 萧绍“捧着。” 他往戚晏手里又塞了个小罐子,铲了点安王墓前的泥土填进去,随后用布和麻绳细细的封好了。 这是证据之一。 在安王墓前转了转,没发现更多线索,戚晏将罐子打包装好,准备回去系到马上。 萧绍却道“别系,你拿着。” 戚晏一愣,还是拿好了罐子,此时离天亮不过半个时辰,要跑马回府邸有些困难,可萧绍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在安王墓前左转转右转转,俨然转出了春游踏青的架势。 而后,他绕到系马的地方,解开缰绳,在那马屁股上一拍,任由老马撅起蹄子,往山下扑腾着离去,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这样,他们就绝对无法赶回府邸了。 戚晏似乎明白了什么,问“您在等什么吗” 萧绍笑道“等宋吕洋。” 他们站在青龙山最高处,向下眺望,东方露出鱼肚白,天空火烧火燎般的明亮起来,旋即,在青龙山下,也有一条赤红的火线,从山脚飞快蔓延。 戚晏眉心一跳。 宋吕洋铤而走险,居然放火烧山。 萧绍却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腿上的草灰,笑道“可算来了。” 他已经等了宋吕洋很久了。 萧绍带着白银案的苦主戚晏,还深更半夜往山上跑,是人都知道有鬼,万一被揭穿,宋吕洋就是戚家一样家破人亡、身陷牢狱的结局,甚至会更惨,所以他定然想法设法地要除掉萧绍。 而只要萧绍一死,天高皇帝远,宋吕洋再编个什么理由,有太子从中斡旋,即使皇帝震怒,也最多革职,不至于死。 建宁帝已是耳顺之年,没几年活头了,等他一死,太子上位,宋吕洋一样是从龙之功,左膀右臂,这样看来,杀个纨绔皇子,不算什么。 在河东府里光明正大杀皇子他不敢,萧绍出城上了青龙山,倒给了他绝佳的借口河东气候干燥,易起山火,二皇子喝多了和仆人在山上厮混,不小心赶上火灾,烧死了,此乃天灾命数,二皇子命有此劫,怪不到他宋吕洋头上。 到时候折子递到京城,太子从中斡旋,说不定革职都不会有,也就是个降职,对宋吕洋来说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戚晏皱眉,火势已然成了包围之势,愈演愈烈,虽然仍在山脚,但山间起了大风,火借风势,用不了多时,便会化为燎原之势,烧到跟前来。 萧绍依旧泰然,镇定的好像在逛街看风景,离花楼里听曲的纨绔就差手里一把扇子了。 戚晏看了眼包裹里的水食干粮“您有准备” 萧绍笑了声“舆图也不是白看的,跟我走。” 八处安王墓中的水银经年日久,早就渗入地表,这个青龙山和个掉发的秃子似的,许多地方寸草不生,这些区域天然阻绝了火势,是暂时安全的。 萧绍之前在山顶转来转去,看了那么久,寻得就是这个。 然而火烧不过来,烟也是要人命的,在火势蔓延之前,他们得离开这里。 萧绍将错综复杂的路径记在脑子里,背朝河东府的方向,拉着戚晏朝山后走,他步履从容,神态安稳,戚晏跟着,便也放下心来,不多时,就听见了潺潺的水声。 萧绍从包裹里翻出舆图“我们沿着这山溪一路往北,会汇入顺清江,隔着顺清江就是河东镇守太监姚晋的地界,不知何内监到没到,有没有寻他的故友啊” 有山溪在侧,火势也不怎么可怕了,戚晏便安定下来,可山间山风朝向难以预估,大片的黑烟被吹到此处,空气中尽是呛鼻的味道,手掌抹上树干,也是一层的浮灰。 萧绍俯下身,在山溪里绞了两方帕子。 帕子被水尽数浸湿。 而后他站起来,“小探花,闭眼。” 戚晏听见他的话,自然闭上了眼他现在已经很习惯听萧绍的话了,而后,一方凉凉的帕子便覆了上来,将脸尽数盖住了。 视线被剥夺,视野中一片昏暗,戚晏的呼吸有一刹那的停滞。 这个场景,和梦中有点像。 梦中,他曾被绑在刑床上,同样是一张湿透的帕子,有人不断浇水,那帕子吸饱了水,便令人无法呼吸了。 梦里窒息的感觉如此真切,痛苦难以忍受,缺氧使得他头晕眼花。 而何内监就站在旁边,低声训斥,说他犯了什么规矩,做了那些错,要戚晏一一记下。 可戚晏耳鸣的厉害,他甚至无法听清何内监说了什么,一段刑罚结束,他被要求重复过错,如果重复不了,又是一张帕子覆盖上来,最后,那帕子层层叠叠,而戚晏走到了死亡的边缘,才被浑身瘫软着放了下来。 这经历不是一次,是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以至于那帕子覆盖上来,他条件反射般的瞬间绷直了身体,急促地呼吸起来。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萧绍在身边。 萧绍在身边,梦魇就只是梦魇,他们不在刑房,而是在青龙山里,山里浓烟滚烫,身边溪水流淌,而二殿下正拉着他的手,带着他穿过一片灰黑。 这个时候,火焰和浓烟似乎都散去了,全部的感官都留在指尖相贴的地方,温度灼热滚烫。 很暖,很舒服。 戚晏回握过去,死死抓住了萧绍的手。 于是,梦魇散去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7 章 计谋 他们身后,山火飞速蔓延,不多时,青龙山陷入了一片火海。 而青龙山背面,隔着一条顺清江,镇守太监姚晋的府邸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 何内监和姚晋本来好好叙着旧,忽然看见隔壁山头着了,黑烟盘旋而上,直冲天际,灰烬乘风飘过大江,落了不少到府邸中来。 姚晋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河东府气候干燥,每年初春都要烧上几场,不足为奇,我们这儿隔着江,烧不到我们,不必担心。”他站起来为何内监斟茶“来,何总管,尝尝我这新供的茶。” 何内监抿上一口“今年气候干的吓人,入春以来已经报告了七八场山火了,但愿不要闹出人命。” 姚晋“应当不会,青龙山那块都是荒无人烟的地界” 话音未落,何总管猛地喷出茶水,劈头盖脸浇了姚晋一身,他剧烈咳嗽起来,伸手抓住姚晋的领扣,几欲扑到在他身上“咳咳,咳,你说那是什么山” “额,青龙山” 姚晋试探出声,何内监便连滚带爬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尖声道“来人,渡江,搜山,救火” 姚晋扶住“不是,怎么了那山上有什么吗” 何内监目眦欲裂“二殿下,那上面有二殿下” 萧绍出门前便和他说了要去去青龙山采风,算算日头,现在就该在山上。 姚晋心头一慌,他们和宋吕洋不一样,宋吕洋正儿八经门阀出生,正四品大员,他河东宋氏树大根深,朝野党羽无数,况且皇子治水途中出了意外,不能全怪宋吕洋,建宁帝就算想从重处理,内阁也会谏言。 他们两个内宦却是全凭皇帝宠爱做到了如今的位置,所能仪仗的也只有皇帝,若是让建宁帝最偏宠的皇子死在他们的地界,前途如何暂且不说,皇帝震怒之下,性命都无法保住。 姚晋当即起身,茶也不喝了,召集手下能调动的一切势力,渡江救火。 萧绍和戚晏正沿着小溪下山。 有山溪在旁,温度尚可以忍受,两人都用湿绸巾掩着口鼻,隔几分钟绞次帕子,一时半会也不惧烟尘。 青龙山本就不大,不多时,他们就看见了顺清江的影子。 这条分隔两镇的大江蜿蜒而过,流经青龙山下,地势变的平缓,水面逐渐开阔,江中船帆无数,萧绍远远看着,有那么一队船帆正往他们的方向来。 他从溪边取了点湿润的泥土,抹在他和戚晏的脸颊,头发和衣物上,不多时,干净整洁的两个人便狼狈不堪。 而后,萧绍从衣袖中取出指甲大小的药丸,棕褐色,气味腥臭,他嫌弃的打量半响,仰头吞了下去。 戚晏正在河边绞帕子,没看见他的动作,萧绍缓了片刻,忽然抱臂含笑道“小探花,看我。” 戚晏抬头,便猝然一惊。 萧绍还笑着,唇边却溢出了一点鲜血,血液顺着唇角往下滚, 连成刺目的猩红,接着,他踉跄两步,双膝一软,便跪坐下来,靠着树干不动了。 戚晏一惊,帕子脱手而去,他尚来不及思考,便半跪在了他身边“殿下” 萧绍胸膛起伏,想要说话,唇边又溢出一缕血水来,他原本正常的脸色逐渐苍白,一连串的咳嗽被抑在嗓子里,压成痛苦的闷哼,而血随着闷哼从口鼻涌出,顺着下颚滑落,不多时,便将胸口染红了。 戚晏先是愣住,而后肉眼可见的慌了,扑到萧绍面前“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这个时候,规矩守礼的小探花也顾不得主仆礼节了,抓着萧绍的胳膊,探手去拭他唇边的血迹,温热的血液沾上指尖,如岩浆一般,烫得戚晏指腹不住颤抖,他哆嗦着解开包裹,取出水囊和帕子,为萧绍擦拭下颚的血,可流了擦干净,擦干净了又流,最后,一方帕子被打湿大半,满目鲜红。 戚晏攥着帕子,仓皇无措。 萧绍虚弱地靠在树干上,一手抚着胸口,断断续续的喘息,他的声音很哑,很轻,呼吸微不可查,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戚晏从未见过萧绍这副模样,他将手贴在萧绍胸口为他顺气“姚晋的船队已经登陆,马上就到,殿下,我这就去为他们引路” 他说着,起身要走,手腕却被人扣着了,接着传来一股巨力,戚晏一时不查,跌坐回了萧绍身边。 拖拽力道之大,半点看不出虚弱的模样。 萧绍本来虚弱地闭着眼,拽完人便半掀开眼皮,从小探花脸上掠过,但戚晏满心惶惑,根本没察觉这些,他只死死攥着萧绍的袖子,指尖用力发青,仿佛只要一松手,就会失去极为重要的东西。 于是萧绍闭上眼,又咳出了一口血。 戚晏用帕子抹去,萧绍有气无力地开口“不必去找他们,他们马上也找过来了。” 然后他以手掩唇,做作地咳嗽起来。 戚晏嗓音发紧“我该怎么办” 他确实学富五车,治国理政他可以侃侃而谈,但面对“垂死”的萧绍,戚晏全然无措,只恨他不曾涉猎医书,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萧绍便掀起眼皮“你靠过来点,我脖子疼。” 歪着脖子枕在树干上,树干太硬了,硌得他怪不舒服的。 戚晏听话的靠近了。 于是萧绍微微偏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身下的肌肉一跳,骤然绷紧了,却又很快放松下来,萧绍觉着有趣,闭着眼睛不说话,只偎在小探花的脖颈处,他毛茸茸的头发便顺着领口滑进衣衫,落在胸前的那处皮肤上,触感麻痒,戚晏一抖,又很快平复下来,任萧绍将他的肩膀当枕头睡。 而后,戚晏取出帕子,为萧绍擦去额前冷汗,神态细致专注,如同擦拭着昂贵的古董,萧绍一掀眼皮,又很快闭上,懒洋洋地享受起戚晏的服务来。 另一边,姚晋终于搜到了此处。 他带人在树林里 窜梭,遥望山顶火海,已然绝望。 这一块道路复杂,地脉高低起伏,若不是看过舆图,又寻找到溪流,很容易迷失在山中,而二皇子萧绍不学无术人尽皆知,他定然看不来舆图,若是没头苍蝇一般在山中乱窜,十有八九已经烧死,化为焦炭了。 这时,他和何内监仿佛能看到被君王厌弃、余生惨淡的下场了。 侍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们的脸色“总管,继续搜吗” 姚晋咬牙“搜,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也绝不放过” 一伙人自林中快步窜梭,皂靴踏过落叶,发出簌簌的声音,萧绍闭目凝神,听的分明。 他抬眼看戚晏,小探花的眼眶从安王墓前就一直红着,本来收住了,现在又红了,萧绍心中莫名得意,心道莫不是因为本殿下难过前世那个杀伐果决的九千岁可不曾为谁红过眼眶,他捏着戚晏的手指,在他耳边轻声嘱咐“等会儿姚晋来了,你就维持着这表情,剩下的交给我。” 戚晏一愣,已经有侍卫看见了他们,高声道“二皇子在这里” 随后,一队人齐刷刷地围了过来。 姚晋走到萧绍面前,他缓过一口气,心道这官帽总算是保住了,可还没等他面露喜色,萧绍忽然偏头,哇的吐了口血。 那口血敲在镇守大太监的心头,敲得他心脏骤停,姚晋推开众人,扑到萧绍身边,哭丧道“殿下,二殿下您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萧绍心中啧了一声,心道“真聒噪。”,面上却依旧惨白,他虚弱地抬起手,半死不活又有气无力、行将就木又老态龙钟 “姚总管” 姚晋握住他,大气都不敢喘“诶,奴才在,您说,您说” 萧绍“本殿下要死了把本殿下抬下去然后叫个大夫” “诶诶诶,这就给您叫大夫。”姚晋一头冷汗,吩咐手下就地砍了两根竹子,做成简易的架子,将萧绍抬了起来。 路上颠簸,萧绍又是咳嗽,又是吐血,一副要驾鹤西去的模样,姚晋一颗心揪成了麻花,萧绍每咳一声,他的心就悬起来一点,好容易将人抬回府邸,又将城里最好的大夫抓来诊治,已经日上竿头了。 那老大夫搭在萧绍的腕子上,细细琢磨了片刻,屋中人屏息凝气,便听那老者叹了口气“殿下脉象极为杂乱,时而浮细而软,如萍絮浮水,时而雄浑刚健,蓬勃有力,老夫从医五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脉象,像是中毒的征兆老夫只能尽力一试,各位大人要做好准备啊。” 话音刚落,姚晋膝盖一软,险些扑跪于地。 这时,何内监也从外头匆匆赶来,他和姚晋兵分两路,各自带入搜寻,现在刚刚得了信儿。 如果说姚晋只是镇守太监,皇子在他领地出了事儿,可能令皇帝不满,那么何内监此次是萧绍的随身太监,奉旨与他同来河东,萧绍出了事,他往好了说是办事不利,往坏了说是敷衍塞责,萧绍有个七七八八,他是 掉脑袋的罪过。 戚晏本来在萧绍窗前为他拭汗,被何内监挤到一边,大太监老泪纵横,跪在萧绍床前哭道“殿下,我的殿下啊,老奴就走了一天,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您何等金尊玉贵,谁敢给您下毒啊” 萧绍本来好好地享受着小探花的服侍,结果美人被推到一边,眼前挤来一张橘子皮老脸,他险些没绷住,而后很快收敛神色,咳嗽一声,说出了准备好的说辞“我从河东州府出来就有些头昏,后来,在,咳咳咳,在青龙山上,咳咳咳,挖了点笋吃不知怎么着,就” 说着,他拉着何内监的手“总管有人要害我你要帮我查清楚本殿下要杀了他泄愤” 何内监连连点头,他想着萧绍若死,皇帝怕是要他陪葬,脸上便不自觉露出了阴狠的表情。 那人不但是要萧绍的命,也是在要他的命。 一边的姚晋也开口“殿下放心,咱家虽然没多少本事,好歹也是河东镇守,何内监又连着东厂,我们两人定然为您查清楚,到底是谁如此恶毒,竟敢谋害皇子。” 萧绍微不可查地勾唇。 他唱了这么一出大戏,不为别的,就是要将何内监和姚晋拖下水。 而之所以这么做,其一,萧绍虽然是个钦差,却是个治水的钦差,手里拿的是修渠筑堤的圣旨,能调动的只有修河渠的百姓罢了,无权过问白银案的事情。 其二,萧绍贵为皇子,但手里没有实权,姚晋的兵力与何内监的东厂并不听他调遣,就算他盲目要求,这两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会冒着得罪宋吕洋和储君的风险为萧绍做事,他们必然消极怠工,敷衍了事,到时候非但不能调查出真相,还会暴露萧绍并非纨绔的事实,打草惊蛇,惹得太子忌惮。 所以,唯有将两人绑上战车,有利益牵扯,才好支使他们。 毕竟能在河东和宋吕洋硬碰硬的,也只有镇守与东厂了。 而萧绍最大的筹码,就是他的身家性命。 为了诱宋吕洋对他动手,萧绍故意在宴会与戚晏讨论白银案,故意在府邸周围、众多探子的监视下买下老马,故意将马锁在人来人往的客栈,故意彻夜不归,留下诸多破绽。 而宋吕洋见着戚家苦主戚晏,又见戚晏很得萧绍喜爱,他本就心中有鬼,如今更是惶惶不安,毕竟一旦查出真相,他就是凌迟车裂,甚至带累九族的结局,于是铤而走险,放火烧山,这才引来了后头的戏码。 皇子在治下中毒,险些身亡,姚何两人必然彻查,否则无法向皇帝交代,萧绍说他河东府头晕,姚何就得查宋吕洋,说他在山上吃笋中毒,姚何就得盘查青龙山,且查的越多,他们罪责越小,两人定然卯足了劲,将这河东府查个底朝天。 届时牵扯出私养死士,八王大墓与水银一事,到时候萧绍再和宋太傅通个气,老头负责上书陈情,阐述疑点,到了那时,其中更深的涉及太子的隐秘,东厂不查也得查。 而萧绍只需要在他父皇身边,哼哼唧唧唱苦肉计就行了。 现在好戏刚刚开场,萧绍苦肉计已经准备周全,他在姚何二人的注视下不断吐血,锦帕染红了一张又一张,还哆哆嗦嗦地喊着冷,大夫诊治过一边又一遍,依旧束手无策,姚何两人围着他转,头发都愁白了几根,两人的表情也越发阴狠,几乎咬碎了后槽牙,恨不能将主使拖出来碎尸万段。 他们在萧绍榻前忙了一个下午,事事亲历亲为,萧绍被吵的头晕,却不得不跟着演戏,等入夜之后,他才将两人赶走了。 这个时候,被挤到一边的戚晏终于能坐回床沿,接着给萧绍擦汗了。 他还是那副规矩又谨慎的样子,萧绍心中闷笑,又起了坏心思。 他咳嗽两声,吐了口血,而后半掀开被子,轻声示意“小探花,我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8 章 震怒 戚晏迟疑片刻,站着没动。 和主子躺在一张床上,未免太不通礼法了,非但他要被人骂上一句幸佞,萧绍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可萧绍的脸色的实在难看,从青龙山上下来,他唇边的血就没停过,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好好一个富贵公子,折腾成了这副模样。 戚晏瞧着难受,心道都做了宦官,被人骂上几句又有什么关系况且二皇子查白银案一半是为了他,便是再过分些,他也没有怨言,于是当真在床沿坐下,作势要给萧绍暖床。 可他一个正统的文人君子,到底做不来暖床这事儿,于是肢体僵硬,同手同脚,硬梆梆直挺挺的,就要躺下来。 萧绍闷笑出声。 他胸腔颤动,努力将笑声抑在胸口,可小探花的模样实在有趣,萧绍掩唇咳嗽一声,眼角眉梢都沾染上了笑意。 戚晏愣在原地。 他已经规规矩矩脱了外衫,躺在萧绍身边,和一根棍似的笔直,双手交叠放于腹部,正目不斜视的盯着天花板。 听见笑声,他先是转脸看向萧绍,困惑地凝视他,而后反应过来,脸倏的就红了,耳垂滴血一般。 戚晏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动作飞快地穿好衣衫,他嘴唇开合,对着萧绍念了句什么,又很快闭上了,垂头系衣带。 萧绍“刚刚想说什么” 戚晏闷声“不想说什么。” 萧绍饶有兴致“说吧,恕你无罪。” “” “真的,恕你无罪,我不生气。”萧绍半坐起来,“想说什么” 戚晏咬唇,这时候,他将所谓的主仆礼节、宫门规矩尽数忘了,只重重系上衣带,咬牙道“轻浮浪子” 依稀间,又是皇城里意气风发的新科探花。 一如初见时,萧绍调戏他那样。 戚晏夺门而出。 萧绍大笑。 他从床上半坐起来,提高音量“小探花,更深露重的,你要去哪里” 戚晏没回话,绕着院落走了两圈,吹了夜风,脸上的红晕才褪去了,而后他又呆了好一阵,才回了房间。 此处是镇守太监姚晋的府邸,划给萧绍一个院子,萧绍命人放了张屏风,将卧室一分为二,屏风后置了张软榻,留给戚晏休息。 他回来时,萧绍已经关了灯。 二皇子虽然表现得云淡风轻,不以为意,只逗着戚晏好玩,但他用了猛药,吐了那么多血,还是疲乏且困倦的,早早阖眼,拢着被子睡着了。 戚晏在屏风后迟疑片刻,还是放轻脚步,绕到了萧绍的床沿。 他轻轻俯身,将手指探入被中,摸到了萧绍的手臂,试了试温度,而后抽出手,又做贼似的碰了碰小腿,再次飞快抽出来。 被子温暖,手臂皮肤是暖的,小腿也是暖的,二皇子蹭在枕头里,神情舒展,美梦正酣。 戚晏抽回手,暗 暗咬住后槽牙。 他一点都不冷 萧绍可不知道小探花做了什么,他一夜睡到天亮,第二日,便启程回京。 姚晋派了队人马全程护送,何内监则留在河东,彻查皇子中毒一事。 萧绍这厢回了京城,刚进皇子府邸,建宁帝便来了。 何内监的折子比萧绍早到一步,建宁帝早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在河东受了伤,钦点了五六个太医,给萧绍诊治。 萧绍深怕苦肉计唱的不够,又取了指甲盖大小的药丸,含水吞下。 于是建宁帝迈步进屋,刚好瞧见萧绍吐血的模样。 金尊玉贵的二皇子气若游丝,攥着他父皇的袖子,眼圈因着难受红了一片,时不时咳嗽,吐出一点血来。 装得像模像样。 萧绍是建宁帝的老来子,从小捧在手心长大,建宁帝瞧着他这副模样,心都碎了大半,直将他揽在怀里顺着脊背“好孩子,和父皇说说,好端端的去治水,这是怎么了” 萧绍一边掩唇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将之前的说辞又拿来出来。 他半点不提白银案,也不提在青龙山上的发现,只说宋吕洋处处针对他,搞得他好生委屈,又说夜晚出门踏青,在山上拔笋,遇上了山火,山火来的突然,瞬间蔓延全山,跑都没地方跑。 一番话下来,处处不提白银案,又处处隐射白银案,建宁帝缓慢拍着他的后背,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最后,萧绍哑着声音,委屈又做作“父皇,要为我做主啊。” 建宁帝点头,软声吩咐他好好休息,又多派了两个太医照顾医药饮食,这才离去。 接下来半个月,萧绍以养病为由,闭门不出。 太子萧易屡次带着礼物上门探访,萧绍懒得应付,谎称困倦昏迷,避而不见。 他卡着时间服用药丸,往往病情刚刚有起色,就补上一颗,连日来缠绵病榻,五个太医束手无策,胡子都揪掉了好几根。 建宁帝与皇后来了好几次,皇后瞧着他这副模样,屡屡拭泪,回去也不知道和建宁帝说了什么,建宁帝在朝中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一时间朝野上下乌云密布,众人战战兢兢,谁都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雷霆震怒之下,东厂、锦衣卫、刑部等机构飞速运转,姚何二人昼夜不歇,某天清晨,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书信被送往皇城。 这日,建宁帝罢朝三日。 当时,上朝的文武百官已走到了金水桥头,骤然听着宣旨,朝中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有太子被皇帝扣下,私下讯问。 时至中午,有一道圣旨,宣萧绍进宫。 消息传到二皇子府邸,萧绍施施然穿好朝服,乘轿子往皇宫去了。 他进了御书房,还未迈步,就见建宁帝朝太子飞过去一方印玺,碗口大小的石块砸在肩头,太子也不敢躲,闷哼一声接下了。 皇后在一旁拭泪,瞧见萧绍进来,勉强挤出笑容“ 绍儿来了。” 萧绍被太监搀扶着走进来,撩袍要拜,可他如今步履虚浮,站都站不稳,脸色白的和死人无异,建宁帝哪敢要他跪,摆手让人放好椅子,让萧绍坐了。 萧绍艰难坐下,虚弱道父皇叫我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说罢,他看着太子,面露惊讶“哥哥为何跪着” 不说还好,一说,建宁帝的火气蹭的就起来了,他一脚踹在萧易膝头“孽畜,你倒是和你弟弟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跪在这里” 凭心而论,建宁帝是个好父亲,对萧绍萧易都不差,如今动手打人,是真的气狠了。 萧易哆嗦一下“我” 他垂首,我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建宁帝指着他的鼻子,怒目圆睁,手指都在哆嗦“好,好,好啊,现在说不出来了,是吗”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你说不出来,好,朕帮你说,你挪用河东库银,营私结党,戕害钦差,我派你弟弟去治水,你心中有鬼,伙同宋吕洋谋害你的亲弟弟,是也不是” 说到最后,他气的狠了,扬起手臂,竟是直接掌掴太子,萧易的脸被打到一边,脸颊浮起鲜红的巴掌印。 这一下打歪了萧易的发冠,太子鬓发散乱,眼眶一红,便落下两滴泪来,他膝行上前,抱住建宁帝的小腿,哭道“父皇,父皇,前面说的我都认了,可谋害绍儿我与绍儿一同长大,我怎么会” 他语调哽咽,泣不成声,皇后见状,也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哭道“陛下,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一片混乱之中,萧绍艰难地开口“父皇父皇,我不怪哥哥” 说着,他剧烈的喘息起来,胸腔不断起伏,似乎马上要晕厥过去。 萧绍不说话还好,一说,建宁帝便回头看他,萧绍挤出微笑,配上惨白的面容,说不出的乖顺凄惨“父皇,我不怪哥哥他对我那么好他不会害我其中有有隐秘” 说他,他偏头,哇的吐了口血,咳得撕心裂肺。 皇后心急如焚,也顾不上给萧易求情了,扑到萧绍身边捧着他的脸“绍儿你别吓母后,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说着,她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皇后与建宁帝年少夫妻,恩爱非常,后来做了中宫皇后,冠宠六宫,从未受过委屈,遇着萧绍萧易这事情,顿时慌了神。 小儿子半死不活,妻子梨花带雨,萧绍的咳嗽和皇后的哭声混合在一起,建宁帝心头火起,他抬腿又踹了萧易一脚“你,给我滚回府邸,闭门思过。” 太子不敢多说,连滚带爬,踉跄着离开了,而建宁帝后退两步,跌坐回座椅,他目光放空,瞬间苍老了十岁。 皇后哭道“易儿他,易儿他” 建宁帝闭目,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喃喃道“狼子野心,手段狠毒。” 他尚且在位,萧易便对弟弟做这样的事,若是有一天他离 去了,萧绍会如何呢 是不是他刚下去一天,就能和萧绍在九泉之下团聚了 甚至,是不是不用等他下去,等他老的时候,萧易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敢对萧绍动手呢 甚至,不仅仅是对萧绍动手呢 结党营私是每个君王的大忌,亲儿子也不例外。 人到了建宁帝这岁数,每年总有那么几天缠绵病榻,无力坐朝理政,而太子正值壮年,可根据河东发来的密折,那白银被他尽数用来笼络朝臣,如今朝野上下,支持太子的势力已然不小。 萧易为了权势,狠心到对亲弟弟动手,那下次建宁帝病重,他是不是也要效仿唐太宗,抢他父皇的皇位,将他父皇送去大兴宫养老 建宁帝无声捏住了密折。 事到如今,这太子之位,他不得不再三斟酌了了。 思及此处,他软下声音“绍儿也回府吧,好好养病,等养好了,就来御书房帮父皇。” 萧绍躬身“是。” 建宁帝倦怠摆手,放他离去,而从始至终给,他再未谈过白银案的事情,更未提过一句平反。 萧绍拢着大氅,将地上的密折捡起来,有意无意“父皇,那折子上提到的白银案,是什么事情” 建宁帝只摇头“早些时候的案子,这事儿你不必过问了。” 萧绍敛眸,什么也没说,只颔首离去了。 他回到府中,戚晏正在书房研墨。 小探花替他接过大氅,顺势将手中的手炉塞进萧绍手中。 萧绍道“河东一案已然明晰,太子和党羽逃不过一场清算,宋吕洋不日下狱,三司同审。” 戚晏应了。 萧绍迟疑“你不问我白银案的事情” 戚晏依旧研墨,他头埋的很低,萧绍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平淡的声音“我知道。” 他知道,平反不了。 当年戚家下狱,是建宁帝下的旨,戚琛斩首,是建宁帝下的旨,戚晏受刑入宫,还是建宁帝下的旨。 平反,是打建宁帝自己的脸。 皇室脸面大于天,建宁帝贵为天子,普天之下皆为臣子,死了一个戚琛,还有无数个王琛李琛,反正四品的官京城到处都是,废了一个戚晏,还有无数个张晏赵晏,探花年年有,算不得什么新鲜东西,区区一个戚家,哪里比得上天子颜面 抄家灭族的苦楚绝望,在建宁帝看来,远不如太子忤逆来的重要。 至于那一家人的清白名誉,又算得什么东西 这些,戚晏懂。 他怕萧绍纠结,便没问,反过来劝他“殿下不必在陛下面前提这些,莫要因小失大,失了帝心。” 低眉敛目,语调平静,萧绍听着,却莫名发苦。 他便伸手,挑了戚晏的下巴,叹气道“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抱歉。” 萧绍摸了摸他的眼角,他格外喜欢戚晏这点泪痣“没什么可抱歉的,没事儿小探花,回头我替你平反就是了。” 太子已废,这一天细细算来,不会太久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9 章 内阁 建宁三十七年,冬,太子萧易伙同河东太守宋吕洋残害皇子案东窗事发,朝野震荡。 宋太傅与百余位清流文官当朝奏对,以萧易不忠不孝、不足以为天下表率为由,要求废黜太子之位。 又有太学翰林院学子联名上书,认为太子对幼弟动手,毫无仁爱之心,不可胜任天下共主。 建宁帝是位长寿的君主,在位近四十年,如今已是耳顺,身体江河日下,而萧易恰逢春秋鼎盛,他在朝中揽权一事本就惹了建宁帝猜忌,如此一来,更是容他不得。 于是皇帝与内阁六部商议良久,最终一道圣旨废黜萧易太子之位,又因着皇后求情,改立萧易为宁王,幽禁王府,无诏不得出。 随后六个月中,建宁帝拉开了一场对太子党羽浩浩荡荡的大清洗。 雪片般的供词卷宗飞往刑部、御史台与大理寺,各部门长官的书案堆积如山,私吞银钱、谎报账目、结党营私、陷害忠良,桩桩件件抵赖不得,建宁帝摔了好几方玉玺,东厂锦衣卫倾巢而出,朝野上下谈东宫而色变。 等一切尘埃落定,朝中臣子已换了小半。 同年春,一皇子萧绍入主东宫。 建宁帝担忧他品行纨绔,不堪重任,刻意将人安排到御书房,每次批改奏章、面见下臣,都要萧绍在旁听,学着治国理政,而让他惊喜的是,小儿子天资绝佳,还一改往日习气,仅仅听了几月,便能将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 就连宋太傅看萧绍的眼神也古怪了不少,不时捏着胡子嘀咕“老夫真看走眼了不曾” 但其实,萧绍还是藏拙了。 前世做了那么些年皇帝,萧绍早就驾轻就熟,他恰到好处的拿捏了“浪子回头”“纨绔悔改”的情节,一步一步,从青涩稚嫩转为成熟的君王。 如此数月后,平静的宫闱再次被搅乱了。 建宁三十八年冬,皇帝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这位在位近四十年的君主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将手中事务尽数甩给了东宫,幽居宫内,开始拜佛修道,安心养病。 萧绍并不意外,前世他父皇也是这个时候离开的。 建宁帝并非生病,而是无疾而终,走的还算安宁,他如今已六十有余,将近古稀之年,在大乾的所有君王中,算是长寿的了,故而当这一天真的要来临,父子一人都还算平静。 萧绍入宫更勤了些,每日同建宁帝一同吃斋用饭,终于,在前世他记忆里的这一天,建宁帝在萧绍和皇后的陪伴下闭上双眼,溘然长逝。 萧绍同礼部商议了谥号下葬等问题,而后在百官朝贺之中戴上十一旒冕,登基为帝。 足足比前世早了六年。 一朝天子一朝臣,萧绍这厢刚刚登基,他父皇的总管太监李德全便请辞了掌印之位,在萧绍面前躬身俯首“陛下,您看着掌印,是戚公子” 自打萧绍入宫,戚晏也搬了进来,和萧绍住在一处,时常出入御书房,比前朝宠宦 还有得宠,可萧绍却没给他任何身份,李德全拿不准怎么称呼,只能叫一声戚公子。 萧绍“他不做掌印,我另有安排。” 戚晏真不知道安排是什么,他只是跟着萧绍,安安静静帮他批奏章,小事戚晏自个决断,大事要事则挑出来给萧绍过目,还工工整整的写好了评语,如此一来,萧绍的工作量比前世小了一倍不止,头也不昏了,腰也不痛了,也不过劳了,他甚至有时间在批改间隙,撑着脖子观赏戚晏。 俨然将他当成了名贵的观赏植物。 小探花现在没名没份的,也没个具体职位,他穿着宫内的宦官服侍,黑发规规矩矩束在三山冠里,一身纻丝青素衣,外罩玉色素纱,腰用一指宽的腰带束了,恰好勾勒出腰线,坐在那里便青竹一般,此时垂首写画,一节脖颈柔顺地垂下来,又被领口牢牢裹住了。 萧绍“换件衣服吧,小探花。” 戚晏头也不抬“嗯。” 萧绍“不问我什么衣服” 戚晏恰好合上一本奏章,便问“什么衣服” 萧绍“这个。” 他推来一件竹青色的长衫,配有玉簪玉禁步,甚至搭了把扇子,分明是儒生打扮。 戚晏一愣“这时宫内,不能这样打扮。” 萧绍“谁说要在宫内” 他不由分说,将衣服推了过去“今年春闱,你要参加。” 春闱便是科举的会试,算算时间,离现在不过半个多月了。 戚晏握着毛笔的手一抖,便在奏章上拖出长长的墨线,他慌忙用纸擦拭,放好晾着“陛下说笑了,我怎么好考科举” 别说他已经考过了,便是如今宦官的身份,也无法和举子们同席而坐了。 萧绍“你不考,戚平章要考。” 戚晏眼皮颤抖,如同被控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停住了。 片刻后,他才从嗓子里艰难地拧出几个字来“什么意思” 萧绍“老师送给你的字,你不想有人叫吗我之前这样唤你,你分明很喜欢的。” 戚晏立在桌前,一动不动,手指揪着袖口,几乎要将外衫揉烂了,才挤出微笑“陛下,于理不合。” “这皇城之中,我说合礼就合礼。”萧绍从衣衫中翻出文牒,推给他“喏,我给你都弄好了。” 戚晏垂眸去看,是封盖着官印的文书。 “戚平章,并州人士,建宁三十七年于并州泰安府乡试中举” 他看着那薄薄一页纸,握笔的腕子便抖了起来。 戚晏考过科举,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封身份证明,说并州人士戚平章是举人,且有资格考进士。 考了进士,今后入翰林院也好,入六部或是外派地方也好,总归是在文臣之列,有资格说一声以文载道、辅佐君王、匡扶社稷,而若是天资出众,或许还能登阁拜相,在青史某页,名正言顺地留下姓名。 多 少人一生所求,不外如是。 戚晏捏住笔杆,几乎要将竹节折段,他抬头看向萧绍,一眨不眨,像是在分辨这是不是一个玩笑。震惊、错愕等情绪在脸上一闪而过,最后化为浓浓的希冀与请求。 萧绍想“如果这只是一个玩笑,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他甚至能想象那样的小探花,他一定会失魂落魄,死死抿唇,将所有情绪压下去,然后一身不吭地继续批奏章,可是眼角的那颗泪痣,却会像泪水一样瑟瑟颤抖。 光是想着,他就心软了。 于是萧绍收回逗弄的想法,将衣服往前推了推,碰到戚晏发白发青的手指,让绵软的布料触碰他的皮肤。 萧绍轻声道“我答应过,让你入阁的。” 虽然皇子时萧绍也说过这话,但他素来喜欢逗人,戚晏从未当真,如今亲眼看见这文书朱印,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他真的用了平章的名字,伪造了身份,桩桩件件,都打点好了。 戚晏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沉默,长久的沉默。 戚晏靠在书案边,缓缓闭上了眼。 胸腔中有种酸涩的冲动,分不清是快意还是苦痛,是迷茫还是委屈,那感受攥住了他的心脏,抑住了他的呼吸,过分鲜明,又过分强烈,似乎有什么积压已久的情绪冲出阻碍,破土而出,让他连基本的体面都难以维系。 一时间,戚晏头晕眼花,纸上的比划扭曲变形,他文采名列一甲第三,却读不懂那上面的几行文字,更不知道它写了什么,戚晏的手也抖的厉害,薄薄一张纸重若千金,竟然无法将它拿起来。 他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了。 萧绍用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平章” 这一声像是唤回了他的神智,戚晏深吸了一口气。 许久之后,他忽然开口,哑声道“陛下可以听我说两句话吗” 这话很奇怪,还挺不守规矩,远不是一位宦官应该对君王说的,但戚晏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经思考便说了出来。 语调很轻,还带着鼻音。 萧绍心中微痒,像被什么挠了一下,他在戚晏身边坐下“你说吧。” 戚晏垂下眸子,轻声开口“我小的时候,父亲还没做官,他买不起京城的房,我们一家寄居在京城南边山上的寺庙,从山顶往下看,可以俯视整个皇城。” “那时我骑在他脖子上,父亲他指着皇城某处和我说,那是天下读书人最向往的地方,只有最出色的读书人能出入其中,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内阁。” “我问父亲:最出色的读书人,该有多出色,我的父亲哄我,说像我的晏晏这么出色的读书人,长大以后一定能进。” “他说他从小愚钝,不如我这么聪明,他不求进内阁,只想做个清流御史,两袖清风,为民请命,不求青史留名,只求无愧此生” 说到这里 ,戚晏微微一哽,声线发抖,又很快平复下来,再次道“他说,入内阁这件事,要交给他的儿子,那时,是我第一次知道内阁。” “我就问父亲,如果我以后真入了,有没有奖励那时我特别爱吃京城同兴堂的糕点,可那糕点昂贵,母亲不舍得给我买,我就央求父亲,说如果我真入了内阁,我能不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今天吃梅花糕,明天吃桂花糕,全部吃上一遍,日日不停” “我的父亲仰天大笑,说到了那时候,他就把同兴堂给我买下来,还要带上母亲回老家,给祖坟上香。” “我就问他,为什么带上母亲,却不带上我呢如果我入了内阁,不该带上我吗” “他摸着我的头顶,说那时候你就走不开了,你是君王的左膀右臂,是治理天下的人,天下又那么多重要的事情等你决断,祭祖这种小事,交给父亲和你母亲就好” 戚晏抑着嗓子,说话断断续续,若是一般的君王大概是没空听内侍将这些有的没的,但萧绍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安抚地摸着他的脖颈,既不评论,也不打断,任由他继续往下。 “后来我读书开蒙,父亲的官越做越大,他领我去见宋太傅,说那是本朝大儒,天子老师,我在他门下学习,那么多个弟子,宋太傅最喜欢我,他总是捻着胡须,说此子的资质,以后当入内阁。” “我也觉得,我当入内阁。” “我不及弱冠,就中了探花,论文采,天下读书人,我名列第三,当科状元比我大一十三岁,榜眼比我大十七岁,若是同龄,我就该是天下第一。” “论资格,我的父亲是当朝御史,我的老师是当朝太傅,我是天子老师最出色的学生,我若入不了内阁,谁能入内阁我若不配入内阁,天下谁配入内阁” “可是,可是” 可是一朝风云变换,他再也没有这个资格了。 他不甘,他怨恨,他委屈,到最后,所有情绪焚烧殆尽,只剩下死寂一般的空茫。 说到这里,戚晏便无法说下去了。 萧绍轻声叹气。 他伸出手点在小探花的眼角,碰了碰那颗泪痣,抹掉欲坠不坠的一点湿意,将文书塞进他手里“拿好了,搞丢了我可不帮你搞第一份了。” 戚晏偏过头,在指尖蹭了蹭。 他像是已经昏了头,脑子混沌无法思考,只凭本能,便自然又眷恋地靠了上来。 萧绍不知为何,飞快抽回手,故作轻松的岔开话题“还有,只是给你资格而已,要是你考不过,考不好,我可不会放水的,要是昔日探花这回跑到一甲三甲去了,甚至名落孙山,你就不要想内阁不内阁了,乖乖给朕回宫来当总管批奏折,听见没有” “还有,你也得和一般考生一样,先去翰林院,再去六部,或者外放历练,资历到了,才许进内阁,这一点我秉公执法,如果你没达到要求,我可不会捞你的。” 他一番插科打诨,戚晏缓过来些,轻声应了 “嗯,不会丢,不会名落孙山,给您当总管,也不用捞。” 竟是将上面的话一一回复了。 萧绍aheiahei◣” 他拍拍小探花的肩膀“东西收好,衣服换了。” 积压已久的情绪一经释放,像是胸腔中的巨石终于移走了,戚晏缓缓平复呼吸,将文书折起,贴身收好了,而后他拿起衣服绕入屏风,将外衫衣裤一一换了。 戚晏在萧绍身边养了一年多,总算养回来了些,不如以前消瘦,他将青衫一拢,再配上暖玉,便显得修长高挑,文雅清贵。 萧绍将人从头打量到尾,满意道“不错。” 他在戚晏腰身上流连,忽然想“现在抱起来应该不会硌了。” 这念头一冒出来,萧绍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明明花花公子惯了,这时却莫名心虚,只咳嗽一声,移开了视线。 戚晏顺着他看向腰身,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当年白银案,先帝本想判我全家凌迟的。” 萧绍嗯了声,看回来“是,他当时气的发昏,什么法子都想的出来,好在宋太傅和一众清流文官拦住了,这才没实施你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个” 他狐疑地打量戚晏“你想和我翻旧账吗” 戚晏却摇头笑了“您说笑了,怎么会,倒也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 他垂眸看向这一身打扮,都是极好的布料,柔软的棉布包裹着身体,暖洋洋的发软。 他只是想起那时,虽未凌迟,留了这身皮囊,他却浑浑噩噩与和凌迟无异,是具骷髅般的行尸走肉,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具荒芜的枯骨,居然也能长出了新的血肉。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10 章 剧情 萧绍登基后,改国号为昭元,大赦天下,教坊司中的罪人犯妇也一一特赦,准许其自行离去。 因废太子一案,朝中官员罢免无数,朝中职位空缺,于是昭元元年春,殿试如期举行。 考场设在皇宫太和殿前,这日清晨,众考生在考案前一一落座,屏息俯首,等待考试开始。 萧绍也亲自前来,坐在丹陛之上,俯视众考生。 他瞧见了戚晏。 小探花肉眼可见的紧张,却不是因为考试,而是因着身份,他害怕被人认出来,便始终低垂着头,几乎要偎到胸口去。 萧绍觉着好笑,其实过了几年,他个子高了些,面容也有所变化,临考前萧绍还叫了宫中嬷嬷,给他修眉描目,如今一眼看上去,和当年的探花戚晏只有七成像。 随着考试开始,学子们埋头答卷,考场中便只剩下的簌簌的写字声。 萧绍便从座位上站起来,如考官一样巡视过考场,不时在学子身后停顿,看他们答卷。 最后,他停在了戚晏身后。 戚晏呼吸一窒,险些落错了笔,萧绍的视线落在身上,他便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萧绍面前写策论,感觉却完全不同,在这太和殿前、丹陛之下,萧绍便不是他熟悉的二殿下,而是这江山的主人,睥睨天下的君王,臣子们要用尽毕生所学,才能乞得他垂怜似的一瞥。 戚晏也不例外,他沉下心思,提笔欲写,只想着将满腹才思尽数倾与考卷,才不负萧绍的提携之恩。 然后君王踢了他一脚,小声问“紧不紧张” “” “说话呀,紧不紧张” 萧绍大事上还有个正形,但现在风平浪静,纨绔的本性又发作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折腾一下戚晏,类似于手贱的小男生招惹小女孩,戚晏不说话,他就借着桌子遮掩,用鞋尖碰他的小腿。 “陛下” 戚晏压着声音,握着毛笔的手哆嗦一下。 萧绍轻笑出声“别怕呀,也别紧张。” “” 戚晏坐在最角落,没有考生能看见他,监考的诸位大人又离的太远,只能瞧见萧绍站在他身后,却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萧绍看着小探花的试卷“怎么不动了,我就看看,你写吧。” “” 小探花额头暴起两根青筋,皇帝的视线有如实质,他如芒在背,一个字都写不下去了。 在这样庄严肃穆的考场之上,他却和皇帝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不成体统。 简直像话本里私相授受的少年男女一样。 萧绍还站在身后,戚晏的后颈涌起怪异的酥麻,炸了一背的鸡皮疙瘩,还没等他明白着情绪来自何处,萧绍便踱步走了,换了另一个考生来看。 只盯着戚晏看太显眼了,他得“雨露均沾”。 戚晏被这么一打扰,便沉不下去了,他照常写字,视线却总是追着萧绍的影子跑,见他在某位学子身后停的久了些,便忍不住抬头去看。 这人戚晏认识,考前打过照面,陇西季氏子弟季西,年岁二十出头,是一等一的青年才俊,坊间传言的状元人选。 这些戚晏不在乎,他当年也是传闻的状元人选,他在乎的是这个季西,长的很漂亮。 从戚晏的角度,能看见他儒生袍服下瘦窄的腰肢,以及眉目清俊,轮廓饱满的侧颜。 萧绍在他身后停留的时间太久了。 戚晏视线在那影子上留了片刻,微不可察地咬了咬着下唇,心中升起莫名的涩意,他将这感受强压下去,垂首继续答卷。 不多时,考试结束,试卷被呈到东阁,供考官查阅,萧绍不看、不评、不参与,直到礼部尚书等人将卷子按排名递给他,要他做决断时,才信手翻了翻。 排在最上头的,便是戚晏的卷子。 萧绍心道“不愧是小探花不对,该叫小状元了。” 他粗略地看过,没改大臣们的排序,朱笔御批,将名次定了,戚晏为首,季西榜眼,剩下的萧绍记不清,也懒得记,他挑了几个后世用的顺手的臣子,其余挥挥手,让宋太傅一一拟定,不再过问。 放榜后,戚晏要去拜坐师,赴曲江宴,与同场进士交游,萧绍放他出宫去玩,自个解决了今日的奏章,然后他一个人吃晚膳,可吃到一半,总觉着身边空空荡荡,没人在身边逗着玩,缺了点什么。 萧绍便干脆搬了饭菜,去他母后宫里吃。 自打建宁帝离世,先皇后李氏便搬去了慈宁宫,吃斋礼佛,不过问宫中俗事,萧绍隔两天便去看望她,和她一同用膳。 这日,慈宁宫外有轿子候着,像是有人到访,萧绍没多问,和母后照常吃饭,天南地北闲扯一通,等杯盘渐空,李氏忽然道“绍儿,你是不是该选秀了” 萧绍筷子一顿,敷衍“还早。” 前世这时他没有登基,李皇后每次提及此事,萧绍都用年纪尚小,要再玩两年搪塞,李皇后心疼他,也不催促,后来登基忙的脚不沾地,回到寝宫倒头就睡,过劳而死,就更没考虑过娶妻了。 李氏露出不认同的表情“绍儿,你如今是皇帝,就算先不立后,也总该选那么几个,好好挑上一挑,再说其他。” 萧绍心中微妙的不舒服了起来,他无端抗拒,心烦意乱,又不知道这烦躁来自何处,便含糊其词的应了,只说“下次,下次。” 李太后却道“我家中有两个姑娘,刚好来拜访,算是你表妹,不如见上一见” 她不等萧绍同意,便拍拍手,上来两个姑娘,朝萧绍福身行礼,个个品貌端庄,举止得体,是用心教养过的,其中一个还有颗泪痣,怯生生的缀在眼角,随她的动作上下起伏。 可萧绍看着他,却想到了另外的人。 想起他青竹般修长的身体,他故作从容淡定的 表情,也想起他眼角那颗泫然欲泣般的泪痣。 那泪痣在他脸上,真是可怜又可爱。 他的心微微一软,便笑着和李太后推拒了,李太后也不拦他,摆手随他去了。 萧绍回到寝宫,已然月上中天,宫中空空荡荡的,稍显寂寥,他叫了壶酒自斟自饮,面前突兀地浮现了一个屏幕。 河东探案这段剧情原文没有,属于萧绍自由发挥,66插嘴都插不到地方,现在萧绍登基,总算将主线拖回来一点。 虽然比原文早了几年,还吞掉了属于萧易的剧情。 但那个情况,萧绍布局已久,意在登基,叫他收手放萧易一码不现实,真要放了,66就得给宿主收尸了,于是它明智的什么也没说,装了快一年的哑巴。 现在不开口不行,66才沉着声音,竭力将自己伪装的深沉严肃“萧绍,我提醒你,剧情到尾声了。” 萧绍嗯你提到的全部剧情,我可都一丝不苟的走过了。19” 66微妙停顿,语气古怪“是吗” 萧绍挑眉“绝笔书,我给了,教导,我请了,水刑,我做了,还有什么” “” 66不想和萧绍多说话,只是道“萧易的剧情没了,他的部分,得由一位皇帝,也就是你,补足。” 萧绍“你说。” 于是66操纵屏幕,打出了一行字。 “恩师之死。” 按照剧情,萧绍不该这么快登基,戚晏在宫中受教导后便留了下来,在司礼监做事,是跟着萧易的,而萧绍不喜欢他,也再没管过他,人在宫中零零散散的受了不少磋磨,比如板子罚跪之类。 这些小剧情66都懒得看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完成不了,现如今,66的心比刀还冷,比铁还硬,它只求最后一个大剧情,萧绍不要出岔子。 66道“在这个剧情中,萧易认为清流文官势力过大,碍着他行事了,尤其是是为首的宋太傅,于是着手剪除宋太傅极其党羽。” 萧绍表情莫名“宋太傅的党羽” 宋老头脾气古怪,平生最恨结党营私,他有党羽 66“借口罢了,” 它平平道“宋太傅清流出生,做事秉公执法,没什么破绽,于是萧易设计,说他诽谤君相,对皇室不满已久,东厂去他府上搜寻,果然搜出了诸多牢骚的文章,其中不乏对当朝不满的文字。” 最喜欢的学生无辜遭难,老头没点怨言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写文章自娱自乐,也不拿给人看,只压在床下,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 “如此一来,证据确凿,人赃并获,便将宋太傅下狱。” 萧绍“他死在了狱中。” 他记得这个事儿,前世差不多同一时间,也发生了这事儿,不过那时他远调边关封王,离京城上千里,宋太傅死讯传到边关,人都凉透了,萧绍还是酒宴上听京城来的巡查说的,巡查语焉不详,只知道个大概,说是急病去世。 老头古稀之年,已是高寿,急病也正常,萧绍倒没想那么多,现在看来,却是死在了狱中。 东厂牢狱寒凉,潮湿腥臭,终年不见阳光,壮年人进去也要丢掉半条性命,何况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萧绍轻声叹气“然后呢” 66“这事儿波及挺广,萧易大兴文字狱,搜了不少清流大臣的家,戚晏是宋太傅的学生,他在宫中的住处也遭了搜查,翻出两句似是而非的诗句,于是受了些刑,出来后发高烧,卧床半月才好,丢了半条性命。” 系统划过屏幕“根据剧情,这时最后一个转折点,从此以后,你熟悉的那个戚晏便不存在了,他彻底转变,成了后世记载中阴险毒辣的九千岁。” 萧绍捏住书桌。 片刻后,他缓声问“这个剧情,我也只需要60分,对吧” 宋太傅不能死,倒是可以问问老头要不要告老还乡,至于搜查,受刑,发烧,卧床搜查受刑难办,至于发烧卧床 还是可以商议的吧 如果小探花愿意的话。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12 章 终局 吻,细密的吻,很多个吻。 像隔着一层窗户纸,皮肉与皮肉相贴,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什么也抵挡不住。 萧绍爱极了那颗泪痣,浅浅一点缀在眼尾,无辜又可怜,小探花的眸子顾盼的时候,泪痣也随着动,每当他清正文雅的主人含蓄地敛下所有苦楚时,那痣却颤颤巍巍的,欲说还休。 每当这时,萧绍就忍不住用手去碰,说不清是想做些更过分的事情,让痣的主人颤抖的更厉害,还是想温声软语地哄上两句,让他别难受。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亲上一亲,再亲上一亲了。 萧绍吻的很轻,像是试探,而戚晏终于缓过一口气,他用手肘抵住萧绍,无措道“陛下” 萧绍“你刚刚说,你觊觎我” 戚晏一窒,下意识抬眼看他的表情,又听萧绍道“母后说,我该成家立皇后了。” 李太后提及此事,萧绍下意识不悦,含糊过去了,然而前世他登基多年,也不断有臣子上奏提及封妃立后,,萧绍更多是不耐烦,不至于不悦,他后面一琢磨,问题大抵出在戚晏身上。 萧绍好美人,当年打马时一回头,他见过这一等一的美人,便再也看不下其他了。 这事儿本该徐徐图之,小心试探,免得身份上差距悬殊,将喜爱变为压迫,可既然小探花与他一道,都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想法,那不如就此挑破,免得贻误光阴。 毕竟再过半月,今年的春天就该过去了。 戚晏没听懂他说这话的意思,好端端的忽而提上皇后,他身形一僵硬,顾不得如今两人的姿势,只是僵硬的笑了:“天下初定,是该有位温文得体的皇后,为天下表率。” 萧绍:“你这样温文得体的吗” 小探花的礼节没得挑,平素更是温和含蓄的不像话,萧绍左看右看,怎么看都喜欢。 戚晏一愣,不知这话题怎么好端端的拐到了自个身上,他还未说话,萧绍便凑到了他耳边,小小声“小探花,给朕当梓潼,好不好” 皇后的别称,便是梓潼。 戚晏先是茫然,随后感到荒谬,他想从床上离开,摆脱这过于亲昵的姿态,可他不说话,萧绍就在他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念 “给朕当梓潼给朕当梓潼给朕当梓潼,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热气呼在耳边,耳后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戚晏甚至不敢抬眼看萧绍,他只是绷着身体,想说“不合规矩”“不合礼法”,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又缩了回去,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最终呐呐无言。 这实在是个大逆不道、蔑伦悖理的提议,作为臣子,他该严词拒绝,辅佐君王回归正路,可作为一个纯粹的人 他很轻的点了头。 他眷念萧绍的味道,就像他眷念这个人。 于是吻又落了下来。 一下又一下, 细密的,绵长的,等他在这过分的亲近已然瘫软,不饮自醉,昏昏然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萧绍抚上了衣带“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 于是萧绍又吻了下去。 他拉开衣带,将小探花从层层堆叠的衣服里剥出来,顺着锁骨往下吻,可手指路过小腹,对方忽然一顿,旋即浑身僵硬起来。 “不” 戚晏伸手去推,将萧绍的手从身上扯下去,他仓促后退,脊背抵住床板,手指都难受的蜷缩了起来“等等我转过去。” 转过去 那颗泪痣又隐隐的颤抖了起来,他有些仓促地并拢双腿,像是在隐藏什么。 萧绍浅浅的叹了口气。 那桩冤案,让他的小探花承受了太多。 萧绍抵住他转身的动作,顺着脖颈吻了下去,戚晏便触电似的抖了起来。 他也顾不得君臣礼仪了,用膝头抵着萧绍,摇头道“不陛下” 萧绍碰了碰,轻声安抚“别怕,没事,我不在意。” 小探花遭过那么多罪,萧绍心疼尚来不及,怎么会在意 他的眼角渐渐红了,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又被爱怜地吻过,那点欲坠不坠的湿意便被吻干了。 昨夜雨疏风骤,摇乱落红无数。 66坐在窗台看屋外海棠摇曳,作为一个有操守的系统,他刻意屏蔽了听觉,只看着业绩本,在上面打了个勾。 它想了想,又在勾上压了一折,改成了半勾。 嗯,虽然搜查是凑合的,刑罚是潦草的,但以他的知识,这把发烧是肯定的,卧床也是大概的。 加上前面零零散散的剧情 66忧愁地看向绩效本。 嘤,这次能及格吗 在不及格,就要受处罚降档了。 他听说过某些前辈的故事,如果效率一直很烂,就会没有资源分配,甚至和宿主的选择沟通也会收到限制,然后绩效变的更烂,恶性循环之下 66本不富裕的电子头发雪上加霜。 戚晏果然断断续续地发了轻烧,而后卧床了小半个月。 倒不是难受,萧绍挺温柔,没出血没受伤,躺了三天便大好了,可戚晏硬是被陛下按着,躺了小半个月。 萧绍主要是心虚。 他虽然不信怪力乱神吧,可一个四四方方,长得奇形怪状的小东西在眼前飞了这么久,他还是心有顾虑,万一这不起眼的小家伙真有什么古怪的本领,他得为将来考虑。 于是在本就离谱的基础上,强行将剧情收回来了一点。 半个月后,当科进士们排名一般的外调的外调,分派的分派,剩下优中选优,最拔尖的几个,则入了翰林院做庶吉士。 戚晏也在此列。 按照惯例,翰林院无权却清贵,要登台入阁,就得先入翰林,耐着寂寞专研上两年圣贤书,再考虑升迁调遣,之前 中进士,也是这套流程。 时隔数年,重回故地,周遭景物陌生又熟悉,他整理书稿,读典籍,写策论,那颗不时隐痛的心便在松墨之间日益平缓,日子适宜安闲,颇有几分修行问道的雅致。 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而打破雅致的,是时不时来巡视的皇帝陛下。 萧绍批奏章批的苦不堪言,只想立马将戚晏调进文渊阁,光明正大的帮他看折子,但流程还是要走的,如今小探花在宫外,不能时时见着,萧绍就借巡视之名,行窃玉之事。 每每这时,萧绍就先和掌院扯些有的没得,什么孔孟老庄,圣人文章,一副求学若渴,努力专研的样子,可借着书桌的遮挡,却偷偷去碰小探花的腿,与他搭在一处。 戚晏本来在一旁服侍磨墨,听掌院说文章典故,给萧绍一碰,险些将墨条投掷出去。 太古怪了。 头顶是圣人肖像,肖像两边挂着对联,都是警醒世人,劝学修身的句子,可他和君王却不成体统,做些做些不知道如何描述的事情。 于是戚晏同样借着书桌遮挡,轻轻踩了萧绍一脚。 他嗔了君王一眼,又觉着不妥,闷头磨墨,萧绍看瞧他,果然又是耳朵连着脖颈红成一片,禁不起逗弄的样子。 这样看起来,那痣便不像是泪了,反而鲜活的可爱。 萧绍满意点头。 这棵捧来时死气沉沉的文竹,总算是给他养活了。 而后萧绍假意告辞,又偷偷从后院翻进来,让戚晏给他指翰林院的桃花,指他午睡小憩靠过的松树,指夏日开满荷花的池塘,他们在桃花树下亲吻,在松树下亲吻,在池塘边还是亲吻,最后戚晏受不住,抵住了他。 小探花端正脸色,这样说“翰林院是读书做学问的地方,这样我没法在里面看书了。” 萧绍“我走了你再看,不行吗” 戚晏“可是我会想着” 他骤然收声。 想着什么呢 在桃花下读书时会想着萧绍,在松树下小憩时会想着萧绍,在池塘边消暑纳凉时还是会想着萧绍,这人的身影将整个翰林院密密麻麻的罩住了,日后戚晏就没法在这里读书了。 萧绍像是看出了什么,刻意拉长音调,慢吞吞“哦,我的小探花会想着什么呢” 戚晏“” 下一秒,萧绍就被人从小门推出了翰林院。 “” 尊贵的皇帝陛下看着紧闭的大门,摸了摸鼻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嗯,除了某人生气时的院子。 日子流水般过去,萧绍未曾插手戚晏的职务,他全凭自己,从翰林院调到工部,前往江南治理水患,又从工部调到户部,清理查算了历年的银钱,最后从工部调到了刑部,着手为当年受太子牵连无辜枉死的官员翻案。 案件连篇累牍,戚晏昼夜不歇,到最后,眼下都升起了乌青,好不容易养出的肉又消瘦下 去。 萧绍看着心疼,但由着他去做,不劝他什么,只是在深夜点灯,默默吩咐下人煨好热汤,他先行去睡,等半夜小探花回来,便长臂一揽,将他扣在怀里。 等所有证据齐全,账务完整,那桩轰动朝野的白银案,终于得以重审。 那一日,三司同审,流水的卷宗被板书案,错误的记录被焚烧殆尽,换为崭新的供词。 戚琛不再是罪臣,他的孩子也不是罪臣之后,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寒门清流,是后世盖棺定论的忠孝纯臣。 青史之上,不会再有他们的骂名。 世间了解那天,戚晏异常的高兴,他去父亲的墓前祭拜,在上头摆了好多同兴堂的点心,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然后喝了点酒,便不太清醒了。 比如,拉着萧绍,非要给父亲介绍,说这是大乾的皇帝,他的儿媳妇。 也不怕老人家泉下有知,再吓死一次。 萧绍叹气,纠正道“是你的夫君,要算也是老人家的女婿。” 戚晏完全听不懂。 萧绍不和醉猫计较,只将人带回家,想吩咐人炖醒酒汤,可戚晏酒疯没过,不顾萧绍的反对和熬了好几天的疲乏劳累的身体,非要扯萧绍的衣带。 醉鬼的力气大的要命,萧绍居然按不住,一个不查,就被扯散了衣带,戚晏步履踉跄,全无章法,萧绍怕伤着他不敢用力,被横推到了床上,旋即,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偎上来,在他的肩头乱乱蹭嗅。 戚晏说他不会喝酒,一喝就醉,还酒品不好乱说话,居然是真的。 小探花鸦羽似的长发蹭的毛躁,萧绍扶着他,高高挑起一边眉毛“不是,小探花,你和我说实话,你喜欢我到底是真的喜欢我,还只是喜欢我的味道,因为我的味道能让你不做噩梦啊” 虽然戚晏说觊觎他,但萧绍事后复盘,总觉着戚晏觊觎的不是他,是他衣服上的味道。 醉鬼已然听不懂人话了,他什么准备都不做,对准了就要上来,把萧绍吓的够呛,他连忙一拦,焦头烂额“等等等等,我们先等等” 等他好容易引着小探花做好了准备,戚晏跨上来,而后就不动了。 他只是单纯的含着,一点其他动作都没有,蹭着萧绍,一副困倦要睡觉的样子。 萧绍头顶暴起青筋“戚晏” 再好的修养,这时候也忍不住了。 而戚晏显然读不懂他的愤怒,只是又蹭了蹭,小声嘀咕“喜欢你。” 萧绍正要大刀阔斧,心道“是你先招上来的,我还不能动了吗”,却被这话说的一愣,于是摇了摇昏昏欲睡的戚晏“说清楚,为什么喜欢” 戚晏浑身瘫软,像个木偶似的,给他摇的上下起伏,就是不说话。 萧绍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便更用力的摇“说话啊,小探花,朕命令你,说话” 戚晏艰难地睁开眼,嘀嘀咕咕“你是个好人。” 萧绍“” 他们维持着古怪的姿势,萧绍在不上不下的刺激中憋着气儿,却猝不及防成了“好人”,他真的出离的愤怒了“什么玩意给朕说清楚。” 如果戚晏这回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就别怪他大刀阔斧,稳健有力了。 “如果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就,就找不到墓地了。” 萧绍“” 戚晏断断续续“我父亲只有你愿意给他收尸。” 然后,他双手一摊,死死抱住萧绍,不在动作了。 萧绍却皱起眉头,细细思考起来。 他好像知道,戚晏在说什么了。 白银案砍头那日,菜市口堵满了人,小探花跪在他父亲身后,看侩子手手起刀落。 头颅从刑台上滚下,呼噜噜滚落于地,戚琛眼白死睁着望向天空,就像是在说,他有冤屈,他不瞑目。 尸体该由家人临走下葬,可戚家全家下狱,已然没有能收尸的亲人了,于是该用一卷席子裹了,丢到城郊去。 萧绍恰好路过。 他那时只是个找猫逗狗的纨绔,他不了解白银案的始末,不明晰其中利益牵扯和弯弯绕绕,只是天生不太爱看这些,便叹气“人死如灯灭,这样也不好看,用个棺材敛了,下葬吧。” 皇子发话,京城城郊,便有了座孤坟。 萧绍“所以你那个时候,就对我有好感吗” 戚晏“不,不是更早。” 萧绍坐起来“更早” 戚晏“从你在歌楼上调,调笑我的时候。” 皇子白龙鱼服,手持折扇,言笑晏晏,当真贵不可言。 萧绍哑然。 细细想来,其实他喜欢小探花,也是从那一眼开始的。 少年人春风得意,顾盼神飞,鬓边簪上春花,从长安大街打马而过,何等的风流快意。 兜兜转转,原来在那么早,缘分已定。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13 章 番外 后日 京城的桃花开了又谢,昭元十二年春末,戚晏入了内阁。 开春过后,事务越发繁忙,江南塞北的折子递到京城,还有去年叠加的政务,萧绍忙的脚不沾地,一直到今年最后一场花期,他才有空约小探花出去踏青。 时至四月,天气转暖,城中桃花已谢,北郊山寺的花却开得正浓。 这日休沐,一顶小轿从南门绕出,载着君王和阁相,往北郊福佑寺去了。 萧绍掀开车帘“这寺庙是我祖父所造,用来祈求京城福佑安宁的,早年间香火鼎盛,每逢月初十五,往来香客络绎不绝,可后来不知怎么的,成了幽囚罪人的住所,废妃、废太子,都被送来此处静养,久而久之,便衰败了。” 废太子萧易也被关在此处,萧绍登基忙的要死,便没抽出手料理他,只将他幽囚此处,等之后再处理。 要说福佑寺虽然偏僻,可吃穿却也不缺,但萧绍没想到,废太子一朝从顶峰跌落,他骄奢淫逸惯了,哪里受的了这个落差,在寺中呆了不久,便疯疯傻傻,痴呆起来,某日失足落入井中,被僧人发现时,已经死了。 戚晏眺望山间的寺庙,明黄琉璃塔藏在苍松翠竹间,只露出小小的塔尖。 他转头看萧绍“好端端的,来这里做什么” 废太子已死,往日风流云散,他早将这些放下了。 萧绍含混“倒也没什么,只是如今你梦魇稍安,我却魇上了,想着来寺庙拜拜。” 前世,同样是今年,戚晏死在了福佑寺中。 许是他年纪大了,总是梦见以前的事情,梦里的戚督主形销骨立,早春三月,棉絮薄得和纸板似的,他蜷在床上,抬起眸子看萧绍,呢喃叹息“若是要选,便选我吧。” 萧绍梦中惊醒,将小探花扒拉进怀里,上上下下搂了个遍,怀里躯体温热,骨架上养出了些肉,戚晏迷迷糊糊清醒过来,揽上萧绍“陛下” 萧绍“没事。” 倘若只梦一次,那是凑巧,可他近日来夜夜惊觉,梦里都是戚晏那副模样,瞧得他神思不属,便想着来福佑寺看一看,拜拜这诸天神佛。 寺庙年久失修,又没什么香客,除了零星的修士,便无人看守,青苔爬了满地,霉斑将白墙腐蚀大半,连殿中神佛也满身铜锈。 萧绍跨入主殿,菩萨低眉垂目,满面慈悲,他从李德全手里接过香,恭恭敬敬上了三柱,撩袍拜了。 戚晏不明就里,京城那么多寺庙,哪个不比福佑寺香火鼎盛,偏偏要颠簸上几十里山路来这里 但萧绍跪了,他便也撩袍跪了。 萧绍上完香磕了头,又放了一排贡果,嘴里还嘀嘀咕咕,念着有得没得,不知在说些什么。 声音太小,听不清楚,戚晏便问“陛下在求什么” 如今天下四海升平,江南的水患平了,塞北的烽烟熄了,后世若有人谈及昭元,必将称上一句太平盛世,萧绍又有何所求 萧绍双手合十,神神叨叨道“不可说,不可说。” 倘若真有诸天神佛,前世那个苦头吃尽的小探花,也该得些善待。 萧绍好好念完了祈求词,他们在大殿拜过,又同游起寺庙。 这福佑寺没有香火,满院的桃花无人修剪,个个长得无拘无束,枝叶横斜,醉酒似的歪东倒西,虽然比不上皇家寺庙恢弘,但野趣横生,别有一番意趣。 萧绍从枝头摘了朵新鲜的,别在戚晏耳后, 戚晏先是一愣,抬手挡了下,却没躲,无奈道“陛下,我不是少年了。” 三十多岁的年纪,还簪花,像什么样子 萧绍替他理好鬓发“白首簪花君莫笑,再过十年二十年,也好看。” 他道不是说笑,入阁之后,戚晏褪去了少年人的稚气,更多了几分文人风骨,或许是有萧绍撑腰,他无须结党钻营,只需学他父亲,做个清流纯臣,他的脚步从塞北走到江南,岁月除了在他脸上平添稳重,什么也没改变,如一壶越品越醇的好酒,此时年纪正好,余味正甘。 萧绍看着他,已经完全无法和前世的九千岁联系起来,不由微怔,心道“前世那个若能好好养着,也该是会养成这个样子的吧。” 是他兄长识人不明,将珍珠当鱼目,耽误了这么些时光。 两人屏退下人,在山寺中闲逛起来。 昨夜下了小雨,寺内清幽,不知怎么着,他们便绕到了后院僧人的居所,这里只留下了些老和尚,大半的院落已然荒芜凋敝,萧绍绕过某处爬满青苔的角门,不由顿住了脚步。 他认得这院子。 院角种了梅花,此时已谢了,屋内没点灯,昏暗一片,只能看见一张矮床,一方小桌,桌上的茶壶落满灰层,床上的被褥长满霉斑,早春的风一吹,潮气从脚心往上涌,冷寂又寒凉。 当时,戚晏便是该缩在这被子里,长发从榻上落下来,委了一地。 他那时,该多冷 萧绍心头一跳,便抬手握住了戚晏的指尖,拢在掌心搓弄几下,戚晏便回头看他“陛下” 萧绍“戚晏,你冷吗” 戚晏“啊” 萧绍“你冷吗” 戚晏迟疑“不冷啊” 可下一秒,温热的大氅已然罩了下来。 接着,他被人拉进了怀里。 萧绍整个抱上来,下巴靠着他的肩胛,手揽着他的肩膀,蹭了又蹭。 戚晏回抱住他“陛下” 自打进了福佑寺,萧绍情绪就不对,戚晏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为“陛下要是难受,就去给哥哥上柱香吧,到底是同气连枝的兄长,血浓于水,我不介意这些。” 萧绍正抱着他,感受着脖颈相贴处的心跳脉搏,一下一下,沉稳有力,这才松了口气他怀里这个养的好好的,不是前世行将就木气若游丝的九千岁,刚要放开,便听戚晏提到萧易。 萧绍“” 他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谁要祭拜他” 去他妈的血浓于水。 萧易生性多疑,最喜玩弄权术,前世几次将萧绍逼入绝路,若非如此,萧绍也不会篡位,他们说是兄弟,实则寇仇。 且萧易还不仁不义,将江山社稷霍霍的一团乱麻不说,还将治水的银钱改来修园子,以至江河泛滥,累计数百万民众,又克扣边军军饷,导致塞北哗变,蛮族长驱直入,几乎打到皇城之下,若不是这么多破事,萧绍也不必夙兴夜寐,批折子批的累死。 前世头晕眼花,心肺骤停的瞬间,萧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激情辱骂亲哥“玩意儿,九泉之下别他妈让我遇见你,否则把你皮扒了。” 不过如果真有九泉,萧易已经被他爹他爷爷揍死了。 建宁帝虽不说多清正,也还算是个中兴之主,养出这么个倒霉玩意,也不知道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这种情况,要他祭奠萧易 做梦。 萧绍哼了一声,抬腿就往前走,戚晏要跟,却没跟上,自己也披了外衣,萧绍的再一覆,便过分臃肿,连行动都困难了。 两层大衣克在身上,远看和个圆锥似的,戚晏自觉像棵被大雪压着的松树,立都要立不住了,他艰难将大氅披回萧绍身上,阻止萧绍披回来的动作“我不冷,真的,你摸摸” 说着,他主动将自己递了上去。 萧绍捏捏他的指尖,又捏捏他的脸,最后手指顺着脖颈一摸,滑进了领子里,戚晏觉着痒,打了个哆嗦,将萧绍的手弄出来,站到一边去了。 他指着出口“陛下,这处逛得差不多了,前头的花开得更好,走吧” 萧绍便倒“走吧。” 他迈出院落,最后看了眼角门,将满室破败映入眼瞳。 戚晏“您在看什么” 萧绍拉住他“没什么。” 戚晏说的不错,满山遍野的桃花,还是前头开得更好。 他们回到京城,已然过了黄昏。 京城大街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到处是来往的商旅,热闹非凡。 萧绍在戚晏的建议下开了贸易,还派遣使者下西洋,出西域,两条商道接连贯通,大乾的瓷器丝绸远渡重洋,而西域的土豆,胡椒,番茄也相继传入,里头的某些作物耐湿耐旱,量大管饱,如今已全面铺开,极大的缓解了粮食问题,金银浪花般涌来,如今的大乾丰饶富庶,京城已然成了商贾贸易的集中地。 萧绍不喜重刑,半废除了东厂,不打压文字,不禁止交流,朝野上下风气空前开放,讲究兼容并包,正是一等一的盛世景象。 他们的车马悠悠行过,两侧的烛火灯笼,夜市小摊早早热闹了起来。 路过某处,萧绍忽然道“停。” 他率先从车上跳下来“走,小探花,带你上去看看。” 戚晏抬眸,这是处极高 的楼阁,足有六七层高,朱甍碧瓦,翘角飞檐,里头隐隐有丝竹管弦声。 萧绍认不出来吧这是歌楼。 本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最全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尽在,域名 他们当年初见的地方。 萧绍整改了京城的阁楼胡同,允许饮酒,允许歌舞,别得却是不许了,他还成立了专门的机构监察舞乐,如今由戚娘子在管。 戚晏的姐姐同样才华横溢,不输男子,困在阁楼绣花,可惜了。 这是第一步,倘若戚娘子做的不错,可以服众,萧绍也会持续扩充,选取更多有才学的女子入仕。 戚晏抬头看那小楼,略略惊异“修得这么高了。” 由于商贾往来增多,要招待胡商和西洋人,歌楼也扩充了些,从三层小楼变为七层,俏生生立在大街中央,像个小塔似的。 他蹙起眉头“倘若你现在在楼上往下看,便看不见我了,我也看不见你了。” 更听不见那两声调笑。 萧绍便大笑“也是,好在遇见的早。” 他拉住戚晏“登楼看看” 两人不听曲也不看歌舞,径直登楼,不多时,便爬到了最顶层,萧绍推开门,浩浩夜风扑面而来,他们倚靠栏杆,俯瞰整个京城。 最远处是蜿蜒而过的大河,稍静是沉默矗立的皇宫,文渊阁的灯火未灭,恰能看得分明。 再往近处,则是城中万家灯火,如星子一般。 萧绍“小阁老,其他阁老可都在批奏章呢,就你出来玩了。” 他取了壶酒,姿态放松地横在栏杆上“等你回去,他们会不会骂你啊” 戚晏本来也该批奏章,他是被萧绍强拉来的,萧绍如今倒打一耙,他不由咬牙哼了一声。 萧绍“诶,你和我出来玩,用的什么理由。” 戚晏不说话。 萧绍便去拽他“小闷葫芦,告诉我嘛,用的什么理由” 喝了两口酒,君王已然微醺了,抓着栏杆东倒西歪,眼看就要栽了,戚晏连忙扶住他,闷声“肚子疼。” 说着,他声音更闷“也不是理由。” 昨日闹的狠了,确实肚子疼。 萧绍放肆大笑。 等笑意减收,他将酒壶倒的半空,往栏杆上一斜,皇城无数的灯火映入眼瞳,萧绍忽然道“平章,喜不喜欢” 戚晏正抓着萧绍的衣带,生怕掉下去,闻言额头青筋暴跳“喜欢什么” 萧绍“这天下啊。” 他回头“你说你当年和父亲登山,在山头俯视京城,也看见了皇城和文渊阁,那时候的京城,该不是这样的吧” 戚晏一愣,旋即道“不是。” 那时百业凋敝,河东江南连年水患,百姓遭了难,变成流民,在皇城脚底下扎堆,个个瘦骨嶙峋,且灯油昂贵,这城里半数民众灯也点不起,从山上往下看,远不是如今模样。 萧绍半醉,自栏杆上伸手欲邀明月,月光落在杯盏,长风吹动他的袖摆襟袍。 萧绍道“我还记得和你在上书房读书,那时我还不喜欢你,宋老头千方百计把我调开,为了给你加冠,还给你取了字,叫平章。” 他拍拍戚晏的肩膀“那时,你还说永远用不到这个名字,可现在,戚阁老名扬四海,天下谁人不识君啊。” 天下谁人不识君 戚晏一顿,随着他的动作向外看去,皇城内外,宫门上下,大河涛涛,灯火点点,尽入眼瞳。 他怔然良久,忽而轻声道“是啊。” 君王做朝论道,垂拱而平章,谁能想到真有一天,他能与君王一起,共同见证海晏河清,天下昭明呢。 戚晏与萧绍的名字,必将并肩而立,后世人提到萧绍,绕不开平章,提到平章,也绕不开萧绍。 江山此夜,长风浩荡。 青史之上,该同留你我。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14 章 if 萧绍穿到前世 萧绍去福佑寺拜过,梦魇稍安。 这日清晨,他照常醒来,昏昏乎乎想搂旁边的小探花,却听见旁边有人拖长音调“陛下,该早起了。” 萧绍转头,对上张苍老的面容,是李德全。 萧绍“” 他掀开被子“戚晏呢” 抛下他自个上朝去了 李德全一愣“您说前朝的那位督主他如今该在福佑寺吧。” 萧绍动作一顿“福佑寺” 李德全“是了,自打您上位,他便自请去了福佑寺,从未出来过。” 萧绍“今儿是什么年头” “这”李德全一愣,笑道“您睡糊涂了吗如今是昭元六年。” 昭元六年 怎么会是昭元六年 萧绍从床上下来,匆匆拉过衣服“今日罢朝,找辆马车,我去福佑寺。” 昨夜下了大雪,地上厚厚堆了一层,冷得厉害,萧绍匆匆迈入寺内,推开角门,又绕过开满梅花的院墙,在院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了小探花不,九千岁。 戚督主蜷在被子里,呼吸也变得微弱,见着萧绍,他掀起眼皮,又很快垂了下去。 竟是无所谓了。 人之将死,折磨也好,泄愤也罢,都无所谓了。 萧绍迈入房间,屋内没有点炭火,冷得可怕,他在床边坐下,指尖触碰到床上的被子,手便顿住了。 这么薄的被子,盖与不盖有什么两样 戚晏轻声笑了,声音闷在嗓子里,变为压抑不住的咳嗽,他勾起唇角,狭长的眼瞧着萧绍“陛下来这里,是想看奴才怎么死的吗” 萧绍嘴唇动了动“不是。” 他抿着唇,将大氅脱下来,连着人一同裹了,而后抄过膝弯,将他抱了起来。 戚晏一愣,又笑“陛下想将我往哪儿丢” 雪地,湖里,炭火,还是其他什么地方 但是萧绍稳稳的抱着他,将他带上了马车,马车里暖融融的,他被安然放置在垫子上,萧绍取过手炉,撩开被子一角,塞了进去。 热源贴住冰凉的身体,戚晏一愣,伸手抱住了。 总归是要死,死前活得松快些也好。 他不明白萧绍想做什么,但不会是什么好事,戚晏闭上眼,连思考的精力都没有了。 可随后,他便被抱进了殿中。 这是皇帝萧绍的寝殿,殿内炭火不歇,温暖的如同春日,被子里也早放好了暖壶,熏的热烘烘的,萧绍将他从大氅里剥出来,塞到了床上,又细细将几床被子掖好了。 接着,太医院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坐在了床前,为他把脉。 诊治过后,大夫与君王步入外间,小声交谈起来,戚晏懒得听,无非是油尽灯枯,行将就木,没什么治疗的必要了,可萧绍将声音压的很低,像是怕惊扰 了他,与大夫细细说了许多,才将人送出去。 而后,汤药便被送了上来,君王执着勺子抵在他唇边,哄道“喝一口。” 戚晏闭目不语,事到如今,多活一日便是多受一日罪,他只求速死。 他等着君王耐心耗尽,撬开他的唇将药灌进来,或是其他什么法子,可那勺子耐心得停在唇边停了很久,接着,传来了君王浅浅的叹息。 萧绍道“喝一口吧,对身体好。” 居然是商讨的口气。 戚晏掀开眼帘看他,却见萧绍将碗拿到唇边,自个喝了口。 戚晏眉心一跳,是药三分毒,况且他如今的身体下的都是猛药,萧绍怎么能喝可没等他询问,萧绍便俯下身,凑到了他唇边。 吻。 戚晏瞳孔放大,这一世活到现在,还从未有人吻过他,况且萧绍的吻里珍视的意味太重,仿佛他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力道一泄,唇齿便松了。 药液就这么渡了进来。 这药又苦又涩,戚晏仓促咽下,便扶着床沿开始咳嗽,萧绍拍了拍他的后背顺气,又将一物抵了上来。 同兴堂的桂花糕。 这是戚晏少年时最爱的糕点,那时家里清贫,买不起,后来世事浮云变幻,他成了九千岁,可以买下所有的糕点,却再没尝过了。 但现在,糕点又递到了唇边。 萧绍掰碎了,手中只有一小块“苦吗压一压” 戚晏垂下眸子,将点心含了进去。 桂花的香气充盈唇间,很甜。 这一口咽下,萧绍又将药碗推了过来“你自己喝,还是我喂” 要是其他人说“喂”,大概是撬开喉管灌进来,但萧绍说的“喂”,是指先前的吻。 戚晏迟疑片刻,执住了勺子。 灌进来倒还好,但吻太奇怪了。 身体传来陌生的酥软,像是骨头被人抽去了。 他听话的将药饮尽了,又被喂了块桂花糕,萧绍拉好被子“御膳房煨着粥,想喝什么口味的” 戚晏只觉古怪,天子面前,想喝什么粥轮得到他来决断吗 他不说话,萧绍不以为意“你大概喜欢甜粥,上碗桂花莲子吧。” 戚晏眉头皱得更紧,他是喜欢桂花莲子,可自从做了督公,喜怒不行于色,他便将所有爱好隐去了,萧绍是怎么知道的 不多时,莲子粥就端了上来,莲子炖了软烂,清甜可口,萧绍再次执起勺子“尝尝” 眼含笑意,似乎戚晏不喝,他就再喂一次。 戚晏只得抬手,将粥饮了。 他只当萧绍有什么计划要他配合,便平静得等着,可床榻绵软,屋内点着熏香,他被暖意包裹着,便昏沉的睡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他在迷茫中醒来,萧绍刚好灭灯,君王解开衣带,只留里衣,向他这里走来。 戚晏 呼吸一窒。 是了,若说他现在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便是这张脸了。 于是他蜷在被中,屏息等待,可萧绍只是从一旁翻了上来,贴着他睡下,而后微微调整姿态,将他抱入了怀里。 克制而珍重。 戚晏觉着可笑,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值得一位君王小心珍重的可萧绍的态度又做不了假,发现戚晏睁眼,君王小声问“我吵醒你了吗” 像是在为吵醒他而抱歉。 戚晏摇头。 萧绍那便好。” 他重新将人抱好,拍了拍戚晏的后脑“快睡,大夫说你要多睡,最好一觉睡到开春,暖和了再下床。” 怀抱温暖且安全,戚晏迟疑片刻,还是道“这是龙床。” 他在这里睡到开春,算是什么 萧绍“这里暖和,其他地方怕你冻着。” 戚晏“我已在福佑寺度过了数个春秋。” 言下之意,冻不死。 萧绍便叹气“这张榻软,睡得舒服些。” 刚将人接回来,是该徐徐图之,可失而复得,萧绍不想等了。 戚晏只觉着古怪,可最终抵不过重重倦意,在君王怀中睡着了。 他一日睡着的时间比醒着多,总是刚刚转醒,又睡了过去,于是小厨房整日煨着汤药和粥,他一醒,便能吃上热乎的,各色糕点果脯更是没缺过,桂花糕尤其多,萧绍似乎拿捏着他的口味,特意准备了。 戚晏最开始视而不见,后来醒转,也吃上两个。 事到如今,前途未卜,稍稍满足口腹之欲,不至于做个饿死鬼,也是好的。 戚晏本以为这是君王的把戏,他不知道萧绍在唱哪出,但肯定持续不了太久,可一日如此,日日如此,他竟真的在床上安然躺到了开春。 君王碰了碰他的脸颊,又捏了捏手腕,从上到下打量一番,长舒了一口气“可算养出些肉来了。” 还是珍惜的态度。 戚晏不明白。 但更不明白的在后面,开春过后,萧绍让他下床,只是还不能久站,君王便将他抱起来,带去了御书房。 书房里放满了卷宗。 戚晏懒得看,可目光扫过,便凝住了。 是当年白银案的。 萧绍道“我派人去河东查访,查到些事情,卷宗在这里,你看看,最迟夏天,就可以翻案了。” 戚晏看他,古井无波的眸子第一次有了波动,他坐下翻动卷宗,将它们从头翻到尾,久久不语。 这一坐,便坐到了晚上。 萧绍“夜里寒凉,翻案的事情也要先顾及你的身体,先去睡觉吧。” 说着,他就想重新将戚晏抱起来。 戚晏伸手拦了,他注视着萧绍,眸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后敛了眸子,开口道“陛下,您这是何意” 萧绍“戚家无故落难,我会 给个公道。” 戚晏缓缓闭目。 片刻后,他忽而道“陛下,您知道先帝是怎么死的吗” 先帝萧易,这世是病死的。 萧绍来不及起兵,他便死在了皇城。 萧绍随口“嗯,他是怎么死的。” 仿佛只是为了迎合戚晏,一点也不关心他的死因。 戚晏“我在他的茶水里下了东西,经年累月,便死了。” 说着,他抬眼看萧绍的反应。 臣子弑君,乃是大罪,但凡是君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臣子不忠不孝,他这样轻描淡写,将真相平铺到萧绍眼前,就是求死。 他在等萧绍勃然大怒。 “嗯。”但萧绍表情平静,只是将书桌上的折子好好收了,然后才道“好的,我知道了。” 这事不算秘密,戚晏也没藏着,萧绍早就查到了,他之前看戚晏不顺眼,多多少少和这有点关系。 戚晏一愣,重复道“我说,我杀了萧易。” 萧绍依旧没什么反应“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杀了萧易。” 他无奈地看向戚晏“我知道了,小督主,嗯,是你杀的,那现在可以和我去睡觉了吧” “” 君王叹气“大夫吩咐过,一日要睡上八九个时辰才好,如今快过了。” 萧绍重新将他抱起来“别想那么多了,去睡。” 便这样,又得了一夜安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15 章 if 萧绍穿到前世2 戚晏不明白萧绍想做什么。 他在龙床上一睡就睡到了春分,饮食医药都是最好的,太医夜夜来看诊,连李德全待他也恭顺非常,俨然将他当成了另一个主子。 另一个主子 戚晏隐隐觉着可笑,李德全是萧绍的主事大太监,皇宫之中能被他正经叫主子的,大概只有帝后了。 他本以为萧绍是想出了新折磨人的法子,或是单纯喜欢他的脸,想要亵玩,可萧绍虽夜夜与他同床,却只是抱着,动作温柔克制,不逾越分毫。 久而久之,戚晏都眷念起这个怀抱了。 好食好药的细养着,这些年的亏空总算养回来些许,他有精神下床,在皇宫里四处走走,萧绍不曾拘着他,戚晏便屏退了下人,独自在荷花池旁看鱼。 他想起少年时在翰林院读书,也有一方荷塘,夏日消暑常常小憩,里头锦鲤游曳,那时他绝不会想到,日后会困在四方宫墙之内,人不人鬼不鬼,当个招人鄙夷唾骂的权宦。 戚晏在池边呆了良久,久到日落西沉,一晃神,却忽然瞧见一抹明黄。 大氅当头罩下,他被人抱了起来。 是萧绍。 萧绍的表情有些难看,难看到他以为君王会将他丢进荷花池,戚晏身体一僵,又很快放松下来。 事到如今,若是沉塘而死,也算个体面的死法。 可萧绍抱他的手很稳。 萧绍个头高,他的大氅也长,能将人整个罩住,他被君王抱着带来带去,四处的宫人都在悄悄打量他,又了然的移开视线。 这几个月里,他已经被萧绍抱习惯了,连宫人都习惯了。 君王的寝殿很暖和,戚晏眯起眼睛,有些享受,接着,他便被萧绍丢到了榻上。 动作不怎么温柔,好在榻上垫子够软,不疼。 君王沉着脸色“你可知罪” 戚晏一哂,他的罪过哪里是一句话说的清楚的,毒害先主,蔑视君王,桩桩件件,哪个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好在二族之内,本也不剩下什么人了。 但君王这样问,他便说“奴才知罪。” 戚晏不怕死,但他希望死的痛快些,东厂的那些手段,他不想领教。 于是他扶着床沿,想下去跪着,被萧绍拦了。 君王问“那你说说,你有何罪” 戚晏罪过太多,一时还真不知道从哪里说,于是挑最重的“毒害先主。” 萧绍摇头“萧易该死,不对。” 戚晏又道“蔑视君王” 他当权宦时萧绍还是王爷,两人归属不同,难免有些摩擦。 萧绍摇头“我不觉得你冒犯,不对。” 戚晏便蹙起了眉头。 他只当萧绍挑刺,敛下眉目,干巴巴“奴才不知,请陛下赐教。” 萧绍便伸出手,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 戳 的很重,当场起了红印,戚晏一个没跪稳,就倒在了床铺上,他刚想着要不要加个“君前失仪”,萧绍便抱怨“病刚刚好,不披衣服乱跑,我看太医的医嘱你半点没听进去,害得我到处找你,看你在荷塘边坐,以为你要跳湖,将我吓得半死。” “” 戚晏怔愣。 他没搞懂“以为他跳湖”“将君王吓得半死”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便闭嘴不说话了。 萧绍道“这么大的罪过,要领罚的。” “跳湖将君王吓得半死”这该是个什么罪过往常没有先例,戚晏便道“听凭发落。” 左右除了听凭发落,他也没其他法子。 萧绍“罚你将这折子看完。” 说完,他递来一封,放到戚晏手边。 戚晏不懂这算什么处罚,但还是拿起了折子,垂眸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就屏住了呼吸。 萧绍当真将白银案翻案了。 半点不拖泥带水,尽数洗清了他身上的罪责,还了戚琛名誉,还将他的陵墓从京城郊区迁回了祖坟,戚晏两个流落民间的幼妹也被找了回来,养在府中。 戚晏深吸一口气“您这是什么意思” 萧绍“没什么意思,想让你开心一点。” 戚晏一副无牵无挂,随时要驾鹤西去的模样,有些吓人了。 萧绍默不作声,将该做的都做了,虽然人死不能复生,却多少算个慰藉。 戚晏略闭了闭眼“微末之躯,怎配劳陛下挂念至此” 萧绍“我说配就配。” 他犹豫片刻,又道“宋太傅也是我的老师,我曾去探望他,他给你留了个东西。” 说着,他摸出了一方玉簪,雕刻工整,冰透莹润,是极好的料子。 这话当然是假的,萧绍后来不曾见过宋太傅,这簪子是从他的遗物里发现的,被标记充公,放在库房里,萧绍看上一眼,就知道该是送给他小探花的。 只是这一世,宋太傅没能找到机会。 萧绍便拆散了戚晏的头发,为他重新束了,又将簪子插好,颔首道“好看。” 戚晏僵着身体任他将发簪束好,萧绍又道“他还给你取了字。” 将平章二字留给他,萧绍给自个的作为胡扯了个理由;“放宽心,宋太傅要我照顾好你。” 萧绍说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将戚晏的身体细细的养好了,便放他出宫,从翰林做起,戚晏当了这么些年督主,玩弄权势有,却不曾做过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情,萧绍放手让他去做,为他换了名字,改作戚平章,从翰林调入六部,最后,竟有了登阁的资格。 萧绍不曾束缚他,只有一点,戚晏夜里要回宫。 小探花已经不认识他了,要是睡都不能一起睡,萧绍便要抑郁了。 于是,戚晏频繁出入宫闱,白日和君王奏对,夜里和君王同床,他越来越习惯 与君王共枕,甚至某日噩梦醒来醒来,发现他环着萧绍,整个人贴了上去。 萧绍擦过他的眼角,笑着与他打招呼“小督主,早。” 戚晏不知道如何回复,也垂眸道“早。” 身体的反应做不得假,在萧绍身边,他感到久违的放松与安全。 变故出现在某次朝会。 不知谁提了一嘴,说皇帝风华正茂,该是立后的年纪,甚至呈了本册子,上头是各官员家适龄的姑娘,谁姿容貌美,谁秀外慧中,一一标注了。 戚晏在旁听着,眉头便是一跳。 他无端感到难过。 萧绍是君王,他当然要娶妃,一个两个,很多个,整天和宦官睡在一处算什么样子 萧绍坐在上首,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抬手压下众人议论,单独点了戚晏“平章,你有何看法” 戚晏恍惚着出列,他捧着笏板躬身,哑声道“回陛下,君王立后,乃国之幸事。” “” 萧绍便笑了声“戚爱卿所说有理。” 当晚,戚晏回到寝宫,萧绍在床头等他,张开双臂要他过来,戚晏迟疑片刻,伸手回抱了过去。 最后一夜,放纵些又何妨 可君王推开他,拿了一壶酒,邀戚晏同饮。 萧绍看着他一杯杯饮下,脸渐渐红了,而后向前一倒,彻底栽在了萧绍怀里。 戚晏没喝过酒,他不知道他酒量有多差,也不知道他醉后喜欢胡言乱语,还爱扒人衣服。 这回,他又把萧绍的衣带扒了。 戚晏醉醺醺,眼中一片水红,他凑过来亲萧绍,被萧绍按住,就委屈地看他,萧绍问“真的想我娶皇后” 戚晏迷茫“不想。” 萧绍“为什么不想” 戚晏艰难地思考,臣子与君王厮混,是不忠,与君王暧昧,是失仪,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不想。 可他就是不想。 再多的理由,不想就是不想。 于是戚晏抿唇,一声不吭。 萧绍叹气,骂骂咧咧道“笨蛋探花,当然是因为你喜欢我。” 说着,他放开钳制住衣带的手,任由戚晏将它抽了,覆压上来,而后,他们一齐仰面倒在床上。 忍了这么久,萧绍终于不用忍了。 一场雨疏风骤。 第二天戚晏醒来,身体久违的难受。 他的腰软的厉害,某处奇异的疼痛,有那么一瞬间,戚晏以为他回到了过去,被施了什么刑罚。 可除了酸软,他还觉得舒服。 记忆艰难回笼,戚晏恍惚间想起,他昨日抽了萧绍的衣带,将人推倒床上,然后 然后 他猛的坐起来,嘶了一声,便惊醒了一旁的萧绍,萧绍迷迷糊糊将他拉下来,重新扒拉着抱住“还有一个时辰才上朝呢,再睡一会儿啊。” 昨夜闹得那么晚,他现在困得要死。 戚晏睡意全无,他与萧绍同床共枕那么久,萧绍从来都温和克制,不曾做过出格的事,昨夜他却他却 君王衣衫散乱他扒的。 君王下唇有血痕他咬的。 君王脖颈有吻痕他啃的。 自己身上难受自找的。 戚晏心乱如麻,从福佑寺出来,他以为他与死人无异,能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可现在他的心却跳得这样急,这样快。 如此出格无礼的事情,萧绍为什么不推开他,为什么就这样从了 他半响不睡,萧绍也醒了大半,轻声询问“梓潼” 戚晏一愣。 萧绍不满“昨夜答应了给我当梓潼的,今儿可不能反悔。” 是戚晏率先扑上来没错,可他耐力实在太差,萧绍顾及他的身体,已经轻了又轻,戚晏还是连连求饶,脑袋都不清醒了,那个时候无论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萧绍就抓着他,在他耳边一声声的问“要不要给我当梓潼要不要给我当梓潼” 一边问,还一边大刀阔斧,锐意进取,开拓创新,戚晏意识沉浮,似海中飘荡的小舟,只能紧紧抱着萧绍这根浮木,除了答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绍看他,一脸谴责“你昨天明明答应了的,难道做完了就要反悔吗” 委屈巴巴,像个被渣男始乱终弃的无辜少女。 戚晏“陛,陛下我不是臣” 戚督主能玩弄权术,可他骨子里还是当年风骨卓绝的正人君子,这场面他真没见过,也不知道如何应对,“我”了半天,急得耳朵红透了,也没我出个子丑寅卯。 死气沉沉那么久,现在这模样真是鲜活的可爱。 萧绍看着喜欢,便凑上前,在他唇角亲了亲。 他轻轻的,慢慢的,引着戚晏张开唇与他吻到一处,等将人亲的头晕眼花,浑身瘫软,才在他耳边一声又一声的唤“梓潼梓潼梓潼梓潼梓潼你昨儿可答应我了的,梓潼” 大有戚晏不答应,他就叫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 小督主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抿唇“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16 章 帝师 66鬼鬼祟祟地飘进中央管理局大厅。 它趴在门缝上打量,确定大厅中空无一统,才挤开一条缝,飘了进去。 看见66丧眉搭眼地进来,主脑叹息一声“66,你应该知道这次的分数吧” 66极力缩小自己,试图团成一个光圈。 它知道qaq。 主脑屏幕上赫然是个59分,鲜红刺目。 主脑叹息“第一个不及格,66。” 度假任务还能搞成不及格的,66也是蝎子粑粑头一份了。 小系统垂头丧气,屏幕的光都黯淡下来,主脑便放柔声音“别太难过了66,这个任务有它的特殊之处,或许我不该将它变成度假任务的,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有没有从中收获什么呢” 66恹恹道“可能萧绍他是个很好的君主吧。” 因为是很好的君主,不忍心任何一个清流纯臣身陷囹圄,不愿意任何一建冤假错案留存于世,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66撇撇嘴,心道“虽然他很凶,不好好走任务,但我不怪他。” 作为一位君主,萧绍做得足够好了,他对得起所有人。 除了66。 小系统看上去要哭了,主脑沉思片刻“既然明君不行,那这样,我给你安排一位很烂的君主吧” 66“啊” 主脑“非常烂,很烂,特别烂的那种。” 它调取数据,屏幕上便出现了一个名字“江巡。” 魏哀帝江巡,大魏亡国之君,史书记载他昏庸暴虐,沉溺于嬉戏玩乐,曾数十年不理政事,他亲小人,远贤臣,以至神州生灵涂炭,等北狄的铁蹄踏破山海关,攻至王城,他便成了废帝,被幽禁宫中,最后烧炭而死。 总而言之,是个十足的昏君兼暴君。 主脑翻阅“江巡早就该死了,但阴差阳错,他的灵魂卡在了时空缝隙中,带着记忆在后世重生了,你可以去绑定他,让他回来做任务,任务成功,我便不追究他这世的事情了。” 66顿时开心了“也就是说,我的宿主是人渣本人” 主脑“是的,而且是已经完美完成过剧情的人渣本人。” 人渣本人诶 还是完成过剧情的人渣本人 主脑“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将上辈子做过的事情重新做一遍就好。” 66“” 好耶 人的品性总是相似的,它甚至不需要约束宿主,只需要宿主随心意选择,就能完成任务 系统握拳,重新燃烧起斗志“请您将他的信息发送给我,我这就去绑定” 这么完美的宿主,不能让其他系统抢先了 数据自屏幕上一闪而过,主脑“已经传输给你了,他的身体因为跨越空间的缘故异常虚弱,最多再过二年,就会力竭而亡, 你可以用这个做筹码和他交涉,66,祝你好运。” 话音未落,66已经化为一道白影,冲出了管理局大门。 江城第一中学,高二7班。 午后闷热,知了在树梢上有气无力的鸣叫,教室里的风扇嗡嗡转动,历史老师胳膊夹着新发的试卷,拧开矿泉水,用教鞭敲了敲书桌“第二道文字大题的第一小问,哪个同学站起来说说” 老头的目光审视一圈,无人和他对视,他便点名道“江询嘿,你名字读音刚好和废帝江巡发音相似,你站起来回答下这道题。” 角落里便站起来个高瘦少年,他穿校服,带眼镜,碎发别在脑后,气质很干净,该是班上女生喜欢的类型,可皮肤常年不见阳光,有种病态的苍白,眼角下垂,不笑的时候无端阴郁。 听见老师点名,江询拉开凳子站起来,他抖开试卷,垂眸看向文字大题的第一小问。 问题是“如何评价魏废帝江巡” 他平平道“江巡,魏废帝,是魏朝灭亡的罪魁祸首,他在位期间宠信奸臣,穷奢极欲,横征暴敛,至使民间沸反盈天,直接导致了魏朝国力衰微,给了北狄可乘之机。” 神情平淡,字正腔圆。 “说的没错江同学,请坐。”历史老师颔首,“魏废帝江巡,是一位历史评价极差的君王,主流学界认为他是个几乎没有可取之处的统治者,史书记载他在位十余年,他将一个蒸蒸日上的王朝变得日薄西山,以至于外族入侵,神州陆沉近50余年。” “这五十余年中,发生数次惨烈的屠杀,百姓流离在外,贱如猪羊,当时的京城可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昔日繁华的上都化为焦土诶,江同学,江同学你还好吗你哮喘发作了吗” 角落里,江巡手指攥着试卷边缘,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像鬼。 历史老师越过同学,摸了摸他的额头,摸到了一手冷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江同学要不要去医务室” 江巡是7班有名的病秧子,时不时咳血,开学第一个月就因哮喘发作被送去急救,有次升旗仪式进行到一半,校长还在主席台讲话,他直挺挺栽了下去,虽然后来没检查出什么毛病,却成了班上重点保护动物。 “我没事,李老师。”江巡扯了扯嘴角,“就是有点想吐,我想去个洗手间。” 李老师连忙让开“你去,你去。” 江巡身体弱,成绩却好,尤其是历史,他选择题次次满分,大题也十有八九能满,是很得历史老师青眼的好学生。 江巡绕过李老师,从后门出了教室,然后他摸到卫生间洗手台,抱着就开始吐。 这并非生理上的难受,而是心里上的恶心,一时半会儿止不住,等他吐到两眼发黑,胃中泛酸水,江巡打开水龙头,用清水洗了把脸。 而后他抬起头,看向了镜子。 学校的镜子镜子上有层薄雾,看不分明,中央一道大裂,刚好从他鼻梁 穿过,像将人分成了两半儿似,镜中人头发乌黑,睫毛也乌黑,根根分明,颤巍巍挂着水珠,他脸上没什么血色,脸是苍白的,唇也是苍白的,和上世纪的黑白挂画似的。 江巡盯着镜中人看了会儿,忽而笑了。 他无声勾起唇角,表情病态到可怕,好在上课时间没人来洗手间,不然大概会以为撞鬼了。 等一池子秽物冲干净,江巡才起身,回到了座位。 第一大题已经讲完了,第二大题在讲南亚的历史变迁,临近高考,同学们学业繁忙,谁都没停下脚步多看一眼“江巡的生平”,而是火急火燎地投入新的学习中去了。 江巡阖上眼。 所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对其他同学而言,只是试卷上的文字,但对江巡来说,却是一幅幅真实存在画面,盘桓在脑海,挥之不去。 他见过。 所谓神州陆沉,所谓铁蹄踏破,所谓颠沛流离,他一一见过。 吐了那么多,江巡从书包里摸了颗巧克力,含着口中补充血糖,他买的是纯度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黑巧,又苦又涩,等头脑的眩晕缓过去,江巡翻过试卷,拆开笔帽跟上老师,在题目上写划起来。 划到一半,眼前突兀出现了白光,江巡一皱眉,还未分辨是不是低血糖的幻觉,便听到了欢快的声音。 “你好这里是虐主文nc扮演系统,我是你的专属系统66,您是否在为身体而担忧,是否在为哮喘吐血低血糖而苦恼一键绑定我,完成专属任务,走上人生巅峰吧” 这声音直接在耳边响起,江巡笔尖一顿,在试卷上落下一点。 只顿了一刻,他便垂头继续写字,字迹工整,“什么任务” 对于“系统”,江巡接受良好,他是死后重生,知道世上存在怪力乱神,现在有个屏幕自称系统,他不觉得奇怪。 66“给你一个机会,重新回到大魏,你愿不愿意” 听到此处,江巡的笔拖过试卷,留下了长长的痕迹。 66“不过我们要约法二章,你必须要完成我给的任务,起码做到,嗯85分” 告诉宿主底线是60的结果就是不及格,66学乖了,它决定提高底线 85分必须85分 江巡失态了一瞬,指尖捏住签字笔,碎发垂下掩盖了他的表情“什么任务” 66“几乎与你前世的所作所为相同,大部分情况你只需要遵守前世就可以了。” “大部分情况” “对,剧情之外的部分你可以自由发挥。” “如果没完成任务,会发生什么” 66瞬间警觉。 还没开始任务呢,怎么就问没完成任务 如果没完成任务那什么也不会发生qaq。 它不像无限流系统或者人渣改造系统,拥有一定的惩罚权,66和宿主签的是合同,如果合同没完成, 最多宿主哪来回哪去。 但是江巡这么问,它便道“如果没有我,你两年后就会死。” 江巡的身体羸弱无力,如果没有外力介入,不需两年,他就该死了。 说着,66打量起江巡的表情。 没有表情qaq。 江巡冷淡的像个局外人,他依旧握笔听课,抄写黑板上的答案,字迹工整清晰,仿佛就算明天死亡,也激不起他丝毫情绪。 那一瞬间,66福至心灵,胡扯道“你的一切行为不再具有意义,你的国家和人民会重现当年的惨状,直到新的轮回。” 这回,他看见江巡很轻地吸气。 66戳了戳他“怎么样要不要和我签订契约” 江巡闭目“要。” 白光闪过,契约书浮现眼前,他按下指印的刹那,教室的白炽灯和风扇扭曲变形,窗外的知了蝉鸣已不可闻。 他睁开眼,只见烛火摇曳,博山炉升腾起袅袅白烟,他躺在一张紫檀木镂空雕花的大床上,面前垂着纱帐,而数层纱帐外,有宫人趋步而来,半跪于地,躬身行礼,呼唤道“陛下,该醒了。” “陛下,该用膳了。”王安低声呼唤,从宫女手中接过面巾,小心地点在天子的面颊“沈大人已在门口跪了二个时辰,您可要见一见” 江巡“沈大人” 太久没听见这名字,他竟有些恍惚了。 帝师,沈确。 江巡的授业恩师,后来他在宫中抱炭,是沈确帮他收的尸。 那时沈确的腿已经断了,终年坐着轮椅,走不得路,每逢雨雪,膝盖都疼的厉害,江巡在后世读到过他写的诗,自嘲是“半死枯木逢霜至,多年老病苦入髓”。 这些年他刻意避免接触大魏的一切,尤其是沈确的,这诗还是他做语文赏析时学的,据说是霜后膝盖疼痛不止,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安道“是呢,沈大人跪在宫门外,从午时跪到了现在,滴水不进。” 他细看君王的脸色“您要见一见吗” 江巡“见。”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17 章 相替 王安得令离开,江巡恍惚了片刻,从榻上站起来。 他头疼欲裂,两世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涌,伸手按住额角,便嘶了一声。 66飘出来“宿主,你的额头有伤。” 江巡看向铜镜,他的头上裹了一圈纱布,正隐隐渗出血迹。 江巡抬手将纱布拆了,皮肤上青紫一片,中央是铜钱大小的伤口,血肉外翻,呈现肉粉色。 66倒吸一口凉气“伤这么重,不会留疤吧” 它悄悄看江巡的脸,这次的宿主虽然个性古怪,但长得挺好看的,铜钱大的伤口嵌在额角非但不显狰狞,还有几分糜丽,留疤就可惜了。 江巡将纱布缠回去,他下手挺重,伤口一勒便又出血了,从纱布缝隙里渗透出来“不会。” 有了这道伤口,他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是他在秋猎中坠马,昏迷不醒的时候。 江巡骑射一般,秋猎里没控住马,便摔了,好巧不巧,薛晋这倒霉蛋刚好在他旁边,昏君起来一通胡乱指责,便将薛晋下了狱,如今就关在牢里。 他当年随手一指,指的人却不一般,这薛晋是当朝平南王的世子,本朝最出色的少将军,但历史上他有个更显赫的名头大梁太祖。 太祖,即开国之君。江巡当年花天酒地,将江山霍霍没了,北狄长驱直入,中原沦陷。 可游牧民族的铁蹄始终无法跨过长江天险,这薛晋便一统了南方,雄踞东南,与北狄隔江相望,后来时机成熟,他渡江而上,光复中原,最后登基为帝,定国号为梁。 这些江巡史书里都看过,他一清二楚。 沈确跪在外头,大概是为薛晋求情的。 江巡刚从床上起来,66便将剧情怼在了他眼前。 小系统晃了晃“宿主,85分,85分哦你是学霸,你知道85分什么意思的吧” 不知为什么,66看着江巡,总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不妙预感,这回它决定从头抓起,严防死守,绝不弄错一点。 “别忘记了,如果没有八十五,这个时代可能会回归原来的结局哦,这点请宿主务必记得哦。” 说完,系统心虚地调小了亮度。 回归什么不存在的,存粹是他诓骗宿主的手段罢了。 但是再不诓骗,然后再不及格,66就要哭了。 床上的青年便垂下眼睫,嗯了一声。 江巡还在病中,面色苍白如纸,唯有眸子点漆似的,黑白分明,丝质的袍服松松垮垮地垂下来,孱弱又病态。 下面的剧情也挺简单,昏君坠马受伤,当然要早个出气筒,薛世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昏君坠马的时候刚好在旁边。 而他既然在旁边,就得承担皇帝的怒火,江巡不把他下狱抽上一顿,都对不起昏君暴君的名号。 这时沈确敢来求情,那是火上浇油,昏君愤怒之下,便做了违背天理伦常 的事情。 他告诉沈确放了薛晋,可以,用他的身体来替。 本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最全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尽在,域名 江巡语带讥诮,少年君王其实没想那么多,对男人也没什么兴质,只是想刁难刁难昔日的老师,让他知难而退。 可是沈确应了 思即此处,江巡微微闭目。 先前李老头让他评价江巡,他有一条没说,魏废帝除了暴戾、凶虐,史书上还有一条评价,就是荒唐。 将老师困于后宫,将文官变为娈宠,罔顾伦理,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折腾了个遍,还蔑视礼法,光明正大的封男子为妃,岂不是荒唐 而这里,就是一切荒唐的开端。 时至今日,江巡还记得他对沈确最初的印象。 好看,但令人厌恶。 沈确是江巡的老师,却不是江巡一个人的老师,他是当世有名的文人,弟子遍布天下,平南王世子薛晋是沈确的表弟,早年来京城上学,也是沈确在教。 当时沈确在弘文馆教皇子读书,江巡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先皇有数十个皇子,母族个个出身高贵,只有江巡是宫女所出,先帝酒后临幸才有了他,卑微可欺,要不是哥哥们斗得太狠,死的死伤的伤,也轮不到他上位。 江巡在弘文馆那几年,时常坐在角落,他母亲不识字,教不了他,他没开过蒙,同样不识字,毛笔用的歪东倒西,字比狗爬还难看。 那时沈确在上头讲解经史子集,满口之乎者也,江巡也听不懂,有时候沈确留了课业,每每批改江巡的,眉头也总是蹙着。 沈确说“朽木不可雕也。” 少年人的自尊心总是细腻又敏感,尤其江巡出生低微,在宫人里混了几年,直到个子长高,不好扎在宫女堆里,才被先帝立了皇子,他听见沈确这样说,捏碎了手里的课业,想得是“这张清高孤傲的面孔真是惹人嫌恶,活该撕下来丢进泥里,碾碎了才好。” 如今沈确来替薛晋求情,江巡见他如此紧张薛晋,又想着弘文馆那几年,同为学生他却只能得个“朽木不可雕”的评价,顿时心头火起,满心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报复回来。 他心想这世间还有什么比将文人变为娈;宠,将老师变为玩物,困在深宫亵玩更令人难堪的事情呢 于是他便宣了沈确。 江巡记得那夜红烛帐暖,沈确抑着嗓子,隐忍又克制,那双眼睛看着他,先是不可置信,再变为难堪,绝望,最后化作一团死水。 像宣纸上晕开的墨。 当时江巡想,他确实将这个人碾碎了。 66见他沉思,越发觉得有戏,加油大气道“宿主,回想一下你对他最初的恨意加油你可以的” 江巡不语。 死了一世,隔了那么多年,感情早已模糊不清,还有什么好恨的 抱碳后,他的灵魂没有立马转世,而是在附近徘徊了整整七日,这才离去。 七日内,他看见北狄的铁蹄踏进皇城,京城起了场大火 ,城北有母亲抱着饿死的孩子,城西有妻子抱着烧死的丈夫,碳化的横梁滚落下来,砸死腿脚不好的老人。 整个京城上空阴云密布,灵体对痛苦格外敏感,巨大的情绪几乎要将江巡吞噬了,他困在漩涡中心,不得解脱。 时至今日想起当年的场面,他依旧想要呕吐,以至于少年时候的爱恨,屈辱和不甘,他全部不记得了。 况且要恨,也该是沈确恨他。 此时此刻,江巡如今唯一的想法是“沈确不能瘸。” 沈确的腿,是在宫中跪废的。 那时在弘文馆读书,江巡总要仰视他,沈确执着书卷俯视众皇子,高高在上的令人厌恶,后来江巡将人宣入皇宫,就几乎没让他站起来。 后来大魏国力衰微,沈确趁乱离开,渡江辅佐薛晋,当了大梁的开国丞相。 他也确实天纵奇才,若没有他,薛晋驱逐北狄的时间要延后十年。 而各大战役中,沈确因着腿瘸,耽搁了不少时间,后世史学家屡屡畅想,若是沈确没瘸,这战役该是什么样子。 为了江山社稷,沈确不能瘸。 江巡拖动光标,将系统的描述细细看了,逐字逐句,而后他抽过一张草纸,将要点一条条罗列出来。 所以怎么折腾不重要,重要的是,沈确不能瘸。 江巡用毛笔画了个圈“首先,我得让他再跪两个小时,是吗。” 66点头。 江巡“其次,我要和他有亲密接触,我亵玩他,是吗” 66继续点头。 江巡“而后,我要提出要求,想救薛晋,就留下来给我当娈宠。”他说着,在下面重点画了一道,“这是必要的台词。” 66还是点头。 江巡另起一张草稿“漏洞是,跪两个小时,地点不设限制;亲密接触,浴室,但细节不受限制;亵玩,即身体接触,可方式不受限制,这些改动不会影响我的得分,对吧” 66疯狂点头“嗯嗯嗯。” 它要泪流满面了。 学霸就是学霸,这是什么神仙宿主居然还会做理解的看这条理清晰逻辑缜密,逐字逐句分析虐点的模样,和他前面的几个一点也不一样 还聆听它的意见66好久没被这么重视了 这把必85 江巡“好,我明白了。” 恰逢此时,门口有人叩了三声,王安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陛下,人带到了。” 江巡将纸丢进炭盆“宣。” 沈确进来的时候,江巡先看了眼他的腿。 京城下了场雨,寒冬腊月,雨比冰暖和不了多少,沈确刚才独自跪在青石上,身上的青袍湿了大半,积水浸没了膝盖,他的腿在里头泡了半响,已经没有知觉了,现在骤然活动,血液回流,酸麻疼痒一通席上来,险些站不住。 王安与他迈过门槛,沈确姿势僵硬, 刚迈进来,他便扶着门栏,再次跪了下来。 缓和些许的膝盖再次接触地面,疼痛更甚,皮肤针刺一般,像千万只蚂蚁啃噬。 沈确一言不发的忍了,叩头道“陛下。” 沈确不知道江巡为何愿意召见他,也不知道还要跪多久。 江巡看着他,数十年未见,沈确的模样倒是和记忆别无二致,他石青官服,长翅帽,端正儒雅的像从古画里走出来。 江巡的视线在沈确膝盖处停留片刻,如今这双腿还未习惯久跪,膝盖也不曾内凹变形,隔着官服看小腿线条,还是匀称笔直的模样。 他记得这双腿的触感。 修长,细腻,久跪之后失了力气,只能无力的挂着,连收拢也做不到了。 在君王莫名的视线中,沈确双手平举过眉“臣有本奏。” 江巡不说话。 在沉默中,沈确的腿微微哆嗦,又无声跪直了,他依旧维持着双手平举的姿态,举得久了,手臂也颤抖,却没收回去。 召见他却不理睬,沈确多少知道江巡的意思,无非是跪的远了看不清神态,得放在眼皮底下观赏才好。 而江巡正在看66的光幕。 85分的底线,剧情还要跪两个小时,他不能叫沈确起来,可也不能让他跪着 江巡翻身从床上下来,他没穿鞋,赤脚踩于地面,这年代没有地暖,全靠烧炭,宫室铺着青砖,踩上去不比外头暖和多少。 凉气从脚底一窜,江巡便皱起了眉。 王安赶忙上前跪下,要伺候他穿鞋,江巡便赤足在他肩膀上踹了一脚,骂道“寒冬腊月的,我下床走一圈还非要穿鞋吗这屋里垫子怎么这么薄去多铺两层地毯来。” 君王才坠马,还生着病,眉间沉沉压着郁气。 王安连忙道“这就去,这就去。” 君王召见臣子,应该衣冠整齐,以示尊重,而脚是十分私密的地方,不该暴露在外,更不该露在老师面前,可江巡是个昏君,没人敢多说。 沈确余光只晃见了指甲的颜色,便垂眸躲开了。 倒是江巡自个绷了绷脚尖,轻微蜷了起来。 二十世纪风气开放,穿个凉鞋人字拖,露脚很正常,可如今在宫闱之内,所有人衣衫整齐,只他一个,便有些古怪了。 不多时,便有宫人带着厚厚的地垫进来,细细铺了,他们抬起凳子桌子,将地垫抻平铺好,然后对着沈确为难。 凳子桌子能抬起来,这杵着的沈大人也抬起来吗 王安看了眼君王,江巡半躺在床上,足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没往这边看,他便压低声音“沈大人,请您高抬呃,高抬贵腿。” “” 沈确只得挪动膝盖,往旁边跪了跪。 等他们铺好了一层,江巡又从床帐中伸出小腿,赤足踩了踩“不够软,再铺两层。” 王安擦了擦鼻尖的汗,指挥宫人又铺了 两层。 桌椅板凳又被抬了起来,沈确杵在中央,又挪了挪。 江巡试了试,满意了。 屋内厚厚铺了四层垫子,踩上去和棉花似的,像个加厚蒲团,如此跪上两个时辰,于膝盖无碍。 于是江巡挥挥手让王安下去,他只穿里衣,赤足在屋内走了一圈,并不理睬沈确,而后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细细看了起来。 这书是本山水游记,讲得是本朝山水风貌,作者游历南北,将各处的湖泊河流一一记载了,可以说是大魏版本的水经注。 假如江巡记忆不错,马上他遭遇大魏历史上最大的饥荒,而饥荒的诱因,是旱灾。 旱灾是天灾,但能通过修渠缓解,他状似看着闲书,却将后世的水利工程过了一遍,等两个小时期满,江巡才将书丢了“沈爱卿,说说吧,你有何事要奏。” 沈确便哑声道臣请奏镇北侯世子薛晋惊扰圣驾一事。12” 说罢,他躬身俯首,深深叩拜了下去。 额头触及地面,手臂和双膝一同泛起酸意,沈确咬着舌尖,再次重复“臣请奏镇北侯世子薛晋惊扰圣驾一事” 这话一出,江巡恍惚片刻。 如今的场面,与前世一般无二,江巡以为经历那么多,他早忘了一切开端,可故国故人重现眼前,他才发现,记忆比想象更加深刻。 沉默过后,少年君王看向提词器,便照着前世的台词讽笑出声“提这事儿的后果,老师明白的吧” 沈确额头点地“臣明白。” 这话说出口的后果,沈确懂,皇帝坠马,心中不痛快,势必要寻个人撒气,这事儿不能善了,沈确也懂。 但这个人不能是薛晋。 薛晋是镇北候的世子。今年草原大旱,北狄牛羊损失无数,必南下劫掠。而镇北侯为北方主帅之一,经营已久,若贸然动了他捧着长大的独子,镇北军或会兵变。 而镇北军为北方主力,一旦兵变,其余各军救援不足,北方则全无屏障,任由北狄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 倘若江巡非要找人泄愤,沈确愿以身相替。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18 章 浴室 江巡的视线掠过屏幕。 这一段君臣奏对有大量的台词,他遵循要求,赤脚踱步到了沈确身边,指尖点在他的下巴“存溪先生敢在这时上奏此事,想必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沈确,号存溪先生,他颇有文名,留有数百篇诗词文章传世,其中几首入选课本和课外语文老师每次讲解,都会用粉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他的字号。 老师介绍着他的生平,他的成就,他的残疾和病痛,而那时江巡就坐在下面,听着粉笔摩梭黑板的沙沙声,同学们低头伏案,认真记着笔记,没人知道他们身边坐着的江巡,曾如何对待沈存溪。 江巡进入过这个人的身体。 在龙床,在温泉,在御花园,在许多许多的地方 时隔两世,在屏幕里看见这个词,江巡有点恍惚,他压着舌尖,默念了一遍“沈存溪” 江巡和几位兄长一同念书时,他的兄长为表尊重,也曾称呼沈确为“存溪先生” 但江巡没用过。 他太不起眼,淹在人堆里,和金尊玉贵的几位皇子身份差距极大,皇子们争先在沈确身边讨教功课,轮不到他上前。 他只在床上这样叫沈确,拉开他绵软无力的腿,在他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唤,“存溪先生” 每每听到这个称呼,沈确的腿都会痉挛,他无意识的咬紧,喉间压着破碎的低吟,额头上冷汗淋漓,将长发尽数沾湿了,一双眼要不死死闭着,要不偏过头不看江巡。 时间过去太久,江巡回想起当时,他大概是愉悦的,不管是身体的愉悦还是征服的愉悦,总归是让人欢欣的,但现在,他全都不记得了。 死后的七日见闻太过惨烈,碾碎了这具躯壳全部的爱恨,再提起沈存溪,江巡唯一的念头是“他的腿不能有事。” 至于其他,江巡不在乎。 于是说完台词,他半点犹豫都没有,赤脚从沈确身边路过,继续念台词“既然知道后果,就随我来吧。” 语调太冷淡,既没有揶揄,也没有讥诮,平静的像陌生人。 沈确一顿“是。” 两人绕过屏风,步入侧殿。 这浴室之中,有一方足够数人共浴的温泉。 大魏皇宫依山而建,引温泉活水入皇宫,皇帝寝殿后室就有一方汤泉,泉水终日不歇,浴室里白雾升腾,水汽弥漫。 江巡脱下外袍,赤身没入水中,而后靠在石壁之上,闭目不语。 君王身体修长,眉目清俊,闭目时眼睑垂下来,鸦羽似的睫毛也垂下来,遮住常含戾气的眉眼,于是通身的暴戾都收敛了,那点苍白的病态便反上来,他独自坐在水中,竟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沈确站在岸边,拿不准该如何。 倘若是伺候的宫人,该拿起锦帕替君王推拿擦身;如果是小宠,该脱了衣服与君王共浴,可 可他既不是宫人,也不是小宠。 这时,66伸出尖角,戳了戳江巡“宿主,不能把沈确晾着,你要和他有身体接触,喏,还有台词。” 原文用词是狎昵亵玩,66大概懂要身体接触,但前几个宿主都没实操过,它也不全懂该怎么接触才算亵玩,只能指望见多识广的宿主。 想看我算什么小饼干写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 118 章 浴室吗请记住域名 江巡看了眼屏幕,出声念台词“存溪先生,伺候君王沐浴,你知道流程吧” 声音散在雾气中,虚幻漂浮。 沈确便松了口气“臣知道。” 这比他想象的好上些许。 江巡名声不好,年纪轻轻却早有昏君暴君的名号,他在宫中设立豹房,与两个表兄厮混,沈确不过问宫中传闻,却多少听说过风声。 君王手段凌厉,且好男色。 只是伺候沐浴,不必多做些别的,已然很好了。 他便拿过锦帕,在池边跪了下来。 汤池边铺了一层石板,雕刻有浮空的花纹,跪上去比砖石更难熬,接触地面的瞬间,沈确眉头一跳,旋即不动声色地忍了下来。 君王沐浴莫约需要半个时辰,倘若在这种地方跪半个时辰,大概有天下不了床。 如果君王有意磋磨,他可以泡上更久。 但这不是沈确能做主的,他只是稍稍挪动膝盖,将巾子搭上君王的肩颈,缓慢擦拭起来。 江巡原本神游天外,这么一弄,也收回了些许思绪。 沈确从小读书,以文章驰名天下,他显然没伺候过人,动作磕磕绊绊,异常生疏,搓背的力气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而君王赤。裸的脖颈就在眼前,水汽在发尾凝结,又顺着身体的线条滚下去,以沈确的教养,他不敢看,于是垂着眸子,全凭感觉擦拭。 这一擦,指腹的薄茧屡屡蹭过脊背,江巡给他蹭起了一背鸡皮疙瘩。 君王皱眉。 很怪。 他前世享受惯了沈确的照顾,最开始沈确也是如此青涩,总管太监王安自告奋勇说他来教,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教着教着就学会了,但现在,莫名的触感从脊背传来,江巡非常不自在。 他偏头想让沈确停手,再想想如何补全“亵玩”剧情,视线掠过沈确的膝盖,便是一顿。 那双腿在抖。 沈确表情平静,上半身跪的很稳,可他的腿分明在抖,那是种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代表肌肉被磋磨到了极限。 这双腿今日跪的够久了。 江巡皱眉,抬手控住了沈确的手腕。 沈确手中还拿着帕子,僵直停在半空,他愕然“陛下” 江巡垂眸“你起来。” “陛下” “站起来。” 沈确迟疑片刻,站了起来,江巡泡在池子里,沈确一站,便比他身位高太多,也不可能触碰到江巡的脊背了,他捏着帕子,不知该做些什么。 江巡沈确两人一僵持,池子里的66便冒了出来。 66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作为电子产品它完全不怕进水,正在温泉里愉快的漂来漂去,享受泡澡的乐趣。 小系统超喜欢现在的宿主,江巡没什么脾气,不像白某萧某那样吓人,也不像斜某那样消极怠工,林某那样阳奉阴违,他仔仔细细研究每一句台词,比系统自己都要上心。 跟着这样的宿主,66都要躺平了。 除了好像有点心理问题,但貌似也不是大问题 于是,66在温泉里舒舒服服地泡着电子元器件,就听他的宿主让沈确站起来。 66震惊,一下没稳住身体,插孔进水,咕噜噜冒了两个泡泡。 “” 它划划水,蹭到了江巡身边,少年帝王养在深宫,终年不见阳光,皮肤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哪怕温泉水浸泡着,将身体浸泡成了浅粉,却依旧没什么死气沉沉的样子。 66在他肩头蹭了蹭“宿主” 江巡指尖虚拢住它,君王体温偏低,指尖沾了水,水汽一蒸发,便尤其凉,湿透了的额发顺着脸颊垂下来,遮住了江巡的眼睛,让66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江巡“抱歉,可能有轻微违反,但沈确不能跪,他膝盖有问题。” 66似懂非懂“哦。” 虽然有点不对,但是宿主道歉了。 它就扑腾扑腾游走了。 等再次泡进水里,66提醒“宿主,亵玩只完成了25哦。” 擦背嘛,算什么亵玩,好兄弟之间也可以擦背啊,这种大众活动涨进度条就是比较慢啦。 江巡微微计算。 这样下去,沈确腿跪废了,进度条也满不了。 得想其他办法。 于是他闭目“存溪先生,一个人在岸上站着多无趣,下来与我共浴。” 沈确呼吸微顿。 他心道果然如此,抬手抚上扣子,一一解开了。 来时便做了准备,现在倒也不算太难堪。 浴室雾气蒸腾,沈确身上的官服已被打湿大半,宽袍大袖尽数黏在身上,原本斯文的装扮乱七八糟。 他解下腰间玉带,外衫,中衣,最后是里衣,裘裤和鞋袜,而后一丝。不。挂的,赤脚踩入了温泉。 听见水声,江巡抬眼,视线落在了沈确的腿上。 膝盖跪了许久,已经肿了,泛着一圈红,但下面的小腿线条流畅匀称,肌肉没有萎缩,还是健康的模样。 很漂亮。 沈确低头,也将视线落在了腿上。 他知道君王在看他。 江巡似乎对这双腿情有独钟,先前在殿中看了数次,现在又盯着看,像是中意且喜欢的样子。 可随后,江巡便移开了视线。 他泡在水中和沈确共浴,心里想得却是两湖旱灾的事情。 江巡这一朝刚好撞上小冰河期,气温骤降,气候多变,洪灾旱灾交替出现,而 这两年,两湖的旱灾最为严重。 后世人们兴修水库,借着水利工程,将灾害的影响缓解大半,江巡曾四处寻访,看那些堤坝桥梁,想着倘若他那时有这些东西,受灾的人会不会少上一些。 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如今重回了这里,江巡将脑海中的水利工程尽数过了一遍,评估着以当下的技术水平,哪些可以复现,哪些不行。 江巡心中有事,便没看沈确,隐约感到老师坐到了他身边,可接下来 一双腿碰了上来。 沈确垂着眉目,身体给温泉一泡,均匀的泛着薄粉,他的腿蹭着江巡,小心的碰了碰,像在讨好。 “陛下。”帝师忍着奇怪的触感,忍到周身发红、脚趾蜷缩,却还是端正地谏言道“臣有话要说,陛下可否听我一言。” 他微微调整姿态,又靠近了些,尤其那双腿几乎献祭一般,送到了江巡手下。 饶是重活一世,江巡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怔愣的表情。 “” 沈确闭目不看他“陛下,今年草原大旱,北狄牛羊损失无数,无以为继,臣觉得,他们或许会南下劫掠。” 见江巡没有打断,他才接着说,语调依旧温和平缓,哪怕已然难堪到手指颤抖,却还是逻辑缜密的继续下去。 “陛下,北狄南下,只有两道关卡,一是镇北侯镇守的河间,二是银州,其中又以河间最近,适合长驱直入。镇北侯经营已久,军心稳固,此时贸然处死他们一家,镇北军或会哗变。而镇北军为北方主力,一旦哗变,其余各军救援不足,北方全无屏障,任由北狄长驱直入,恐影响千秋社稷。” 江巡“” 沈确前世也说了这话,但那时他跪在殿中,捧着玉笏端正叩首,而江巡最讨厌他这副清高的文官模样,一个字也不愿听,抬手便打断了。 但从后世穿过来,江巡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桩桩件件,正中靶心。 可 可现在他们两个人窝浴池里,搓澡巾碰着搓澡巾,腿毛挨腿毛,在这种地方商量千秋社稷,是不是略显潦草 第 119 章 文书 江巡“” 按照剧本要求,他是个昏君,根本听不懂沈确在说什么,于是江巡顿了顿,没说话。 沈确见皇帝虽然不语,却并没推开或打断他,只当是“诚意”不够,于是咬牙,执起了江巡的手。 江巡“” 昏君有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修长漂亮,中指侧边有薄茧,这是江巡经历现代教育、握笔写试卷遗留下的痕迹,薄茧硬且粗糙,抵在掌心沙沙发痒。 沈确握着这双手,将他放在了腿上。 他曲起大腿迎合江巡的手掌曲线,示意他“陛下,如果您喜欢的话,可以可以” 可以摸一摸。 沈确说不下去了。 他的眼睛彻底闭了起来,浴室的水汽凝结在发尾,湿哒哒的一片。 身为帝师,却在浴池中与皇帝坦诚相见,还试图用腿挨蹭勾引,以他的修养,说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江巡“” 江巡记得这双腿的触感,温润,柔软,当时的他应该是很喜欢这双腿的,可现在他惦记着旱灾水患,实在没有风花雪月的意思。 但放手不符合人设,江巡将手掌放在沈确的膝盖,稍稍碰了碰。 他收拢指尖,感受着膝盖下的骨骼。 前世后期,沈确膝盖骨骼久跪变形,而现在虽然皮肤红肿,骨骼却还是好好的。 沈确颤了颤,大腿有一瞬的紧绷,又很快放松下来。 江巡“肿了。” 跪了这么多个时辰,当然肿了。 沈确一愣“是。” 他不明白君王说这话的意思,只是挨的更近了些,劝谏道“陛下,镇北侯世子一事,还请陛下再做思量,世子在牢中不明不白呆了那么些日子,该有决断了。” 如果是前世,江巡该感到愤怒。同为弟子,沈确心心念念全是薛晋,不惜以自身为代价给薛晋求情,而江巡的头破了一块,还在留血,沈确却不以为然,也不在乎。 江巡记得,他当时确实是气愤又委屈的,事实上,他现在依然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而这点难过夹杂在对国事的巨大担忧和不安里,细小、轻微、又不值一提。 但确实存在。 江巡什么表情也没有,只道“嗯。” 他当然不可能把薛晋如何,薛晋是大梁开国太祖,也是本朝最富盛名的军事家,注定要取代江巡登基为帝的人。 江巡会顺顺利利把皇位交接给他,但与前世不同的是,他要将北狄拦在山海关外,掠过中间神州陆沉、苍生离乱的五十年。 君王答应的如此干脆,沈确倒顿住了。 江巡却不看他,只转身从岸上拿了皂角。 他心烦意乱,动作也不怎么轻柔,长发纠缠在一起,滚成一个结,江巡正要扯开,被一双手接过了。 沈确站在他后背,轻柔地取过皂角“臣来吧,陛下的额头有伤, 您自个看不见,万一沾水,容易发炎的。” 江巡一愣。 前世可没有这一着。 他那时情绪激动,待沈确没什么耐心,稍稍一碰就炸,胡乱折腾,和个炸毛的刺猬似的,沈确和他说话得字斟句酌,小心翼翼,不可能主动为他浣发。 这时,沈确已然挽起了他的长发,用皂角将头发细细打过一遍,小心避开了额头的伤口,而后舀起温泉水,顺着往下冲,接着,他的指尖摩梭过江巡的头皮,分开头发,确保发根也洗净了,而后检查一遍,才道“陛下,好了。” 江巡一动不动。 他很不习惯沈确突然的越界,寒毛竖了一半,这时,66扑腾扑腾游过来,显示“宿主,完成了。” 这么多的亲密接触,足够了。 江巡便起身“来人,更衣。” 沈确下意识伸手去够岸上的衣物,江巡却绕过他走了上去,披上浴巾走到屏风外,提高音量“王安,叫人来服侍更衣。” 古代衣服繁琐,没人帮忙,江巡真穿不上。 侍者们鱼贯而入,替君王打点衣着,而沈确在屏风里,将身体往浴池放了放。 等江巡穿好衣服,侍者簇拥着他离开,沈确才从温泉里出来,他敛眸整理好一切,绑好衣衫系带,俨然又是个清贵文官,这才重新步入君王寝殿。 江巡已经上床了。 他侧躺在龙床上,指尖滑过66的屏幕,停留在台词界面。 66扭扭捏捏地让他戳,作为一个智能系统,他的前几代宿主都不怎么喜欢戳他,而江巡似乎因为是高中生,戳学习机戳电脑戳惯了,把66当成了普通机器使用。 沈确试探性在床沿跪下,便听江巡道“起来,上床。” 若非系统要求,他一下也不会让沈确跪。 沈确便在君王身边平躺下来,他睡在床沿,只占了很小的一块,与君王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手指抓住锦被,无声的绞紧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已有准备。 而江巡只看着屏幕,又戳了戳,调到台词本“存溪先生,你想要我放过薛晋,得付出些东西。” 沈确道“自然。” 江巡“从今往后,你住到宫闱中来,无召不得出,皇宫西边有个摇光殿,你今后就住那里。” 他偏着头,并不看沈确的脸色。 瑶光殿位置特殊,它毗邻后宫,却又在后宫之外,是先帝专门饲养男宠的宫室,要一位正统文臣进这个地方,无异是一种羞辱。 沈确道“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陛下,臣的职位” 江巡“原封不动,你白日照常。” 他前世和沈确关系很僵,将人扣在宫殿,免去了一切职务,且禁止他与外界通讯,但剧情没有直接描写这一段,只说皇帝羞辱帝师,将人困在宫中,赐住摇光殿。 江巡也将人困在宫中,赐住摇光殿了,反正他 们内阁办事本也是要来皇宫的,白天干活,晚上当男宠,两不耽误。 在本朝之前,江巡的几个哥哥斗的厉害,朝野屡次震荡,由于战队和党争,死了一批有一批。 如今朝堂上没几个可用的臣子了,前世他将沈确摘下来,前朝乱哄哄折腾了好一阵子,许多政令立了又废,朝令夕改,京城百姓苦不堪言,今生江巡不愿重蹈覆辙。 66悄咪咪地说“白天上班,晚上也上班,这也太压榨了吧” 江巡原本用手指抚摸着他,闻言一顿,沈确已经道“好。” 他等着君王进一步吩咐,但江巡说完了台词,一句都不肯再说了,甚至不看沈确,只维持着侧身的姿势,也不知睡没睡着。 沈确等着他呼吸平缓,替他掖了掖被子。 第一天一早,王安便等在了宫殿外。 昨儿江巡的命令一下,荒废已久的瑶光殿被重新收拾了出来,添上了家具摆件。 沈确起来时,君王还睡着,他跟着王安跨过大半个宫殿,步入瑶光殿。 炭火早已烧起,用的是最昂贵的银丝碳,殿中温暖如春,要维系着宫殿的运转,便要花不少银子。 沈确“王公公,这是否稍显逾越” 宫中吃穿用度都有固定的份额,什么品阶用什么样子的东西,沈确如今身份古怪,他应当尽力低调。 王安却道“陛下吩咐了,将您殿中的炭火烧暖些。” 沈确一顿,又问“陛下还说了什么别的” 王安“只吩咐了这一句,没别的。” 沈确的腿怕冷怕风湿,但后续有些剧情他必须得跪着,江巡得早做打算。 王安“您且瞧瞧,吃穿用度可有缺的” 沈确便摇头“并无。” 屋中设施一应俱全,比他家中还好一些。 他瞧过了宫殿,便回文渊阁看折子,其余诸位大学士瞧见他活着出来,都大为震惊,目光在沈确身上停了很久,尤其注意他两腿,等沈确落座,才咳嗽一声,收回视线。 沈确跪久了,虽然竭力掩饰,腿走路还是蹒跚,众人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他座位前,已经有人等候。 等候的是沈确的侄子,新科进士沈琇,沈确从小看着他长大,还算亲近,昨日沈确进宫,沈家人心惶惶,他便找了位熟悉的大学士通融,在一直候在这儿听沈确的消息。 看见沈确终于出来,沈锈松了口气,凑到他面前,上下打量“小叔叔,你没事儿吧” 沈确摇头“无事。” 沈琇“宫内传遍了,您在殿前跪了好几个时辰,才见着陛下一面。” 他嘀咕“如今这般局势,他还为难与你,薛小世子也还扣在牢里不曾放出来,他还要将你也废了吗要我说先皇那么多孩子,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就属他最昏庸无能,怎么偏偏就是他继承了” 话音未落,沈确厉声道“慎言” 沈琇成年没多久,对着亲近的小叔叔,难免少年心性,有得没得都往外说。 沈琇给沈确的语气吓一跳,争辩道“小叔叔,可是所有人都这么说” 朝野内外,无论表面对新皇多么恭敬,哪个背地里不说一句“苍天无眼,世道不公”,先皇那么多出色的皇子,个个文韬武略,才学出众,就江巡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害群之马,可偏偏就是这个害群之马成了皇帝。 他大字不识几个不说,一笔书法写得比狗爬还难看,经史子集更是一窍不通,可谓一无是处,这样一个庸人,怎么能继承大统 沈确眉头紧促,压低声音呵斥道“沈琇,宫闱禁地,岂容你胡言乱语” 沈琇有点不服气,却不敢公然顶撞沈确,只小声道“可是这不是胡言乱语小叔叔,你自己说,你是所有殿下的老师,你教了那么多殿下,最差的是谁” “” 沈确捏着湖笔,并不正面回答,只道“沈琇,你今日言语无状,回头去祠堂跪半个时辰,倘若再敢大放厥词,就不要怪我回家请家法了。” 沈琇便讪讪坐下来,小声道“您也是心知肚明的。” 当今圣上,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所有人心知肚明。 沈确并不理睬他,只是翻开了奏折。 最上头的一份是加急送来的,来自两湖,说的是旱灾的事情,此时还未入春,天气已然有所异常,两湖知府宋知章上奏,希望朝廷提早拨款,预防水灾旱灾。 沈确逐字眉头越皱越深。 自古以来,天灾都是王朝头痛的点,旱灾水灾对民生伤害巨大,又缺乏有效的手段,至于拨款,这么拨款,如何使用,也是个麻烦的点,沈确看了半响,谨慎提笔“还需斟酌。” 殿中,沈确刚走,江巡便睁开了眼。 在现代时,他就有轻度的神经衰弱,失眠多梦,来到大魏后更是愈演愈烈,每每合眼,便是京城大火,夜里四方明亮,万鬼同哭,他不能深睡,只得浅眠。 一直拖到昏君惯常清醒的点,江巡才从床上起来,他神色恹恹,王安过来替君王整理仪容,躬声问“陛下今日有什么安排。” 江巡在宫中设了豹房,用来歌舞宴饮,他也不怎么管朝政,每日寻欢作乐,王安这么问,就是问他玩什么。 江巡却道“今日乏累,多睡会,你出去吧。” 王安一愣,躬身退下。 江巡将所有房门紧闭,取过笔墨,铺开了宣纸。 宫室之内有文房四宝,但江巡之前没用过,昏君写字不好看,也不愿意写,上头落了层薄灰。 他抹去灰尘,加水研墨,而后提笔悬腕,深吸一口气,开始回忆。 66趴在旁边“宿主,你在写什么” 江巡“两湖堤坝桥梁的可用方案。” 他前世遍访大江南北,每次看见水利工程,总要揣摩一一,再模拟到大魏的情况。 虽然后世的工程远比现在复杂,但原理是相同的。 如此数十年,江巡对两湖水况了然于胸,落笔洋洋洒洒,顷刻上千言。 66探头探脑“宿主,你的字有点漂亮。” 江巡“是吗” 66“是,比我之前的宿主都漂亮哦,白郁认真写应该和你差不多,萧绍差一点,谢逾林祐就差远了。” 系统如数家珍,江巡便笑“因为我之前练过。” 他后世专门练过字,将颜真卿柳公权等人传世的碑文一一临摹,书法不说力透纸背,也是铁画银钩,颇有大家风骨。 江巡用“浅眠”做理由糊弄王安糊弄不了太久,大太监服侍君王,要常常注意君王的状态,方便君王有需求时出现,他每隔半个小时进来看一眼,江巡时间紧迫。 他没法写太多,便删繁就简,一挥而就,还特意用了书写较快的行书,字体飘逸洒脱。 等一篇文章写完,王安也正悄悄推开门,往里张望。 江巡吹干笔墨,将文书收入袖口。 第 120 章 洵先生 王安是来通传的。 他为江巡披上外衫“两位世子来了,邀您出门去玩,就在门外候着,您可要出去” 江巡“去。” 王安口中的两位世子徐平徐英,是江巡舅舅的儿子,江巡的亲表哥。 他上位突然,在朝中孤立无援,江巡上位后大肆分封,先是将已逝的宫女母亲抬为太后,又封了两位舅舅为侯爵,他们儿子便是世子。 这一家人出生贫苦,否则也不至于卖女儿入宫,哥哥舅舅大字不识一个,早年是码头卖苦力的货郎,骤然接了这泼天富贵,除了肆意挥霍,纵情声色,辗转舞榭歌楼,也没什么去处了。 他们来找江巡,便是叫他出宫听曲的。 江巡捏住袖中的书信“去。” 王安为他准备了一身富家公子的装扮,江巡换上后从小门出宫,与徐平徐英汇合。 两个哥哥都穿金戴银,装扮浮夸,二人对比下来,倒是江巡最朴素。 二人上了轿子,徐英便朝江巡挤眉弄眼“听说你将沈太傅扣在宫里了” 江巡含糊道“嗯。” 徐平便过来钩他的脖子“说说,什么情况” 他们不怕江巡。 这一世的江巡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虽说是皇帝,却从小困在深宫,身边除了母亲,不认识其他人,大太监王安是他父皇留的太监,做事滴水不漏,无论江巡说什么,都是一句圆滑的“陛下说的是。” 后来母亲病死,皇城里空空荡荡,说话的人都没有,只有两个表哥连着血缘,勉强算亲近,江巡不拘他们的礼法,贡品流水般往下赏赐,什么苏绣杭绸、建盏汝窑堆了一仓库,恩宠非常。 那时江巡以为,他们血脉相连,是世间仅存的亲人。 可后来城破,这两人骑马逃窜,没一人记得知会困在宫中的江巡。 思及此处,江巡心中浮起厌恶,他挥开徐平的手“没什么,他跪我宫门前,非要我放了薛晋,我嫌他碍眼,只能把他困在宫中了。” 徐英也啧了一声“内阁都是一群食古不化的顽固,我看沈确也是糊涂了,好好的非给薛晋求情哦,他家还有个小顽固,那个叫沈琇的,前段时间不是进了御史台,一天天不知道忙什么,还上折子参我爹呢。” 徐英的爹,便是江巡的大舅,明宣侯。 江巡“他参什么了” 徐英“我也没仔细问,大抵是些什么良田什么宅邸,乱七八糟的。” 江巡心道“侵占良田,私毁宅地。” 前世沈琇也上了折子,可江巡字都认不全,更看不懂,他不明白这简简单单八个字后面意味着什么,又有多少人为此家宅尽丧,流离失所。 他只记得,他觉得沈琇是在欺负他表哥,也是看轻他这个皇帝,便在朝中公开呵斥,掌嘴杖责。 沈琇年轻气盛,沈确又在深宫,无人拦着,他便当着江巡的面顶撞,说什 么“夏桀商纣”的典故。 江巡最讨厌酸腐文人,更讨厌他们念叨听不懂的东西,于是沈琇下狱,沈确又在宫中跪了昼夜。 徐平“要我说就是他们世家子弟看不起我们,觉着我们不配和他们同朝呗诶,陛下,您说是不是” 江巡轻飘飘看了他们一眼“是。” 谈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红楼之外,古代娱乐活动匮乏,也就是看戏听曲子,二人上了二楼雅间,徐平点了歌女,江巡躺在椅子上听了一会儿,饮了两口酒,忽然道“我出去一下。” 徐平看他,江巡便站起来,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门口瞧见了个歌女,我去看上一眼。” 徐英奇道“你什么时候对歌女有兴趣了” 江巡“恰巧看见了,长得不错。” 两人便不再拦他。 江巡自个出了房间,却没留在阁中,而是找掌事的姑娘要了帷幕。红楼这种地方,总有些客人不愿意露脸,故而常备帷幕。 江巡谢过,从后门出去了。 帷幕是个四角垂下面纱的小帽子,白纱堪堪盖过膝盖,能遮挡面容和大部分衣着,江巡身量修长清瘦,一身纯白绞银丝的富贵公子打扮,与白纱相得益彰。 他将帷幕扣好,径直去了驿馆。 驿馆是官方传递信息的地方,馆中备有好马,门前有守卫看守。 守卫远远瞧着江巡,看他不露脸的古怪打扮,便将长棍横在他面前,皱眉道“闲人免入。” 江巡也不恼,从袖中摸出块令牌“宫中的差事,麻烦通融一下。” 令牌是江巡从王安那里摸来的,宫中有权有势的太监人手一块,可以方便行事,但并不署名,追溯不到具体来源。 守卫一愣,连忙引他入内,江巡从袖中取出书信“麻烦替我递给两湖知府宋知章。” 宋知章他也是为历史上颇有名望的能臣,后来投靠薛晋,做出了一番成就,不是贪污腐败之人,江巡能放心用他。 历史上的这个时期,宋知章正该为治水一事苦恼不已,他是个能臣,但这世的科技水平与后世相差太大,宋虽然饱读诗词文章,对水文地理的了解却十分有限,甚至未必比得上后世的高中生,更比不上专门留意过的江巡,很多事情宋考虑不到,江巡要点出来。 时间匆忙,这信只用宣纸草草包了,守卫犹豫片刻“就这样送过去,您不署个名字吗” “” 江巡是天下闻名的大昏君,当然不敢写名字,他隔着帷幕捏了捏鼻子,有点心虚“必须写名字吗” 守卫便笑“公子,宋大人可是知府,是官至四品的地方大员。您不写名字,我莫名其妙送个东西过去,万一有什么不好听的话,宋知府要追究,算谁的” 确实是这个道理,江巡思索片刻,提笔在信封上写下“洵敬上”。 转世过后,他叫江洵。 江是国姓,江巡不敢写,便 只署了名。 自从穿回大魏,前程往事如云烟聚散,连带着前世的记忆也逐渐模糊,江巡午夜梦醒,险些忘了他还曾读过高中,还在另一个时空生活过。 想看我算什么小饼干写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 120 章 洵先生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这个“洵”字,便是最后的证明了。 那守卫又道“公子可有什么凭证单是一封信,恐怕送不到宋太守手上。” 宋太守好歹是一州首脑,位高权重的,要是什么阿猫阿狗给他写信他都看,那恐怕要累死。 “不必担心,我准备了东西。”江巡从钱袋子里摸出枚小银锭“将这个一起给他。” 银锭小巧玲珑,上头的雕花精致漂亮,底部刻了个小小的吉。 这玩意不是普通的银子,是皇宫逢年过节用来赏人的,虽然是银钱,却是皇家物件,不能在民间流通,花不出去,只有纪念意义,没有实际用途,有点像现代发的纪念币。 能拿到这银子,说明持有者身份高贵,和皇室有接触,但是皇帝每年赏下的小银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重臣的孩子满月周岁,皇室的亲戚进宫探访,都抓一把给人玩,所以具体是谁,却查不出来了。 那守卫接过银锭一看,也看出江巡身份非凡,是宫里来的人,他连忙拿着信吩咐下去,要馆中最快的马去送。 贵人的信件,驿馆不敢耽搁,快马加鞭,两日功夫,便送到了宋只章府上。 宋知章正焦头烂额。 他将两湖的情况奏上去,朝廷却没有音信,眼看着天灾来势汹汹,治水迫在眉睫,如此火烧眉毛的事情,却没有个章程,他急得嘴上都冒了两个泡。 急也没用,还得等朝廷批复,宋知章借酒浇愁,在府中召集了一帮地方文人喝酒作乐,麻痹神经。 驿馆将信笺送到时,酒宴正酣。 宋知章心中有事,喝得满面红光,下人恭敬递上书信,他只看了一眼,便挥开书信,醉醺醺道“洵我不认识叫洵的,这人连全名都不署,也敢给我写信” 他不耐得朝下人挥手“走开,不看。” 倒是府中文人先一步看见了小银锭,压下宋知章“宋大人,等等。” 他取下那枚银锭,捻在指尖,摸到了银子背面阴刻的吉字,字体雕琢细腻,花纹也纷繁复杂。 那文人颇有几分见识“宋大人,这银子出自宫廷,您还是读一读信吧。” “宫廷”宋知章狐疑“我在两湖任职已久,不曾有宫廷的朋友。” 他取过信件,心中有点不以为然,京城里当官的自有一套寄送文书的方法,从没有这样托驿馆送来的。 宋知章展开信,将厚厚的一踏纸抖平,眯起眼睛“我看看这是写了什么” 看着看着,宋知章的眉头越拧越紧,将信纸攥在手中,他一张又一张地翻过,坐姿不自觉的端正起来,连酒也醒了一半。 府中谋士好奇道“宋大人,这写了什么” 宋知章却不答话,只看着那书信,谋士便凑了过去,刚 好看到书信最后一页,他皱眉“这人的字倒是狂放不羁。” 江巡避着王安写信,很赶时间,前头几页工工整整,最后几页则龙飞凤舞,及其狂乱,用墨水涂抹了好几处错误,乌漆嘛黑的,不怎么美观。 平常见到了这种文书,谋士是不屑于去读的,今日他却兴味盎然,就这宋知章的手细细起来。 几千字的篇幅,江巡简明扼要的陈述了后世两湖的水灾旱灾问题和治理方法,包括什么地方需要退耕还湖,什么地方需要修渠,什么地方要警惕河流改道,事无巨细,一一点出。 这些部分都出自后世的史料,两湖郡水患期间换了二二十位知府,谁做了什么,哪些措施有用,江巡如数家珍。 再然后,他交代了灾后的治理工作,这一部分同样借鉴了后世的经验,包括灾民的安置,粮食的发放,所需的银钱等等等等。 最后,江巡甚至根据历史上小冰河期的走势,预估了两湖接下来暴雨旱灾的时期和程度,要宋知章早早修渠,引水,甚至于该这么修渠,怎么引水,他都一一写明。 和歌功颂德或者吹捧的文章不同,江巡这篇通篇干货,在几千字之内,就将宋知章的迷茫困惑一扫而空,如果说之前他对治水救灾一窍不通,这书信就如同给了他一个大纲,此后二年乃至五年,他要做的事情清清楚楚。 至于如何填充大纲的细节,就需要宋知府自行探索了。 在这种干货面前,什么书写潦草,涂改多,行文怪异,不会遣词掉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谋士感叹“这位洵先生何许人也我倒是不知朝中出了这样一位大才。” 宋知章看着手中薄薄的信纸,将这些文字读了又读,表情从凝重到恍惚,而后他一挥手“快,取我的笔墨来。” 谋士“您” 宋知章撩起袖子“我得给朝廷,尤其是沈太傅再上一封奏,讨论这信上的内容。”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21 章 受过 宋知章的折子两天后递到了京城,送达沈确手中。 沈确挑灯夜读,烛火照在太傅温雅的面容,睫毛洒下一小片阴影,他神色严肃,短短几千字的信件他却看了许久,翻来覆去,不时皱眉,复又舒展 沈琇用剪子挑落灯花,在一旁为他添灯,好奇道“叔叔在看什么” 沈确“两湖来了封折子,说京城有位能人给他递信,交代修坝治水的事情。” 他将折子递给沈琇,里头附带了江巡那封信,宋知章抄录一份留做范本,将信件原封不动的寄了回来。 沈琇“这人的字倒是狂放。” 他逐字,眉头越挑越高,等读到最后,翻手去看信上的署名“小叔叔,这信是何人所作真是字字珠玑,鞭辟入里。” 沈确摇头“没署名,只留了一个字。” 沈琇“洵” 他细细思索“如今京城,还真没听说有哪位是叫洵的,如此人才流落在外,可惜了,叔叔若能查到他是谁,该招揽过来才好。” 沈确抽回信纸“招揽不急,得先上封折子。” 修渠修渠,江巡给了图纸,还需要人力物力,徭役可以从当地招揽,但银钱仍需要中央下拨,但大魏走到如今,百废待兴,各处急需用钱,官员互相推诿,如何拨款,拨多少,还需要皇帝来定。 思及此处,沈确揉了揉额角。 沈琇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嘀咕一声“今上脾气古怪,处事风格模糊不定,要他签字拨款,恐怕比登天还难。” 沈确敛眸沉思,没有说话,片刻后,他吹熄烛火:“很晚了,你该离去了。” 沈琇便装好书册,准备离开。 沈确如今住在宫里,不与他们同住,他得一个人回沈府。 门口已经备好了轿子,沈琇回头,沈确一个人覆手站在临窗处,月光穿过窗棂落于身上,无端显得寂寥。 沈琇不由想“小叔叔在想什么呢” 实在忧心国家的将来,家族的兴衰,还是自身叵测的前程呢 沈确在想,怎么让江巡召见一次。 自打上次过后,皇帝连着六七日不曾传召,瑶光殿的炭火日日不歇,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可皇帝像是将他忘了,任由他日日独居,却不曾召见一次。 薛晋还在牢中,北狄隐患未除,现在又来了封两湖的折子,沈确心中烦忧,老想着如何见上江巡一面,可皇帝不召见,他也不能强闯寝宫,日日在瑶光殿里望着乾清宫,倒望出了两分深宫怨妇的意味。 可一来二去,没等来皇帝召见,倒是等来了徐平的参奏。 景明元年春,早朝,宣平侯世子徐平上奏,参奏监御史沈琇目无皇室,曾在诸多场合贬损宣平侯府及皇帝江巡,要求皇帝严加查办,以正视听。 更有沈琇御史台的同僚公开作证,说沈琇对皇帝不满已久,似有反心。 当日早朝,众大臣闭 口不言,低眉敛目,而沈琇跪于殿中,两股战战。 不少人偷偷打量江巡的脸色,见皇帝面沉如水,不由给沈琇捏了把汗,心中感叹“沈家新入仕的这小子,怕是命不久矣了。” 徐平执着折子,指着沈琇连声质问“七月十四,宋御史曾在听你在酒后污蔑皇帝昏聩无能,是也不是” “九月十八,你在国子监与同行闲聊,污蔑皇帝无勇无谋,是也不是” “正月初一” “二月初三” 桩桩件件,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一清二楚,抵赖不得,沈琇随口所说,自己都记不清楚,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下,嘴唇一片苍白,他环顾四周,见原来所有对他和颜悦色的同僚都低头不语,便仓皇去看沈确,沈确执着玉笏的手指用力发白,双目紧闭,却并不看沈琇一眼,只是立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 这个情况,谁也保不住沈琇。 于是沈琇哆嗦着抬眼,看向了至高无上的君王,江巡的面容隐在十二道冕旒之后,面色沉郁,看不真切。 沈琇伏跪于地,额头磕在冰冷的地板上,终于怕了。 而九重丹陛上,江巡心道“说的挺不错啊。” 66趴在他的膝头,任由宿主的手指放在它身上,像撸猫那样撸,它舒服地哼唧两声“什么不错” 江巡“他对我的评价,昏聩无能,无勇无谋嗯,说得还挺客气。” 66小小声“宿主你不生气吗” 江巡垂眸看它,好笑道“他说的是实话,我为什么要生气” 江巡一点都不生气。 前世写卷子的时候,他曾无数次评价“江巡”,每一次都比沈琇骂的更夸张,更狠,沈琇骂的这些,江巡连眼都懒得抬。 大殿中,徐平已经罗列完了沈琇的所有罪名,他撩袍往地上一跪,行礼道“如此奸佞小人,望陛下严惩。” 江巡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他往左去看沈确,沈确几乎握不稳笏板,而后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但他只是默默跪了,眸子看向江巡,眼含哀切,似乎在说“若陛下能宽宥一二,臣什么都愿意做。” 可他没求情。 如果是历史上的江巡,无论怎么求情,都只是火上浇油罢了。 江巡目光扫过他的膝盖,眉头微跳,又落在了沈琇身上。 他漠然开口“沈琇,言行无状,杖六十,入诏狱。” “” 同样是系统要求的台词。 这回,沈琇彻底瘫软了下去。 沈确缓缓闭目,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宫里的庭杖不是闹着玩的,棍子足有碗口粗,十棍伤筋动骨,二十棍血肉翻飞,六十不死也残,这样折腾一番,人便废了。 徐平面露得意之色。 当即有侍卫上前,要将沈琇拖拽下去。 这是, 沈琇已然双腿酸软,走不得路。 江巡挥手按下他们,复又补充“白日见血,有碍观瞻,刑罚延后,待晚上再说。” 江巡没打算要沈琇的命,他后世风评不错,历史上说他是个刚正不阿的纯臣,眼里容不得沙子,是个青天海瑞式的人物,后来在薛晋手下广受爱戴,这么个好官,江巡得留着。 朝会继续,百官照常奏对,没人再提被带下去的沈琇,沈确跪在朝中,久久未起,江巡记挂着他的腿,好在他本来也不怎么上朝,草草结束朝会,便拂袖离开了。 江巡点了点系统,66已经标好了下一处剧情,殷殷切切呈现在屏幕上,等着江巡查阅。 江巡微微头疼“还真是这一段。” 沈琇这事前世也有,他依稀记得。 前世江巡昏庸归昏庸,残暴还真算不上,沈琇说他坏话,他却也没想要了他的性命,60棍没往实处打,只是一点皮外伤,他前世之所以唱这一出,主要是想看沈确的反应。 他想看看最心疼的侄子在窗外一声声挨打,帝师却要在屋里讨好他最厌恶的学生,与他肌肤相贴,缠绵亲吻,沈确该是个什么反应。 江巡现在翻看,只觉得过去的他无聊又变态,便长叹一声“66,非得这么走吗” 66警觉起来“宿主,85分哦” 当晚,沈确果然跪在了君王寝殿门口。 江巡见怪不怪,掐着时间让王安将人带进来,安置在屋内,屋中还有上次铺的长绒地毯,赤脚踩上去软绵绵的一片,久跪也不伤膝盖。 王安点上烛火,便躬身退下了,君王的面容隐在烛火熹微中,看不真切。 沈确便屈膝“陛下。” 他略扯了扯唇角,试图让自己好看一些,最终无力垂下,只道“陛下,沈琇言行无状,可他年岁尚小,是我教导无方,您可否宽宥一二。” 江巡“空口白牙,便要我宽恕” 他不生气,声音挺轻巧,是轻轻揭过的意思,沈确却听不出来,他微微咬牙,居然俯首道“子不教,父之过,沈琇父亲早逝,是我抚养长大,我与他如师如父,若您不弃,我愿代为受过加倍替之。” 加倍,一百二十,再康健的人,也死了。 为了沈琇,他愿意赴死。 江巡把玩茶盏的手一顿。 前世沈确也说了这话,江巡记得他当时很生气,不知是因为那句“如师如父”“代为受过”还是“加倍替之”,他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又说不出原因,最后便派人将沈琇拖到了门外,要打给沈确看。 虽然最后轻拿轻放,效果还是做足了。 而这回沈确这么说,他依旧有点难受。 江巡意味不明的重复“你要代为受过如何受过。” 已到深夜,江巡只穿了件轻薄里衣服,沈确目光从他身上一掠而过,又飞快的离开,他俯首端正道“能让您开心一二的任何方式,都可以。”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22 章 贬谪 江巡微微偏头,笑了“任何方式” 他扬声道“王安,传杖。” 不多时,殿外传来凌乱的脚步,隔着窗户纸,能看见侍卫提着照明的烛火,火光呈亮橙色,在窗纸上晕成点状的光斑,门外人影闪动,什么重物被放在了大殿门口,接着是侍卫走动的声音,以及青年男子细碎的呜咽。 沈琇似乎被布条堵住了唇舌,没法发声,只能隐隐泄出点气音。 他在春凳上挣扎的厉害,王安便压低声音呵斥“还不将嘴堵严实了等会儿叫起来惊扰了陛下,你们谁付得起这个责任” 王安训斥的声音很低,但屋内静悄悄的,沈确跪地不语,江巡也不说话,每个字都清晰地传了进来,落在两人耳中。 大太监这样说,侍卫便去调整布条的松紧,沈琇剧烈挣扎,嗯嗯呜呜的含糊两声,便被塞死了口舌,彻底说不出话了。 接着,他被两个汉子按在了春凳上,碗口粗的刑杖抬起,隔着衣料点在臀腿上,江巡和沈确站在屋里,能清楚地看见庭杖起落的轨迹。 沈确偏过头,不敢再看窗外。 他这个侄子年轻气盛,自诩清正纯臣,言语无状,尤其喜欢酒后胡言,沈确管教过,也没少罚跪祠堂,可他事务繁忙,终究没法日日盯着,结果这一疏忽,就出了大事。 现在闹到君王面前,岂能善了 江巡却执起一杯茶,略吹了吹“看着。” “” 沈确强迫自己睁眼,望向窗外。 那里传来棍子与皮肉相接的声音,夹着猎猎风声,以宫中侍卫的手劲,几棍便可筋骨寸断,沈确垂眼,窗外每响一声,他眉头便是一跳,江巡在灯下注视着沈确清俊的眉眼,看他的眉峰蹙起,睫毛随棍响抖动,唇也死死的抿着,脸上一片死灰和绝望,到最后,身体居然和那声响一起颤抖起来。 江巡便轻声问“66,够了吗” 66屏幕翻动“我看看差不多了。” 此时,王安叫了停,宫中的庭杖二十一轮,每二十下要换人,防止力气耗尽,手劲太小,达不到惩戒的效果,沈确便眼睁睁地看着窗外换人,另外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卫接过刑杖,一左一右,重新摆好了姿势。 他已然将下唇咬出了血。 江巡只觉着那血迹猩红刺目,眉头微跳,便伸出手,将他的下唇从牙齿里拯救出来,抹去了那点血迹。 指腹温热,点在唇上,沈确抬眼看他,像是得到了某种暗示,刹那间,无数情绪从他脸上翻涌而过,而后他忽然垂下眸子,舌尖碰了碰江巡的指腹。 不待江巡反应,他轻轻地吮。吸了一下,像是奉承,又像是讨好。 以沈确的修养,这大概是他能做到最出格的事情了。 沈确敛眸道“陛下,下面的四十棍,请赐给臣下。” 语调诚恳,像是在讨要了不得的赏赐。 江巡顿了片刻,道 “停。” 若不是沈确打岔,他本也想说停的。 窗外的声音便停下了。 沈确为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俯身解江巡的扣子,他端端正正地脱下了君王的腰带,像一位为君王更衣的臣子,而后迟疑片刻,居然不知道如何继续了。 江巡不说话。 君王神情平静,脸上也没有情、欲,沈确便撩袍跪了,道“请您传杖。” 还余四十,莫约是能扛过去的。 江巡还是不说话,他看着沈确,沈确大概是完美符合后世正统清贵文官想象的那种人,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仪态好得像一副古画。 史书上说他有经天纬地之才,盛赞他为青衣宰相,甚至在高中的史同女圈子,沈确也是热门人物。 小女生开起玩笑来什么词都有,江巡听过一耳朵,姑娘们说沈确像沈琇的寡嫂,孤苦无依地将人拉扯大,可谓操碎了心。 江巡想可真是操碎了心。 当时他一笑而过,可人真跪面前了,低眉敛目,一副为救沈琇听凭发落的模样,再多刁难也可以忍耐的模样,他不可遏制地想起了这个说法。 “” 为了沈琇,请了一次棍还不够,居然还请第二次。 君王扯过被子,睡了下去“更深露重,我没时间与你耗,这四十棍,欠着。” 沈确“是。” 他迟疑片刻,又道“陛下” 话音未落,江巡便道“沈琇言行无状,二十棍小惩大戒,这京城的御史他不用做了,贬为两湖参军。” 沈确倒顿了一下。 不是这罚太重,而是太轻。 这般罪过,在牢里坐倒死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贬官而已,还不是贬去千里之外,那些毒瘴虫蛇的去处,而是繁华富丽的两湖,已然是宽宥的过分了。 但君王还什么都没要。 他踌躇片刻,没摸准君王的意思,试探性的在床沿坐下,拉了拉江巡的被子。 君王闷的太死了,会呼吸不过来。 但江巡不说话,无声扯紧了被子,沈确不敢硬拉,踌躇片刻,在床沿半躺下来,不再言语。 江巡匀给他一个被角,偏头睡觉了。 被子中,66戳了戳装死的宿主“喂,门外他们把沈琇带走啦。” 系统方才趴在窗台看热闹,将外头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江巡“我知道。” 66“宿主你的想法要如何知会他” 系统忧虑道“他不日离京,而且受伤后必然闭门谢客,不用皇帝身份的话,见不到的吧” 江巡“不急,我有办法。” 他阖眸闭眼,不在言语。 直到他睡去,沈确才等到机会,将捂得死死的被子从他脸上扯开。 这一日,帝师留宿乾清宫。 第二日清晨,沈琇因言行无状被贬,从京城御史 ,发配为两湖长史。 朝野议论了片刻,不外乎君王为何转性,又提起沈确留宿,都觉着有些荒唐,倒是两位当事人神情浅淡,不甚在意的模样。 江巡发配沈琇早有打算,他是给宋知章送人去了。 历史上两湖闹成那样,不仅仅是水患旱灾,还有另一重原因,是贪腐。 无论是朝廷拨下赈灾救济的粮食,还是用来修堤筑坝的的银钱,两湖的官员层层盘剥,瓜分大半,好在宋知章是个还算清廉,不至于从头烂到脚。 但这时宋知章担任两湖知府也没多久,强龙难压地头蛇,手上无人可用,而两湖的地方豪强世家经营已久,盘根错节,真要将这群毒瘤连根拔起,单凭一个宋知章,不够。 江巡思来想去,将历史有记载的大魏朝所有臣子过了一遍,觉着沈琇不错。 第一,家世出众,太傅的侄子,京城半数的文官他都能叫一句叔叔伯伯,不至于一去两湖就被当地豪强搞死。 第二,年轻气盛,不够圆滑,在京城难免得罪人,江巡看着也烦,但调去两湖查贪腐,便截然不同了,腐败这种事,就得要他的性子。 刀握在手上扎人,但若是去对了地方,就是难得的利器了。 以沈琇的清高,是绝对不会同流合污的。 江巡记得,后世大魏国破,沈琇屡经锻炼,圆滑不少,但历史上依旧评价他为“清正”,老来还在曾在朝堂上用笏板追着贪官打,江巡信得过他的人品。 于是沈琇离京远调这日,江巡也出了京城。 他依旧用和徐平徐英听曲子的借口,半路从红楼里拐出来,在面上覆了帷幕,白纱披盖下来,将他罩住了。 他在沈琇离京必经之路的酒楼上包了房间,又押给侍者一枚银锭与一张字条,要他去拦沈琇的马车。 那侍者倍感奇怪,沈琇虽然遭难,也远不是他能接触的,只当江巡在逗他,可江巡举止从容,通身贵气,不知是哪家白龙鱼服的公子,他不敢忤逆,试探性地拦了沈琇的马车。 沈琇被贬,难免不痛快,见着个不认识的人也没多少好脸色,他臭着脸接过字条,却顿住了。 江巡只写了一句话“庭杖如何可能正常坐卧” 意味不明,沈琇却浑身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别人不知道,沈琇自己心里门儿清楚,这杖刑放水了。 不是放一点水,是放大水,放了一个东海的水。听上去风声呼啸很是厉害,但打在身上只蹭破了一点油皮,虽然还是有点疼,但沈琇甚至不用卧床,就能活动了。 他只当是小叔叔在皇帝面前斡旋,但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皇城之外无人知晓,沈琇害怕小叔叔难做,装着卧床了好几天,在马车里都是趴躺着的,现在莫名其妙有人递了张条子,居然戳破了真相 他不由抬头看去。 酒楼二楼临床的位置坐着个人。 帷幕遮面,看不清脸,但仪态舒展,袍服被风拂动,更显 从容,此时也正执着酒杯偏头下望,看身形,该是个身量修长的年轻公子。 沈琇只得道“停车。” 他借着车帘遮掩,鬼鬼祟祟地下了马车,从侧门进了酒楼,直奔二楼而去。 江巡坐在屏风后。 他不但垂了幕帘,还拦了屏风,屏风苏绣所做,半透不透,能隐约看见人形,见沈琇进门,江巡微微抬手,示意他坐。 沈琇满腹狐疑,在江巡对面落座,还未说话,视线落在书案之上,便是大惊失色。 那是一枚银锭,阴刻着吉祥纹案,莲花与冬青互相缠绕,正是宫里的东西。 沈琇为人跳脱,要他办事,需要震慑,江巡特意带了枚宫中的银锭出来。 哪知沈琇几乎撑着桌子探了过来,脱口而出“你是洵先生” 江巡一愣,又想到宋知章大抵和沈确通了信,沈琇知道他也正常,如此也省得他解释身份,便默认了。 沈琇讪讪的坐了“先生为何问我庭杖” 他还记挂着字条上的事情。 江巡改换声音,丢出个平地惊雷“你脱罪,是我的手笔。” 这话不错,沈琇的处置是江巡全程授意的,而要让沈琇按他说的做,最开始就要镇住了。 果然,此话一出,沈琇几乎握不住茶杯,他哆嗦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江巡,一双眼睛瞪圆了“您的手笔” 他只知道那封信里,洵先生有治国安民、经纬天下的才学,可是插手宫廷,左右刑罚,这又是何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耐 江巡见他神色惊诧,说不出话,便知震慑完成了。 他便推出一封信“你此去两湖,有几件事希望你上心。” 沈琇当即肃容“您说。” 江巡示意他翻开书信“我罗列了两湖如今大半的官员和地方豪绅,以及他们所属的势力,是否贪腐及特征弱点,绿笔标注的这几位放心用,没有标记的可用,至于标红的这几位” 江巡停顿“杀了。” 都是后世有名的贪官污吏,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沈琇翻开,书信罗列清晰,两湖官员家世背景一览无余,他一愣“如何杀” 名单上既有一方大员,也有豪门世族,别说沈琇只是个小小的长史,就算他是知府,也无能为力。 江巡“你不必动手,收集证据上报便可。” 他怕泄露本音,便压着声音说话,能短则短,异常简略。 听在沈琇耳中,就显得虚无缥缈,难以捉摸。 虽然只见了二十分钟,沈琇却对这位“洵先生”又敬又怕。 沈琇苦笑“先生有所不知,我是遭了陛下厌弃,被贬出京的,我叔叔虽然在朝,却也处处受制于人,我上奏,恐怕没有什么效果。” 江巡却道“你只管上奏。” 沈琇只管上奏,至于杀人这件事,由皇帝来办。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23 章 惊梦 江巡后世翻过河东所有州县的县志,对所有官员的生平纪事一清一楚,即使史书上只有寥寥数语,他也了解大概。 他将这些弯弯绕绕给沈琇讲清楚,沈琇不住点头。 等讲的差不多了,沈琇将书信折起,收进衣衫,他朝江巡拱手“多谢先生,今日琇受益匪浅,日后在两湖我若有不懂的,可否与先生互通书信” 他本就想招揽洵先生,收归他沈家所用,但看江巡的手段非凡,便歇了招揽的心思,转为结交。 江巡自然应允。 沈琇人不坏,但思维跳脱且不服管束,要是由着他乱搞,那就像脱缰的野马,谁都不知道他能搞出些什么,要是能实时通信,收一收缰绳,当然是好的。 于是沈琇便问“洵先生可否留个住址您住在哪里呢我想联系您的话又该往哪个地方寄信呢” “” 区区不才,家住皇城乾清宫,你叔父床边的那个位置便是。 江巡抬起茶盏,咳嗽一声。 这倒是疏忽了。 江巡当然不能让沈琇往皇城寄信,他斟酌片刻,便道“皇城左侧百里胡同,有处三进的院落,院中种了枇杷树,你可以往那里寄。” 江巡久居皇宫,对京城还没沈琇了解,这一处院子,是他唯一知道的院子。 那院子早荒芜破败了,长久无人居住,前朝改朝换代时院子主人举家南迁,去了江南,将院子寄在牙行售卖。 江巡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百里胡同挨着皇宫,与冷宫只隔着护城河宫墙,江巡小时候坐在宫里梧桐树上往外望,恰好能看见这院子。 初秋里澄黄的枇杷结果,又在深秋落下,他那时没什么地位,掌事女官常常克扣饭食,江巡就望着那枇杷,想象它的味道。 应该是很甜。 他前世当了皇帝,还曾指名要王安给他拿院子里的枇杷,王安摸不着头脑,还是照做,太监们将果子洗干净了,整整齐齐地摆在檀木托盘上,跪着托举起来呈给江巡,江巡这才发现,那果子原来又干又瘪,表皮上全是棕红色的斑点,和他想象里的一点也不一样。 他尝了一口,涩得说不出话。 后来江巡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将那枇杷树砍了,但现在还没到那个时间点,树还活得好好的。 这一世,他便不砍树了。 如今百里胡同一片都没人居住,江巡打算问问地契,将院子买下来,做联络用途。 沈琇点头答应。 圣旨要求沈琇三日内离京,他们在酒楼一耽搁,便耽搁到了夕阳西下,沈琇起身告辞,与江巡别过。 江巡则出门找牙行。 他照例拿出了宫中的银锭作为震慑,然后取了普通的银钱,顺顺利利拿下地契,成了院子的户主。 江巡估算时间,离宫门落锁还有一会儿,他的两个表哥也还沉在温柔乡里,江巡便压着幕篱,独自去了百里胡同。 这家原来也是京城富户,门上涂了朱漆金粉,现在尽数斑驳,江巡推开门,踩过一地枯枝烂叶,抬头仰视枇杷树。 隆冬时节,叶子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 可旋即,他视线忽然一凝,掩饰性的抬手,将幕篱扣紧了。 远远眺望宫中,楼阁上赫然有几个人。 哪怕隔着这么远,但看那人的仪态,江巡还是认出来了。 江巡没有后妃,宫里空空荡荡,也不怕男子冲撞,他就没拘着沈确,任他在宫内行走。 走着走着,他居然走到冷宫那块去了。 那阁楼上,王安正陪着沈确。 大太监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沈大人,您这唉,怎么绕到这里来了” 沈确抱歉道“本想回摇光殿的,但不熟悉宫中道路,心里又记挂着批的折子,不知这么就走偏了,绕到这里来了。” 瑶光殿就在后宫边缘,宫中道路曲折,很容易走偏。 王安连忙道“我带您出去吧,哎,您可千万别在此逗留了” 大太监难得神情激动,沈确不由多问了一句“为何” 王安便压低声音“陛下忌讳,不让人来,他要是知道您来了这里,该开罪与您了。” 沈确“此处有何不同吗” 王安合上嘴,做了个紧闭的手势“对不住了沈大人,事关前朝隐秘,您是外臣,就千万别过问太多了,这事儿说出去不但老奴性命不保,您也要出事。” 前一位皇帝花心好色,后宫乱得很,三宫六院七八十位娘娘,你方唱罢我登场,没有哪个是省油的灯,日日都是大戏,这些人真真假假闹出了不少丑闻,后来皇帝更是碍于面子,下令官员百姓有私自讨论的一律杖杀,而沈确自诩清流,从不过问皇帝家世,王安这么说,他便不问了。 沈确看过一排排宫室,视线落在碧瓦红墙间,只觉某处宫室格外冷清,墙面的朱漆许久未补,瓦缝里杂草丛生,还没等他看清宫殿的牌匾,王安便哎呦一声“沈大人,莫要看了与咱家走吧” 沈确只得“有劳。” 他站在阁楼之上,不经意往皇城外远眺,视线忽然落在某处院落,那院落荒芜破败,庭院花木落尽,青苔爬了满墙,可院中却站着个人,他用纯白纱幕遮盖了全身,依稀可见身量清瘦修长,单是站着,便显得寂寥。 从幕篱偏斜的角度来看,他也正朝皇城的方向望来。 沈确无端一顿“这人” 话音未落,那人已压下幕篱,匆匆离去了。 王安心急如焚,只想赶在陛下回来前将人带走“哎呦我的沈大人,哪来的人啊,根本没有人,您快和咱家走吧” 沈确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胡同之中,被黛墙青瓦层层掩盖,才敛下眸子“请吧。” 当夜,江巡宣了沈确觐见。 根据66阁下下达的指示,沈琇出事后,沈确得日日留宿帝王寝宫 ,与皇帝肌肤相贴才行。 江巡本来有所顾虑,可66看着他为难的表情,就观察了一下尺度,用它的内置计算器点点戳戳按了半天,综合参考前面几位偷工减料的宿主的评分,再经过详细缜密的计算,发现其实不需要怎么深入交流,只需要贴着就寝,贴一晚上就能达标,欢欢喜喜的告诉江巡。 本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最全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尽在,域名 江巡微妙的松了口气。 重活一世,他确实不知道如何面对沈确,只将人宣进宫,匀一节被子给他,而后侧躺着睡了。 可这夜睡得不怎么踏实。 或许是故地重游,瞧见了那棵枇杷树,或许是连日来操心太过,又或许是神经衰弱,本也睡不好,江巡恍恍惚惚的,就梦见了小时候。 不受宠的宫人是没有炭火的,当然也没有棉絮,如果病了冻死了,一卷席子裹了丢出去就好,江巡记得有一年春,京城疫病,常与母亲一起做针线的宫女得了肺痨,拖了两天还未死,但公公们怕她感染,还是裹了席子。 江巡趴在梧桐树上,看她被抬出宫,江巡不知道她被丢到什么地方去了,但他记得那女官给他做过虎头鞋,改过两次鞋底,后来穿破了。 京城一如既往的喧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那时他盯着那卷席子,心想,要是能将皇宫一把火烧了就好了,要是能将京城也一把火烧了,就更好了。 后来他当了皇帝,他还是这样想。 他不喜欢皇城,也不喜欢京城,不喜欢那名为父亲的皇帝,也不喜欢这个国家。 他想,要是覆灭就好了。 沈确说他朽木,他认,他就是想当朽木,歪歪斜斜的,最好能直接拖垮这间大厦。 然后,就真的来了一场大火,也真的覆灭了。 那样多的痛苦盘旋在京城上空,徘徊不去,江巡幼时经历最深的苦难是那个被抬出宫的姐姐,可现在,他已经记不清看见了什么了。 大概是血,火,和哭号。 梦境像是那一天的重现,铺天盖地的红,江巡下意识地往被子里卷,稍一动作,便将沈确惊醒了。 沈确点了灯,俯身去摸江巡的额头,轻声唤他“陛下” 额头上有汗。 江巡未醒,沈确便去捏了捏他的手掌,同样摸到一手冷汗,他拉过被子将人裹紧了些“陛下” 连着唤了好几声,江巡还是没清醒,却与沈确蹭到了一处,脊背刚好抵着沈确的胸膛,沈确伸手摸了一把,背上同样是冷汗。 脊背单薄,肩胛骨微微凸起,沈确这才发现,皇帝的身体实在是过于虚弱了。 其实前世这个时候不至于此,那时江巡虽然瘦,还是健康的,但江巡现在这身体是66直接从现代拉过来的,现代社会的江巡正经历高三,本来底子就差,还伴随神经衰弱和贫血等诸多病症,能走能跳已经不错。 沈确感受着手中的触感,暗自心惊。 江巡像是觉着冷,背紧紧抵着他,却不肯转过来,沈确试探性地环住他,没有反抗。 君王有轻微的发热。 白日在酒楼临窗而坐,吹了风,又在院子里独自转了圈,以江巡的破身体,要不是系统加持,他早该进医院了。 古代风寒不是小事,能要人性命,沈确蹙眉“陛下,您可还清醒着吗” 他提高音量,江巡便迷迷糊糊睁开眼,却晕得很,不知今夕何夕,他记起他是个学生,他在高三,便茫然看着沈确,疑惑道“你” 你还活着吗 隔了那么多年,你还活着吗 沈确眉头蹙的更死,披衣欲起,想要吩咐王安叫太医,可江巡却伸出手,拽住了沈确的衣襟。 像是小动物寻找热源那样,他靠了上来。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24 章 喂药 江巡发着烧,脸上一层薄汗,他眉头紧蹙,用力攥着沈确的胳膊,目光定定落在沈确身上,像是在确认他是谁。 君王用视线细细描摹沈确的眉眼,从他温雅清俊的眉眼到衣服牢牢包裹的脖颈,最后忽然吓到一般,伸手掀开了被子,朝沈确伸出手来。 沈确吓一跳,君王如今的情况可吹不得风,连忙将人裹住了。 可江巡却焦急的挣动,他像从窝里出来觅食的动物,从被子中探出一只手,去够沈确的腿。 沈确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腿到底对君王有什么吸引力,可江巡已然摸索到了他的膝盖,他用指腹触碰着肌肉的每一处起伏,感受着骨骼的每一块转折,细细地按了许久,才浅浅的松了口气。 “” 君王发着烧,指腹滚烫,烫得沈确小腿一跳,怪异的感觉从膝盖一路袭上心头,他略动了动,却硬生生止住动作,任君王摸索。 沈确敛眸,哄道“您进被子里,在被子里给您摸,好吗” 江巡似懂非懂,他放开沈确,像是确认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再挣扎,卷过被子背对着沈确躺下了。 并不是舒展的睡姿,而是面对墙更,蜷缩着卷成了一团。 这是个十分缺乏安全感的姿势,皇帝像是梦见了可怕的东西,他只占了很小的位置,几乎要缩在墙角了,显得迷茫又惶惑。 沈确皱起眉头。 皇子们金尊玉贵的养大,每一个都是舒展且自如的,江巡更是其中尤其不服管教、行事出格的那个,这点从他的皇子时代到皇帝时代从未变过。 当时学堂上十几个皇子,江巡就是最喜欢盯窗外发呆,完全不听讲的学生,一副被宠坏了的模样,他怎么会露出惶惑不安的模样 江巡烧得迷迷糊糊,身体忽冷忽热,沈确伸手来摸他,他就试图靠近身前的热源,也蹭到了沈确身边,沈确便揽住他,掖好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冷汗冰凉,可皮肤却发着高热。 这样发几个时辰的烧,人要烧出事了。 沈确按住江巡,他想出门叫太医,可君王死死拽着他一截袖子,沈确也不能扯开,他犹豫片刻,伸手抱住江巡,安抚地拍了拍君王的脊背。 沈确轻声道“陛下,臣去给您唤太医。” 这是个略显僭越的动作,可江巡确实安静了下来,沈确便披上衣服,吩咐王安传唤太医。 而后,他再度绕进屋内,查看君王的状况。 江巡还是锁着眉头,嘴唇轻微张合,呢喃着什么。 梦中的人会混淆时间的观念,将几段记忆混合在一起,沈确俯身去听,江巡音节含混,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出“冷,被子,走水,救人”等零星词汇。 沈确拼凑,觉着他大概说的是“冷,想要被子,走水了,救人。” 风马牛不相及,他再次俯身,听江巡又吐出了两个词。 “姐姐”和“母亲”。 先 帝宫中妃子众多,除了母家格外有权势的几个,都泯然众人,沈确并不清楚。至于姐姐,先帝有数位公主,比江巡年长的只有两位,封号安平和宁国。 两位公主都早已出嫁,与夫婿琴瑟和鸣,久不入宫,沈确思索片刻,没听说谁与江巡有所交集,但他本来也不太知晓宫里的事情,不清楚也正常,只心道“陛下可是想哪位公主了” 皇帝母亲早逝,如今没有太后,江巡想见是见不着了,但皇帝想见姐姐却不难,隔几日就是千秋节,届时举办生日宴会,宣两位公主觐见就是。 江巡时热时冷,便老是蹭被子,沈确伸手压住了,将君王牢牢扣在被子里,哄道“陛下莫动了,这病要发汗才好您想哪位公主了改日让王安宣进来,给您见上一面。” 江巡掀开眼帘,迷茫地看了沈确一眼,又合上了。 他说“见不到了。” “永远也见不到了。” 那个会给他做虎头鞋的姐姐,会将饭食匀一点给他,会和母亲一起抱他的姐姐,永远也见不到了。 沈确心中疑惑更胜,两位公主虽然不在宫内,可都活得好好的,其中宁国公主的夫婿是京城侯爵,侯府离皇宫也就几条街的距离,一道圣旨传下去,两盏茶的时间公主就入宫了,怎么会永远都见不到了。 然而君王已经闭目睡去,沈确不好再问。 过了莫约半个时辰,软轿载着太医令一路小跑到了宫门下。 太医令今年六十有余,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他大半夜被从被子里叫起来,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只将医箱放上床头“沈大人,陛下这是” 沈确将江巡的一只手从被子里捉出来,那手腕受凉,下意识想缩回去,却被沈确强硬的扣住了。 帝师将皇帝的腕子按在脉枕上,示意太医把脉“不知怎么了,下午和两位世子出去,回来便成了这样,发烧,哆嗦,出冷汗,思维也比较糊涂,说了许多有的没得,我担忧再降不下来会晕厥过去。” 闻言,太医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摸上江巡的脉搏,细细诊治,脸色逐渐古怪。 沈确“如何” 皇帝虽然不算英明,但也不算离谱,如今这个节骨眼,北狄虎视眈眈,朝中乱成一团,无论出于何种考量,江巡绝不能出事。 况且 沈确垂眸看向江巡,君王的年龄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身体兼具少年的青涩和青年的修长,腰背却是单薄的厉害,全然不是宫中富养的模样。 那太医斟酌良久“依老臣的看法,陛下是吹了冷风,受了风寒,这才持续发热,但” 他犹豫片刻,竟然不敢再说了。 沈确蹙眉“事关圣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太医“风寒是表象,陛下真正的问题是身体底子很差,内外亏空,这是长期的损耗,并非一下子弄出来,此次风寒只是提前引爆了而已,而且从脉象来看,陛下该是该是忧思过度,需要派 遣苦闷,万万不能再郁结于心了。” 这话一出,不但沈确沉默了,连王安都克制不住,挑起了眉头。 忧思过度 谁忧思过度他们陛下忧思过度 一瞬间,太医不得不舔唇掩饰失态,王安更是面露惊异,而沈确并未说话,只是道“开药吧。” 诊断出了如此结果,太医也倍感心虚,匆匆落笔将药方写好递给沈确,便告辞离开了。 沈确扫了眼,多是些滋补温养的药材,需要日日服用,不可间断。 王安带着药房下去,不多时,端上来一碗棕褐色的药汤,闻着便苦,大太监将药碗递给沈确,愁眉苦脸道“沈大人,这” 他可不敢给皇帝灌这种东西。 沈确道“我来吧。” 他扶着江巡半坐起来,将勺子递到他唇边,江巡能感受到药的苦味,抿唇推拒,便听沈确说“陛下,退烧降火,臣让王安准备蜜饯去了。” 少年人,总还是要哄的。 江巡恹恹睁开眼,轻声问“66,我必须得喝吗” 他当时仔仔细细看过系统的合约,在剧情任务期间,他的身体不会出事,至于剧情任务之外,江巡也不在乎了。 66匆匆道,下意识“要喝的。” 江巡是唯一一个认真看合约的宿主,66本来应该高兴的,可它此时心惊肉跳,飞快地扯了个慌“系统会保证宿主的最低生命,但如果您在剧情前就处于生命值见底的状况,很多剧情无法完成,也就无法85嗯,怎么说,总而言之,要喝的啦” 说到后来,66都开始急了。 江巡便笑了声。 66“快喝啦宿主你还好意思笑快喝啊” 它真的有点急了。 除了系统,帝师的眉头也没松开过。 江巡不动,沈确又不能硬灌,握着勺僵持在原地,他不知道该如何接着哄,只道“或许陛下还有什么想吃的,请吩咐臣,药喝完了给您准备” 江巡一哂,心道哄三岁小孩呢,沈确话音未落,他已然接过碗,将药一口闷了。 沈确略略惊异。 以皇帝的脾气,他本以为不折腾一番,江巡是不会喝的。 可江巡喝的干脆,一饮而尽,甚至没有等蜜饯。 中药苦涩,江巡口中泛酸,便压着胸膛,轻微咳嗽起来。 沈确便伸手,想替君王顺顺脊背,可江巡看了眼屏幕,他们今日的亲密度已经满了,便挥开他,道“沈大人下去吧,后半夜朕自己睡。” 沈确一顿“您才染风寒,还是要人守着。” 江巡垂眸“王安会守着我。” 江巡昏君的名头名声在外,又将帝师困在宫里,还变着法子侮辱,虽然是剧情需要,但江巡问心有愧。 毕竟史书指责江巡昏庸无道的时候,有一条罪名就是逼迫老师,将后世名垂青史的青衣宰 相扣在宫中,肆意亵玩。 前世江巡是出于何种心态,他已然想不起来了,但这一世他既然不想把沈确如何,亲密度也刷够了,他便想先放沈确回去,这样沈确也自在些,省得躺在昏君身边,心惊肉跳的,睡也睡不好。 沈确蹙起眉头。 他反对道“陛下,王总管只能睡在外间,您半夜挣脱被子,他不能第一时间发现。” 江巡依旧恹恹“不能便不能吧。” 死不了。 沈确眉头蹙的更死“陛下,不妥。” 刚刚江巡挣扎的有多厉害,沈确看得一清二楚,以君王如今的身体要是挣脱被子吹一晚上风,明天太医就要开会,后天京城就要挂白花,大后天文武百官就要齐齐下跪,来乾清宫给他哭灵了。 “” 江巡心中好笑,心道他想让沈确过的舒服点,沈确还不乐意,眼巴巴地往他这里凑能是为了什么,便移开视线,平平道“薛晋的案子已经结了,他是冤枉的,刑部大理寺还有些证据需要处理,但最迟下个月,他就从牢里出来了,没伤没痛,身份也不会变,还是镇北候的世子,我也不会再难为他。” 非但不会难为,江巡还会接着洵先生的身份,将后世的知识倾囊相授,将改朝换代后的数次天灾人祸尽数告知,帮助薛晋成为更合格的君王。 沈确却是一愣“陛下,薛世子” 他想说这关薛世子什么事儿他刚刚压根没想起薛晋这号人。 江巡说话一言九鼎,沈确之前已经接到了沈琇的来信,知道侄子被松松放过了,二十棍连皮都没打掉,纯属打给他看的,至于薛晋,这案子也是沈确一直在追的,自从温泉那夜后,皇帝便松了口,如今的进度他一清二楚。 但江巡已经躺下去,将被子拉过了头顶,罩住耳朵,还用手堵着,牢牢封死了。 皇帝压着被子,心想“我不听。” 沈确又要和他说薛晋,他不想听。 病中的人总是容易疲惫,江巡这回躺下去,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留下沈确坐在床沿,王安在门边候着。 大太监为难地看了眼沈确“沈大人这,陛下刚刚吩咐,要您回自个的宫殿睡觉。” 沈确看了他一眼“陛下如今的模样,公公觉着能离开人” “” 王安面露难色“可是陛下如此吩咐,明儿起来看见您还在这儿,怕是要怪罪下来,这,这我们也吃不起啊,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沈确却道“不会。” 皇帝不会怪罪。 沈琇的事情过完,沈确基本可以确定江巡是有点嘴硬心软的,尤其是对着他,虽不知缘由,但确实是心软的。 他挥手让王安下去,在床沿躺了下来,碰了碰君王的肩胛皮肤。 还是冷的。 而君王迷迷糊糊的,又蹭了过来。 被抱住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25 章 半年 江巡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沈确已经去办公了。 君王在床上恍惚了片刻,被子里余温未散,依稀可见另一人躺过的痕迹。 王安绞干巾帕,小心地点上江巡的眼角“陛下起吗” 江巡“他几时走的” 王安陪笑“走了约半个时辰了,昨儿我提醒了沈大人,沈大人不放心您,又守了一会儿。” 他不动声色地将自个撇清了。 江巡却笑了声“不放心我” 以他对沈确的所作所为,沈确不可能不放心他,只是今儿日子比较特殊,不得不演戏罢了。 今天是薛晋最后一场审判的日子。 虽然皇帝下了口谕不予追究,但薛晋不从牢里走出来,便算不得尘埃落定,如今镇北侯一方都卯足了劲儿,等今日审判的结果。 66戳了戳宿主“有轿子的剧情哦。” 江巡道“我知晓。” 这一日在前世同样是重头戏,那时江巡看薛晋不爽已久,虽然沈确斡旋之下他松了口,却老想着折腾点什么。 于是,他也参加了这次庭审。 不但参加了,还将沈确也带去了,路上的轿子中,帝师眉头紧蹙,隐含担忧,江巡就问“沈太傅该知道想要薛晋脱罪,该如何讨好我吧” 他其实也没想好要沈确怎么讨好,比如软声求两句,或是其他什么,但当时他与沈确已然在龙床上滚了又滚,沈确当即抬眸,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隔着薄薄的帘子,便是京城喧闹繁华的大街。 皇家的帘子轻盈飘逸,用了蜀中最好的蚕丝,风一吹便能掀开,从大街两侧的茶楼酒肆一望,便能望见里头。 要沈确在轿子里做什么,以他的修养,就算杀了他也做不到。 但为了薛晋,沈确还是跪了。 他借着马车遮掩面容,去碰江巡的衣带,江巡瞬间就起了火气,他一路生闷气生到了三司会审的现场,在所有人战战兢兢的表情中,臭着脸将薛晋放了。 现在要复刻的,就是这样一段剧情。 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江巡看了看时辰“王安,备轿,先去文渊阁。” 这个点,沈确应该在阁里殚精竭虑的批折子。 于是,皇帝的轿子悠悠从文渊阁面前路过,大太监王安愁眉苦脸的进来,当着众人的面,在沈确耳边耳语。 同僚们都伸长了耳朵。 沈太傅如今地位尴尬,说是朝臣又像宫妃,众人瞧着他,总有些落井下石看热闹的意味,王安也怕沈确表情挂不住,冲撞了皇帝。 可沈确神色如常“知道了。” 他当即推开折子,与王安上轿。 撩开帘子的瞬间,便是一愣。 皇帝独自坐在角落。 这轿子宽两米多,坐下两人绰绰有余,可江巡只占据了边角的一小块位置,正掀开帘子望轿 外看,他手上捏着块糕点,确并没有吃,只是握着发呆。 他像是刻意在避免和沈确接触。 沈确想到君王昨日晚上也赶他走,迟疑片刻,试探道“臣可以靠着陛下坐吗” “” 他刻意给沈确留了位置,怕贴的太近他不自在,沈确却不领情。 江巡依旧看窗外,干巴巴道“可以。” 于是沈确靠着他坐下来。 王安吩咐起轿,由于他两不约而同的坐在了轿子一边,重心歪歪斜斜,也不知抬轿的轿夫骂了多少句,轿子平稳的穿过了宫门,步入繁华的街市。 66戳了戳宿主“宿主” 江巡恹恹道“嗯。” 他不喜欢沈确说薛晋,更不喜欢沈确伤害自己为薛晋求情,可剧情又不得不走,于是再次干巴巴的念台词“沈太傅知道如何该如何讨好我吧” 然后他收回视线,不想看沈确震惊不可思议,接着心如死灰,最后慷慨赴死,跪地哀求的表情。 可旋即,他的手腕便被捉住了。 沈确没有震惊,没有不可思议,更没有心如死灰慷慨赴死,他只是整个靠了过来,用小腿碰了碰江巡的腿,让热度隔着衣料传递过去,而后他执起江巡的手,扣着他的腕子拉过来,恰好放在大腿最有肉感的一段。 大腿蹭了蹭手掌,像是在邀请他把玩。 这腿还没有跪废,匀称且漂亮,不是后世萎缩的模样,肌肉线条莹润的恰到好处,触感温润,轻轻抚摸上去,像在把玩一块古玉。 帝师清了清嗓,端正道“回陛下,臣知道。” 用的是在朝中奏对的语气。 江巡“” “” 66“” 你知道什么了你,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宿主每件事情都做了每句台词都说了怎么剧情又他妈的偏了啊啊啊 江巡先是懵,然后吓到一般抽回手,他抬眼看向沈确,眼睛倏忽瞪圆了。 任谁在正蹲墙角装蘑菇自闭,害他蹲墙角自闭的罪魁祸首忽然扯过手,硬要把大腿塞给他摸,都是要被吓到的。 “” 江巡的眼型偏狭长,眼角下垂,眼帘总是耷拉着,无论什么表情,都带着疏离与厌世。 可现在,这双漂亮的金棕眼瞳瞪圆了,那点厌世的冷清散了个干净,露出少年人的鲜活气来,他愣愣看着沈确,手上的糕点啪唧滚下来,像一只傻掉的猫。 沈确便笑了。 他一笑,江巡就更呆了。 沈确前世很少笑,他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一个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的国家,一个任性不知事的君王,以及帝国边境虎视眈眈的蛮族。 那时他们两人的关系很差,江巡昏庸暴虐,沈确如履薄冰,以至于相处了那么久,江巡从未见过沈确笑。 他对沈确的印象停留在瘦骨嶙峋的 文臣,历史上忧国忧民的青衣宰相,他的眉头该总是深蹙着,可现在,他却在笑。 沈确长得好看,眉目舒展开来的时候,当真是月朗风清,一等一的风流人物。 这笑并非讨好,而是纯然的开心,像是看见了什么让他愉悦的东西。 让他愉悦的东西 江巡狐疑地环顾四周。 马车就那么大,帘子还好好的扣着,沈确看向的方向,除了马车壁,就只有他江巡了。 江巡皱眉,心道“不会是我吧” 他刚刚甩开手不敢往下摸的表情很好笑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江巡有些恼怒,心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于是他偏过脸,再次不看沈确了。 沈确将掉了的糕点重新捡回桌面,看着君王别扭的表情,他略有点为难,却还是试探“不喜欢这里,那要别的地方吗” 江巡“” 他再次扭头,蹙眉盯着沈确,几乎是在瞪他了。 可帝师技能点都点在安邦治国,察言观色的技能只能说勉强能用,但对着江巡这种万事藏心里的,他的技能点就不够看了,于是道“回去可好大庭广众,臣倒是无事,怕伤了陛下的英明。” 江巡“” 什么回去什么无事什么伤了英明 要是前世,沈确是不敢和江巡讨价还价的,以至于江巡完全没有应对的经验,他维持着冷淡厌世的表情“谢谢,我不需要。” 之所以说谢谢,是在二十一世纪说惯了,江巡一时震惊没维持住人设,脱口而出。 沈确眼中笑意更盛,他俯身将轿中准备的糕点放好,问“陛下,路途遥远,要用些糕点吗” 江巡“不吃,也不要和我。” 他想说“不要和我说话。”又觉着太礼貌,不符合昏君的身份,便强行改成“闭嘴,不想听你说话。” 沈确便不出声了。 轿中安静下来。 轿内气氛古怪,王安在轿外不停擦汗,不知轿里的两位祖宗在闹些什么,好在路程不长,没过多久,便停到了三司会审的门口。 江巡率先下轿。 他路过公堂,往高位走去,与跪在地上的薛晋擦肩而过。 薛世子前世在牢里受了不少苦头,当时狱卒揣摩圣心,有意磋磨他,弄的血糊糊。 江巡心怀愧疚,专门吩咐王安让他照看一二,于是薛晋虽然灰头土脸,却还是好好的,没受什么皮肉之苦。 等君王落座,帝师也落座,惊堂木一拍,会审开始。 这事儿结果已定,会审只是走个流程,江巡便没听,只是对着薛晋出神。 原来后世肃清寰宇、万世称颂的大梁开国帝君,是长这个模样的。 和他长得一点也不一样。 江巡身体差,偏羸弱,看着多吹点风就能死;薛晋却是俊朗健壮,能拉 开七石弓的将门子弟。 他遭了无妄之灾,却也不敢怪罪君王,像个小媳妇似的跪在底下,扭扭捏捏。 庭审重要,镇北候也来了,老人家六十多岁,须发皆白,等判决赦免薛晋无罪的时候,还是颤颤巍巍的跪了,给江巡磕头。 江巡来自二十一世纪,看不得这个,只咳嗽一声“您请起。” 他状似有意无意,寒暄“薛爱卿此番受苦了,您此番千里迢迢来京城,可有落脚的地方。” 镇北侯连忙道“承蒙君王关心,住在城西会馆。” 江巡点头 他轻描淡写地免了薛晋所有罪过,又给了些补偿,而后才离去。 轿子载着他回了皇宫,将沈确送回文渊阁,可当天下午,江巡却再次出了皇宫。 他依旧用着去红楼看歌女的名头,却顶着幕篱拐进了城西会馆,抵给看守一枚宫里的银锭,指名道姓要见薛晋。 薛晋在封地是身份贵重的世子,在京城却算不得什么,听说来人有宫里的信物,当即便出来迎接。 江巡倒也不和他客气,依旧用了洵先生的身份,而后就着薛晋守地的地形,与他说起了军队的事务。 江巡两世都不曾从军,他看到的都是纸上的文献,有些甚至是薛晋后世自己总结出来的,包括如何改变晋升机制鼓舞士气,如何改进兵器抵抗骑兵等等。 但史书对军事细节记录寥寥,他说的不深入,只是浅表,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已经是宝贵的财富了。 薛晋认认真真的记了,他与沈琇沈确都熟识,知道有洵先生这个人,可记到后来,薛晋苦笑一声“劳烦先生看重了,只是我如今被扣在京城,回到军队的日子遥遥无期。” 江巡却道“不远了。” 前世他将薛晋扣在京城扣了好长一段时间,但现在不会了。 因为离致使神州沦陷的那场战役,也不过半年之期。 薛晋一听,眼神便亮了“当真” 江巡“当真,最迟三月,皇帝就会放你回北疆。” 隔着一道幕篱,江巡敛下眸子。 时至今日,三位大梁最重要的人物,君王薛晋,丞相沈确,督察御史沈琇,他都以洵先生的身份联络上来。 还有半年时间留给江巡,应对后来的危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26 章 千秋宴 薛晋从牢里放出来没多久,便是皇帝的千秋宴。 薛晋此时还留在京城,他是王侯世子,自然也得出席,江巡拉过名单看了一眼,到想起来个事儿。 前世千秋宴,出了个岔子。 徐平徐英两人与沈绣有怨,当时是奔着搞垮沈家去的,可江巡放了水,沈琇被打了一顿,贬谪去了两湖。 两兄弟心中怨气未消,在宴会上见着与沈琇交好的薛晋,便将气撒在了他头上。 在他们看来,薛晋家族远在塞北,在京城一没钱二没势,软弱可欺,就算刁难一下也无所谓。 他们看薛晋不爽,诚心磋磨于他,便故意找茬,在千秋宴上扯坏了薛晋的衣衫,扒了他的鞋袜,害将他推落水中。 在君王面前坦露身体是非常失礼的事情,自然要罚。 江巡记得,他罚薛晋跪诫石,而徐平徐英则罚了闭门思过。 诫石是宫中一块专门用来罚跪的石头,上头的纹路凹凸不平,跪一个时辰便难以为继。 江巡咨询66“这段我是否需要1:1复刻” 66道“原文并未细写,与主角无关的带过便可。” 沈确是剧情主角,只要他的人生轨迹一切如常,不出大差子,其余的都无事。 “这剧情有什么与沈确有关的” 66将文本从头看到尾“太傅为薛晋求情,您不满,将人拖上轿子带走了,而后阴阳怪气了几句。” 没有罚跪情节,不需要他绞尽脑汁想借口,江巡点头。 沈确下跪,他拉开,扯上马车,然后阴阳怪气。 流程明确,剧情清晰,简单。 而此时,前朝已经忙碌起来。 这千秋宴是皇帝的寿辰,江巡少年登基,此时还不及弱冠,这是他第一次办千秋宴,便办了格外隆重。 礼部不敢擅自决断,将宴会折子递到了沈确眼前,由他来主持操办。 沈确勾掉了些不必要的礼仪,吩咐道“届时家宴,请两位公主坐到皇帝身边” 沈确还记得江巡在梦里叫姐姐,少年君王发着烧,声音哀切的叫着姐姐,好不可怜。 于是千秋宴当日,江巡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个盛装打扮的姑娘。 不但江巡本人一头雾水,宁国安和两位公主也是一头雾水。 皇家亲缘淡薄,尤其是先帝这样皇子公主三四十位的,两位公主养在深闺,江巡见都没怎么见过,更不要说亲情,但碍于沈确这样安排,他们就别别扭扭坐了。 江巡只能问问他们的夫婿,再问问孩子,像极了21世纪过年回家没话找话的模样,几人一番尬聊,江巡一抬头,却见沈确远远的看着他。 沈确想得是“想见姐姐,见到了,总该开心一点。” 他与薛晋坐在一处,问了些塞北的边防状况。而皇帝独自坐在那一桌,没与身边人说两句话,忽然起身,往他这边走来了。 江巡强行挤开薛晋,插入了他们之间。 薛晋先是一愣,而后乖觉道“陛下,先去拜访其他人。” 他一直坐在这里,没法触发徐平徐英的剧情。 江巡挥挥手,准了。 沈确为皇帝夹了两根小青菜,江巡身体不好还不爱吃肉,是个属兔子的,专挑素菜扒拉,帝师将笋也放到他面前,试探性的夹了个丸子“陛下不和姐姐说话” 江巡不爱吃丸子,他用筷子戳了戳,犹豫片刻,还是吃了。 沈确便又夹了一块子肉。 江巡将肉扒拉到一边,拒绝食用。 沈确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了。 前世他不会做这些,剧情没有规定,江巡也不知道如何应对,便只是闷头吃菜“不熟。” 沈确夹菜的动作一顿。 不熟那日梦中呢喃,皇帝说的姐姐是谁 他隐隐觉着不对,像是忽略了重要的东西,手上筷子却没停,从江巡碗里夹走了他不要的肉,径直吃了,在江巡皱眉时,又给他补了个丸子。 帝师道“膳食讲究平衡,荤素搭配是养生的道理。” 江巡一愣,心道你还训起我来了,他当即皱眉,沈确却碰了碰他的腕子,安抚似的捏了捏,甚至腿也碰了上来。 “” 江巡火气发不出来,低头咬丸子。 沈确眼角眉梢略带了三分笑意。 皇帝果然心软。 接着有乐师与舞女相继表演,琴声泠泠,舞姿绰约。可江巡前世早就听惯了,又去了现代,对表演兴致缺缺,他换筷子瞬间一抬头,沈确依旧在看他。 江巡皱眉“为什么盯着我” 沈确便道“无事。” 他只是在想,皇帝既然对歌舞没什么兴致,那日日和徐平徐英两兄弟出门,又是为了什么 沈确心中疑惑更盛,思索片刻,却没有结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们这边说着话,宴会竹林边传来喧闹声,接着是男子的惊叫。 不多时,王安快步走过来,俯下身子“陛下,薛世子和徐大世子起了冲突,两人坠进河里去了。” 沈确眉头便是一跳。 徐英、徐平两兄弟是纯正的草包,却和江巡沾亲带故,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为非作歹,薛晋对上他们讨不得好。 江巡也站了起来。 沈确紧随其后,他们一群人走到荷花池边,薛晋刚从水里爬上来。 他鬓发散乱,衣襟大开,腰带被徐英扯烂了一半,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大片小麦色的肌肤。 江巡不由多看了两眼。 薛晋时常锻炼,身材好的出奇,胸肌、腹肌样样出挑,放在21世纪能直接去当男模。 眼下早春时间,天气乍暖还寒,薛晋冻的哆嗦,他抬眼看见江巡,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脸色当即一白,伏跪了下去。 这时徐英也从水里爬了上来,他眼角破了一块,手臂也有擦伤,嘴里骂骂咧咧的站在一旁,抬手摸了摸眼角,嘶了一声。 眼角在流血。 徐平见状,立马拱手“陛下,我兄弟二人与薛晋玩闹,调笑了两句,可不知怎的,他突然动手,不但将徐英推入水中,还将他抓破了相。” 薛晋面露愤慨,想要出言反驳,可他张了张嘴,又吞了回去。 可在江巡面前,他不敢辩解,瑟缩着跪在原地,垂头丧气,好不可怜,像只闯祸的阿拉斯加。 如今这情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徐平徐英在找茬,这两兄弟也没想藏着掖着,连诡计都懒得弄,但皇帝就是偏向两兄弟,于是大臣们围了一圈,谁也不敢多说。 皇帝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薛晋。 众人低眉敛目,气氛一时冷凝下来。 虽然所有人都以为江巡在生薛晋的气,但其实,江巡在发呆。 在不需要治国理政,也不需要跑剧情的时候,江巡很容易发呆。 比如现在,他就看着薛晋的肱二头肌发呆。 凭心而论,薛晋的身材不在他的审美点上,他还是喜欢沈确这样修长文雅的风格,但薛晋的身材,江巡有点羡慕。 看这饱满的肱二头肌,尺寸宽到离谱。这就是能拉开七石大弓的手臂吗 江巡两世为人,都身体孱弱,病怏怏的,不像薛晋,宽肩窄腰,肌肉饱满,一看就非常健康。 沈确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在江巡身边待了良久,他大概能从皇帝的动作判断他的心情,比如现在,满朝文武战战兢兢,江巡面无表情,像是不高兴了,但是并非如此,君王其实在发呆。 而且是看着薛晋发呆。 他同样看向薛晋,看着世子极不得体的衣着,眉头皱的更死。 沈确便迈步上前,挡了皇帝的视线,斥责道“薛世子,在陛下面前这样衣衫不整,何等失礼,还不速速下去,换身衣服”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侧目,皇帝还未开口,哪里轮得到沈确多言 沈确静静立在皇帝面前,没再说话。 虽然是僭越,但他不认为皇帝会怪罪他。 皇帝没有生气,也不打算怪罪薛晋,他甚至对薛晋有点兴趣。 江巡果然没怪罪,只微微颔首,他看着薛晋,越发神游万里。 沈确求情的剧情不是这里那这是在以退为进吗 薛晋如蒙大赦。 他当即感激的看向沈确,只当帝师在为他解围,匆匆站起来,跟着王安走了。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换好了干净的衣服,杵到江巡面前,又委委屈屈地跪下了。 江巡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这衣服不太合身。 薛晋的身材实在健美,宫中没有背他尺寸的衣服,只能委委屈屈缩在小一号的袍子里,胸怀之伟大,简直直裂胸襟。 江巡看着他胸前薄薄的衣料,又开始神游。 这剧情他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站着当吉祥物就好。 我算什么小饼干的作品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沈确再次皱眉。 而皇帝宽和平静态度让薛晋有了三分勇气,他深吸一口气“回陛下,臣,臣有话说。” 江巡“你说。” “徐世子的脸不不是臣抓破的,是我们从岸上翻下去,撞到了崖壁,您现在,现在去看,岸边还有蹭破的血,血迹。” 江巡心道造孽,他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将好好的小将军吓成了结巴。 王安依言查看“回陛下,岸边确有血迹,还挂着油皮。” 薛进便抬眼殷殷切切的看着江巡,像是在求他主持公道,然而目光从徐平、徐英两兄弟身上掠过,又无声暗淡下来。 两兄弟是皇帝的宠臣,而他前些日在秋猎冲撞了皇帝,两相比较皇帝会偏向谁,不言而喻。 于是他求救似的看向了沈确,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在说“老师救我。” 江巡也在等沈确求情。 他还得走将人带回轿子,阴阳怪气的剧情。 然而而在薛晋殷殷切切的企盼中,沈确居然后退一步,移开了视线,颇有点任薛晋自生自灭的意思。 江巡aa薛晋“” 江巡只得点他出来,干巴巴的问“沈爱卿,你有何看法” 沈确拱手“听凭陛下做主。” 薛晋不可思议的看向他“老师” 江巡“薛世子言行无状,闭门思过吧。” 便这样轻轻描淡写地放过了。 薛晋呆住了。 徐英一愣,刚要上前,又听江巡道“徐平,徐英两人,欺君罔上,陷害他人,罚跪诫石一夜,闭门思过。” 竟是将前世薛晋和徐平的惩罚调转了过来。 徐英不服,正想说话,却见沈确已然握住江巡,低声询问“陛下可是乏了宴会也到了结束的时候,更深露重,容易风寒,陛下披上大氅,与臣一起回宫可好。” 四处落针可闻。 江巡便这么被帝师温和的扣着,带上了马车。 江巡“” 时间晚宴后。没错。 地点:轿子。没错。 剧情扣住某人的手,带上马车。没错。 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66擦了把汗,强行道“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全对,我们至少拿75,剧情大差不差,也能补点分宿主,你的阴阳怪气呢” 江巡“帝师好大的威风,此番越俎代庖,将朕放在何处” 沈确“臣知罪。” 干脆利落。 江巡“” 他坐到一边,不愿意搭理沈确了。 千秋节过后,江巡与沈确都忙了起来。 沈确不知道在忙什么,他喜欢上 了散步,时常在宫中迷路,被王安领回去,还常常散到冷宫旁边。 至于江巡,则是忙着筹备北狄战事。 他频繁出宫,以洵先生的身份联络三人。 那种枇杷的院子早已荒芜破败,江巡请人人修缮,重砌了院墙,加固了榫卯结构,而后他自己动手,清理了院中的杂草,补上了紫藤和迎春。 紫藤和迎春是江巡从花匠那里买的,都还是手指细的小苗,嫩生生卷着叶子,怯怯的缩在架子旁。 江巡心想,他是看不见花开了,但明年这个时候,花会开得很热闹。 最后江巡将屋内的陈设也换了一遍,宫里的家具喜欢花团锦簇,风格富贵热闹,江巡却照着后世的口味,专门挑素净淳朴的。 杉木的牙床,水曲木的桌子,放上新买的茶盘,摆好京城不知名匠人锻造的铜壶和紫砂,再配一些碧螺春,枇杷院子焕然一新,与昔日截然不同了。 三人中,沈琇是与他来往最频繁的,这孩子性子跳脱,他先是试探性的上了两分折子,罗列了不大不小的两个贪官,江巡随手盖印,准了。 沈琇不觉着他的折子有什么用,可不出两月,这两人便被检查清算,褫夺职位,而后中央发布调令,又调了两个新的上去。 新来的两个人都是地方小官,年纪轻轻,声名不显的,但江巡来自后世,他查阅地方县志,知道这两人无论能力,才情,人品,都是上上之选,于是放心丢给沈琇,要他带着历练。 沈琇将信将疑,试探着用了用,却发现真是人才。 沈琇便一脸惊异地告诉洵先生,得到了洵先生敷衍的夸赞,然后便越发有干劲了。 他开始事无巨细,频繁往枇杷院子寄信,从水患治理到银钱分配,其中细节江洵虽不能一一解答,却能给出大概的方向。 两人熟识后,江巡便不单单问贪腐和水患,而是向沈琇介绍些新的概念,比如在山间修渠,拦水做梯田,减少水土流失,又比如桑基鱼塘。 沈琇的第一要务还是治理贪腐,这些东西江巡并不强求。 可沈琇对此展现了极大的热情,他不羁的天性终于在田间地头得以释放,每日提着锄头下田,与当地居民打成一片,几月下来,倒真的小有成。 数月内,他们通信上百封,沈琇是个话痨,说着说着就跑偏,喜欢天南地北的胡扯,不但吐槽朝政,还谈起了私生活和两湖官员的感情八卦,俨然将江巡当成了树洞和知心姐姐。 江巡不堪其扰,但他用得着沈琇,不得不维护关系,于是敷衍回复。 沈琇一点没觉着他敷衍。 某一天江巡正坐在枇杷树下乘凉,侍者居然给他送来个来自两湖的盒子,里头放了一箱桃。 沈琇在桃子底下压了封信,扭扭捏捏的写“按您说的方法在山上开辟了片果园,这是新收的桃,想寄给您尝尝,嗯” “还有个问题,您教了我这么多东西,我能不能叫您老师啊” 他下笔 一团糟,字都纠在一起,似乎有点紧张。 江巡原本在喝茶,闻言噗的一口,喷了一地。 在这个时代,拜师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师者,如兄如父,而江巡与沈琇同岁,前世他们相看两厌,沈琇自诩清流,100个看不起他,现在这个小瓜皮娃子要认他当老师 江巡严词拒绝。 “不行。” 绝对不行。 他将这冷酷的词汇送到两湖,沈琇口里的桃子都不香了,他蔫蔫的问“为什么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您虽不是我名义上的老师,却胜似我名义上的老师。我心中早已认定了。” “” 认定你个头。 江巡感到牙酸。 他磨着后槽牙,手将信件捏的皱巴巴,心里蠢蠢欲动,想要将沈琇从两湖押回来,再扒了裤子打上一遍。 可如今两湖离不开人,他只好作罢。 而沈琇又时常与沈确薛晋互通书信,一来二往,三人都对洵先生有所耳闻。 沈确依旧被扣在宫门内,每日战战兢兢批折子。至于薛晋,剧情时间没到,小将军依旧被他扣在京城,送去了城郊的军营。 军事上江巡不太懂,便也没有瞎指挥,只是将后世闻名的两个小将军提前塞了过去,给薛晋当副将。 三人中,沈琇远在两湖,沈确困在宫门,只有薛晋还算自由,与与江巡互相熟识后,偶尔提着酒来枇杷别院小坐。 他本是塞北骑马弯弓的世子,如今被困在京城,方寸之地,点头哈腰如履薄冰,很不痛快。时不时来江巡这里,喝喝闷酒。 江巡便问他塞北如今的状况,问他与北狄交手几次,感受如何“以小将军的看法,倘若北敌倾全族之力,挥师南下。可有胜算” 薛晋便闷了口苦酒“难啊,洵先生,很难啊。” 江巡“你是万里挑一的将才,而除你之外,军中也不缺能人志士,为何不行” 薛晋摇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行军打仗,将士们是一部分,兵是另外一部分。” “朝中贪腐横行,粮草补给都跟不上,派发下来的粮食东苛扣一点西苛扣一点,棉衣供给也时常空缺,将士们饿着肚子,穿着单衣,在塞北守卫边防。” “北狄南下劫掠,是因为族中粮草匮乏,只要冲破防线,抢劫便能活下去,还能将食物带给妻儿,而塞北守军这边,赢了也没什么好处,此消彼长,当然不成。” 江巡微微闭目。 片刻后,他睁开眼,视线空茫的落在面前的茶具上“皇帝昏庸无道,国家积贫日久” 后世史官对将许立朝的评论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薛晋却道“先生慎言,不可如此诽谤君王。” 江巡先是一顿,而后便笑出了声“诽谤” 这可不是诽谤。 他的所作所为,青史早已盖棺定论,说一句“昏庸无道”已经是很客气的评价了。 “请您以后别这么说了。” 洵先生“德高望重”,薛晋不好公然顶撞他,便嘀嘀咕咕“我不觉得皇帝是这样的人。” 江巡一愣“什么” “我说,我不觉得皇帝有那么昏庸。” 薛晋便涨红了脖子“我之前在牢里,听狱卒说,皇帝专门下令不动我,我身边的囚犯都受了好几轮刑了,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后面出狱也轻轻松松,徐平徐英受了重罚,我也没事” “” 好家伙,小将军,误会大了。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27 章 疫病 江巡尬笑两声“有这回事” 薛晋正色道“洵先生,我知道你来路不凡,但诽谤君王这种事,切不可再做了,这些日子我时常与我朝礼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沈太傅往来,我说的话,他也是赞同的。” 沈太傅,便是沈确了。 江巡借着幕篱遮挡咳嗽一声,难得升起了几分好奇“他赞同什么” “赞同君王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昏庸啊。” 薛晋坐近了些“沈太傅和我说,陛下少年心性嗯,做事略显出格跳脱,但本性不坏,从近些日子处理事务来看,天赋也很好。” 说着,他摸了摸鼻子。 沈确原话不是这个,但原话有点冒犯,薛晋不好意思说,就意译了一下。 原话说得是“陛下少年心性,要顺毛摸,靠哄的。” “我和你说,先前沈琇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沈先生都以为要给他收尸了,却也没如何,皇帝轻描淡写放过了他,就是被调到两湖去当了参军,我看沈琇非但不难过,还滋润的很,前两天给我送了箱桃子,说是在山沟沟里截流培育的果树,哦,还是您给他说的方法。” 薛晋对面,江巡垂下眼睫,所有表情都藏在幕篱后面,看不真切。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薛晋把手里的桃子啃干净了,伸手去摸另一个,才轻声道“是吗” 在沈确眼中,他竟不是无可救药 薛晋咬着桃子“当然,总之,您千万别这么说了,如果被有心之人听去了,也会很危险,这京城步步危机,万一捅到了皇帝面前,沈太傅也无能为力。” 他语调诚恳,很认真的在为江巡考虑。 “” 这京城最大的危险来源,可不就在薛晋眼前吗 小将军丝毫没有这个觉悟,他饮干净了杯中清酒,看着手中的沈琇寄来的果核,又开始郁郁寡欢起来“沈琇种桃子倒是种开心了,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调回京,我还能不能回塞北,猎场之上我与他饮酒,那时真不知道会相隔这么久不见。” 猎场之后薛晋入狱,他还未出来,沈琇便被贬谪了。 江巡便安慰道“快了,两湖的参军该换人了。” 贪腐杀完,沈琇就不是治理两湖的最佳人选了,江巡记得今年开春,两湖会有大疫,这疫病史书记载寥寥,他也分不清具体是什么病,总之,要丢个出生医者世家的掌事过去。 至于沈琇,他另有安排。 开春后的那场恶战,江巡打算将薛晋沈确沈琇三人一起丢过去的。 历史上这场战争本朝一败涂地,北狄长驱直入一路打到京城,可谓惨败。 这战役不像那些板上钉钉的事件,江巡要赢,他没有资料可以参考,也不知道现在年纪尚小、未经历练的薛晋能否扛起大任,心中没有底,便只能将事情做的周全些。 塞北远在千里之外,京城鞭长莫及,极度依赖 在场官员的实力,江巡只能在这部分做到最好。 薛晋在前方,沈确当军师,后方粮草押运交给沈琇,这三人在史书上是公认的黄金三角,也是江巡能想到最好的阵容了。 而后数月,他提前将薛晋放回塞北,还送了匹好马给他,要求他时刻注意青萍关以北的动向,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回报。 小将军一路赶回镇北侯府,老侯爷听说数月未见的孩子回来了,不由老泪纵横,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迎上来,绕着薛晋转了一圈“孩子,受苦了,你怎么瘦了呃,壮了这么多” 在京城几个月,薛晋又高了,甚至本来就夸张的胸肌更夸张了一些。 千里之外,江巡咳嗽一声,深藏功与名。 只是薛晋来他这里蹭酒的时候,66点评薛晋的肌肉,提了两句现代健身技巧,比如多吃鸡胸肉,补充蛋白质,江巡便转述了。 江巡也不能饿着他的大将,小将军在京城吃好喝好,没事就去月下跑马,如此一来,非但没像镇北侯想的那样消瘦,身材线条还漂亮了不少。 老侯爷围着他看了半天,险些怀疑自个两眼昏花“孩子,陛下待你好吗” 小将军道“挺好的,偶尔还赏赐些吃的。” 前世有徐平徐英找他麻烦,今生两倒霉玩意一开场就被江巡制裁了,翻不出风浪。 与此同时,沈琇的事业如火如荼,江巡按他的折子将两湖的贪官污吏杀了个遍,水患也得以平息,沈确清点今年两湖税收,比去年多了数百万两。 总而言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好。 除了一点。 江巡不太能拿捏他和沈确的关系了。 为了亲密度,江巡不得不日日召见沈太傅,夜夜将人留宿乾清宫。 他一般会按照剧本,不痛不痒的说些讽刺的话,沈确就会神色如常,平静的说“臣知罪”,然后试图给江巡夹肉。 江巡吃了两筷子,实在不行,便冷下脸色,要王安将一桌子菜端下去,赏给薛晋。 而每到夜晚,他们总睡在一处,江巡最开始还怕沈确不自在,靠墙角睡,结果睡着睡着,就和人滚到了一起。 他揽着太傅的腰,将下巴埋在沈确的肩胛,闻到了文渊阁笔墨书卷的味道。 像他小时候在弘文馆,看着窗外银杏发呆时的味道。 江巡最开始惊异,到别扭,到最后,他已经麻木了。 随着江水化冻,春日来临,沈确也越发繁忙了起来,江巡时不时去枇杷院子给薛晋沈琇回信,其他时间,他常常站在宫墙最高处的望楼,眺望北方。 这日,京城北边下了大雨,从皇城往外望,只见黑云压城,一眼看不见边际。 于此同时,两封信从塞北青萍关发出,八百里加急。一封由镇北侯亲自书写,送往京城文渊阁,另一份有镇北候世子薛晋发出,送往百里胡同里一座种满枇杷的小院。 两匹骏马奔驰在官道之上,马蹄踏过数百里的 路程,又在金水桥头分道扬镳,江巡与沈确一人在文渊阁,一人在枇杷小院,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分别抬手,拆开了这两封信。 这场历史上决定王朝命运的战争,终于打响了。 而在此之前,江巡以洵先生的身份,要沈琇自请为钦差,而后他光速准奏,将沈琇调往塞北,负责押送从两湖送到塞北的粮草。 而后,沈确自个上奏说想去青萍关,前世江巡没准,这世他片刻不耽误,就替帝师收拾好了行囊。 沈确看着他,轻微有点受伤。 骑射是君子六艺,沈确虽然久居皇宫,也还是会的,他在马前停顿,犹豫片刻,嘱咐道“陛下,睡前在床沿放个枕头,莫要再翻滚了。” 江巡“” 他闷声“我知晓。” 这一去,就是莫约两月。 期间,折子雪片般涌入文渊阁,沈确有折子递到江巡面前,但他总是报喜不报忧,他想知道青萍关真正的状况,还得靠沈琇和薛晋。 沈话痨这时候便格外可爱了,江巡看着他絮絮叨叨,说今天加餐,吃了糖炒栗子,说他和沈确一同尝了两口边塞的酒,结果太烈,被呛到了,说这些没什么用的事情,他悬着的心便放松下来。 沈琇几乎每日往这边递信,但某一日,这规律忽然中断了。 江巡一开始以为是战事吃紧,可连着沈确的折子,也好几日不曾递到文渊阁。 他便有些慌了。 薛晋倒还一如往常,书信里也没什么不寻常的事,江巡踌躇片刻,问道“沈确沈琇如何” 隔了几天,薛晋的信返回来“伤兵营里起了时疫,他们染了疫病,沈琇严重些,正在卧床修养,太傅也在咳嗽,人没什么精神。” 小将军人实诚,说不来谎。 江巡当即捏紧了信件。 前世可没有这一遭。 然而两军对垒,势必有许多尸体无法及时处理,细菌在血肉里繁殖传播,是滋生疫病最好的温床。 江巡又想起前世两湖的疫病,也是战争之后,北狄南下到两湖才有的,或许之前这病就传开了。 66戳了戳他“宿主,你的脸色好难看。” 江巡底子本来就差,如今更是白如金纸,66霎那会想起了他第一次见江巡,江巡吐血咳嗽的模样。 小系统担忧道“没,没事吧” 江巡不回答,只垂眸将信塞入信封“沈琇平日里很健康,前世被我揍了一顿也活蹦乱跳,而且他性子倔,爬也要爬起来,能让他卧床不起的不是小病,很麻烦。” 这里可不是二十一世纪,这是医疗水平相对落后的大魏,人均寿命不超过40岁,七十便是古来稀,这个时代缺乏有效的诊治手段,风寒疖肿都能要人性命,更何况一个来历不明的疫病 况且随军的大夫也不多,摊到每个将士头上就更少了。 连沈确沈琇这样的职位都染上了,如今的军营,该 是什么样子 江巡深吸了一口气,郁气郁结于心,他有些呼吸不畅,只能撑着手边紫藤坐下,半响后,才摇头道“人算不如天算。” 他前世学了历史,学了水利,学过许许多多的东西,可他独独没有学过医。 “” 倘若因为这疫病,沈琇死在那儿呢 黄金三角三缺其一,还能否如后世一样,开创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江巡闭眼,几乎不敢往下想。 倘若薛晋防治不利,也患上了疫病,倘若边军瘫痪,北狄长驱直入,前世重演 倘若沈确,也死在那儿呢 那个名震青史的青衣宰相,会不会也死在那儿呢 66显出身形,它栖在江巡的肩头,用屏幕去蹭宿主的脸颊“宿主,你的手在抖。” “嗯。” 江巡没法不抖。 前世到今生,江巡改变了太多的东西,前世青萍关只守了两天便投降,今生已经僵持半月,可纵然江巡了解前世,却无法一一对照细节,比如疫病就是他永远无法预料的细节之一。 而而任凭他再如何挣扎,只需要一处细节崩溃,就可让所有谋划土崩瓦解。 为什么单单没有学医术呢 66看着宿主一夜间失了血色,也有点难受,按照规定,它是不能太多额外帮助的,可江巡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宿主了,它想起江巡的手指在它身上很温柔的挨挨蹭蹭,想起江巡和他平心静气的说话,和之前的四个宿主一点也不一样,不由悄悄竖了起来。 “宿主,其实其实我们系统的资料库定期连结主脑数据库,会实时更新的,嗯,也就是说,只要数据库里能查到是什么病,我也大概也知道解决方法啦。” 它弱弱道“只要你把我带去青萍关看一眼哦。”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28 章 塞北 战场瞬息万变,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江巡当天晚上便收拾好东西,让王安从侍卫中点了几个活泛忠诚的,一路护送他北上。 江巡用的是“洵先生”的身份,这些侍卫都不认识他,只当是寻常护送任务,只有王安暗自擦汗,急得跳脚。 他拉着江巡,满脸的褶子挤到了一处“陛下,好端端的,你往北境去是做什么” 江巡只道“这些日子我会称病不朝,但凡有人来问你,就说皇帝生了重病,见不了客。” 王安直搓手“陛下这等冒险,可要和前朝阁老商量一下” 江巡“不必。”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朝中阁老肯定不会允许江巡独身前往塞北,否则皇帝死在那里,这大魏的江山还能传给谁 但江巡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他有系统傍身,不会死,但晚去一天,青萍关会变成什么样子,江巡不敢想象。 他当即推开王安“无需多问,你只管帮我瞒下来,回来有赏。” 王安哭丧着脸,没敢将心里话说出来。 以您的身子,回得来吗 然而身为君王近侍,王安的荣辱富贵全凭江巡一句话,江巡执意要去,他哪怕急得跳脚,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目送君王登上马车。 江巡特意交代,这车并非君王出行常用的六马玉辂,而是辆民间制式,轿厢只有不到四尺宽的马车,盖着青布绸缎。 此时已近黄昏,西方映着薄紫,那侍卫一扬马鞭,数匹白马便争相迈步,激起一阵烟尘,王安目送君王远去,消失在了京城的薄雾中。 江巡赶时间,马车也不停歇,昼夜奔驰,侍卫们轮班赶车,途中路过官驿,便更换马匹,只有吃饭喝水的时候,才在路中偶做停留。 第二日黄昏,侍卫们将干粮递给车内的江巡,面含忧虑“您可无事” 马车没有现代轿车的稳定器,颠簸的厉害,吃不好也睡不好,而轿内的这位客人一路上已经吐了好多次,堪堪吃进去一点,又尽数吐了出来,站立时需要扶着树干,虽然带着幕篱,还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他们面面相觑,众人虽然不知道江巡的身份,但看王安的态度,江巡也定然是宫中要紧的人物,这人要是路途中吐死了,该算谁的责任 侍卫道“前头有个村镇,您是否要歇一天,缓上一缓” 江巡摇头“事态紧急,刻不容缓。” 如此又奔波几日,66终日呆在江巡肩头,小系统看着宿主难受的模样,颇有些郁郁寡欢。 “宿主,接下来几年你真的要注意了,否则任务完成我一离开,沈确就可以来给你收尸了。” 江巡便笑“无需在意。” 几年那么久,他何须在意。 如此紧赶慢赶,江巡终于在第三日黄昏赶到了青萍关下。 青萍关是前朝所立,至今已逾百年,巍峨雄关矗 立在暮色之中,墙隙被青苔爬满,砖石边缘尽是剥落风化的痕迹。 守卫拦下江巡,他带着那么多侍卫,还扣着幕篱,身份可疑,江巡便递上印有薛晋私印的书信“烦请和薛将军通报一声,说是故人求见。” 守卫接过书信,上头用朱红印泥盖着薛晋的名字,做不得假,他便将江巡引入城中“您在此休息片刻,我这就通报将军。” 江巡从京城来,安排的是城中最好的驿馆,然而如今战事紧急,能逃的居民都逃了,屋内长久无人打扫,江巡往桌上一抹,手上染了一层浮灰,地毯帘子也脏的可怕。 他带来的侍卫提来扫帚清扫,江巡到不介意,靠在墙沿小睡了片刻,他失眠多梦,平常这条件是睡不着的,可他一连折腾了三天,早已疲乏不堪,竟是靠着墙壁便睡了。 薛晋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副景象。 带幕篱的青年靠在墙角,纯白纱幕垂下遮住了半身,隐隐透出幕篱底下的石青色的衣袍,他只用一根细绳系在腰间充做腰带,上头挂了枚成色极好的碧玉流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 此时,他正一手撑在书桌支着额头,偏头小憩,像是困倦极了。 薛晋便放轻脚步,走到江巡身边,碰了碰他的肩膀“洵先生” 江巡猝然惊醒。 薛世子放大的面容就在眼前,江巡掩饰性地扣住幕篱,将脸遮的更严实了一些。 薛晋道“先生,您怎么来了,我给您写信你几天未回,我可担忧坏了。” 江巡这几天都耗在路上,薛晋的信是送往京城的,他没有收到,当然也没法回。 他按着桌子站起来“沈琇状况如何了带我去看一眼。” 薛绍“这疫病有些厉害,与病人接触过的十有八九要染病,您身体虚弱,还是别看了。” 江巡摇头“我不是来探病的,我是来看病的,你也无需担心我,我也不会染病。” 有系统在,宿主的人身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 薛晋一顿“您会看病” 江巡“不会,但或许有办法。” 薛晋似懂非懂,不明白“不会看病该怎么有办法”,但他与江巡认识这么久,只道洵先生不是信口开河的,他做事定然有把握,于是便道“您随我来。” 沈琇被安置在镇北侯府中,作为北地唯一的侯爵,镇北侯府采用了江南造景,小山莲池层层堆叠,江巡随薛晋路过重重庭院,走过某一处回廊时,江巡忽然问“沈确呢。” 薛绍说沈琇更严重,江巡便先问了沈琇,却迟迟不敢问沈确的状况,眼下到了沈琇门前,他才提上一句。 薛绍“先生情况好些,您过来我给他送了口信,他马上便赶来。” 他笑道“说起来,沈先生之前一直住在皇宫,您和沈先生还是第一次见吧,我第一次见您,就觉着您和沈先生多有相似之处,你们一定会交谈甚欢的。” 江巡垂眸,含糊道“或许 吧。” 他们走到沈琇房前,还没走进去,便听见屋内传来阵阵咳嗽,沈琇嗓子已经哑了,很闷,像是老旧抽屉承轴摩擦的声音。 本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薛晋率先推开房门,引着江巡进屋,江巡迈到床前,后后三床被子隆起了一个大包,沈琇恹恹躺在里面,眼睛都睁不开了。 沈琇给江巡的印象一向是活力四射,四处横冲直撞的,他这副模样,江巡真没见过。 薛晋“近一周来一直咳嗽,皮肤肿胀破溃,部分发炎,身体发热,随军大夫看不出病因,用了两副药,却没什么效果。” 江巡在沈琇床沿坐下“我知晓了。” 沈琇意识昏沉,已然不知道来者是谁,薛晋提醒“您注意感染。” 江巡不说话,只是探入被子,捉住了沈琇的手,微微闭目,做势把脉起来。 真正起作用的是66,但江巡得装个样子,否则无法解释如何看病的。 在薛晋看不见的地方,系统飞快扫描过沈琇的全身,收集体征特性,而后调动神经网络,在数据库中匹配了起来。 66的数据库过于繁杂,里头什么病都有,比如星际时代的太空辐射病、abo世界的腺体病,比对下来需要不少时间,江巡便维持着闭目把脉的姿势,僵持了良久。 久到他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步履极轻,该是穿着软底布鞋,腰间有环佩碰撞的声音,是个佩玉的文人雅士。 薛晋起身“沈先生。” 沈确道“我来看看,不必起身。” 薛晋便坐下来。 江巡心道“真有点不公平” 沈确与沈琇都患病,沈琇的嗓子成了一把破锣,沈确倒还是温和平静,与往日一样好听。 就像前世最不堪的那些时间,他什么姿势都试过了,沈确的嗓子也是一样的好听。 身后椅子微微移动,沈确也在书案旁坐了下来,他正打量着江巡,探究视线落在了他身上,极有存在感,像是穿过了幕篱,直接烧灼到了脊背上。 江巡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沈确看了许久,轻声道“久仰洵先生大名,原来您还会医术。” 只是感叹,若不是江巡注意力全在他身上,都听不见这句呢喃。 “” 江巡动了动唇,没说话。 来得时候匆匆忙忙,只道见着了沈确,江巡才知道,他原来不敢在沈确面前说话。 沈确和沈琇薛晋两人不同,沈琇薛晋都没见过皇帝几面,搞不好连他的脸都认不清,更不要说声音了。 但沈确与江巡似师非师,似友非友,他与君王日夜相对,白日同朝奏对,晚上同榻而眠,江巡在无数个夜晚滚进他怀里,君王的声音,沈确再熟悉不过了。 沉默的时间太过漫长,薛晋忍不住站起来“洵先生,这位就是沈先生,官至文渊阁大学士兼礼部侍郎,是如今大魏朝最博学的人物” 江巡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废话。 沈确什么职位,他还能不知道吗这官是他许的,玉玺是他盖的,他不比薛晋清楚 江巡咳嗽一声,压着声音冷淡道“嗯。” 语调过于随意,薛晋一愣“先生,这您要不要打个招呼” 沈确按住他“等先生诊脉。” 好在此时,66已经扫描完成了。 小系统擦了擦屏幕上的电子冷汗“不严重,是一种细菌导致的呼吸道感染疾病,由于患者免疫问题导致了一系列并发症状,有特效药,能治疗。” 江巡“这个时代有特效药吗” 66“有代替品,药物起作用的一般是特定的分子成分,某些有效成分广泛分布在植物中,提纯即可,宿主,我在屏幕上打药方,你抄写吧。” 江巡颔首,再次压低声音“薛晋,麻烦拿些笔墨来。” 他说话的时候,沈确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没有移开分毫。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29 章 争执 江巡顶着帝师的打量,硬着头皮开药。 他不懂医术,只是复刻66的资料,薛晋看着他悬腕落笔,狐疑道“这药方倒是古怪。” 中药一般煎服,但江巡罗列了许多药材,有的要求磨碎,有的要求酒液浸泡蒸馏,都是些不常见的法子。 薛晋摸不着头脑“洵先生,这” 江巡“按这方子来。” 66的数据库经过千百次模拟,这是能提纯有效成分的最好方法。 薛晋虽然不理解,但本能信任江巡,便将方子递给下人“按着上面去做。” 沈确坐在一旁,冷不丁道“银钩铁划,入木二分,略显稚嫩却足见风骨,洵先生年纪轻轻,字倒是很漂亮。” 江巡收拾笔墨的动作一顿,笔尖一错,在手背上拖出了长长的墨迹。 他扣着幕篱,刻意隐藏了面容,又用白纱将身材遮掩大半,说话也尽力压低声音,就是想将“洵先生”伪装成一位和沈确同岁的先生。沈琇薛晋都以为江巡长他们一轮,起码二十好几,可沈确评价他的字,却说“年纪轻轻,稍显稚嫩。” 江巡正儿八经学写书法,是从现代开始的。而且作为学生,他更习惯用钢笔,毛笔用的一般,虽然学过颜真卿柳公权等巨擘,但只学了皮囊,没深究风骨。 这水平糊弄武人薛晋尚可,糊弄沈确,确实有点不够看了。 江巡便道“先生谬赞了。” 他将带墨痕的手背藏入袖中,准备住下来再清洗,沈确却吩咐下人“先生的手背脏了,多有不便,去端盆水来吧。” “” 在镇北侯府,薛晋是正儿八经的主人,而沈确是薛晋的老师,地位更高,主人不开口放人,江巡也不好走。 他端坐在沈琇床前,等侍者打水,可侍者端了铜盆,却放到了沈确跟前。 沈确十指探入水中,搅起帕子来。 他先将帕子浸透,好好的打湿过一遍,又拧得半干,那双拿惯了笔墨奏章的手匀称好看,即使做着拧毛巾这样的事,也是慢条斯理的。 江巡将手藏在袖子里,不自在的摩挲两下。 而后,沈确取出干净的帕子,走到江巡身边,竟然捉起了江巡的手,作势俯身要擦。 江巡吓一跳,沈确沾过水的手指略带凉意,惊得他鸡皮疙瘩抖都炸起来了。 沈确丝毫没注意江巡的急促,他握着江巡的手指,将手背拉到眼下细细观看,距离近得像是要行中世纪的吻手礼。 而后,他将热毛巾覆盖了上去。 沈确道“先生两只手都有墨,自己擦拭容易弄脏,我便代劳了。” “” 江巡不出声,他看着帕子擦拭过墨迹,将最大的一块清理干净,又从指缝挤入两指之间,清洁缝隙里的脏污,江巡不自在的抖了抖,却见沈确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指尖。 准确来说,指尖的甲 床上。 江巡猝然收回手。 对于熟悉的人而言,手是除了脸之外分辨身份的最好方法,每个人甲床的宽窄胖瘦都有所差别,指骨的长短排布也不尽相同,而沈确在皇宫里经常替他擦手,他仔细去看,是能认出来的。 沈确“先生” 江巡浑身不自在,手臂寒毛竖起,他依旧压着声音“您这是折煞我了,洵某山野之人,身份卑微,实在不敢劳动沈太傅。” 他将“沈太傅”二字咬得极重,提醒他注意身份。 沈确也不为难,将毛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来,江巡便闷闷的开始擦拭,动作不怎么温柔,擦过两遍,手背皮肤便隐隐泛红。 沈确眉头微皱,又很快舒展开来“说来洵先生一直自称洵某,我们却还不知道您的姓氏呢。” 语罢,薛晋也点头附和起来“对哦对哦。” 刚刚两人打了一阵机锋,薛晋看得云里雾里,如今终于有话题能插进来,他便开心道“洵先生姓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江巡“” 区区不才,免贵姓江,什么你问哪个江国姓的那个江。 江巡咳嗽一声,掩饰道“鄙人姓陆,二四五六的那个陆。” 66在江巡肩膀上疑惑的歪了歪屏幕。 江巡“对不住了66,事态紧急,借你的姓用一下。” 66便飘起来,开心道“不用客气” 如果系统有尾巴,大概开始晃了。 第一个和它姓的宿主诶 沈确便颔首道“陆先生。” 他们说话的空隙,侍者已经端上来了头一道药,放在沈琇床头。 江巡端起药碗,作势端详片刻,66借机则扫描了全部成分,确认萃取完成成分有效,小屏幕便滴了一声,打了个大大的绿勾。 江巡便道“喂他喝下去吧,沈琇便有劳你们看护了,如果后续有好转或者恶化,请及时联系我。” 说着,他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沈确和他一起站起来“陆先生要去哪儿” 江巡背起药箱“我去军营看一眼。” 患了疫病的不止沈琇一人,事实上,时疫在军中横行多日,感染人数不下千人。 薛晋专门在城西郊区设立了营地,将病人和常人隔绝开来,以防止局势进一步恶化。 这些病人有的严重、有的轻微、有人咳血多日生命垂危,也有人只是咳嗽并未恶化。 病人们不能通用一副药,需要更具情况调配药方,江巡便打算带着66都看上一眼。 沈确厉声道“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江巡脚步微顿。 他的反应太过激烈,与素来温文尔雅沉稳淡定的形象极不相符,薛晋愕然扭头“沈先生” 江巡确已先他一步迈出了房门,他忧虑着营中状况,并没有搭理沈确,只道“薛晋跟我来。” 薛晋只得又看向他“洵先生” 沈确“陆先生,您初来乍到,还不适应塞北风寒,本就身体虚弱,加上我看您身形也偏清瘦,想来底子并不好,这时贸然去病营,若是病倒了,得不偿失,我看还是将病患按症状区分,抬两个典型的给您看看,开相似的方子便可以了。” 薛晋附和“洵先生,沈先生说得有道理。” 江巡“我体质特殊,不会感染,况且人命关天,北狄尚在关外虎视眈眈,营中却疫病横行,青萍关是大魏最后的屏障,越过这座关隘便是一片坦途,如此重要的地方,岂容的下丝毫马虎” 薛晋点头“沈先生,洵先生说得也有道理。” 沈确无视薛晋,只看向江巡,眉间挤出深深的沟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洵先生既是大夫,怎么会相信有谁体质特殊,完全不会感染某种疾病的说法您既然有治愈的手段,就知道大夫在疫病时期是何等重要,当务之急是保护好你自己,若是前期就病倒了,后期真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薛晋再次转头“洵先生,沈先生说得确实有道理。” 江巡和沈确忍无可忍,他们同时看向薛晋“你闭嘴。” 薛晋“哦。” 江巡这才转头,隔着一道幕篱与沈确对视。 白纱遮掩了视线,沈确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青年目光灼灼,全无商量的余地。 沈确“陆先生确定吗” 江巡冷声“确定,沈先生只管放心,我既然是大夫,自然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也清楚我会不会患病,我既然有把握,就绝对不会倒在决战前。” “” 沈确微微闭目。 他浅叹了一口气,久久沉默后再次睁开眼,凌厉的视线已然变得无奈而柔和,他用某种复杂难明的目光注视着江巡,通身的气势也软乎下去。 沈确后退一步,跌坐回椅子,单手撑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那倘若你患病了呢” 这回,不是讨论,不是压制,而是商量着试探,帝师轻声问“倘若你患病了,我们该怎么办” 江巡向来吃软不吃硬,前世如此,今生也如此,沈确率先放缓语调,他便也软乎下来,只道“先前开给沈琇的药,开给我就好。” 江巡迈步而出。 薛晋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坐在太师椅中闭目不语的沈确,迟疑片刻,跨过门槛“洵先生等等,我来为您引路。” 伤病营设在城郊,离镇北侯府有段距离,薛晋便叫来轿子,抬他和江巡前往。 路上,他屡次欲言又止,忧心忡忡,像是有话要说。 江巡“你想说什么,尽管开口。” 薛晋“也没什么,就是提醒您,伤病营里不但有染了疫病的,还有战场上下来的,有些腰部中了刀,有些腹部中了箭,血糊糊的,可能有些吓人。” 江巡一身青衣,外罩白纱 ,腰间垂着碧玉无事牌,发间是檀木雕刻的流云簪,在薛晋看来,是没见过血腥的文人雅士打扮。 薛晋见过的文人不多,但他知道这些人不怎么见血,有些看见伤口甚至会晕过去。 江巡却道“这不要紧。” 薛晋便哦了一声“那您要是在营中觉着眼晕难受,要尽快和我说。” 虽然江巡说不要紧,但是薛晋不以为然,他觉着江巡一定会难受,只是严重不严重的问题。 人类对伤口的害怕是天生的,哪怕骁勇如薛晋,第一次见战场上下来的人时也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他不觉着洵先生会比他好。 可江巡进了营地,却神色如常,他平静的替每个人看诊,若有人躺在席子无法起来,江巡便撩起青袍半蹲下来,不曾避讳伤口血污。 薛晋便嘀嘀咕咕“您怎么这么淡定。” 江巡“看惯了。” 死后那七天,哪一天的所见所闻不比今日血腥 有了沈琇的数据作为模板,66扫描很快,江巡才在营中转了半圈,系统已经将所有人看完了,它分析过后,告诉江巡染他们的是同一种疫病,暂时也没有变异进化等情况,比较好控制。 江巡松了口气。 他按照66所说,将方子转述给薛晋,让他去安排配药。 如此,一天行程结束,江巡与薛晋坐上马车回府,他疲倦的支着额头,靠着马车壁小睡,却见薛晋和来时一样,屡次欲言又止。 江巡“还有什么事情吗” 薛晋迟疑片刻,小小声“您是不是和沈太傅有龃龉啊,你们两个今天都火气很大的样子。” 薛晋的记忆里,无论沈确还是江巡都个性稳重平和,可今天两人却一齐失态,险些吵了起来。 江巡哑然,他想了想“没有,我与他没有龃龉,但也许他与我有龃龉吧。” 这话不假,前世他对不起沈确,今生又将人扣在宫里,坏了他的名声,若说沈确恨他,有可能,但江巡对沈确没有丝毫意见,甚至是心怀愧疚的。 薛晋便再度扭捏起来,小心翼翼道“那,那我可以提个要求吗” 江巡一愣“什么要求。” 薛晋“沈太傅其实也病了,他虽然刚刚没表现出异常,看上去和以前一样,却是在强撑了。哦,我与他住隔壁,昨晚太傅咳了一夜,撕心裂肺的,我听得清清楚楚,收拾屋子的侍女还说,说太傅衣衫上好多血,是夜里咳出来的。” 说着,他苦笑“现在城里人心惶惶,太傅肩负重担,日日不得停歇,也不敢表现出病情,但我知道他已然装了好一会儿,如果您有空,也请为他看看吧。” 江巡恍了片刻“什么” 薛晋的信里说沈确病了,江巡第一时间看了他的脸色,方才沈确一切如常,吐字清晰逻辑分明,他还以为他已经痊愈了。 薛晋“太傅的情况拖不得了,我真害怕他弄出问题,如果您与他没有旧怨,还请为他看看吧” 说着,他小心去看江巡的表情。 洵先生带着幕篱,什么也看不清,可他放在坐垫边缘的手指却悄然收紧,死死的捏住了衣摆边缘。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30 章 转醒 马车刚在镇北侯府门口停稳,江巡便迈步下车。 薛晋只得跟在后头“诶,诶您等等我为您引路” 他们绕过设有假山池塘的花园,来到沈确的院子前面,江巡还没走进,便听见了细碎的咳嗽。 声音的主人竭力想将咳嗽压下去,于是闷在嗓子里,直到抑制不住,才从唇齿间溢出来少许断续声音。 江巡在花园前停步,他从花园角落看向门内。 隔着薄薄一道碧纱窗纸,他能隐隐沈确的影子,帝师素来挺直的腰背微微躬起,手攥成拳抵在下颚,像是难以忍受胸腹间的疼痛。 但他依然握着笔。 江巡看见他面前堆着的折子,其中有各处关隘发来的通信,有北狄军队的动向,也有粮草后勤的准备事宜,那些折子堆的那么高,沈确躬身咳嗽的时候,像是要将他整个埋住了。 江巡轻声“他这样多久了。” 薛晋“沈先生和沈琇同时染病,算下来也有十来天了,只是沈琇发的厉害,直接人事不省了,沈先生轻微些,近日来却也常常咳血。” 他引着江巡走过幽深曲折的花园回廊,停在沈确门前。 江巡落后薛晋十步,薛晋则率先抬手敲了敲房门,询问道“沈先生我是薛晋,可以进来吗” “是薛晋啊,进来吧。”沈确调整声线,瞬间又回到清朗温润的状态,他含笑看向薛晋,“你既然已经回来了,陆先生如何了你可有提醒他要沐浴更衣,将幕篱与袍子都换上一遍还有鞋袜也要尽数换了咳咳咳” 沙哑干疼的嗓子适应不了长时间说话,他没说完,便掩唇咳嗽了起来。 薛晋一愣“洵先生他” 洵先生一下马车,便往这边赶了过来,哪有时间沐浴更衣 江巡有系统,传染物不会沾上他的衣物,他便没有换洗。 沈确越咳越厉害,先前在江巡面前他装的优雅从容,此刻却鬓发散乱,额角带有汗水,他单手强撑着书案,指尖用力发青,可谓狼狈至极。 可即使是这样,沈确还是要说“陆先生来的匆忙,不一定带够了行李,尤其鞋袜一类的小物件,你看看可有缺的,都用最好的补上。” 他咳的厉害,薛晋便探手扶他,小声道“少说两句吧先生,您怎么那么关心陆先生啊也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啊,陆先生是你亲戚吗沈琇也没见你这么紧张。” 沈确怔愣片刻,笑道“或许,或许是因为现在疫病,有个大夫很重要吧。” 他说着,又俯身咳嗽起来。 薛晋用帕子去擦“先生您又咳血了,我叫洵先生来给您看。” “不必。”沈确打断,“让他先去沐浴更衣,我先看完这些文书,其余不急咳咳,还有,他腰间那枚青玉也得用沸水煮过,才能再次佩戴” 江巡站在门后阴影处,听着沈确絮絮叨叨,却都是些繁杂琐碎,与他自己 病情无关的东西,他心头无端火起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有什么在肺腑中烧成一片,连带着动作也烦躁起来。 江巡提起衣摆跨过门栏,药箱与门框相撞,发出“嘭”的巨响。 沈确惊异抬眸。 他看着江巡,紧皱的眉目便舒展片刻,可等视线在他身上巡视一圈,眉毛又死死地蹙了起来。 沈确不赞同道“陆先生,这疫病来势汹汹,不可等闲视之,更不应该疏忽大意,你从疫病营回来,要先沐浴更衣,换上干净的服饰才行。” “” 依稀是当年在弘文馆,沈确训斥学生的口气。 江巡心道“病成这个样子了,倒是还有精力训我” 他将药箱啪唧一下丢在桌案上,存心和沈确抬杠“我换过衣服再来看你,岂不是干净后又接触一遍病患,要再沐浴一次这流程难道不繁琐吗” 这回,沈确又顿了许久。 素来能言善辩的帝师张了张口,看着江巡,居然没说话。 江巡心头火气更盛,他从沈确的表情中读出了他的潜台词,大概是“这病没什么要紧的,左右死不了,容我先将折子看完,明儿再治也不迟。” 江巡便闷头收拾着药箱,心道“真是两世一个脾气,这人心里只有国家,其他都是个死的。” 他已经能演绎沈确的想法了帝师为国为民,宁愿拖着病体,也不愿意让重要的大夫也就是洵先生多接触感染源,还吩咐人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生怕大战前大夫病了或者跑了。 江巡从药箱中拖出脉枕,放在书案上“沈先生,劳驾将您的手放上来。” 他不太高兴,语调也有点阴阳怪气,沈确无措地蜷了蜷手指,露出稍显郁闷的表情,而后将手腕摊了上来,垂眸道“劳驾。” 江巡装模做样的搭上手,指腹压着沈确的腕子,做沉吟状。 沈确在发烧。 他体温偏高,江巡的指腹则略带冰凉,君王全身上下都笼罩在篱幕里,只露出一点手指,正点在他的腕子上。 病中人对温度敏感,冰冷的手指触上皮肤瞬间,沈确便起了鸡皮疙瘩。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偏过脸,不敢在看了。 66扫描过一个营地,如今已经是很有经验的小系统了,它飞快的分析数据,给出结论“没有特别严重,把沈琇那个方子拿过来,改改就能用,就是让他注意休息,最近别工作了。” 江巡心道“我也得劝得住才行。” 让沈确别工作,这得是多么大的工程量。 江巡将66的方子告诉薛晋,让他下去煎药,而后江巡的视线掠过如山的文书,踌躇片刻“沈先生若信的过我,我能代劳一部分文书。” 说着,他咬了咬舌尖,觉着不对。 他说错话了。 薛晋再怎么信任他,沈确与洵先生的身份也是天壤之别。 沈确是什么身份是文渊阁大学士,当今帝师 ,能过他手的文书都极为重要,能顷刻左右战局,而江巡如今是个什么身份是山野白身,没功名的普通人,一个普通人想要替大学士处理文书,万一他是敌国叛徒或者别有目的,该如何收场 沈确不可能把文书给他,是他自讨没趣。 江巡便起身“是我失言了,只是希望沈先生多多休息,没有其他意思。” 说着,他转身欲走。 “等等”沈确顾不得许多,竟伸手抓住了江巡的腕子,“陆先生,如今内忧外患,正需要有人代劳,您若愿意,咳咳咳” 他说到一半,便掩唇咳嗽起来,江巡迟疑着抬手,拍了拍沈确的脊背。 他小时候咳嗽,娘亲是这样替他顺气的。 沈确缓了缓,才笑道“您愿意处理公文再好不过了,就是开头几天我得在旁边看着。” 江巡“嗯。” 外人批公文,沈确当然得看着,江巡没觉得不对。 可当下午,他搬着椅子和沈确一起办公时,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沈确不像在监督可疑人员,他像是在教学生。 他将优劣利弊尽数罗列出来,给江巡逐句分析。 沈确害怕将疫病传染给江巡,坐得远远的,可指点却细致入微,他将文书里的条理拆解了,揉碎了,尽数教给江巡,像在指导最喜欢的学生。 江巡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身处苦寒之地的塞北,窗外是早已凋零的枯荷残柳,可他坐在沈确身边,却像回到了文渊阁,回到了边角一方小小的书台,他恍惚间抬眼,似乎看见了文渊阁外高大粗壮的银杏树,秋天来时满树金黄,叶子铺了满地。 江巡便这样,接手了一部分文书。 他虽然去了二十一世纪,可文书中的弯弯绕绕需要实践,他也半通不通,但沈确给他讲清楚,他很快便能举一反三了。 而军营的情况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有66在,等于自带了一个超大型数据库,江巡每隔几日看诊一次,他带着幕篱出入其中,记录数据,调整药方,这时候人的身体还没有耐药性,简单的方子作用却不小,渐渐的,康复的人越来越多。 沈琇却还病着,没有要醒的意思。 66为他改了几次方子,效果都有限,江巡日日替他看诊,66也苦思冥想,看有没有新的方法。 这日江巡照旧来看沈琇,他在床沿坐下,装出把脉的样子。 66咦了一声“我觉得他身体情况还不错。” 换句话说,也该醒了。 床上,沈琇正意识昏沉。 他陆陆续续睡了小半个月,身上无一处不疼,眼皮也沉重至极。 他艰难的挣扎片刻,睫毛抖了又抖,终于睁开了一条缝,刺目的白光涌入眼球,沈琇眨了眨,正想说话,又愣住了。 他眨了眨,又眨了眨,最后重新闭上眼睛。 我一定还没醒我一定还没醒我一定还没醒 天杀的,这个戴幕篱为他把脉的年轻人到底是谁啊 沈琇一直昏着,直挺挺的和个尸体似的,江巡便也没了戒备,幕篱的白纱被床脚挂住,恰好掀开一线,能让沈琇窥见白纱底下的那张脸。 “” 青衣白幕篱,还有这身形。 沈琇记得,这人是洵先生。 他感到窒息。 实话实说,沈琇想象过无数次洵先生的模样,他可能是个清癯瘦骨的老人家,可能是个儒雅温润的中年人,但他独独没想到,是这张脸。 这张与皇帝陛下一模一样的脸。 江巡的眉眼很漂亮,线条转折流畅,上朝时他常常皱眉,便无端显得阴郁,可现在通身被纱笼罩着,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侧脸,勾勒出一片饱和度极高的橙黄色,皮肤上的寒毛都清晰可见,这时候,他的气质就很温和了。 沈琇“” 他闭目装死。 等江巡起身重新拟了药方,而后迈步出门,沈确坐到他床沿查看状况时,沈琇才睁开眼。 他一把抓住沈确的手,从床上扑腾起来“叔父大事不妙我有要事相商” 第 131 章 怔愣 沈琇刚刚转醒,力气却大的吓人,险些将他叔父的袖子拽下来一截。 沈确微微皱眉“什么事” 沈琇扒拉着他“方才洵先生为我诊脉,我,我瞧见了他白纱底下的脸” 沈确“嗯。” 他在床边坐下,提起紫砂壶倒了杯茶水“看见了,怎么了” 沈琇“我,我都怀疑我眼睛花了天,叔父,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他他他” 说着说着,手便哆嗦起来。 沈确端起茶盏,用盖子撇开浮沫“嗯,他是谁” 沈琇“您可能觉得我看错了,但我绝对没看错,我确认了两遍他,但他的脸是陛下” 他思维混乱,话痨属性又发作了,开始旁若无人的絮絮叨叨起来“我原本以为是我头晕眼花,看错了,毕竟以洵先生的能力,和宫里的那位乃天壤云泥之别,可可那样貌别无二致,我偷偷掀起眼皮看了好几眼,又想到当时洵先生拦我,说当年都是他的手笔,还有那对朝廷神鬼莫测的掌控力,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皇帝” 说完,他盯着沈确,等待叔父的裁断。 是相信,质疑,还是其他反应呢 沈确饮茶“哦。” 他漠然道“你再胡说什么天壤云泥,我便上奏陛下,让他再杖罚你一次。” “” 沈琇抓着他的袖子,不可思议的重复“我说洵先生是陛下” 沈确将袖子从傻侄子手里拯救出来,拍了两下,嫌弃道“这事儿你知道便好,陛下隐藏身份有他的道理,他既然不想被戳穿,你便装作不知道,包括薛晋那儿也不能说。” “” 沈琇怔怔看着沈确,他刚从病中醒来,脑子还不太清醒,只狐疑道“啊” 沈确“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莫要再提了。” 说罢,沈确放下茶盏“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既然清醒了,你再修养两日,便起来工作吧。” 沈琇还是呆呆的看着他“哦。” 他看上去傻的可以,迷茫又恍惚,眼见沈确要走,沈琇才剧烈的扑腾一下“也就是说,您已经知道了,他真的就是” 说到这里,沈琇突兀的停住了。 沈确已经提起衣摆迈出门槛,只微微颔首“就是。” 沈琇“” 他砰的一下,仰面躺倒在了床上。 沈琇病着的时候,房间里还算热闹,大夫丫鬟进进出出,为他翻身换衣,床榻前也时时有人来看看,沈确每日来确定情况,薛晋也常常探望。 可他一好转起来,丫鬟们工作量小了,不必频繁出入,而沈确忙着批文书,薛晋也去处理军中事务了,两个人都把沈琇忘了,开始各自忙活各自的。 于是沈琇成了没人在乎的倒霉孩子,他病了一场,人像是烧傻了,不时盯着天花板发呆,嘴里念 叨些有的没的,看着野草一般,怪可怜的。 江巡看在眼里,怕这病有后遗症,耽误沈琇以后当巡察御史、在朝堂用笏板抽人,于是日日前来看诊。 想看我算什么小饼干写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 131 章 怔愣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还不知道沈琇已经见过他幕篱下的真容了,将白纱扣的严严实实,当他跨进小院,将药箱放在床头时,沈琇就像只惊弓之鸟,蹭的从床上弹射起来。 江巡便皱眉“病刚好要躺着,不要剧烈折腾。” “” 江巡坐下“我来给你复诊,手给我。” 沈琇便鹌鹑似的缩回去,战战兢兢的伸出手,放在江巡拿出的脉枕上。 江巡刚按上去便咦了一声“你心跳的好快。” 他不是正儿八经的医生,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装了这么久也装的像模像样,起码的心跳频率他还是能感受的。 眼下,沈琇的脉搏剧烈颤抖,他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心跳却和刚跑了八百米似的,砰嗵砰嗵。 江巡狐疑的看过来,沈琇满脸通红,血压都要炸了。 江巡皱眉“66,真的没有后遗症我看他这样子不太正常。” 66也狐疑“是欸,心跳过速,血压过高,交感神经极度兴奋可是我没查出有问题啊” 它戳戳宿主“你把脉把久一点,我再仔细看看。” 江巡做沉思状,继续把脉。 在66和江巡共同的迷惑中,沈琇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血压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简直到了晕厥的边缘 66小小的屏幕写满了大大的疑惑“真的好奇怪诶。” 在沈琇要窒息之前,江巡移开了手。 他试图和沈琇拉进一下关系,于是道“你在两湖的政绩我也听说了,很好。” 沈琇尬笑“那,那是先生指导的好。” 江巡“两湖的桃子我也尝到了,今年的新桃很甜。” 沈琇继续尬笑。 江巡将脉枕收回药箱,随口和沈琇闲聊“当时来信,你说是在两山相夹的谷道处拦了堤坝,用以保有水土,具体是怎么做的拦了多高呢” 这些知识江巡在书本上学到过,可知识和实践中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沈琇数月能走通,足见天资不凡了。 说到工作,沈琇总算提起两分力气。 他细细和江巡说了,从选址到实验到成果,说到开心的地方语音提高,难免冒犯,等他察觉到不妥,又瞬间软下气势,悄咪咪用余光打量江巡,见皇帝没什么反应,依旧平静的附和他,沈琇便又开心起来。 如此循环往复,一个下午时间,江巡基本摸清楚了两湖如今的情况,沈琇也与江巡熟悉了一点。 虽然知道白纱底下的那个人就是皇帝,但现在皇帝顶着幕篱轻声细语的和他讲话,商讨两湖事宜的细节,那他就还可以把江巡当作洵先生的吧 沈琇说服了自己。 于是聊着聊着,他的血压心跳终于恢复 正常,与江巡之前的气氛也好转不少。 但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几天,沈琇没法接着躺了。 战事吃紧,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沈确的文书积了一堆又一堆,薛晋也几日不曾回府睡觉,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时刻该到了。 如今战事拖延已久,北狄向来是打快战的,青萍关久攻不下,他们粮食供给已然短缺,而草原今年天灾人祸,牛羊病死无数,他们往后退也没有食物,只有汇集全族之力强攻下青萍关,才有一线生机。 这日,几人照常讨论,江巡对兵法一无所知,便只是旁听,可听着听着,沈确忽然道“薛晋,赶在战事爆发前,送洵先生回京城吧。” 江巡一愣。 沈确“如今疫病差不多痊愈,接下来营中多是些刀伤箭伤,而洵先生不擅长这些。” 江巡的医术全凭66,他确实不会看伤口。 沈确“事到如今,该做的准备已然齐全,后勤调度全部到位,接下来的一切,都只仰仗薛小将军了,洵先生留在城中,也是徒增危险。” 沈琇看了眼叔父,又看看了江巡。心想等到战事爆发,城中烽烟四起,必然满地战火流矢,万一皇帝在青萍关有所闪失,把他和薛晋的头一起砍了都不够陪的。 他飞快的举手附和“我同意” 薛晋懵懵道“其实吧,这战役赢面很大,你们留在镇北侯府照常吃喝,也用不了多久噢” 被沈琇狠狠踩了一脚。 小将军一脸迷茫,他是三人中唯一不知道江巡身份的,也不明白为什么沈确非要让他走,却还是附和“也是,这战役结束起来也不用多久了,没什么需要担忧的,嗯,沈先生是股肱之臣,洵先生日夜操劳也累了,你们早日回京也好,我派一队人马送你们回去吧” 他说的“你们”,是指沈确沈琇江巡三人。 沈琇又踢了他一脚。 沈确只想将江巡送回去,薛晋非要拉上他们三个。 江巡沉思片刻。 薛晋办事沉稳,不像沈琇那样跳脱,他既然说这战事没有问题,便十拿九稳了,他们留在这里确实没什么用处。 于是他点头应了。 但这个时候,再说只送江巡也不合适,沈确只能答应。 于是当日夜晚,几人在关口喝了践行酒。 江巡浅浅碰了碰唇,没多喝。薛晋想来劝酒,被沈琇死死扒拉住,硬是没挣开。 沈琇咬着小将军的耳朵,小声“你想找死吗给我安分点吧” 薛晋委屈巴巴“我就想劝个酒” 每回送行,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时,江巡靠在城墙上从青萍关上外望,只见长空朔漠,北斗高悬,大山连绵起伏,黑影苍茫,而脚下这座巍峨雄关盘踞千年,前世,也正是这里撕开了口子,成为了接下来五十年惨剧的。 江巡心中一塞,转头看向小将军,薛晋与沈琇沈确站在一起 ,这位名流青史的马上君王风华正茂,而他的两位最信任的臣子也正环绕身边,一如群星拱卫北斗,便释然了。 这一世已然改变太多,前世种种,不会重现。 于是江巡没等薛晋劝,便举杯将酒液饮尽了。 酒是边塞常用的烈酒,军中苦寒,而烈酒能够驱寒,薛晋端来的这个叫“烧刀子”,度数高,味浓烈,一口饮下去嗓子刀割火燎似的疼痛,故名“烧刀子”。 江巡喝了,便咳嗽起来。 “” 于是,江巡眼里“拱卫北斗的群星”开始对“北斗”怒目而视。 沈确凉凉看着薛晋,一言不发,而沈琇捶了他一下,骂道“傻叉薛晋,你丫等死吧” 他们在关口闹了一通,江巡略有断片,记不太清楚了,只是步履虚浮地回了侯府,洗漱睡下了。 这一夜,他难得没有梦见死后那七日。 第二日,马车从侯府驶出,载着江巡三人返回京城。 江巡宿醉,头有些疼,他收拾好东西,将幕篱细细扣好,踏上了马车。 沈琇和沈确都在,奇怪的是,沈确坐在靠垫最左边,沈琇坐在靠垫最右边,他们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不坐在一起,却把最中间的位置留给了江巡。 江巡略感古怪,却也没想太多,在两人中间落座。 车夫一扬马鞭,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路途颠簸的很,江巡和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困了。 从青萍关出来,他像是了却了一桩重要的心事,手脚发虚发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疲倦一齐涌上来,江巡立马要睡过去了。 但是他在中间,他没地方靠。 江巡便强打精神。 他没注意到的是,沈确悄悄将肩膀挪了过来。 君王带着幕篱,头却还是一点一点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困了,疲惫又倦怠,急需休息。 这是个很合适的角度,只要江巡无意识往身旁一偏,就能倒在帝师的肩膀上。 可江巡硬生生撑了小半个时辰,东倒西歪,就是不靠上去。 等倒他实在困倦,不睡不行,江巡将幕篱歪了歪,犹豫片刻,小声征求沈琇的意见“我可以靠着你睡一觉吗” 在场沈确沈琇两个人,以洵先生的身份,当然是靠着沈琇更合适。 沈琇是他名义上半个徒弟,两人通了那么多信,彼此也熟识了;而沈确贵为文渊阁大学士,当朝帝师,江巡平日里是抱惯了,可他顶着洵先生的身份,江巡抿了抿唇,竟然有些不敢碰他。 用头靠着,也有些不敢。 皇帝的形象在沈确眼里已经够糟糕了,江巡破罐子破摔,也不怕更糟糕一点,可洵先生和沈确交谈甚欢,还很得沈确的喜欢,江巡下意识想保留这个印象,不想太过失礼。 至于沈琇,无所谓了。 沈琇“啊” 他的嘴巴张成了“o”形状。 叔父就在旁边,您靠我啊 江巡“可以靠吗” 沈琇还能说不吗,他只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可以可以,您靠吧。” 于是江巡阖眼,倦怠地靠了上去。 “” 沈琇硬着头皮抬眼,对上了沈确冰凉的视线。 第 132 章 蚂蚱 沈琇无措的张张嘴。 君王睡着了,沈琇不敢说话,只能用口型比划“叔,叔父我,我给您放过去还是您拿过去” 沈确收回视线“不必,让他好好睡。” 马车继续颠簸,江巡头脑昏沉。 他睡得不太安慰,沈琇是个溜肩,还在山沟沟里锄了两年地,枕着他和枕着骨头似的,不住往下滑,江巡脖子便自动调整方向,继续东倒西歪了起来。 沈确不时看他一眼。 他想让皇帝睡得舒服点,又怕贸然动手将他吵醒,便只是动了动肩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江巡越睡越歪,越睡越歪,即将靠上来时 他醒了。 江巡心中吊着根弦,害怕梦里越界惹人烦厌,潜意识里不让自己靠上去,于是碰着的瞬间,他便醒了。 君王刚醒,还懵着,他茫然地调整幕篱,将白纱重新盖好,然后调整姿势,再度往沈琇靠去。 “” 沈琇“诶诶,诶” 比起好脾气的君王的怒火,还是自家叔父的怒火更可怕一点。 毕竟他到时候回两湖种地,山高皇帝远,可自家小叔叔若是想送他去跪祠堂,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沈琇和江巡商量“洵先生,我,我的肩膀有点麻,您要不往左边靠靠” 江巡“噢。”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步履虚浮的站起来,示意沈琇往中间挪。 沈琇“” 他拗不过君王,往旁边动了动,江巡便坐在了他原来的位置。 而后,他们看着江巡调整篱幕,靠着马车壁开始睡觉了。 这马车是镇北侯出行所用的最高制式,马车壁都包了层棉絮,靠上去还算舒服。 君王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 马车内一片寂静。 三日颠簸之后,一行人抵达了京城。 江巡让车夫将他放在枇杷小院,而后回了皇城。 大太监王安盼他盼的望眼欲穿,将君王从头打量到尾,确定江巡没事,又赶忙吩咐人放好沐浴池水,准备新衣衫,等候江巡换洗。 江巡将外衣脱下,他这衣衫用的是寻常人家的布料,比不上皇城细致金贵,穿惯了好衣服还有些不适应,王安接过外衣,在一旁点头哈腰“您可要宣沈大人一起吗” 江巡动作一顿“什么” 王安“沈大人您可要宣他一起吗” 江巡这才反应过来,摇头道“不必。” 他停顿片刻,又道“以后也不必再宣了。” 江巡宣沈确是为了66的任务,但时至今日,也没有什么他的任务了。 在历史上这个时间节点,北狄即将踏过青萍关直取皇城,宫门沦陷,魏废帝短暂且荒唐的一生即将结束,江巡也无需再走剧情了。 他屏退下人,走入温泉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66在池子里愉快的漂来漂去,接线口冒出几个泡泡,它翻开剧情“唔宿主,我们已经走到尾声了,接下来比较重要的桥段就是宫殿失火,你死亡,然后薛晋登基就可以了。” 传到江巡这一代,皇族已经没有人了,唯一一位手握重兵的将军就是薛晋,他登基顺理成章。 江巡“有说必须哪座宫殿失火吗” 66“没细说,只说是皇帝的寝宫。” 一般而言,皇帝的寝宫就是乾清宫。 江巡沉思片刻“我知晓了。” 系统扑腾扑腾游过来,好奇道“前世烧的是乾清宫,这回你不打算烧乾清宫吗” 江巡“不了,乾清宫若是失火,满宫殿的宫人都要杖毙,王安年纪大了,还有那么多宫女太监,不必牵连他们,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况且这宫殿怪漂亮的,重修起来劳民伤财,国库并不充盈,还要战后重建,恐怕拨不出这笔钱财,还是留给他们吧。” 66“那宿主想去哪里” 江巡微微思索“承露殿吧,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承露殿后宫边角的一处小院子,不是冷宫胜似冷宫,皇帝的车架数十年不来一次。 幼年的江巡很喜欢那里,虽然吃不饱睡不好,冬日没有炭火,但小院子里长了很多野草野花,无人打理,他娘亲会折下来编草蚂蚱,等到他住进了皇子府邸,又成了帝王,满宫的花木都被细细修剪过,什么野草也看不见,草蚂蚱也无处可寻了。 但是后来他长大了,知道了承露殿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被人鄙视、看轻,是所有人不屑的所在,再等到母亲离世,最后一点记忆也消散,他便不喜欢了。 可现在,江巡还蛮想回去看一眼的。 66“好,那就烧承露殿。” 原文指明道姓要君王的寝殿,承露殿长久无人居住,当然不行,于是江巡当天晚上就以思念故人为由,搬去了承露殿。 沈确来找他,便扑了个空。 他赶回来将要紧的折子批完,又挑了几份有意思的出来,想诱拐君王亲自批。毕竟江巡在青萍关时批的那么好,没理由现在不行。 可当月上柳梢、漫天星子,他披着月色来到乾清宫时,宫里的灯光却是暗的。 沈确拦住门口的宫人“陛下休息了吗今日未曾宣我” 他从进宫开始都是与江巡同睡,先前在马车上却被“洵先生”诸般冷落,在青萍关也不敢挨的太近,沈确急于确认一下塞北的半个月,君王身体可好,是否消瘦了。 侍者低眉“陛下不在乾清宫。” 沈确停顿片刻“不在可知去了哪里” 皇帝没有后宫,整个宫室空空荡荡,除了乾清宫,还会去哪里 侍者“奴才不知。” 沈确“可有说何时回来” 侍者依旧道“奴才不知。” 皇帝没吩咐,他的行踪 便是机密,不可轻易透露。 门口的动静惊扰了王安,大太监从满脸笑意,从殿中迎下来“哎呦沈大人,更深露重的您怎么来了,快快请回吧,”陛下今日没有召见。 沈确蹙起眉头“王公公,您没有随侍陛下吗” 王安是太监总管,江巡的近侍,理应时时刻刻陪伴君王,江巡去了其他宫殿,为什么不带着他 王安陪笑“陛下不让跟着,他说不想要人吵着,想寻个清净,便没带奴才。” 沈确眉头微跳“寻个清净” 在宫里寻清净,还连贴身的太监都不带 王安叹气“陛下的心思我们也不敢随意揣测,或许是乾清宫呆腻了,想寻个新鲜地方,明日就搬回来了,沈大人您也别让奴才难做,陛下没有召见,奴才是不能将他的行踪告诉您的。” 说着,他看了看月色,下逐客令“哟,天色也不早了,沈大人舟车劳顿,明日还要上朝,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着,他摆手做出了“请”的动作。 沈确“打扰。” 他转身离去了。 可沈确却没像王安所说回宫休息,他提着灯顿了片刻,寻着记忆,往皇宫西北角落去了。 之前数次借口迷路寻到那边,沈确如今倒也轻车熟路。 江巡正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如今阳春三月,京城的杏花桃花相继开放,已经不冷了,便也不需要炭火,他从房间里拖出来张老旧的椅子,擦干净表面的灰尘,悠闲地躺了上去。 66趴在他肩头,好奇的打量四周“宿主,这是你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吗” 江巡挠了挠它的显示器,像挠小猫下巴“是啊。” 这是块四四方方的小院儿,四周都是高高的宫墙,小时候江巡觉着这里很大,从一头跑到另一头要跑半天,可他现在觉得这里很小,小到从这里望天像从井里望月,视线被牢牢的圈住了,是走不掉也逃不开的囚笼。 江巡的物质欲望一直比较淡薄,前世登帝后穷奢极欲他也没多开心,现在搬过来睡觉,这屋子他没有改动,都还是当年的老物件,让下人擦了灰抱来新被子,便打算这么凑合几夜。 院子中的花木也没有翻新过,只是每回洒扫时随意除了除虫害,如今地里还横七竖八的长着许多杂草。 江巡从地里折出来一根又粗又长的,展示给66“嚯,长得真好,我给你编个草蚂蚱” 66便趴着看他“好耶” 江巡将草叶对折,穿过“我有记忆的时候,地里已经没什么好草了,我娘亲说是小时候为了逗我薅秃了,结果等我能记住了,都是小个的蚂蚱,那时候可想要个大蚂蚱了,今日就给你折个大的。” 他说着,手中草叶翻转,折了好几步,又拆散打开了。 66“怎么了” 江巡苦恼道“我不记得了。” 太多太多年了,他不记得草蚂蚱怎么折了。 66便拍拍屏幕,打包票到“没事宿主,给你调数据库,我知道蚂蚱怎么折” 它很快在纷繁复杂的数据堆里找到了记录,现实在屏幕上,可江巡一一看去,却摇了摇头,怔愣道“不是这种折法。” 折纸,编草绳,叠千纸鹤,还有折草蚂蚱,这些民间手工小玩意儿,每个世界的习俗都不尽相同,每个朝代每个地区也各有各的编法,66的数据库虽然大,也并不是万能的,江巡母亲的那种编法,它不会。 小屏幕低落下去。 江巡便将系统抱起来“没关系,还有好几天才走,等我好好想想,想起来给你折。” 66拖长音调“好” 此时已差不多到了休息的点,江巡便将椅子搬进去,准备休息了。 床铺换了新的,触感绵软,江巡掩上门,吹熄蜡烛,便翻身歇下了。 他和66打招呼“晚安,66。” 系统小声哈欠“晚安,宿主。” 然后,江巡拉过被子,系统按住关机,开始睡觉。 谁也没注意到,有人提灯走进了院子。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33 章 灯会 沈确进屋时,江巡已经睡熟了。 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面容恬淡安宁,脸颊晕有薄红,睡得很安稳的样子。 沈确熄了灯笼,在君王的床沿坐下,这偏殿久无人居住,凄清寂寥,他本想带江巡回去,可看着他的睡颜,沈确迟疑了。 君王很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他们曾日日同床,沈确睡眠轻,江巡一动他便会醒来,故而他也清楚的知道君王总是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眠,像今日睡得这样好,是很少见的。 于是沈确替他掩了掩被子,没有其余的动作。 但沈确也没有走。 他想知道,君王为何要住在这里。 沈确先前转到过这里,可每次刚刚靠近便被王安带走。 此处坐落在皇城西北角,一片都是荒芜破败的宫室,墙壁斑驳掉漆,瓦缝长满杂草,早年是给有罪的妃嫔皇子居住的,留有不少鬼魅传说,宫女太监都避讳着这里,并不靠近,加上夜间没有灯火,宫殿一片漆黑,远远看着高墙参差,影影幢幢,如森罗鬼殿一般。 皇帝为何要一个人来这里 沈确将灯笼放在脚边,起身探查起这宫殿来。 承露殿年久失修,他必须小心迈步,才能避免发出声音。 沈确摸索过桌案和床架,又轻手轻脚的拉开衣柜,看见柜子里压着个小篮子。 是那种装衣服的旧衣篓,毛竹编制,边缘粗糙,上头压着块褪色的绸布,绸布落满了灰。 沈确小心掀开绸布一角,往里头看去。 是一堆杂物。 有婴幼儿的小衣服,有棉花扎成的小玩具,有鞋底破损的小鞋子,还有很多很多个草蚂蚱。 他伸出手,从衣服堆里揪出了一个蚂蚱。 这玩意不知道放了多少年,草叶已经失水枯黄,变的干脆,轻轻一掰就能掰断,但姿态还活灵活现的,沈确借月色打量它,忽然从院子里揪了片叶子。 他端详着蚂蚱,手上动作翻飞,不多时,便折了个新的,与老的这个别无二致。 而后,他将小蚂蚱放回衣篓,将新折的揣进袖子,继续摸索起院落来。 这院落不大,沈确转了二十分钟,便大致摸清楚了。 江巡登基后便将承露殿封了,里头的程设没人动过,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沈确摸过书桌,木头上有针眼的痕迹,那是江巡母亲缝补时不小心戳出来的;他摸过衣柜,下摆有不规则的牙印,是江巡小时候抱着东西乱啃留下的,还有零零碎碎的印记 沈确大概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 孩子从婴儿一直长到七八岁,都在这小小的院墙中。 皇宫之中的妇人,可能是宫女妃嫔嬷嬷,但皇宫之中的孩子,只有皇子与公主。 他心中升起一个略显荒谬的猜测。 江巡小时候住在这里吗 他蹙起了眉头。 君王登基后抹去了很多痕迹,包括这间被尘封的院落,可承露殿是宫中最偏僻的院落,房中的炭盆还留有炭灰,是最差的那种,火小烟大,很是呛人,宫里任何一位皇子公主,都不该用这种炭火。 江巡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在前朝皇帝那纷乱繁杂的后宫,有一位皇子是这样被养大的吗 沈确转头看向床榻,他睡着的是一张杉木矮床,没有雕花没有床缦,比君王的床差上好几个档次,可江巡蹭在被子里熟睡,他总是微蹙的眉头舒展着,好梦正酣。 就像是睡惯了这床一样。 沈确迟疑片刻,伸出手,碰了碰君王的脸颊。 他抱过江巡,君王的脊背瘦削,现在看来脸上也没什么血色,沈确在床沿坐了许久,替江巡将碎发挽到脑后,叹息一声。 薛晋的动作比想象更快,就在第三天,战胜的捷报传到了京城。 长久以来,大魏与蛮族的战役都处于劣势,这是场史无前例的大胜,朝野上下都欢欣鼓舞,当沈确将折子放到江巡案头,君王少见的笑了。 江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放下,他如释重负,当即命令开私库重赏,圣旨传下,沈确都为之诧异。 奖励之丰厚,君王几乎将私库搬空了。 江巡不在乎这些,让沈确只管去办,而后他步履轻快的离开,想要回承露殿,却被沈确叫住了。 帝师快步从背后走来,与君王并肩,略微迟疑,含笑道“战报传到京城,民间自发举行灯会,就在今晚,陛下可有兴致观看一二” 江巡偏头,略带了两分好奇“灯会” 每年上元京城都有灯会,可惜江巡小时候没出过宫,便也没看过。 “对。”沈确道,“臣相邀陛下同游,不知可否” 帝师早过了看灯会的年纪,他只是想让江巡开心一点。 江巡“嗯” 火烧宫殿也在今晚,他备好了灯油和干草,如果去看灯会,势必会耽误任务。 江巡便问“66” 66趴在他肩膀上“去吧宿主,我也想看灯会。” 于是江巡可耻的犹豫片刻,点头了。 第一次有人邀请他出去玩,还是沈确邀请的,江巡不想拒绝。 他在华灯初上时和沈确一起出宫,侍卫们远远跟在身后,街道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江巡一个不查,险些被冲出去好几米。 沈确眼疾手快的将他拉住,拽到一边,而后摊开手,试探道“陛下可以握着臣吗” 他笑“有些失礼,但街上人太多,冲散了不好。” 江巡便试探性的抬手,拉住了沈确的两个指头。 沈确反握住他,江巡手掌便是一跳,他仓促挣动,却被扣死了。 “” 感觉很古怪,除了母亲,还没人这么握过他。 沈确 装作不知,与君王并肩而立,他们穿过灯火璀璨的长街,江巡的视线往路上的糖画糕点糖葫芦上一扫,沈确便问“尝尝吗” 一国之君,尝这些像什么话,江巡蹙眉拒绝“不” 话音未落,糕点已经抵在唇边了。 沈确痛快的付账买下,道“是京城老字号的糕点,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吃这个,唔,沈琇和薛晋小时候也很喜欢,我用这个骗过沈琇写课业,百试百灵,您试试吗” 不知道是那个词触动了君王,江巡迟疑片刻,叼走了。 到底什么能骗沈琇写作业 糕点压在舌尖,江巡试探着咬,梅花香气在唇舌间炸开,清甜软糯,当真是很好吃。 此后,他先后接到了糖画糯米糍等投喂。 江巡好奇的看一眼摊子,沈确便买下来,如数家珍的介绍起由来,时不时穿插两句“这个沈琇爱吃”“这个薛晋爱吃。” 与此同时,他也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君王的喜好。 江巡将一块酸饼吐出来,舌头麻了一半,他喝了一大口水,评价道“呕,沈琇的口味真古怪。” 沈确默默记下,含笑附和“确实古怪。” 他们不知不觉走过了整条大街,来到河边,江巡从来不知道魏朝民间有这么多小零食,还有各种编花草的,杂耍的,不一而足,青年男女在灯下亲吻,老妇老翁坐在一旁闲聊,人们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他想“没有那一场灾难,京城就该是这样繁华热闹的样子吧。” 河中有灯火浮动,江巡拉拉沈确“这是在干什么” 沈确“放河灯和孔明灯,用来寄托愿望的,河水和风会将祝愿送于神灵,保佑愿望实现。” 他挑过最近的一盏,“唔,看这个,写着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大家都觉得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本朝对北狄第一次大胜,当然是很重要的日子。 江巡呆呆看着那灯“是吗” 前世无数人国破家亡,颠沛流离的一天,变成了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的一天吗 他抿唇笑了。 沈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微微颔首。 总算有了些活气儿,这一趟不虚此行。 他们沿着河堤一路走,不知走了多久,灯撤了一半,小吃渐渐收摊了,江边人也陆续回家,沈确便道“更深露重,夜里风大,陛下回宫吧,小心着凉了。” 江巡拉住他,迟疑片刻“再走走” 今夜这样的景色,他从未见过。 沈确自然同意。 河中光影明灭,数千盏河灯随水而下,江巡与沈确则沿着河岸向上,与它们擦肩而过,等到回到皇宫,江巡放开沈确的手,轻声道“真好。” 他今日照样不打算让沈确留宿,在乾清宫前与沈确告别,而后再次屏退下人,独自回了承露殿。 冬日里京城天气干 燥,很容易走水,江巡甚至不需要多准备燃料,只凭这一座木制宫殿个院中干草,就能将它点燃。 他深吸一口气,点燃了灯油。 66飘起来“宿主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江巡嗯。” 他握住烛台,缓缓倾斜,蜡油滚下,滴落在院中枯草上。 火势渐起。 江巡后退一步,走入宫殿。 这里偏僻,等到宫人发现火势,他已经做完了全部该做的。 江巡坐上床沿,眼前逐渐被大片的赤红金黄代替,枯草升腾黑烟,热气扑面而来,江巡被那烟一熏,眼睛便模糊起来。 66“宿主,好了哟,快走吧。” 江巡“再等等。” 他也不知道想等什么,只是看着这熟悉的院落一点点被火吞噬,如同将他的半生一并烧干了。 66“哦。” 它乖乖坐在一边,没过两秒,又来推江巡“走啦宿主,我送你回现代啦” 江巡嘴唇微动,还是敛眸道“再等等。” 他两世为人,所思所念都是大魏国破这一件事儿,如今骤然解决,空茫茫一片,要说回现代,也提不起什么劲。 江巡“再等等吧。” 他像是什么遗愿未了的孤魂野鬼,喝了孟婆汤,不知道再等什么,只是固执的不想走。 承露殿的院子尽数烧了起来,大火蔓延道宫室,房梁烧成通红,摇摇欲坠,又蔓延过书桌,舔舐过布满针痕的桌面,最后烧到了床前的衣柜,那个放蚂蚱和小衣服的框子。 一切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66有些急了“宿主你在干嘛我们回去发呆好不好” 系统没法替宿主做离开的决定,它只能等。 再不走,火要到面前了。 此时,室内的温度已经很高了,黑烟呛的吓人,多待着片刻便会灼伤喉管与皮肤。 江巡的视线已经被高温熏的模糊,只能隐隐看见轮廓,再次扫眼这片每一个角落都无比熟悉的宫殿,他正要开口,视野忽然被一片朱红的色块笼罩。 不是火的那种朱红,是正一品大员官服的颜色。 同时,江巡听见了66的惊呼“他怎么来了” 第 134 章 胡同 某一瞬间,江巡以为他眼花了。 大片的朱红比烈火还要炽热,藏青色的仙鹤补子嵌在朱红正中央,江巡的视力被火光熏的的模糊,只依稀看见模糊的色块,却还是认出了来人。 整个大魏,再没有人能将官服穿得和他一样端正好看。 可是沈确,他怎么会在这里呢 江巡尚且怔愣,腕子便被人扣住了,旋即,手腕传来一股巨力,沈确强行将他扯了过来“陛下,这边,和臣走。” 他力道极大,江巡被拉的一个踉跄,他仓促拉住床沿,还未挣扎,便被沈确按住了。 帝师不知何时冲进了火海,他将自个掩盖口鼻的湿帕子让给江巡,单手将他的面颊捂住,捂的严严实实。 湿润的布料覆盖上来,皮肤的灼痛得以缓和,江巡艰难的眨动眼睛,模糊的视线聚焦在了沈确身上。 真的是他。 江巡有点迷茫。 为什么沈确会在这里为什么他要进来,他难道看不见这里正起火,是会烧死人的吗 是想要救他吗 可为什么他毁了沈确的名声,将他从清贵文人变为深宫娈d宠,他杖责沈琇,囚禁薛晋,他是青史盖棺定论的昏君,救他,有什么意义 没有他,会更好。 薛晋会做的比他更好,沈确会活得更好,天下会变得更好,所有人都会更好。 在江巡晃神的档口,沈确已经确认了离去的路线,他哑声开口,嗓音粗粝的像磨过砂纸“陛下,请拉住臣,咳,咳咳咳” 没了帕子遮掩,给升腾烟雾一熏,沈确便掩唇咳嗽起来。 他向来直挺的脊背弯折下去,嗓子里是压抑不住的咳嗽,江巡一顿,接着剧烈挣扎起来。 火场里充满了各种有害气体,还有燃烧不充分产生的一氧化碳,沈确不能吸这种东西。 他想挣开沈确,想将帕子还给他,然后把他从火场推出去,再告诉他“你先走吧,我就不走了。” 沈确不能留在这里,他是大梁的基石,后世万人称赞的青衣宰相,他还有很多很多的路要走,很多很多的成就没做,而江巡的故事已经结束,66的任务还没完成,他得留下来完成。 他们在这里分道扬镳,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帝师按在帕子上的手那样紧,钳制动作那样用力,紧到江巡没法张口,也挣扎不得,只能被沈确按在怀里往外带。 像是察觉到了君王的不配合,沈确拍了拍他,安抚道“没事的咳咳咳,陛下,别害怕咳咳咳,跟着臣拉着臣的手。” 火场里开口说话是很冒险的事情,热气顺着嗓子往里钻,刀割火燎般的疼痛,沈确却像是没有反应一般,他只是一遍遍的重复“陛下,别害怕,请拉紧臣的手。” 江巡不害怕,但他迟疑片刻,握了上去。 抬手间他擦过沈确的袖子,有什么硬质的东 西从里面掉了出来,恰好落在掌心,江巡用手指感受片刻,愣住了。 是个形状奇异的草叶编织物,四处有尖尖的翘起,像个小虫子。 一只草蚂蚱。 这草蚂蚱很大,比他小时候拥有的任何一只都要大,草叶粗糙,是院子里随处可见的杂草,与斯文儒雅的沈确一点不沾边,江巡很难想象文渊阁大学士的袖子里会揣着这样一个东西。 江巡愣愣的捧着它,忽然就开始不知所措。 沈确的袖子里掉出来的,这是沈确折的 江巡看不清楚,但只需要用指尖稍稍确认,就知道是他母亲的那种折法,与记忆里一般无一。 童年时心心念念又遍寻不到的大蚂蚱,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从沈确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 帝师依然紧握着他的手,十指用力相扣,像是怕他挣脱或者甩开,步履平稳地护着君王步步向前,穿过火海。 房梁在他们身后落下,帷幔在他们头顶燃烧,化成刺目的火光,但沈确只是说“陛下,请跟着臣。” 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放开君王的手。 江巡踉跄几步跟在他身后,忽然小小声开口“沈卿,我想学编蚂蚱。” 四周火焰冲天,高温让空气为之扭曲,皇帝的这句话莫名其妙且不合时宜,可沈确笑了笑,居然应和道“好,臣教陛下编蚂蚱。” 声音发涩发哑,可江巡却能想象,倘若不是这种境地,沈确的音色该是何种温文好听。 江巡忽然就不想留下了。 他想要继续牵着这双手,想要重新跟着他学编草蚂蚱。 这个念头一起,就在心中扎根,而后飞快的成长,在荒芜一片的原野上拱出新生的绿意,又如春风拂过的野草,密密麻麻蔓延开来,压也压不下去了。 此时,他已被沈确拽出去一截,再多走几步,就要离开火场。 江巡稍稍顿住脚步,指尖收拢掐进掌心,轻声问“66” 我,可以跟着走吗 江巡记得最初的契约,85分的限制,倘若没有达成,眼前的一切都要化为泡影。 66已经急哭了,它眼睁睁的看着宿主一动不动,火都燎到脚边了,还是不肯开口回去,现在忙不迭的点头,语调里带着哭腔“可以可以走宿主快走吧我骗了你,我不需要85,我只需要60呜呜呜走吧宿主,走吧我求你了” 小系统抽抽噎噎的哭,将底牌露了个干净。 江巡一愣,卸下了僵持的力道。 沈确便拉起他,将君王牵了出去。 承露殿的火光惊动了宫人,江巡他们刚出来,便有人提着水桶赶来救火。 此处位置偏僻,没有其他建筑群,高挑的宫墙也阻挡了火势的蔓延,不多时,火便被扑灭了。 王安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围上来,替君王擦面换衣,江巡任他们摆布,并不动作。 火势过后遍地焦土,房梁坍塌落下,江巡站在安全处愣愣回望,眸子里朦胧一片,不知在看什么。 沈确没放开江巡的手,他的手腕微微发抖,连带着江巡也跟着抖了起来,君王茫然抬眼,愣愣看着他,像是在说“怎么了” “没事。”沈确压下这点微不足道的生理反应,他喝了两口水润喉,音色重新变得和缓“此处不能住人了,陛下回乾清宫可好” 江巡抿唇“不” 乾清宫是要留给薛晋的,他已经把66的任务搞砸一部分了,不能再搞砸了。 江巡再次道“我想出宫去。” 他不喜欢这座皇宫,一点也不喜欢。 一旁,王安面露诧异。 君王当然该住在乾清宫,大晚上的出宫不合礼制也不合规矩,而沈确恰好是最重礼仪和规矩的人,以大太监的想法,帝师应当会拒绝,并且劝谏。 但沈确只是在大太监讶异的目光中替君王理了理额发,温声道“您想去哪儿百里胡同好不好” 百里胡同,就是洵先生那个种枇杷的小院子。 江巡一愣。 他思维迟缓,想问沈确什么时候知道的,却被人捧住了下巴,帝师凑近看他的眼睛,蹙眉道“眼睛可是伤着了” 眼里朦胧一片,并不聚焦。 沈确仔细观察着君王眸子,看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孔,呼吸几乎在江巡耳侧,江巡捏着衣摆,老大不自在。 江巡后退两步挣开他,垂眼用袖子去擦“没事,给烟熏着了,缓几天就好了。” 眼下皮肤细嫩,而皇室的衣服挺阔,衣摆绣金线,又硬又硌,怎么能用袖子去擦 沈确按住他,用帕子替了,君王琉璃色的瞳孔看过来,却像蒙着一层薄雾。 他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又很快稳住了。 66给出诊断结果“轻微视力受损,两个月左右可痊愈。” 江巡松了口气。 倒不是怕瞎,只是他活着出来了,需要个理由给薛晋让位,那么君王眼有翳病,不能视物,就成了绝佳的借口。 江巡便拉了拉沈确的袖子“想去百里胡同。” 沈确颔首“好。” 江巡顿了顿,补充“你和我一起去。” 沈确“好。” 蚂蚱被江巡好好的收在了袖子里,当夜,一顶轿子便从侧门出了皇宫,往胡同的方向过去。 沈确将大衣扣在江巡头上,将人罩严实了,而江巡折腾了一天,又累又困,这回没有沈琇的肩膀给他挑,他迟疑片刻,靠住了沈确。 帝师拍了拍君王的脊背,像安抚不肯睡觉的小孩子“快睡。” “睡觉起来了,我教你编草蚂蚱。”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35 章 代理 沈确偏头看去,君王的呼吸渐渐平缓,抱着毯子睡着了。 他睡觉的样子非常乖巧,没有朝堂上伪装的暴戾,没有洵先生刻意的疏远,也没有方才承露殿里一片死寂的空茫。 沈确伸出手,有一瞬间的迟疑和恍惚,旋即将手指君王的脖颈。 皮肤温热,血液流经血管,脉搏在手指下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振动穿透皮肤,准确的传递到指腹皮肤。 江巡还活着。 沈确高悬的心脏回归原地,可那强装镇定的手指却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缓缓鼓动,又收归原位,在表面的平静与镇定下,劫后余生的庆幸终于涌了上来。 君王想要寻死。 事发突然,沈确没有丝毫准备。他们刚刚看完灯会,北狄战事是本朝少有的大胜,男女老少一片欢欣,无数河灯顺流而下,孔明灯飘上天空,江巡难得开心,他尝了不少新糕点,又沿着河堤走了许久,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沈确不明白,他为什么想要寻死。 可确实如此。 火场之中的君王毫不慌张,甚至对救援表现出了抗拒的态度,他几次将沈确往出口的方向推,自己却丝毫不动,若不是沈确非要扣住他,早被挣脱了手臂。 为什么 沈确看他,江巡的皮肤过于苍白,睫毛投落浓黑的剪影,眼下是小片的青黑,这是青萍关决战前夕屡次熬夜的结果,江巡曾在关隘与他们并肩,以医者的身份一遍又一遍的巡视营垒,他和所有人一样希冀着这场胜利,可当捷报传来,他却选择死去。 独自一人,在几乎等于冷宫的承露殿孤独的死去。 为什么 饶是沈确以智谋著称,他依然不明白。 当时江巡的表现太不寻常,与往日大相径庭,像是脆弱易散的露珠,甚至无需过多触碰,只需要清晨阳光一起,便会如梦幻泡影般烟消云散,沈确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平衡,妄图让露珠存在的更久一些,甚至不敢多问一句。 所幸的是,江巡和他出来了。 江巡的呼吸喷在沈确颈侧,激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但并不让沈确觉着难受,他伸出手碰了碰君王毛茸茸的发顶,发质柔软温顺,像在抚摸一只猫。 沈确心道“不急。” 江巡还在这里,江巡没有事,沈确有足够的耐心探寻今晚的异常。 想到这里,他吐出一口浊气。 马车行驶过京城大街,停在胡同口。胡同入口很窄,无法供马车通过,车夫只得一拉缰绳,停了下来。 马停步的震颤弄醒了江巡,他皱眉打量四周,无意识的蹭了蹭沈确,全然是依赖的模样。 沈确垂眼看他,轻声道“陛下,我们到了。” 江巡“嗯。” 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从江巡去往青萍关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来百里胡同,小巷 子无人打扫,厚厚落了一层枯叶,脚踩上去嘎吱作响。 王安指挥着下人收拾房间,很快打扫出一个可供休息的卧室,江巡今日又困又疲倦,勉强睁着眼睛想要睡觉,沈确却道“陛下等等,太医来了。” 头发花白的太医令托起君王的下巴,细细端详江巡的眼眸,琥珀色的眸子被黑烟燎过,蒙上一层白雾,太医看着看着,脸色便严肃起来。 沈确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太医迟疑片刻“这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恢复。” 江巡不在乎视力,况且66诊断过,视力模糊只是暂时的,最多两个月他便能恢复,于是江巡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平静的坐在床沿,等候太医离开。 但他察觉到了一道复杂难明的目光。 江巡转头,看见了朱红的色块,他歪歪脑袋,疑惑道“太傅” 沈确手指微动,他有些想再碰一碰君王的脑袋,但此时显然不合时宜,于是只温声道“您睡吧,我与太医再商讨商讨。” 江巡点头,又问“明日镇北侯一家是不是该到京城了” 青萍关战事已了,镇北侯和世子薛晋都要来京城接受封赏,算算日子,明日也该到了。 沈确“正是。” 江巡便道“明儿叫薛晋来见我。” 沈确不疑有他,应了一声,而后吹熄蜡烛掩上门窗,与太医一同出去了。 他们在檐下小声交谈起来。 本朝医术落后,太医的检查水平也远不如66,66认为两个月就能好的伤,老大夫却连声叹气,只道“太傅,您要做好准备,陛下这眼睛,很是麻烦,老夫也只能尽力而为。” 话未说全,但所有人都知道潜台词。 可能永远好不了了。 沈确无声收拢手指“还请您尽力。” 他送过太医,起身进屋,君王已经拉过被子睡着了,沈确在他身边躺下,江巡就朝热源靠近,自然而然的蹭了上来,与沈确偎在了一起。 他睡熟了。 沈确摸了摸君王的发顶,阖上眼帘。 却是一夜未眠。 翌日,江巡醒的时候,听到了草叶翻动的声音。 他从床上下来,摸索到桌子,朝有声音的地方探去,猝不及防碰着了温热的皮肤。 是沈确的手臂。 太傅换下了朱红朝服,穿了身石青色的长袍,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江巡没看轻。 他吓一跳,还没来得及如何,沈确便扣住他“陛下坐吧,试试这个。” 他将一枚草蚂蚱塞进了江巡手掌。 江巡碰了碰,这草叶是沈确在院子里新揪起来的,比以往的都要大,他压了压,很是喜欢。 沈确“我专门折了些,您要学吗” 江巡在他身旁坐下“嗯。” 然而眼睛看不见,翻折的动作也显得笨拙,他遵循 着沈确的折法,却不得其法,老是出错,如此反复数次,弄坏了许多草叶,也没折出来一个。 算了。江巡将草叶推到一边还是下次吧。 本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沈确偏头,看见君王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 火场失事后,江巡似乎将伪装完全卸下了,喜怒哀乐都无比真实,沈确一顿,握住了江巡的手腕“臣来吧。” 他握着江巡的手腕,引着他的手指摸索过草叶,仔细的编织每一道折痕。 沈确挨的太近,江巡几乎能感知到呼吸的热度,他手指微微蜷缩,动作僵硬,更是屡屡出错,沈确便耐心的拆了重了,等到一只草蚂蚱好容易编得差不多了,外头传来王安的声音。 “陛下,镇北侯世子到了。” 江巡如蒙大赦,他耳朵红了一片,推了推沈确拉开距离,正襟危坐道“宣。” 薛晋风尘仆仆,他骑马而来,骑装还没来得及换,便跪了下来“末将见过陛下,谢陛下封赏。” 小将军这声谢道的真心实意,江巡开了私库奖赏军队,私库是皇帝自己的钱财,且奖赏极为丰厚,薛晋一直苦恼朝中克扣军饷,对不起边关拼死拼活的兄弟,如今非但尽数补全了,还多余不少,整个镇北军上下喜气洋洋,薛晋也跟着开心。 相比起前一个抠门吝啬老眼昏花的,他越发喜欢这个陛下了。 江巡便笑“坐吧。” 虽然与薛晋说话,但江巡的视线并不聚焦,而是虚虚落在空中,薛晋一愣“陛下,您的眼睛” 江巡道“看不清了,依着太医的意思,今后也看不清了,没有治愈的可能。” 他刻意隐瞒了66的说法。 君王眼疾且无法治愈,这时一等一的大事,薛晋当即一愣,也不知该说什么,干巴巴道“不会,您吉人自有天相” 江巡打断“客套话不必说了,我眼睛的情况我知道,我今日宣你,也和这事儿有关。” 薛晋便正了脸色“您说。” 江巡便笑“自古以来,没有眼瞎目盲的君王,如今我这个情况,恐怕不足以君天下。” 他面容平静,可薛晋沈确同时眉头一跳,沈确还未说话,薛晋便着急道“陛下此言差矣,眼疾还有治愈的可能,您不足以君天下,谁能君天下” 大魏传到如今,子嗣凋零,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也只剩下江巡一个了。 江巡“我目前的情况奏折尚且困难,更不说治国理政了,实在难以服众,薛晋,我在青萍关数日,知道你的才华,镇北军是我朝最锋锐的军队,他们也尽数拥戴与你,你可否代替我的位置” 66的剧本要求薛晋当皇帝,沈确做丞相,江巡想把剧情走完,给系统一个好分数,至于他自己,心愿已了,将江山好好交到薛晋手上,他没有怨言。 按照江巡的想法,皇帝“残废”,皇室无人,而薛晋又掌握着帝国最高军事力量,加上有沈确沈琇等人辅佐,他登基名正言顺 。 可话音未落,薛晋便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膝盖咚的跪地,给江巡磕了两个响头。 小将军看上去要哭了,声音带着哭腔“陛下,陛下明鉴啊臣绝无此意臣只愿为您世代镇守边关,绝对不曾想染指大统啊陛下” 他说着,又砰砰磕了两下,力道之大,令人为之侧目。 “” 江巡感到牙酸。 他一边心疼薛晋的头,怕太祖把脑子磕傻了,一边又心疼自家地板,这枇杷小院的家具都是江巡亲自挑选的,地板也是他亲自擦的,薛晋声音太大,江巡怕他把地板磕裂了。 江巡给薛晋吓一跳,连忙起身去扶,他的指尖抵在薛晋的肩膀不让他继续磕,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试探的意思,但我现在的情况确实不足以做君王,也没法处理政务,只能在小院静养,你就当帮我的忙” 薛晋抹了把脸,忐忑道“您是说” 江巡迂回道“我不在这几天,你住进宫里,和文渊阁的诸位大臣一起决策吧” 先让薛晋代行皇帝事宜,等满朝文武习惯了,再将位置让给他。 薛晋傻愣愣“这,陛下,陛下三思,哪有我住进宫里的道理,这不妥啊” 他真的要哭了。 沈确本来坐在一旁给江巡整理头发,听见江巡说话,手便是一顿,却什么反对意见都没说,继续手上的动作。 薛晋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救星,连忙道“太傅沈太傅您劝劝陛下不妥啊不妥” 小将军眼睛里充满企盼,殷殷切切的盯着沈确,眼睛简直变成了狗狗眼,似乎在说“太傅太傅你说句话啊劝劝陛下吧” 江巡也偏头,看向沈确。 他眼睛没好,视线里全是茫然,完全褪去了朝堂上的暴戾与冷漠,软乎的不行,此时只仰着头,很有礼貌的等沈确的意见。 虽然无论沈确有什么意见,江巡都不会改变主意。 而就在江巡准备多费一番口舌的时候,沈确却无视了薛晋,垂眸道“小将军,陛下说得有理,他如今无法处理政务,但国不可一日无,无主心骨,按陛下说的办吧。” 小将军不可置信的抬头“沈太傅” 他控诉的看向沈确“您怎么能这样” 陛下就在这里,让他当主心骨,闹着玩呢 治国理政这种事,他也不会啊 这当然是很离谱的做法,薛晋一个守边将军贸然调入文渊阁,统领百官,这算是怎么回事放在之前,沈确是万万不能同意这么奇怪的事情,非得死谏不可。 可经过昨日大火,没有什么比让君王开心更重要的了。 “” 君王太傅相继点头,薛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灰溜溜的接过调令,做贼一样进了文渊阁。,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 136 章 伤痕 薛晋刚进文渊阁,就远远看见了沈琇。 沈琇是青萍关大捷的功臣之一,也要留下来接受封赏,刚好朝中人员紧缺,沈确便将他调进了文渊阁,协助处理事务。 他远远瞧见薛小将军鬼鬼祟祟往里头挪,便放下手中文书,大步上前“你怎么来了这里是文官办事的地方,校场不在这儿,你走错了” 小将军哭丧着脸,双手背在后面握着什么东西,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媳妇。 沈琇挑起眉头“你什么表情啊,犯病了” 说着,他伸手去够薛晋的手,硬拉到了面前。 是一纸沈确写的调令。 江巡看不见,他便口述,由沈确代写,再盖上他的印章。 看见调令,沈琇又扬起了另一边的眉头“什么意思让你协管文渊阁,不是,你管的来吗” 虽然沈确压下了大部分消息,但并未瞒着沈琇,他已然知道昨日宫闱生变,承露殿大火,也知道皇帝搬离了宫中,可 他眼神微妙的看了眼薛晋。 将理政大权交给薛晋,陛下这是病急乱投医 真不是他看不起薛晋,小将军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可论起治国理政,他连六部的具体官位职能都分不太清,纯纯两眼一抓瞎了。 薛晋哭丧着脸“沈琇,你得帮我我真不会” 沈琇深吸一口气“你先试着批吧,我帮你把关。” 青萍关战事刚刚结束,文渊阁里忙得不可开交,大臣们既要商议后续的议和朝贡,又要讨论战地的安置重建,还有将士的封赏,人人都行事匆匆,没人理小将军,薛晋就独自一个窝在角落,一边扣手一边批折子。 他看得头晕脑胀两眼昏花,最后脑袋往桌上一磕,就这么睡着了,然而睡也睡不踏实,直接梦回被亲爹按头背四书五经的课堂,直到沈琇处理完自己的事务,踱步过来,从他脑袋底下抽出折子,薛晋才悠悠转醒。 沈琇将小将军的那点可怜的批复从头看到尾,啧了一声“你这批复水平比洵先生差太远了。” 沈琇之前在两湖经常上书骚扰洵先生,江巡的批复每回都简明扼要、直刺靶心,将所有需要注意的点条条罗列清楚了,不像薛晋唧唧歪歪,半天摸不着重点。 这罗列整理的本事还是江巡前世写理解练出来的。 薛晋“啊” 这和洵先生有什么关系 他茫然的看着沈琇,发现好友眼中的嫌弃已然化为实质。 薛晋“qaq” 什么啊 沈琇摇头“事到如今,陛下都搬去枇杷小院了,你还没发现陛下的身份吗” 自打剧情结束,江巡也懒得藏了,说话做事也不曾避讳什么,只有薛晋还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 薛晋“” 沈琇“你再想想,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小 将军不傻,纯粹是早上被江巡吓得六神无主,根本无力思考其他,如今被沈琇一提点,他的脑子终于开始重新转动。 “” 薛晋维持着灵魂出窍的姿态“陛下是洵先生” 如果是漫画,大概能看见纯白的灵魂飘离身体了。 沈琇满意点头。 他总算不是唯一一个被吓着的了。 江巡在枇杷小院住下来,日子算得上舒适。 他几乎不过问朝政,全部丢给了薛晋,自己开始侍弄花草,研究编草折纸,而沈确对此几乎是完全放任的态度。 江巡的眼睛看不见,66就给他推荐广播剧 系统的口味鬼神莫测,从军事历史到浪漫爱情,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听,一时间,江巡表面风轻云淡,脑子里噼噼啪啪伴随着嗯嗯啊啊,好不热闹。 期间,沈琇倒是来了许多次。 他暂时在京城办事,往后还要回两湖的,现在也没那么怕江巡了,好不容易抓到了与洵先生面对面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 沈小御史对种田种地兴趣很大,喜欢请教农业方面的知识,而江巡一个高中生,半通不通,只能勉强讲清楚化肥氮磷钾,好在66在,系统也很乐意帮忙,将后世用得上的农业知识和盘托出,沈琇用笔抄录,不多时,笔杆子都磨秃了。 某日他听完江巡复述6老师讲课,沈琇盯着院中枇杷树看了很久,忽然若有所思道“陛下,您院子里这枇杷,是不是受冻后害了虫,还有点缺少水分和光照了” 江巡一顿。 沈琇继续道“院墙太高,几乎将下半段的叶子挡住了,土层也比较薄,嗯,按照我的想法,这果子应该不好吃。” 江巡哑然。 这一世他没吃过果子,但前世吃过,枇杷果又苦又涩,确实很不好吃。 江巡轻声“能救吗” 沈琇“应该不麻烦,将墙推倒一半重建,然后院子换上肥沃的黑土,来年便好吃了。” 江巡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触,他前世尝到苦枇杷,便将枇杷树砍了,只当这是棵结不出好果的朽木,可如今沈琇却说有救 江巡“当真” 沈琇当即保证“陛下,臣在两湖种了那么久桃子,也有经验了,您只管交给我,准让您吃上甜枇杷。” 江巡的视线便掠过他看向窗外,枇杷树的枝叶正随风晃动,化为大片青绿的色块,郁郁葱葱又生机勃勃。 江巡便道“多谢,那便麻烦了。” 他不打算再当皇帝,也不摆皇帝架子,道谢道得真心实意。 沈琇给他吓着了,颇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这有什么好麻烦的,都是臣应该做的,您客气了。” 有了江巡这声谢,沈琇更是卯足了劲儿,他往返枇杷小院和文渊阁,上午飞快处理事务,下午就来照看树,扛着铲子浇浇水挖挖土,江巡已然习惯了这种规律, 甚至和他一起挖,第一次沈琇差点吓跪下,后头也习惯了。 可某一天,沈琇忽然迟到了。 对方一向准时,江巡皱眉,摸索出了院子,想去寻巷口侍卫问问情况。 他不喜欢打扰,侍卫都远远的守在巷子门口,这段日子江巡习惯了小院的环境,在屋内他行动如常,不会摔跤,在屋外却不行,手指摸索着粗粝的墙面,深一脚浅一脚的。 小巷的青石板有多出残缺,对正常人来说很容易避开,可对江巡却有些麻烦,他好几次险而又险的稳住身形,却又一头向前栽去。 栽进了软绵绵的地方。 沈确扶住他,扣住江巡的肩,引着他站稳“您怎么出来了。” 江巡拉住他“沈琇呢” 蝴蝶翅膀扇的太大,江巡也怕一个不小心把铁三角中的谁扇死了,到时候大魏江山交给谁 “” 一片安静,没人说话。 自从大火后,沈确对他纵容的不行,一向有问必答,江巡敲了敲他,茫然抬眼道“为什么不说话啊,沈琇去哪里了” 他听见了吸气的声音。 沈确压着口气儿,揽住江巡的肩膀将他往院子里带“为何问他” 江巡被他推着往里走“他每日都来,今日没来。” 沈确“哦,他每日都来。” 帝师明明知道这回事儿,也默许了,可平静的语气却莫名有点怪异,江巡敏锐的察觉了这点异常,他拉拉沈确的袖子“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沈琇呢” 不会真给他蝴蝶翅膀扇出了事了吧 君王自打目盲,表情生动了许多,此时肉眼可见的担心。 沈确压下心中的怪异“哦,大概在文渊阁劝架吧。” 江巡“” 他狐疑“在文渊阁里劝架” 谁敢在文渊阁打架还是和如今名望极高的小将军打架 沈确“说打架不合适,其实是单方面的虐打。” 江巡“” 在文渊阁打架,还是单方面的虐打,谁打谁啊 他一头雾水,还没问出口,便看巷门口飘来了一青一蓝两个色块,青的那个江巡很熟悉,是沈琇,而蓝的那个 江巡眯了眯眼,还是没认出来。 只见蓝的那个走到小院门口,一撩衣摆就跪下了,接着开始哭“陛下陛下要为我做主啊” 江巡“” 哦,蓝的那个是薛晋。 小将军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抽抽噎噎个不停,江巡蹙眉“谁难为你了我听说有人在文渊阁打架,是有谁打你了吗” 说着,他站起来,不自觉的冷下了脸色。 薛晋算江巡半个学生,先前身份没暴露的时候,江巡和他在枇杷小院共同饮酒,相谈甚欢,更不用说薛晋是天定的太祖,是注定要继承江山的人,要是有人欺负他,江巡 第一个不乐意。 薛晋哭道“是镇北侯在文渊阁用打王鞭打臣” 打王鞭是先帝赐下的鞭子,上可打昏君,下可打幸臣。 江巡古怪的挑起眉头“” 镇北侯,那不是薛晋的亲老爹吗 那没事了。 江巡坐下了。 人家亲爹教训儿子,是人家的家务事,和江巡又没什么关系,他怎么好插手 于是江巡喝了口茶掩饰,敷衍道“镇北侯为何打你” 薛晋恹恹“因为臣给陛下批折子了。” 江巡“” 小将军抽抽嗒嗒,总算将事情说清楚了,就是他如今出入文渊阁,而他老爹觉着他一届武将,不成体统,于是当众掏出打王鞭,质问小将军是否有不臣之心。 小将军懵的不行,手中的折子啪唧掉地上,镇北侯拿起来一看,是皇家机密要务,当即气得头晕眼花,抡起鞭子就开始打人。 侯爷年纪不小,却是老当益壮,鞭子舞得虎虎生风,声势浩大,小将军硬接了两鞭,实在扛不住了,站起来就跑,老侯爷见状更是气的够呛,将人从文渊阁一路追到永宁门,还是沈琇拦了一下,才让他溜了出来。 如今薛晋也不敢回宫,更不敢回家,在京城绕了半天,往江巡这里来了。 江巡“” 听完前言后语,他彻底沉默了。 之前还说和他没关系,这样一看,大大的有关系。 江巡迟疑“真打到了吗” 打王鞭不是普通的软鞭,而是硬鞭,通常由铜或者铁制,鞭身有多节的隆起,打人非常疼。 薛晋连连点头“真打到了,我胸口现在还有一道伤,已经肿起来了” 沈琇“肿了二指头高。” 江巡倒吸一口冷气“二指” 镇北侯下手这么重,江巡害怕将人打坏了。 眼看着皇帝蹙眉,露出类似担忧心疼的表情,薛晋心头一热,眼中泛酸,亲爹把他打成这样,倒是皇帝在心疼。 他于是接着趁热打铁,委委屈屈道“您要看看吗真的肿了二指多高。” 他说着,扒开衣领,露出了锁骨底下的一小块皮肤。 江巡看不清,只能模糊看见那里泛着大片的艳红色,像是受伤淤肿的样子,他心中担忧,于是伸出手,想要触碰着感受一下伤势。 薛晋巴不得多唱点苦肉计,赶快从文渊阁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出来,不然折子不淹死他,沈琇不笑死他,他亲爹也要打死他。 于是薛晋挺起胸膛,主动将皮肤送到了江巡手底“您摸摸,肿的特别高。” 沈确放下茶盏,皱眉看了过来。 江巡不敢用力,只虚虚点在皮肤上,果然有一道隆起,还泛着高热,他小心的摸了摸,抿唇道“薛晋,疼不疼啊” 这事儿怪他。 前世这时候青萍关沦陷, 镇北侯气血攻心离世了,这辈子老头却还活蹦乱跳,撵着薛晋满地乱跑,江巡将事务托付给薛晋时完全忘了这回事,严格来说,是他坑了小将军。 薛晋老大不自在。 明明是他把胸膛送过去的,此时不自在的也是他,皇帝极为小心,根本不敢用力,指尖轻飘飘的,不觉着疼,只觉着痒。 他连忙“没事,不疼。” 江巡叹气“怎么可能不疼” 这么重的鞭子,这么厉害的伤,怎么可能不疼 薛晋心中感动,还要说话,沈确冷不丁提醒道“小将军,仪表。” 君王面前,不得失仪。 薛晋哦了一声,将衣服拉好,又开始哭“陛下,您得拿个主意,不然我真的要被打死了” 江巡再次叹气“你把镇北侯叫来吧,我亲自和他说清楚,你入文渊阁是我要求的,怪不到你头上。” 薛晋“啊” 他膝行上前,小声“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其实是想说” 江巡“嗯” 薛晋本来左顾右盼,不知道如何开口,然而江巡摆出了倾听的姿势,很温和的样子,他漂浮的心便落回了实处,巴巴开口“臣其实是想说,臣实在不适合处理政务,只能将事情搞得一团糟,希望陛下收回成命,别在让我待在文渊阁了。” 说着,他抬起头,饱含希冀的等待着君王的回复。 江巡喝茶的手却是一顿。 本朝天定的太祖,不喜欢处理政务吗,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 137 章 担忧 前世江巡与薛晋交集不多,这位太祖的大多数事迹都是他从历史书上了解的。 薛晋少年丧父,而后颠沛流离,中年时平定江南,登基称帝,而后又二十年,才驱逐北狄,重归故土,开创一代盛世。 江巡的记忆里,大梁太祖是个饱经风霜,威严沉稳的中年人。 而如今这个小将军,还过分年轻了。 薛晋跪着抽噎,看着可怜兮兮的,眼泪都快滴江巡袖子上了。 江巡有点无措,托住他的手臂“薛卿,快起来吧,先别难过了。” 薛晋一听有戏,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他跪在原地,更加用力的卖惨“陛下陛下臣真的不合适沈琇每天都骂我折子批的烂,您要是执意要我留在文渊阁,我真的会被我爹打死的” 江巡抿唇“那该如何” 薛太祖撂挑子不干了,江巡上哪儿抓一个新太祖顶上 薛晋趁热打铁“陛下,我真的不合适,我在文渊阁就是帮倒忙的,有我还不如没我呢你看看沈太傅,这经天纬地、算无遗策,你看看内阁上下,这兢兢业业、文采斐然,你再看看沈琇,呃” 他微妙的停顿片刻,弱弱道“总之,我觉得您就算休息一下,也完全没有问题的,不需要找一个新的主心骨了。” 就算要找,那也别找他啊 沈琇不乐意了“看我怎么了,你接着往下说啊” 薛晋左顾右盼,闷头不语。 沈琇还要嚷嚷,沈确抬手便赏了他一暴栗,将沈琇的囔囔压了下去。 帝师蹙眉道“别吵。” 沈琇悻悻“哦。” 江巡懂薛晋的意思,也理解小将军想回北境赛马领兵,不想困在皇城,可他迟疑良久,没斟酌出个方案,便道“可是,国不可一日无” 君字还没说出口,薛晋慌忙抓住他的袖子“陛下您就是君王啊即使暂时目盲需要休息,也还是君王啊” 他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不知道江巡是怎么想的,但真让皇帝把下半句话补全,再给镇北侯听见了,薛晋非要被亲爹扒掉一层皮。 沈琇也道“陛下眼睛不好,可以让叔父读给陛下听啊,况且眼疾也只是暂时的。” 他嘀嘀咕咕“臣真的不太理解,您为什么非要将权力分出来呢我叔父,我,镇北侯,包括满朝文武,我们都希望您继续当皇帝啊。” 江巡上位以来温和宽仁,沈琇骂他也没如何,对军队也不吝赏赐,如今名声正旺。 前世的江巡是昏君,暴君,沈琇看不起他,而薛晋在神州沦陷后力挽狂澜,这才得到拥戴,而如今青萍关大胜,洵先生的能力有目共睹,沈琇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了。 江巡沉默。 他从未想过青萍关大胜后要留下来,更没想过如何继续当皇帝,而沈琇这样说,江巡略微设想,手指便不自然的捏 紧了衣摆。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恐惧。 在二十世纪的十几年,江巡无数次推演这段时光,但每次推演到清萍关便戛然而止,他熟悉青萍关战役之前的所有史料,也知道该如何挽救,可之后的呢 之后,本该是薛晋的舞台了。 可倘若薛晋不登基,江巡继续当皇帝,没有了改朝换代这一前提,历史便完全驶入另一条路径,史料已不可靠,一切都是未知。 而假如没有了史料参考,没有推演依仗,江巡扪心自问他能当好皇帝吗 他会是个好皇帝吗 大魏的江山交到他手上,前世噩梦般的一切,会重演吗 他不知道。 江巡垂下眼帘,睫毛轻微发抖,他视线模糊看不清楚,斑斓的色块在眼前交替扭曲,最后定格成了王城沦陷那日漫天的硝烟与血火。 毕竟前世,他曾做的那么糟糕。 魏废帝江巡,横行无道,昏聩无能,这是史书盖棺定论的评价。 江巡心想,他或许是个在考试前拿到了参考答案的学渣,凭着答案勉强答好了一次,可学渣终究是学渣,一旦下次考试没有了答案,就会原形毕露,沦为笑柄。 江巡不想原形毕露,也不想沦为笑柄。 沈琇和薛晋都没察觉皇帝的异常,还在试图劝江巡,沈确却冷不丁开口“两位,陛下累了,先退下吧。” 沈琇薛晋一愣,才发现皇帝垂眸不语,脸色发白,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沈琇“陛下是身体不舒服吗” 江巡挤出个虚浮的笑容,沈琇薛晋也是为他好,他不想两人担心,只摇头道“我无事。” 沈琇还想再问,沈确冷下脸色“两位,请先退下。” 在场除了江巡,他地位最高,又是沈琇的叔父薛晋的老师,沈确开口,两人对视一眼,当即退下了。 他们掩上房门,从院中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一片寂静。 江巡捏着桌沿的手指渐渐放松,收回到膝盖上,他的坐姿很端正,像是高中课堂上认真听讲的学生,无端显得很乖,可那视线空茫的落在远方,又有些愣。 君王在发呆。 沈确并没有询问君王的异常,只是将手搭在他的肩头,故作轻松道“陛下晚上想吃些什么两湖新上供了一些资江鱼,昨儿才运到京城,巴蜀的竹荪也运到了,可要尝尝” 江巡体温偏低,坐久了体温更低,但沈确的手掌却很温暖,热度透过衣料源源不断的传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江巡垂眸道“都可以,你看着上吧。” 沈确蹙起眉头,君王的食欲一直不太好,对食物风味也并不挑剔,似乎你要是给他端上来一碗粥饭,几个馍馍,他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皇帝不重口腹之欲本该是好事,但沈确却觉着不好。 江巡太瘦了,该养胖一些才好。 但面上他依然不显 “那我吩咐御膳房炖碗鱼汤,熬得浓稠一点。” 江巡只敛眸道“嗯。” 他们用过晚膳,天也差不多黑了,古人缺乏娱乐活动,江巡早早休息,沈确也陪他一起上床,在皇帝身边躺了下来。 帝师耐心的等君王熟睡。 一般而言,江巡不到半个时辰便会熟睡,沈确听着他呼吸逐渐平缓,便翻身下床,打算去另外一个屋子。 帝师事务繁忙,今日还压了许多折子没批。 但这回,他的衣摆被轻轻拉住了。 拉扯感转瞬即逝,像是错觉一般,等沈确回头,江巡已经放开手,缩回了被子里。 君王侧躺着,面对着沈确一边,他略微蜷缩着,眼睛茫然注视着黑夜,极不安稳的样子,散乱的长发顺着肩膀散到床上,被他自己用胳膊压住了。 沈确轻声“怎么了” 江巡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闷声“没事。” 沈确在床沿坐下来,拉了拉被子,试图将江巡的鼻子从被子里拯救出来“怎么没事” 江巡只道“你去忙吧。” 他知道沈确常在夜里起来批折子,江巡不想耽误他时间。 沈确“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务。” 比起折子,还是今日不同寻常的君王更让他在意。 想到江巡刚刚的表现,沈确问“不想我走” “” 沉默。 过了好一会而,“被子”才道“嗯。” 沈确便重新睡下来,拉过江巡匀给他的一截被子,与君王相对“今日怎么了” 前些日子都还好好的,今日沈琇薛晋一来,就成了不愿意说话的闷葫芦。 他试探性的伸出手,安抚的摸了摸闷葫芦的脊背,见他没有反抗,又试探性的将闷葫芦往身边扒拉,最后将他扒拉到怀里,将下巴抵在君王的脑袋上。 江巡发质细软,毛茸茸的,摸上去很舒服,沈确听说这种人最易心软,江巡也确实如此。 他再度放轻声音“怎么了” 江巡脑子里乱糟糟的,一闭眼便是各种纷乱的画面,只能一直睁着眼睛。 可他本来就看不清楚,夜晚眼前更是只有大片的黑色,今夜夜宁人静,连风声都歇住了,周遭唯一的声响便是沈确的呼吸,他便下意识的拉住人,不想要他走。 沈确摸着他的发顶“你不说话,那我猜猜看今日沈琇薛晋说要你回来主持政务,你不开心了吗” 皇帝不愿意治国理政,这当然是沈确不愿意看见的,可现在他选择纵容“若是暂时不愿意,也没什么关系,你只管好好修养,高兴了再上朝,我先替你看着,总不会叫朝中出什么问题。” 江巡迟疑“不。” 他不是不愿意治国理政,然而薛晋太青涩,朝野的环境也不适合让位,确实需要有人顶一阵子。 他只是有点害怕。 害怕顶的这一阵子,又出了什么岔子。 江巡扪心自问,倘若这一遭再来一遍,他大概是受不住了。 沈确揽着他“嗯不,那是因为什么呢” 夜里不能视物,其余感官便格外敏锐,比如沈确身体的温度,比如他的呼吸,比如他胸膛中心脏跳动的声音,又比如他揽在江巡背后,烫的惊人的那只手。 江巡迟疑片刻,回抱了上去。 他将脑袋蹭在帝师的怀里,闷声道“我做不好。” 沈确一愣,自打温泉那夜后,皇帝对他疏远有余,亲近不足,几乎没有主动回抱过,他的手顿了片刻,再度抚上君王的脊背“怎么会呢” 沈确轻声道“不会的,你能做好,而且如果你做不好,我会帮忙的,我替你看着呢。” 怀里,君王的呼吸停住了。 江巡一顿,茫然重复“你替我看着” “嗯,我替你看着。” 沈确察觉到了异常,但他没问为什么江巡觉着做不好,只是自然而然的许诺,他会替江巡看着。 很平和的声音,带着本该如此的笃定,似乎无论江巡做了什么,他都有办法将江巡拉回来。 “” 怀中人平静下来。 “是”江巡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自语,“你还在这里啊。” 他长长的松了口气,像是被人从噩梦里拽住了,有人在悬崖上用斧头和钉子定下锚点,将他拉了回来。 前世到了最后众叛亲离的时候,沈确也没放弃过劝谏。 他是史书有名的能臣,是三朝帝师,是后世无数人缅怀纪念的丞相,他曾主导大梁二十年的盛世,他在这里,江巡就不会重蹈覆辙。 沈确会拉住他。 可江巡刚刚放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又揪了起来,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拽住了沈确的衣领,手指蜷缩着,几乎要将那布料揉烂了。 然后,他忽然松开了沈确,有些迟疑的往后退了退,将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沈确探手,想将他再度拉过来,受到了君王小小的抵抗。 抵抗力度不大,很轻微,一只手就能镇压,但沈确还是停下动作,疑惑道“还是不高兴吗怎么了” “” 没人说话。 沈确耐心的等候,他在黑暗中注视着江巡,虽然江巡看不清,却依然能感知到他的视线。 君王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 僵持许久,很久很久之后,沈确才听见君王小声的嘀咕“可是你应该讨厌我。” 如果沈确讨厌他,那辅佐薛晋会比辅佐他更开心吧 在江巡看来,沈确当然该讨厌他,当老师的时候沈确就讨厌江巡这个学生,前世后来被迫雌伏,好好的清贵文臣成了君王脔1aa宠,清白的履历有了江巡这个污点,数百年后都逃不过好事之徒的编排。 今生虽然没有实质进展,但朝野上下看来,沈确依然是他的脔1aa宠,他依然坏了帝师的清誉,被讨厌理所当然。 “” 沈确长长的叹息一声。 帝师迷茫又困惑,兀自想了许久,最后一把拉住江巡的手,没好气的问“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 138 章 吻技 沈确好气又好笑,他试图把缩在被子里装乌龟的君王刨出来“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 但是江巡打定主意乌龟到底,将被子拉得死死的,仿佛在说“明明就是”,沈确拽了半天,硬是没把他拽过来。 于是帝师开始沉痛反思,他到底做了什么让君王有这种错觉,但他苦思冥想,还是没想出来。 沈确“陛下总该告诉我,我为什么要讨厌陛下吧” 听上去有点荒谬,雷霆雨露具是君恩,哪有他讨厌江巡的道理 江巡闷声“我罚跪过你。” 他刚穿越回来的时候,沈确便跪着。 沈确“只跪了一盏茶,还垫着垫子,我家里的规矩都繁琐些。” 江巡还是低着头,闷声“我还囚禁了你最喜欢的学生。” 沈确“” 他又想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最喜欢的学生是薛晋。 但是薛晋什么时候成了他最喜欢的学生了 小将军在军事上确实有天赋,但论起经史子集就缺了根筋,沈确教得头都大了,要不是看在镇北侯与沈家是世交,沈确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他怎么也算不上更喜欢的学生。 硬要说的话,还是江巡更可爱一点。 沈确在青萍关指导过江巡写文书,皇帝天资聪颖,一点就通,沈确特别喜欢。 于是沈确道“薛晋不是我最喜欢的学生,况且他身为武将,在君王左右伴架,却使得你受了伤,是该入狱磨磨性子。” “” 江巡又道“我还打了你的侄子。” 说的是沈琇。 沈确更加摸不着头脑,沈琇那顿打挨了和没挨一样,只蹭破了一点皮,沈琇自个都不在意,哪里轮得到他来在意 于是沈确道“他是该打一顿。” 江巡不说话了。 他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沈确平静的等他说出来,过了好一会,江巡才轻声道“我宣了你入宫,坏了你的名誉,还亵玩你。” 自古以来,文官将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无数人为了清誉名节甘心赴死,而沈确一生清正,风评极佳,若非有江巡这个污点,他本该是青史之上堪比管仲乐毅的能臣。 更不用说江巡对他做了什么,触碰皮肤,把玩身体,虽然是系统要求,但他确实做了。 没有臣子能忍受这种屈辱,沈确当然也不能。 这是横在江巡心中的一根刺。 他前世肆意妄为,葬送了江山社稷,今生虽然来得及挽救,可对沈确的名誉,却是于事无补了。 日后无论沈确走到了何种地步,史官都会记录,某年某月某日,皇帝曾召幸于他。 说完,江巡将被子捂的更死。 他不敢去看沈确的表情,只是鸵鸟一样扎进床榻,自闭的闷头不说话了。 沈确表情略显古怪“只是因 为这个吗” 他拍了拍被子卷,好声好气的解释“我不在乎这个,真的。” 沈确从不是什么死板的人,皇帝喜欢摸他的腿,他便将腿让出来给江巡摸,他连真的服侍都不抵触,何况朝野上下的几句流言蜚语。 被子卷动了动,可里面的人还是不肯出来。 沈确叹气道“陛下,幸臣纯臣不过虚名,百年过后黄土白骨,臣只求在位期间于江山社稷有益,问心无愧即可,至于其他的臣不在乎,亵玩一事也没什么要紧的。” “” 亵玩都没什么要紧的,那还有什么要紧 许久之后,沈确听见江巡小小声“不信。” 声线又轻又闷,若非沈确一直仔细在听,什么也听不清楚。 沈确在历史上的名声如何,沈确自个不知道,江巡却是知道的。 正史之中,沈确是光风霁月、算无遗策的丞相,可野史上那是要多野有多野,文人骚客们的想象力在这方面发挥到了极致,各种传言如脱缰的野马,极尽离谱。 而这些野史十有八九还和江巡相关,各种奇怪的同人,涉及字母等多个方面,后来江巡甚至不敢和同学去漫展,生怕看见他俩名字打头的摊位和本子。 后世将沈确好好一个青衣宰相编排成那样,倘若沈确知道,江巡不信他不生气。 沈确再次叹气“我真的不生气,该怎么证明给你看呢” 他想了想“我说个秘密” 江巡依然不说话,可被子却松动了些许,似乎能看见里面的耳朵。 沈确感到好笑,却没挑破,只是道“陛下有没有想过,臣如今三十有余,早过了而立之年,位极人臣,为什么没有成婚呢” 被子动了动。 沈确继续道“臣弱冠便高中榜眼,又出身名门沈氏,风头一时无二,并非臣自夸,那时臣是京城一等一的青年才俊,无数高官与臣接洽,想要榜下捉婿,臣当时打马过长街,京城贵女起码有一半向我抛过绣帕香囊。” 江巡闷声“我知道。” 史书上记录了这个事儿,大魏风气开放,大家都喜欢美少年,虽然沈确已经变成了美大叔,可他中举那时,却是京城里一等一的美少年,今日的沈琇薛晋加起来也比不过。 但越是这样,江巡越难受。 史书上的沈确终身不婚,无嗣而终,江巡想,若非是他强取豪夺,沈确或许该儿女绕膝,乐享天伦的。 沈确无奈“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不信我不在乎呢” 江巡一顿。 他的大脑艰难的将沈确刚刚说的话串联起来,忽然便顿住了。 古人成婚早,不到二十便该谈婚论嫁了,如沈确这样的,早该有了妻子孩子才是。 沈确“虽然我常常说沈琇离经叛道,可当时在我父亲眼里,我才是最离经叛道的那个。” 江巡狐疑“你” 他顾不得许多,从被子中钻了出来。 沈确平静道“我好南风。” 这事儿本就上不得台面,有悖天理人伦,他还不肯娶妻、不肯成家、不肯生子,在沈家看来,更是罪孽深重,大逆不道。 沈确今日罚沈琇跪祠堂,可他之前跪的祠堂一点不比沈琇少,江巡罚他的那点连惩戒都能算不上,那时他的父亲怒火中烧,家里藤条都打断了几根,每顿打都比沈琇挨的板子只重不轻,可即使再血肉模糊,他也不肯松口。 沈家书香世家,世代清誉,却出了他这么个逆子,倘若宣扬出去,家族斯文扫地,怕是要沦为世家笑柄。 沈确“我父亲按着我跪在祖宗灵前发过誓,我可以不娶妻,不生子,但我也不能与哪个男子有染,以防宣扬出去,败坏了家族声誉。” 他笑了笑“我早做好了隐藏一世,孤独终老的准备。” 说来荒谬,当君王传召,当他与皇帝在温泉坦诚相见,当江巡以为他该羞耻愤慨、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恨不得将昏君抽筋扒皮的时候,沈确其实是有一点喜欢的。 江巡睁大了眼睛。 他愣愣看着沈确,表情傻的可以,像是在不可置信的控诉什么,你居然是这种人 沈确咳嗽一声,有些难堪的转过头“所以你做的那些,我不讨厌。” 江巡的眼睛睁的更大了“可是,可是” 他可是了半天,才低头呐呐道,“可是你当时很僵硬,看上去也很难以忍受的样子” 当时按照系统要求,江巡抚摸过沈确的腿,当他将手放在沈确膝盖上,帝师整个人都僵成了一根棍儿,鸡皮疙瘩炸了一身,好半天才缓过来。 那种反应,分明的是很讨厌的。 “” 沈确不看江巡了,他盯着天花板,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我只是有点别扭,因为从未和人这样碰触过。” 从小诗书礼仪教着长大,沈确连自渎都不会,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克制忍耐,加上异于常人的情况,他从不与旁人过多接触,无论是拥抱、握手、抵足而眠,而这些疏远和克制,被史书统一记载为“洁身自好”和“清贵冷淡”。 江巡打量着沈确,升起古怪的感觉。 帝师像个中世纪神话里被纯白圣袍包裹住全身,封印了七情六欲的教父或是苦修士,每一寸皮肤都被袍服牢牢遮盖,可有一天,帝国的君王挟持了他,要求他敞开衣带。 为了践行心中的教义,苦修士顺从的跪下,袒露身体,可当君王的手指抚摸过皮肤,脊背结出细密的鸡皮疙瘩,禁欲多年的苦修士恍然发现原来他喜欢这种触碰。 原来所有的挣扎与抗拒背后,还藏着隐秘的欢愉。 于是江巡恍然想起前世。 他想起他们玩得那些奇怪花样,自打重生,江巡有意识的遗忘了这些,他不敢去想那些颠倒而混乱的岁月,不敢去想他曾如何折辱沈确,如何打断他的傲骨 ,如何以君王的强权做荒唐不堪的事情,可现在,他却忽然想起来。 沈确那时的表情,该是痛苦而迷离的。 他绷直了脚背,眉间蹙起,下唇咬出了一片血迹,汗水泪水一同顺着鬓角滑落,呼吸间尽是压抑和忍耐。 忍耐什么呢 压抑什么呢 做承受方当然痛苦,江巡也只记得他痛苦,可他现在回忆,却也不全是痛苦。 “” 眼见君王抱着被子,愣愣呆在原地,思绪魂飞天外,表情迷离古怪,在这样的视线打量下,饶是淡定如沈确,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他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如此,陛下可信了臣从不曾厌弃陛下,您做那种事的时候” 他咬牙“也不曾。” 为了阻止江巡自弃,帝师可真是什么都说了。 江巡还懵着,他定定看着沈确,然后忽然开始左顾右盼,耳背红了一片,呐呐道“我” 他也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了。 沈确“好吧。”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礼义廉耻可说了,帝师暗暗咬牙,伸手捧住君王的脸颊,小心的在眉间落了一个吻。 并非对小辈安抚性的亲吻,而是迟疑着,纠结着,最后才试探着吻了上来。 他吻的很轻很珍重,见君王没有反应,沈确顿了顿,又接着往下吻。 他蜻蜓点水的碰了碰眼角,吻过垂落的长睫毛,又碰了碰鼻尖,最后悬停在空中良久,点了点君王下唇。 一触即分,完全不像是一个吻,江巡前世养的鹦鹉互相打架时啄喙子都比他用力。 像是察觉到不妥,沈确又试探着碰了碰他的唇珠,轻轻咬了一下。 很不得章法,可这对沈确来说,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做完这些,帝师双手规矩地放回膝盖,如同一位克己复礼的高士,他垂下眼帘“如此,可证明了” “” 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沈确听见了江巡的嘀嘀咕咕“我相信了” 君王摸了摸嘴唇,小小声“老师,你确实是纯新手。” 不是禁欲了三十多年,怎么会有这么烂的吻技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 139 章 很好 沈确一愣。 他还未反应过来君王话里的意思,江巡已然凑了上来。 他犹豫着靠近,谨慎的打量着沈确的表情,在确定帝师没有丝毫的厌恶或抗拒后,才小心的碰了碰沈确的下唇。 帝师闭上眼,俨然是默许纵容的态度。 江巡便将手搭上他的肩膀,浅浅描画唇线的轮廓,他技术娴熟,和沈确的青涩天壤之别,帝师双眸紧闭,抱着江巡的手却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太近了。 呼吸相接,唇舌相触,羞耻和欢愉一同涌上来,这是何等的逾越礼制,又是何等的离经叛道。 沈确有生之年,从未和谁靠得这样近。 这个人还是君王。 江巡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沈确一抖,江巡便停下动作,偏头打量他,他小心观察许久,像个探头探脑躲避风险的小动物。 等他确定沈确没有负面的情绪,这才用手指点了点唇珠,将齿唇掰开了“老师,别用力了。” 下唇已然被沈确自个咬成艳红,再咬下去该出血了。 “” 沈确泄了声,哑然道“别叫我老师。” 这个时候叫老师,也太过了。 他一说话,紧闭的下唇终于被解救出来,江巡试探性的吻上去,帝师放松力道,于是被轻而易举撬开牙关,唇舌纠缠,但江巡并未吻到最后,而是停在中途,冷静的观察。 他在观察沈确的表情。 两人的距离不足一拳,江巡能看清沈确的每一根睫毛,觉察到他的每一次颤抖。 前世种种如流沙过,可江巡问心有愧,帝师说他今生不曾厌恶江巡,可前世的痛苦确实存在,这是两人今生第一次亲吻,江巡希望他舒服一点。 沈确的呼吸停住了。 他闭着眼睛,睫毛可怜的颤抖着,表情介于舒服和不舒服之间,像是被什么抑住了咽喉,可仔细打量,却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于是江巡凑过去,完成了这个吻。 他吻的很克制,没带任何情d欲,沈确明白,这个吻并非为了欢愉,而是君王在小心的试探,试探帝师是否如他所说,没有半点厌恶。 只要他有丝毫抵触,江巡都会缩回去,像乌龟那样拢住被子藏起来,沈确怎么哄都哄不出来了。 于是尽管难耐,他还是配合的打开唇舌,任君王施为。 但到后来,沈确便顾不上配合了。 江巡他将舌尖抵在敏感的下颚,浅浅吸允,又一触即分,古怪的触感从唇齿一路炸到胸膛,从未有过的触碰占据全部心神,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虽然今生还未来得及发生什么,但江巡的前世足以称得上“经验丰富”,如此轻微的触碰不足以让江巡沉迷失控,可对沈确来说,已经太过了。 江巡了解如何让沈确舒服,也知道怎么让他难受,在漫长的窒息后,他试探性抱住老师,依偎了上去。 吻停止了。 沈确闭目,浅浅呼吸。 他足足用了半响,才调整过来。 皇帝偎在他身边,虽然是依偎,江巡却梗着脖子,重量全靠脖颈支撑,半点没压到沈确身上,江巡接着碎发的遮掩,再次确认沈确的表情。 帝师则伸出手揽住君王,微微垂眸,恰好看见江巡也在偷偷打量他。 那个吻明明纯熟的可怕,可靠着他的江巡表情称得上小心翼翼,甚至是略带不安和迟疑的。 像是在担忧,沈确是否会喜欢这个吻。 可怜又可爱。 沈确浅浅叹气。 皇室子弟娇生惯养的长大,本该是张扬倨傲的,说一不一的,江巡贵为君王,明明该是所有臣子殷勤讨好的对象,却偏偏是这么柔和的个性。 沈确还记得江巡刚上位时,也称得上一句傲慢,那时的皇帝说一不一,完全听不进下头的谏言,扰的六部人心惶惶,无数折子递到沈确的案头,沈确也曾担忧若是君王太过自负,是否与国家有害,可现在看起来,那只不过是外强中干的伪装罢了。 沈确揽着他,摸了摸君王的长发,毛茸茸的发丝蹭进脖颈,有点痒。 他想起那座冰冷的宫殿,想起那些粗制的棉衣,小皇帝年轻时到底吃过多少苦,才变得这样如履薄冰。 他叹气道“现在相信了,我从未讨厌过你。” 亲都亲过了,总该相信了吧 “嗯。” 江巡垂眸,掩盖过于复杂的情绪。 前世错了便是错了,年少懵懂,耽误太多,索性今生还有补救的机会。 江巡两世得到的宽容太少,除了幼时的母亲,他也从未与谁拥抱过,沈确的这个怀抱,太过安然和温暖了。 他埋进帝师肩胛,闭目不说话了。 沈确静静揽着他,等到怀中人心情平复,身体也清安下来,才问“薛晋说的,要不要试一试” 他指让江巡重新理政。 没等江巡说话,沈确补充道“若是不想也没关系,不差这一会儿。不过让薛晋主事确实不妥,他个性洒脱随性,处理不来文书,也没那个天赋,文渊阁被他扰的一团乱麻,弹劾的折子堆了好几十封,依我看来,不如放他回塞北,为您驻守边关。” 语调中肉眼可见的嫌弃。 “” 依照历史,这可是沈确命定的君王,大梁开国太祖啊就这么嫌弃吗 说好的君臣相得呢 江巡捂住脸。 薛晋走不走江巡倒是无所谓,可66的剧情可这么办啊 太祖真的要跑了。 江巡垂死挣扎“先不着急让他走,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治国,让他再文渊阁待着吧。” 沈确勉强道“好吧。” 可接下来,薛晋不走也得走了。 镇北侯老爷子听说薛晋又回了文渊阁,发了好大一通脾 气,他将侯府的东西砸得稀烂,差遣数十名亲兵,直接将薛晋从文渊阁里抓出来,而后先斩后奏,反剪了小将军双手,将他押上马车,快马加鞭送回了青萍关。 薛晋先是懵逼,被老爹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又听说要送他回北疆,顿时开心起来,配合着被五花大绑丢上马车,头也不回的跑了。 一直到马车跑到边境,小将军的影子都没了,镇北侯才亲自来拜访江巡。 老人家带着荆条,在江巡面前颤颤巍巍的下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痛斥儿子粗鲁愚钝,不守规矩,言语间听上去是埋怨,实则是在保护。 伴君如伴虎,江巡还是个有前科的,镇北侯害怕薛晋留在文渊阁惹人猜忌,一不小心真犯了什么忌讳,惹怒君王葬送性命,这才出此下策,先行将人绑回去,再来请罪。 说罢,他抖索着要叩首。 老人家六七十岁,须发皆白,还是一心为国的忠臣,江巡还能说什么 他只得摆手免了镇北侯的跪,和颜悦色的请人起来“薛卿志在边关,是本朝难得一遇的将才,留在京城可惜了,回去也好。” 镇北侯满意离去。 徒留江巡在脑海里和系统大眼瞪小眼。 太祖跑了,怎么办 抓回来 抓回来也没用啊。 皇帝退位是大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是江巡想传给谁就传给谁的,需要朝中百官配合。 青萍关大胜后,江巡名声正旺,如日中天,朝野上下风评极好,倒是薛晋在文渊阁待了一个月,以其莫名其妙的文书水平,神鬼莫测的理政方式,凭一己之力,将满朝文武得罪了个遍。 六部尚书有五个看他不顺眼,四个公开甩脸子,三个告状告到了沈确面前,明里暗里都是不满。 一位资格老的甚至公开表示“陛下哪里搞来的治国鬼才,简直白日见鬼了,天天在文渊阁晃来晃去,太碍事了,能不能让他从哪来滚哪去啊” 这种情况下,太祖是板上钉钉当不了太祖了。 薛晋丝毫不知道他与帝国最尊贵的位置失之交臂,回来第一天,他在青萍关外纵马驰骋,横跨半个草场,神采飞扬潇洒肆意,快活的不行,说什么也不肯去京城了。 “” 枇杷小院里一片愁云惨淡。 66抱着计算器拨来拨去,试图计算分数,它瘪瘪嘴想哭,抽抽嗒嗒“宿主你继续当皇帝吧,不用管我呜呜呜。” 江巡抱着他安慰,苦思冥想半天,没想出解决方法,然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确从卧室薅到了书房。 帝师抱着折子,一板一眼道“陛下今日精神不错,可以试试理政了。” “” 江巡嘀嘀咕咕“精神不好。” 沈确便哄道“试一试我读给你听,听不下去便算了,好不好” 这个语气,江巡总是无法拒绝。 自打江巡那日与帝师吻到一处,沈确像是熟练掌握了君王的软肋,每每软下声调小心劝谏,江巡总会不自在的的同意。 这回也不例外。 他翻开奏章,语调平缓的朗读起来,而江巡说着不听不听,却还是安静下来,竖起了耳朵。 沈确哑然失笑。 他轻声诵读,这折子是户部所上,说的是诸侯王俸禄超支的事情,问君王的意见,江巡听着听着,不自然的捏住了毛笔,几乎将笔杆折断了。 他从未预演过折子上的内容,也不自信能处理好,但是先前学历史了解过很多处理分封侯国的方法,沈确硬要他说,他能说,只是忧心是否适用于本朝,徒增笑柄。 沈确读完,便问“陛下可有想法” 江巡抿唇“嗯” 他犹豫着开口,剔除了几个明显不符合本朝情况的方法,又选出了两个合适的,一一给沈确说了。 而后,他便紧张的捏住笔,等待帝师的评价。 沈确颔首。 他注视着君王,含笑肯定道“很好。” 江巡陡然松了口气。 这句很好,他等了足足两世。,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 140 章 牢狱 江巡悬着的心落回实处。 沈确陆续又抽了几个折子,问江巡的意见。 折子的内容天南地北,从银钱去向到彻查贪腐,从治理水患到出海贸易,无所不包。 这是江巡第一次处理文书,沈确有意识探探君王的底,他刻意挑选了几封难度稍大,连内阁都头疼的,也做好了随时叫停,安慰鼓励君王的准备。 可江巡虽然屡屡皱眉,不时停下思考,却还是平顺的答完了,有时甚至能罗列数个方案,分别阐述清楚。 沈确仔细去想,居然挑不出什么错处,甚至有些让他来答复,也就是江巡的水平。 这可大大出乎沈确的意料了。 他将手中折子放到一边,口述了两个其他问题,都是阁中争执不下,吵闹许久的,而江巡思索片刻,也一一答了。 在君王看不见的地方,帝师屡屡颔首,满是欣慰与赞叹。 君王如此,是国家之幸事。 沈确不知道的是,江巡在现代就是历史学的最好,他比古人多了几百年的知识储备,处理起来不说得心应手,也是大概了解的。 每封折子答完,江巡都会停下来,看向帝师的方向。 他依然看不太清楚,眼神茫然涣散,只是规矩的等沈确的评价。 每当这时,沈确便含笑点头“很好。” 真的很好很好。 于是,江巡紧绷的脊背逐渐放松,他从最初的拘谨、抿唇,到后来逐渐得心应手,等所有折子念完,已然夕阳西下了。 沈确吹干纸上的笔墨。 他将手中的文书整理归类,一一放好了。 接下来他会以皇帝的名义,将文书分发至各部。 等手上事情做完,沈确看向君王,笑道“臣不曾听说陛下读书学习,陛下这些学识是从哪儿来的” 倒是不逊色与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臣。 江巡“我不想说。” 沈确便道“那等您愿意告诉我再提不迟。” 他与君王告辞,想要将文书送回文渊阁,刚刚迈出房门,江巡忽然道“等等。” 沈确回看,君王还规规矩矩坐在原地,他敛下眼眸“老师,倘若我的眼睛一直不好呢” 66给过报告,江巡知道,用不了多久他的视力便能恢复,但他想知道,倘若他一直不好,沈确会如何辅佐一位残疾的君王。 沈确便笑了笑“那臣一直读给您听,如何” “嗯。” 此后,沈确将自个的事务从文渊阁搬来了枇杷小院,就放在卧室隔壁的书房,江巡起居用膳或是午后小憩,都能听见隔壁翻书磨墨的声音。 江巡看不清楚,其他感官便格外敏锐,他知道沈确用的松烟墨,磨墨时松香满室,也听得见他提笔悬腕时,狼豪扫过宣纸的声音。 时间似乎在小院中放慢了,江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沈琇也每日都 来给枇杷树松土,每逢这时,江巡也会拿上铲子,意思意思铲两下。 沈确沈琇都没指望他帮上什么忙,纯粹图个体验,江巡不喜欢外人来院子,他们二人就将挖土变成了团建,每日沈确批折子批的头晕眼花,就来铲上两铲子,到后来,二人的姿势都很熟练,和京城的花匠也差不太多了。 沈琇啧啧称奇“叔父,真该让内阁那些人来看看,他们要知道我带着您和陛下舞铲子挖土,眼睛都要掉出来。” 沈确便蹙眉“带着陛下做这个,你倒是很得意的样子。” 江巡看不见,沈确怕他受伤。 江巡慢吞吞的敲铲子“没关系,我喜欢的。” 沈确动不动敲侄子的脑袋,江巡害怕他把未来的御史大人给敲傻了,得护着点。 沈琇就小声嘟囔“还是陛下好。” 他绕道江巡背后,越发卖力的伺候起花草来。 最开始只是照顾枇杷树,后来沈琇就开始嫌这院子太大太空,缺少绿意,准备将花园拆了重建,江巡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也由着他去了。 去年刚买回来枇杷小院子时,江巡也种了些花,可这些花卉长久无人照料,已经凋零了,被沈琇统一拔了,换上当季的新花,迎春紫藤和栀子错落种在院中,如今正当时节,花开的热热闹闹,入目姹紫嫣红一片。 沈琇惋惜道“真可惜陛下看不见,可漂亮了嗷” 话音未落,便被沈确敲了脑袋。 帝师蹙眉“你这嘴怎么管不住哪壶不开提哪壶。” 换了其他君王,沈琇怕不是又要吃一顿板子。 沈琇悻悻“就是陛下好说话,我才敢来的嘛。” 换了其他皇帝,他才不来铲院子呢。 江巡摸索着碰了碰他的脑袋上的小包,回护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沈确便抱怨“您太纵容他了。” 要是之前,沈确早拎着沈琇跪祠堂去了。 而沈琇仗着君王偏爱,扛着铲子昂首挺胸,从沈确面前路过了。 沈确“” 他静静看着侄子,面露警告,似乎在说“沈琇,你最好有点尊老爱幼。” 沈琇装作不知。 而除了这几位常客,太医也日日前来,为君王的眼睛看诊。 江巡本不乐意有人打扰,再说他有66,明确知道复明的时间。可帝师语含担忧,当晚睡觉的时候,江巡照常滚进沈确怀里,沈确揽住他,软下语调就开始念“陛下,还是召太医来看看吧臣好担心,真的好担心。” “” 江巡第一次见识到枕头风的威力,无奈败北。 这日,太医照常来看,掀开君王的眼帘,便咦了一声“陛下今日情况不错,如此看来,是有机会复明了。” 江巡眼中的阴翳日渐散去,琥珀色的眼瞳变得澄澈漂亮,赶着院中紫藤最后的花期,他的眼睛终于好了。 江巡看像窗外,看见了满院的热闹春意。 迎春刚谢,紫藤流苏一半从架子上垂落,院中的枇杷树占据了阳光最好的地方,勃发茁壮,金黄色的果实恰好成熟,挂在树间。 沈琇拿了个长杆子,将枇杷一一打下来。 他从院中打了井水,将果子洗干净,然后放在汝窑的瓷盘中,请君王品尝。 青瓷托着澄黄的果实,枇杷枝青绿的叶片上还挂着亮晶晶的井水,很是可口的样子。 但江巡看着果子便是一阵牙酸,他试探性的拿起一个,左看右看打量半天,好半天不敢下口。 前世他吃过这果子,就是同一棵树,那是他登基第一年,专门命令王安送来的,果子又苦又涩,酸得牙都要掉了,江巡一想到当时的感受,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但是沈琇殷殷切切的望着他,一副期待他评价的样子。 江巡犹豫半响,实在不忍心看傻孩子失魂落魄的样子,于是一咬牙,还是吃了。 沈琇“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汁水在唇舌中爆开,果实清甜的香气萦绕口腔,江巡眉头微挑,整个人顿住了。 因着第一次吃枇杷太苦,江巡后来便讨厌枇杷了,在二十一世纪也从来不吃,可这果子汁水饱满,又大又甜,他垂眸看向手中,有点不可思议。 枇杷是这个味道的吗 他试探着又咬了一口。 很甜。 沈琇“好吃吗好吃吗” 江巡盯着果实,面色凝重的缓缓点头。 沈琇便笑开了“臣就说了,会让陛下吃上甜枇杷的。” 江巡骤然尝到味儿,便回忆起他小时候坐在承露殿树梢上往宫墙外望的时候,那时他看见这黄澄澄的果子,想象着果实味道,就该是这样清甜可口的。 于是江巡吃了许多,一个,两个,很多个,最后他将一整盘都吃完了,摊在躺椅上,饭也不想吃了。 等沈确批完奏章回来,发现侄子给皇帝喂了一叠果子,文官的礼仪也顾不上了,当即想抄起铲子打人。 皇帝病刚好,怎么能这样吃 江巡熟练的拦住他,让沈琇从缝隙里跑了。 沈确停下动作,便无奈的看着他,满脸的不赞同。 江巡道“少年心性,别拘着他了。” 帝师蹙眉“您也是少年啊。” 江巡哑然,便岔开话题,叹气道“我眼疾已好,或许该回宫了。” 一国之君,总住在宫外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在最后一批枇杷果成熟落下的时候,江巡起驾回宫。 他在沈确的辅佐下,开始正式处理政事。 于是朝臣发现,皇帝变了。 之前维持着昏君的人设,江巡只敢借着洵先生的身份参政议政,他不批改奏章,上朝二天打鱼两天晒网,可现在却日日到场,他身披朱红扎赤金朝服,面容隐在十二道冕旒之后,仪态清 贵漂亮,颇有明君风范。 而百官经过了薛晋的摧残,个个丧眉搭眼,只求皇帝不要太离谱,结果江巡刚批了两天文书,他们个个都精神起来。 老天爷这才是正常人能写出来的文书好吗 看看这批复看看这逻辑 薛晋那个是什么东西 与其他君王不同,江巡来自后世,他大概知悉每位朝臣的历史评价,忠臣奸臣一目了然,只是现在大局初定,不好大肆动手,便只是浅浅调动,贬了几个人的官,等待时机成熟。 只是这么一调动,便有人坐不住了。 皇帝年轻尚青,大部分折子走沈确底下过,于是这调动的锅也落到了帝师头上, 这日,江巡照常批改奏章,入手便发现某一本及其厚重,足足有之前两倍多,他翻开一看,便气笑了。 这折子罗列了沈确沈琇的罪状,写了足足百二十条,大到从祸乱朝纲愚弄君王,小到科场舞弊骗取名次,再小到当街纵马调戏民女,江巡怀疑这人简直将一本大魏律法全部搬了上来。 要是这罪说的是沈琇也就算了,关键这调戏民女的还是沈确。 帝师已过而立之年,妻子都不娶,孩子也没有,板上钉钉的不好女色。 况且江巡早就身体力行,亲身试用过了,沈确连接吻都不会,摸摸腿就脸红,劝谏全靠一把抱住,然后狂吹枕头风就他这样子,他调戏民女 江巡感到荒谬。 比起调戏民女,沈确还是先学如何与君王调情吧。 他翻了翻这折子,上奏的是个五品小官,名叫宋之平,清贫闲职,无权无势的,不应该有与帝师证明抗衡的胆量,摆明了是某方势力推出来当棋子的。 可这宋之平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这段时间本该是乱世,朝野风云激荡,无数朝臣死于非命,并未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江巡也不知道他归属与谁,是哪方势力。 沈确见君王蹙眉,便俯身从他手中抽过了奏章,看着看着,居然微微睁大了眼睛。 江巡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种神色。 沈确显然给折子里的调戏民女震撼的不轻,他缓了片刻,才道“分明是子虚乌有。” 江巡“我知道是污蔑,只是查起来有些困难。” 沈确道“却也不难。” 他叹气“我树敌颇多,朝中与我不对付的势力不止一家,陛下大可以装作相信,将臣投入狱中,观察各方的反应,看看哪方动作最多,再做打算。” 江巡“嗯” 这是个方法,但江巡有些别扭。 前世他与沈确闹得最僵的时候,也就是幽禁宫中,还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从不曾将他投入牢狱。 如今沈确自请入狱,他便无可遏止的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前世他与同学逛漫展,曾无意看见了他与沈确的本子,江巡只扫了一眼封面,瞧着了剧情,虽然不曾细看,但画面太过冲击,他记到了如今。 大概就是帝师触怒君王,被投入牢中,被双手反剪着捆上锁链绑缚起来,禁食禁水,受了好一番折磨。 沈确丝毫不知君王所想,依旧一生清正,冷静建议,而江巡神游万里,听了一半忘了一半,等到沈确俯身询问君王意见,他才如梦初醒 “嗯,就,就按沈卿说得办。”,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 141 章 御史 夜里,江巡先宣了沈琇。 铁三角里祖已经被搞没了,御史可能跑了,然66要哭成泪人泪系统了。 江巡想着以沈琇的能力,老呆在两湖种地也不是个事儿,便打算着找个机会,让他重御史台。 如今便是个机会。 御史的职责是代天子巡视,督察百官,现在朝中有人按耐住,想要搞些小心思,江巡便打算让沈琇试试,看他能力如何,能能查出来,压得压住。 他宣沈琇入乾清宫,与他说了折子和沈确的事,再将御史的调令秘密交给他,要他巡查。 沈琇如今明上的职位是两湖参军,正七品下,是个芝麻绿豆的方小官,御史则是皇城正五品,属连调数阶,破格提拔,江巡想着,沈琇应该会挺开心的。 结果沈琇令了旨,脸色发苦,看着江巡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江巡心中警铃大作。 他将薛晋调入文渊阁时,薛晋也是这个表。 果其然,沈琇犹豫片刻,试探道“陛下,这个御史我能能当啊” “” 江巡木着一张脸“为什么当” 史书上写的好好的,沈琇是个话痨,他是很喜欢与朝臣对骂吗御史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朝臣对骂啊 江巡“你喜欢吗” 沈琇垂头丧气道“陛下,瞒你说,其实我喜欢种,我想两湖种。” “” 沈琇虽然文采比得叔叔沈确,却也是二甲进士及第,年轻一中的翘楚,他有数篇诗文传世,江巡还曾在语文试卷上拆解过他的作品,用典之频繁,令无数同学叫苦迭。 论文采,沈琇也是本朝前几了。 然现在这个本朝前几,他想要两湖种。 江巡“沈卿的才学留在两湖,略有些浪费了吧” 沈琇却道“我觉得浪费。” 他和江巡算“我在朝中再如何批改文书,里生产出的粮食变,文字写出花来,两湖遍的流民还是要忍饥挨饿,但我两湖教人种一样了,每多一亩丰收,吃饱的人也多一些,若是实验出规律,还能推广全,至政,陛下和叔父比较擅长。” 江巡沉默了。 沈琇绕来绕去,居然绕到物质论上来了。 他试图拉着江巡的袖子骗皇帝心软“陛下,臣真的喜欢田间头的生活,比起在京城与百官吵架,两湖的生活更有趣,况且我种的枇杷您也尝到了,甜吗” 江巡“甜。” 沈琇“那让我两湖” 江巡昧着良心,残忍拒绝“行。” “甜也行吗” “什么都行。” 江巡怕66真的哭了,他知道怎么去哄。 沈琇“qaq” “御史”委屈的看君王,颇有点泫然欲泣的思。 “” 江巡深感 无力。 66没哭,御史看上去要哭了。 他注视着虚空,开始反思这皇帝到底哪里当出了问题,怎么一个两个都给他养歪了 薛晋好好的大梁祖,本该文韬武略、统御天下,结果撒丫子跑了,十头牛都拉来,朝中提起他怨气冲天,文官个个吹胡子瞪,要是小将军胸肌腹肌宏伟,一看好惹,早给人按上揍了。 沈琇好好的监察御史,本该上查贪官下查士绅,沈确离世后登顶内阁,成为薛晋的左膀右臂,现在好好的五品京官做,非要去两湖种 好家伙,祖变成将军,御史变成农夫,到底是枇杷小院风水好,还是他身边磁场出了问题 江巡无语的同时,又心有余悸。 还好沈确没跑偏,三人给他留了一个,否则江巡真知道怎么处。 想到沈确,江巡态度强硬起来“这事儿关乎你叔父,我信过别人,必须你来查。” 沈琇“哦。” 虽然他千甘万愿,但江巡赶鸭子上架,硬把任命文书塞给他,沈琇丧眉搭的接过,好像手里的是升职调令,是烫手山芋。 但无论如何,沈琇还是得干,他脑子活泛,乱七八糟的想法多,当夜变试探着给出了方案,要江巡沈确配合。 第二日一早,江巡在朝中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他手中捏着宋之平的折子,脸色沉的可怕,这折子添油加醋,写了许多子虚乌有的事,少戳在君王的痛点,比如夺权揽政,架空君王,要是换了其他皇帝,真要给惹出火来。 但沈确没夺江巡的权,也没架空他,君王之以住枇杷小院,是他自己想干了。 但始作俑者却知道这些内幕,他只能看见沈确捧着笏板跪在殿前,跪的端正笔直,朱红朝服笼住瘦削的身体,无端显得落寞。 帝师一言发,垂眸听皇帝数落他的过错,江巡说到激动处,将折子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刚好砸到沈确脚下,发出砰的巨响。 朝臣抬手擦汗,噤若寒蝉。 江巡瞧着那折子落的方,微微松了口气。 好险没砸到人。 看上去是他手抖砸偏了,其实是刻找着方向,避开了人。 人群中,沈琇低头做惶恐状,实则暗暗咂舌。 皇帝砸东西挺准的嘛。 江巡的视线在沈确膝盖底下扫过,时至今日,他依然敢让沈确久跪。 沈确说他曾被父亲罚过跪祠堂,膝盖本好,比常人差上许多,江巡害怕他又跪出问题。 但心中担忧,他上还是沉下脸色,斥责道“你好好看看这上的罪责。” 沈确从上捡起折子,垂眸,他争也辩,只是生硬道“陛下信臣,臣也无话可说。”接着闭上,一副任凭君王处置的模样。 表演有些生硬,但朝臣并未起疑,沈傅本来气硬,自诩清正,他屑辩驳是料之中。 君王站在丹陛上连声质问,傅跪在殿中一言发,满朝文武战战 兢兢,一场朝会开的如丧考妣,百官恨得将头埋进肚子,装成鸵鸟才好。 可却有那么几个人悄悄打量君王的脸色,彼此对视一,似乎有话要说。 王安捧着浮尘站在殿中角落,看似弓着腰身服侍,实则打量众人,沈琇藏在人群中,也无声注视着群臣,将表对的着几个一一记下。 见戏唱的差多了,君王与帝师僵持片刻,江巡摆摆手,一副疲倦的模样“案件需要审查,先下狱吧。” 当即便有侍卫上前,扣住沈确的肩膀压下去。 作戏要做全套,侍卫们半点没留手,力道极大,沈确像是疼了,微微蹙起眉头。 江巡看在里,皮跟着一跳,却什么也没说。 他给沈确选择的牢房,是东厂。 与刑部大寺同,东厂直属皇帝,由王安的心腹掌管,外部势力很难渗透,更无法插手审讯。 那侍卫将沈确押到口,便松开了手,恭恭敬敬道您的房间在最里,时间仓促来及休整,牢房略显寒酸,请您见谅。” 沈确便颔首“无妨。” 狱中苦寒,但沈确并在乎,左右也是歇上两天,还要出去的。 侍卫“我来为您引路。” 江巡登基时大赦过天下,如今牢里犯人并多,狱卒专清出了一块区域,独独留给沈确。 他们绕过漫长的廊,路过锈迹斑斑的刑具,在牢笼深处停了下来。 侍卫推开房,沈确迈步入,脚下便是一顿。 这处牢房,一点也牢房。 牢房四垂着软绸布帘,隔出了密闭的小空间,外头完全看见里,被清的干净,垫了厚厚一层软毯,软毯上是书桌和书柜,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柜里则有经史子集,还有许多解闷逗趣的话本和游记,看上一月都看完。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准备这么多东西,君王有心了。 牢房正中间,则是张床,放着软枕和被褥,沈确看了一,哑然失笑。 这床的大小,分明是给两个人准备的。 君王大晚上宫睡觉,倒是打算睡在牢里吗 侍卫道“您且住着,缺了什么尽管吩咐,我给您送过来。” 沈确“麻烦取个长条状的枕头来吧。” 江巡睡觉喜欢滚来滚去,龙床一边靠着墙,另一边是沈确,总有人拦着,可牢中墙壁潮湿脏污,宜靠着,床两空着,沈确能防的住一边,却防住另一边了。 侍卫莫名其妙,却还是照做了。 沈确掂量了下被子枕头,也差人换了。 他自个在乎这个,可江巡挑得很,虽然君王嘴上说,但被子重量对,枕头度好,便要许久才能入睡。 这么改着改着,牢房到成了皇帝用惯的小窝了。 晚上,君王如约至。 江巡今日事多,来得晚,脚步也放得轻,担心沈确已经睡了吵到他,可他来时,帝师单手撑着额头在案前看书,他明明已经困的要闭,却还是在等江巡。 瞧见君王,沈确便露出笑“陛下嗯,您手里拿着什么” 江巡手中提着个镶螺钿的盒子,两寸。 江巡将盒子摆到桌,拆出来瓶瓶罐罐“治外伤的药,给我看看你的膝盖和肩膀。” 膝盖是跪的,肩膀则是侍卫掐的。 紫宸殿里可没有软垫,是硬跪的,侍卫也没留手,那样掐一下,定然是疼的。 沈确一愣,旋即笑道“无需如此麻烦,没跪多久,掐着也疼” 可他话未说完,江巡已经抚上了领口。 君王的指尖摸索到衣带,偏头道“还是上道药吧沈卿” 止一位君王叫过沈确沈卿,可江巡声线清朗,这二字滚在舌尖,当真缠绵缱绻。 他便松开了扣住衣领的手。 沈确垂眸道“好。”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 142 章 喜欢 朱红的官服从肩头滑落,沈确将碎发拢到肩前,任由君王在身后打量。 常年被衣料包裹的皮肤白如冷玉,侍卫在肩上留下数个红印,略微肿了起来,江巡指尖抚上去,肩膀便是一抖。 冰凉的药膏在伤处晕开,随之而来的是君王指尖的热度,沈确的身上冒出细小的鸡皮疙瘩,他极不习惯这种触碰,身形僵硬,连脊背也绷的笔直。 谁也没说话。 江巡垂眸,细致的涂抹过每一处红肿,等到肩膀上水淋淋糊了一层软膏,被指腹揉搓成油状,他才后退一步,哑声道“好了。” 沈确拢住衣服,垂眸系衣带,君王又碰了碰他的腿“给我看看膝盖。” “” 先前劝谏时,沈确不止一次给江巡看过腿,不止看过,还摸过捏过,好好的把玩过,可他没有一次像这样浑身不自在。 江巡推他“快啊。” 皇帝是真给前世搞出心理阴影了。 沈确迟疑片刻,撩起了衣摆。 官服层层叠叠,撩起了袍子还有里外两层裤,外裤下摆扎进了靴中,他一一解开,将小腿裸露出来。 早朝江巡紧赶慢赶,却也开了半个多时辰,沈确跪了全程,膝盖肿了起来。 江巡伸手按住,俯身查看。 君王看得细致,在骨骼处揉了又揉,像在把玩什么珍贵的物件,沈确只觉如芒在背,稍稍动了动腿,想将这处放下去。 江巡道“稍等,这处也得上些药,将淤青揉化开,不然明天要疼的。” 他挖出一块药膏,敷在膝盖上,指腹轻轻打旋,将药膏揉散了,指腹压在伤上又疼又痒,沈确便止住他“好了。” 帝师垂着眼睫,甚至不敢抬眼看君王。 江巡见淤青已经揉散,便收起药膏,他无意识捏了捏指尖“嗯,好了。” 皇帝将药膏放回盒子,啪嗒一声扣好,在床边睡下来:“歇息吗” 江巡虽然问了句,但没觉着沈确会拒绝他,他熟练的躺进被子,将自个裹住了。 身边陷下一块,沈确也躺了进来。 这床虽然是双人床,但皇帝临时吩咐,找的匆忙,还是比不上乾清宫的那张,枕头被子又占据了大半空间,两人平躺着,身体便碰在了一起。 江巡强迫自己闭上眼。 先前他心存死志,前世种种都刻意的忽略了,可如今帝师睡在身边,肩胛与小腿的线条明晃晃照在眼前,他便想起了从前的荒唐。 那些破碎的喘息,压抑着的呻吟,以及手指瞬顺着腰间往下,顺着一路没入其中的触感。 很荒唐,也很 舒服。 从前世亡国后,江巡不曾有心思思考其他,灵魂的痛苦完全压制了身体的愉悦,但如今,某种欲望在脑海中如野草般疯涨,终成燎原之势。 牢狱中的灯已经熄灭了,早被压制的记忆在黑 暗中回笼,帝师的体温靠在身边,烫的灼人,江巡恍惚间闭眼,几乎分不清是前世还是如今。 每回沈确脱力后,也是这样靠着他的。 我算什么小饼干的作品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那时帝师眉头紧蹙,同样紧闭双眼不敢看君王,表情看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汗水从他额头发尾滚落,皮肤上泛着白釉般的光泽。 江巡微微躬身,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 这不是前世,他也不能那样荒唐,更不能冒犯。 他一动,两人的被子间便隔开了缝隙,像是划出了楚河汉界,以往沈确会伸手替他拢好,可今日帝师安安静静的躺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江巡知道,他没睡着。 皇帝来后,这一片牢笼都被清空了,大门关闭,连巡查的守卫也绕开了此处,牢房深处寂静的可怕,连蝉鸣鸟叫也没有,只剩下沈确与江巡均匀的呼吸声。 他们都将呼吸放的很轻。 在无声的静默中,江巡越挪越远,越挪越远,他极力将身体从沈确身边移开,不触碰他一丝一毫,等到他最后移一下,身前拦人的枕头便扑通一下,从床沿滚了下去。 枕头落地的声音像某种信号,像油锅落进了水,火星落进了干草垛,两人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江巡匆忙伸出手将枕头捞起来,欲盖弥彰的放回,可动作还没做完,沈确便从他手中接过了枕头。 帝师垂眸道“臣来吧。” 他将枕头回归原地,带着江巡躺下,主动拉近了与君王的距离,而后试探着伸出手,碰了碰江巡的肩膀。 见他没有反应,这才扣着拢入怀中。 江巡再次闭眼,可身后的触感已然不容忽视,他竭力压制身体本能的反应,害怕冲撞冒犯了老师,可遍尝欢愉的身体怎么肯轻易停歇,江巡蹙眉,背对着沈确,又开始不动声色的往外挪。 这回他小心的拉住了枕头,堪堪蹭到床沿,便停了下来。 可接着,江巡听见了很轻的叹息。 帝师将君王揽回来,无奈道“别折腾了,到时候又要掉下去。” 不知道为何,声音也有点哑。 他的怀抱灼热的惊人,江巡像是被烫伤了一般,他执意拉开两人的距离“不,我” “我”字还未说完,帝师已经调整姿势,将他的扣紧了。 环抱的姿势,手刚好放在小腹,在往下,便 事到如今,什么也藏不住了。 羞耻和窘迫一齐袭上心头,江巡仓促间拉开他便想要下床,他急匆匆扯了个理由“沈太傅,今日京城有多方势力盯着东厂这里,朕不宜留宿,还是回宫吧。” 江巡已经很久没叫过沈确沈太傅,也很久没在沈确面前自称朕了,他看上去慌乱又心虚,但是沈确打断他“陛下。” 他坐起身体,裘衣的系带不知何时被蹭开了,此时月色正好,光d裸的肌肤上落在如雪的月光,江巡扫了一眼,又不自觉的想起了前世。 前世,这里曾满是红 痕,从锁骨一路往下来aaa看最新章节aaa完整章节,密密麻麻。 江巡移开视线,仓促道“今夜风起云涌,各方虎视眈眈,我仔细思索,与您贸然呆在此处确实不太合适,我还是起驾” “陛下” 沈确看着他“臣喜欢。” “” 江巡无意识的重复“什么” 这么一晃神,他已然被沈确圈住,重新塞回了被子。 帝师轻声道“臣喜欢。” 沈确世家出生,又贵为帝师,有文人最内敛含蓄的风骨,他的爱与恨都极为克制,隐藏在温雅的面容下,这一声喜欢,已耗尽了所有的勇气。 江巡卷在被子里,愣愣看着他。 帝师的身体平顺的展开,俨然是邀请的姿势。 他闭目轻声“陛下做任何事,臣都喜欢。” “” 江巡轻轻探出手,点在了锁骨之上。 沈确任他施为。 他任由江巡挑开了衣摆,顺着腰线一路往下,任由双腿被碰触,然后分开,最后任由君王试探着吻上来 他们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江巡似乎顾虑着什么,总是在一半迟疑着停下,歪头观察沈确的表情,像是在确定他难不难受。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不难受 越停下越难受。 沈确本不擅长主动,却被逼的不得不抬起手揽住君王,在崩溃边缘主动奉上,要求着君王继续。 江巡这身体如今高中刚毕业,虽然病弱,那也是男高,还是数年食不知味,一朝又尝到了最好的男高,折腾到最后,还是沈确先顶不住了。 他在床上平躺下来,望着窗外一轮明月,很轻的抽气。 江巡则心满意足的拱到了他怀里,小小声“老师。” “” 沈确不明白江巡为什么要在这时叫他老师,他身心俱疲,一根指头都懒得动,却见君王毛茸茸的脑袋又蹭了蹭,再次叫道“老师。” 似乎沈确不答应,他就能一直叫下去。 这离经叛道的古怪关系已然十分过分了,满身痕迹的被叫老师就更过分了,沈确只得回复“嗯。” 君王又问“我是不是你最特别的学生” 江巡执着于做沈确的学生,或许在他荒芜寂寥的岁月里,沈确是第一个扮演着师长的角色。 当江巡灰头土脸的坐在弘文馆的角落里,对着宫中千篇一律的风景,千人一面的宦官婢女,所有人的脸上都是麻木和恐惧,唯有那个朱红朝服,执着书卷的儒雅文官不一样,江巡透过他,第一次看见了宫外的风景。 江巡或许做不了沈确最喜欢的学生,但他能当沈确最特别的学生。 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能将光风霁月的沈先生搞成这个样子了。 沈确一哂,回答道“是。” 他把刚刚将他搞得乱七八糟的君王抱好了“是最特别的学生,也是我最喜欢的学生。”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 希望你也喜欢,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 143 章 终章 沈确在牢中待了小半个月。 他本以为这会是段相对难熬的时光,狱中苦寒又无事可干,只能熬着光阴,可皇帝日日前来,他们在夜中幽会、厮磨、缠绵,唇舌相触,身体相贴,下人备好热水,就放在牢狱之中,两人折腾到半夜再洗漱干净,而后沉沉睡去。 第二日早上,沈确总是醒不过来的。 他一路睡到中午,才有精力起来吃饭,而后随便些散文杂记,在宣纸上勾画两笔,又是日落西沉。 等月上柳梢,皇帝便会如约而至。 消沉数十年未尝过荤腥,江巡后知后觉的想到了前世的许多玩法,连带着记起了在二十一世纪看过的文和本子,每当帝师柔顺的展开身体,皮肤横陈于月光之下,任江巡施为,他总是惹不住在过分一点。 而当他咬着帝师的耳朵,小声提过分的要求,沈确迟疑片刻,总会揉揉他的脑袋,无声默许。 对江巡,他总是忍不住多纵容一点。 于是,那个装药膏的小盒子开始装别的东西。 沈确起的更迟了。 侍卫准备的早饭凉了又热,到最后根本不准备了。 之前事务压身,沈确白日批折子,晚上歇息,见面谈话都急匆匆的,这半月的牢狱之灾倒成了假期,他们窝在东厂小小的囚室里,硬生生折腾出了蜜月感觉。 某日途中,江巡照例将老师欺负的低声抽气,而后硬生生停在中途,和沈确翻起了旧账。 他看着身下人汗水淋漓,皮肤在摇曳的烛火里反射着暖玉似的光泽,眼神失焦看向远方,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只需要最后一点刺激,却停了下来,等沈确将迷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江巡才小小声“老师,你记得你骂过我吗” 沈确aheiahei” 江巡嘀咕“你骂我是朽木来着。” 帝师的额头暴起两根青筋,似乎忍耐到了极致,他断断续续的问“江巡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和我讨论这个” 江巡略微动了动,澄澈的瞳孔注视着他,看上去无辜又单纯,像个懂事听话的好学生“非要。” 如果忽略他正在做什么的话。 沈确崩溃道“那是我骂过很多人你问问沈琇,或者问问薛晋呢” 江巡“我知道。” 就像是老师的口头禅,江巡的班主任回回都说“你是我们带过最差的一届”“整个年级就你们最吵”,说了五六七八年,每届都是最差的一届,每个班都是年纪最吵,沈确被气得说不出话时,就会说这个。 但他就是想小小的报复一下。 或许也不能说是报复 沈确的小腿崩紧了,脚趾也蜷缩起来,从身体的反应来看,很难说是难受还是不难受。 江巡俯下身,委屈巴巴“所以我是不是朽木” 沈确瞳孔涣散,艰难道“不是” 这个时候,江巡倒像个考究的学霸了,他进了些许,非要刨根问底,认真道“所以为什么不是” “” 君王停在原地,摆明了沈确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他便不打算放过他。 而沈确已经无法思考了,或者说没有任何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思考,他艰难的辨认着帝王话里的意思,思维像生锈的齿轮,只能理解简单的词汇,他心跳过速,大脑缺氧,咬着牙关道“因为朽木没有这么d硬d的” 如此刚强坚硬的木料,注定是栋梁之材。 江巡开心了。 等云歇雨骤,江巡再次窝进被子,想埋入帝师怀里的时候,却被沈确推开了。 帝师像是气得狠了,他第一次拒绝君王,背对着江巡睡下来,埋头不说话了。 江巡便伸手,戳了戳他“老师” 沈确不动。 君王的手放到了腰间,很轻的揉了揉“老师” 沈确还是不说话。 可那手按摩的力量老道,将酸麻痛痒一齐压了下去,君王戳了戳腰肉,沈确便一个瑟缩。 江巡继续揉“老师” 沈确依旧不说话。 于是,君王的声音听上去便带了点失魂落魄的委屈“老师” 沈确深吸一口气。 他心里的火气散的差不多了。 顺着君王的力道翻转过来,重新将人抱近怀里,捏了捏君王略显瘦削的肩膀,沈确叹气道“不能这么胡闹了。” 他到还好些,一路睡到中午,江巡却还是要上早朝的。 沈确道“节制克制,才是养生的道理,你身体不好,不能再这么乱来。” 江巡“” 他不想养生,于是道“再说吧。” 但是没有再说的机会了。 御史沈琇雷厉风行,半月之内,便将朝中异动查的清清楚楚,连带着宋之平的党羽连根拔起。 江巡拿着名册一看,便了然了。 名册中的许多人活到了薛晋登基,且名声并不好,他们抱团,意料之中。 江巡便将名册重新丢给沈琇,让他去彻查。 一场清洗轰轰烈烈,持续了半月左右。 朝野上下惊异于皇帝手段凌厉,沈琇也隐隐有了酷吏之名,可清洗过后,御史大人立马上书卸职,前往两湖种地。 皇帝痛快的允了。 小御史在种地方面天赋异禀,此后多年,他辗转各地,用脚丈量大魏山河,根据各地水土风物,改良规划的种植方式,广受爱戴。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而帝师也重归朝堂,继续坐镇文渊阁,如水的文书从他和江巡手下发出,错处极少。 江巡先后开了数次科举,他依照着后世的记忆,捞出了不少忠臣良将,先是丢了几个将军苗子给薛晋,又丢了几个文官苗子给沈确,小将军成了大将军,坐镇 塞北,此后数十年,未曾有人逾越青萍关一步。 一些前世郁郁不得志,但确实才华的出众的文官也给江巡捞了起来,各自丢到了合适的位置。 本作者我算什么小饼干提醒您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朝中的先帝遗老,佐政老臣笑开了花,屡屡摸着胡子感叹“天佑我大魏。” 谁曾想当年荒唐出格的君王会收敛脾气,变成如此模样 唯一让他们头疼的,是君王子嗣不兴。 不,不是不兴,是他根本没有子嗣,一个都没有。 江巡不娶皇后,不纳后宫,每日留宿呃,帝师宫中。 没错,沈确直接住在了宫中。 江巡本来不同意,嘀嘀咕咕说了许多,先前他逼迫沈确留宿是为了66的任务,现在任务崩的一塌糊涂,系统本人都不在乎了,沈确再留宿宫中,只会招人口舌。 文人的笔杆子有多厉害,江巡是领教过的,沈确如今位高权重,没人敢说二道四,可等两人驾鹤西去,那说什么的都有了。 他不想沈确背上佞臣之名。 帝师的才学足够名垂青史,但倘若沾上了江巡,再多的功绩都会被抹平,被“君王幸佞”“谄媚之徒”掩盖,徒增笑柄。 江巡不愿如此。 他的老师,盛世的缔造者之一,就该荣誉等身,于青史之上熠熠生辉。 就像前世那样。 江巡试图将沈确从宫里赶出去,却看见了沈确受伤的表情。 帝师看着他,眉头浅浅的蹙起来“不想和我住一起吗” 江巡“当然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沈确打断,“我们是家人,家人不该住一起吗” 对帝师而言,数年相伴,江巡的意义早已不是普通爱侣。 江巡哑然。 他将“家人”两个字在唇舌间滚了一遍,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出生皇家,母亲死后,他便没有家人。 没有人会包容他的错处,没有人会体谅他的难堪,没有人在意他的伤心,对满朝文武而言,江巡只是一个符号。 皇帝不该犯错,也不能犯错,史官的笔墨何其冷酷,留不下一点空隙。 只有沈确,能让他在不安难过时像鸵鸟一样扎进去,结成温暖的巢。 可就是这样,他才不希望沈确名声有损。 江巡看着沈确,结巴着说不出话,可就是咬死了不松口,要沈确出宫去。 帝师便忧愁的皱起眉头“可是我会想你。” 日日早朝相对,夜夜同眠,但假如不住在一处,他依然会想念。 帝师已过而立,唯一的侄子远赴东南,他不成家不娶妻不生子,和江巡一样,他也是孤家寡人。 偌大皇城,他只有江巡而已。 至于名声和评价,沈确从未在乎。 两人对峙良久,江巡败下阵来。 于是,乾清宫有了他的 第二位主人。 一年,两年,二年aheiahei如此过了数年,朝中终于按耐不住,许多朝臣也不惧怕得罪沈确了,他们联名上书,浩浩荡荡写了一长串,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陛下,您的太子呢 我算什么小饼干的作品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江巡已经是皇室的独苗苗了,他还不生太子,这江山岂不是要玩完了 众大臣哭天抢地“陛下,为了我大魏国祚,求您来个太子吧” “” 太子又不是大白菜,江巡想来一个就来一个吗 江巡思索片刻,道“给你们薅一个过来。” 他盯上了薛晋的侄子。 这小侄子也是江巡历史课本上的熟人,前世薛晋薛太祖死后,他接了薛晋的班,在位四十余年,是个文治武功都出众,风评极好的帝王。 但此时,这位帝王刚刚出生,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豆丁,薛晋喜欢的很,常常将小豆丁架在脖子上,让他骑大马,结果江巡一道圣旨发到北疆,就把豆丁抢了。 帝王言简意赅“我缺个太子,我看你侄子挺合适,给我吧。” 薛晋人都傻了。 他和江巡没有半毛钱血缘关系,侄子更没有了,做哪门子太子 一时间,小将军冷汗直冒,心想是不是镇北军的势力太大,惹得君王猜忌,要侄子做质子 背井离乡质子,日子是不好过的,薛晋舍不得小豆丁受这个苦,于是他自个独自进了京,扑通跪在了江巡面前。 小将军梆梆磕了几个响头“陛下陛下明鉴臣万万不敢有不臣之心啊。” 江巡再次感到牙疼。 乾清宫的地板挺贵的,磕坏了不好补。 他看着薛晋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太祖当年乱写文书,还不打招呼从文渊阁跑路了,江巡如今也不会天天批折子批到晚上,连和帝师温存的时间都没有了,两人黑眼圈一个比一个重,都是拜薛晋所赐。 江巡“滚滚滚,滚回北疆去,我不想看见你,把你侄子给我送过来。” 江巡都和沈确约定好了,等小豆丁长大了,他们就一起下江南,找个结满枇杷的小院定居。 薛晋膝行两步,哀切道“陛下,他年纪还小还是个孩子啊” 江巡心说教育得从娃娃抓起,君王得从小培养,可不就要是个孩子吗 眼见薛晋的眸光暗淡,整个人耷拉下来,恰好回京的沈琇踢了他一脚,骂道“薛晋,这么多年你脑子长过吗,你真的是大傻子吗” 薛晋“啊” 沈琇“谁要你侄子做质子了,真让你造反你能造吗当了皇帝文书你能批吗你没有那个能力你知道吧。” 薛晋“对哦。” 沈琇“但是陛下真的缺太子啊,你看他和我叔父,哪个能怀孕生孩子不抢你侄子还能抢谁的,抢我的啊” 薛晋想了想谁还有侄子,弱弱道“可以抢帝师的。” 帝师的侄子,那不就是沈 琇吗 沈琇气不打一出来“我和皇帝同岁像话吗薛晋,用用你的脑子” 到时候皇帝和太子还不一定谁先死呢。 要是皇帝七老八十的时候挂了,又上来一个七老八十的太子,这道理和谁说去 薛晋无话可说。 于是,薛晋的小豆丁就这么摇身一变,变成了本朝太子,小太子聪慧又懂事,一本正经的行礼,奶声奶气的叫江巡“父皇。” 江巡摸摸他的头“乖。” 他笑眯眯的蹲下来“给我当太子,有个要求哦。” 豆丁端正脸色“您请说。” 江巡深沉“你上位后,记得改国号为梁。” 他是没法改国号了,不说满朝文武不会答应,沈确也不会答应。 但是豆丁这里还是可以操作一下的。 66闻言,留下了面条宽的眼泪。 和前几任宿主不同,66一直留在大魏,陪了江巡很多年。 江巡身体底子太差,即使后来养回来些许,也比不上旁人健康,66担心没了他江巡会早亡,索性也没有任务时间要求,便一直留了下来。 江巡是他最喜欢的宿主,两人都有二十一世纪的背景,时不时凑在一起吐槽,群臣在底下吵架,他们在脑内说相声,只有一个时候,66会躲得远远的。 乾清宫中芙蓉帐暖的时候。 小系统忧愁的望月,心道“宿主身体不好,耐力倒是很不错呢。” 太不错了,它等的有些无聊了。 有系统的陪伴,江巡一路无病无灾。 年过四十的时候,他开始着手修建帝陵。 江巡知道大兴土木会给百姓带来什么,于是他的墓很简单,也并不要什么陪葬品,反正后世多要给盗墓贼盗去的,干脆什么也不放,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居室。 他吩咐工部“无需劳民伤财,更不需锻造任何金银器物,不许陪葬,不许掩埋工匠,放一个书柜摆满游记杂谈,再放一个果篮,摆草蚂蚱和枇杷。” 书柜是给沈确准备的,果篮是给他自己的。 又过了许多年,沈确垂垂老矣。 鬓角生了白发,眼角有了皱纹,可江巡看着,依旧是斯文儒雅,招人喜欢的面孔。 他先江巡一步离去,在乾清宫停灵七日,等最后一炷香烧完,江巡扣上棺盖,轻声道“66,你可以离开了。” 66“好哦。” 它一走,江巡大概也撑不住了。 江巡再次将小系统抱在怀里,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一直没和你说过,谢谢66。” 谢谢系统给了他一次机会弥补遗憾,还拥有了如此圆满的一生。 66“嗯,宿主,你过了60分,我也可以送你个礼物哦请和我默念,我同意。” 江巡微微挑起眉头。 66“快念我从不轻易送人这个的” 之前火场那次江巡死都不念,66早就想报复回来了。 江巡便道“我同意。” 66满意的拍了拍江巡的脑袋“我要解除绑定了,祝你旅途愉快。” 冰冷电子音在江巡脑海中响起。 “0” “10” “50” “解绑完成。” 声音结束的同时,江巡的眼前泛起白光,他扶住棺材,脱力的倒了下去。 四处传来惊呼。 这日,帝王崩,山陵崔。 一场史书上近四十年的盛世,便如此画上了句号。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 144 章 现代番外 同棺 江巡睁眼的瞬间,他是懵逼的。 空气闷热,头顶电风扇呼啦啦的旋转,窗外的鸣蝉也像被酷夏抑住了咽喉,有气无力的叫唤起来。 他垂眸,手中握着一只黑色签字笔,课桌上参考资料堆的老高,桌子中央则是黑白印刷的试卷。 试卷 江巡翻到试卷题头,那里赫然写着“晋市第三次全市大联考历史。” 江巡aheiahei4” 晋市全市大联考,啊,多么熟悉又多么陌生的字眼。 江巡开始默默看题。 很好,第一道选择似曾相识,他应该学过,但乍一看,a说得很有道理,b非常眼熟,c也不是不可能,d也有点像正确答案 签字笔划过草稿纸,留下一道笔直的墨迹。 忘记了。 他继续看第二题。 很好,忘记了。 所有选择题翻完,每道的题目都似曾相识,但江巡硬是一道都写不来。 “” 江巡深吸一口气,看向大题。 选择凭感觉,大题就乱写吧。 结果这第一道大题材料读完,赫然是个熟人。 “如何评价文帝江巡” 这题江巡都答出肌肉记忆了,他微微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有个知道的了,于是提笔就开始写“江巡,魏废帝,是魏朝灭亡的罪魁祸首,他在位期间宠信奸臣,迫害忠臣纯臣,穷奢极欲,横征暴敛,至使民间沸反盈天,直接导致了魏朝国力衰微” 写到一半,江巡忽然顿住笔,感觉有点不对。 文帝江巡 他不是魏废帝吗这个文帝是何许人也 还有和他重名的皇帝不曾 皇帝死后会上谥号,用以评价皇帝在位时的所作所为,而“文”是极高的赞誉,历史上拿到这个谥号的皇帝屈指可数,且多是盛世之君,这个文帝 不会是他自己吧 江巡捏着签字笔的动作一顿。 完蛋了啊。 唯一会的题也写不来了。 评价都是后人给的评价,江巡哪知道后人给他什么评价他犹豫半响,没夸也没骂,跳过了这道题。 后面的题也写不来。 江巡隐约记得几个名词年份,大多数都忘的光光,最后他草草填满试卷,不知所云的扯了通有的没得,赶在打铃前交了上去。 翌日,历史老师黑着脸走进教室。 他发完了试卷,敲了敲江巡的桌子“课代表,你昨天吃错药了吗” 江巡高中时历史一直很好,当了三年课代表。 江巡“” 他看了看手上20多分的历史试卷,没吭声。 老头盯着他“江洵,你要是状态不好,或者不想写,选择乱答一气我可以理解,你的大题写的是什么玩意来来 来,翻到大题第一问,你给我评价一下文帝江巡呢” 江巡翻过去,他昨日没写也没划,留着之前的答案,是说穷奢极欲,横征暴敛的那个。 江巡“” 老头吹胡子瞪眼,将桌子敲的梆梆作响“江洵,你不想考试,存心往反了答是不是宠幸奸臣迫害纯臣,你告诉我他宠幸的谁是奸臣沈琇吗薛晋吗还是青衣宰相沈确啊这个被迫害纯臣又是哪个你不会是徐平和徐英这俩兄弟吧” 徐平徐英,江巡差点忘了这俩号人。 这是他舅舅的两个纨绔儿子,后来欺压百姓,被江巡夺了爵位,打发出京城了。 江巡“” 他不敢抬头看历史老师。 老头继续敲桌子,他简直不敢相信他乖乖的课代表会交上来这样一封试卷,简直叛逆到了极点。 他恨铁不成钢的盯着江巡“还有,穷奢极欲指什么,指从来不修宫殿,在皇城外种枇杷树横征暴敛又指什么,指他的墓室空空如也,什么陪葬品都没有吗江洵,你的脑袋进水了你还笑,你还笑的出来” 历史老师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激动,最后一指窗外“你给我站外面上课去” 江巡“” “哦。” 他拿起试卷,站到了门口,压制的唇角没了束缚,便微微扬了起来。 虽然被历史老师喷了个狗血淋头,但江巡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愉快,他走到栏杆前扒住,向下眺望,学校的场景熟悉又陌生,桑树与梧桐绿意葱茏,橙黄的塑胶跑道掩映其间,不知道哪个班在上体育课,少年男女们走在一起,鲜活的不行。 教室外比教室凉快,风吹动江巡的校服,他扒拉在栏杆上,心情便好了起来。 这时,他远远的看见了校门打开了,一辆商务车开了进来。 正常情况下,上学时间校门是不开的,除非有人到访,只见那车丝滑的停入了停车场,接着车门打开,先探出来一条腿。 西裤包裹的小腿笔直匀称,线条流畅漂亮,就连脚腕处的转折也很好看,天生适合被拉着架起来把玩。 江巡踮起脚尖,俯身看去。 那是个学者打扮,斯文儒雅,三十出头的男人,宽肩窄腰,身材标准偏瘦,很称他那身笔挺的西装,鼻梁上架着银框眼镜,眼镜后面的眼睛温和带笑,正偏头和谁说着什么。 沈确 江巡还没来得及多看,班主任匆匆过来“大家和我去大教室,a大的教授来开讲座了,包括他们今年的招生政策和名额,大家去尽量往前排坐。” a大是最好的几所学府之一,也是许多人的梦校,在江巡还是学霸的时候,也曾想过要考进这里。 至于现在 江巡垂眸看了眼手里满是红叉的历史试卷。 呵呵。 考个鬼。 教室打开,同学鱼贯而出,江巡垂眸将试卷叠 好,掩饰着放进口袋,而后刻意放慢脚步落在队尾巴,在大教室的边角坐了下来。 沈确走上台。 他先是环绕所有人看了一圈,没瞧见坐在角落里的江巡,眼神略微暗淡,却很快掩饰而去,而后俯身调整麦克风,开始说话。 他先是介绍了下a大今年的政策和变化,以及培育方案等等,然后示意同学提问。 由于面容出众,当即有同学开玩笑要当沈确的学生,问他“老师是哪个系的。” 沈确含笑“考古。” 这个答案在江巡意料之内。 等会议结束,所有人离场,沈确也坐进车子,江巡才敲了敲车窗。 玻璃摇下,他看见了沈确惊喜的眼神。 帝师避开人流,直接将小皇帝扯上了车,等他们通过闸门,江巡小小声“我们这算不算逃课啊” a大教授带着学生逃课,这乐子可大了。 沈确揉揉他的脑袋,手感一如既往的好,他已经许久没摸到了,还怪想念的。 沈确问“要不要转来来我这边的学校” 江巡这辈子没父母,靠资助读到现在,而沈确工作没法轻易调动,江巡却可以去找他。 江巡“要。” 否则年级前几的学霸骤然变成学渣,怎么解释 沈确颔首“嗯,最好再考来a大。” 江巡“” 他隔着口袋,捏了捏那张惨烈的试卷。 太惨烈了。 沈确在江巡的事情上像来雷厉风行,他当天便带着江巡飞回了a市,办好了转学手续。 沈确在a大旁有个公寓,刚好二人间,江巡被他安置在这里,早出晚归,每过几天,小皇帝便会扭捏着掏出一张试卷,要沈确签字。 沈确每每叹气。 在大魏时江巡曾屡次确认,他是沈确最喜欢的学生,甚至在各种奇怪的时间,逼沈确承认他是最有天赋的,最聪明,等等等等,但现在,他拿出了不及格的数学试卷。 不但数学不及格,英语也是不及格的。 两个月时间转瞬而过,江巡突击备考,结果依然不进如人意。 时隔40年,也不是一朝能补回来的。 沈确安抚的摸摸小皇帝,亲亲他的额头“考不好也没关系,要不要和我去考古现场玩玩我暑假刚好有遗址发掘项目。” 江巡“什么遗址。” 沈确眼神微妙的飘忽片刻“文帝江巡陵寝抢救性发掘项目。” 江巡“” 我的墓 暑假,他和帝师扛着铲子来到了皇陵边。 下了场大雨,河中涨水,皇陵被水泡了,里头积水严重,这才不得不发掘出来。 沈确的学生们在清扫淤泥,吭哧吭哧干的热火朝天,江巡忍不住道“这墓里什么也没有。” 他没有任何陪葬品。 哪知道学 生白了他一眼“这可是文帝的墓诶,什么都没有也要抢救的好吗” 江巡一时哑然。 前世可没有这个待遇,那时的昏君人人厌恶,他的尸骨若是泡在河里,大家该拍手称快才是。 沈确停下铲子,帝师即使做着这等活计,也是光风霁月的,他朝江巡笑笑,小声“你该看看后人对你的评价才是,他们都很喜欢你。” 江巡忐忑“那你呢,我们呢” 对皇帝与帝师这一对身份敏感,有悖人伦的爱侣,又是什么评价 是荒唐无稽,倒反天罡,还是其余的什么。 沈确摇头“你该自己去看看。” 江巡最终还是没有看。 他心有怯怯,不知畏惧着什么,只是像鸵鸟一样扎入沙子,不听不看,而从墓地回来没多久,又投入了紧张刺激的学习中。 他还要高考。 学霸毕竟是学霸,经过一年埋头苦读,第二年夏天,江巡如愿拿到了a大的通知书。 沈确“要不要来给我当学生” 江巡“不。” 他毅然决然选了隔壁历史系。 江巡义正言辞“导师和自己的学生谈恋爱是违背公序良俗的。” 除此之外,他真的不想清理自己的墓。 沈确无奈,却还是随他去了。 这个假期,江巡与沈确故地重游,准备去自个墓前度假消暑,一年过去,保护性发掘早已结束,几栋钢筋混泥土的建筑架在了墓地遗址上,俨然建成了一座博物馆。 君王死后,受宠爱的臣子会将墓地设在周围,江巡这里不只是他的墓,还是沈琇和薛晋的。 两人成拱卫之势,一东一西,将江巡环绕中间,三座大墓合并到一起,成了旅游景区。 沈确的书有几本在洪水里幸存,成了珍贵的研究资料,而江巡的枇杷残骸则被放进博物馆,与沈琇薛晋的陪葬品一起,供人参观。 一大巴车一大巴车的游客远道而来,在陵前上香,江巡与沈确合葬棺的正上方设立了玻璃栈道,供人观瞻。 江巡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玻璃栈道上的女游客格外多,个个眉飞色舞,喜笑颜开。 他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这预感在他看见有人烧写满字的小纸条时到达顶峰。 姑娘们先是恭恭敬敬烧香,然后表情开始古怪,她们鬼鬼祟祟的拿出小纸条,神神叨叨的烧掉了。 临走时还往江巡墓前放了哇哈哈和可乐。 “” 江巡隐隐扫了一眼,纸条标题是同棺。 他好像知道是什么了。 当夜,他和沈确一同上床,江巡藏在被子里,背着沈确摸上网页,暗搓搓搜索同棺。 然后,他摸索进了一个奇怪的论坛,里头已然盖了数千楼。 a“友友们都去看同棺,文风古意盎然,大大那个遣 词调句古代起码是个探花,妈的太好磕了我磕的c是真的” b“这文绝了,里头说皇帝与帝师同棺,我心想闹呢,古来帝后都不会同棺,这c身份这么特殊,怎么也不会同棺,结果现在清理工作都结束了,发掘出来真是同棺了我靠” c:“别说你们了,太太自己都没想到,她说就是yy,谁知道挖出来真是。” d“群里说太太今天去帝陵烧香了嘿嘿,把文也烧过去了,让陛下和帝师见识一下。” 这些都没有引起江巡的注意,引起他注意的是另外一条。 ghs吗“这文车巨香。” 江巡心动了。 他将屏幕亮度调低了一些,开始。 ghs网友说得不错,饶是江巡无数次亲临战阵,实践经验非凡,也不得不承认,巨香 他越看越开心,越看越开心,丝毫没注意道,沈确已然醒了。 帝师轻轻叹气。 江巡正看到激动处,吓的够呛,险些把手机丢了。 他欲盖弥彰的将手机藏入枕头,却听沈确悠悠道“不就是同人嘛,我看过了,文不错。” “” 江巡的手机啪唧掉到了地上。 帝师背过身,给可怜的小皇帝留了一丝隐私,等到江巡蹑手蹑脚的捡起手机,才道“这文的最后一句是我们c的横幅,我在漫展看见有人拉了,我很喜欢。” 江巡手一划,便划到了最后一句。 只见那上头写着“一世君臣,数载相伴,百年同棺,千秋同梦。”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 145 章 if线 if江巡穿到前世 if线if江巡穿到前世 江巡睁开眼,入目是大片苏绣织金的纱帐,五爪龙纹和云纹交相辉映,富贵堂皇。 这是他当皇帝时的龙榻。 江巡很熟悉床幔的颜色,让他惊异的是身下和指尖的触感,湿润细腻,皮肤带着汗水干涸过的涩意。 江巡起身,被子从肩头滑下去,便是猝然一惊。 他看见了沈确。 如今的沈太傅,不可谓不凄惨。 他赤d裸着胸膛,锁骨以下是大片的红痕,丝质的贴身袍服用系带束在身上,如今系带被扯散大半,松松垮垮,一览无余。 而此时,他倦怠的闭着双眼,眉头紧蹙,皇帝翻动时眼帘颤抖般的一掀,又很快合拢了。 他看上去很疲倦。 江巡熟悉这种疲倦,沈确不如君王年轻,偶尔折腾狠了,总是倦怠的,可那时他们应该清洗过后整洁的躺在床上,江巡也该在他怀里。 为什么是现在这样 江巡试探着伸出手,碰了碰帝师的肩头“老师” 手指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沈确便是一抖,他轻声嘶了一口气“陛下臣现在很累,能不能容许臣休息一会儿。” 很疏离客套的语气。 沈确从不喊累,如果他说了,一定是难受到了极致。 “” 江巡茫然中反应过来他来到了最初的那一世。 那个互相折磨,互相憎恶,将所有隐秘的情愫用粗暴和折辱碾碎的那一世。 江巡有些慌了“老师。”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被沈确这样冷待过了。 这一世江巡身体不错,没有后世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病症,他试探性的绕过沈确的膝弯,想将他抄起来。 沈确一惊,挣扎着便拂开了,似乎牵扯到了某处,他跌落回床榻,哑声道“陛下想带臣去哪儿” 江巡抿唇“只是温泉,需要清洗一下。” 手下的皮肤泛着高热,帝师发烧了。 沈确便睁开眼,他的眸子被水浸润过,含着些微的水色,帝师注视着君王,露出复杂难明脸色,却还是顺着君王搀扶的力道,踉跄着走入了温泉。 江巡试探性的揽住他。 他手指顺着腰背的曲线,小心翼翼的往下,同时打量着帝师的脸色,见他虽然蹙眉,却并不十分抗拒,这才着手清理起来。 只是清理,没有任何亵玩的意思。 这活儿江巡做暴君时做的不多,但琴瑟和鸣的那一世却是常做的,他很熟悉每一处需要清理的转折,力度也放的很轻,但饶是如此,沈确还是皱眉。 不可能不痛的。 帝师脱了力,只能倚在君王身上,下巴抵着君王的肩胛,江巡安抚的摸摸他的后脑,就像沈确后来安抚他那样,小小声“老师,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之前江 巡动作粗暴,不曾顾及什么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沈确全程都很难受,他不能反抗,闭目强忍了。可现在触碰温柔,沈确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挣扎了起来。 说是挣扎,可他全身无力,只能微不可查的推拒罢了。 江巡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哄道“没事,老师,是正常的反应,别害怕,你靠着我就好,我帮你。” 沈确死死闭目,一言不发。 江巡却有隐隐有些欣喜。 他本担心这夜弄得太过,给老师弄出了心理阴影,影响后面的“幸福”生活,可现在看来,沈确说他好南风,不是假的。 他确实喜欢。 浴室水汽弥漫,君王手法娴熟老道,触感细腻温柔,沈确靠着他,小声抽气。 江巡“老师,别咬自己,下唇出血了,咬我肩膀吧。” 沈确当然不肯咬江巡,他别过脸,无声的忍了,只在最后,才泄力似的瘫软下来。 江巡动作不停,他想着,这应该是最初的时候。 薛晋刚刚下狱,沈确长跪求情,这一夜,便是所有荒唐错乱的。 索性还来得及。 等所有程序结束,沈确俨然半昏阙了,江巡搀着他躺回床上,又吩咐王安拿来了药膏。 他用手掌将药膏划开,揉在了红肿胀痛的地方。 沈确梦中惊醒,他不确定的看了眼君王“陛下” 江巡“诶,我在,您说。” 如一个垂眸听训的好好学生。 沈确蹙眉。 君王的态度转变太快,他捏不准江巡的意思,而身体的高热也让他没法思考,便只是道“薛世子” 薛世子不能出事,北狄虎视眈眈,各方势力都不安分,倘若薛晋出事,青萍关军心散乱,要出大乱子。 可他张了张口,又合上了。 君王不愿意听他说这些,沈确知道。 但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劝住江巡。 大魏的千秋社稷,尽在于此了。 却听君王小声“我知道,我不该关他,我明天就把他放了,我” 他嗫嚅“我错了。” 听上去失魂落魄,可怜的不行。 沈确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过来。 江巡一直知道怎么骗沈确心软,后世他玩得如火纯青,但现在并不是在骗,他是真的很难过。 难过到连眸光都暗淡下去了。 沈确支着床头,艰难支起上半身“你” 江巡把他按下去塞进被子,嘀嘀咕咕絮絮叨叨“我知道我错了,您别生气了,我这就把他放了回北疆,安抚的银子也会给的明天我就下旨到文渊阁,您亲自去批” 沈确却微不可察的笑了笑,说不清是讽刺还是自嘲“陛下说笑了,臣哪还能进文渊阁。” 君王召幸,留宿宫中,亲赐摇光殿,此后沈确不能进文渊阁了。 江巡抿唇“我,我忘了这岔,明天我就给您官复原职,您回去就是,我,我” 他我了半天,不敢和沈确对视,越发的可怜起来aaadquo对不起嘛aaaheiaaaheiaaardquo 14想看我算什么小饼干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14来aaa看最新章节aaa完整章节 虽然伤害已经造成,说对不起没什么用,但江巡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沈确不知道他在唱哪出,但索性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便闭上眼“臣自愿而来,陛下不必与臣道歉。” “” 半是无可奈何半是皇权强迫,江巡心虚的很。 帝师躺在龙榻边缘,江巡不敢这时候与他同床,生怕又惹人厌恶,于是替人掖好了被子,又从床头扯了床新的,抱到软榻上去了。 他委委屈屈的开始叠被子。 江巡虽然清瘦,个子却不矮,那塌是贵妃榻,只能让他蜷缩着躺上去,手脚半曲着。 他支起身子吹了蜡烛,拉过被子睡好,而沈确则无声睁开眼,在黑暗中注视君王。 君王蜷在被子里,沈确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他明明长手长脚的,却缩成小小一只,脊背无端显得单薄。 “” 江巡早就发现了,沈确很容易心软。 尤其对他十足的心软。 帝师犹豫片刻,还是道“陛下,夜中寒凉,您在榻上休息莫要感冒了。” 这是重生以来,沈确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江巡心中一喜,表面上却还是委委屈屈的样子,他紧了紧被子,小小声“不了,不过去惹老师讨厌了。” “” 沈确腰还疼着,闻言便是一愣“讨厌” 哪有臣子讨厌君王的道理。 江巡依旧小小声,得寸进尺道“所以,您不讨厌我吧” 这话问的太古怪,沈确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呐呐良久,木然道“当然不。” 江巡“那我能回去吗” 他指床和被子。 沈确噎了一下,明明是他自个去了软榻,却好像是沈确不让他上床一样“请您回来吧。” 江巡便抱着被子,开开心心的回去了。 他保证“您睡吧,我不乱动。” 说着,还真和沈确拉开了距离,在床上划分出了楚河汉界。 沈确心中怪异,什么也没说,他身体太过困倦,却反而无法入睡,辗转反侧,只是看着头顶的帷幕出神。 可君王蹭着蹭着,就蹭了过来。 江巡太熟悉沈确的气息了,他们曾在无数个夜晚交颈而卧、抵死缠绵,他们彼此的气息相互交织,难舍难分,熟悉到江巡不需要思考,自然而然便会滚到爱人身边,将毛茸茸的脑袋依偎到他的肩窝里去。 这次也不例外。 沈确全身都僵住了。 皇帝眷恋的靠着他,脸颊在胸膛处蹭来蹭去,几乎将整个身体都贴了上来,却并非之前的玩弄,而是全然的亲近和依赖。 皇帝喜欢他。 沈确心想,起码现在君王这个表现,是喜欢的。 他在黑暗中僵硬良久,久到江巡已经靠着他睡着了,才伸出伸手,调整了下君王的位置。 江巡这样睡,脖子会难受的。 他小心的将江巡扒拉到合适的姿势,又兀自出神许久。 沈确不知道,君王的许诺是否作数。 江巡登基不久,之前养在深宫,与朝臣几乎没有接触,众人对他的脾气秉性一无所知,薛晋下狱来的仓促,沈确也不止如何是好,只能冒险一试。 但即使做到这种地步,江巡若是不放人,他依旧无可奈何。 可第二日,皇帝痛快的处理了案子。 江巡不但宣判薛晋无罪,还送了一堆赏赐,就连他也被官复原职,再度入了文渊阁。 皇帝像是变了个人,处理政务的手段称得上雷厉风行,某些策论鞭辟入里,连沈确也不得不叹服。 沈确想若是这样的皇帝,他无需担忧江山社稷了。 而且,君王很听他的话。 沈确试探性的提了几点出格的,比如皇帝那两个表哥不成体统,该逐出皇城去,每当这时,江巡便会蹭过来要抱,然后一一允诺了。 拥抱的次数太多,连沈确都下意识觉着,他们确实是缠绵的爱侣了。 但是江巡不肯放他出宫。 皇帝将帝师扣在了宫闱,却并不逾越雷池半步,只是每每委屈巴巴的看过来,讨要亲吻和拥抱。 沈确越发觉着古怪。 这日皇帝照常与他同眠,滚着滚着滚过来,往他怀里拱,不知蹭到了何处,沈确倒吸一口凉气,想将江巡移开。 可数十年不曾疏解,一朝尝到欢愉,食髓知味,又岂是那么容易消散下去的。 旋即,皇帝也发现了。 江巡顿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微微睁大眼睛,而沈确别过头,十分难堪。 皇帝都不曾如何,他倒是先这样,简直逆反伦常,有悖君臣礼仪。 沈确仓促的收腿,想要离江巡远一点,他敛下眉目“陛下,臣有些事务没处理完,臣先” 话音未落,便被皇帝一把拉住。 君王非但没有退开,还就着某处变本加厉,他凑过来吻了吻帝师的唇角,试探道“试一试吗” “不会让你疼,很舒服。”,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 147 章 遗产 作话不能放上面了,受的腺体用科技手段注射过攻哥哥的信息素分离提纯液,类似输血,无性行为,不能接受的注意避雷。 66在中央管理局前探头探恼,犹豫了好久,都没飞进去。 它的小屏幕耷拉下来,最后靠着墙根坐下,不动弹了。 虽然江巡前半段演绎的还行,但后半段没绷住,整段垮掉,66掰着赛博手指算了算,70无望。 66“qaq” 主脑大人一定会很失望的 明明给它安排的都是超简单的任务了,它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搞砸了 而且而且这已经是第五个任务了 中央管理局五个任务为一组,像66这样的新系统,五个任务后会考评一次,如果分数太低,会有相应的惩罚。 而66的前五个任务每个都一塌糊涂,如无意外,它就是主脑大人手底下最差劲的系统了。 小系统蹲在墙角,脑门上乌云罩顶,气压低的可怕。 隔着一道门板,厅内传来了轻轻的叹息。 主脑无奈道“66,在门口待着做什么,进来吧。” 说着,它操控着大门向两边打开。 66从缝隙里萎靡不振的钻了进来。 它在主脑面前立定,嗫嚅道“主脑大人” 主脑原本告诫的话顿住,语调放轻“没关系,已经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好了。” 66于是抬头,看见了主脑的显示屏幕。 69分。 66“qaq” 确实比之前每一次都好,但还是很差啊 “嗯,五次任务结束,我们要开始汇算了”,主脑将66的所有成绩输入,再次叹了口气,“是有点糟糕,可能会有惩罚。” 66垂头丧气道“是的,我知道。” 主脑“我看过成果分析了,这一任宿主前面的得分很高,可某一刻忽然断崖式下降,66,你有什么头绪吗” 66当然有头绪,就是从火烧承露殿开始的。 那个时候,66心软了。 小系统低下屏幕“这个,我不后悔。” 江巡那样的人,不该死在承露殿中。 主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好了,来看下一个本吧。” 他说着,将一串文本传给了66“这个本背景有些特殊,你得先了解一下基础设定。” 66导入文本,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三个字母“abo” 而文章标题则是被继承的遗产。 从66阅文无数的经验来看,这大概是本花市狗血文。 它接着往下看。 再往后,是一大段的引子。 “深度标记无法抹除,且假如无法得到伴侣信息素的安抚,ahaoga可能腺体病变,危及生命。 因此根据联邦政府平权法案第175律法,假如拥有深度标记关系的ahaoga中任意一方死去,与死去的ahaoga信息素相似的兄弟姐妹有义务为失去伴侣的ahaoga定时定量信息素,并由医院提纯配置,送于需要的ahaoga。” 66知道abo的基础设定,比如他和江巡一起听广播剧时,就听到过这类题材的作品,当时江巡左顾右盼,却还是给66解释清楚了,但这个法令,66是第一次听说。 66“可这是什么设定,我从来没看到过。” 主脑解释道“你知道,在abo世界观中,oga只能被一个aha标记,且需要aha陪他度过漫长的易感期,否则会失控,轻者伤及身体,重者死亡。” 66“是的。” 主脑“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个aha深度标记了某个oga,但是这个aha死了呢留下的那个该怎么办” 66屏幕晃了晃,像是在困惑。 它看的故事大多结束于主角们心意相通,琴瑟和鸣,66确实没想过,假如一方伴侣离世,另一方该如何是好 主脑“虽然每个人的信息素不尽相同,但联邦政府通过研究,有部分人信息素相似,可以作为替代品。” “而比起大海捞针寻找有相似度的陌生人,血亲之间的信息素相似度一般较高,在危急情况下,医生会取用血亲的血液,剥离提纯出有效信息素,制作成针剂注射入腺体,可以起到六到七成的替代作用。” 66点头,接着往下看。 相比于常规的现代古代,abo是个较为独特的世界,虐文主角梁叙是个oga,且早早结婚,而他的aha早就死了。 主脑“梁叙情况特殊,他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大学时被当地财阀叶氏选中,与财阀唯一的公子叶选成婚。” 叶氏的掌权老爷子就叶选一个儿子,可惜是个病秧子,年纪轻轻腺体就得了病,终年缠绵病榻,而老爷子选中梁叙,是看他长得斯文,大学里成绩也好,又无依无靠,是个孤儿,可谓生下下代家主的绝佳供体,于是强权逼迫,要梁叙与叶选成婚。 具体如何操作,原文没有细说,只说该集团在本地一手遮天,还疑似有涉黑背景。 叶老爷子早年是个狠角色,曾持刀与人互砍,胸膛上一道刀疤从锁骨贯穿到肚脐,还瞎了一只眼睛。如今虽然年纪渐长,生了白发,看着和蔼,却依然是阴险狠戾之人,重压之下,尚且年轻的梁叙不得不就范,与叶选成婚。 成婚当日,一只含有叶选剥离提纯信息素的针剂就注入了梁叙的腺体,完成了深度标记。 主脑补充“在平权大背景下,很少有伴侣选择深度标记,一般临时标记就足够了,除非梁叙这种地位差距过大,叶家主掌控欲又极强的情况。” 66似懂非懂“就像主人在物品上打 上标记” 主脑“对。” 梁叙是叶老爷子选中的下代家主供体,他当然需要打上叶家的标记。 这个标记本该由叶选亲自完成,然而叶选身体太差,连结婚仪式都没出席,便死于腺体并发症,只能提取有效物质替代,而老爷子年轻时逞凶斗狠伤了根本,也无法再生育,于是一时间,偌大的财阀空空荡荡,后继无人。 叶老爷子死了儿子,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各方蠢蠢欲动,这时候,家中的梁叙倒显现出了惊人的经商天赋。 他长袖善舞,将诸般恶心隐忍吞下,一副卑躬屈膝,尽心尽力伺候老爷子的模样,如此过了数年,居然也拿到了财团的部分权柄。 而对叶老爷子而言,唯一的儿子死了,任何人继承公司对他都没差别,索性放梁叙去做,渐渐的,这个oga居然爬到了高位,在二十八九的年纪,他一改往日的穷酸气,西装领带银框眼镜,出入高档场所,成了名副其实的财团高管。 66狐疑的翻了翻本子“这也没虐啊” 虽然前半段惨了点,但后半段不是还行吗 主脑“你看后文。” 仅仅如此,那还叫什么狗血文。 朱楼易起,也易塌。 主脑“假如故事到此为止,倒也还算不错,可惜的是,叶选并不是叶家主唯一的儿子,叶家主有弱精症,但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概率,他有了个私生子。” “虽然故事开始,谁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但叶家终会发现,领他认祖归宗。” 亲儿子有了,梁叙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于是,数年辛苦化为乌有,权柄财富终成嫁衣,昔日鲜花着锦的集团高管,不过是被继承的遗产,兄终弟及,梁叙的命运与这财团的泼天富贵一起,被交到了某人掌中。 这个人,还拥有与标记他的那个信息素相似的味道,想让他失态就让他失态,想让他难堪就让他难堪。 而故事的最后,梁叙再不堪忍受侮辱,于是剜掉腺体,远遁他国。 剜去腺体会影响激素分泌,加上早年的磋磨、叶选死后长久的信息素匮乏,这些影响了梁叙的身体健康,从叶家逃出来时,梁叙身体已然积重难返,只剩下了三年寿命。 这三年他做了很多事,投资,扩张,对赌,博弈,而在生命的尽头,他终于有了与叶氏面对面的资格。 就在梁叙死在病床上的那一天,叶老爷子死于医疗事故,而私生子死于重大车祸。 具体细节文中没提,但66看着,已然足够胆战心惊。 它沉默着关上了文本。 主脑为他标红了其中一个名字“这是这局需要扮演的nc。” 时律。 时律,叶家主的私生子,梁叙的嫡系学弟,将掌控梁叙命运的人。 66合上原文,郑重点头。 它竖起不存在的赛博手指,和主脑赌咒发誓“这一次我一定不会重蹈覆辙,我一定心如铁石,以完成任务为终极目标” “66。”主脑打断他,无奈道,“你恐怕不心如铁石也得心如铁石了。” “作为前五次的惩罚,这一次,你和宿主的交流将会受限,除发布任务外,将被禁言,且宿主不可以被选择,只能由系统分配。” 66“qaq” 它垂头丧气“好的,主脑大人。” 主脑是个秉公执法的系统,主程序默认要惩罚,就一定会有惩罚,66知道,这已经是所有惩罚中最轻的一个了。 同时,它又开心起来。 上辈子任务失败,就是和宿主关系太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现在都被禁言了,不能闲扯了,它一定能专注任务,好好完成的 66收拾心情,雄赳赳气昂昂的踏上征途。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 希望你也喜欢,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 148 章 简历 时律睁开眼,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天花板。 他躺在一张双人床的上铺,身下是劣质粗棉缝制的枕套与被子,面前垂挂着泛黄的蚊帐,似乎是从哪里收来的二手货色,不少地方破损勾丝,留下红枣大小的网眼,别说蚊子,蟑螂也能自由进出。 想看我算什么小饼干的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时律有点懵。 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心跳失速带来的濒死和窒息上,时律倒下去的瞬间,还听见了辅导员焦急给父母打电话,以及救护车呼啸而来的声音。 可他现在既不在医院,也不在家里,而是躺在陌生宿舍的床上。 是的,这不是他的宿舍。 时律,a大物理系准大四学生,他刚刚结束实习,和室友在校门口的馆子搓了一顿,接着开始着手准备毕业设计,并抽空思考未来是考研还是直接工作,结果濒死后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既来之,则安之,时律掀开蚊帐往下看去,宿舍很新,墙壁刷的雪白,空调用的立式,独立洗浴,连瓷砖都整洁干净除了这宿舍不是他的,一切都很好。 看样子是穿越了。 时律按住眩晕的额头,从床榻上走下来,准备去外头看看,可他打开衣柜,却吃了一惊。 和他想象的穷酸不同,这衣柜里衣服料子极好,不乏张扬的大o,看质感设计,应该是什么奢牌。 一个穷酸到连蚊帐都用不起的,怎么会穿奢牌 时律不太在乎衣着,只是满柜的衣服都是亮色,鲜亮张扬,只剩下几件长款风衣还算朴素。 他取出一件还算顺眼的,随手穿了,还没穿好,宿舍大门被人砰的推开,进来个带头戴耳机的年轻人,看打扮,该是时律的室友。 那人瞧见时律,便将耳机扯下来,奇道“不是,你怎么还在这儿没去宣讲会吗今天新叶集团的高层来我们公司开讲座,讲座完后有简历直接投递环节,可以绕过hr直接递到高层手上,你不是一直想进他们公司的吗” 说着,他推了推“快去吧,听说今天来的是梁叙学长,他也是我们大学毕业的,如果不是这层关系,估计这回请不到他,你和他套套近乎,说不他一开心把你要了,没毕业就提前拿到梦厂offer,下半学期就可以躺了。” 时律“” 梁叙,谁 他睡了许久骤然起来,正头晕眼花着,被“耳机”一推,便下意识抬步,往门口走了两步,握住了门把手。 “等等”年轻人瞪大眼睛,“时律,你睡傻了,你真打算就这么出去” 时律“” 他上下打量,发型正常,衣着正常,鞋正常,怎么看都是适合出去的装束。 头戴耳机气笑了“不是,宿舍里都是aha也就算了,你出宿舍不带腺体贴的我们出门左拐就是外语系的宿舍,信不信oga们告到辅导员那里去” 时律“” 耳机男的每个字他都听的懂,可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aha希腊字母腺体贴是什么 我算什么小饼干的作品虐主文的nc消极怠工了快穿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oga他倒是知道那不是手表吗好像还挺贵的。 手表告辅导员,怎么想都不对吧。 好在这时,耳机很自来熟的扯出了抽屉,从里头拽了个巴掌大的贴纸,然后拉开时律的衣领,啪唧怼在了他的后颈。 “好了,帮你贴好了。” 这大概就是腺体贴。 接着,耳机又从时律桌上抽出文件夹,塞进他手里“快去吧,4:00讲座开始,现在都347了,你再不过去就迟到了,你也不想给直系学长留下坏印象吧” 时律几乎是被他强推出了寝室。 随着寝室大门啪的一声合拢,时律只得往楼下走去。 虽然如此,他并不打算去参加那个什么劳子的演讲会。 时律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当务之急是先摸清楚处境,他得先了解自己如今的专业,家境,学校状况等等,这些都比那什么学长梁叙的演讲重要。 可这时,时律眼前忽然一花。 一个发着蓝光的小屏幕出现在眼前,使劲晃了晃。 66“请宿主前往参与梁叙的宣讲会,完成剧情初见梁叙,并参与新叶集团一对一面试。” 在时律看不见的地方,小系统泪流满面。 由于禁言限制,系统只能说和任务相关的,没法找宿主闲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宿主不带简历,不贴腺体贴,aha要是不贴抑制贴在学校乱晃会被判定为性骚扰的,还好耳机青年帮了一把,否则剧情开篇就得崩。 时律对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东西心存戒备,毕竟他也看过不少系统文,其中不乏坑蒙拐骗的系统“为什么” 66言简意赅“拿出你的手机,指纹解锁,翻开最近的二十条短信。” 时律蹙眉,拿出手机照做。 难道短信里藏了什么秘密。 时律点开短信,一眼扫过去,手指便悬停在了屏幕上方。他眉头高高挑起,如同看见了可怖的东西。 短信第一条赫然是联邦银行提醒您,您尾号的信用卡本月应还18426,最低可还1947,利息为 第二条花颂银行提醒您,您尾号 第三条京都银行提醒您 光域银行 时律“” 时律还是个单纯质朴的大学生,每月最大的消费是食堂饭卡,偶尔出去旅个游,他从未见过如此多银行卡濒临逾期的壮观场面。 天杀的,原主到底是什么人 他好像知道柜子里的伤眼的奢侈品衣服是哪里来的了。 66凉凉道“请宿主完成系统任务,初见梁叙,完成主线可获得巨额财富,足以支付本期信用卡欠款,此外,经系统判定,除 主线之外,您通过其他方式换上欠款的概率为000025” 时律微妙的停顿片刻aaadquoaaaheiaaahei你知道吗大乐透中一万元的中奖率为00002。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是的呢。”系统平静道“就是给您算上了购买大中奖的概率呢。” “” 行。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到如今,时律也只能去参加那什么劳子梁叙的演讲会了。 他踩着点进了礼堂。 这是一间能容纳上千人的礼堂,此时已熙熙攘攘坐满了人,每个座椅上都放着新叶集团的宣传广告,厚厚一本,装订精美。 光是在礼堂中放满广告,也要花不少钱。 时律翻了翻,新叶是本地区的庞然大物,涉及范围极广,核心业务则是金融投资方面, 他还想再了解了解,可时钟指向四点整,整个礼堂骤然安静下来,接着,主席台位置便上来个人,他不到三十的年纪,戴一副银边眼镜,穿烟灰色西装配同色系马甲,西服恰到好处的包裹住腰线,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再往下是笔挺的西裤,腿藏在里头,却足见修长。 梁叙没打领带,白衬衫的扣子解开一颗,对底下学生微微颔首,俯身调整话筒,而后含笑问好。 时律略讶异“他就是梁叙” 先前听说来做演讲的是“梁总”,时律下意识以为是个年过四十,略带秃顶,或许还有啤酒肚的大叔,现在一看,俊朗的过分了。 梁叙的身材并不消瘦,能很好的撑起西装,时律觉着,他大概是那种十分自律,对自己要求严苛,时常出入健身房的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眼下带着乌青,当大屏幕对准正脸的时候格外明显,连那双略带笑意的眼眸也锋锐起来,似乎藏着某种与他温雅外表并不相同的东西。 时叙“梁叙在集团内部地位很高吧他为什么亲自来大学宣讲” 这种人该是日理万机,每分钟成百上千万的流水从账上过,他不该有心情关注招聘这种小事。 66“梁叙对外的人设是温雅和煦如沐春风,他也是凭借亲和力在集团内部站稳脚跟,每年都要抽空参加类似活动,这是他稳固权力的方式之一。” 时律了然。 他早在礼堂后看见了扛着长枪短炮的工作人员,应该是拍摄的记者。 此时,礼堂彻底安静下来,在座的都是有意签约新叶集团的人,当然想给梁总留个好印象,一时间,连交头接耳的人也没有了。 梁叙便开始介绍演讲。 他讲话语速不疾不徐,很是从容,偶尔有学生举手提问,问题略显刁钻,也被梁叙带过了,像是个控场能力极好的棋手,稳稳的把控全局。 从时律的角度来看,这演讲有点无聊,他对集团的业务和发家史都不感兴趣,只在梁叙调出招聘岗位的时候,才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一把抓住了面前的小屏幕。 66 “” 对宿主来说,当系统显现时来aaa看最新章节aaa完整章节,是可以触摸的实体,但哪怕是最凶的萧绍,也没有这么抓过他。 66“qaq” 禁言还在,它甚至不能骂宿主。 时律冷着眉目“系统,你知道我是物理专业的吧” 新叶集团主要业务是投资,这次招聘的岗位也是投资咨询类的。 让他一个无实习无项目无论文无背景的四无跨专业理工科选手直接裸面金融行业顶级集团,在搞笑吗 看样子这信用卡是非逾期不可了。 对此,66表示“小细节无伤大雅,就算你乱答,也一样可以进新叶。” 在你之前还有个根本不会开赛车的,也混过去了。 66无法主动和宿主沟通,但宿主提出质疑时,66还是可以答疑解惑的。 由于无法沟通,它没法给宿主看剧本,梁叙一定会在诸多面试者中留下时律,不论时律的学历,成绩,能力,他留下时律的理由只有一个,时律的信息素和叶选的很像。 和那支注入梁叙腺体的那管信息素很像。 虽然联邦建立了信息素帮扶项目,用来照顾那些失去伴侣的ao,可梁叙如今表面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他在叶老爷子心中的定位却从未变过一个给叶家延续香火的玩意儿,只是这玩意儿还算可心,他又没了儿子,才留在身边当个摆件。 这么一个东西,自然是不能接受医院取样,再注入陌生人的提取物的。 叶选死了八年,梁叙就忍了八年,没人知道,他忍的已经快疯了。 腺体的闷痛时时刻刻折磨着他,让他精神衰弱,难以入眠,每季度一次的fq期更是地狱般的折磨。 这个时候,时律就是上天送来的礼物。 梁叙不是良善之辈,只要闻到时律的信息素,他便会开出极高的筹码,将时律困在身边,然后物尽其用。 66无法解释更多,而台上,梁叙已经结束了所有演讲,他彬彬有礼致辞,而后坐了下来。 有人离场,而更多人是拿起简历,开始排队。 他们要将简历送到梁叙手上。 时律心道这大概是大集团玩的宣传花招,这里少说上千人,时叙是一封一封亲自看过去,还是随手丢给hr,谁又能说清楚。 66“请宿主加入排队序列,并将简历亲手送给梁先生。” “” 时律不知道为什么66要强调亲手,但他还是站到了队伍最后。 前面的人一个个递上简历,和梁叙告别,和梁叙也始终微笑着,甚至欠身示意,挥手告别,有人想与他握手合照,梁叙也一一许了。 单论今天的表现,他似乎真如表面那样温雅无害。 不多时,前面的队伍日渐稀疏,排到时律到时,梁叙身边的秘书已经在收拾纸笔文件了。 看见时律,梁叙同样露出了温和的笑意,点头道“同学,请您把简历给我吧。” 时叙垂眸,看向梁叙修长的手指,指腹白如暖玉,覆着一层薄茧。 他递出简历,两人指尖相碰,一触即分,而后礼貌离去。 谁也没注意到,指尖相碰的霎那,梁叙呼吸错了一瞬。 我算什么小饼干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 希望你也喜欢,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