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恨:凤凰于飞》 初章 始是初承恩泽时 正文 初章 始是初承恩泽时[1/1页] 头上的珠玉步摇叮当作响,我想,我精致的妆容此刻在男人眼中定是美丽无双的,因为我早已从他眼中看到了难掩的**。.org杯中的酒映出点点光亮,竟像十三岁那年,那个人的眼睛一样,让我不自觉的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烛光摇曳,月色迷蒙。粉红色的房间里透出满满的**味道。 男人一杯一杯敬酒,我一杯一杯饮下,虽然我早已知道,这酒中是加了料的。 也许,我是醉了,怎的眼前的人竟成了他。**像藤蔓一样把我紧紧束缚,竟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身子被人轻轻抱起,我伏在他的肩膀。你可知,没有你的这些年,我只能靠着这样的幻想来逼迫自己,度过这一千多个屈辱的日日夜夜。非是我没有想过了却残生,可我大仇未报,我不甘心。每个夜里,只要我一闭上眼睛,我的家人被杀时的惊恐眼神,还有那夜的滔天烈焰就会惊得我不能安枕。 我只能依靠酒,醉了,那些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才能不那么疼。 他是我的禹哥哥,彼时青梅竹马的玩伴,我童年时一切对未来的幻想中,他都是唯一的男主人。 男人熟练的扯开我的腰带,我任由他略带粗糙的大手在我身上游走,带起体内一串串火花。温柔的轻吻细碎的落在我颈上,胸前,身体里的火越烧越旺,直要将自已淹没。 早有灼热的坚挺顶在我小腹,男人似是品尝美味一般吮吸着我胸前的嫣红,我身体有如过电一般的颤栗,“嗯……”呻吟从齿间溢出,几不可闻。男人的大手已经悄悄移至股间,轻轻一按一揉之间,我只觉自己快要疯掉。 药效正浓,我像灵蛇一般将男人精壮的身体缠住,男人双手扣紧我的纤腰,坚挺已在花间蹭的湿滑,一个挺身,长驱直入。 撕裂身体的疼痛将我从沉溺中拉回,男人受了药物的刺激,毫不留情,一次又一次的狠狠撞击直要将我的灵魂都撞出体外。我咬紧下唇,不发一声。双眼直直盯着头顶的鲛绡纱帐。罢了,禹哥哥,我终非完璧,你我终成陌路。 一滴冰冷的泪水从眼角悄然落下,我默默抱紧男人正在疯狂律动的身体,既然这一生情之所系再也无缘,不如就将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报仇中去。而我身上这人,却是最大的助力。 男人的手无意间拂过我的脸庞,一片冰凉也让他清醒了少许。他吻吻我的脸颊,轻喘道:“嫣儿,对不起,我太忘情,忘了你是初次,我弄痛你了是吗。”我下唇已经咬的出血,齿间满是腥甜,柔声道:“侯爷……尽兴便好。”药性再起,男人没有再言,吻住我双唇开始又一轮的疯狂。 第二章 一重帘外即天涯 正文 第二章 一重帘外即天涯[1/1页] 秦淮与我的家乡不止千里,每夜在我的阁楼上,我都会遥望着西南,想一想那个人,在做什么,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org会不会心里有一些难过。就当我死了也好吧,总好过知道我现在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对我心生厌恶。 在花韵楼,被鸨子调教了三个月,我正式挂牌,从前的名字已经没人记得,我给自己取了新名,紫嫣。 十四岁,我因为一曲《九天舞》惊艳天下,连秦淮所在的吴国王宫贵胄都争相看我的舞蹈。每天都有人不惜千金一掷听我弹琴唱歌,看我跳舞作画。我在迷蒙的灯光后面,冷冷笑着这帮附庸风雅的伪君子。 从我挂牌以来,我挣的钱早已足够买下两个花韵楼,可是我并不想离开,我要为我的家人和我报仇,风月场中是最好的隐藏地点。 这三年以来,我用尽方法,游走于吴国王室中间,但却卖艺不卖身。就是为了等待昨晚那个男人,吴国王叔,静博侯孙恒。 静博侯孙恒是个闲散王爷,政事上从不留心,只一味沉溺风月,奈何他是先王胞弟,身份尊贵,没人敢说什么,太后也是颇为纵容。只是他在我这里下棋喝茶时偶尔流露出抑郁寡欢的神情,让我知道,其实他过的,也没那么痛快。 先王胞弟,又同吴王一起师同太傅,还娶了太傅之女,这个身份,当真微妙得很。 天刚亮,身边的人早已离开。我望着粉红色的鲛绡帐顶,看着繁复的牡丹祥云纹,轻轻的笑了笑。 碧翠听见我的笑声,从外间端了铜盆进来。“小姐今日怎的起这么早?”我一面撩开帐子,一边从床边拿起纱衣。“碧翠,去帮我找衣服出来,今天是我家人忌辰,要素白的。”随手把纱衣扔在一边,又被撕得不成样子了。“妈妈的酒里药放的也太多了些,每次都要扔一件衣服。”碧翠从衣柜里捧出纱衣,嘴里不停抱怨。 “不这样,男人怎么尽兴?下次又怎么会再来?”我披上衣服,接过碧翠手里递过来布巾,擦了脸。“吩咐车夫,准备一下,我今天要去明净庵。”碧翠是服侍我惯了的,知道我每年的这一天必定得去明净庵上香诵佛,所以笑着说:“早就备好了,就等小姐呢。” 我随便绾了一个寻常发髻,看镜中的自己未施粉黛,明眸皓齿,顾盼生辉,一如当年的姣好面容之下,却是一颗已经腐坏的心。四年了,我已经在这世上苟活了四年。 明净庵在城外的山上。坐在华丽的马车里,尽管已经进了二月末,偶尔从窗帘吹进的风却还是冷的紧,我拉了拉披风的领子,碧翠见了,忙吧马车的帘子掖了掖。 “哪就那么娇弱了,天天在楼里憋着,出来换换气也是好的。你问问这风中是不是有桃花的香味呢?”我见碧翠把帘子掖的紧紧的,不禁笑骂。“小姐身子金贵,万一有个闪失,怕回去妈妈剥了我的皮呢。”碧翠吐吐舌头,一副调皮摸样。我不禁莞尔。 我掀开帘子,当真是春天到了。路边迎春绽放,偶尔还见两三株桃花和杏花。阳光和煦温暖,只是我,早已经不习惯生活在这样的阳光下了。 从前在这样的春天里,我和禹哥哥通常都会在院子里面玩耍。我吹笛弹琴,他舞剑练武。微风垂落花瓣,那样的唯美画面就像烙印一样在我心里。还记得十三岁那年,那个春天桃花刚开的时候,他在花园里对我说:“鸾儿,爹爹说了,下个月就来提亲,等你及笄就把你许配给我。” 那时候我微红着脸,轻轻点点头。怎知岁月静好却是我最遥不可及的奢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归于,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归于,宜其家人。”我轻轻哼唱,泪水悄然滑落。“小姐,不要难过了,昨晚侯爷不是说了,等过段时间就为小姐你赎身么。” “赎身又怎么样,我们这样的出身,即便出了青楼,也还是会被人看不起的。碧翠,到你十五岁,我就给你赎身,让你出去,找户人家嫁了,也好过你这样陪我一起被人轻贱。”碧翠刚刚十四岁。正是应该玩闹的年纪,我不愿她沾染这些风尘,所以陪客时我从不让她服侍。自从她十一岁跟了我,一直跟我情同姐妹,我所受过的苦难,我万万不想让她沾染毫分。 碧翠是小孩子心性,一听我这样说,顿时不高兴了,一张小嘴撅得老高:“小姐你又这么说,我最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不管好坏,我才不要跟小姐分开。” 我只能摇摇头,以后再说吧。 “小姐,到了。”我掀开门帘,由碧翠扶着跳下马车。 父母及兄长的牌位我供奉在大雄宝殿之中,并不敢写上真实的名字,倘若被有心人看去,恐怕我的性命也不保。 我本名叫韩青鸾,父亲曾是楚国的郴州刺史。十三岁那年,家中遭变,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并上全家都遭了灭口。母亲用身体护住我方才逃出性命。直到贼人放了一把大火,我才恍然惊醒,推开身上母亲尚且温热的身体,从我家院子的小角门逃出。 不料却路遇一伙山贼,被他们掳至秦淮,卖进花韵楼。 思绪回转,大雄宝殿中佛祖铜像不悲不喜,俯瞰众生。父母的牌位上,也只能写做闫姓。主持了慧师太为我家人颂了往生咒,我又焚了三部手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将灰烬埋了,法事方毕。 我去寻到山上玩的碧翠,正在出神的想着心事的时候,我撞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姑娘,没事吧。”我一抬头:“禹哥哥……”怎的……怎的他竟然在吴国。虽然已经过了四年,他也不复当初的青涩,但心心念念的他站在眼前,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长高了,肩膀也宽了,他并不算多么俊秀,但是那双眼睛,是我一生见过最明亮的目光。 “你是,你是鸾儿?”他显然也很激动,也认出了我。走过来,抓住我肩膀:“鸾儿,你是鸾儿,你没有死,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死……”我被他一摇晃才醒过来。 我一把将他推开,强忍住眼角的泪,“公子认错人了,奴家叫紫嫣。”说罢行了个礼,准备离开。不料他一步上前,将我拉住:“不会错的,我们一同长大,我怎会认不出你。那**家中遭祸,我只恨没能救你。你没事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公子自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奴家还有事,先行告退了。”我拼命挣开他的手,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跑,他在后面一声一声唤我,我不忍听,也不想听。 禹哥哥,我知你心中有我已是最大安慰,只盼你以后,将鸾儿忘了吧。鸾儿早就死了,如今的我不过一介风尘,根本不值得你任何念想。 刚跑进后院,正见到从另一边小路下来的碧翠。“小姐怎么了,怎的这样慌张?”碧翠见我惊慌失措的跑下来,扔下手中的桃花过来拉住我的手。“没事,碧翠,我们快走,回花韵楼。”说罢,拉起碧翠就往庵外跑。碧翠从没见我这样慌张失措,虽摸不到头脑,但还是任我拉着登上马车。 我忍不住掀开车帘,他犹自在车后紧追不舍,一声声唤着:“鸾儿,鸾儿……”撕心裂肺的疼痛布满胸臆。天意弄人,只差这一天啊,我和禹哥哥就再也不可能。我狠狠心,放下车帘,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而落。 第三章 山盟海誓空相付 正文 第三章 山盟海誓空相付[1/1页] 回到花韵楼,已经过了正午。.org一路上因为催促车夫快走,在马车上颠得我七荤八素,一下车便作呕不止。“姑娘今天回来的好早,往常去明净庵不是要傍晚才回的吗?”鸨母看见我神色匆匆,有些奇怪。“妈妈,今儿有些不舒服,先休息了,晚上把我的牌子摘了吧,今儿我不接客。”鸨母虽然不高兴,但看我脸色实在不好,也没再追问什么。 碧翠很识趣的一路上什么都没问,如今进了房间,帮我解了披风,刚要张嘴,我便打断她说,“我累了,碧翠,你出去吧,我想睡会。”碧翠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我犹自心神未定,直直的扑倒在床上。他怎么会在吴国,他父亲向来与我家交好,四年前就是知府,为人又精明,官位总该只升不降。难不成是当初我家的事也连累到他父亲了?可听他今日口气,丝毫没有提及,想来他家并无妨碍。如此胡思乱想着,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听到外面喧闹的声音,我才醒来,天都已经黑了。青楼里颓废的夜生活已经开始,而我,也早已习惯了这样黑暗而又糜烂的日子。取了个火折子点亮两盏灯,碧翠见到灯光,推门而入:“小姐,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不用了,碧翠。我就想自己静一静,你早点去休息吧。”“小姐,你这样不是个办法啊。我熬好了粥,你多少吃一点吧。”我并没有看她,只是望着西南面,没有再说话。碧翠也只好出门去了。 正在自怨自艾,门外鸨母的声音响起。“姑娘啊,静博侯来了,非要见你,你说这……”我早已料到他今日仍旧会来,我收拾起心情,拔下头上的发簪,就这样长发垂肩,打开房门。 静博侯孙恒在外面正等的焦急,一见我开门,忙着就冲进屋里。“宝贝儿,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我故意装作柔弱的样子,还把嗓音压得低低的:“侯爷,奴家今天,今天不太舒服,怕是不能伺候侯爷了……”果然,见那静博侯一脸失望神情,我又忙说:“侯爷,等过两天奴家好了,再好好伺候侯爷,今晚侯爷叫别的姐妹吧……” 孙恒见我如此说,心知今晚是必不能留在我这里了,只好扶我坐在凳子上,握了握我的手,语气极尽温柔:“本侯谁也不叫,你今日既不舒服,我便改日再来。我那里还有一株先王赏的灵芝,明日叫人给你送了来补身体。还有,以后可别再接客了,好好等我来赎你。”说罢,又在我额上一吻,转身又吩咐鸨母:“徐妈妈,嫣儿你可给我好好照顾,等我改日来时,若嫣儿少了一根头发,你这花韵楼便不用再开了。”前后态度判若两人,我不禁笑出声。鸨母讪讪笑道:“侯爷放心,老奴知道。”将孙恒送到楼梯,我便由碧翠扶着回房。 “小姐,你看那静博侯对小姐如此上心,想必不用多久就回来为小姐赎身了?”“赎不赎身,有什么要紧,反正……”我正与碧翠说着,听见外面又吵闹起来,便叫碧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你们让我见她,放开我,鸾儿,鸾儿……”我一惊,他已经找到这里了?只听鸨母道:“什么鸾儿,我们这里没有鸾儿,公子,你要是来找姑娘,我花韵楼随时欢迎,但要是来砸场子的,我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来人,给我把这小子轰出去!”“小姐,小姐,是白天那位公子。”碧翠慌忙的推门进来。 “慢着,你们这里可有一位叫紫嫣的姑娘?我就是来找她的。”“就凭你也要见我们紫嫣,我告诉你,紫嫣已经被静博侯包下来了,不日就要赎身。你换一位姑娘吧……”我推开房门,见他正被两三个伙计按住。花韵楼的伙计,各个有功夫傍身,他一时也挣脱不得。他见我出来,又要挣扎,我唯恐他被弄伤,只得喊道:“妈妈,放开他吧,让他上来。”说罢,我转身进屋。当真是劫难,难道我的疼痛还不够多么?也罢,就趁今夜,让他彻底死心,也彻底断了我自己的念想。 我已经被煎熬了四年,看今日情形,恐怕他也如此。长痛不如短痛,让他早些死心,早些放下吧。 我背对着房门,默默坐着。我知道他进来了,也听到碧翠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一时间房间里呼吸声都可以听到,我能感觉到他站在我后面,灼灼的目光让我如坐针毡。 我闭上眼,狠狠心,还是我先开口罢。我站起来,转过身,脸上挂着青楼女子的招牌媚笑,问道:“这位公子,你来找奴家,是想下棋呢,还是想喝茶,或者听奴家弹琴唱曲?”这么一句话说出,胸口竟然疼的连呼吸都困难了。可我还是强自忍着,努力不让脸上的笑容有丝毫破绽。 “鸾儿……”他刚打算开口,我便打断他:“公子忘了,奴家叫紫嫣。”我看见他的眸子闪着湿润的光,晃得我心里生疼。忙别过眼去,不忍再看。“我知道你是鸾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走这条路,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是逼不得已的。鸾儿,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找你。因为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家出事的第二天,有人回报说你家后门外发现了血迹和车辙的痕迹,我就辞别父母出来寻你。当初我沿着车辙的痕迹追出几十里,就再也找不到任何线索。今日是你家人忌辰,我唯恐你也已经……故而每年的今天,我都会进庙宇拜祭。老天见怜,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我心内早已如波涛汹涌,他一直在找我。有个声音在心底一直喊,和他相认,和他相认。我压下心中的激动,依然淡淡的说:“公子所找之人,一定是位品貌端庄,贤良淑德的姑娘。奴家只是一介娼妓,如何能与那位姑娘相比,公子定是认错人了。” “若你不是他,你如何会有这支玉簪……”他从梳妆台上拿起那支母亲的玉簪。“这玉簪是你母亲的,你自小便喜欢它,你母亲还笑言,待你嫁我那日,便将这玉簪给你……” “够了!”我实在不忍再听,便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来到青楼不看歌舞,也不狎妓,只管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姑娘我累了要休息,公子你请自便。”径自行至床前,今天要让他彻底死心,唯有出此下策了…… 第四章 但愿君心似我心 正文 第四章 但愿君心似我心[1/1页] 我背对他,咬咬嘴唇,轻轻的解开纱衣的衣带,就让他彻底地认为我是自甘下贱吧。.org这样伤了他的心,他是不是就会恨我,就会离开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的泪早已经肆意流淌,禹哥哥,你走吧,我们今生无缘的。 “鸾儿,你这是做什么……你,你快穿上……”他并不敢看我,忙把头转过去。我努力使声音显得平静,“公子,您来青楼不就是为了狎妓么,您看已经这么晚了,奴家伺候您休息吧。”说话间就要上去帮他宽衣。他一把握住我的手:“鸾儿,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定然是受了许多苦楚屈辱,才落得今日田地。鸾儿,你信我,我并不在乎你如今已是青楼娼妓,我也不在乎你从前都经历了什么。你随我回去,我定好好待你。你今日所说,所做,我知道你都是为了让我死心放弃。我今日便告诉你,不可能。” 望着他坚定的眼神,我长叹一声,再也无法抑制,眼泪簌簌而下:“禹哥哥,你走吧,鸾儿早死了。如今我日夜活在仇恨之中,此生早已生无可恋,只盼有一日能报得血海深仇,好去九泉之下见爹娘兄长。禹哥哥,我这一介残躯实在是配不上你,你回去吧,让伯父说门好的亲事,为我娶个好嫂子,你能一生过得平安美满我也就满足了……” “你胡说什么,鸾儿,我们早有婚约,我早已认定你是我陈禹唯一的妻子,如果违誓,就让我天打雷劈。你刚刚那样说,你可知我心如刀绞。你要报仇,我陪你。待到大仇得报,我们就回家。” 我挣脱他的怀抱,“哪里是家?当日我家遭遇横祸,你可知是何人所为?我若随你回去,难保不会成为刀下亡魂。”“你的意思是……将你家灭门的是我楚国王族……甚至是……”我冷冷一笑,“你刚刚想明白么,我爹是郴州刺史,平时又没有开罪于人,若不是新王即位要肃清异己,我家又怎会遭此横祸?” “你这几年忙于找我,恐怕不知,但我在这花韵楼中早已打探清楚。当初新王即位之前,我父亲拥立的是新王的兄长,新王早已视我父亲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拔之而后快。他好不容易即位,先是削了我父亲军权,待根基一稳便迫不及待的将我全家灭门。好狠毒的心思,好决绝的手段!” 我看他犹未回过神来,便整理衣服坐在桌前:“这些年我委身于这花韵楼,游走于吴国王室中人之间,就是为的瞅准机会报仇。禹哥哥,你回去吧,你这样与我在一起就是叛国,陈伯父他们也不会允许的。” 他此刻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内显然矛盾之极。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他嘴唇动了动,还是最终没有说话。还有一句话,在我心里始终没有说出来,他父亲和我父亲交往甚密,何以我家出了事他家却安然无恙。若说这中间毫无蹊跷,我断断不信。可是我见禹哥哥好像实在不知这其中关窍,也不想说出来为他增加更多烦恼。 “夜深了,禹哥哥,你回去吧。今日一见,但愿了了哥哥心愿,从此天各一方,各走各路。鸾儿衷心祝福哥哥,此生平安和顺,再无波澜。哥哥,请吧。” 不料他却并无所动,反而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一般,拉了我的手,紧紧的握着,“鸾儿,你要报仇,本是应该的。我自会和你心念相同,与你一同共图大计。只是你在这花韵楼中,始终诸多不妥。即便是那静博侯真的赎你回去,你不过一介侯府侍妾,于报仇终究无力。” “谢谢你为我筹谋,禹哥哥。”我无奈的笑笑,“可是我不能回楚国,而且这些年,我暗中埋下不少根基,全部在吴国。此事,我更不能拉你下水,不能让你为了我做不忠不孝的不肖之徒。你所说的,我自己心里都有数,我自然有打算。为今之计,哥哥你只需回去,保全自己。我这一生只剩下你是我唯一牵挂。报仇之事,我已经决定,哥哥你无须再劝。”他见我坚持,也再没话说。只轻轻的把我拥进怀里,下巴蹭蹭我额头。 “鸾儿,你还是像小时候那般任性。你知道么,没有你的这四年我渐渐发现,从小我就在守护你,守护你已经成为了我一种习惯。如今,你让我走,我明白你是想让我置身事外,不要惹祸上身。可是这对于十七年来的习惯而言,太难了不是吗?”我想开口说话,他却打断我:“让我说完,鸾儿。我明白你的担心,你怕当年之事牵扯到我父亲,你怕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又何尝不怕。但是你父亲母亲哥哥,你一家几十口人又何辜。鸾儿,你信我,我明日起身,回楚国去,一定将当年之事查清。待到报仇之时,我便是你在楚国的内应。待到大仇得报,我们便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再不问世事,你一定要信我。”不及我答应,他便在我唇上轻轻一吻,“鸾儿,我不管你在这花韵楼中接过多少恩客,我只要你大仇报完之后,嫁给我,做我陈禹唯一的妻子,让我做你最后一个男人。” 我才发现我的泪水已经爬满脸颊,自从十三岁进了花韵楼,我以为我都已经死了心,眼泪早已干涸。他今日的出现,竟让我已经冰封的心,又有了一丝松动。他把我放在床上,吻吻我额头,“你自己保重,我明日便回楚国,我会跟你联系,楚国那边,一切交给我了。”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我浑身的力气似乎已经用尽,直挺挺躺在床上。我知道,他给我的这份承诺重于千钧,从此我不再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独自踽踽独行。同时,他也将自身性命与我系在一起,禹哥哥,你怎么这样傻。我值得你如此么。 第五章 唯将长夜终开眼 正文 第五章 唯将长夜终开眼[1/1页] 禹哥哥走后,我再没了倦意。.org很多年后,当我们都垂垂老矣,我再想起那个夜晚的时候,依然会幸福的笑出声。那是怎么样的承诺啊,虽然后来,他为了那个承诺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然而此刻我是不知道的,我只知道,禹哥哥回了楚国,若要帮我报仇定是千难万险。而我怎能安然的在这里等待他去赴险?想毕,我唤来碧翠,“去将我那盏荷花灯挂在窗外。”碧翠应了一声,去将灯笼挂了,方又掩门而去。 约莫过了一刻钟,窗子被人从外面打开,见来人着一袭黑衣,轻松的从窗外跃进来。“小姐,有事吗。”声音沉静如水,毫无波澜。“韩松,计划有变。我需要你去楚国帮一个人。”韩松道:“韩松但凭小姐吩咐。”“就是刚才从我这里离开的年轻男子。我要你随他回楚国,并且从旁协助,一定护得他周全。他回楚国之后,一切事情听他指挥,事他如事我。你可听明白了?” “属下明白,只是小姐,属下此去不知多久才能回转?”韩松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知道你担心我安危,只是韩松,若他有个万一,我纵然大仇得报也不能心安。” 我缓了缓:“三年之前我将你兄妹四人收留,本是想世上不要再多了如我一般的苦命人。你四兄妹知恩图报愿意留在我身边助我报仇,我心下感激不尽,也从没将你们看做属下,皆是亲人一般。只是今日那人……”我还没说完,韩松便打断我:“小姐,属下明白了。属下定以性命相护,以报小姐知遇之恩。小姐关心的,就是韩松要保护的。如今韩柏的武功已经与我不相上下,保护小姐的担子他也能担起。韩竹和韩梅虽然还差些,但是韩竹心思缜密,韩梅专攻毒医,想必也无大碍。我今日且回去交代一下,即刻就出发。” “韩松,世上人命本无贵贱之分,他于我自是心中所重,日思夜想从不能忘。而你于我不仅是仆从,这三年来你对我诸多照拂更胜兄长。你二人哪一个也不能出事,你切记。”韩松眼角隐隐含泪,“是,小姐。” 我从衣柜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韩松:“这里面有三万两银票,缎子里裹了一只千年血参,这血参是吊命回生的,万一遇到艰险可以用到。还有,有了实力,去大巴山,给我端了凌云寨。问清楚四年之前来秦淮的都有谁,给我关起来看好了。” 韩松是知道我为何沦落至此的,我交代的这一节他明白为何,所以并没有问,只是应了一句:“属下明白。”我见他眼眶微红,心里其实是知道他的心思,只是我也无能为力,只得说:“你且去吧,一路小心。”他闻言,默默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去。 韩松走后,我见外间碧翠早已睡实,便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只锦盒,打开窗前的香炉,从锦盒中捏了一点香料投进去。甜腻的香味散发出来,不多时,一只通体黝黑的猫攀上了我的窗台。我为了黑猫几片鱼干,他便开心的用头蹭蹭我的腿,懒懒的趴在我脚边上。我铺开纸,写了几句话,装进黑猫脖子上绑着的小竹筒里,拍拍它的头,道:“去吧。” 这次,我几乎动用了我全部的力量,我要知道,禹哥哥的父亲,在那晚的事中,究竟参与了多少。我怕他到时候进退两难,更怕因此,我们反目成仇…… 既然命运注定要将我们绑在一起,那我也不能让你陪我堕进地狱。那时候我傻呼呼的认为,他一个承诺,我后半生的幸福就有了着落。 不多时,黑猫回来了,我打开它脖子上的竹筒,不禁变了颜色。“果然……”我将信在火上燃了,也不去管黑猫。暗自盘算。四年,禹哥哥的父亲就从五品知府攀到了正三品的吏部尚书。升迁之快前所未见。只是这样一来,我便陷入两难,若是想报仇,他必要伤心。只恨他爹当初口蜜腹剑,我父亲对他从不设防,才暗中其招。那我和禹哥哥…… 我坐在妆台前,摆弄着头发,轻轻地哼着歌:“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禹哥哥,此生我的污点是不能抹去的了,倘若你真的不计前嫌可以接受,我愿意终我一生报答你的恩情。当然,如果大仇得报,你不能原谅我的话,这一切也不过徒然。恨我也罢,爱我也罢,总归此生你心中定然有我,于愿足矣。 窗外月凉如水,有更夫敲着更锣从门外走过。难得如此安静的夜晚,我这四年,一直深深筹谋,被仇恨蒙蔽,自卑自弃。不想他竟痴情如斯……想着想着,竟在窗边坐了一夜,未曾入眠。天都亮了,碧翠推开房门,见我竟然还在窗前坐着,忙道:“小姐,你怎的一夜没睡?就这样开着窗子坐在窗边,春寒重的很,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好?”连忙将我扶起来,就要为我梳洗。我摆摆手,“我睡一下,不要吵我。” 不料这一躺,竟是躺了两三天。我果然受了风寒,发热咳嗽,碧翠因为埋怨我一张小脸拉得老长。我也知道是自己不注意让她跟着挂心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任由她一边服侍我一边唠唠叨叨。像极了七八十岁的老婆婆。 到了第四天下午,才有丫鬟来报:“小姐,静博侯遣人来了。”“快请。”我也不梳妆,就这样懒懒的靠在床头。来人是静博侯的书童小沐,日常见惯了的,见到我只是略行了个礼,嬉笑道:“姑娘,侯爷遣我来给你送些东西。府里正在修整给姑娘住的别院,只等修好侯爷就会亲自来迎接姑娘。”我笑道,“难为侯爷费心,你且回去好好照顾侯爷,告诉侯爷我这里一切无恙,就等他来。还有……”我说着从枕下取出一个香囊,“还请你把这个香囊亲自交到侯爷手里。”“姑娘如今是侯爷心尖上的人,小的自然不敢忘。”我掩面一笑,嗔道:“就你猴精,嘴抹了蜜似的。碧落,赏他一锭银子,你送他出去吧”小沐忙说:”不劳姐姐相送,姐姐还是好生照顾姑娘吧。” 第六章 一入侯门深似海(上) 正文 第六章 一入侯门深似海(上)[1/1页] 小沐走后,我让碧翠又将荷花灯挂了出去。.org我必须入静博侯府,否则报仇无望。 因为这静博侯虽然不问政事,吴王孙晟却与他甚为亲近。因为孙晟没有兄弟,这静博侯只长他几岁,二人一同长大,又一同拜太傅为师,名为叔侄,感情却亲如兄弟。 过了不久,一人推开窗子,翻身进屋。来人与韩松眉目有七八分相似,一双眸子沉静如水,声音亦是低沉,这韩松,把弟弟教的和自己一样,喜怒不形于色不是坏事,但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来说,实在是有些压抑。“小姐,有事么。”我无奈扶额,连语气都完全一样。“静博侯府里安排好了吗?”韩柏低头答道:“一切都已稳妥。小姐放心。小姐可需要韩梅陪同您一同入府么?”我点点头,“也好,等会你回去就叫她来找我吧。”韩柏应了,起身准备离开,我又叫住他:“韩柏,且等等。”“小姐还有何吩咐?” 我笑道:“你能不能不要如此板着脸了,明明二十出头正是好年纪,偏偏板着脸把自己弄的像个老学究。你们大哥是少时经历苦难,练就的老成持重,可是百人百脾气,你也不要太压抑自己了。”韩柏闻言,尴尬一笑:“大哥常说,保护小姐要稳重,我便想像大哥那样,不想反而惹小姐不开心了。”我走上前,手按按他宽厚的肩膀:“我没有不开心,韩柏,这几年你们兄妹四人跟我早已亲人一般,我是不希望你为了保护我压抑自己的性格。我希望你们都好,都幸福快乐的活着。”我顿了顿,说:“我这一生,注定凄苦。父母早逝,哥哥业已夭亡。禹哥哥之父又与我家那场大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恐怕以后也非良人。如今我身边只有你们兄妹,待我亲如一家,我自然希望,你们都过得很好。” 韩柏眼眶微红,单膝跪地,道:“当年我家乡大涝,兄妹四人逃荒到此,大哥为照顾我们弟妹,忍着饥饿几天水米未进。又逢三弟和小妹染上疟疾,走投无路之下我和大哥只得在街边卖身为奴,为弟妹筹措诊费。幸而得遇小姐,为弟妹出了诊资。小姐虽未令我二人立卖身契,我二人也已视小姐为主,终生效忠,绝无二心。”我将他扶起,擦了擦他眼角的泪痕:“好男儿跪天地父母,纵然有泪也不能轻弹。以后不说这些,如今你们是我至亲至信的家人,万事都要小心,我已经承受不起再失去任何人了。” 韩柏郑重的点点头,起身离开了。我看了看正在擦拭眼角的碧翠,“你怎么了,也跟着流起泪来?”“我是看韩二哥哭了,我就忍不住……小姐,你人这样好,为什么老天要让你的命途这么坎坷?”我叹一口气,拉着碧翠的手:“碧翠,你还小,还不明白。虽然老天不公,但是我们自己不能放弃。我就快要进侯府了,不如我这几天就为你赎了身,再给你一笔银子,你便回家去吧。” 碧翠拼命摇头,脸上还带着泪珠:“不要,小姐,不要赶我走。我娘早就死了,我那个赌鬼爹爹为了赌钱把我卖到青楼里来,摆明是不要我了。这几年在小姐身边,小姐从来舍不得让我做苦活累活,把我当自己妹妹看待,碧翠心里都有数。小姐心里有多苦,碧翠都知道。所以碧翠不走,碧翠永远陪着小姐,永远保护小姐……小姐,我不走……”说着扑到我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我轻轻抚着碧翠头发,只得安慰道:“好碧翠,只是委屈你跟着我,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危险。” 碧翠抬起头,一双眼睛肿的桃儿一般:“小姐,碧翠不怕。正因为前路多艰险,碧翠才得陪着小姐一起走,碧翠要保护小姐。”我搂着碧翠,心中感叹,老天毕竟待我不薄,虽然身世孤苦,但多少身边还有松柏竹梅四兄妹和碧翠,还有我的禹哥哥。 我对鸨母说要进侯府了,需得再买个丫鬟来,便让碧翠去接了韩梅进来,对外唤做红翡。红翡方才十五岁,刚刚及笄。性子很是爽快,想来是上面三位皆是哥哥,故而养成了男孩子的脾气。虽说耿直了一点,却很和我的脾胃。她与碧翠年龄相仿,不多时便无话不谈了。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不停笑闹,倒让我本就平淡孤寂的日子多了许多乐趣。 三月初三这一日,是我入静博侯府的日子。一早碧翠和红翡就开始为我梳妆打扮,因为是入府为妾,不能梳同心髻,故而碧翠将宫中的鸾凤飞天髻改了改,斜斜的挽在头上,簪了粉红色的芍药,另一边簪一只累丝盘金凤的步摇,极尽雍容。嫁衣也不能穿大红,只能穿粉红,绣了凤穿牡丹的花样。装扮完毕,红翡笑道:“小姐真好看,简直是天姿国色呢。”我在镜子前照照:“好是好,只可惜不是红色……” 碧翠闻言:“等到以后小姐跟陈公子成亲的时候,还怕没有大红喜服可以穿吗?”“碧翠!”我喝到:“以后这样的话,再不许说。被侯府里的人听到,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连我也要万劫不复。”碧翠被我吓了一跳,忙说:“不敢说了,不敢说了……” 吉时已到,碧翠和红翡为我盖上盖头。虽是纳妾,静博侯府的迎亲队伍竟然完全是按照正妻的仪制来的,竟是孙恒亲自来接,可见其对我的重视程度。在花韵楼一众姐妹艳羡的目光中,碧翠和红翡搀扶着我上了花轿。终于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心中竟说不上是喜是悲。只知道,更困难的路马上就要开始。在我的前方,有多少未知的危险等着我,我全然不知。 纳妾不能走正门,只得从偏门进入。下轿时我偷偷掀开盖头看了一眼,孙恒笑的一脸幸福。 第七章 一入侯门深似海(下) 正文 第七章 一入侯门深似海(下)[1/1页] 静博侯孙恒今年二十七岁,除了夫人张氏另有三房妾室。.org由于妾室入府,先要向夫君和正房敬茶,孙恒虽然疼我,但是碍于身份,基本的礼仪却不能废。 侯府正厅里,孙恒和张氏坐在上位,两侧又坐了三位妾室,碧翠和红翡搀了我进入正厅,早有丫鬟托了茶盘上来。我端起一杯,先奉与孙恒:“侍妾闫氏,给侯爷敬茶。”孙恒捧起茶杯,抿了一口,方道:“起来吧。”又奉与张氏:“侍妾闫氏,给夫人敬茶。” 张氏不疾不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复又放回托盘中,才道:“妹妹请起。快来扶你们主子坐下。”碧翠红翡扶我起来,坐在最末首。我这才有机会偷偷看清眼前的几位。张氏娘家是本朝太傅,只看她二十五六年纪,容长脸儿,穿一身大红宫装,梳丹凤髻,簪牡丹,带的是鎏金镶嵌红宝的凤凰步摇。虽不说容貌十分出众,却也很是端庄,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左侧第一位,应该是府中的二夫人,只见其星眉剑目,眸若生光。她并未浓妆,只在发间簪了一朵明黄杜鹃,另一边簪一只碧玉寿字一笔簪,着一身素色月白短衫短裙,自带一股英姿飒气。我观她眉眼中厌恶之情丝毫没有遮掩,发现我在打量她,目光恨不能将我身上射穿两个大洞,我忙别过眼去。 依照顺序,左侧第二位是三夫人,这位三夫人出身普通,十七八岁年纪,只是相貌十分出众,堪称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着一袭藕荷色纱裙,鬓边簪几朵桃花,一见便是一位宜室宜家的温婉女子。 我又向我右边看去,四夫人穿的是碧色宫装,并不华丽,身后只有一位丫鬟伺候,只见她黛眉轻敛,臻首微颔,一双弯眉似柳叶,双目流光若秋波,头簪一朵梨花,斜插一枚白玉海棠并蒂簪,垂下几缕流苏。见我打量她,她也微微对我颔首。 “好了,嫣儿,几位夫人你也都见到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相处。”孙恒见我不住打量,开口说道。 “是啊,五妹妹,你既然进了侯府,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以后要尽心尽力伺候侯爷,与姐姐们和睦相处。不可以因为嫉妒生事,让侯爷烦心,知道吗?”张氏也随后道。我低了声音道:“多谢夫人教诲,紫嫣谨记。” 二夫人斜了我一眼,冷哼一声。我忙把头低下。 孙恒见状,面有不豫,大步走下来,拉起我的手道:“今天是嫣儿的好日子呢,可不要辜负了,你们且自散了吧。”又转向我:“嫣儿,我带你去你的潋玉轩看看。”说罢并不管那几位,径直拉了我转向后堂。我紧紧低了头,任由他拉着我的手,穿过回廊,又走过角门,方才到了一处极为清净的所在。 我见此处,青瓦白墙,月拱院门。门上上书潋玉轩三个大字,一看便知是孙恒的笔迹。早有几株翠竹探出墙外,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进去瞧瞧。”孙恒一手牵着我,一手轻推开门。见院落不大,院中有一假山,假山下竟有一汪活水蜿蜒流过。院中一侧是疏竹,另一侧种了几株梅花,只是此时花期已过,疏疏落落的挂着几颗青色的梅子。 这小院中可谓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北面是正堂,后面有寝室,左右有耳房,是下人们休息的地方,东厢是佛堂,西厢是书房,南面还有小厨房。 我爱极了院子中间的活水,拉着孙恒跑过去。只见水中三三两两的游着几尾锦鲤,有和煦的阳光照耀在身上,惬意之极。 一双大手从后面环过来,孙恒欺近我耳畔:“嫣儿,喜欢吗?”我一时竟有些恍惚,只得轻声答道:“奴家不过是一介流莺,幸而侯爷垂爱,得以脱离苦海,能侍奉在侯爷身边已是万幸。又怎么敢当侯爷如此厚待。” 孙恒把我扳过来,“你当得起。你和那些流莺,不一样。”他双手环着我,任我柔顺的靠在他肩膀,一时间天地之间只闻到他有力的心跳。我竟有些后悔,真的要为报仇,而牺牲这个男子的这份心意么? 房间里早已装饰成新婚的摸样,屋内的一切仪制竟是按照侯府娶正妻的仪制来的。涂了椒墙,又以百果撒帐。几上一对龙凤花烛已被点亮,红烛高照,灯花爆响,是极好的意头。 早有婢女捧了饺子上来,喜娘喂我吃了一个,问道:“生不生?”我羞红了脸,声音几不可闻:“生。”孙恒大喜,道:“都赏。”复有喜娘上来,倒了两杯酒。烛光赢在酒里,明晃晃的,让我有些眩晕。两臂相交,孙恒在我耳边小声说:“嫣儿放心喝吧,今日的酒中可没有加料。”我大窘,斜他一眼,不肯理他。 他挥挥手,丫鬟和喜娘们便都退出门去。红翡最后出门,递给我一个叫我安心的眼神,便从外面把门关上。 孙恒走到妆台前,拿起剪刀剪了自己一绺头发,我大惊:“侯爷,这是做什么?”孙恒笑道:“素闻民间嫁娶,需得二位新人各剪一缕头发,绾成同心结,这二人便能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我心下感动,却又无话可数,只得嗫嗫的由他剪了我的头发,看他笨手笨脚的挽好,放进我送他的那枚香囊中。 他上来一把搂住我,邪邪坏笑道:“嫣儿,这么多天没见我,可想我了?”我正自迷惘,突然被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包围,方才回过神。我这是怎么了,现在再心生恻隐早已为之晚矣,连禹哥哥都已被牵扯进来,且这四年的暗自筹谋,怎容得我就此收手。 想毕,我定了定心,抬起头,轻轻地在孙恒唇上一吻。“侯爷,奴家想你想的紧呢。”下一秒,天旋地转,我已被孙恒放在床上,双手被他握住,定在头顶。“嫣儿,以后不叫侯爷了,叫我名字。”他的声音暗哑低沉,满是**的味道。 “嗯,知道了,淳之……” 第八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正文 第八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1/1页] “嫣儿,我好想你……”孙恒把头埋在我颈间,轻声的呢喃。.org细细密密的吻落下,心底仿佛有一道火焰,随着他的吻被一同点燃。我难耐的动了动身子,孙恒闷哼一声,大手不安分的探进来。 衣衫早已半敞,他的舌灵活的勾开肚兜的绑带,一口含住那点朱红。我早已被他挑逗的火起,双手按住他的头,齿间的呻吟也再也把持不住,细碎的泄露出来。“嗯,淳之,好难受……不要……” 孙恒恍若未闻,一面啃噬着,却有一只大手悄悄探入秘所,时重时轻的挑磨按压让我再也忍受不住,双手去解他衣衫腰带。我半抬起身子,一口吻在他喉结处,继而又以小舌轻tian,手中动作不停,惹得他又是一声低吟。 “小妖精,这么想我啊……”衣衫被他褪尽,我被他看的羞涩,不觉脸红道:“是呢,淳之……”腰身被他扣住,似是再也无法忍耐,疯狂的律动起来。 “嗯……淳之……轻点……” 烛影摇红,摇碎一室春光。激情已过,我大口喘息着伏在孙恒胸口。“嫣儿,可还舒爽么?”我想起刚才的放lang形骸,仍是羞得满脸通红,小声答道:“嗯……”孙恒一只手环着我,另一只手枕在头下,“嫣儿,我只觉得你就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我笑道:“侯爷又笑我,我怎可与那些良家女儿相比。”孙恒抱我的手紧了紧:“说过了,叫淳之。”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手搭在他腰间,任他轻抚着我的发,道:“淳之怜我爱我,我怎会不知,只是这侯府不比外面,府里人多,规矩也大,嫣儿不敢僭越。”孙恒手未停下,说:“那好,嫣儿,那便只有在我二人独处时唤我名字。虽我给不了你正妻身份,但是你要知道,在我心里,你便是我唯一的妻子。” 虽然已是三月,依然夜凉如水。孙恒恐我受寒,将锦被往上拉拉,盖住我肩膀。“嫣儿不要在心里妄自菲薄。三年之前,你做<九天舞>时我便在场,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你那一舞淡然决绝,像要临风而去。那般遗世独立的气质仿佛人间的喧嚣都不属于你,你就是那要成仙的仙子一样。从那一夜,我便对你情根深种。那日花韵楼里,鸨母说要卖你的初夜,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夺得。你这样仙子一般的女子,怎能让他们玷污。” 孙恒吻吻我的额头:“想来你自己并不知道,就算是你一生不与我亲近,我也会为你赎身的。我怕你心里没有我,我都做好了一为你赎身就送你离开的准备。” 我颇为动容,又懊恼自己。这样一个真心的男人,我却利用了他的情感,作为我报仇的利剑。更何况,远在千里之外,我的禹哥哥,也在为了帮我报仇而四处奔波,更不惜要与他父亲反目。 孙恒见我并不说话,以为我是感动的不能自已,便用力的搂住我,道:“那夜,我品出那酒里有药,才知道原来你也不是却我千里,我欢喜的都要疯了,所以那夜我放纵自己喝了许多,更着意令你喝醉。我怕,怕你万一反悔,我又要在这样的夜里忍受相思之苦。” 我眼眶酸胀,有泪水马上就要溢出。强自忍了,道:“淳之骗我,你有那么多妻妾,个个容貌出众,又各有风情,怎会夜夜相思。恐怕是夜夜都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吧。”说罢就后悔了,我这是吃味了么。 孙恒笑道:“怎么有股子酸味,我的嫣儿竟然还会吃醋。”我气闷,把头埋在他肩膀不肯抬起。他径自接着说道:“说来怕你不信,自那夜见过你之后,心中念念的都是你的影子,每夜在她们那里竟都不能尽兴……”我气道:“原来侯爷赎我,竟也是为这般。”说罢作势不理他,翻过身去。 不料他欺上身来,灼热的呼吸在我颈间:“小傻瓜,若不是心中只有你一人,我怎会如此。”大手又不安分,身后有滚烫抵在腿间。我作势要挣扎,反被他大手一扣,道:“宝贝儿,这可是你自找的。”“啊……坏死了你……” 清晨醒来,浑身酸软无力,孙恒犹自睡着。我愣愣的看着绣满了鸳鸯和莲蓬的红纱帐子,还有身上的大红云锦金丝被,绣的是百子百福图。有晨曦缓缓的透进来,照在这多层纱帐上如梦如幻。 我很迷茫,这一夜,竟让我的决心有些许动摇。才一夜而已,以后有那么多个日夜,我真的忍心继续我的报仇计划么。手不自觉划过孙恒棱角分明的脸颊,惹来他几句梦呓。吴国王室多是美男子,孙恒也不例外,吴地特有的白皙皮肤,还有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讲话时特有的吴侬软语声音温柔沉静,让人无比安心…… 孙恒醒来,见我正失了神望着他发呆,不觉一笑:“想来是本侯爷太英俊,竟让阅人无数的嫣儿都目不转睛。”我掩唇笑道:“侯爷好自信,怎知嫣儿不是因为侯爷睡觉流口水而目不转睛呢?”孙恒闻言,竟真的用手擦擦唇边,见我促狭的笑才知道是我诓他,便伸手来搔我痒。打打闹闹,又是春光一片。 又折腾了有半个时辰,孙恒才放开我,我大口喘着气,眉眼间尽是媚意:“淳之可放过嫣儿吧,嫣儿再受不住了……”孙恒也喘息着,在我额头一吻:“你真真是我的克星,休息一会,我带你去个地方。” 复又在他怀里小憩了半刻,方才唤了碧翠和红翡并着两个内监进来,伺候我们起床梳洗。昨日是大喜日子,因着内监不吉,故而全府的内监都不得外出,没有见到。今日这两个,正是孙恒拨来伺候我的,我见二人手脚利索,低眉敛目,想来原是伺候孙恒惯了的,不禁心下感动。 从前是在青楼未曾婚嫁,故而头发始终没有盘起。今日是过门的第一天,原来的发髻早已不能再梳,碧翠手巧,为我绾了一个灵蛇髻。吴国女子素爱簪花,我刚吩咐红翡去花园折,就见小沐早已手捧一直尚带了露珠的白玉兰一路小跑而来。孙恒亲手为我攒上,又复簪了一直南越翡翠玉钗,看了看镜子里的我,满意的点点头。 “嫣儿好美,人间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嫣儿万一。”孙恒道,我羞涩的低了头。 第九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上) 正文 第九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上)[1/1页] 梳洗停当,有内监侯在门外,道:“禀侯爷,夫人们请您去膳房用早膳。.org”孙恒便向外言:“去告诉她们,让他们先吃吧。我在嫣儿这里用。”我在后面拉拉孙恒的袖子,孙恒一皱眉,只得说道:“那便去吧。”一手拉了我,往膳房去。 路上孙恒小声道:“傻嫣儿,我是怕她们给你脸色看,咱们就在你这里吃了也没什么的。”我道:“嫣儿不想淳之夹在中间为难。”他攥着我的手紧了紧,不再说话。 膳房里四位夫人早已端坐,孙恒做了首座,我由丫鬟领着坐了最末。刚动了没有几筷,就听二夫人道:“还请五夫人以后早起一些,要这一桌子人等你一个,干坐了半个时辰,饭菜都热了两遍,这里是侯府,不比你身在勾栏!” 我身后的碧翠听到她说的这样直白难堪,正欲分辨,我一手将她拦住,起身行了个礼:“姐姐教训的是,妹妹以后不会了。”礼毕,便又坐下,不再说话。孙恒见状,放下碗筷道:“祖宗家训,食不言,寝不语,蓥华你忘了?”二夫人面色更难看,放下手中碗筷,起身答道:“不敢。”孙恒冷哼一声,“以后早膳不用来嫣儿房中请了,潋玉轩有小厨房,以后我们在那里用。你们几个自便吧。”说罢行至我面前,和颜悦色道:“吃好了吗。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罢径自出了膳房。 我起身向大夫人张氏行了个礼,跟在孙恒后面出来。门口早有马车备着。我吩咐了碧翠回去守在潋玉轩,让红翡跟着出了门。马车里面都铺了厚厚的软垫,可坐可卧,又熏了微微的梨花香,清甜安神。昨晚放纵一夜,这会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困意席卷而来,我不禁打了个呵欠。孙恒笑道,“懒猫,我搂着你,睡一会吧。”我点点头,头枕在孙恒腿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拍拍我的脸。我才揉揉眼睛坐起来:“到了么?”孙恒笑道:“小懒猫,睡的这样实。还远呢,不过我们要换马了,前面的路马车不能走。”我闻言掀开车帘,果然已进深山,前面一家小小的驿站。红翡扶我下了马车,一副戒备神情,在我耳边轻语:“小姐,这是淮州西北的槐荫山,少有人迹。”我看她一眼,心中疑惑。少有人迹?那怎么还会有一家驿站? 孙恒从车上跳下来:“你们主仆二人再说什么悄悄话,也说来让我听听。”我道:“并没有什么,只是奇怪,看这里少有人烟,怎么朝廷还会在这里设一处驿站?”孙恒笑道:“这处驿站是咱们府里设的,专为方便咱们。早晨想来你也并没吃好,且去再吃一些,等会骑马也要一个时辰呢。” 一行四人进了驿站,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上前行礼道:“属下参见侯爷。夫人。”我奇道:“你怎的唤我夫人?我明明是……”只见那汉子转向我,答曰:“侯爷早有吩咐,若有女眷随侯爷来此,便只有夫人一人。”我知是孙恒安排,不再多言。我打量那汉子相貌虽然普通,但眼神精明如电,想来是个练家子。 说话间早已有几人端上几碟可口小菜,并一小锅八宝粥,又一碟牛ru玫瑰卷。早晨那顿实在没怎么吃,此时见到点心还真是有点饿。孙恒扶我坐下,端过一小碗粥,又拿筷子夹了一著清拌百花头,放入我面前的碟内。“吃吧,早知道你饿了,这些都是你平日素爱吃的,我吩咐了他们都记下,尝尝可还合口味吗?” 我忍了心下感动,默默的吃着。就听孙恒问那汉子:“我让你们办的事可都办到了?”汉子道:“都已办妥,侯爷放心。”孙恒点点头,又向我道:“嫣儿,今日我且送你一份大礼。只是不知道,你要怎么回报我呢。”我咽下口中食物,笑嗔道:“侯爷好不害臊,妾身能给您什么回报呢?”孙恒大笑,不做回答。 一时饭毕,孙恒命那汉子去牵马,转头问我:“嫣儿可会骑马?”我心下似有所感,答言:“幼时倒也骑过,只是许久不骑了,怕是有些生疏。”孙恒道:“不妨,且试试。”见那汉子牵一匹通体雪色的骏马,浑身竟无一丝杂毛,甚是俊美。我爱极,从汉子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这马甚通灵性,不用驱策便发足狂奔。我幼时,父亲和哥哥都曾教我骑马,只是他们去世的这许多年,我再没机会这般肆意驰骋。又想起早逝的父亲哥哥,不禁潸然泪下。并不想让旁人看见,只得偷偷拭了泪痕,又跑回驿站。 “嫣儿在马上,另是一番风姿呢。时间不早,我们出发吧。”说罢一行四人,并那汉子骑马往深山里去。 山路崎岖,纵然众人骑得都是千里良驹,也不觉行了一个多时辰。渐行至一处山涧,两侧是万仞悬崖,中间只余一马通过。只有一线阳光从头顶射下,也照不到涧底。峭壁上有一处山洞,想来是此行目的地。 孙恒先下马,走过来也将我抱下。孙恒问我:“嫣儿不会武功吧?”我摇摇头:“若会武功,何以沦落至斯?”孙恒道:“我见你这丫鬟却是深藏不漏。”红翡闻言一怔,并不知道自己何处露出不妥。孙恒笑而不言,长啸一声,抱我飞上峭壁。 身后红翡也施展轻功跟上。然后是小沐和那汉子。山洞甚深,却不潮湿,甚至比起外面还略暖。看上去是一个天然洞穴被人工改造了,里面人为分割成一个个小屋。孙恒领我走到最里面一间,这里早被改成议事厅模样。 孙恒拉我同他一并坐了首位,又陆陆续续进来许多人,一一向孙恒和我行了礼,皆唤我做“夫人”。孙恒见我奇怪,便先令众人坐了,方才对我言:“嫣儿,你可知这些都是什么人?”我奇道:“难道这是侯爷自己的势力?” 孙恒并不回答,而是转向众人道:“告诉夫人,你们的姓氏。”坐下七八个人一并站起答言:“回夫人,侯爷赐属下姓韩。” 韩!!!!!我看向孙恒,见他似笑非笑,便知他已经知道一切。 第十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下) 正文 第十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下)[1/1页] 我心里七上八下,并不知道孙恒此举是何意,但直觉告诉我他对我没有恶意。.org手被他握住,温热坚定,而我的手心早已濡湿一片。身后的红翡也早已全身紧绷,蓄势待发。“嫣儿,别紧张,这些人,与其说是我的势力,不如说是我为你准备的势力。”孙恒对我说道:“你知道的,我对你一见钟情……”他老脸一红,接着说道:“所以我动用了吴国所有的斥候探子,来查有关你的一切。刚开始我没有任何目的,只想知道你的从前是怎样的。” “后来啊,我看着斥候们每天送来的各种消息,渐渐的知道了大概。我知道你在吴国国内根基不稳,便暗中替你打通关节,助你发展。我也知道你是想借机接近我,好利用我报仇。” 我心内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得任由孙恒牵着我的手,听他继续说:“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啊,所以把我暗中所有的力量集中在此,想着,等什么时候赎你出来,再交给你,报不报仇放在一边,最起码,可以保你一世平安,一生富足。哪怕,哪怕你心中并没有我……也总算是我帮你一把……” 孙恒说到这里,声音已有哽咽。我闻言如晴天霹雳,再也做将不住,盈盈跪倒在他脚边,泣不成声:“淳之……”世间当真有如此痴情的男子,皆被我遇到。一个甘心不远外里寻我踪迹,历经辛苦,更不惜与家人反目成仇。另一个情愿暗中筹谋助我报仇,不求回报,宁愿不问我是否属意于他。两份如此深情,要我如何回报。 孙恒双手将我扶起,道:“嫣儿,坐下这八人,皆是我一手训练培养,整个吴国有一半以上的情报网络和财路在他们手中掌握,想来可以在报仇时助你一臂之力。另外,”他拍拍手,又进来四个全身黑衣的人:“这四人,是父王给我的暗卫,我也给你,应该足可以保你平安。” 我早已感动的不能自已,只会任他搂着,垂泪不已。孙恒说罢,顿了一顿,道:“另外,地牢里有我抓到的几个人,想毕你见了他们,会很满意。方才引我们来的那人,叫韩风,是这里负责的人,你若有什么吩咐,自可叫他去做。嫣儿,我……我知你心中另有所属……以后你便在这里,我走了……”便要转身离开,我哪里肯,怎能让他这样走了。也顾不得那么多属下就在这里,伸手从他背后将他抱住,伏在他背上痛哭哽咽,好似要把这四年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他也站着不动,任我抱住,身躯微颤,想来也在哽咽。 属下们见状早已悄悄退出去,他转过身回抱住我:“嫣儿,你也舍不得我是不是?”我在他怀中点点头。禹哥哥,你可能原谅我吗?我真的不能让这样一个男子就这样心碎离开,可是禹哥哥又该如何呢?一时间心乱如麻,只这样和孙恒静静相拥。 孙恒托起我的下巴,让我与他四目相对,道:“嫣儿,只要你心中有我一丝一毫就好,此生都无憾了。”说罢便狠狠吻住我,似要将我揉进身体里。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才将我放开。我顺从的靠在他肩膀,懒懒的不说话。 孙恒顺了顺气,方道:“嫣儿,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洞内全靠南夷进宫的蛟油烛照明,烛光通透,毫无烟味,且有异香。况且洞内通风甚好,丝毫不觉的有憋闷的感觉。韩风引着我们一路朝下,原来这山洞之下还另外开凿了暗室。 韩风在前,推开房门,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和孙恒随后进去。当我见到暗室中的那几个人,我只觉得整颗心都沸腾了。不是别人,正是那些将我掳至秦淮的山贼!我曾暗中查明,这群山贼是楚国大巴山凌云寨的。那日我死里逃生,不料却被这群山贼掳上马车,还险些遭辱。 山贼将我卖进花韵楼,鸨母还算心善,念我年幼,许我可以只卖艺。这才苟且偷生这么多年。 我把拳头攥的格格作响,只恨不得冲上去将他们扒皮抽筋,饮血食肉。 当年我只有十三岁,如今过了四年,想来身量形容都已改变,一时间他们也没有认出来,只在那里狐疑不定。唯有那个山贼头子见我进来,眼中一亮,神情了然。 我冷冷道:“总瓢把子好修养,身处险境还是临危不乱呐,让奴家好生佩服。”山贼头子洒然一笑,对我抱拳道:“姑娘今日请我们来,无非是想报当日之仇。”说话间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红翡和小沐刚要出手,便被我制止。“怎么,难道我不该报仇?你们几人将我买进青楼,害我一生背上风尘流莺之名。我就是将你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山贼头子闻言双膝跪地,“邦,邦,邦”对我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时额角早有鲜血淌下,他若浑然不觉,对我说道:“姑娘恨我们,本无可厚非。今日落到姑娘手里,我愿意任凭姑娘处置。只求姑娘留我这几个兄弟一条性命,他们还有妻儿老小,当日之事,他们几个不过奉我命行事,罪不至死……”说完又邦邦邦邦的磕起头来。 后面那几个山贼眼见大哥如此,也都上前来,一个个眼眶含泪,一面向我磕头一面说道:“姑娘,我等自知犯此大错,不求姑娘原谅,但求能与大哥死在一处,不要违背当初结义誓言。” “也罢,你们这样重义气,我也看重你们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只要你们说出,当年之事是谁主使,我便做主饶你们的性命。”孙恒看我难以决断,便开口言。我狐疑的看向孙恒,道:“主使?当年之事,竟也是有人主使?”孙恒看我疑惑的神情,说:“嫣儿,难道你没有疑心过,当日怎的那么凑巧,竟然他们就正好经过,那可是半夜。” “我也不是没有疑心过,只是一直也找不到任何证据……”我转向地上磕头的众人:“真的有主使么?”众人都看向山贼头子,他也知道一众兄弟的性命都在自己手里。见他咬咬牙,又磕了几个头,道:“本来我还想,宁死不说,好保全当年他救我一命的恩德。只是如今一众兄弟的性命皆在我手,再不说反而不义。”说罢,他顿了顿:“指使我的人,是当时郴州知府,陈诚。” 第十一章 男儿到死心如铁 正文 第十一章 男儿到死心如铁[1/1页] 虽然是早已料到的,但听他说出还是如脑中一声炸响。.org我只觉全身血液都往头顶冲去,噌的一声站起来,厉声问:“他怎知我会逃出来,又为何不让你们直接杀了我了事!” 孙恒和红翡见我怒极,忙拉住我,我恨不能将一口银牙咬碎,切齿道:“你且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否则我之所受,必让你家眷十倍百倍的还回来。本姑娘说得出做得到。”山贼头子伏地答道:“是,小的不敢不说。小人叫曹继,早年曾随陈诚上过战场,是陈诚在危难中救小人一命。后来小的在大巴山落草,也一直不敢忘了他的救命之恩,所以一直都有联系。四年前的二月二十一,陈诚飞鸽传书让我带上几个兄弟去郴州,说是有要事。我见他信中语气郑重,不敢怠慢,就带着这一众兄弟七人星夜赶往郴州。” 曹继说道这似有犹豫,我见他吞吞吐吐,心中不快,一掌拍在扶手上,弄出好大声响。孙恒心疼的拿起我的手来吹了口气,“嫣儿小心,仔细手疼。”我抽出手,道:“侯爷你只道我手疼,却不知我心疼。我才十三岁,家中遭祸,全家灭门。我死里逃生,不想又入虎口。”我用颤抖的手指着下面跪的这一地山贼:“我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被他们卖入青楼,每日倚门卖笑,想自尽又不能,你可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么?” 曹继和一众山贼听我如此说,面有愧色,磕头不止,只听曹继又道:“我们到郴州之后,听陈诚说要我们去行那灭口之事,我等便不愿。我凌云寨杀的都是大奸大恶之徒,专做劫富济贫的勾当,陈诚见不能勉强,便叫我们在外面守着,万一有人逃出,再抓住交给他。我想这救命之恩总要报答,就勉强答应了。那日火光一起,我以为结束了,刚准备唤了兄弟离开,就见姑娘你跌跌撞撞从角门里跑出来,没跑几步就晕倒在地上。” “然后呢,”我冷声道。“我拿了你去找陈诚,本以为交给他他会将你一并灭口。谁知道他却……却吩咐让我等先将你……再杀了随便找个地方抛尸。我不想造孽,才跑到秦淮将你卖进青楼。我这一生只做了这一件错事,自知不能挽回,愿听姑娘吩咐。只求姑娘饶了我这一众弟兄。” 我怒极反笑:“如此说,我还要感谢你饶我一条命了?”一面说一面走到曹继面前,见这个男人已经满脸是泪,不知是因为悔恨还是别的什么。我恨极道:“你们还不如当初杀了我,也好过我这四年来的苟且偷生。不过我也要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留我性命,我永远也没机会报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要留你日夜饱受良心折磨,以泄我心头之恨。” 说罢头也不回的率先冲出暗室,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大口喘气。数年的仇人就在眼前,心中的恨意竟然不复当年那么浓烈,我是怎么了?孙恒默默的将我揽进怀里,小沐和红翡都不发一言。 “侯爷,我累了,想休息。”突然觉得很累,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远离。红翡扶我进了一间石室,石中一应生活用品俱全。孙恒紧跟进来,我便对红翡说:“红翡,你可知有什么药可以抹去一个人的记忆么?”红翡看看孙恒,再看看我,道:“小姐,这种药,不是没有。只是药性甚烈,服用之人的这段记忆若是深切的不想忘却,会导致此人头疼欲裂并常常发作。” 我暗暗咬牙:“想方法将药给你大哥送去,命他暗中给禹哥哥服下。”“小姐……”我长叹一声,“你依我言做吧,不要再说了,头疼得很,我想休息一下。” 红翡退出石室,孙恒坐在我旁边,不发一言。我背对孙恒,看着烛光摇曳的灯影,泪水默默淌下,十七年的记忆,终究还是留不得了。随着真相浮出水面,我越来越不能原谅禹哥哥的父亲,我也知道,只要我想报仇,我和他的这段感情,终究是没有结果。 只记得那年春天,桃花微落,也许从一开始命运就已经错过了。我和他终究不是一路。禹哥哥,原谅我自私的要抹去你的记忆,我只是不想你记得我,记得你对我的情。到将来兵戎相见时,宁愿你对我,不要手下留情。 我正在心里胡思乱想,就听石室外面有人敲门道:“侯爷,夫人,不好了。”孙恒将我扶起,道:“有什么事,进来说。”韩风风风火火的闯进来道:“回侯爷夫人,曹继他……他自宫了……” 暗室里,一众山贼围着曹继,地上一片鲜血。我被血腥气冲的直欲作呕,忙用手绢掩住口鼻。再看那曹继,面如金纸,豆大的汗珠从额上不停滴落。洞府中的大夫又是施针又是敷药,忙了半晌,才作揖回道:“回侯爷夫人,这位壮士的血已经止住,性命是无碍了……只是……只是以后在子息一脉上,只能同各位内监公公一样,再也无望了……” 孙恒示意大夫撤下,曹继见我和孙恒进来,忙又挣扎着要起来行礼。我又叹道:“你,你这又是何苦……”曹继强忍了痛楚,由其他山贼扶着跪起来磕了头:“姑娘,你说的对,你若杀我,便是太便宜了我。留我一条狗命在,让我日日为我所做的错事忏悔。如今我自残,还希望姑娘能略略消消气。再要如何发落,曹继悉听尊便。” 我见他虎躯微颤,知道对男儿最大耻辱莫过腐刑。据说这样身体残缺的人,死后也不能转世,知他是真心悔悟,心便软了下来,只是嘴上扔不放松:“曹继,你以为这样,本姑娘就能放过你么?”曹继低着头,语气中满是愧疚:“不求姑娘原谅。”我冷哼一声:“韩风,带下去,好好养伤,其他的以后再说。”说罢又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众山贼:“连这几人一起带下去,也好有人伺候。”众人犹自不信,面面相觑,还是孙恒道:“还不快谢谢韩姑娘不杀之恩?” 第十二章 浮生长恨欢娱少 正文 第十二章 浮生长恨欢娱少[1/1页] 待到一众山贼都被带下去,我才携了孙恒的手回到石室。.org此时外面已是黄昏,山路难行,今日定是回不去了。 我心乱如麻,晚饭也就凑合着吃了几口,孙恒不知是为何,从先前便开始有些闷闷不乐。可我此时没心情顾虑他,唤来红翡道:“你传信出去,明日叫你二哥三哥来这里一趟,还有……你大哥回来了,让他即刻来见我。”红翡答道:“是。”又偷偷去瞧我眼色,我示意她出去了。 石室中只剩下我和孙恒两个,孙恒默而不语,我也不想说话。他默默为我卸了妆,我为他换了寝衣,就熄了灯躺在床上闭目假寐。山洞里的夜晚冷得很,虽然盖了很厚的被子,但寒意还是从足底一点一点蔓延上来,我微微侧过身,双手抱肩,努力让自己蜷起身子好暖和一点。 一双温暖的大手将我搂住,属于孙恒特有的气息兜头兜脑的漫上来。我回抱过去,伏在他怀里嘤嘤的哭了。 我今天抹掉了一个人十七年的记忆,我曾经无比希望这个人心心念念的记住我一辈子,可是该死的命运,偏偏让我们两个人只能背道而驰,如果非要以后变成仇人,我也希望他心中只有单纯的恨,不至于爱恨交加,痛不欲生。 黑暗中孙恒温柔的声音一如既往:“嫣儿,你真傻。明知道这样做你自己会疼的撕心裂肺,还是要保护他。我真是嫉妒他。”见我仍然抽泣不止,便继续说道:“你今天这样做,我虽然嫉妒,却也开心的很,以后你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不会再有人跟我抢了。” 我悠悠叹道:“是啊,只是你一个人的了……若是有一天你也对我不好,我要如何自处呢……”孙恒的下巴顶着我额头,笑道,“尽说傻话,快睡吧。” 孙恒的怀抱宽厚温暖,我竟睡得甚是安心。清晨洗漱了,就听红翡进屋来回道:“小姐,二哥和三哥到了。”我道:“快传进来。” 孙恒正要回避,我说:“别回避了,你还做这些样子干什么。”孙恒只好尴尬一笑,顺手接过我手里的梳子,缓缓的为我鬓头。韩柏并着韩竹进来,见到孙恒先是一愣,继而转向我行礼道:“属下参见小姐。小姐召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我见他二人虽然低眉敛目,但心中肯定腹诽不断,这四兄妹皆是性子高傲之人,除了对我,对旁人再没这么恭谨过。我轻咳一声,说道:“这是静博侯孙恒,也是我的夫君,你们且来见过。” 想来昨晚的事红翡已经跟他们都说过,韩竹还好,本就是猴精的人,听我这样说忙行了个礼。韩柏却同他哥哥一样是个迂腐的脑袋,面色不霁,韩竹暗暗拉了他袖子几下,方才行礼见过。 孙恒并未见怪,只是笑道:“果然是嫣儿带出来的人,很好。”我白了他一眼,便对他二人说道,“这山洞,以后便是我们的根基,这山洞中的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姓韩,你们以后就并作一处,可共谋大计。” 二人点点头,孙恒道:“你二人不必对这里心存忌惮,这个山洞,包括这洞中的所有人,都是我先前为嫣儿复仇准备的基础,与你二人是一样的。在这里,嫣儿是主人。以后我也会和你们一样,一切以嫣儿为重。还请二位放心,我必不会让嫣儿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韩柏见孙恒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再行一礼道:“多谢侯爷费心照顾我家小姐。” 我又去看了看曹继,由于失血过多仍然在昏睡,暗暗嘱咐了大夫要好生照顾,才同孙恒一起,踏上回府的路。 这一日一夜之间的大起大落,竟让我历尽艰险的心也不住颤抖,只觉得走出山洞是再世为人一般。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双手,正将我推向不可预知的未来。我不喜欢这种命运不被掌握的感觉。 孙恒一路上跟小沐嘀嘀咕咕,不知在讨论些什么,就连红翡也不住的搀和进去讨论几句,留我和韩柏韩竹在后面摸不着头脑。 行至淮州城外一处小山坡,孙恒将我抱下马车,道:“成日憋着都憋傻了,今日我们在外面玩够了再回去。”我闻言举目四顾,见这一带风景甚美,阳春三月,山坡上是各色野花,山脚一条小河弯弯曲曲,河水清澈见底。我难得见这样的美景,不禁挣脱孙恒的手,自顾自的往小山上跑去。 孙恒跟在我身后,生怕我一脚踩不稳,一直小心翼翼的扶着。我采了各式野花一边走一边唱道:“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信手挽了一枚花环戴在头上,回头朝他一笑:“好看吗?” 孙恒仿佛看的呆了,并没有回答,只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来将我抱住,我见山下小沐他们都看着,笑骂:“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也多少放尊重一些。”孙恒这才放下我,像个孩子似的挠挠头,“嫣儿太美,一时间忘了。” 又在山上笑闹了半晌,才听见红翡在山下喊道:“侯爷,小姐,下来吃饭吧,野味都弄好啦~~” 篝火上架着一整只小鹿,正靠的皮肉焦黄,兹兹作响,还有新鲜的草鱼,片成蝉翼一样的鱼生,小沐取出盐矿磨成的小碗,只消将刚片下来的肉片在碗中一沾就有了滋味。红翡又拿出从山洞中带出的酒,依次斟了,正是我最爱的杏梨香。 春天的暖阳温和的洒落,山间的微风都带满了不知名的花朵香味。在这样一个安静的下午,这些对我很重要的人教会了我一个道理,我不能只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中不能自拔,以后的路还长,总要和这些人相互扶持才能走过。我的每一份难过和痛苦他们都感同身受,我不能再这样自私。 六个人在这个不知名的山谷尽情玩闹,就连很少见到笑容的韩柏也被影响,开怀大笑起来。我被这样轻松的气氛感染,一直以来徘徊在心里的阴霾也散去不少,一时高兴,竟然喝的有点多。 我扶了孙恒的肩站起来,有些微微的眩晕,可是今天当真高兴,不会再为了禹哥哥的艰难处境而难过,不会再为了当年曹继他们犯下的罪孽怨恨,不会再在禹哥哥和孙恒之间左右为难。 我提起裙摆,素手微抬,一边跳舞一边唱道:“风前欲劝春光住,春在城南芳草路。未随流落水边花,且作飘零泥上絮。镜中已觉星星误,人不负春春自负。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 第十三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 正文 第十三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1/1页] 一曲舞毕,我早已显露醉态。.org红翡忙扶住我,孙恒双手将我打横抱起,我头晕得很,靠在孙恒怀里任他们将我抱上马车。 再醒来已经是半夜,头微微疼,清冷皎洁的月光从窗口微微透进来,有些微寒。身边孙恒的呼吸清浅匀静,显然已经睡熟。我轻手轻脚的翻身下床,刚想倒口水喝,不料孙恒睡得浅,听到杯响还是醒了。 “嫣儿,你醒了?要喝水怎么不叫我给你倒。”孙恒半支起身子,作势要下床。“不用了,我自己来,夜里还是凉的很,你躺着吧。” 这样近似平常夫妻的对话,让我心里泛起一丝丝甜蜜的感动。也许孙恒才是我最好的选择。我端了一杯水递给孙恒,冰冷的指尖正好被他一手握住,“这样凉?怎么不披件衣服,也真是不珍惜自己……”我听孙恒这样絮絮叨叨的责备,不禁弯起嘴角,双手环上他的脖子,轻轻在他唇上一点。看他发愣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 孙恒也笑了,一脸宠溺,用被子将我裹住,我说:“有些头疼呢,淳之,帮我揉揉。”孙恒佯怒道:“大胆,竟敢叫本侯爷伺候你。”我俏皮的眨眨眼睛,抛了一个媚眼过去,果然看见孙恒无奈的神情。我大笑道:“侯爷大**量,还是不要跟妾身计较了吧。”孙恒伸出双手按在我太阳穴处,缓缓注入内力,化解血脉不通之处,果然见效很多。 我半靠在孙恒身上,微眯了眼,道:“淳之,世人皆道静博侯爷不问政事,专于玩乐,连我也被你蒙了过去。你做出这些样子来是为什么呢?”孙恒温和浑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嫣儿如此聪明,怎会不知?” 我叹一声:“淳之,你知道我本名吗?”孙恒不知道我为何出此一问,道:“当然知道,不是韩青鸾么?”我点点头,“说道底,你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平安,又能过这样太平逍遥的日子。你是先王的亲生手足,若不收敛锋芒,必会招来王上猜忌,到时你便无法泰然自处了。” 我望向窗外,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淳之,虽然你一心一意收敛锋芒,但是斗争似乎从没有远离。虽然你从未跟我说起,但是我能感觉到你的心很乱。不然你不会这样急于把山洞交给我,你怕的是万一有一天,我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淳之,我不值得你这样。” 孙恒长叹一声:“嫣儿,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女人太聪明是很可怕的?”我笑道:“没有,除了淳之,再没有人怕我。”孙恒揉揉我的头发,眼神不知道在注视哪里,只是幽幽道:“我跟王上自幼一起长大,我以为这样的情分是坚硬如铁了,谁知道在皇权面前还是土崩瓦解。” 我从他的话中听到了浓浓的心痛,于是伸手环住他的腰,安慰道:“淳之不要难过,总归鸾儿会一直陪你。”孙恒眼睛一亮,颤声问:“你自称什么?”我低头,似是承认了什么,闷声道:“鸾儿。以后我在你面前再也不会伪装,你是我唯一的夫君,我的一切都会跟你一同分享。”见他又要说话,我一手捂住他的嘴:“唇亡齿寒,山洞的力量还是你的,如果没有你的平安,不用说报仇,我的性命都堪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孙恒眼中似有感动,似有欣慰,用力将我带进怀里,似乎要把我揉碎。整整一夜,像是怎么都要不够,直到天亮才在我苦苦哀求下将我放开。 我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孙恒早已不见。我唤来碧翠和红翡问过才知道,早晨王宫有内监来传旨,请静博侯进宫去了。身上乏得很,我斜倚着贵妃榻,看红翡在院里逗着小猫玩,碧翠跪坐在踏脚上帮我捶腰。 小猫不过两仨个月大,不余尺长,浑身金黄的毛色在阳光下甚是光亮。它一蹦一跳的追着红翡扔给它的线团,红翡有心戏弄,不多时小猫便被红翡捆成粽子一般,哀呜不止,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盯着红翡看。 碧翠笑道:“小姐你看,这猫儿好有灵性,跟小孩子一样会撒娇求饶呢。”孩子?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唤道:“红翡,你来。” 红翡闻言,解开小猫,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来问道:“小姐,怎么了。”我狐疑道:“侯爷成亲多少年了?”红翡道:“总有十年了。”我又问:“当初我们调查的信息中,侯爷是不是一直没有子嗣?”红翡也觉出不妥,狐疑道:“许是夫人身子不好,不适宜生育?” 我给碧翠使个眼色,碧翠便将门窗都关了。我道:“静博侯已经有四房夫人了,难道各个身子都不好?”红翡面色阴郁:“小姐这般说,那这就是人为了?”我暗暗点头,“红翡,这事不急,有机会查一下这几位夫人的身体和饮食。最主要的,以后我吃的用的,一定要亲自经过你手检查。”红翡点点头,就听碧翠在那里道:“这要是人为可够狠的,断子绝孙,得是多大仇怨啊。”我瞪她一眼,碧翠吓得闭紧了嘴,不敢再言。 就算是春天,但是屋门窗户都关上的屋里,还是有丝丝冰寒沿着我的脊背爬上来,逐渐渗透骨髓,是不是在所有的见不得光的地方,都有这样阴暗的寒冷,刺骨冰凉。我一步一步的走近这个晦暗的的真相,还没接触便已经觉得头皮发麻了。世人之心,竟真的凉薄如斯。 红翡为图心安,为我把了脉,才展颜笑道:“谢天谢地,我们小姐无事。”我一直觉得哪有不妥,似灵光一闪而过,只是怎么也抓不住,让我好生懊恼。遣红翡下去细细调查,又唤碧翠去门口告诉了,说侯爷回来请他即刻来我房里。完全忽略了这府中还有几个恨我入骨的人在。 第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正文 第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1/1页] 一连几日,孙恒都早早的被传唤进宫,回来的时候却将近午夜,进了屋子便倒头就睡,几乎都没时间与我交流。.org孙恒不在,我也乐得清闲,每日只在院中侍弄花草,悠然度日。 本以为我不出院子,就能远离这侯府中的诸多是非。岂能想到,我自进了这侯府,就已经无可避免的卷了进去。 已进暮春,梅树上的梅子已近成熟,三三两两的在风中散播着酸酸涩涩的青梅香味。我遣了碧翠去摘了许多,用上好的黄酒泡了,封好埋在梅树下,想留着冬日里烹酒喝。正坐在檐下看着小内监们挖坑埋酒,就见一个身量高挑的婢女前来传话道:“五夫人好,大夫人请您去她房里一叙。” 我道:“知道了,还有谁在呢?”那婢女又福了一福:“几位夫人都在。”“那烦你去回话,我这就来。”这婢女方才行了礼退下。 碧翠一面帮我梳头一边说,“小姐,这么多天都相安无事,怎么今天突然请你去呢?”我拿起一只在普通不过的岫玉簪子在头上比了一比,随意簪了道:“一叙?恐怕是有别的事情吧。碧翠你留下,红翡跟我出去。”也不簪花,携了红翡的手出去。 大夫人的院落叫婉月阁,很是大气周正。我见几位夫人都已在正厅端坐,便碎步上前福道:“给夫人请安。”张氏面带微笑摆手道:“自家姐妹,不用多礼,快快请坐吧。”我依言做了末首,向身侧的四夫人点点头。就听那边三夫人柔柔弱弱的开口道:“大姐你看,五妹妹果然是美人胚子,淡妆素裹也难掩姿色。” 大夫人笑着点头道:“果然呢,真真是我们不能比的。”我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心中却对这些扭捏作态的假样子作呕不止。明明嫉妒的要命,却还要假意逢迎。我只得到:“三姐姐说笑了,妹妹蒲柳之质,不敢和姐姐们争辉。”话音未落,那边二夫人就阴阳怪气的接道:“是啊,大姐说得对。我们果然是不能比,人家有一身留住男人的好本事,能让侯爷日日乐不思蜀。” 这二夫人向来是一根肠子通到底,说话虽不好听,却从来心口如一。倘若能将其心中的芥蒂除去,不失为一个好姐妹。不过我却不是在这种事上过于费心的人。身后的红翡也是火爆的性子,见她说的这样粗陋,便想反驳。我见三夫人脸上也是一副鄙夷神色,大夫人则是觉得有些不堪暗自用了帕子掩面,唯有四夫人脸上淡淡的,并没有任何表示。 我从座间站起,深深的拘了一礼,向张氏道:“妹妹命苦,自幼流离,不幸沦落风尘。多亏侯爷垂爱,才让妹妹脱离苦海。”我用帕子拭了泪,悲声道:“妹妹自知卑贱,无法与众位姐姐相比,所以日日在潋玉轩,并不敢出门招摇。侯爷也不过是觉得妹妹可怜,加之新鲜劲未过,在侯爷心中,妹妹岂能及上众位姐姐万一。”说罢犹自流泪不止,偷眼看二夫人三夫人面色稍霁。张氏忙道:“好好的,这是怎么话说。红翡,快扶了你家夫人起来。” 我再拜了一拜,方才起身坐下。有丫鬟捧上几个锦盒与我们看,张氏道:“这是今年宫中赏下的一些时新簪花,并胭脂水粉,一会你们自己挑些回去。女人嘛,总要趁着年轻,多打扮打扮。” 当初在花韵楼时,打扮自己是为了取悦客人,如今反而懒得打扮了,但总是不好弗了张氏的意,便捡了一支素银镶嵌绿甸子的流苏荷花簪,再一支黄玉雕成的双蝶簪,并一盒桃粉色的润唇胭脂,皆是锦盒中最不起眼的。三夫人见状,哧笑一声,暗暗对二夫人道:“你看她,明明是勾栏院里出身,还拿什么荷花簪子,真觉得自己出淤泥而不染么?”二夫人也笑答:“你没见她还挑了一只蝴蝶簪子呢?人家是要学那园里的蝶儿,满世界的采花呢。” 我心下早已大怒,只是碍于孙恒,并不想与他们一般见识。想到今天难得五人齐聚,正是调查的好机会,便偷向红翡使了个眼色。红翡暗自点头,手在袖中一抖,一股幽微的香味便蔓延开来。只是此时厅中都是胭脂香粉,并不为人察觉。 不多时,只听几声猫叫,三五只大狸猫从院中猛窜进来。这几人中除了那二夫人周蓥华是武家出身,其他都是自幼养在深闺,哪里躲得过。只见大狸猫在厅中上窜下跳,一时间人仰马翻。我被离我最近的四夫人压在身下,手肘着地,疼的冷汗直冒。四夫人忙从我身上爬起,来不及整自己已经散乱的发髻,将我扶坐起来问道:“摔到哪里了,疼不疼。” 我见她眉目中似是真的关怀,不禁有些感动:“妹妹没事,姐姐不要担心。”她这才点一点头,看红翡已从厅中绕了一圈回来,知道已经得手。红翡又过来将四夫人和我扶了,这才对我暗暗点头。 在看厅中众人,发髻散乱,面如白纸,二夫人还好,大夫人被内监撞倒,手按到砸碎了的胭脂盒子,血流了满手。三夫人被二夫人的婢女踩到了裙子,头碰在花梨木的雕花椅上,额头上青紫了一大块,正暗自咬牙咒骂。我也捂着着地的手肘,额上冷汗津津。四夫人面露惊恐,双唇颤抖,说不出话。 还是大夫人先恢复过来,一叠声的唤内监去请太医,命丫鬟们先扶自己主子们回房,又重责了护院,方才平静下来。 红翡扶我回到潋玉轩,吓了碧翠一跳,道:“好端端的,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忍了疼,让她们关了门窗,便问红翡道:“可有眉目?” 红翡回道:“小姐,不出所料,四位夫人的身体都被动过手脚,只是用药非常小心,若非熟知上古医理决计想不出来。”我沉吟道:“你可知是什么药?”红翡嘴角含笑道:“小姐,先不忙问是什么药,今天,我们连这药是怎么下的都知道了。”我悚然一惊,看向红翡正从怀中掏出的那一盒桃粉色润唇胭脂。 问题竟是出在这!我问红翡:“可有把握?”红翡道:“小姐,红翡虽然少不更事,但是这天大的事情怎敢胡说。”红翡看看在一旁侍立的碧翠,似是有难言之隐。我道:“不用避讳碧翠,她又不是外人。”“红翡不是这个意思,小姐,下药之人非常小心。这种药,原产楚国边陲……” 我眼角一挑,见红翡抬头看我一眼,暗自咬牙道:“接着说。”红翡方才继续道:“这种药叫金线草。药性十分古怪,女子服用可以美容养颜,涂之令肌肤光洁如雪,且对身体并无伤害。一般诊脉也难以判断。“我狐疑道:“那怎的会令女子不孕?”“小姐怎的忘了,孩子之事,并不是女人一人就能生下的。”我一震。“你是说?” 第十五章 天阶夜色凉如水 正文 第十五章 天阶夜色凉如水[1/1页] 红翡继续道:“金线草旁一般会生长一种矮小苔藓,颜色略有发红,唤作红云藓。.org这种藓若是男子服用,也不会对身体产生伤害,反而能温补肾阳,令男子在房事上事半功倍。”说罢自己也羞红了脸,旁边碧翠也是满脸通红。我恍若未觉,“那依你所说,都对身体无害有益,那怎么……”红翡刚欲张口,碧翠却抢先答言:“是不是若男女各自服用这两种草药,就会造成不孕?” 红翡点点头道:“是这样,这样造成的不孕,即便是国手诊脉也不能看出分毫。因为小姐是楚国人,我曾经让三哥闲暇时为我找楚国地理志来看。三哥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套手抄本,不仅地理讲解的甚是明白,连各地特有的植物动物矿产都讲得一清二楚。我自小喜欢医理,就央求三哥将书中所讲的药草一一寻得研究。若非如此,绝不会发现个中端倪。” 我缓缓闭上眼睛,暗自咬牙道:“还真是看得起这静博侯府,竟用这样麻烦的法子!”我问红翡:“这药可有法子解?”红翡答言:“不用解,只消一年不用便自然解了。” 我看那张氏,恐怕还将这宫中赏赐当做上上荣宠,更不用说周氏和那三夫人,真是可叹。正在心里暗暗筹谋,却听外面有内监道:“四夫人来看五夫人了。已经在院外了。”我忙叫碧翠去请进来,我也没有梳妆,只将头发散下。 四夫人已经回去换了衣服,重新梳了头,一个小丫鬟在身后跟着一起进了正堂。我迎出来,握住她的手道:“好姐姐,受了那样大的惊吓,你怎么不在房里休息。”四夫人见我面色苍白,手肘仍然不敢着力,先扶着我坐下,自己才坐了。 碧翠和红翡上了茶,又端出几碟时新果子,方才退下,侍立在侧。“妹妹被我压伤,做姐姐的怎么能不来赔礼。妹妹不要嫌我送来的东西粗陋,这是一小坛药酒,等会叫丫鬟帮你涂了,管到晚间就好了。”我点头叫红翡收下,道:“多谢姐姐记挂。” 四夫人道:“妹妹不要多礼,你我本是一样的人。”这四夫人本姓柳,曾是一名戏子。因为颇有姿色,被一富豪看上,欲收做小妾。可是那富豪都六十多岁了,柳氏不从,富豪便恼羞成怒欲将柳氏强暴。柳氏衣衫不整的从戏班逃出,遇到深夜回府的孙恒,被孙恒所救,成了第四房夫人。 因为出身卑贱,在侯府一直备受欺凌,像是夹缝中求生的小草,所以见到我柳氏甚为亲切。我一样感叹这个身世可怜的女子,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直到太阳西斜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药酒红翡已经检查过,是上好的跌打药酒。碧翠看我胳膊上肿起来的一大块淤青,撇撇嘴就要抹眼泪。我一边让红翡擦药,一边道:“不用哭,我没事的碧翠。”碧翠抽抽噎噎道:“小姐也忒不拿自己当回事,演个戏而已,何必这样真切,还把自己弄伤。” 我道:“我也不曾想场面会这么乱,已经失控了,我也没办法啊。”红翡涂着药酒的手突然停下来说:“小姐,我恍惚记得,当时四夫人压倒你身上好像是因为有一只猫冲着你扑过去了。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想让你对她放下戒备?” 我琢磨道:“今天下午她来,无非是想示好。对她不敢完全相信,毕竟风月场里出来哪有几个人心是干净的。”碧翠和红翡都点点头。 今天孙恒回来的倒是早,想来是听说午间的事了,连朝服都没有换,急匆匆的就赶到我房间来,一进门抱住我上下打量了半天,才道:“听说中午在瑞仪那里出了事,怎么样,可有伤到哪里?”手肘被他不经意碰到,我“啊”了一声。他也不顾避嫌,就要解开我衣服来看。我笑道:“没有这么娇弱。不过是一点淤青,已经涂了药酒,两天就好了。” 孙恒才长舒一口气,抱我坐在他腿上说:“吓死我了,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太医回到宫里,连太后都吓了一跳,连忙又赏了好多东西,说要给你们压惊。”压惊?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半分,靠在孙恒肩头道:“出了这样的事,你也该去她们那里看看,大夫人和三姐姐伤的不轻。”孙恒道:“我晓得,只是最挂心你,你在房里等我,我去她们那里看一看,晚点回来陪你,别睡着了,我有事跟你说。” 我帮他把朝服脱下,换上家常便服,送他出门。孙恒摆摆手,转身融入夜色,身后小沐朝我行了一礼,也急忙跟上走了。 我掐指算了算,问红翡说:“你大哥怎的还没回来?从上次让他给陈禹喂了药已经半个月了,按理说应该赶回来了。”红翡答曰:“约莫还有三两天就该到了,哥哥把陈公子送回家才回来的。” 我点点头。坐在廊上的小凳上。夜空晴朗,银汉迢迢,牵牛织女星忽明忽暗。禹哥哥,从此以后,我们就如这两颗星子,再也没有相聚的可能了。 夜风习习,碧翠从身后为我披上了一件披风。我反手握住她,道:“碧翠,我突然很怕。”碧翠在我面前蹲下来,说:“小姐不怕,你有碧翠,有红翡,有韩家哥哥,还有侯爷和山洞里一众好汉。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风吹起我的长发,我双目无神的盯着天空:“我不喜欢这些阴谋诡计,我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可是我必须报仇,还要必须为了报仇伤害别人。” “你不喜欢伤害别人,那我为你去。”身子被人从后面搂住。我长叹一声,靠在孙恒身上:“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啊。”说罢起身拉了孙恒进屋,“今天怎的回来这么早?” 第十六章 报答平生未展眉 正文 第十六章 报答平生未展眉[1/1页] 碧翠红翡端上宵夜,一小锅炖的烂烂的酒糟火腿,并上清炒的竹笋,还有砂锅熬了两个时辰的红枣枸杞小米粥。.org我端了一碗粥递给孙恒,看他吃得香甜,估摸着晚饭应该是没吃就回来了,于是又唤碧翠去盛了一碗碧粳米饭来。 “还是鸾儿疼我,知我没吃饱。”我见他嘴巴塞得满满,还要抽空调侃,不禁笑道:“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嘴,快吃吧。”我拿了勺子在碗里一下一下的搅着,勺子和碗碰出叮当的脆响,在静夜里格外突兀。 “怎么不吃?鸾儿有心事?”孙恒见我并不喝,问道。“太烫了,想等凉一些。”我抿抿嘴,想着要怎么开口,却看到红翡拿着一张纸条进屋道:“小姐,三哥传信来了。”韩竹一心经商,暗中掌握着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一般的小事他是不会惊动我的,若是传信,必定是大事。 我见红翡面色惊疑不定,自己接过纸条读道:“魏王曹泰任命夏侯杰为征南大将军,三十万大军集结于大梁?”心下巨震,魏国要对楚国用兵了?抬头见孙恒脸上并无异色,心中便知他已知晓。 “王上和太后担心,楚魏交战,若魏国胜了,那我们吴国也就岌岌可危了。”孙恒面有忧色,我低了头,缓缓的喝着已经凉了的粥,一边喝一边说道:“淳之不是一直不问政事么,鸾儿劝淳之还是继续做个逍遥侯爷,这些俗世切莫沾身。” 孙恒以为是我想楚国国破好报父母之仇,又出言解释道:“鸾儿要报仇,我当然会支持,只是这样一来我吴国子民却要日夜不安……不如,我们只杀了仇人,并不颠倒战局?”我见他出言试探,心中无奈,长叹一声,唤来碧翠将残羹收走。碧翠得了我的眼色,将门窗关上悄声退出去。 我示意红翡将那一盒桃红胭脂放在桌上,孙恒不明就里,道:“这是今年赏下的胭脂?鸾儿正是妙龄,怎的挑了这么素淡的颜色?”我并不接话,只问:“淳之,宫中赏胭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孙恒稍一思索答道:“总有十来年了,从我大婚那年就开始了。太后虽说名义上与我是叔嫂,待我却如母子,色色都为我想到。她说外面的胭脂香粉怕是做的不干净,不如就这样用着宫里的。” 心下微叹,好狠毒的心肠,好深沉的心计,不禁有些同情孙恒。孙恒见我沉吟不语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向红翡看了一眼,红翡便退出门去。我移身坐在孙恒大腿上,轻咬下唇,似是羞涩道:“淳之,我们要个孩子吧。” 本来孙恒眼中已有浓浓的**,但闻我言,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沮丧到:“我也想要,只是不知为何,十年了,四房夫人,我竟一儿半女也无。”我看向那一盒胭脂,似是暗下了什么决心,并不多言,只是含住孙恒耳垂,用小舌勾tian侍弄,孙恒眼中欲火又盛,抱起我往床边走去。 孙恒像是被我那一句话刺激到了,这一夜极尽温存,害我隔日腰酸腿软知道中午还没起床。孙恒早晨被张氏的父亲,也就是太傅请去了,我就懒懒的在床上一直睡着。碧翠连叫了几次,让我吃饭,都被我一个枕头砸了出去。这个红云藓的药效……啧啧…… 孙恒中午回来,见我还没起,便坐在床边伸手搔我痒,昨夜一夜贪欢,我还没穿衣服,被他这样一弄,暧昧又生,孙恒不管我反对,又是一阵狂风暴雨。 “鸾儿,不管有没有孩子,我都谢谢你,有这样的心思。”孙恒一手搂着我,另一只手依然在我的高耸上摩挲。我被他弄的微痒,难耐的扭了扭身子,道:“死人,别弄了,累死了。”声音暗哑魅惑,孙恒抱我的手又紧了紧。 这日,我正在自己挤了玫瑰汁子调弄胭脂,就见红翡满脸泪痕的跑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小姐,大哥回来了,他……他……”我见红翡的双眼哭得桃儿一般,慌忙将她扶起问道:“怎么了,慢慢说。” 红翡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二哥派人来送信的,说大哥性命垂危,叫我赶紧回去看看。”我心里也慌了,叫碧翠备好马车,跟红翡一道出了门。一路上红翡的嘴唇抿的死紧,我心中也是七上八下。马车一路行至城北平民区,拐进一个小胡同,红翡将我扶下马车之后便径直跑进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落。 我跟在后面,见韩竹守在屋门口,便问:“怎么会弄成这样的?”韩松眼眶微红,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大哥是把自己绑在马上赶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早就人事不知了。”我心下默然,推门进去。 见韩松犹自昏迷,赤着上身躺在床上。身上斑驳的刀伤和凝固的血痕刺得眼睛微微作痛。喉头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涌上来。红翡取出一套金针,用了内力帮韩松打通经脉,韩柏用布巾沾了热水一点点清理已经化脓的伤口。一时都是默默垂泪。 我见地上扔着的上衣里露出一角,正是我那日交给他的锦盒。掀开盒子,三万两银票原封不动,血参也好端端的躺在锦盒里。再看床上的韩松,气息微弱,面如白纸一般,便走上前,对正在忙着施针的红翡说:“红翡,你看这棵血参对你哥哥的伤可有益处?”红翡接过一看,大喜过望,点头道:“正好正好,这红参正好可以为哥哥护住心脉,吊住气息。之后便可由二哥来推宫过血了。” 韩竹却摇头说:“小姐,这血参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宝物。我当初寻来是为了让小姐做最后保命之用。小姐你还是留着吧。”我的语气不可置否:“红翡,拿下去煎了汤来。你们大哥于我也是亲如兄长,何况良药本来就是救命用的,人命不分贵贱。” 红翡跪下接了血参,磕了三个响头,方才捧着锦盒转身出去。 第十七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正文 第十七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1/1页] 潋玉轩里,碧翠早等得着急,见我推门进来忙拉住我我胳膊道:“小姐,韩家大哥怎么样了?”我摆摆手,浑身疲累,靠在榻上道:“应该不妨事了,红翡在那里,我又将当初那支千年血参留下,想必性命是无虞了。.org”碧翠闻言才拍拍胸脯道:“可吓死我了,心扑通扑通跳了一天呢。” 桌上制胭脂的工具还都在。我叫碧翠去给我换了家常的衣服来,继续研磨玫瑰汁子。 正忙的不亦乐乎,就见柳氏携着一小丫鬟施施然走了进来,道:“妹妹可是好兴致,怎的还自己调弄胭脂用?”我见她面色白里透红,双唇柔润丰盈,想来是常用宫中赏赐的胭脂。我道:“宫中赏赐的贵重,平日里哪舍得用?又不愿用外面买的,所以自己淘澄些用罢。”柳氏见我这样说,便笑道:“岂用这样省俭?宫中每过几个月就会赏的,太后仁德,一次都没断过。”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受教的样子。 柳氏让身后的丫鬟捧上一只锦盒,和一只食盒,道:“妹妹初来这府里,那些人未免轻视了妹妹,我见上次妹妹挑的两只簪子都在混乱中毁了,胭脂也只得了一小盒,颜色还是那样素淡,所以特意给你送来几样,你看喜不喜欢。”只见小小的红木首饰盒中躺着一只素银蓝宝的鸳鸯钗,一只彩玉雕刻的石榴花簪,并两个精致的小瓷盒。我推辞道:“这样大礼,妹妹怎么敢收?”那柳氏只将锦盒向我面前一推道:“妹妹不受,可是嫌这份礼太轻了?我素来在侯府中也不得脸,本身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求妹妹不要嫌弃才好。只是我与妹妹同病相怜,想妹妹与我做个伴,也好过在侯府里孤独终老。” 见柳氏这样说,我终究也没有什么好推辞了,只好示意碧翠收下。柳氏又将食盒打开,端出几碟甜点,“这是我自己做的几样点心,上次见你泡了青梅酒,早就垂涎欲滴,这次忍不住来蹭酒喝了。”我笑道:“姐姐早说,我命他们捧一大坛送去姐姐屋里。”柳氏也笑言:“哪有在你这里喝的爽快,你这院里风景甚好,我那可是万万比不上的。” 我欲命内监去烹酒,柳氏道:“都暮春了,这样热,还烹它做什么。就是这样喝才有滋味。” 碧翠端上一套岫玉芭蕉酒具,为我们两个斟了酒,因为是新泡的,酸味不甚浓,只是带了微微的梅子香气,却使陈年老酒的辛辣少了不少,在这微热的初夏喝了甚是惬意,不觉就多喝了几杯。柳氏做的一碟牛ru酥甚是香软甜糯,我指着那盘点心道:“姐姐好手艺,我差点连舌头都一起吞到肚子里了。”柳氏拍手笑道:“你要是喜欢,我便天天做给你吃,左右我也无事。” 柳氏在我这里坐到黄昏才去,出门的时候正巧碰到孙恒回来。柳氏见了孙恒,行了一礼后方才带着丫鬟离开,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我见她脸颊竟有些微微的红。孙恒到了里间,一边换衣服一边道:“怎的这么大酒气,如梦与你喝酒了?”我道:“四姐姐也是可怜人,在府中无依无靠,只有我和她身世相同,才多来亲近,淳之别怪她。”孙恒笑着说道:“只是没留她下来唱一出贵妃醉酒,她的嗓子并上你的舞技才是天下无双。” “淳之惯会捉弄人,且不说四姐姐肯不肯与我合作,倘若真如淳之所言,我和四姐姐不是又回到了原来的日子?淳之还嫌我们在这侯府里受的气少吗?”我一赌气,背对与他。孙恒稍一思量,知是自己失言,才拉住我的手赔礼道:“鸾儿最知我心,我这实乃无心之过,鸾儿大**量,不要和我计较了罢。”我回头,见他笑的一脸谄媚,也忍俊不禁,轻轻用手指一点他额头:“你是堂堂静博侯爷,怎的这般没脸没皮。”孙恒一把将我抱住,大嘴在我脸上乱亲几下才道:“管他什么侯爷,我只愿做鸾儿的夫君。” 我推开他的头,正色道:“韩松今天回来了,只是……受了极重的伤。”孙恒闻言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抱我坐在床上,沉吟道:“你手下那个韩柏的武功我见识过,应该不在韩风之下。那个韩松恐怕比我这几个暗卫还要强上几分,为人更是稳重细腻。你觉得是什么人做的。” 韩松的伤口已经化脓,这样春末夏初的季节里也应该不会少于三天,想来是已经进了吴国之后受的伤。我思来想去没有头绪,只能摇头道:“想不出。我在吴国没有仇家,韩松这些年来一直在我身边保护也没跟人结怨,怎的会招来杀身之祸呢?” 孙恒双目隐有精光,但也没多言,我知道是他自己也拿不准,所以并没有再问。 过了三日红翡才一脸憔悴的回到侯府,我见她眼下淤青,脚步虚浮,知她定是三天都没休息了,吩咐她回房好好休息。红翡走到我面前,又是磕头又是行礼,道:“小姐大恩,我韩氏兄妹永不能报,没齿难忘。”我双手将她托起,柔声对她道:“我们不说这样生分的话,你们四个并上碧翠,是我在这世间最后的亲人。”红翡双眼泪光涌动,狠狠的点点头。我沉思一会道:“红翡,你以后闲暇时间就教碧翠医理,以防以后万一。碧翠,你要用心学。” 二人均点点头,我方才放心。 已进初夏,树上开始有些许的蝉鸣,院中那一弯活水中,春天种下的莲藕早已生出了婷婷的荷叶,还有几只才露尖角的小荷,想来不过几天就会绽放。这半个月来柳氏成了潋玉轩的常客,我见她实在没有恶意,也逐渐的放开了心扉。 微风拂过,水面上泛起点点涟漪,我赤了一双脚坐在水边挑水玩儿,柳氏则在一边握了鱼食喂鱼。空气里泛着花香,我对柳氏说:“四姐姐,你闻闻这是什么花的香味啊?”柳氏用力抽了抽鼻子,神色却突然暗了下来:“是石榴,三夫人院子里种的。石榴多子,可是咱们这侯府……”柳氏长叹一声,低头喂鱼,再不多言。 第十八章 四面边声连角起 正文 第十八章 四面边声连角起[1/1页] 碧翠怕我玩的久了着凉,走过来为我把鞋穿上。.org我携了柳氏的手进屋,红翡早摆好了新煎的梅子茶,酸甜可口。我只觉得心中烦闷,并不想喝。柳氏见我神情恹恹的,略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 我想到山洞里那曹继已经将养一个月,想来应该大好了,就吩咐碧翠红翡道:“晚上传信出去。我明天要去山洞。”红翡道:“小姐若是无事,还是不要出门了,最近几天,张太傅总找我们侯爷谈话呢,似乎对小姐您很是不满。” 我毫不在意道:“他不满,无非是因为我出身低贱,又被侯爷专宠,让他女儿深闺寂寞而已,不必理会。自我进了侯府,明里暗里,朝中上下,多少闲话指责。我和侯爷都不会往心里去的。想来如果侯爷连这点压力都不能承受,那还真就大事难成了。” 于是晚上孙恒回来的时候,我跟他说我明日想去山洞。孙恒也是聪明人,知道我是牵挂曹继伤势,又怕我被有心人跟踪,唤出那四个暗卫,吩咐了必须好好跟着这才放心。我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坚定有力的心跳道:“淳之最近在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吧。”孙恒宠溺的揉揉我的头发,微叹口气说:“世人总是狭隘,鸾儿不必介怀。” 他抬起我的头,我看见他眼中光芒闪动,眼神坚定温柔。我拿着他的左手,将我的右手完全的按上去,掌纹相合,十指相扣,柔声道:“惟愿君心似我心。”孙恒重重点头,大手用力紧握。 次日,依然是碧翠留在府内,我带了红翡和四个暗卫,一路乘了马车出发。行至城内,却碰见大夫人和二夫人在一家绸缎庄门口与人寒暄,二夫人认出马车上静博侯府的标记,就叫停了马车。我掀帘一看,只是避无可避,才由红翡扶了我缓缓下得车来,依次行礼。 只见与大夫人闲聊的是一位年轻男子,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眉眼依稀有些像孙恒,想毕是王室中人。我先见过了大夫人和二夫人,才向男子道了万福,问道:“妾身见过公子,不知……”张氏刚欲介绍,就见男子转过身像我揖了一礼道:“在下明诚伯孙晏,见过静博侯府五婶婶。” 明诚伯孙晏是当今吴王的唯一一个兄弟,不过久在封地,极少回朝,而且当初在青楼里也是见过的。这个男子并不是。在看张氏和周氏一脸恭敬,我猜出个大概,暗暗看向红翡,见她也微微摇头,看来并不知情。我心里存了极大疑惑,却听张氏和周氏极其虚伪的笑道:“明诚伯回头去府里玩吧,我们先去逛逛,失陪了。五妹妹,我们要去选几身衣料,你要不要同去?” 我着急出城,哪里有空和他们闲逛,便推辞说:“夫人和二姐姐去吧,妹妹还有事,不能作陪了。”再看那男子,眼中竟然有浓浓的占有**,我慌忙行了礼告辞,方才出得城去。我双手绞着丝帕,咬牙道:“红翡,传信让你二哥带侯爷来,这一路怕是不会太平。” 红翡应声答应了,道:“小姐,那人不是明诚伯。”我恨声道:“我怎会不知,那明诚伯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整日声色犬马,长得肥头大耳,我早就见过的。今日这人,除了他还会有谁?”红翡显然也猜出我口中的他是何人,面有难色道:“倘若是他,那二哥来了恐也无济于事,不如我们发信去山洞,让韩风大哥出来接应。”我沉声说:“不可。山洞的力量万万不可暴漏,咱们在外面的力量也不行。为今之计只有请孙恒速来才能让他稍微有所忌惮。” 红翡全身戒备,我亦将前段时候命韩竹帮我做的一件销器儿暗暗口在手里。这物事是仿照暴雨梨花针所制,一旦触发,九百九十九根沾满了剧毒的银针便会飞向四面八方,包括本人在内,方圆三丈范围内再也休想有任何活物。这东西是我为了最后报仇时,万一失败,最后的一道屏障,最起码保证自己不会被俘受辱。 马车奔走出城三里左右,忽听帘外马夫一声闷哼,马屁一声嘶鸣便拔足狂奔起来。我和红翡在车内被颠的东倒西歪,多处磕碰。红翡机灵,忙抱住我跳出车外,在地上就势滚了几滚才止住去势。马车仍然被马匹拉着向前跑去,渐渐消失在林子里。想必那车夫已经是遭了毒手。 红翡将我扶起,问道:“小姐,你可有受伤吗?”我摇摇头,举目四望,这里已经偏离官道,四下没有人烟,看样子是马匹受了刺激,胡乱跑来。我听得远远有打斗声,出了这么大事却没见那四个暗卫,估计是被人牵制住,不能脱身。我心里飞快盘算,今日之事除却早上遇到的那个男子不做第二人想,只是他竟敢这样明目张胆?心念一转方明白了,他今日劫我事小,想刺探孙恒真正实力才是主要目的! 心中有了计较,才转向问红翡道:“你可认识这里?”红翡四下看看,点点头道:“我们并未偏离官道过远,打斗声从正东方向传来,估计官道就在那边。”我估计追兵就快赶到,拉过红翡,附在她耳上叮嘱几句,红翡猛然摇头道:“不行,小姐,红翡不能就这样弃你不顾。”我斥道:“如你不去给孙恒送信,万一他一时冲动动用全部力量来解救我,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那人摆明了只是刺探,你且放心,我不会有事。”红翡纵然万般不愿,也只得点点头,拉起我向着官道的方向跑去。 尚未跑出几步,就听身后一个清冽的声音道:“美人儿,想跑到哪去?”再看身后,就见早晨那男子似是闲庭信步般从旁边的林子中穿出,身后还跟了四个人,俱是目光如电的高手。我故作惊慌,全身颤抖不敢说话,男子玩味的表情之下,一双眸子里的火焰似要将人燃尽。 第十九章 不破楼兰终不还 正文 第十九章 不破楼兰终不还[1/1页] 红翡护在我身前,颤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明诚伯要做什么?”我略微定定神,将暗器放在红翡背后的手中,又握一握她的手。.org我不想这样的杀器被他人利用,今日这情形,肯定无法脱身了。我略微一思量,从红翡身后走出来,道了声千福:“明诚伯拦住妾身,可是有何吩咐吗?” 男子面带微笑,目光却深沉如水,从上到下的打量让我如同针刺,满身的不自在,于是缓缓地将头低下。男子走上来,用二指挑起我下巴,表情轻浮无比:“久闻五婶婶曾是秦淮花魁,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我心中暗恨,面上却平静无比,一手将他挑住我下巴的手指拿开,不着痕迹的退开一步道:“明诚伯好歹也是王室中人,难道不懂得人伦纲常之礼?再怎么说妾身现在也是你叔叔静博侯的妾室,还请明诚伯自重!” 男子哈哈大笑道:“我叔叔久经风月,红颜知己多不胜数,我若真向他讨要,他也一定会给。反正你是个**,人尽可夫,何必要做出这种贞洁烈妇的样子来,给谁看!?”我怒极反笑:“明诚伯要是不怕天下人耻笑,大可问你叔叔将我要来,反正我的过去天下人皆知,但是明诚伯可要贻笑千古了。”暗暗将他身份点破,果然见他玩味的表情不见,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道:“还请五婶婶过府一叙。” 我转身吩咐红翡道:“你先回府,告诉侯爷我去明诚伯府上做客了,稍后即回,让侯爷不要担心。”红翡点点头,我用力握握她的手,男子道:“时候不早了,五婶婶,快走吧。”我咬咬牙准备跟男子离开,却听身后一声破空长啸,我心中一喜,是孙恒到了。 孙恒的发丝微乱,身上衣服也有些破了,虽然狼狈,但是临风而来的身姿依然俊秀挺拔。韩柏在他身后,持刀而立,脸上有一道伤痕。我心中不快,再看红翡,早已双手紧握。远处的打斗声已经停止,想来是孙恒和韩柏的到来给暗卫添了助力。我默默走到孙恒身边,孙恒脸色不霁,对着男子行礼道:“不知道王上您找我这五夫人有什么事么?”众人闻言皆行礼跪下。 男子正是吴王孙晟,看到孙恒,早就换了一张笑脸,看似人畜无害,双手将孙恒托起道:“王叔不必多礼,都平身吧。”孙恒一脸阴郁,男子笑的满面春风:“孤王今天闲来无事,在街头碰上婶婶便想开个玩笑,不想还惊动了王叔,还请王叔和婶婶恕罪啊。”我心中早已将他骂了千遍,却又发作不得,只得柔声道:“王上说笑了。何来请罪之说。”孙恒暗暗握了我手,道:“即是如此,那我们告辞了。”说罢拉着我的手转身离开。 “还是奉劝叔叔一句,切莫沉溺温柔乡。”身后孙晟冷声道。孙恒头也不回,我看他脸上满是怒气,声音却甚是平静:“多谢王上提醒,只是臣一心做个逍遥侯爷,有娇妻美妾陪在身边,此生别无所求。” 被孙晟这样一闹,山洞自是不能再去,马车也已经不见。四名暗卫已经从就近的驿站牵了马来,孙恒将我抱在怀里,一路疾驰回静博侯府。一路上孙恒都阴沉的可怕,我也心情很差,红翡坐在韩柏的马上正在跟韩柏耳语,就见韩柏也拉长了脸,一身怒气。我心知是红翡将孙晟说的话告诉了韩柏,却也无奈,只得无奈的靠在孙恒身上,闭目养神,心中犹自惊惧不已。看来孙恒娶我,的确是对自己影响很大。连王室也不准备再对他隐忍了。 “你这样为我,值得吗?”眼角有泪水悄然落下,我才发现我是这么痛恨我那些过去。孙恒一手牵住马缰,一手将我搂住,下巴抵在我额头上:“对不起,鸾儿,让你受惊了。”我摇摇头道:“淳之不要这么说,这些麻烦终究还是我为你惹来的。”孙恒冷哼一声:“鸾儿不要妄自菲薄,这次的事,实是出了内鬼,山洞之事,除了你我心腹,再无他人知晓。你身边的人没有机会接触到王室,这内鬼定是府中的人。” 我细细一想,恍然大悟,也自咬牙道:“看王上今日表现,应当是对山洞的事并不能确定。想必那告密之人自己都不甚清楚。如若不然,王上今日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放我走?你可知道那内贼是谁?”其实我心下早有怀疑,但是没有证据,也不能认定。孙恒也犹豫说:“十有**,只是苦无证据。” 我反握住他的手,道:“不急,狐狸尾巴总有一天会露出来的。”孙恒会心一笑,然后又陷入沉默。我知道,如果我猜对了,那这个内贼定会伤透孙恒的心。所以也不劝他,只等一切水落石出的那天。 匆匆回府,椅子都没坐暖,就听见内监来报说大夫人前来探望。我和孙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怀疑,只是孙恒眼中,更有浓浓的矛盾。张氏款款而来,还未来得及向她行礼,双手就被扶住。见她脸上满是关切之色,道:“听说妹妹路上遇到劫匪,可吓坏我了,妹妹可有受伤?”我心中冷笑,既然她要演戏,那我就陪她演下去,微笑挂上脸庞,柔声道:“劳烦夫人挂心,青天白日,哪里来的劫匪。是王上跟妹妹开玩笑呢,原来早晨绸缎庄那位,竟然就是我们的王上,夫人怎的都不提醒我,害妹妹失了礼数。” 我心知早晨是张氏故意不说,让我误以为孙晟就是孙晏,借此失礼取得孙晟注意,因而话中暗带责怪之意。张氏好像并不介意,笑道:“王上的脾气像小孩子,他想怎么说,我们怎好反驳。我带了些点心,给妹妹压惊,还希望妹妹不要把早晨的事放在心上。”我受此羞辱,怎是你一句话就能带过的,奈何现在不是与张氏翻脸的时候,我只得把心下的怨恨压下,笑着道:“夫人说哪里话,妹妹怎么会将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 那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孙恒突然开口道:“鸾儿累了,瑞仪先回房去吧。”语气不可置否。张氏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怨恨,转而又温婉笑道:“是呢,你看我,都忘了妹妹受了惊吓需要休息的,那妹妹你好生将养,姐姐就先走了。”说罢向孙恒福了福,才带着丫鬟离开。 我命红翡将张氏带来的一盒点心拿下去,碧翠带着两个小内监为我和孙恒换了家常衣服。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孙恒自回来就一直话很少,坐在窗边有些发呆。 第二十章 此恨难平君知否 正文 第二十章 此恨难平君知否[1/1页] 红翡带人摆了午饭,孙恒坐在桌边不发一言,直到我把一块烧鹅夹道他碗里,他才勉强一笑道:“鸾儿不必管我,我没什么胃口。.org”说罢也夹一块鹅肉给我。我知道他心情差,也不再劝。看着平时喜欢的菜式,不知怎么的竟也一点胃口都没,心头烦闷,有股酸水涌上,作势欲呕。 孙恒一惊,问道:“怎么了,鸾儿,肠胃不舒服么。”我喝口茶压下心头的恶心,道:“想是路上颠簸,有些恶心。红翡,拿腌好的梅子做碗汤给我喝。”红翡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小姐,你好像最近很喜欢梅子汤?”碧翠接茬道:“是呢,腌好的一小缸梅子都下去一半了。”红翡面带喜色,“小姐,你且将手伸出来,容我为你把把脉。” 我见红翡的表情,心中猜出了大半,只得将手伸出。孙恒也是一脸期待,紧张的连大气也不敢出。红翡把脉半晌,我的心都要跳将出来,一只手暗中恨不能把手中的帕子绞碎,方才见红翡喜笑颜开道:“恭喜侯爷,恭喜小姐,是喜脉,只是月份尚小,还不足一月。” 孙恒哈哈哈哈连笑几声,欢喜得将我打横抱起,连转几个圈。“鸾儿,鸾儿,我们有孩子了,你真是我的福星。”我也喜极,一时间忘了羞涩,任凭他这样抱着我开怀大笑。还是红翡和碧翠在旁边紧张的看着,生怕孙恒一个不稳将我摔倒。 我看着孙恒孩子般的笑颜,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怜。这么多年,被人暗害的连一个子息都没有,自己却还蒙在鼓里,死心塌地为那人效忠。我双手环上孙恒的脖子,暗自咬咬牙,不管是谁,我绝不允许他伤害我的孩子。 “侯爷,您还是将小姐放下吧,万一有个磕碰可怎么好。”碧翠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出言相劝,孙恒老脸一红,道:“高兴疯了,都忘了。”这才将我放下,扶我坐了,握住我的手道:“鸾儿你可有什么不适?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可要赶紧说。想吃什么就让红翡去办,若是不好找的就传信给韩风他们……”我看着絮絮叨叨不停的孙恒,心中荡起满满的幸福,但也有一丝不安,想起今日种种,不禁打了个寒颤。 孙恒见我脸上喜色渐退,问道:“鸾儿,怎么了,有了孩子难道你不高兴?”我叹了口气道:“怎么会不高兴,只是如今我们府中,内忧外患,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孙恒神色坚定,将我揽进怀中,道:“鸾儿不必担心。我孙恒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一定护得你与孩子周全。”我幽幽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双手反握住他,道:“淳之,今日我有孕之事,必不可让潋玉轩之外任何一人知晓。一则保全我们母子平安,二则,如果真有内鬼,我也好借此机会将这潋玉轩里清清干净。” 孙恒听闻此言,虽有些犹豫,却也只得重重点头。碧翠和红翡更是如临大敌一般。我对红翡道:“从今日起,一应我吃的用的,都要亲自经过你手。你有武功在身,机灵点盯着咱们院里的人。”红翡应道:“是。” 初夏的午后,我依然觉得背后丝丝寒意,如履薄冰。手悄悄按上腹部,孩子还小,丝毫不知道这是个怎样黑暗的世界,真的要将他带来吗? 院中的小荷开了一朵,引来几只蜂儿环绕飞舞。碧绿的荷叶在风中婷婷摇曳,水中游鱼自在嬉戏。如此恬静的景象竟也不能让我平心静气,我绞紧了手中丝帕,双眉紧锁。如果不出意外,下午这份平静就会打破。 孙恒自知道我有孕就笑逐颜开的对我寸步不离,此刻看我愁眉深锁,不禁抬手为我抚平眉间皱纹道:“鸾儿,不要杞人忧天。我们的孩子必能平安长大。”我站的有些累,在他怀里寻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起风了,水面上泛起鳞波,从天边压过来几朵黑云。“要变天了,”我望着天空道:“淳之,若是最后,你知道我们的猜测都没有错,该当如何。” 孙恒在我身后,沉默半晌:“总归有多年的情分在,当真叫我两难。”我咬咬嘴唇,这个男人太过善良,如果到时候顾念旧情,只怕会死灰复燃。我正暗自在心中计较,忽然觉得腹中一痛,不自觉的弯下腰去,一只手用力抓紧孙恒的长袍:“淳之,好痛。” 孙恒大惊失色:“红翡,快,快来看看,鸾儿这是怎么了!”我只觉腹中似是有一把剪刀在戳在剪,疼得我额上冷汗直冒。孙恒将我抱到床上,我甚至都不能平躺,手一直紧紧的攥住孙恒,难道我跟这个孩子的缘分当真这样浅薄么。 红翡也有些惊慌,但是强自稳住,先取出几根金针刺穴缓解我的疼痛,方才拉过我的手细细诊脉。一番折腾,我只觉衣衫都被汗浸透,全身无力两眼发黑,腹痛虽然减轻不少,但仍隐隐的,让我忍不住皱了眉。孙恒更是急得不知怎么办好,只能在一旁握着我的手,紧紧盯着红翡。 红翡紧皱的眉渐渐舒展,半刻才道:“虚惊一场,小姐,只是你今日受了惊吓,外加在马车上那样颠簸,后来又随奴婢一起跌下马车造成震荡,胎像不稳。只需要好好调养,静卧几日就好了。只是小姐,万万不可思虑过重,对孩子对你都不是好事啊。” 孙恒闻言长舒一口气:“万幸鸾儿没事。吓坏我了。”我强自撑起身体,孙恒连忙扶住道:“鸾儿,你这是做什么?”我气息微弱,声音颤抖道:“今日我受此惊吓,幸亏淳之来的及时,否则孩子岂非不保?有这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实在害怕,这一次淳之能及时赶到,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孙恒眼中目光闪动,沉吟半晌,似乎下了极大决心,道:“鸾儿放心,不会有下次,下下次,如果还有,我决不轻饶。” 得到孙恒的承诺,我才放心的躺下。莫要怪我心狠,是你下手在先。如今我怀了孩子,当然要事事以孩子安全为重,自然不能再留你这等狠心之人在侧,让我夜夜不能安枕。 第二十一章 何劳荆棘始堪伤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何劳荆棘始堪伤[1/1页] 一连几日平静无波,因为是初孕,害喜的厉害。.org每天就能喝几碗梅子汤,其他的都会吐出来。安胎药也喝不下去,红翡实在无法,还是韩竹托人送信进来说有个办法可以试试,让红翡把安胎的药材合着香料在屋里焚烧,多少也会有点作用。红翡知道我的心意,香味淡淡的,混合着草药的气息,并不难闻。我连日的水米不进早就没了力气,人也消瘦的多,只能日日靠在榻上,听红翡碧翠说笑话与我听。孙恒仍是每夜都在我这里,自我入门,他彻底冷落了其他几位夫人,我劝过他多次,他只是一笑置之。孙恒每天都要把头贴在我腹部仔细的听一听,我说孩子还小,他却说可以听到孩子的心跳了。 才入初夏,天气就闷热的很,本就吃不下东西,这样更加恶心呕吐。碧翠日日切了时鲜蔬果,我还勉强能吃一两口。对外只说是那日受了惊吓,饮食不进,心神不宁。四夫人柳氏来见过几次,见我面色憔悴,便日日亲自做了点心之类让婢女送来。红翡试了并无不妥,我心下对她倒是存了一份感激。 这日我正靠在榻上掂了丝线,和碧翠一起绣制孩子的小衣服。红翡笑嘻嘻的端了一碟桂花糯米糖藕进来,远远的就闻到了桂花的香气。“是你做的吗?我正想着这个味道,可巧你就端来了。”我放下手中的丝线,对红翡笑道。 “奴婢哪里有这样的好手艺,是四夫人刚刚叫婢女送来的。我尝了尝没有不妥,小姐放心吃吧。”碧翠扶我来到桌前,端上一盏梅子茶,我夹起一片放进嘴里,甜香软糯,不腻不粘,十分可口。“四夫人有心了,难为她天天这样变着法儿的做了东西送来。”碧翠见我进的香甜,笑着说道。我也点点头,“可能也是咱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四姐姐是真心待我。”正说着,就听院里有两个小内监叽叽喳喳的吵闹着。我心下狐疑,叫碧翠出去问个究竟。 不多时碧翠笑着进来说,“没别的,咱们院里那一弯活水不是养了几条鱼么。有两条大肚子的母鱼甩子了。小姐,鲤鱼甩子,百子千孙,是好兆头呐。”我也笑着点点头,就听红翡奇道:“我记得前些时候看,那两条鲤鱼的肚子才是初显。怎么这么快甩子了?不行,我也要去看看。”说罢蹦蹦跳跳的跑到院里去了。 我和碧翠素来知道红翡这样假小子性格的,并无伤大雅,故而相视一笑再不多言。却看红翡行至水边弯腰看了一会,复又舀起一捧水在嘴边喝了一口,连忙吐出。神色凝重的走进来道:“小姐,不好了,这水中被下了药。” 我看向手边那盏梅子茶,因为我这院中有活水,所以并没有开井。这水是从皇城内玉泉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清澈甘冽,我院中一切饮水都用它。院外活水走的是暗道,除了当初工匠在无人知晓。我抬眼向碧翠使个眼色,见碧翠将门窗关上,我才压下心中的惊怖道:“是什么药。”红翡道:“并拿不准都有什么,但有两样是可以确定的。龟甲和红花。”我咬紧下唇,眉头深锁,听红翡继续说道:“这两样都是舒淤活血的良药,而且要下在活水里,计量必不能小,而且可以引得鲤鱼过早甩子,非一日之功。” 我下意识的按上小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是冰凉。从没觉得阴谋有这般可怕。红翡抓过我的手腕,细细把脉,才舒了一口道:“还好还好,小姐这几日水米不进,即便吃也是四夫人送来的饮食,倒是并无大碍。” 我手中紧紧攥了一个茶杯,就要向门口丢出去。碧翠一把扶住我的手道:“小姐,切莫动气,动气伤身呐。”红翡跪在我身前,满脸歉疚道:“是奴婢考虑不周,没有料到歹人会在水源里下毒,这才险些害小姐遭到毒手。小姐要打要骂,红翡都没怨言,还请小姐怜惜自己的身子和腹中的小少爷,不要动气啊。”我对红翡道:“不是你的错,是那起子小人心肠歹毒,是我自己思虑不周,低估了对手。红翡,你且起来,水中有药的事你们两个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包括侯爷在内。”二人点头应了。 我屡次隐忍,这次却又险遭毒手,让我如何再忍。你不仁莫怪我不义。 我在红翡耳边嘱咐几句,红翡皱着的眉头暗暗舒展,之后点点头下去了。碧翠虽不知道我都安排了什么,但也本能感觉到要出大事了,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 这日,孙恒恰巧回来的早,还不到傍晚。我为他换下外衣,就觉得腹中有类似针扎的疼痛。我向一旁的红翡使个眼色,就向孙恒倒去。孙恒一惊将我接住,我已经满脸虚汗,再看身下,缓缓的被鲜血染红。孙恒吓坏了:“鸾儿,你这是怎么了,鸾儿……”我的眉毛疼的都揉在一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我……肚子好痛……”红翡手法飞快的在我身上布上金针,把了脉,满脸惊骇,扑通一声跪在孙恒面前道:“侯爷……小姐,小姐有小产之象……” 孙恒惊得一下站起来:“怎么会小产的,你小姐的身子不是一直由你看顾的吗?饮食不是也都经过你手了?”红翡吓得抖如筛糠道:“是……是啊……可是小姐的身体……有……有用过红花的迹象……” 孙恒是聪明人,听见红翡如此说哪里还不明白,只气的一掌将桌子一角拍碎,厉声道:“查,给我细细的查。”红翡为我施了针,又喂下保胎的汤药,细细的熏了艾,血才止住。红翡方才回孙恒道:“侯爷,小姐暂时无碍了。”孙恒闻言赶紧进了里屋,碧翠为我换了贴身衣裤,我拉了孙恒的手,虚弱至极,哑声道:“淳之莫要动气,想是孩子命薄,我们母子缘分太浅……”话未说完便扑进孙恒怀里失声痛哭。孙恒见状更是心如刀绞,柔声安慰,碧翠也在一旁暗自垂泪。 少时,红翡端了一碗水跑进来道:“找到了,侯爷,是这水源中被下了药,不仅有红花,还有龟甲,都是大寒去淤的药。”孙恒怒极,道:“好,好,好!这等手段都用上了。小沐!” 小沐一直守在门外的,此时听见孙恒叫他,忙不迭跑进屋里道:“侯爷请吩咐。”孙恒沉吟一下道:“你且将这院里的情况散出去,就说五夫人意外小产。再派个人,守在院外活水入口处,这样下药,必不能离得太远。事发之后那人必会来取罪证。另外,把当初引用活水的工匠给我带过来。” 第二十二章 夜阑卧听风吹雨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夜阑卧听风吹雨[1/1页] 小沐走后,孙恒一张脸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见我又在旁边暗自垂泪,长叹一声将我揽进怀中道:“鸾儿,对不起。.org我真的未曾想到她的心肠有如此歹毒,倘若这次你真的遭了毒手,那我想毕一辈子都心中难安。是我没保护好你,怪我么。” 我靠在孙恒怀中,声音微弱,几不可闻:“淳之,我怎么会怪你。怪就怪我这样的出身,不该妄想与你在一起。还连带着害孩子跟我受苦。” 孙恒双手猛的收紧道:“不许胡说。我成亲多年都没有子嗣,也只有你让我体会到了即将成为父亲的喜悦。我的鸾儿不输给任何人。”我又是悠悠一叹,不再说话。不管这次下药的人是谁,你不要怪我设计害你。我之所求,不过是母子平安,你既然犯到我头上,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少时就听一个小内监匆匆忙忙来报:“侯爷,四夫人来了。”我忙道:“是四姐姐,快请进来。”孙恒扶住我:“鸾儿,小心自己的身子。”柳氏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来,一见就是来的着急,发丝都吹乱了,匆忙向孙恒行了个礼,就来到床前。先是打量我几眼,眼圈蓦地红了,颤声道:“怎么……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我伸手握住她的手,才觉得自己指尖冰凉。我摇摇头,没再说话。 柳氏垂泪道:“苦命的妹妹,怎的自己有孕也不知道么?”我咽声道:“我本来就身子不调,月信不准,加之近日天气渐热,以为是暑热导致肠胃不调,所以并未上心。哪知……”柳氏闻言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道:“妹妹是个有福气的,我们几个进府多年都没有子息,妹妹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为今之计,是先调养好身子,以后也好再为侯爷添丁。”我点点头,柳氏又道:“妹妹你先躺着,我且回去给你炖些补品。你小月后亏了元气,可要好好补补。不要再伤心了啊。”孙恒闻言道:“如梦心细,这些日子还多亏你照顾鸾儿。”柳氏面色微红,道:“这本是应该的,这府中人也就妹妹不嫌弃我,我自然要投桃报李,与她多些亲近,也好就个伴。妾身先退下了,去为妹妹烹制补品。”说罢行礼退下了。 孙恒见她出去才道:“这事你说会不会与她有关?”我摇摇头,道:“应该不会。小沐还没回来,下药之人不会有这么大胆子,让证据还放在那里。” 柳氏前脚刚走,张氏就携着周氏并三夫人贾氏来了。一个个也是红了双眼,我心中冷笑着,口中却柔柔道:“有劳夫人跑这一趟,给夫人添麻烦了。”碧翠搬了一个小凳在床前,张氏由小丫鬟扶着坐了才拭泪道:“自家姐妹怎么这样说,不过妹妹你怎么这样不小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自从上次回来我再没出过院门的,今日突然腹痛如绞,才知道是怀孕了,可是……”两行泪水涌下,孙恒忙拿了帕子帮我擦掉,安慰道:“鸾儿莫要难过了,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我靠在孙恒怀中,悄悄打量着这三人。 周氏心无城府,眼中幸灾乐祸的神情显而易见,张氏虽然满脸关切,但是眼里有难掩的兴奋。唯独那三夫人贾氏,关切之余的申请中还有一丝忧虑。我给了孙恒一个眼神,孙恒才下了逐客令。 我一手抚额,这一下午着实太过费神,眼角有些蹦蹦的跳。孙恒见状道:“鸾儿,你且休息一下,如今她们都来过了,只等小沐回来一切便有分晓。”我只得点点头,就势躺在孙恒的大腿上。手悄悄抚上小腹,孩子,你是不是会觉得娘太过恶毒。可是不这样扫清障碍,不要说你出生,就连娘的性命也不能保全。我叹道:“淳之,会不会觉得我太恶毒?”孙恒一手轻抚我的头发,一手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就像在哄孩子一般,温柔的说:“我明白鸾儿用意,再说若不是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的鸾儿怎么会这么生气。” “虽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我心里仍是惴惴。我只想要一份短暂的安逸,将孩子好好生下来,为什么这么难呢。”我自言自语道。孙恒也不再说话,一时间也无言。 我也着实是累极,就这样枕着孙恒的腿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小沐的声音,悄声道:“爷,成了。”我立刻来了精神,从孙恒腿上爬起来。见小沐并着两个家丁压了两个人进来。见到孙恒慌忙跪下,口中直呼:“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声音都是颤的,显然吓得不轻。 我见他们俱是空着手进来,心中疑惑,问道:“小沐,东西呢?”小沐答道:“回夫人,东西自然是在它该在的地方。”说罢笑的狡诈。我心中明了,啐一口道:“猴精的东西。”孙恒面色稍霁,沉声道:“小沐,这二人都是何人?”小沐双手一拱道:“左边这人是当初掌管活水暗道图纸的宋师傅。右边这位,是我在三夫人院外捉住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约莫有个几十两。“这包银子也是在他身上找到的。” “很好,”孙恒脸色阴沉,踱着步走到右面那人面前道:“你能不能告诉本侯,你怎么会在三夫人院外?”那人抖如筛糠,把头磕的邦邦作响,道:“小……小人……”小沐见他吞吞吐吐,一步上前道:“我派人在活水暗道入口处暗中守着,见他鬼鬼祟祟揭开一块石板,用一根绳子拽起来一包东西之后,就往三夫人院子的方向跑了。因为怕打草惊蛇,我一直让人跟着,看见他敲了门,是三夫人身边的小钏开的门。这人进去不久之后,就掂着这一袋银子出来了。” 那人见孙恒一直沉默不言,直吓得面色惨白,头都磕破了。孙恒见了厌恶的摆摆手,道:“我且问你,小沐说的可属实?”那人磕头不止,道:“是……是……”孙恒又问:“是三夫人指使你的?”那人道:“是……三夫人给了我一包药材,让我放进活水的进口处,用绳子固定了,每隔三天换一次。”孙恒暗中攥紧了拳头,咬牙道:“药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那人见状,磕头更狠,鲜血染红一大片地面。我本就害喜,闻到血腥味更是忍不住干呕。孙恒连忙将我扶起,拍打着我的背道:“不要磕了,好好回话。”那人声音颤抖道:“有……有半个月了……” 第二十三章 横笛吹遍行路难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横笛吹遍行路难[1/1页] 我和孙恒对望一眼,半月,可不正是红翡发现我怀孕那日么。.org我绞紧了手中的床单,孙恒搂住我的手微微缩紧。我这潋玉轩里果然有内鬼。我压下心中怒火,道:“你且从实说来,我便饶你一条狗命,若有不尽不实的,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我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那人不敢隐瞒,道:“我以前是府里的护院,那天三夫人院里的小李子来找我,说有个赚钱的差事问我做不做。我平日里好赌,手头正紧,就想都没想答应了……刚才,小李子又跑过来,说事成了,让我取出东西还送回三夫人那里,我刚拿了钱出来就被这位兄弟抓了……” 我心下狐疑,见孙恒也是眉头深锁,这一切发现的有些太过容易了。我又问:“你可见三夫人将那包东西放在了哪里?”那人低头道:“并没看见,是小李子接的东西,钱也是小李子给的。”我心下了然,孙恒也点了点头,微叹一声。 这才注意道旁边跪着的宋师傅,这宋师傅还算镇定,见孙恒看向自己,似是知道孙恒要说什么,伏地道:“侯爷请问,老奴一定知无不言。”孙恒冷哼一声:“你倒乖觉。本侯且问你,活水暗道的图纸你泄露给了何人?”宋师傅伏地磕头道:“老奴不敢泄露,图纸就在老奴家的柜子里锁着,钥匙只有一把,老奴一直贴身携带。”说着从腰间解下一红绳,绳上正拴着一把铜匙。 孙恒怒道:“荒唐,图纸就这一份,若好好在你家里,怎么会有外人知晓。难不成是你告诉他人入口在何处?”宋师傅头如捣蒜,道:“老奴不敢啊,侯爷若不相信,大可以让人去老奴家里将图纸取回。” 我向小沐使个眼色,小沐接了钥匙出去。不多时,小沐捧了一个锦盒回来,那宋师傅见到便说:“正是此盒。”说罢接过掀开,一看之下却大惊失色。原来盒子已经空了。 孙恒一怒就要发作,被我一把拦住,我命小沐将二人带下去看管起来,才对孙恒说:“淳之,这是个阴谋。图纸不见我早已料到。淳之试想,既然已经事成,那三夫人何必还要人将东西送回,何不随便找个地方扔了了事。此事之中,三夫人必定是从犯,还有主谋。”孙恒听罢点点头道:“鸾儿不必多说,我自心中有数。”见我精神有些萎靡,孙恒扶我躺下道:“今天你着实累了,不要再耗费心神,一切交予我吧。”我点点头,孙恒吩咐了碧翠红翡好好照顾我,换了便服携了小沐出去了。 天已经黑了,我有些支持不住,很久没有这般的动心思了。红翡见状,忙说:“小姐,你休息一会吧,我们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侯爷的。”我示意碧翠来帮我揉太阳穴,而我自己盯着门外道:“红翡,你还没看出来吗。三夫人不过是做了代罪羔羊。” 红翡点点头道:“小姐,莫要多想了。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人也逍遥不了太久。”我斜斜靠在碧翠身上到:“本也没想着这么简单就能把她扳倒,人家多少也在这府里经营了十年。只是可怜她一心觉得自己还是个衷心的,却不知道早就被算计进去了。”说话间听见外面有小内监通传道:“五夫人,宫里的吴公公奉命来送东西了。” 我暗道:“好灵通的消息。”唤碧翠和红翡去将人请进来。见来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内监,双目炯炯有神。我作势强自撑起身体,轻声道:“有劳公公,只是妾身这样子不能起身谢恩了。”吴喜道:“五夫人说哪里话,太后娘娘听到消息,吓得不得了。赶紧让老奴带了补品过来,还安慰夫人说,让您不要难过伤心,路还长着呢。”我拭泪道:“劳烦太后挂心,实在是妾身的不是,还请公公回宫去替我回太后,说多谢太后赏赐,臣妾铭感于心。只是小月这件事,实在是下人讹传,本来不过是胎像不稳引发见红,竟然让太后也跟着忧心了,紫嫣实在罪该万死。” 饶是吴喜见惯风lang也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下。我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一副愧疚表情,吴喜不愧是太后的心腹,片刻就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道:“那真是太好了,五夫人福泽深厚,必定能为静博侯添一位小世子。”我看着他看似真诚的笑容心中厌恶不已,却也不得不跟着虚伪的笑道:“那就借公公吉言了,还请公公回宫去禀报太后,说紫嫣一切无恙,请太后放心。” 吴喜点头应了,向身后一招手道:“这是太后赏的上等阿胶,补气养血最好不过。这支是长白山产的千年人参。这个是胡地产的枸杞子,都是补血养气的。还有宫中御膳房做的几样滋补的小点心。太后娘娘说了,夫人小月,身子正虚,需要好好调养。如今虽然知道是虚惊一场,但是十月怀胎诸多辛苦,夫人还是要多多保重身子。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老奴,老奴一并给夫人送来。”我千恩万谢的应承一会,才让碧翠暗暗塞给吴喜一锭银子,送他出院。 我向红翡使个眼色,红翡悄步出了房门,一个燕子翻身就到了墙外。 直到吴喜一行人走的没了影子,碧翠才一溜烟的跑进屋,一进屋就笑个不住:“看那吴公公发愣的样子,多像一只呆头鹅。”我噗的一声笑出来,骂道:“还有的忙呢,现在又说笑。快去看看他送来的东西里有没有问题。”碧翠吐吐小舌头,抱了东西下去。 忽然听见院外有打斗声,一个声音惨呼连连,少时红翡拎了一个小内监进来。一进屋就将那小内监扔在地上。我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孙恒指来伺候我的两个内监中的一个,唤作小丁子的。 我杏眼圆睁,恨声道:“你为什么被红翡抓了?”小丁子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奴才也不知道……”红翡见他不说实话,气的又是一脚上去,小丁子顿时被踢到一边,颤声道:“奴才真不知道……”红翡咬牙切齿道:“好,你不知道,我来说。吴公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鬼鬼祟祟出了门,走到三夫人院外向里面扔了个东西就回来了。你说,你扔的什么。” 那小丁子犹自颤抖不止,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才……奴才……”我见他还犹豫,便厉声道:“红翡,给我拉下去狠狠的打,打到说话为止!这起子脏心烂肺,被主弃义的东西,打死了也不可惜。” 第二十四章 芳菲歇去何须恨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芳菲歇去何须恨[1/1页] 红翡作势就要拉他,小丁子见我动了真怒,骇得魂飞天外,忙磕头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才说,奴才都说。.org”我示意红翡住手,接过碧翠敬上的一碗茶,缓缓押了一口,道:“说罢。” 那小丁子涕泪交加,伏地道:“三夫人院里的小李子和奴才是自幼的交情。奴才被指过来伺候之前,那小李子偷偷塞给奴才好些银子,说……说只要奴才能把事情办好,以后有更多赏赐。”我一拍案几,呵斥道:“把什么事情办好,说清楚!”“没,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把夫人和侯爷平时的事情告诉三夫人……” 我心中没来由的一紧,对红翡道:“快,快去告诉侯爷,有人要灭口。” “不用了,小李子已经畏罪自裁了。”孙恒缓缓从门口走进来,眉头紧锁,身后跟着的小沐等人脸色也不好看。孙恒也不看地上跪着的小丁子,径自走到我身边坐下,接过我手中有些凉的茶喝了一口,才对我道:“贾氏已经全部认了,小李子也已经自尽。我也已经给贾氏写了休书,今日就让她出府。鸾儿,我好累,我从来不知道我家里也有这么多阴谋诡计,我的枕边人竟然都这样恶毒。” 我走到孙恒身边,轻轻揽住他,他便顺势靠在我怀中,一双星眸微闭,长叹一声:“我都有些不敢再往下查,谁知道背后还有多肮脏的黑幕。”我不再言语,再要深究也没了证据。忽然想起吴喜来过的事,就对孙恒说:“淳之,今日太后潜吴公公来了。我并没瞒他。”孙恒微微点头道:“确实不宜欺瞒太后他们。太后早就想抱上侄儿了,只可惜我成亲这么多年一直未能有子嗣,想来这次太后他们会很高兴。”我默然不语,他们不下杀手就已经不错了,怎么会高兴。 金线草之事我并不想告知孙恒,看孙恒对吴王的忠心程度,说了只会令他徒增伤心。再者,现在令他们双方矛盾激化也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所以我选择隐忍不发,待到时机成熟,这将会是一个多好的契机。 贾氏做了替罪羊,我对她却并没有心存怜悯。就算她并不是主谋,可是她仍然心存歹意,这样的结果不过是咎由自取。只是不知道,她在接到那封休书的时候是不是有一点点后悔。 孙恒一连几日闷闷不乐,我并不去多加安慰。孩子不过两个多月,我就因为腰膝酸软卧床不起。碧翠和红翡想尽了办法,我也依然害喜的吃不下。倒是四夫人柳如梦,知道我并没有小月之后就日日变着法的做了各色小点心送来,让我真心感叹。 院中的荷花已经全都开了,碧绿的荷叶映着粉红的荷花,说不出的清爽鲜艳。连带着我的精神都好了很多。我在廊下的竹榻上坐了,如梦坐在我旁边。我看她将一颗颗晒干的莲子劈开,用小竹签细细的将莲心挑出来,又一颗颗的剥了桂圆肉,芊芊玉指都磨得通红,不禁感激道:“也只有姐姐,肯为了嫣儿如此费心。”如梦摇摇头,头上的一只步摇铃铛作响,甚是悦耳。她剥了一颗桂圆喂到我嘴里,才幽幽道:“这府中,不知道暗藏了多少杀机。姐姐我也算是阅人无数,我知道,只有你心中没有歹意。贾氏是自作孽,怨不得你。我只求有人作伴,并不挣宠爱,且只有你与我出身相似,更能惺惺相惜。” 我看着院中被微风拂过的小荷轻轻摇曳,口中桂圆回味甘甜,轻叹一声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他们虽然屡次侮辱我,我却也没有与他们计较,哪知以德报怨换来的却是更加阴狠的图谋陷害。一如侯门深似海,姐姐,往后幽幽岁月,便只有你我姐妹相伴了。”如梦点点头,继而又道:“莲子心中苦,我将这一枚苦心除去,但愿妹妹和孩子,以后都是甜蜜无比的日子吧。”我朝如梦莞尔一笑,道:“不如等孩子生下来,就认姐姐做姨娘。”如梦拍手道好,连忙把颈上一枚纯金九窍玲珑锁解下来,放进我手心里道:“那这个就是定礼,可不许反悔了。” 一旁碧翠和红翡也笑道:“当真好呢,小世子一生下来就有姨娘疼了。”我也说:“现在就下这样重的礼,那等到孩子满月的时候可怎么好。”如梦道:“还怕送不起礼吗?姨娘可就这一个小外甥,当然是要宠上天去的。” 晚间我喝着如梦熬的桂圆莲子羹,就着碧翠做的藕粉桂花糖糕方才吃了几口,就见孙恒一脸不快的进门坐下。我放下手中碗筷,连忙问他身后跟着的小沐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小沐也是一脸愤恨,道:“二夫人刚才拦着侯爷,让侯爷去她房里。”我道:“想来是二姐姐多日不见淳之有些想念,淳之去陪陪她也好。”小沐却道:“单单是这样也就算了,二夫人言语之中对您多有中伤,侯爷训斥她几句,她倒撒起泼来,说话难听之极,比起市井泼妇不遑多让。”我看向孙恒,柔声道:“淳之待我之心,我都有数,但是淳之有四房妻妾,还是不要冷落了其他几位姐姐。” 孙恒听我柔声宽慰,愁眉未展道:“倘若我没有娶这么多妻妾,我便可以和鸾儿安然度日,没有这么多烦心事。当初娶他们,有的是因为太后指婚,有的是出手相救,唯一真正令我一心一意珍视爱慕的,只有鸾儿一人。” 我握住孙恒的手道:“淳之的心思我都知道。只是如今,淳之不只是我一人的夫君。夫君是女子的天,淳之要对他们负责任。”纵然我心中诸多不愿,但是我也只能如此说。既然选择了孙恒,我就知道他不会只是我一个人的男人。更何况,我只是区区妾室,我只能用这种委婉的性格,留住孙恒的心。 一夜无话。第二日才知道,孙恒软禁了周氏,令周氏面壁思过。同时宫中的奉诰也下来了,封我为正三品诰命夫人。这是吴国首例侧室受封,张氏作为侯府原配才是正二品诰命,一时间我的风头无两。 第二十五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1/1页] 盛夏的天气闷热难耐,树上的蝉鸣也惹人烦躁。.org这些日子我胃口稍稍好些,孙恒看我每餐都吃的香甜,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贾氏和周氏的事情出了之后,侯府中安静了许多。张氏并没有再多的动作,反倒每日差人来嘘寒问暖,做足了贤妻的样子,倒显得我像个骄纵不知好歹的妾室了。 我也没去管她,因为我知道,作为妾室,最重要的不过是夫君的宠爱,什么贤良的名声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样子。妾是什么?妾就是女字边立的那个人,只要有正妻在,你就永远得侍立一侧。 所以我并不在意别人的议论,只每天关紧了大门,和如梦红翡他们谈天说地,偶尔弄弄丝竹管弦,自得其乐。 那日吴喜带来的赏赐我让红翡一一看过,无一例外全都掺了金线草。我虽然暗自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让红翡他们更加仔细。如梦是聪明人,看出我从来不用宫里赏的任何东西,知道有问题,自己便也不再用。 三个多月,肚子已经微微凸显。我托着腰在房间里转两个圈,愁眉道:“才三个月,腰身就这样粗了,这可怎么好。”正在低头绣肚兜的如梦扑哧一声笑出来道:“现在就嫌腰身粗了,那以后岂不是有的是时间发愁呢?”我撇撇嘴,“可不是呢,腰身这样粗,再也跳不了《九天舞》了,哪里有这样胖的飞天。”一旁掂着丝线的碧翠才道:“小姐又乱说,前两个月小姐害喜,几乎不吃东西,孩子也要长大。小姐哪里能胖了,倒是消瘦了许多,看现在清瘦的样子,正像画里的西施呢。” 如梦笑道:“看看,看看,妹妹这样七窍玲珑,调教出来的丫头自然也是口齿伶俐的,变着法的夸你漂亮。碧翠,你这样能说会道,以后要嫁个什么样的夫君才能降得住你。”碧翠小脸通红,跺跺脚道:“四夫人,你也来打趣碧翠。不理你们了,我去看看小姐的梅子汤好了没有。”说罢头也不回握着脸就往外跑。 我和如梦笑得前仰后合,恰巧红翡摘了院里的莲蓬进屋,奇道:“小姐,你们在笑什么这样开心,我见碧翠刚才红着脸跑出去了呢。”如梦笑着接过莲蓬,细细的剥了莲子递给我道:“我说,该给碧翠寻个能降得住她的夫君。”哪知红翡听了竟然眼睛一亮道:“真的吗?小姐,你真想给碧翠指婚?” 我见红翡异常兴奋,心里早已明白了七八分。这些日子,韩竹常常借给我送吃的为名来侯府,每次红翡总推脱自己有事让碧翠去接。我看这两人,八成是郎情妾意,互相倾慕。碧翠韩竹两人都跟了我这么多年,互相早已熟识,日久生情也不是没有的。只是碧翠同我一样,是贱籍出身,跟我作伴三四年,同我自己妹妹也没区别,我当然要为她打算周全。 当下给红翡递了个颜色,红翡心知有如梦在此,言语诸多不便,便不再多说。我的身世及其他,我都没有跟如梦提起过。既是防人之心,又是对如梦的保护,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大。 如梦也从来不问,见红翡住嘴,也是淡然一笑,继续剥莲子。红翡小心翼翼的将如梦剔出来的莲子心收在手里道:“小姐嘴叼,其实这莲心清火是最好不过的,如今暑热难耐,正好去去暑气。”我一想莲心茶的苦味,胃里就只能反酸。倒是如梦说:“我最喜欢莲心茶的味道,入口虽苦,却有回甘。”我点一点头道:“正如做人一般,该是先苦后甜。” 正说着,见碧翠因着一个身材高大但内监装扮的人进得屋来,道:“小姐,侯爷因为上次小丁子的事情一直不放心,因而又指了一位内监公公来伺候小姐。”那内监行至我面前,屈膝行礼道:“奴才曹继,给夫人请安。” 我一惊,手中的茶盏掀翻在地。再看地上跪的,不是曹继又是何人。如梦见我失态,忙道:“嫣儿有事,我就先回了。”我只得强笑道:“那姐姐慢走,明日再来与我作伴。”如梦点点头道:“嫣儿忙吧,不要送了。”这才领了一个小丫头,快步出了潋玉轩。 曹继没得我命令,只在地上跪着,不敢起身。我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也无从开口。红翡伶俐,见我愣在当场,才说:“小姐,曹大哥身体刚刚恢复,还是快请他起来吧。”我见曹继头上已经有细细密密的汗珠,心下也是不忍,只得长叹一声:“起来吧。”曹继再叩首道:“谢小姐。” 曹继起身道:“侯爷说,夫人在府中诸多不便,要防备有人暗下黑手,您身边不能没有忠心的人。韩氏兄弟都是男子,出入侯府诸多不便。奴才这样……正好可以入府保护小姐。”我心下默然,思付了半晌,方才幽幽叹道:“只是委屈你了。” 曹继拱手道:“不敢说委屈。本就是奴才对不住夫人,夫人宽宏,饶奴才和一众兄弟性命,大恩大德,虽死不足以报万一。能保护小姐,也算是给奴才一个恕罪的机会。”我道:“我知你心意,只是这奴才二字以后只有你我便不要再提。我听了别扭。”曹继只得应了。 当下我让红翡先去安顿了曹继,心中暗自筹谋。不明孙恒此番用意,却又理不出头绪。 晚间碧翠红翡正侍候我用饭,张氏房里的小内监来请安,询问我今日身体如何胃口怎样等等。我对他道:“多谢夫人挂念,我一切都好。劳烦夫人挂心了。就说我改日去给她请安。” 那小内监行礼离开后,曹继进屋来道:“夫人,刚才那小内监不简单。平日可都是他来么。”碧翠转转眼珠,想了想道:“好像一直是他来,但是再早之前却没见过他。”我问曹继道:“你说有何不妥?” 曹继想了想道:“那小内监眼中精光内敛,行走声音甚轻,但步子极稳,显然是个练家子。而且我看那人离去之时,偷眼左观右看,显然有探知之意,夫人需要小心才是。” 第二十六章 角声满天秋色里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角声满天秋色里[1/1页] “便由他探,”我恨声道:“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傻子,被人家卖了还要帮人数钱。.org”碧翠红翡扑哧一声笑了,连曹继也忍俊不禁。 鸳鸯缠金香炉中,有袅袅的青烟腾起盘绕,檀香安定凝神的气味便悄悄的融入空气,随风飘散。烛光微晃,我一手念珠,一手经卷虔诚默诵,手中小叶紫檀的念珠被掌心温热,也微微散出香味来。 孙恒在寝殿见不到我,才来佛堂。见我端坐**之上虔诚诵经,孙恒也自坐在我一侧,随我默诵。 “信女韩氏,自知罪孽深重,愿将此生所修功德,尽数归于早逝的父母兄长,还有夫君孩子。求菩萨保佑我家人早生极乐,保佑我夫君孩子一生平安康健。” 红翡扶着我扣了九次首,孙恒才将我扶起。嗔怪道:“这么晚了不睡,怎么想起来要诵经。”红翡嘴快,抢先说道:“小姐心里总是不忍韩大哥屈居人下。她说韩大哥多少也曾是称霸一方的枭雄,如今落到如此,小姐总觉得是自身罪孽。” 孙恒也叹一声,宠溺的揉揉我的头道:“鸾儿总是这般善良,只是那曹继如今还怎么回凌云寨?是他自请入府伺候你的,屈居人下也不过只在你这里,总好过我再从府中调了别人来要安心的多。”我想想也是,只是心里总是有些别扭。 一转眼就立了秋,院子里荷花衰败,我看了不舒服,就让曹继带了几个人都清理了。倒是挖出来一筐鲜嫩的莲藕。我已经开始显怀,胃口也好的多,这一筐鲜藕都便宜了我。 孙恒见我日渐丰腴也很高兴,常常俯在我肚子上和孩子说话,我甚至开始幻想着孩子出生之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 中秋节宫中有家宴,本身我作为侧室是不能进宫赴宴的,但我有封诰在身就不得不去了。我本身是不想去的,宫宴礼仪繁琐不说,且说和那些人东拉西扯的打太极我就极其不愿。故而十五这一大早,我就苦着一张脸,任由红翡碧翠给我套上诰命的礼服,又带上沉重的头饰。我撅了一张嘴,皱着眉,惹得孙恒一阵大笑。 我白他一眼道:“淳之还笑。本来有孕就腰痛,再穿上这十来斤的礼服还有三四斤的头饰,怕到了晚间腰都折了。”孙恒笑得无奈:“那怎么办,不去也不行的。我的鸾儿最知礼数,定不会让我为难。”我只好点点头,任由曹继和红翡一左一右扶我走出大门。 孙恒今日也穿着正装,一身玄色暗金蟒袍,头上一顶攒金冠,更显得玉树临风。温文如玉的气质之下,更有一种鄙睨天下的威严霸气暗暗透将出来。我撇了一眼跟在孙恒身后的小内监一眼,冷声道:“这个攒金冠可有什么说法么。”那小内监行礼答道:“并没有说法,只是这个攒金冠是今年宫内新赏的,大夫人才拿了出来,让侯爷今日带着入宫,以彰显天恩浩荡。” 我心下暗气,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竟当真一点都看不出来?孙恒身为帝胄,本身就带了一种威严气势,带这攒金冠岂不是太招摇过市?本身皇上对孙恒就已经存了戒心,这无疑是火上浇油。当下也不管张氏疑惑的眼神,唤了红翡去取一只羊脂玉雕刻的发冠来,亲手为孙恒换过。 再看那张氏,一身绛紫礼服,头上戴了一只金凤步摇,正是上次太后赏赐。此时张氏虽满目含笑,但一双杏眼中却透出丝丝怨毒神色。张氏是正妻,理应和孙恒同辇而行,而我则由红翡和曹继扶着,上了后面一辆小小的马车。 虽然已经是秋天,但这样的大厚礼服捂在身上还是很热。我头上丝丝的汗珠细密的冒出来,红翡细心地为我擦去,道:“小姐若不舒服,先在我身上靠一下吧。”我摇摇头,红宝石的璎珞垂在脸上,冰冰凉凉。 马车摇晃,孩子在我腹中动的厉害,我一手悄悄抚上小腹,红翡见状忙问:“小姐,有什么不妥?”我摇摇头道:“孩子动的厉害,并没有别的。”红翡道:“小姐近日胎像甚稳,突然胎动不安怕是不妥。不如我们就此回去?”我掀起马车的车帘,向外望着明朗的天空,幽幽道:“不去?王宫不是侯府,不是咱们说不去就不去的。” 我静静的闭目养神,等会进了王宫,恐怕还有的事做。 阖宫朝见之时,男子和命妇是分开觐见的。我是第一次入宫,所以只能低眉敛目,跟在张氏之后去给太后请安。本朝太后也是一名奇女子,吴王孙晟是少年登基,根基不稳,太后运筹帷幄,肃清异党,平定边陲,亲手诛杀朝中反贼。孙晟成年后,太后还政,一心一意在后宫礼佛诵经,安享晚年。 太后到底有没有退出朝政,我心里清楚的很。太后居住的慈安宫朴素简单,却不失皇家威严。殿中一只珐琅错金双耳凤凰纹三脚香炉,燃着尊贵的龙涎香。太后就坐在香炉后面,看不清面容。 随着内监的唱礼,我随了张氏磕头道:“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二十七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上))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上))[1/1页] 慈祥的声音传来:“平身吧。.org”我就着红翡的手慢慢站起,就听见太后说:“哀家还没见过淳之新娶的五夫人,走上前来,让哀家看看。” 我碎步走到太后面前三步处,方又行一礼。“臣妾闫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我依言缓缓抬头,目光依旧留在太后脚尖,不敢直视。就听太后笑道:“是个整齐的孩子,礼也很周到,也难怪淳之宠你。如今有孕了,可辛苦吗?”我复又低了头道:“多谢太后记挂着,托太后洪福,一切都好。” 地砖冰冷坚硬,凉意从膝盖渗入骨缝,只觉得腰都要折了,我依旧拘着礼不敢有丝毫异样。太后听了我的回话,却又道:“哀家看你打扮的也太素净了,多少是有封诰在身的。勤俭是好的,但也不能让人轻瞧了去。”我刚欲张口,就听见身后张氏说道:“太后说的是呢,只是妹妹总觉得自己出身微贱,从不敢骄纵奢靡,在府中也从不盛装。臣妾也真是对妹妹好生敬服。” 孩子在腹中动作不停,只觉得从腰部以下都是木的,我兀自带了微笑,面上不露异色。“从来英雄不问出身,何况五婶婶当初清名远播,连孤王也早有耳闻。”忽听身后有熟悉的清越声音,忙一回头,是孙晟到了。 满屋子的命妇都起身行礼,我也只是艰难的转身,随着众人道:“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孙晟先是给太后行了常礼,才对众人道:“都平身吧。” 而我此时,却是连站起都困难了。红翡扶我的时候暗自输送一道内力,我腿才不那么木然。 我坐在最末,听着孙晟说:“天仪殿中一切都已备妥,儿子特意来请母后过去。”偷眼向太后看去,太后虽然上了年纪,却不失威仪,眼中也精光闪烁。孙晟这样说,太后神情甚是和蔼,道:“叫个内监来传也就是了,却要自己跑这一趟。”孙晟也笑道:“儿子想时刻见到母后嘛。” 我懒得看这一幕母慈子孝的戏码,只暗暗抚着小腹。悄声同身旁的红翡说:“我胎动的厉害,可带了安胎的药丸吗?”红翡从袖子里面取出指尖大小的一枚药丸,我背过身去偷偷服了,方才觉得好一些。 天仪殿里,钟鼓齐鸣。我与张氏分坐孙恒两侧。早有侍女上来斟满酒杯。此时钟鼓又起,却是有舞姬上来献舞了。 乐声响起,我心下就一沉,正是《九天舞》的曲段。我只能暗自咬了牙,看着台上舞姬身姿翩然,柔若无骨。孙晟在上首道:“这《九天舞》好像正是王叔新得的五婶婶所做。不如就请五婶婶来品评一番。” 我一时语塞,正不知如何开口。却听太尉道:“大王着实不该把此种靡靡之音搬上宫宴。伤风败俗啊。”我心中暗恨,却见身旁张氏的婢女正暗自偷笑,心中更是冷哼。再看太后面上也难掩嘲讽之色,直恨不得将那老妇掐死才痛快。一口恶气难出,腹中本来安稳的孩子又动将起来。 孙恒暗暗握住我的手,一脸歉疚,我缓缓摇摇头。却听得孙晟道:“太尉此言差矣。孤王曾听闻‘紫嫣一舞惊天下’,只可惜孤王一直身在王宫未能得见,故而今日趁着五婶婶也在,才令宫中舞姬做此舞,以求五婶婶指点一二。” 张氏道:“只可惜妹妹如今身怀有孕,不宜操劳。否则我们也可以一赏妹妹惊天舞姿了。”孙恒却是不耐,轻声斥道:“瑞仪,可是饮酒有些多了吗?”张氏见状暗自撇我一眼,不再多言。我轻拍孙恒手心,示意他勿气。盈盈起身行礼道:“那些不过是坊间笑传,大王不必当真。”孙晟道:“五婶婶不要谦虚,孤王且等着婶婶生下弟弟后让孤王一饱眼福。”我只得到:“臣妾遵命。” 一席饭吃的索然无味,我腹中越加不适,心中忽生警兆,暗中拉拉孙恒的袖子。孙恒见我面色煞白,额生虚汗,起身向孙晟道:“王上,紫嫣身子突然不适,臣夫妻三人就先行告退了。”说罢将我打横抱起,也不管张氏,大步走出殿外。 好在王宫离侯府并不很远,我在车上又吃了一颗安胎药丸,才稍有平复。孙恒一脸歉疚,柔声道:“鸾儿,对不起,今日害你受辱,我却不能为你分辨任何。”我摇头道:“我只要淳之真心待我,其他的,鸾儿不在乎。只是我今日总是心神不宁,仿佛要出大事一般。” 孙恒将我揽进怀里,轻轻吻吻我额头道:“不要担心了,有我在。”我闭目靠在孙恒怀中,任由他抱我进侯府。 迷糊中触到孙恒灼热的胸膛,我习惯性的环住,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却被孙恒突然压在身下。 我猛然惊醒,才发现孙恒双目尽赤,呼吸沉重。“淳之,你怎么了?”我疑惑地问道。孙恒并不说话,只粗暴的握住我的双手,两条腿将我腿分开就要进入。 自我怀孕以来,孙恒甚少与我亲热,就算偶尔有,也是温柔小心,从没像今天这般粗暴。我见孙恒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一边用手推他,一边就要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