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时光》 1.玻璃瓶里的蝴蝶 你听说过双生花吗? 许多年过去后,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了关于双生花的介绍。 双生花——传说中,黑暗里一种洁白美丽的花朵。 一株两艳 ,并蒂双花。 味道潮湿芬芳,但是充满迷惑。 那迷惑的气味,便是爱情的味道。 两朵花在同一枝梗子上互相怜爱,却也互相争抢,斗争不止。 其中一朵,必须湮灭,以换取另一朵的生存。 它们用最深刻的伤害,来表达最深刻的爱。 甚至愿意杀死对方。 可是,当任何一方死亡的时候,另一方也会悄然腐烂。 两朵花虽然亲密无间,却终朝着相反的方向开放,永远看不到对方。 直至花期将尽,同蒂的双花会极力扭转花枝,在陨落的那一瞬,终于有了唯一的一次相对。 一生相爱相争的双生花,终于,在死亡的前夜相遇。 就在那一刻,我想起了晴,那个和我做了十几年朋友的姑娘。 我俩,就像书里所说的双生花。 为了爱互相伤害,却也两败俱伤。 为了那个叫林屿安的男人,我们,一步步迈向地狱天堂。 讽刺的是,多年后,我才知道。 双生花的花语,竟然是“错过的爱”! 原来从一开始,我们的宿命便是死亡…… —— 月20日。 北方,繁华的s市。 上午9点21分。 所有的星火都在坠落,明亮而美丽的灾难,就在我的身边纷纷毁灭着。 在午夜钟楼的高空,我和一个女人沉默相对,一起奔跑。 沉重的世界下,我们氤氲在白雾一样,细碎的尘埃里。 一望无际的黑暗,有明亮的星子碎片散落。 凋零。 破碎。 星火的炙热间,我和她被一片火红燃烧殆尽。 两具僵硬的尸体,背对背的捆绑,挂在宇宙尽头。 你坠着我,我坠着你。 一起葬送在这美丽新世界里! 我看见自己的躯壳片片剥落,像凋零的花,只剩孤单的灵魂在游荡。 那个女人也一样。 我们的灵魂,背对背紧靠在一起,唯美的女性酮体。 黑暗里,散发着白色的微光。 背对着,双生,分离,绽放。 世界开始飘雪。 一只黑猫悄悄绕进我视线。微笑,然后离开。 冰冷的空气开始丰满。 我又和那个女人一起,看红色的流水遍布,蔓延在绚烂的地面。 就此,滋生出了一个千奇百怪的世界。 光怪陆离。 下一秒,我站在摩天大楼上,冷风将我的红裙子吹得四下翻飞。 我幻想自己是只红色的大鸟。 张开双臂,在冷风中。 失重般下坠!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痛苦。 很快的一下。 就在我飞行落地的那一瞬,只一秒就死去了! 我看见自己面朝下躺着。 血,从我摔成两半的头骨里流出。 猩红的血,里面有一个,很好看的黑色身影。 那身影属于一个英俊的男人。 他的皮肤苍白。 “飞行的感觉自由吗?” 他问流血的我。 “很自由!像鸟在飞行!” 我抬起头告诉他。 我看见我的嘴里,爬满了恶心的蛆虫! 我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漆黑的裂痕。 像碎裂的瓷器,四分五裂。 “啊!”我抑制不住的喊出声音! 眼前,突然变幻成另一个世界。 只剩下满头大汗的我,躺在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床上。 刚刚……是场梦吗? —— 有谁能看到梦抵的深处,是无穷尽的黑暗密布,还是徒然的寂寞? 心脏,还在极速跳动着。 呼吸急促的我,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房间。 深紫色的窗纱,紧紧掩着过于透彻的窗。 有刺眼的光束从窗纱缝隙穿过,像条白色的尼龙绳,沉默的横在屋子中央。 我又开始幻想。 如果那道光,真是一条尼龙绳的话,我可以用脖子检验它是否结实。 首先,我要将那绳子环绕成一圈,把它套进我细长的脖子。 然后,再用不同的力度勒住绳子两端。 以此验证,我是否具备勒死自己的力气! 如你们所想的那样,可能,我在你们的眼里是个“精神病”。 我不介意你们这样想我。 因为他们都这么想我,甚至在我面前,直呼我为“傻子”! 我上小学的时候,班里的同学们,就习惯用那个称呼叫我了。 我至今还记得,他们恶狠狠的注视、轻蔑的语气、还有恶毒的笑脸。 让人作呕。 可我真的不是精神病,更不是傻子! 从前的我,只是名普通的孤独患者。 那时的我,在我的心中,是个被困在玻璃瓶里的女孩儿。 我曾幻想,有个巨大的、却摸不到的大玻璃瓶子罩着我。 外面的人能看到我,可我却看不清他们。 我被困在玻璃瓶的世界里。 我所能看到的,只是别人站在玻璃瓶边,所反射出的轮廓。 不清晰的轮廓线,却又着一些边际。 所以,在模糊的影射下,我做了很多别人看来疯狂的事。 比如,我曾不只一次,站在午夜的街头,大声唱歌。 当时的我幻想,人形的街灯,是发光的美丽天使。 他在半空飞舞着,对我说他就要离开,要我为他唱一首离别的歌。 每当我看到红色的玫瑰花,或者类似玫瑰花形状的图案时,我就会不顾一切的大声嘶吼,甚至胡乱打人! 因为,在看到玫瑰花的同时,我还看到了一只穿红旗袍的女鬼。 她常出现在我的幻想和梦境里。 一只玫瑰花般妩媚的女鬼。 她身上,穿着玫瑰花瓣一样,重重叠叠的红旗袍。 她手上的指甲很长很尖,艳绿色长发在半空飞舞。 她经过的每个地方,都有血滴似的玫瑰花瓣铺地。 那些花瓣不停流血。 血很臭,很黏。 每次我见到这只女鬼时,她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像要找我索命。 我不喜欢光,因为在我的世界和梦境里,都是黑暗的。 我喜欢无风的阴天,空气凉爽,有微风轻拂面庞。 天上的云朵聚集,一大片一大片的云海延绵。 我被困在这个名为“自闭”的巨大玻璃瓶。 自己无法出去,别人也休想进来。 我又觉得,自己是只翅膀残破的蝴蝶。 被人抓进这个密闭的玻璃瓶里困着,直到有一天,我窒息死去…… 后来的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 她是我第一个朋友,名叫张雨晴。 遇见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和不幸。 张雨晴是个看着很阳光的女孩儿,像她的名字一样,所以我通常只叫她“晴”。 我不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做我的朋友。 中学时代的我,是同学们眼中的“名人”。 我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智障! 那是一个很阴暗的午后。 窗外的风有气无力地吹刮着。 乌云遮挡着炽热的太阳,不留一丝的缝隙。 教室里的窗通通敞开着。 我的座位靠窗,当时我正在午睡。 好像有徐徐的凉风习过,我从睡梦中惊醒。 梦里恐怖的画面,仍在我的脑袋里挥之不去。 我有些乏力地睁开眼。 窗外的天气很适合我的审美,孤独而黑暗。 我听到有人说我睡醒了。 紧接着,我看到一幅油画。 巨大的画纸上,绘了一朵深红色的玫瑰花,花边的颜色是令人绝望的漆黑。 画里的玫瑰花,刺激着我错乱的大脑思维,让我联想起梦里的女鬼! 一瞬间,我看见那女鬼就站在我面前! 可怕的画面充斥进我的大脑!我看到那只女鬼恐怖的狞笑,然后向我伸出手! 我无法控制的大叫,歇斯底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感觉喉咙很紧,好像有绿色的发丝正在缠绕。 我悲哀的求助着,动作诡异的挣扎,痛苦得无法自拔。 似乎连流泪都成了奢望…… 我听到,男孩子们上气不接下气的嘲笑声,那声音让我绝望悲伤。 女鬼枯枝一样的手,紧紧地掐住我脖子,可我却没办法伸手反抗! 无力的绝望让我几近疯狂! 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明明是柔软的,却因愤怒而棱角分明着:“你们有没有羞耻心!为什么要欺负她?快把画拿走!不然的话,信不信我到教导处告你们!” 话音刚落,恐怖的一切瞬间消失了!我又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低头捂着胸口,大口喘息。 再抬头,有个女孩子,正站在我的课桌前。 她穿着样式简单的浅蓝色短袖,搭配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光脚穿白球鞋。 她柔软的黑发束成简单的马尾。 很端正的五官,泛黄的皮肤,散发着阳光的气味。 她是明媚的,并不像我,是不见阳光的苍白。 我喜欢那样的皮肤。说明,她常常出没于阳光下。 这个女孩儿就是晴。 很自然而然的,我在不知不觉中,和晴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是像阳光一样灿烂的她,将我带出了自闭的玻璃瓶。 是她让我不再沉溺于自己的世界,有机会走出去,见识更大更广阔的世界。 虽然现在的我,仍经常在浮想联翩的梦境里,一次次预演自己的死亡。 我依旧喜欢沉溺于自己的世界; 我依旧喜欢在一个人的午夜里,放忧伤的音乐; 我还喜欢做梦,和没完没了的幻想。 可现在的我,却又不再是我。 再没人叫我傻瓜或智障,再没人把我轻视。 因为,我早就摆脱了自闭的孤独症。 现在的我,和大多数人一样,顶多算是个爱幻想的孤独患者。 最近总觉得,自己是片即将枯萎的花瓣,每条纹路都需要水的滋润。 我觉得,我的皮肤需要温柔的爱抚。 “寞。” 晴从床上坐了起来,轻轻的唤我。 我转头看她说:“晴,我没事。” “又做梦了?”她问。 昏暗的光线下,我看见晴的眼睛里有光,一个个跳跃的光点在闪烁。 “嗯。”我回答,然后闭上眼睛。 晴静静的轻声说:“我觉得……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好。” 我的眼泪瞬间滑落。 在晴看到那些泪珠之前,它已经悄无声息地,渗进了薄被里。 我低头说:“对不起……晴,我想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我应该把偷来的生命还回去……” 晴从背后抱着我。 我感觉到了她强有力的心跳,还有身上阳光的味道。 晴安慰着我:“寞,别胡说!你今年才二十五岁,还有大把的时光,等待着你去挥霍。你是一个没有疾病没有罪恶的人,上帝是不会允许你离开的!” 话音未落,晴的泪已滴落,打到了我垂着的右手手背上。 2.蓝色火焰 晴说,我是一个没有疾病也没有罪恶的人。 “贺寞,你真是这样的吗?” 我下意识的问自己。 然而,我诚实的内心在回答,我不是。 ——题记 我生来孤独。 这是年仅五岁的我,在一场人生变故发生以后,突然顿悟的命格。 记忆里,总有一个飘雪的灰暗冬天。 在许多个被情感触及的夜,我一次次梦到那天,一次次体会失去的痛。 那不知还要梦多久的梦中,我生活在多年前的冬天里。 梦里的我,五岁。 最最简单的年纪。 悲哀的,无法预料到苦痛未来的年纪。 我沉默着,待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 我隐约听到父母的争吵。 五岁的我,早已习惯这种嘈杂的“背景音”。 像晨时街道的喧嚣汽鸣,都是每天必不可少的声音。 习以为常的我,选择对父母的争吵置若罔闻。 可心里,却还是慌乱无助的。 窗外有回旋的风声,天气很阴沉。 我走到窗前,看外面的世界。 下雪了。 有对男女挽手走在街口,上了同一辆黑色轿车。 我认出,那个男人是我父亲。 可那女人,却是我从没见过的! 我沉默,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车子,直至它完全走出我的视野。 很陌生遥远的记忆,但却是真实的。 我的生父就这样,为了他口中的爱情,带走了家里值钱的所有,和那个陌生女人远走高飞了。 他走后,我和母亲只剩下一间空荡荡的、欠了好几千块钱月租的老房子。 对了,陪伴着我们的,还有一堵厚重的承重墙。 —— 父亲走后,深夜的阁楼里,经常传出母亲骇人的哭声。 在无数折磨人的日日夜夜里,母亲的癫狂,让我越来越恐惧。 白天的母亲是正常的,会抱着我静静的哭泣。 可到了晚上,母亲就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段时间里,深夜的哭声从没间断过。 像老旧的鬼片里,常常播放的画面一样。 黑暗、神秘、诡异。 儿时的每个夜都让我恐惧。 我常常蜷缩在黑暗的小角落。 我喜欢蹲在楼梯拐角的阴影,有时,抱着缺了右边胳膊的娃娃。 儿时的我,最怕在半梦半醒间,看到的母亲。 夜晚的她,是陌生可怕的。像是被人操控的,如同我手里的娃娃。 无数个半梦半醒的夜里,古老的破木楼梯,时常传出难听的嘎吱声。 然后,母亲就会踩着一双老气的红色高跟鞋,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极度僵硬的行走动作。 记忆里最深刻的,是她身上那条殷红色旧旗袍。 母亲曾对我说,那旗袍是她结婚那天穿过的。 旗袍上,还有父亲曾爱过她,所留下的余味。 某个晚上。 母亲照常从楼梯上走下来时,她右脚高跟鞋的鞋跟突然断了! 再然后,我亲眼看着她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她的头,重重的磕到了楼梯拐角的墙上! 猩红的血从她的头上溢出,像喷泉一样,喷洒了满墙! 她就静静跪倒在那里。 眼睛眨也不眨。 盯着缩在对面墙角阴影里的我。 她的脸上和墙上,都是粘稠的血。 她身上的红旗袍,有暗红的血,凝结成的红玫瑰。 层层叠叠的花瓣。 娇艳欲滴。 我看到,她的头发在暗淡的灯光下,闪着奇异的艳绿色。 我还看到,她的嘴角带着笑意。 母亲终于解脱了…… 楼梯口上,有只断根的红色高跟鞋。暗红柔软的缎面,在暗淡的灯光下艳丽极了…… 那年,我七岁半。 无亲无故的我,被送进了晦暗的孤儿院。那里住满了“小鬼”。 他们蛮不讲理地抢走我的所有,包括我的花裙子,还包括掉了右边胳膊的娃娃。 他们肆意的殴打我。 我听到,我的骨头发出机械的咯吱声,还有流血的潺潺声。 再后来,我被发现患有一种沟通性障碍。伴随着轻度的孤独症,越来越严重。 没人愿意领养我,谁都不愿意领养一个傻瓜。 就算有不知情的人把我带走了,不出三天,也会原封不动的“退货”! 如果退不掉,他们就把我扔掉!然后我再被人送进孤儿院。 孤儿院的孩子们,笑话我一次次被遗弃。 他们狠毒的殴打我,以此发泄被父母遗弃的痛苦。 我在孤儿院里整整生活了五年多,我一大半的噩梦,都源自那里。 那年我十一岁,有对很善良的夫妇收养了我,这次我没再被丢掉。 这对夫妇,就是我现在的养父母。 我从没问过,他们为什么没丢掉我,毕竟我不是一个正常孩子。 我想我知道答案。 或许是因为我长得很出众。 养父母常常和朋友亲戚们夸耀,说我的模样越来越好看。 他们说我有挺直的高鼻子、漆黑的大眼睛、雪白的肌肤。 听了他们的描述,我不觉得我好看,甚至对自己的长相,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我知道我的肌肤之所以雪白;那是因为我常年隐匿在黑暗中,不见光的结果。 我知道我的眼睛之所以大;是因为我经常在黑暗里瞪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事物。 黑暗将我的眼眸渲染,变成幽深的漆黑色。 除此以外,我还有只高鼻子。 它让我轻易就能闻到腥味的血气,以及远处的死亡味道。 死亡的气味是潜滋暗长的。 很少有人会闻到,一旦闻到了,就预示着死神的来到。 不可否认。 我是为了黑暗而生的! 尽管别人说我美丽得像个天使。 可我明白,我看似娇艳欲滴的身躯已经腐败。 我觉得我的身体里是空的,爬满了恶心的白色蛆虫。 它们不停地蠕动。 代替鲜血。 在我的每一条血管里爬行,钻进我骨骼。 于是我不敢在漆黑的夜开灯,因为我怕,怕明亮的灯光会穿透我身体! 就在流血遍布的那晚。 黑暗对我说:“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给你永恒的安逸!” 我的灵魂说:“好!那你要一直一直的守护着我。” 于是,黑暗给了我最最安全的庇护,那就是更加深不见底的黑暗。 十几岁时的我,习惯了戴有色眼镜,看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我通常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冷眼旁观着,旁人的一举一动,猜测人们言不由衷的想法。 再后来,我看穿了无数的世事,也了解了不少的男人,却从没猜透男人们花里胡哨的心! 世上男人都一样! 他们喜欢漂亮的一切,当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过,他们还喜欢用眼睛评判女人。 就像张爱玲写过的那样:“没有一个女人,是因为她的灵魂美丽而被爱的!” 我爱上了观察男人的眼睛。 晴告诉我,千万别那样放肆地看男人的眼睛,因为那像极了挑逗! 这会让男人们,对我产生一些想法,甚至是爱情! 十几岁的少女贺寞不相信爱情,更恨透了爱情! 别人说爱情是酸酸甜甜的。 可那时的我说,爱情是荷尔蒙分泌过多导致的。 每当有人提起“爱情”二字时,我就会联想到欲|望。 像茹毛饮血的兽一样,狂野的欲|望。 常常与痛苦交织着。 十九岁的我,和晴读同一所还算不错大学。 由于我出众的外貌和看人的放肆,让很多男同学对我滋生了欲|望。 十九岁的我早已在晴的帮助下,摆脱了自闭孤独的玻璃瓶。 虽然我没有了自闭所带来的困扰,但多少还是有和大家不同的地方,这让我显得冷漠而高傲。 我不喜欢交际,却有很多同学想和我做朋友。 晴曾偷偷告诉我,同学们觉得我很神秘。 有人说,我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有人说我是富人包养的金丝雀! 十九岁的贺寞对此一笑而过。 并没有感到愤怒,只是觉得那些人很有趣。 大学生活,围绕着我的除了学习和打工,还有做大家口中的富家小姐、被包养的金丝雀! 大学时期的我,经常莫名其妙的被人告白。 发生在各种时间,各种地点。 每当有男生突然跳出来,单膝跪地、手捧鲜花向我表白时,我只会呆呆地站着,一言不发。 因为真的有很多男生喜欢我,可沉默的我,和生人说话还有些沟通障碍。 所以,我贴心的好朋友张雨晴,主动帮我成立了一个“告白小组”。 晴负责在惬意的每天,挑选一个喜欢我的男生,向我告白。 而我,只需要在学校边的咖啡厅等待。 大学四年,我听了无数的男生说爱我。 有时我也会兴致大发,和对面的男生,说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我拒绝过无数人的告白,却从没有一次接受过。 十九岁的贺寞恨透了爱情! 我的生父就是背叛爱情最好的例子,所以当时的我,没法相信爱情! 我会在拒绝对方后,竭尽全力,露出一个美丽大方的笑容。 或许你会觉得,听人告白是件幸福到极致的事,可我并没为此感到多快乐。 坐在陌生男孩儿的面前时,我总会逼迫自己,看他们一模一样的眼睛。 我看着他们的眼睛里,倒映出来的我,看到我脸上有不安的笑容。 我的耳朵里,塞满了男生们“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情话。 我不解。 只和我有一面之缘的他们,为何会这样深刻地爱我? 他们的眼睛看起来不同,却又相同。 他们的眼里,有同一团火。 那火,既不是炽热的火红,也不是稍显淡然的明黄,而是冰冷又深沉的冰蓝色。 那是欲|望的火。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欲|望的火,看成冰冷的蓝色。 有件特别的事,发生在我大一结束的某天。 那个傍晚。 风很温柔地吹拂。 即将毕业离校的学长,把我困在学校的阴暗角落。 天边的晚霞,像鲜血一样的暗淡变黑。 仅有的一点光,照在高高的树杈上。 我看到对面男生英俊的脸上,有树杈的阴影。 他的双眼里,跳动着蓝色的火焰。 “我真的好爱你。”他说。 我感觉,他捆在我腰部的手,正在收紧。 “我对你说过,我不相信爱情!” 我盯着他的眼睛,静静地说。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拒绝他了。 学长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他眼里的火焰越来越浓艳,在渐黑的夜色里分外显眼。 然后他用力地吻我,粗暴地撕扯我的裙子,我被他压倒在地上! 我猝不及防,痛苦地看着他的头埋在我颈窝,他的呼吸滚烫。 过往的痛苦记忆涌入我脑海,我在一瞬间的迷失中失控! 我随手拿起墙角的半块砖头,狠狠地砸向他的头部! 温热的血滴到我身上。 再然后,我慌乱整理衣服,不顾一切的逃离。 学长躺在地上,痛苦地看着我,头上的伤口依旧在流血。 我不安的回头,恰好看到他的眼角,有闪亮的液体滑落。 3.欲望长河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们每个人的欲望都能汇聚成河。 那么,属于你的那条河又有多长呢? ——题记 树林里发生的一切,早已经成为过去。 可那晚,却永远地嵌入了我的记忆。 我记得,那晚的我像只惊弓之鸟,在不安的恐惧中彻夜未眠。 那晚我在想什么呢? 哦,想起来了。 我怕自己会把学长给打死! 那是我漫长人生中,度过的最最漫长的一夜。 我躺在宿舍狭窄的床上,黑暗沉寂又庄重的笼罩我周身,让我无法呼吸。 我一直熬到第二天清早,女生宿舍门打开以后,我是第一个出去的。 我去了那片树林,来到事发地。 那里空无一人,原地,只剩点点干涸的血迹。 之后的一个月里,我都战战兢兢的度过。 所幸,一切如常。 后来的生活如死水般,毫无波澜。 没人来找我,我也再没见过他。 散漫的大学生活转瞬即逝。 毕业那年,我和最好的朋友张雨晴,找到同一份优厚安稳的工作。 我俩,在s市著名的a集团子公司做财务。 身处寸土寸金的s市,我和晴为了省钱,选择和其她两个女生合租公寓。 公寓的房间,被我们布置得很温馨,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下班后我们陆续回到公寓,一起做晚饭吃,挤在沙发上说笑。 那时候的我,习惯了边笑边流泪。 默默的,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悲伤。 那段难忘的合租日子,让天生孤独的我,第一次有了家的归属感。 一种难得的满足。 我和晴住同一间卧室。 卧室房间的窗子朝阳,几乎每天清早,都有很大一片阳光倾泻进来。 我不喜欢光。 为此,我买了厚厚的深紫色窗纱,将其掩盖。 可是,晴并不喜欢我的做法。 我知道,晴喜欢阳光在她的皮肤上逗留;喜欢屋子里有阳光的温度。 她说,她最喜欢的花是满天星,因为满天星像夜空中闪亮的小星星,能给她无穷的勇气。 晴不喜欢黑暗,一点儿也不喜欢。 我和她没争执也没争吵,晴又一次的迁就了我。 我成功遮挡了阳光。 而晴,则在我们一起住的房间里,放了很多束满天星。 我经常会在无聊的时候,用忧心忡忡的眼神,看那些叫“满天星”的花。 细长的玻璃瓶里,插满了那种细如发丝的茎杆上,顶着白色小圆球似的花。 我总会杞人忧天似的担心,怕那样细长的茎杆,会撑不住花朵的重量。 于我来说,出了校门的生活,是平淡如水的。 我庆幸,晴能够一如既往陪伴我左右。 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亲人。 每天早上六点整,床头的闹钟,都会准时发出响声。 我本来很喜欢那闹钟的铃声,听起来,像水滴下落的清脆叮咚。 直到……它变成了每天叫我起床的铃声以后,我就彻底的改观了。 闹钟是晴买的。 很可爱的粉色小草莓样式,看起来有些幼稚。 有一次,晴显得很害羞的告诉我:有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感觉肚子很饿。差点把那个无辜的小闹钟,塞进嘴里咬一口! 感谢晴,她能想方设法的让我快乐。 就这样,我在晴的指引下又开朗了一些。 同时忙碌的工作生活,还有周围同事冷漠的关怀,已经让我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我已经很久没把屋子里的光线,幻想成结实的白色尼龙绳了。 我更不会在无边的臆想里,一次次预演着,关于自己各种惨烈的死亡。 只是偶尔,我还是会失眠。 怎么也都睡不着的那种。 就算睡不着,我也还是会竭力闭紧双眼,看起来像只熟睡的松鼠。 晴说,我们的明天会越来越好。 我点头,唇角带笑,因为连我也这样认为。 如果……我没再遇见他的话,我会一路幸福下去吧。 当然,这都是后话。 那段时间里,我常常会做同一个艳|丽的梦。 梦里的世界,虚无缥缈的变换着。 起初,我穿着漂亮的白色长裙,漫无目的地奔跑在一片花海里。 无边无际的花海漫溯,波涛汹涌着将我卷入。 雾气氤氲的模糊世界里,铺天盖地都是绚烂的百花。 不可避免的,有长刺的红玫瑰存在。 纯洁的白色百合一直开到了天上,无数的黑色蝴蝶成群飞来,在我的身边徘徊萦绕。 我遁寻着蝴蝶的飞行轨迹,来到一条细长的血色长河。 在河边,我看到有一颗心形的红色大树,以前我也曾梦见过它。 我叫它“生命之树”。 那河切断了整片花海,有花瓣破碎凋落。 红色的河通到了天边。 与深紫色天空接壤的地方,走来了一个男人。 他一步步从血色的长河上踏步而来,每走一步,身后都有繁星闪烁。 当他从天边走到地面的时候,天上的星子纷纷坠落,明亮而美丽的灾难。 所有的花都燃烧了,发出□□的冰蓝色火焰。 我感受不到滚烫的温度,反而有寒意袭来,浸透我空洞的身体。 就在这时,那个从天上走下来的男人,一把拽住了我的右手。 “跟我走!”他说,声音低沉如大提琴。 我望向他的脸。 很奇怪的模糊,总是让我看不清楚,可我却觉得他是英俊的。 像末日的袭来,地覆天翻! 他抓着我的手,我们在一片冰冷的火海里奔跑。 黑色的蝴蝶燃烧成闪亮的星火,我看到蝴蝶的泪水,融入了血色的长河。 他带我跳进血色的河里。 我们坠入粘稠的鲜血中,在冰冷的火海里,我第一次感觉到热度。 血将我暖得很舒服。 我们紧紧在鲜血里相拥,僵硬的身体互相纠缠。 我和那个男人疯狂的激吻着。 最终,我眼睁睁看着他淹没进鲜血里! 他说:“记得,要永远爱我……” —— 当晚。 我从无法自拔的梦境里苏醒。 看着我裸|露的双肩,它在夜色里,发出百合花一样纯白的柔光。 告诉我,它需要爱|抚。 猛然发现,我的灵魂是如此的渴望,爱情的滋润。 我需要一个,肯用鲜血滋润我皮肤的男人! 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活下去! 几个月后,严冬。 公司年会。 年会在一家奢侈的五星级大酒店里举行,西式自助餐形式。 衣香鬓影,所有人都打扮得很上流。 只有我没有过多的打扮。 我穿着白色的毛衣和破洞牛仔裤,漆黑色中分长发,遮住侧脸。 我没化妆、没涂口红、更没穿高跟鞋。 晴对我说:“你应该好好打扮一下,惊艳所有人的眼球!” “有什么意义呢?”我问她。 晴刚想反驳我,眼睛却转到了另一边。 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所有人都在向同一处聚拢,人头攒动。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往前凑时,我正站在晦暗的角落里,细细品着红酒。 透明的高脚杯里,鲜血似的液体无声流淌,孤独的旋转着。 有低声的细语在我耳畔,蚊子似的萦绕。 众人中央让出了一条路。 宴会厅璀璨的灯光下,有个挺拔的男人,正不疾不徐步入会场。 步调沉稳,长相清俊。 男人眼神锐利,身着一身极讲究的名贵西装。 周身,散发出一种高不可攀的气场。 很奇怪。 他像极了我梦中的那个人,尽管我从没看清梦中人的脸。 晴在我耳畔轻语:“记得吗?他现在是a集团的行政总裁,林屿安。” 林屿安! 这个名字让我的心突然被震荡,很难受的感觉。 我镇定着,却又故作惊讶的说:“ceo?这么年轻!” 远处的男人,最多不过三十岁的样子! “所以他是个神话。”晴看着林屿安的目光深沉。 我自欺欺人地说:“即使是神话,也需要一个好的起点。不像是我们,出身平凡。” 我和晴站在角落,一起看着远处,那个神话般的男子上台致词。 当他对众人垂下高贵的头颅,接着弯腰绅士地鞠躬时,掌声雷动。 而我,却还沉溺在他大提琴一样,悦耳深沉的声音里。 无法自拔。 我看到,冷静沉着的他在低头时,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浅笑,如释重负般散去。 所谓的“神话”,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老练。 他同样是一个通过努力,而大获成功的普通人。 他也有恐惧,并不是我们心中无往不胜的“神话”。 我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我放肆地盯着他的眸子,迫切想要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当他在不经意间望向我时,他的眼里,一片平静! 这个发现让我惊讶,有种恍然隔世的熟悉。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树林的那晚。学长望着我离开时,眼角滑落的泪水。 欲|望之火背后隐藏的泪水,是因何流淌? 因为所谓的爱情吗? 我披上白色的大衣,孤身一人走出宴会厅。 就连我身边的晴,都没发现我消失。 我在酒店门口,选了一辆最名贵的车子,这是一辆很好看的迈巴赫。 霓虹闪烁的迷离夜色里,我的身体靠着车门,心里在做一次无声的博弈。 天气很冷。 雪大片地落下,像天使之翼凋零的羽毛。 没多久,我看到林屿安从酒店后门走了出来。 他身后没跟着那几个如影随形、头顶毛发稀疏的高层人员。 林屿安有些惊讶地站在车门边看我。 他犹如大提琴一样低沉悦耳的声音,再次萦绕在我耳际:“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轻笑,走到他面前。 直到感觉他的呼吸,暖暖的与我面颊相撞,融化了在中间下落的纯白雪片。 我们离得真的很近,反而让我看不清他面庞。 我发觉,他的轮廓是属于锋芒毕露的那一种。 有棱有角。 远处的绚烂霓虹,淹没在他轮廓的阴影处。 林屿安额前的几缕碎发,像水草一样在晚风里摇曳,揉碎了远处的霓虹灯光。 有一瞬,我觉得他的轮廓好熟悉,像我梦中的那个男人。 我轻声问林屿安:“你相信爱情吗?” 他惊异地看我,想了想很绅士的反问:“那你又相信爱情吗?” 我没想到,他会反问我这个问题,过往记忆的碎片,瞬间刺痛了我的心。 终于……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了。 我很认真的回答:“或许吧。” 林屿安粲然一笑:“那我的答案也是或许吧!” 望着他的笑,我犹豫着开口:“你会因为爱一个人,而为她去死吗?” 林屿安脸上的笑转瞬即逝,他仿佛静止了一瞬。 我和他一样静止着不动。 然后,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说:“如果我爱她,那么要我做什么都值得。” 随即,他转身开车门上车,驾车离去。 涩涩的声音消失在风里。 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迈巴赫,雪中的我,突然泪眼迷离。 真爱,或许不是谎言。 4.冷雨邂逅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 于千万年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到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张爱玲 我想要一场真真正正的爱情,我想要用心去爱一个人! 现在的我,再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姑娘。 更不可能在适婚的年纪里,口口声声地说不相信爱情。 我不能再这样孤单下去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那晚,我这样告诉我自己。 就在我梦醒的那晚,就在林屿安与我对视的一瞬。 我知道,我完了。 于是乎,被亿万个人踏得稀巴烂的爱情之路上,又多了一个后继者,这个人就是我。 至始至终,我都深知,爱情是个危险的魔鬼玩意儿。 可我还是忍不住去碰触,像飞蛾扑火,最后只剩一盏火,燃尽我。 这是身为女子的悲哀,一个亘古不变的魔咒。 我问林屿安,相不相信爱情。 他回答,或许。 或许,真是一个万能的词汇。 可我却固执的认为,他口中所说的或许,是我心中向往的至死不渝。 是我犯傻。 这个混浊的世界会有真爱吗? 或许吧。 我是个笨拙的女子,恨一个人,不动声色;爱一个人,热烈忘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我喜欢的男人,更不知道如何去讨好。 那时我为自己的冲动,产生了懊悔! 我想,或许我该设定一个很好的圈套,然后蓄谋着,让林屿安爱上我。 或许,我真该慢慢来的…… 后来,我才发现。 冲动并不是我的问题,世俗才是我与他最大的隔阂。 我与他,明明近在咫尺,却相隔万水千山。 林屿安,著名a集团公司的ceo。 贺寞,a集团子公司里的一个小员工。 他,高高在上。 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悲哀和差距。 我们都是人。 生活在同一个世界。 可我们确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虽然现实这般讽刺,但是我并没为此灰心。 我相信,林屿安那晚不可置否的回答,是他给我的一种预示。 预示着我们下一次的见面。 每次我这样想时,都会听到来自旧时光的声音。 那声音低沉悦耳,明明是不耐的语气,却带着不舍的隐忍。 透过重重思绪的岸堤,略去了流逝的时间和历史。 那多年前声音,对今日的我说:“贺寞,你是从何而来的自信?怎么就敢断定,我会一次次来找你?是自恋么?我跟你说,我也是骄傲的!你如果再拒绝我,我保证,让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我笑,眼泪止不住的流一地。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说出这样的一番话,确实是被我逼急了吧。 那天晚上,失眠的我躺在床上幻想。 幻想我俩,在电梯口不期而遇。 或是,只有林屿安一人静站的专人电梯里。 我穿着黑色的一步裙,涂浅粉色的口红,花瓣一样娇艳柔软的唇,冲他微笑。 然后毫不掩饰的直视他,缓缓走进电梯里。 静站在他身边,身上的淡淡香水味,盈入他鼻间。 在他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轻轻侧目回头,柔顺的长发,拂过他的指尖心头。 他褐色的眸底水光流转,我梨窝浅笑。 再然后,电梯迅速下坠。 他在危机的瞬间,给我一个安稳坚实的温暖怀抱! 我们紧紧的相拥。 我们一同坠落。 我们如折翼天使一般,相拥着对方走向死亡…… 我承认,我的幻想不切实际。 可我真的渴望,有个人能够紧紧地抱着我,不放手,哪怕是走向死亡也好。 林屿安,你可知道?这么多年在我的幻想里,抱着我的那个人一直是你。 也是,你怎么会知道呢? 你不知道,我一直爱你啊…… —— 为了幻想中的完美邂逅,我精心装扮自己。 期待着,和林屿安的不期而遇。 可我没料到,这带来的连锁反应! 每天我迈进公司大门,就能看到男同事们,对我投来“如狼似虎”的眼光。 那些炙热的眼光,让我想起了我的中学时期。 晦暗的夜幕降临,刺耳的调笑声,鲜血还有猩红的玫瑰花…… 那段丑恶的记忆,像粘腻恶心的秽物,久久在我的心头盘踞。 我曾厌恶过所有的男人,恐惧他们看我时的眼神。 若不是开朗的晴,教会了我坚强,我也不可能做到这般坦荡。 面对着办公室里的一片片刺眼“火海”,和我共事的女同事们,表示很无奈。 有人甚至在私下神秘的问我,是不是看上了哪个男人,想要玩一把办公室恋情? 我没说话,静静地笑了。 笑得很想流泪。 我最抗拒的,就是用皮相换取男人的心。 可如今,我却违反了自己的原则。 我不希望,我爱的男人,爱上的只是我的皮相。 女人娇艳的容颜,就像昨日初绽的鲜花,过不了几日,终归就会枯败的。 而男人,却像是采蜜的蜜蜂,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飞走。 我希望,爱我的男人,是爱上了我的花香。 晴问我,为什么突然这么注重打扮。 我说,我是个女人。 晴毫无预兆地笑了。 她笑:“我知道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啊!” 生活,在千篇一律的日子里,一成不变地划过。 冰冷的重复。 仿佛一切,都停留回不久前的某个雪夜,又或是近在咫尺的昨天。 然而办公桌上的日历,却诚实的告诉我,那个冰冷却温暖的雪夜,已经过去很久很久。 久到……我的耐心被消耗得所剩无几。 岁月如歌,一字一句地唱过。 他没骗我,他确实连后悔的机会,都吝啬于我。 冷眼旁观着,我的伪装现出原形,无处可逃。 转眼,已是春天。 电脑显示屏反射出我脸孔。 长着天使容颜的美丽女人。 精致的妆容细致入微,就连涂着睫毛液的睫毛,都根根分明。 可为何,我看到女人脸上有被欺骗的恼意? 自公司年会那晚,我就再没见过林屿安,连他的人影都没见到。 有几次,我从公司门口经过,看到了他的那辆迈巴赫,却没看到他。 是有意躲避吗? 我禁不住这样猜想。 一想到这,我愤怒地拿出一张湿纸巾,擦掉了唇瓣上的口红。 我颓然地望向外面。 沾满灰尘的窗外,是一片昏暗的世界。 没有晴朗的高空,更没有嘻笑打闹的情侣。 只有川流不息的车流,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麻木的行进中。 我听到,薇薇安忧愁的声音:“唉,今天下班可能要被雨淋了!” “要下雨了吗?”我问。 薇薇安端着咖啡,从我的身边经过。 宽大的西装外套下,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被一条黑色紧身裙包裹。 我有些分神,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女子吧? 那他呢,他也喜欢吗? 薇薇安抱怨着:“是啊,刚刚我到楼下买咖啡的时候,外面都掉雨点了。” 说着,她回到属于自己的狭小格子间。 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我紧锁的眉头突然舒展,像天上的黑色云朵一样舒展起来。 我喜欢阴天。 很喜欢很喜欢。 我嗅到了咖啡的浓郁香气。 香淳诱|人的味道,在我的身边经久不散。 可我知道,那样好闻的液体是苦涩的。 也只有在喝那样苦涩的液体时,人才会回味起,心底的一丝丝甜。 忙完手头工作的我很无聊,看了看时间,还有四分钟下班。 我悄悄走到不远处晴的位置,拍了下她肩膀。 专心工作的晴,显然被我吓一跳。 正恼怒回头的她,看见是我,立马眉开眼笑。 晴说:“贺寞,是你啊!吓了我一跳!” 我笑,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 每次看到晴的笑脸,我就觉得心情舒畅。 晴朝窗外瞥了一眼说:“快下雨了,你出门带雨伞了吗?” 我无奈地摇头。 晴又看了看外面的天空。 暗淡的光照下,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忧心忡忡。 我知道,晴最害怕这样的阴天。 她说,她一看到聚拢的乌云,就喘不上气来。 可我,偏偏喜欢这样阴沉的天气。 就像我之前描述得那样,孤独而黑暗。 不出众人所料。 一直阴沉的天,在大家下班时,不偏不倚下起了雨。 确切来说,这是场难得一见的瓢泼大雨。 我和晴以及其他的同事们,随着人流盲目的往前走着。 我们什么都不想的往前走,一直走出公司的出口。 然后,所有人都被冰冷的雨唤醒。 门口围了很多人。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无数车子飞驰而过。 极速旋转的车轮,碾压进肮脏黑暗的坑坑洼洼。 无数灰色的水花在半空中飞溅,在灰暗的天空下破碎。 水花点点滴滴,坠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或是钢筋水泥铸成的楼,洒向这巨大世界,可见和不可见的每个角落。 被蒸发,被遗忘。 因为坠落的环境,而变得污浊或洁净。 我觉得,我们和这些水花挺像的。 冰冷的雨,顺着我的头发滑落。 钻进我毫无防备的颈窝,像冰凉的蛇,一路向下滑行。 初春的雨是冰冷的,带着春日盎然的气息。 我喜欢闻雨后泥土的芳香,只可惜,这种味道,在钢筋水泥的城里很稀少。 视线,被雨水模糊了起来。 呼吸,也因雨水的冰冷而困难沉重。 眼前的世界是昏黄无光的。 从天而降的雨滴,像破碎的星子碎片散落。 空气中,弥漫着汽车尾气的难闻味道。 闻起来,像极了修罗场残留的硝烟气息。 黑压压的人头攒动。 在高耸的银色高楼,和四方灰色天空的映衬下,我们每个人渺小得,如烟尘颗粒般存在着。 人们在倾盆的碎雨里狼狈奔跑,在污水横流的街道上,伸手拦车。 穿着优雅高跟鞋的女士,在雨中追逐一闪而过的计程车。 打领带的西装男人,把昂贵的公文皮包,高高举过头顶,挡雨奔跑。 不相识的陌生人们,拥挤在躲雨的街角,摩肩接踵。 在发脾气的老天面前,我们显得是如此无力。 我忍不住的想:末|日来袭的那一刻,处于天崩地裂正中心的我,还能做什么? 哦,严谨地说,应该是我还能往哪儿躲? 我望向身旁的晴,此刻的她,正徒劳地“劫”着过往的计程车。 看着车子消逝的黑影,晴沾满雨水的脸上,全是失望和无奈。 最终,她认命一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当我和晴犹豫着,是否冒雨跑回住处时,有辆车突然停到了我俩面前。 我抬头,这是一辆很好看的迈巴赫。 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诺亚方舟! 车窗徐徐下降,我看到了林屿安。 他用一如既往的绅士口吻,对我说了两个字:“上车!” 5.初春,宛若花开 这雨后的百花盛开,都不及你对我的粲然一笑。 霎时间,春暖花开,鸟语花香。 ——题记 此刻,我和晴一起傻站在原地。 至于林屿安,他仍然沉着地坐在车里。 看不透的车窗后,他冷静的等待着。 林屿安刚刚是叫我上车吗?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我突然失去了,一直以来的自信。 是的,经过这几个月的消磨,我用光了所有的勇气。 毕竟现在的我和他,再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虽然,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从前的那个少年,成了现今的集团ceo。拥有了金钱,就等于拥有藐视众生的资本! 我呢? 我只是他手下的一个小员工而已,是他生活中,可有可无的角色之一…… 因为不敢确定,林屿安是否是让我上车,所以我一动不动。 反倒是我身边的同事们,不管不顾的一拥而上! 只见黑压压的一群人,争相拥挤在林屿安的车门边,那场面真是无比疯狂! 当我和晴被众人的疯狂,而震惊得目瞪口呆时,车窗再次徐徐下降。 这一次,我清楚地看到林屿安的脸。 他脸上是略微发怒的表情,嘴微微张合,清清楚楚的对着我说:“快上车!” 理所当然的,这次林屿安的口吻,并不像之前那样的绅士优雅,反而显得有些粗鲁。 我在心中暗笑。 那一刻,我和晴默契的相互对视,两个人的嘴角,不约而同地上翘。 仿佛时光倒流般,我和晴,好像穿越回了我俩的高中时代。 十几岁的我和晴,也曾在食堂打饭时,这样的相互对视过。 那时的我俩,是因为每周五稀缺的糖醋排骨。 这次,是为了林屿安的迈巴赫“宝座”! 我已经忘记我和晴,是如何像大灰狼似的,把小鸡崽一样的同事们,狠狠甩到一边的! 唯一记得的是,我和晴迅速上车关车门,动作一气呵成。 车子缓缓开动的瞬间,被“遗弃”的同事们,犹如“厉鬼”一样穷追不舍的追踪。 为此,坐在迈巴赫里的我,一度心生愧疚。 林屿安没看到我刚才凶悍的样子吧? 我暗自想着,顺便低头,整理被淋湿的长发。 晴和我并排,坐在车子的后排座上。 我们两个紧挨着,车里很暖和。 我清楚的听到,雨水击打在车窗上的“吧嗒”声。 摇摆的雨刷器,不断在雨雾氤氲间,重复着清晰和模糊,那是一道含糊不清的边界。 气氛有些尴尬,谁都没出声。 晴偷偷地拽了下我的裙角,和她对视时,我明显看到了她眼神里有不安。 我微微侧目,偷偷地瞥了一眼后视镜。 后视镜里,林屿安的脸,还是万年不变的沉寂。 若不是他微红的耳根将他暴露,那么他的伪装堪称完美! 多年不见,他,性子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还是从前那个林屿安。 想到这里,我没来由得觉得开心。 清了清嗓子,我露出礼节性的微笑:“那个……谢谢林总。” “不用谢。”林屿安简短地说。 他原本就是很低沉的声线,在寂静的车里,显得愈发动听。 就在我沉溺于他声音的时候,林屿安却不声不响地踩下了刹车! 车子即将停顿的前一秒,我和晴坐直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往前倾。 顷刻间,车子就停下来了。 倾盆大雨下的十字路口格外寂静,灰色的建筑物,仿佛被雨水淹没般无声。 我紧张的心,一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我想,当时的晴,一定也和我同样紧张。 后视镜里,林屿安喜怒无常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 我看到他薄薄的唇微启,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住哪里?告诉我怎么走,我送你们回去。” 随即,晴的眼神明显一滞,她脸上,立刻浮现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我下意识地说:“这个路口右转然后直走。” 这是我竭力淡定的回答。 于是车子再次启动,驶向我和晴的住处。 大雨滂沱的傍晚,街道上难得的宽广宁静。 路上鲜有行人和车辆,所以车子行驶的速度不慢。 眼看着快要到达目的地,我指着不远处的公寓楼,对林屿安说:“到了,就是这里。” 后视镜里,林屿安的眼神突然凝滞。 然而下一秒,就又恢复如常了。 车子停下了。 晴先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我也拿起我的包。 “等一下。”林屿安说,但他并没有回头。 晴静静松开了微凉的车门把手。 我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林屿安。 他的身影,在车窗外雨水的映衬下,显得淡淡的,像极了水墨丹青绘下的轻轻一笔。 晴和我一样望着他。 在昏暗的车里,林屿安是靠近车前窗,这唯一明亮光源的。 他就那样逆着光,缓缓的回头。 锋芒毕露的轮廓线,在光影中是如此完美。 黑与白交错的阴影,仿佛是被上帝精心雕琢的美好! 他看起来,像个价值连城的工艺品。 在我的注视下,林屿安的脸转向我。 因为逆光,所以我看不清他的脸孔,只能看到他肩部以上的轮廓,还有线条完美的侧脸。 他的唇因为薄,所以轮廓线是较平的,没有过度的波澜起伏。 我看着他唇部的轮廓逐渐丰满,然后他的声音,再次萦绕在我耳畔。 那样寡淡低沉的声音,温和地问着我:“贺寞,你有时间吗?” 我恍惚着,回答:“有。” 林屿安脸部的轮廓,也柔和了起来,浮现出一个自然的笑容,仿佛是恢复了暖意的初春般温柔。 那一刻,我恍惚中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淹没在我混沌记忆里的少年,他们都有好看的轮廓。 我喜欢看那蓬勃少年的笑脸。 少时的我每次看到,都觉得整个世界,都随着少年的笑容美好了起来! 就像……此刻林屿安的笑容一样。 一样的美好,一样的……温暖袭人。 我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笑了。 聪明的晴,一眼就看穿了一切。 她伏在我耳畔,轻声说了一句后,就匆忙下车了。 我看着晴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雨雾里,我好像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看她的背影。 和她认识了十几年,我最熟悉的,莫过于晴的脸孔。 可她的背影看起来,竟然有些陌生。 林屿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去哪里,是西餐厅还是电影院?”他果断问我。 我笑了,说:“难道大名鼎鼎的林屿安,打算用这么老套的方式,来追我吗?” 林屿安也笑了,轻轻的笑声,淹没在磅礴的雨声里。 他阴阳怪气地说:“我以为,那晚嚣张的你只是我的错觉。不过现在看来,这的确是你的真面目!” 他的喜怒无常惹怒了我。 我说:“林屿安,你变了。变得胆小怕事!” 他身形突然一滞,我的心头也随之悸动不安。 谁知,林屿安却黯然一笑道:“贺寞,你要明白,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我不会在同一块石头上跌倒两次!” 顿了顿,他又说,“你说我变得胆小。那你呢?还不是和以前一样,连相信爱情的勇气都没有!”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变冷。 仿佛被锋利的记忆碎片,划开了一道深邃的伤。 记忆的鲜血洪流,即刻涌向我心头。 林屿安像一个贪婪的蚀心者,吞噬我心头的记忆! 我狠心做了一把豪赌,我说:“我相信爱情!” “哦?”林屿安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 又来了,他总是这样,不相信我! 他问:“那么……我们该去哪里?” 看着他难以臆测的表情,我心烦意乱。 话,脱口而出。 我说:“街心花园!”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林屿安的车子再次开动,疯狂地飞驰在污水遍布的街道。 仿佛刚刚完成一场艰难的博弈,我靠坐着闭上眼睛。 然后,在想象的星空下幻化成蝶,展翅高飞。 幻想世界里,我的头上,是触手可及的璀璨繁星。 身下,是随我而飞的点点萤火。 闪烁的光芒照亮我周身,徘徊萦绕。 在无边的黑暗里,美丽而孤独的存在着。 天上的星子颗颗下坠,如同末世纪的绝望烟火。 幻想世界里,绚烂的光连同耀眼的火,在天空上若花般绽放。 一朵又一朵烟花,在寂静荒凉的墨色湖水上空,争相绽放。 天水交映的镜像里,分裂成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烟火是如何生出焰火,繁花又是怎么生出繁华? 就在那一刻分崩离析的破碎! 明亮而美丽的灾难。 就在我飞翔的黑色翅翼边,近在咫尺,无处可逃。 无数的星子坠落,拍打到我脸上时,是淡淡凉意的冰冷。 四散的星子碎片漫天飞舞着,将我淹没埋葬。 无穷浩渺,美到极致…… 这时,有个大提琴似的悦耳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那声音低沉的、气息温热的、一字一顿地说:“贺寞,你要明白,我伤不起……更何况……你已经伤了我一次!” 我睁开眼,看到了一张极好看的脸,是林屿安! 我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林屿安不知何时,坐到了我身边。 挨着他的车门半开着,淅淅沥沥的雨水,飘进了车里。 我羞赧地坐着。 梦中的星子碎片,坠落在脸上的凉意仍在。 我疑惑地伸出手,抚摸我的脸。 原来,那不过是车窗外,飘进来的雨滴罢了。 “对不起,我睡着了。”我低头说。 林屿安看着我,笑了。 他说:“没关系,我们到了。” 说完,他很自然地拉着我的手,带我下了车。 此时外面的雨,并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昏黄的天际下,有一抹明艳的暗红。 那是隐在乌云后的太阳,从地平线下坠的背影。 林屿安绅士地撑开一把黑色大伞,高举过我头顶。 “为什么来这呢?”他问。 我不说话,看着街心花园正开得茂盛的花。 那雨中一簇簇明艳的红,层层叠叠,一瓣又一瓣,一朵又一朵。 连同绿色的枝叶生长,漫溯的花海。 雨雾中的花让我迷醉,无声无息的回忆。 我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卸下了所有坚强伪装,仿佛卑微进尘埃里。 我抱住林屿安动情流泪,我说:“我喜欢花也喜欢红玫瑰,可我却从心底害怕玫瑰!现在我找到了形同玫瑰的月季,这一次我已经不再害怕了。那你呢,你还愿意爱我吗?” 我闭上眼,泪水淹没在雨里。 黑色的大伞突然坠地。 林屿安紧紧地拥住我说:“我一直都愿意。” 原来这些年来,我的林学长一直没变。 他还是爱我的。 我们站在时光的雨夜里。 初春的百花盛开,都不及雨中林屿安对我的粲然一笑,让我的心宛若花开! 幸福之余,我听到晴在临走时,伏在我耳畔说的话。 她声音淡淡地说着:“寞,恭喜你!” 6.深渊之海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代,这是怀疑的时代;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绝望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绝望之冬;我们应有尽有,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一起走向天堂,我们一起走向地狱。 ——〔英〕狄更斯《双城记》 林屿安紧握着我的右手,他掌心的温度极其炙热,像藏了一团火。 在林屿安深邃的目光里,隐含了我看不懂的太多。 可我却本能的知道,这几年来,林屿安变的,只是他包裹得愈加坚硬的外壳。 再归来,他仍是往昔那个纯净少年。 在我的认知里,林屿安像是个乖巧的好孩子,明明什么都懂,却仍自顾自的纯净着。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知世故而不世故。 可就是因为他这样好,这样的善良,才让我更加心痛。 我宁愿林屿安变得世故一点,圆滑一点,甚至变得坏一些。 也不愿意,他这样的善良,因为我怕他受伤啊。 我难过的问他:“为什么……要有意躲着我?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为什么还要出现?” 林屿安紧蹙起眉头,认真思考着。 他想事的样子可真好看。 过了许久,林屿安说:“贺寞,你让我觉得很矛盾。我想装作不认识你,可我又忍不住的,想要去接近你。” 顿了顿,他又说,“有时候,明明是走在我自己的公司里,我却像个小偷似的小心翼翼,算计着路线,就怕和你擦肩而遇。可一转身,我又期待着,你撞进我的怀里!贺寞,你要明白,我玩不起,更输不起!更何况你还伤过我……” 话未落,我的眼泪已经率先掉落。 林屿安忽然抱住了我。 我的头,枕在他左边的肩窝,脸颊同他的视线交错。 还好,还好,他没看我狼狈的泪流成河。 是啊,我伤过林屿安。 在多年前那片寂静的林子里;在我多年来常常做的梦里;在他第三次向我表白,被我再次拒绝的夜里。 我拿起砖头伤了他…… 那段记忆,好像嵌在了我的身体里。 时隔多年,我仍旧清楚的记得,他那晚眼角滑落的泪。 那时的林屿安,已是众人眼中耀眼的存在。 因为相貌品行皆出众,他自然成了大学校园里,无人不知的风云人物。 据说,林屿安的家世,也是相当不俗。 可就是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却甘愿被我一次次拒绝。 他说得对,我伤了他。 望着漆黑的夜空,我斟酌了很久,然后幽幽地开口说:“我……对不起你。” “贺寞!”林屿安叫我的名字,然后用双手捧着我的脸。 我不敢直视他,缓缓低头。 可他却更用力地捧着我的脸,强迫着我,与他深邃的双眼对视。 他瞳孔里的黑洞,比广阔的夜空还要空洞…… 林屿安认真的神情,像个虔诚的信徒。 他非要用偏执的方式对我说:“贺寞,答应我。别再离开我!我已经没有了失去的资本,我不想再失去你!” 望着他偏执的模样,我心中酸涩。 然后,我同样虔诚偏执的,吻上了他的唇。 我在心中一句句地说:“林屿安,我再也不会推开你。” —— 那夜,林屿安怕我会因为淋雨而感冒,所以早早把我送回了公寓。 他送我到公寓门口。 我笑着,和他道别。 他转身离开,背影是一副不舍的样子。 我推开门,走进去,然后换拖鞋去卧室。 房间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晴不在。 我打开灯,把包放到床头柜上。 这时,包里传来手机来电的铃声。 我掏出手机,上面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 犹豫了一下,我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瞬间接通,我没开口说话,选择沉默。 那头亦是静静的,没任何的声音。 紧接着,有个我再熟悉不过的男声说:“喂,是我。” 那一刻,我的心随着他话音下落,悸动了起来。 那是种喜悦和紧张交杂的奇异情绪,像偷吃了一颗甜蜜的糖,窃窃的欢喜着。 我抑制着激动,努力沉静着说:“喂,是你吗,林先生?” 明明是句死板得无药可救的话,却因我溢着惊喜的语气,而变得鲜活了起来。 那头静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对,我是你的林先生!” 我忍不住笑了,问他:“从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调?” 林屿安却否认道:“是吗?可我不觉得这是油腔滑调啊!” 我无语,想着他一个大男人,在电话的彼端,脸上露出抵赖的表情。 他听我没说话,忽然说了句:“贺寞,我好想你。” 你知道我当时的感觉吗? 整颗心都因为他的话澎湃,“砰砰”乱跳着。 明明刚刚才同他分开,明明才不见一小会儿,就像多年不见一样的想念。 我红着脸,小声对他说:“我也很想你,我的林先生!晚安!” 说完,还不等对方回应,我就不争气地挂断了电话。 我平复心跳和呼吸,手机的来电铃声在悠扬地唱着,我只好调成静音。 我把手机放进包里,然后去卫生间洗漱。 我推开门时吓了一跳,晴裹着白色的浴巾,赤脚站在门口。 没等我问,晴就笑着解释道:“洗完澡发现忘拿睡衣了。” 我说:“哦,需要我帮你拿吗?” 晴回答:“不用,我自己拿。” 说完她走进房,我也走向了卫生间。 一番洗漱后,我回到卧室。 晴躺在床上,看样子是睡了,床头灯朦胧的亮着。 我轻轻地上床,正掀开被子准备躺下时,晴忽然对我说了句话。 她淡淡地问我:“你和林屿安交往了?” “嗯。”我点点头躺下,不好意思地对她笑。 晴把脸转过来,也对着我笑了。 躺在床上的我,忽然想起了包里的手机。 我慢慢坐起,把手机拿出来,上面显示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是:“晚安,我的贺寞。” 我笑,然后把手机放在枕头下,关灯做我的美梦。 活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睡觉时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弧度。 —— 沉浸于爱情中的我,感觉到枯萎的生命,逐渐鲜活了起来。 然而,命运却再次将不公和痛苦,施加在我身上! 当我真正有勇气去爱时,对方却转瞬间消失不见了! 你听过小美人鱼的童话吗? 像破碎的泡沫,不留痕迹。 一周后。 一个惊天消息在公司里广为流传。 执行总裁林屿安,携公司巨大资金谈业务期间失踪,公司损失惨重! 怎么会这样?! 我联想到不久前,那个我见到的林屿安,他还是那样真实淡然的。 我还记得,他因为微笑而闪亮的眸光,闪烁着我的轮廓身影。 还有他紧握我的手时,掌心干燥炙热的温度,一直蔓延到了我的心窝。 我打林屿安的电话,对方始终都是关机。 当我以为,一切都是空穴来风的谣言时。公司高层,却做出了一个惊人决定。 那就是——投票选举新任执行总裁,接替上任集团ceo林屿安! 两天后,一个叫赵晋城的老男人,成功接替了林屿安! 公司里气氛凝重。 每个人都如履薄冰地做事。 “要变天了。” 我的同事凯西说。 灰色的天上,城墙似的乌云浮动,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背着晴,我递交了一早写好的辞职信。 我想要一场旅行,摒弃所有,仅剩这身躯。 这是我痛哭了几夜后,做出来的决定。 没了林屿安,我便没了全世界。 临走的前一晚,晴还是知道了,她严肃的问我为什么辞职。 我没说话。 晴的眸子里,没有了点点星光。 “为什么?”她又问。 我说:“晴。我的生命是偷来的,现在我要还回去了!” 晴笑了,眸子里漆黑无光。 “你终于离开了。”她说。 “对不起。”我低头。 地板上,刚收拾一半的行李散乱。 褶皱的白裙子,在冲我破破烂烂的微笑。 晴冷冷地说:“是啊,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更不再需要我的陪伴!” 她说完,用力地摔门离去。 我光脚站在地板上。 地上的泪水汇聚,像面镜子。 里面,有另外一个我说:“想隐匿在黑暗里吗?” 我点头。 我躺进放满热水的浴缸。 我的发披散着,被水浸透时,开了许多黑色的花,一朵朵张开。 我将整个头部浸透在水里。 窒息的感觉很痛,身体不由自主地挣扎,动作诡异。 我忽然想起了林屿安,我还不能死! 我从水里出来,大口地喘息,赤|裸的肌肤在空气里暴露。 心,还在跳动。 一整晚,晴都没回来。 我躺在柔软的床上,一遍遍播林屿安的号码。 这夜,我梦见了那只妩媚的女鬼。 很久没梦到她了。 她绿色的发丝,紧紧在我的脖颈环绕,一圈圈,乐此不疲。 痛苦渗入我的四肢百骸。 一种奇怪的感觉。 像长久的窒息,和心惊胆战的恐惧交叠,荒诞的错觉。 次日,我启程出发,带为数不多的钱和行李。 曾在一本杂志上,见到这么一个荒芜的地方。 昏黄的天底下黄沙漫漫,寸草不生,无边无际犹如蛮荒。 那是位于塔里木盆地的一个沙漠,它有个极美的名字——“深渊之海”。 我要去那里! 花费坐飞机的钱来坐火车,只为看沿途的风景。 你见识过城市的繁华退化吗? 仿佛时光倒流。 坐在火车上,短短的十几个小时里,我看着高楼大厦退化为乡间平房,还看到了整片土地满目疮痍。 人类文明的边缘。 火车的终点站,在一个偏远的小镇村庄。 那个傍晚,夕阳像血一样红。 穿高跟鞋的我,提着行李下了火车。 村口种了很多很美的树,树很高,年头很久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那树的名字叫胡杨。 走在这陌生的小村里,一路磕磕绊绊,穿高跟鞋的我,几次都险些摔倒。 我决心放弃优雅的高跟鞋。 我走进一家卖鞋的小店,里面很安静。 店家深处,走来一个男人。 男人的五官端正,皮肤白皙。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白衬衣的外面,套一件蓝色羊毛衫。 我喜欢他的眼睛。 微微迟缓着的眼珠里,有水光流转,细看似有笑意。 如冬日里的一抹暖阳,温暖袭人。 匆忙买下一双运动鞋后,我就离开了那里。 继续我的旅程,寻找“深渊之海”。 当我提着行李箱,从破破烂烂的越野车下来时,身后的车子匆忙离开,原地尘土飞扬。 我有种被遗弃在茫茫天边的恐惧! 你体会过心死的感觉吗? 仿佛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包括自己。 眼前的风,踅起漫漫黄沙,在燥热的气温下无比疯狂。 沙粒击打在我□□的脸和手上。 放眼望去,土黄色的沙丘无边无际,绵延千里。 没有水,没有绿色,除了我以外,再没其他可见的生命! 风中的沙子像一颗颗子弹,呼啸着,嘶吼着,对我张牙舞爪。 这便是自然的力量。 我站在死寂的黄沙前,发觉自己是来找死的。 7.陪我沦陷 我的宿命分为两段,未遇见你时,和遇见你以后。 你治好我的忧郁,而后赐我悲伤。 忧郁和悲伤之间的片刻欢喜,透支了我生命全部的热情储蓄。 想饮一些酒,让灵魂失重,好被风吹走。 可一想到终将是你的路人。 便觉得,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 ——西贝《路人》 十八岁以前,我曾固执的认为,爱情,是这世界上最虚伪的字眼。 后来有一天,我再次遇见了林屿安,当时我就知道,我完了。 可最终,我还是选择步入了这深渊。 于是,命运给我这任性的打击。 它让我彻底的明白,人活一世,不要期待,不要假想,更不要强求。 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我的宿命,也因此,沦为了过往。 爱是魔鬼的诅咒,爱是恶人下的蛊,当所有的女人还是女孩儿时,就注定了万劫不复! 转瞬间,我已经泪流满面。 原地尘土飞扬,我站在沙丘上,透过黄沙弥漫的雾,远望。 天空一片昏黄,像隐隐的火光。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荒芜的模样。 我想,只有“蛮荒”二字,才能形容这个魔鬼的地方! 突然间顿悟,大自然的力量,是这样的无尽无穷。 这至高无上的造物者,掌控着万物的生死。 自命不凡的我们,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其中一个。 昏暗天空上,炙热的太阳被怂恿着走向沉沦。 我似有似无地,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死亡的气息是一种潜滋暗长的、不易察觉的奇异味道。 我猜测,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味道,是预示着,我会葬身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我的心底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欣慰。 没错,我想在这里就此沉睡,把我偷来的生命还回去。 原始的风,吹过我散乱的长发。 我忽然想起了林屿安的脸。 我想起他的笑容、想起他闪亮的眸光、想起他醉人的声音、想起他指尖微凉的温度…… 遗失的世界都是他,尚好的时光也是他。 天是他,地是他,生也是他,死也是他! 如今失去了他,叫我如何不想他? 林屿安啊,我失去你就等于了所有,失去了全世界,也包括失去了我自己啊! 黄沙弥漫中,我看着若隐若现的落日。 落日的颜色,并不是那种炽热的红。 这里的落日,像血液干了很久的颜色,很晦暗的殷红。 我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天空,怀疑天上是不是滴下了一滴血。 我突然觉得好累好累,累得睁不开眼睛,累得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不堪。 我闭上眼,又开始了没有逻辑的幻想。 这次,在幻想世界里,我是一副屹立在漫漫黄沙上的白色骨架。 有滚烫的风吹来,将我脆弱的骨骼,一块块地吹散开。 仿佛是被人撕裂了似的,我感到难以言喻的疼痛,然后整个的支离破碎起来。 我的幻想世界已经旦夕幻灭,我也即将碎成飞灰。 再然后,破碎的我随着浮动的尘埃,混淆在弥漫的黄沙里。 耳畔,似乎有凄厉的乐声在响起: 莫问 何人行行复停停 月下枯骨裹红衣 一回眸青色瞳里 映入了生人背影 百鬼夜行 引迷途者向西去 削其骨为笛 笙歌起 枯骨女执笔 画一张人皮 裹一袭红衣 美人  依稀 倩兮女独行 谁若听入阿鼻 她走在风里 凤凰火一把焚林千顷 笑倚在新月旁侧耳听 听木灵们将死的声音 诅咒焚林者永坠地狱 斜街上那九尾的狐狸 抓一把那九命的猫咪 不知火在海面上燃起 吹奏着生人骨制的笛 桥姬卧水里 等谁衣垂堤 扯谁水中毙 眠入水底 百鬼笙歌里 趁着它  夜未尽 百鬼皆散尽 迷雾里 红衣枯骨女 风里倩兮女 凤凰火独去 月落  日起 美桥姬将离 不知火亦将熄 百鬼皆散尽 《百鬼夜行抄》 就在乐声消尽的那一刻,我勇敢地张开双臂。 像无数个梦里的自己一样,自认为是一只红色的大鸟。 然后。张开我血红色的“翅膀”,自由自在地翱翔。 现实生活中的我,第一次张开了我的“翅翼”。 我转身面对着让我刺痛的风,然后从高高的沙丘上,沉沉的向后倒去。 享受自由的快慰! 抛弃被遗忘的痛。 黄沙掩埋的感觉,滚烫到窒息的快活! 我要将偷来的生命还回去! 我又看到了我的亲生母亲。 不,她不是我母亲,她是那只妩媚的女鬼。 她的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绣满了深红色玫瑰花的旗袍。 她的脚上,还是那双令我讨厌的老式高跟鞋。 红色的缎面,玫瑰花瓣一样娇艳的鞋面。 “来呀,到我这里。”她声音轻柔地对我说。 她的脸上,挂着我从没见过的温暖笑意,让我忍不住想要和她亲近。 于是我受到她的蛊惑,一步步地向她走去。 我看到我每走一步,她的红旗袍上,都多出一些血迹。 猩红的血开出娇艳的玫瑰,一瓣瓣一朵朵的娇艳欲滴。 我放慢了脚步,而她还坐在破木楼梯上对我招手。 “过来。”她说。 她漆黑的头发在淡淡的光晕下,闪烁出异样的绿荒。 我迟疑着向她走去。 一步一步,越走越远。 突然!我听到有人呼唤我! 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鲜血。 然后母亲疯狂地叫我走过去。 不,她不是我母亲!可她又是谁呢? 她是鬼!是潜伏在我身体里的心鬼! 要不要走过去? 我稍稍迟疑地回头看了一下,背后是虚无缥缈的灰暗。 然后下一秒,所有的一切就都已经消失不见! 仿佛一切都已经化成了灰烬,在我的眼前有红色的光晕。 我的眼睛有些刺痛地睁开,头上的落日暗淡,晚风越吹越猛烈。 这次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我看到了那个卖我鞋子的男人。 他正蹲在我的身边,努力地叫我。 残阳如血。 我流泪看着逐渐暗淡的天空。 眼泪没走多久,就已经被呼啸的晚风,吹得干涸。 张开被风干的唇,我生气地问那个多管闲事的男人:“你干什么?你凭什么要叫醒我?!” 那个男人温暖的眼睛闪了闪,下一秒,反而表现得比我还愤怒! 他很大声很大声的呵斥我:“你他妈的疯了吗?为什么要躺在这里,会被活埋的!” 说着,他用手清理着,盖在我身上厚厚的一层沙子。 我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他,吼道:“你给我滚开,我不需要你来管我!” 说要我又躺下,然后绝望地闭上眼睛。 周遭没有声音。 只有冷风呼啸,还有沙子拍打到我身上时,发出的“噼啪”声。 当我以为只剩下我自己时,我听到有人说话! 那声音明明是怒吼的,却掩藏着战栗的颤抖。 “为什么要这么绝望?你知不知道躺在这里,就等于找死!” 他说。 我彻底被这男人给激怒了!然后示威般,把我口袋里的手机,狠狠地丢了出去。 闭着眼睛的我继续躺在原地。 天更黑了,气温在极速下降。 尽管闭着眼,我也能看到最后一点光的消失,眼泪竟然流了下来。 我真懦弱!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感到伤心难过,但就是控制不住地流泪。 似乎是不舍。 可我又有什么不舍呢? 我都把林屿安给弄丢了。 我不说话,闭着眼感受莫名的痛苦。 “起来,跟我走!”那个男人竟然还没走! 他很粗鲁地拽我,我感觉两条胳膊传来疼痛。 我像一滩烂肉躺在沙子上。 既不阻止那个男人拽我,也不去迎合。 “我彻底空了。”我喃喃地说。 那个陌生男人背起空空的我,在泥潭一样的沙丘上跋涉。 我没有阻止他,因为我清楚的知道,他走不了多久。 在我们的脚下,是一个巨大的死亡漩涡。 哦不,确切地说,它叫“深渊之海”。 我们都会在被这片“海”埋没,陷入深渊之中。 他停下了,和我一起躺在沙子上。 天已经黑透,风和着沙猛烈吹刮。 这样条件恶劣的地方,真是可怕少见。 没有通信的信号塔,手机就成了一块板砖。况且,我还失去了手机。 “我们走不出去了!对不起,让你陪我死在这里。” 黑暗里,我逐渐冷静,愧疚的对他说。 “你知道吗?我从没有想到我会死在这里。” 他说,低沉的声音很黯然。 我将身体蜷缩,头靠近他耳朵。 那个男人也靠近我。 他继续说:“我只是一个外来者,不属于这片荒漠。” 他的话触动了我,我问他:“你的家乡在哪里?” “东北的一个小镇。那里四季分明,有最热烈的阳光和最寒冷的白雪。”说到这,他笑了。 “我喜欢你说的那个地方。” “那你呢,你的家乡在哪儿?”他问。 他的问题难住了我,往事记忆模糊,除了醒目的鲜血,我已经记不得其它。 我的家乡在哪?就连我自己都忘了。 养父母的家在温暖的南方,可我亲生父母的家却在寒冷的北方。 我并不记得,那座我曾待过的城,而今叫什么名字。 只记得,我被养父母从孤儿院带走,去了位于南方的g市生活。 过了很久,我才说了句:“我的家乡在南方的g市。” “你叫什么?”他继续问我。 “张雨晴。”我脱口而出。 我发誓,我并非有意骗他,我只是惯性地说出口。 因为在我之前的生活里,总有陌生男人向我搭讪,这让我感到苦恼。 后来晴告诉我,让我说她的名字,久而久之我就养成了习惯。 我为自己骗他而感到愧疚!毕竟他是因为救我,才被困在这里的。 当我要说我叫贺寞的时候,他打断了我的话。 他说:“你很不同,从我见到你开始,我就这样觉得。” “哪里不同?”我问。 他静静地说:“你是头一个,让我第一眼看见,就感觉到揪心的姑娘。” “你像个酸味十足的诗人。”我笑。 可他却冷不防地说了一句:“我爱上你了!” 他说完,悄无声息的直视着我,温暖的眼睛里,流动着闪烁的水光。 一瞬间我突然明了,原来所谓爱情,就是这样的一个巧遇。 当另外一个人,与恰好有一时完美惊艳的你相遇,就产生了一见钟情的魔力! 对方觉得你完美无瑕,而你却对自己的缺点心知肚明,从而就产生了迎合的爱情…… 我残忍地告诉他:“你不该爱上我,我有很多缺点。” “爱你我不后悔。”他无所谓地说。 我有些无地自容。 冷风中,他紧紧地抱着我。 我没挣扎,当一个人心死,就百无禁忌了。 “能这样抱着你,死我也无所谓!”他说。 冷冷的风仍在呼啸。 8.星沉人未亡 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谈任何事情。你只要一谈起,就会想念起每一个人来。 ——《麦田的守望者》 当一整个“深渊之海”,被无情的寒冷完全笼罩时。 我的身体,已经不知道,止不住颤抖了多久。 极端的沙漠气候。 这里的白天和夜晚,简直是两个危险的极端! 白天的时候,这里热得像个大烤箱,可到了夜晚,却寒冷得叫人瑟瑟发抖。 冷冷呼啸的狂风,夹杂着细碎的沙粒,打到人的皮肤上生疼生疼。 甚至在有些时候,你会禁不住的想,皮肤会不会有被沙子穿透的危险! 夸张地说,像万箭齐发又像子弹扫射! 无边的黑暗中,我和那个试图救我的陌生男人,一起蜷缩着躺在沙丘上,相拥着取暖。 蜷缩在他的怀抱里,我傻傻地望着漆黑的上方,竟一时分不清,哪里是大地哪里又是天空! 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这是一个华美璀璨的梦,梦里的海到处都是星星,闪烁的星星。 我在海水里徜徉,追寻那些星星的足迹。 再后来,那些星星越来越暗,海水变成了红色。 最后,我才知道,那海本来就是红的。 那是一片血海!海底到处都是人的肢体,破碎的肢体。 那些星星是眼睛,死人的眼睛! 我瞬间惊醒。 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风仍在狠狠地吹。 都是梦境。 惊恐过后,我忽然觉得失落。 我喃喃:“当所有的星子,都沉落进大海,我却还没能死在这荒漠!” 这是,我身边的那个陌生男人突然伸出手,揉了揉我头。 他故意打趣地说:“别老是这么悲观,为什么你总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呢?” 我不知道要作何解释,甚至已经无力辩驳。 我只是固执地对他说:“你不懂,我的生命是偷来的,我必须还回去。” 男人故作轻松地笑着:“唉,上帝果然偏心!竟然让我,和你这个偷生命的人死在一起,上帝真偏心!” 我问他:“你听谁说上帝是偏心的?” 男人却反问我:“难道你没听过一个笑话吗?” 我摇头。“什么笑话?” 他用给小孩子讲童话故事一样的语气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白人小男孩儿不幸夭折了。 上帝给了他一双翅膀说:‘你去做天使吧’。 后来有一个黄人小男孩儿也不幸死了。上帝也了给他一双翅膀说:‘你去做天使吧。’ 最后有一个黑人小男孩儿死了。上帝同样给了他一双翅膀说:‘你去做蝙蝠吧!’所以上帝是偏心的!” 我苦涩地笑了,不由自主地说:“这个笑话不好听。从没有任何一个种族生来卑贱。这世界是个极端,你无法定义什么是真正的高贵,什么又是真正的低贱。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活在正中间最好!” 那个男人听着我说完。 他的嘴角还在微微地上翘着,可是说话的语气却无限深沉。 他说:“你说得对,世界确实是个极端,人们所认同的好和坏也未必是对的。 可是在我们的世界里,善恶好坏已经有了确切定义,是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左右的! 有了公平存在,就一定会有不公平的事相对发生。试想如果黑人不受歧视的话,那么受歧视的一定是白人! 如果你想活得比常人好一点,就必须向着更远的方向妥协,尽管你不知道是对是错!” 我急切地反驳他:“如果你们所说的“好”,是真正意义上的“坏”呢?那我是否要为了活得比常人好一点,而以中间为原点,向你们所定义的“好”走一格?如果真是这样,我宁愿活得不好不坏!” 男人敲了一下我的头,表示对我顽固的束手无措。 他无奈地对我说:“是啊!极端的你,的确是个幸运的例外,你充分的体现了不公平!” 我被他独特的安慰逗笑了,我问:“哎!你是在为上帝偏心我而抗议吗?” “不是!” 那个男人顿了顿说,“因为上帝偏心的人是你。对我来说,这要比上帝偏心的人是我还要好……” 我顿时红了耳根。 我承认这句话让我猝不及防。 我不自在地看了看远处,冷冷的风仍在凄厉地吹刮着。 黑暗里,我看到有一个漆黑的方块状影子,正屹立在沙丘上! 我被吓了一跳! 我镇定着又仔细地看了看,最终确认,原来那是我的拉杆箱。 一个巧妙的想法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兴奋地坐起来问那个男人:“哎!你看过动画片《海绵宝宝》吗?” 他明显被我莫名其妙的话惊到了,但还是选择回答:“嗯……看过。不过它被评为了最没有知识含量的动画之一。” 我撇嘴说:“哦,是吗?我可不这么觉得!我可是在这部动画片里,受到了一个很重大的启发!你还记得派大星住的房子吗?” 男人显然还没有转过弯,但还是老实的回答我说:“记得,是一个倒扣在沙子上的大铁锅。” “我想我们有救了!”我说着站起来,去拿我的拉杆箱。 男人也站起来,然后故意打趣地问我:“你干什么?你不会是想把自己塞进拉杆箱吧!” 我没空理会他的话,边拿拉杆箱边说:“这里的昼夜温差太大,白天的温度高,夜间的气候又极低。难保我们睡到后半夜,会有被活活冻死的危险! 即便我们不被冻死,也有可能被沙子活埋! 所以我们必须要采取措施。 这的沙子白天时充分受到了日照,即使到了晚上,沙子内部也是热的。 我们只要挖一个沙坑,然后躺进去就能保暖! 至于这个拉杆箱,它负责保护我们□□出来的头部。把它倒扣在头上,就能阻挡风沙。 这样,我们就有极大的把握,能活到明天!” 即使是在漫无边际的漆黑夜色里,我也能看到那个男人,水光一样潋滟的眼神。 他把手探进沙子里试了试,很惊喜地对我说:“沙子里确实很热!” 说完,他就像一只土拨鼠似的,用手刨起了沙子。 我也和那个男人一样,满心欢喜地刨坑。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我觉得这个夜都过去了一半。 四野漆黑一片,时间毫无概念,仿佛被抛弃到了一个永恒的空间。 最后,我们终于挖出了一个大沙坑,足够我们两个躺进去的空间。 我俩就这样,把自己给“活埋”了,只露出头和胳膊。 我有些悲凉的对那个男人说:“我建议你挖得更大些,因为这个坑,很可能成为我俩最后的家……” “你的意思是,这可能成为我们的坟墓?”他反问。 “可能吧。”我说。 我发觉他突然不出声了,我以为他可能是害怕了。 谁知。他却很认真的对我说:“真可惜,我今天早上应该把我的金项链戴上的,这样的话,我们起码也有件像样的陪葬品了!” 我俩不约而同地笑了。 伸出手,我一把拽过拉杆箱。 我摸索着,拉开拉链,将我的衣物通通丢了出去。 正扔着,我突然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好像是一个塑料包装盒。 是什么呢? 我突然想起,那是我在火车上没吃完的饼干和酸奶,而且还剩下很多! 我惊喜地叫道:“我还有吃的!” “真的?太好了!”他同样的惊喜。 然后我俩在和着沙子的风中,吃起了饼干。 我留下两盒酸奶和一袋饼干,塞到男人的手里说:“如果能活到明天,这就是我们的早餐!如果我们活不到明天,那这些就是我们的陪葬品!” “好!这是我见过最实际的陪葬品。” 男人笑着说,然后将我的拉杆箱倒扣,扣在我俩的头上。 拉杆箱的小空间里,我听到风沙猛烈地拍打,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个男人对我说:“别叫我‘哎’,我叫何沐阳。沐浴的沐,阳光的阳。直接叫我沐阳就行。” 我笑着问:“我可以叫你沐阳人吗?沐浴的沐,阳光的阳。” 他想了想,说:“只要你喜欢,叫我什么都行。” 我感觉他的呼吸痒痒地喷到我脸上。 我静默着说:“……谢谢你,沐阳人。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不值得……真的对不起,是我牵连了你……” 他不以为然:“别这么说,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一股莫名的忧伤,像洪流一样侵袭而来,我的泪顺着脸颊流下。 他突然凑近我干裂的唇,蜻蜓点水一样地吻了吻! 或许是出于不好意思,他故意找了个话题,先我一步说道:“你经常喷香水吧,你的拉杆箱里都染上了花香。” 我从震惊里回神,缓了缓说:“嗯,我喜欢在不同的月份喷不同的香水。这样,当我闻到之前香水味时,就会清楚地想起那时发生的事。就像……为记忆增添了味道。” 沐阳人接着问我:“那现在,你想起了什么?” 我仔细地闻了闻,突然想起雪花飘落的夜里,那夜中的林屿安。 想起那个初春花开的雨夜,林屿安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一直都愿意。” 我还想起了林屿安深邃的眼神,以及他紧握我的手时,手心里燥热的温度。 突然……好想哭。 “……想起了一个人。”我说。 “什么样的人?”他问。 我悲哀地说:“一个……我根本无法触碰的人。” 沐阳人说:“你很特别。像一片雪花。玫瑰花形状的!” 我问他:“玫瑰花形状的雪花,那还是雪花吗?” 他回答:“当然了!不管是什么形状,雪花都是洁白无瑕的。” 洁白无瑕,这四个字深深刺痛了我。 我闭着眼睛,突然看到鲜血漫溯。 我冷声说:“我不喜欢玫瑰花。” 他问:“为什么?女人不都喜欢玫瑰花吗?” “可我一点也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花?”他耐着性子问我。 “嗯……百合花。” “好。那你就是一片百合花形状的雪花。” 他慵懒地说,因为疲惫,他的声音已经沙哑。 在这与外界隔绝的小空间里,我觉得好安稳。 在每个被噩梦所惊醒的午夜里,在每个太阳还没升起的早晨,当你从小小的床上坐起时。 现实世界的思绪洪流,可否朝你一人袭来过? 或许在那一刻,待在小房子里的你,突然觉得自己看清了整个世界! 无边蔓延的荒凉,伴着丝丝寒气的恐惧! 在漫无目的的黑夜里。 悄悄的,无声无息地,冲淡了你心中的憧憬,冲垮了唯一的信仰,磨灭了残存的天真! 然而,身处茫茫荒漠的我,躺在坟墓似的沙坑里,反而没有一丝恐惧。 这个夜里,我再没做梦。 我和沐阳人蜷缩在沙坑里,一同,走向未知。 9.生还以后 苦涩的人生,终于开始酿造芬芳的甘露,淡淡的沁润着我心田。 只是偶尔,荒草丛生的心上,还是会因为过往的落寞,而遗憾的干涸龟裂。 寂寞终于开出了花,开出了一朵,像红玫瑰似的妩媚之花,却仍不忘记长刺! ——题记 像是被柔软的蝴蝶翅翼,轻触面颊。我脱水花瓣似的双唇上,有莫名的痒掠过。 浑浑噩噩的意识逐渐清醒,可我,却没有睁开眼睛的力量。 闭着眼睛的我,隐约看到一团柔和的暖红,停滞在我的眼前。 我想,那是太阳光,透过我眼皮的结果。 天亮了! 我竭力地睁开眼,然后支撑着自己坐起来。 头顶上的太阳,明亮得有些刺目。 太阳光的夺目光晕下,有个男人正坐在我身边看我,他长着一张好看的脸。 被黑框眼镜罩着的一双眼,清澈如水,带着隐隐的温暖笑意。 正无声无息地与我对视。 我又费力眨了眨眼,大脑在慢悠悠的运行。 对面的那张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很夸张的表情。 “怎么了?你不会一觉睡醒,把我给忘了吧!” 沐阳人灿烂地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珍珠一样的光泽。 “嗯!是啊,我把你给忘了!” 我说着,然后站起来。 说话时我的嗓子很疼,感觉口干舌燥的,嘴里甚至还有些沙子。 沐阳人也站了起来,笑着看我。 我望着他,同样也望着他身后,那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 金色的阳光下,所有的一切都明亮起来,像被镀了一层金似的,包括我们脚下的黄沙。 一切变得耀眼,金色的阳光映衬着黄色的沙丘,俨然一片夺目的金碧辉煌! 尽管是这样的灿烂夺目,却仍掩盖不了萧瑟的单调意味。 我偏过头,看到在沙坑边,有我那可怜的拉杆箱。 “吃早饭吧。”沐阳人说着,然后递给我昨晚没吃完的酸奶和饼干。 麻木的我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然后从他的手里,接过一盒酸奶喝了起来。 酸奶被我吞咽下去,眼泪从我的眼睛里淌出来。 我的眼泪顺流而下,一滴滴连成串,闪着光。 那些泪水,最终干涸在荒芜的沙丘上。 沐阳人看到了我的眼泪,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到了脸上。 多讽刺的表情,我突然抬起头,盯着他的脸。 我嫉妒他的快乐! 凭什么他总是可以没心没肺地笑,甚至不需要一个理由! 他僵硬的停止一切动作,手上还拿着没吃完的半块饼干,用很惊讶的眼神看着我。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风声,我俩谁都没说话。 良久,沐阳人的声音才响起。 他问我:“为什么哭呢?” 为什么哭呢? 我也问我自己。 他不知道,回忆已经让我成了一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流泪的人,让我变得如此脆弱。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我又该说什么呢? 说我刚刚不是哭,只是被生活的风吹酸了鼻子,又或者是我恰好鼻炎发作! 我想继续保持缄默,可我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难受。 他不会懂的,他怎么可能明白我的难受! 当一个人觉得活着比死还要难受时,才是真真正正的绝望。 我对他大喊:“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救我!你凭什么强迫我继续活着?现在我活下来了,可我真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没有了爱人也没有了朋友,我什么都没啦!” 喊到最后,我的嗓子突然哑了,发出的声音很陌生,像老旧的破木楼梯上有人走过。 沐阳人一直沉默着,静静地听着我向他发泄的所有。 他很好脾气的劝我:“别说了。你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只鸭子发出来的,真的很不好听。” 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说:“比起死,活着更让我饱受折磨……” 沐阳人有些愕然,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闪过。 他突然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我努力的挣脱他,可他却更加用力地拽着我。 “你干什么?”我问他。 沐阳人盯着我,只说了三个字。 他说:“跟我走。” 那一刻我看着他,整个人都顿住了。 他让我跟他走。 贺寞,你是否选择苟延残喘着,继续独活? 突然发现,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孤独者。 我的养父母在两年前,因为一场交通意外去世了。 我唯一的好朋友张雨晴,为了生计,还在遥远繁华的s市忙碌着工作。 而且在我临走前,我还和她吵了一架! 我唯一的爱人林屿安,也下落不明…… 我生来孤独。 我静静的不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命运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我们只有选择服从,被动的,生活。 我看着对面的沐阳人,这个只见了我一面,就愿意为我而死的陌生男人。 我斟酌着,说:“我跟你走,可你要时刻给我自由!” 有好几秒,沐阳人都没说话。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这让我忐忑。 谁知下一刻,他的嘴里却欢呼着:“太好了!” 他拉起我的手,我们在荒漠里狂奔。 我跟着他奔跑,奔跑在无边的荒漠,奔跑向迷茫的远方。 就这样了吗? 我问我自己。 “等等,等一下!”我停住脚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你后悔了?” 沐阳人回头问我,他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 那样的笑,似乎是对万事万物绝望的挣扎,对一切伤心到极致的自嘲。 看着他的笑,我连忙解释道:“我的行李还落在那儿!” 我指向身后。 沐阳人的神色这才如常。 他笑着说:“别要了!里面的东西已经被风吹走了。” 说完他又拉起我的手 我甩开说:“可我的钱包还在拉杆箱的夹层里,里面还有我的身份证和□□。” 我慌忙解释完,就转身跑了回去。 沐阳人站在原地等我。 我把有用的东西揣好,犹豫了一下。 我真的要跟他走吗? 算了,就当人生是场赌局,想赢不容易,想输还不是轻而易举! 我苦笑,又返了回去 我和沐阳人一起往回走,每走几步,鞋里都会灌进沙子。 我们坚持着,在“深渊之海”上一步步跋涉。 我心知肚明,我正走向薄雾蒙蒙的远方,走向我的未来。 走到半路的时候,我看到远处的沙子上,有一团白色的东西。 等我跑过去一看,发现那竟然是我心爱的白裙子! 我又惊又喜地它从地上捡起来,然后把上面的沙子拍掉。 沐阳人从后面走了上来。 我拿着我的白裙子对他说:“你看,是我的!” 他一副惊讶的样子,说:“这裙子也被风刮得太远了吧!” 我不顾他,自顾自跑向远方。 心情突然好了很多,感觉灵魂终于不再被躯壳禁锢,可以自由自在的放逐天际! 我沙哑的声音依旧响亮,回头对沐阳人大喊:“快走,看看还能不能捡到别的!” 然后……我又“幸运”地捡到了一只袜子。 想了想,我还是扔掉了。 沐阳人嘲笑着我:“这就是你说的别的?” 他指着沙丘上无辜的白袜子。 我极力狡辩:“这不是我的!” 他又忍不住笑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弄:“除了你,还有谁会千里迢迢来这儿扔衣服?” “反正不是我的。” 我说完就跑掉了。 无奈的沐阳人,在我身后追赶。 我们最终跑出了“深渊之海”,幸运的搭上了一辆过路的车。 再回到沐阳人的小店里时,已经是下午。 紧闭的门打开,我听到了门口珠帘的撞击音。 那是一串形同泪水的珠帘。 晶莹剔透。 很闪亮,也很忧伤。 店里是昏暗的,所有的灯都关着,窗边有白色的窗纱虚掩。 沐阳人尴尬地说:“我一个人安静惯了,我这就把窗帘拉开。” 说着他走向窗子。 “别去。”我阻拦他。我继续说,“我不喜欢光。” 他站在窗边看我。 “这里能洗澡吗?”我问。 “能。浴室就在里边。” 说着,他指向屋子深处。 顺着沐阳人指的方向,我看到一扇漂亮的磨砂玻璃门。 透过玻璃门,看另一边的景物是模糊的,有一种影影绰绰的神秘。 玻璃门上,还绘着许多黑色蝴蝶,那样子……我梦里的一样! 我不由战栗。 我自问,眼前的这一切,是否只是荒诞不经的梦境,又或是一场奇异的幻觉? 也许整个世界都是假的吧! 我不敢继续去想,那样恐怖的想法,快要让我走火入魔。 我安慰着自己敏感的心,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门,径直走向里面的浴室。 浴室很干净。 我谨慎地锁好门,一点点地褪下衣物,然后把头发披散开。 莲蓬头下,流水肆意流淌,冲刷一切脏污。 有细碎的沙,顺着水一路流淌,接着被冲离出了我的视线。 我闭着眼睛,幻想我的肌肤是一片片花瓣。每一个纹理,都在大口吸允着流水,然后膨胀起来,于是有了花的艳丽。 只是骨子里,却还是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寂寞。 像冬日里冷冷的梅花枝子,缺少温度。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洗了有多久,我是被右腿的麻痹感,给刺激醒的。 洗完澡以后,我才发现我没有浴袍和睡衣…… 刚换下来的衣服脏兮兮的,轻轻一拍,都能掉沙子…… 无奈,我只好把巨大的白色浴巾裹到身上。然后又用手理好滴水的长发,战战兢兢的,赤脚走了出去。 屋里仍旧昏暗。 茶几上有台笔记本电脑,显示器还亮着。 沐阳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起来好像睡着了。 一滴滴小水珠我的发梢上顺流而下,滴在了地板上,发出一声“吧嗒”的声响。 沐阳人突然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神情有些惊慌。 看到是我以后,他的眼里又浮现出,以往熟悉的温暖笑意。 “你洗完澡了?”他问。 在他看我的眼神里,我看到有蓝色的火光若隐若现。 这是我第一次,从沐阳人温暖的眼睛里,看到的欲|望的火光。 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一样? 我红着耳根,不自在地低下头,看到自己原来穿得这样“凉快”,方才释怀。 我故作镇定地说:“洗澡前忘问你要睡衣了。你知道的,我的行李都没了。” 沐阳人同样羞赧地别过眼光,视线放在我颈部以上。 他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你怎么没穿鞋?着凉了怎么办?” 他说着。给我拿来一双白拖鞋,然后绅士地拿到我脚边,让我穿上。 “谢谢。”我说。 他笑笑,又递给我一身他的蓝色睡衣。 “不用客气,我洗澡去了。卧室就在那边,你如果累了就去休息吧。” “嗯。”我点头。 沐阳人转身走进了浴室。 10.他本忧伤 有一种感觉,萧瑟如古道渐凉的西风,凄美如暗夜飘零的落花。 是在时光的打磨中浅滋暗长的,它的名字叫寂寞。 ——刘奕 沐阳人洗澡去了,于是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原地。 由于陌生环境产生的新鲜感,驱动着我的好奇,所以我并不急于回房休息。 我想趁着沐阳人洗澡的机会,好好的“侦查”一下他的房子。 我在房子里不急不缓地转了一圈。 除了卖鞋子的货架,他家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大致的布局上,和平常人家没有不同。 在沙漠里跋涉了大半天,我的腿和脚已经有点不听我使唤,我懒懒地坐到沙发上。 环顾四周,我被周围漂亮的挂件所吸引。 真的搞不懂,沐阳人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最吸引我的,无非是门口挂着的那扇珠帘。 无数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串联,就像我之前描述过的那样,像极了一帘泪水。 我别过眼光。 右边影影绰绰的磨砂玻璃门上,黑色的“蝴蝶”展翅飞翔。在“蝴蝶”的翅尾处,长长的羽翼在空气里漂浮。 为什么? 为什么门上绘着的“蝴蝶”,和我梦见过的一模一样?甚至细致到每条纹路都一清二楚! 我越看那些“蝴蝶”,就越觉得诡异! 那种诡异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细思极恐。 仿佛昨夜做过的梦,在今天通通上演了一遍。 我不崇尚这种先知的力量,这反而会让我对现实生活,产生严重的怀疑。 我们的世界乃至整个宇宙,会不会只是上帝的玩具? 冥冥之中,是不是一直有双眼,洞若观火地看着我们!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 磨砂的玻璃门上,黑色的“蝴蝶”,还在挥动着漂亮的翅膀,却怎么也都飞不出去。 那蝴蝶真漂亮,像我梦里看到的一样,既诡异又神秘。 我入迷一般地盯着那门,看着看着,我在蝴蝶的黑色翅翼里,瞧见了沐阳人的笑容。 那是一种很有感染力的笑,仿佛是在向全世界宣告,宣告着他的快乐。 意外的张扬。 只是,在他的双眼里,总有一种和快乐格格不入的情绪。 起初我看不懂,现在我明白了。 那是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悲伤,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 原来,表面阳光温暖的沐阳人,和我是同一种人! 只不过,他比我更会伪装。 仿佛是在一瞬间,我醍醐灌顶,突然明白了一直不明白的许多。 以前我一直觉得,像我这样的人绝无仅有。 现在我幸运地遇见了另一个! 沐阳人,他就是另一个我。 当我在沙漠里提出要回去,接着看到他患得患失的笑容时。 我就已经知道。 总是笑意融融的沐阳人,本质上和我是一样的。 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下意识流露出内心缺乏的东西,通常表现在难以察觉的微表情。 比如沐阳人微笑时,眼神里的莫名情绪;再比如林屿安看我时眼里的空洞;还比如晴眼里忽明忽暗的光亮。 这是人类内心本性的表露索取,无法掩藏。 我们都是暗夜里徘徊的死灵。 看过最灿烂的笑脸,也见过鲜血淋漓的尸体。对此我们可以面无表情! 因为我们是同类人。 我们都一样! 真好,我笑。 这下,我就再也不用嫉妒沐阳人,再也不用嫉妒他没心没肺的笑。 我扬着唇角,拿起沙发上沐阳人给我的睡衣,然后匆匆地走进卧室,把它给换上。 睡衣没有任何做作的花样,干净清爽的浅蓝色,就是穿在我身上大很多。 我换好睡衣又走回客厅,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我偏着头,不经意地瞥见门口珠帘边上,挂着的一个奇怪东西。 它看起来像个白色的小网兜,下面挂着两片黑色羽毛。 有风从门缝透进来,其中一片羽毛微微震颤。 身后有轻轻的开门声。 我回头,沐阳人从浴室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白色的棉布睡衣。 沐阳人对我露出一如既往的笑,然后问我:“渴了吧?我给你倒杯水。不过我这里可没什么喝的,只有白水给茶水,你选哪个?” 我随意地说:“喝白水就好,我喜欢简单的。” 沐阳人顿了一下,然后就又露出笑来,拿着杯子去倒水了。 过了一小会儿,沐阳人走过来,递给了我一杯水。 我接过水,就仰头大口地喝起来。 早就口干舌燥的我,一口气就喝完了整杯水。 沐阳人连忙结果我手里的空杯,然后又去给我倒了一杯。 我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然后接过水,用一种比之前文雅点的方式,一口口抿着。 我指着磨砂玻璃门上的蝴蝶,问他:“那门上的蝴蝶是谁画的?” 沐阳人腼腆地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是我没事画着玩的!” 我的心突然颤了一下。 我紧接着问他:“你从哪里见到那样子的蝴蝶?” 因为很大声,让我原本就沙哑的声音,像撕裂般难听。 像沐阳人之前说得那样,那声音听起来,像只鸭子发出来的。 沐阳人并没有笑话我的声音,他就静静地看着我,脸上依旧笑意融融。 “我梦见过那样的蝴蝶。”他口气平淡地说。 我感觉呼吸一滞。 “为什么问起这个?”沐阳人问我。 我语塞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确切来讲,是我不知道该用何种语气,告诉他事实真相。 我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重新抬头,盯着沐阳人的眼睛。 我刻意用平静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对他说:“你画的蝴蝶我梦见过!不是像,而是一模一样。” “你也梦见过?”沐阳人很惊讶。 “嗯。”我回答。 他感慨地说:“这真的是太奇妙了!你说,人们的梦境难道是互通的吗?” 我被他的最后一句话震惊到了。 人的梦境会是互通的吗? 摇摇头,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 我继续问沐阳人;“除了那样的蝴蝶,你还梦见过什么?” 话音刚落,沐阳人的眼神里,再次闪过那种莫名的情绪。 昏暗的光线下,房间里的窗纱浮沉,门边挂着的那个网兜突然颤动。 沐阳人的双手无意识地纠缠,像是在摆脱着什么束缚。 他低下头,湿漉漉的头发并没擦干。 盯着茶几上的玻璃杯,他断断续续地说:“我经常梦见一个肥胖的老男人。但我看不到他的脸,他在我梦里时总是趴在地上的。 他通常都是赤|裸的,白花花的肥肉上有很多血窟窿。 有很多黑色的蝴蝶从血窟窿里飞出来,飞得到处都是,黑压压的洒满我一身粘稠的血……” 沐阳人的声音越来越弱。 听着他的描述,我闭上眼睛幻想,一副诡异的画面浮现而出。 我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这味道和我初到“死亡之海”时,闻到的一模一样。 都是不易察觉的血腥气息,很粘腻。 “好可怕。”我说。 沐阳人赞同道:“是啊,好可怕……所以我买了那个。” 说到这他转头,指着门边挂的网兜。 “那是什么?”我睁开眼睛问他。 “捕梦网。”顿了下他又说,“听说可以将噩梦抓住,不过在我这却失灵了。” 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问我:“你呢,你又梦见过什么?” 我往沙发里靠了靠,一五一十地讲:“我啊,我梦见一个到处都是花的地方,像古巴比伦传说里的空中花园! 那些花一直开到了天上。 还有一条流血的河,河边长着一棵心形的大树。 后来我跟着一群蝴蝶往前走,走着走着,我看到一个男人。 他从天上走下来,一场蓝色的大火烧了一切。” 说到这里,我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讲道,“最后他抱着我淹死在了河里。嗯……差不多就是这样。细节我记不清楚了。” 沐阳人说:“相比之下你的梦好多了,像个童话。尤其是最后出场的那个男人,死也要抱着你!” 我被沐阳人一下子逗笑了。 这时我的肚子“叫”了起来,发出饥饿的抗议。 沐阳人当然听到了,他说:“饿了吧,我去做点吃的。” 我说:“我实在太饿了,你还是去外面买点东西吃吧!” “好。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先等等。” 沐阳人说完,就换衣服出门了。 疲惫的我窝在沙发里,闭着眼睛打盹。 我想着梦中男人的脸,虽然模糊,却也有一些边缘轮廓。 棱角分明的轮廓线,锋芒毕露着,像极了一个人。 想着想着,眼泪不知怎的就划了下来。 我闭着眼,一片黑暗。 自黑暗中有一道白光,一直一直,螺旋着旋转。 —— 和沐阳人吃饱喝足以后,已是傍晚。 透过窗纱缝隙,我看到有红色的余辉闪耀。 房间里来来回回放着同一首曲子。 很动听,柔和的旋律里有一种很奇异的声音,如泣如诉的锐利。 在耳畔缭绕徘徊,像是款款的倾诉,如轻烟袅袅于心头。 再细听,乐声的开头似乎有人轻声叹息。 听着听着我感觉到很强烈的睡意,眼皮不自觉的,慢慢合在了一起。 似乎是察觉到我浓烈的睡意。 沐阳人趁我还没完全的睡着,急忙对我说:“你去卧室睡吧,小心在这里着凉。” 于是我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朝卧室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到卧室门口,我回头,轻声的说了句“晚安。” “晚安。”他一如既往地笑。 我径直走了进去。 卧室里面看起来小小的,有些昏暗。 静谧得可怕。 黑暗里,我看见有一盏花形的床头灯。 摸索着打开开关,明亮的灯光照亮整个卧室房间。 这盏床头灯,是由透明的玻璃制成的。 柔柔的灯光像雨雾一样,氤氲着房间里的所有。 并不是照亮一切的那种透彻,而是微微模糊的美感。 整间卧室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乳白色的床头柜。 床上的被子是浅蓝色的,没有任何繁琐的花样。 整洁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本书。 我拿起来看,发现那是本有关于心理学的书。 应该被人反复翻阅了许多次,书皮已经残破不堪。 我把砖头一样厚的书放回原处,接着躺在柔软的床上,然后又钻进被窝。 被子上,残留着沐阳人身上的味道。并不是香水的渲染气息,也不是烟草的味道。 那是一种独特的灵魂腐烂味。 和我的一样,都是一种淡淡的,似有似无的气味。 说不上是否好闻,但绝不难闻。 嗅起来会让人慵懒堕落,像长久没有人居住的房间,所散发出的宁静气息。 让人沉迷的气味,似有似无的将人捆绑。 他们说那是忧伤。 我说,那是灵魂腐朽的味道。 我躺在柔软的床上,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入睡。 11.你和我,一样 我们是同一种人,都是被抛弃在暗夜里的死灵。 我们各自孤独的徘徊着,在永恒的生死轮回中,没有开头更不会有结尾。 于是,静静的,相互依偎着悲伤。 ——题记 “扑通、扑通……”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寂静午夜。 我被恶魔梦魇吓醒,身上满是汗水,整个人都处于恐惧不安的状态。 我梦到了林屿安。 这是自他消失以来,我第一次梦见他。 梦里,我走在一个很古怪的小村子里。 那里安静得让人窒息。 整个画面都是灰蒙蒙的,死气沉沉,没有一丝阳光。 好像是秋天,所有的草枯黄一片。 梦里的小村子建在荒山野岭上,看不到一个人,也看不到任何活物。 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破烂矮小的草房密密麻麻,像皮肤上长满了疮。 梦中的我,穿行在没有门窗的破房子里。 我好急躁,好想找到出口离开,可是我越着急,就越看不到出路。 地上长满了荒草,草很高,遮挡了坑坑洼洼的路。 我不停地走,也不停的跌倒,我看到地上的草越长越高! 害怕极了的我,疯狂的奔跑! 我一路不敢回头,在经过一堵土墙时,我看到有人影闪过。 我忘记了身后的恐惧,身后的草又恢复了原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梦,就是这样的光怪陆离。能够让梦里的你,轻松忘却现实里的所有逻辑,甚至相信自己天生长着翅膀! “有人吗?”我穿过那堵土墙。 突然,我看到面前有一条很大很大的河! 河水是鲜血的颜色! 林屿安竟然在河里!他整个身体浸泡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梦里的我,还记得林屿安之前失踪了。 所以我激动的问他:“安,你怎么在这儿?” 林屿安游过来,说:“我救了一个落水的人,可我现在上不来了。贺寞,你过来拽我一把吧!” “好!”我说着,伸出手拽他。 可是他却没有把手递给我。 这时,林屿安又说:“你拽着我的头,把我给拽出来吧!我的双手被东西缠住了,伸不出来。” 我听从他的话,双手捧着林屿安的头,用力把他从水里拽出来。 我看到逐渐浮出水面的,不是林屿安的肩膀,而是他另一个头! 紧接着,又有好几颗头浮出水面,那些头连成了一串! 我手里林屿安的头,露出一个可怕的狞笑,对我说:“救救我,我出不去了,救我!” 我惊声尖叫,扔掉他的头,随即从梦中惊醒! —— 沉重的心跳声,仍在静谧的房间里回荡,一声声敲击我本就脆弱的耳膜。 害怕的我,用被子紧紧盖住自己,不留一丝缝隙。 过了一会儿,我又悄悄伸出头大口地喘息。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床头灯,可灯光下陌生的一切,却让我更加恐惧。 我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瞪大眼睛。 我很害怕,怕看到有个穿红旗袍的女人躲在角落! 荒诞的想象快要把我逼疯! 只要黑暗中,有一个略带力度的触碰,就能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我数着心跳的节拍。 幻想中,我正不顾一切的逃遁。身后可怕的鬼怪正追赶着我,妄想将我生吞活剥! 这时我无可避免地想起了沐阳人。 他在哪里? 是否还在房间里? 我用尽所有的勇气走下床,轻轻地拉开门。 我在客厅里轻声走了几步,像一只猫。 好在客厅里有皎洁的月光,并不是让我窒息的漆黑。 我看到小小的布艺沙发上,有一个侧卧的黑影。 凑近一看,果然是沐阳人。 他接近一米八的身子,蜷缩在小小的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件单薄的外套。 好像有温暖的水流将我包围,我觉得鼻尖酸涩。一瞬间我没有了任何恐惧。 除了晴,我很少在其他人身上,体会到这种朴素的温暖。 我想起大三那年,一个很崇拜我的女同学,请我放假去她家玩。 在她们家住的第二个夜,毫无睡意的我,静静地躺在床上。 我听到微弱的开门声,于是我赶紧闭上眼睛。 然后,我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整理我的头发,接着又帮我掖好被角…… 当时我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滑落到枕头上。 记忆里的房门被打开一道缝,柔柔的灯光斜斜地透过来,地上,是那个女同学妈妈的影子。 我记得很清楚,她妈妈穿一件白底蓝色碎花的睡衣,柔软的棉布料子,就连影子看起来,都是柔柔的。 让我心醉。 那夜我想了很多。 我既羡慕又嫉妒。 那时的我忍不住地想,如果她是我的妈妈该多好…… 回忆至此,我的眼泪从眼眶流出,“吧嗒”的一声打到地板上。 沙发上,沐阳人的身体猛然一动,随即,他惊厥地起身。 皎洁的白月光里,我看到沐阳人的眼睛里,有一束冰冷的寒光,充满了震慑! 我被吓了一跳。 看到是我,沐阳人的眼里,又流淌出了往日里的温和。 他盯着光脚站在地板上的我,显得很诧异地问:“怎么了?” 我小声嗫嚅着:“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我……有点害怕。” 黑暗里,沐阳人站起来大步一迈,一下子就抱住了不远处的我。 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还是默默接受了 他用温热的手心,抚摸着我的头发说:“你不该害怕的,那些都是假的。” “可是……如果我们才是假的呢?”我不觉脱口而出。 我感觉沐阳人的身体僵了一下,之后,他温暖的声音才响在我耳畔。 他静静地说:“如果我们是假的话,就更不应该活在恐惧的痛苦里。起码,在破灭之前要快乐!” 我看着他爱笑的眼睛说:“原来我们都一样,你和我是同一种人!” “所以我才会一眼看中你啊!”他继续揉着我的头发。 我鼓足勇气,小声地问他:“你,可以到卧室陪着我,一直到我睡着吗?” 沐阳人点了点头。 卧室里,床头灯照旧亮着。 当我钻进被窝的时候,沐阳人直挺挺地站在床边。 我将脸隐匿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然后,瓮声瓮气地对他说:“没关系,你可以躺到床上陪我说话的。” 沐阳人迟疑着躺到了床上,离我之间还有一些距离。 我闭着眼睛培养着睡意,可是心脏却胡乱地跳。 我想,是因为有一个男人,正躺在我身旁的缘故。 四周很静,好像他没在这里。 “你还在吗?”我闭着眼睛问。 床头灯发出朦胧的光。 “嗯。”他回答。 我睁开眼睛。 沐阳人端端正正地躺在我身边,眼睛直视头顶的天花板。 朦胧的灯光下,看着他的我突然脸红。 或许是因为他被灯光映长的睫毛;或许是因为他苍白寡淡的侧脸;或许是因为他呼吸时胸口微微地起伏;又或许是因为他通红的耳根…… 我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 他的侧面,和林屿安真像。 看着看着,我竟然凑近沐阳人,鬼使神差的,在他耳垂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当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将我压到了身下! 我感受到他,急促温热的呼吸就在我耳边。 我惊恐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沐阳人的脸微红,和我想着的那个人不一样。 那个人的嘴唇很薄,有一点薄凉。 有一秒,我透过沐阳人宽松的睡衣领口,看见他的心口有道疤。 下一秒灯光却消失了! 黑暗里,他的唇在我炽热的脸上,反复留连。 我感受到他嘴唇的柔软,他的吻是简单干净的。 他慢慢将吻蔓延到我的脖颈,然后是我的颈窝,温热的鼻息,让我感觉到异样的酥|麻。 这便是情|欲的味道。 醉人却也荒唐。 他的吻,是简单轻柔的,却让我的身体爆炸一般的,无可救药。 我感觉自己正在迷失。 迷失进荒唐的情|欲。 当他的手,准备掀开我身上的被子时,理智和保守的矜持,让我抓住了他的手。 “别这样!”我说。 黑暗里,我感觉到沐阳人的身体突然僵硬,随即他推开了我。 “对不起,我……” 听得出,他的声音充满了愧疚和羞窘。 “是我有错在先,我不该吻你的。”我躲在被子里说。 “抱歉。”沐阳人说完准备离开。 “嗯……这不怪你。”我说。 见他正要离去,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拽住他的衣角说:“等下再离开好吗?我很害怕。” 说完,我才发觉自己的要求,是多么无礼。 许久,都没听到沐阳人回答的声音。 我坐了起来,发现他背对着我站着。 “你睡吧,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 黑暗里,我听到他说。 我又重新躺下了。 因为害怕他觉得尴尬,我想和他聊会儿天。 我问他:“你以前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问完才发现,自己慌乱选择的这个话题,并不是太好的谈资。 “我没交过女朋友。”他说,声音淡淡的。 “啊?”这让我很惊讶。 说真的,像沐阳人这样的男人,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类型。 我觉得他在撒谎。 于是我质问道:“我不信!像你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没交过女朋友。” 沐阳人羞涩地笑了。“那在你看来,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想了想,认真地说:“你是一个让人觉得很温暖,很有安全感的人,就像一缕阳光。” 沐阳人的声音很轻:“你说得也对,不过你并没说完整,每个人都是多面的。你没看到我的另一面,不过我这辈子,也不想让你看到。” 我的身体微微一颤,我想起他心口的伤疤。 想起他一个来自白雪皑皑的北国的男人,怎么会来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只为开家买鞋的小店? 想起我不止一次地,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我闭着眼说:“我知道,你是一个背负杀戮的人!” 黑暗里,沐阳人的身影一动不动。 许久后,他才问我:“你……怎么会知道?” 我从容地说:“我闻到了。我说过,我们是同一种人,难道你忘了么?”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冰冰的。 “你不害怕吗?” 我紧闭双眼,对他坦诚:“我说过,你和我一样。每个人都有不见光的秘密,所以谈不上谁会害怕谁。” 沐阳人的声音,又变回了以往的温和。他说:“以后我会告诉你我的秘密。” 我笑了:“那我也告诉你我的秘密!” 不知不觉间我睡着了。 恍惚间我感觉到,有人用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你是个好姑娘。”我模模糊糊地听到他说。 那声音很缥缈,让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后半个夜我睡得很好。 只是无可避免的,又梦到了一个可怕的梦境。 有谁能看到梦抵的深处,是无穷尽的黑暗密布,还是徒然的寂寞? 或者,只是因为心上的水,流淌到龟裂的部分时,滋生出了一个千奇百怪的世界。 这个世界被称为梦境,是灵魂深处,黑暗而惊艳的花园。 12.再遇 你知道吗?女人对男人的爱,其实是近乎崇拜的。 因此,我爱上了身份高贵的他。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心里认为,我爱的他,是一颗远在高天的星。 他高高在上,悲悯地俯瞰众生。 而我,只是这浩瀚众生中,平凡的某一个。注定了要躲在见不得人的黑暗里,孤独地仰望着,他耀眼夺目的一生。 谁知,这颗高高在上的星,竟也有坠落的时刻! ——题记 我曾经是个缺乏安定感的人。 文艺点儿说,就是一个漫无目的的,心灵漂泊者。 那时候,我总是狭隘地想:在这个巨大的世界上,除了晴以外,就再也没人能让我的心和身体,停止无休止的漂泊。 于是我放纵,我隐藏,我不留余地…… 甚至到最后,我主动离开了晴。 后来。 当我准备过野草一样的生活时,我却遇见了沐阳人。 让我惊讶的是,这个男人,让我甘于沉沦。 待在沐阳人身边时,我有一种奇异的安定感,不知不觉中,就陷进了短暂的安逸里。 虽然我也会冲动失控。 比如在某天早上,我一觉睡醒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离开他,离开这里。 还好,后来我忍住了。 许多年后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早上,我真的任性的离开了那里,那么后来的故事,是不是就都不会上演? 也许,在某个永不会交错的平行时空里,有我所期待的最完美结局。 —— 我在何沐阳家住了半个多月。 和他一起度过的日子里,是我记忆中珍贵的回忆。 那些天里,我和沐阳人简单肆意地活着。 我们去了很多地方、逛了很多条街、吃了很多美食、也谈了很多有意思的话。 但我们绝大多数的谈话,都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因为我们通常描述的,是做过的那些梦。 他说,前些年,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一个流血的老男人…… 我说,我也常常梦见一个,红玫瑰似的中年女人…… 于是我们彼此都知道,梦里的人,是我们各自的心魔。 我并不明确,“贺寞”在沐阳人的家里,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是朋友,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宿客,或者……是他的女朋友? 引发我这一困惑的来源,是与沐阳人相识的当地人。 不知道是谁先说的。 也许,是最爱打听别人家事的刘老爷子,又也许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热心肠邻居王阿婆。 总之,附近的邻居们都一致认为,我是沐阳人家乡来的女朋友! 而作为事件当事人之一的“老沐”,竟然也默认了! 邻居王阿婆,是个很实在的热心肠。 她操着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 听沐阳人说,她是很久以前嫁过来的。沐阳人来这里的时候,王阿婆就已经在了。 王阿婆的老伴是当地人,但总是不在家,不过我们还是见过一次面的。 他的模样看起来,和王阿婆一样的憨厚诚恳,两个人笑起来时,眼角都有可爱的小细纹。 他一年中大半的时间,都在旅途的车上,只为去看望自己的儿子。 王阿婆和他老伴唯一的儿子,住在寒冷遥远的b市。 我问王阿婆,她为什么不跟着去看儿子。 她说,她不爱出门。 后来我发觉,她是伤了心的。 至于伤心什么,我没敢过问,更不好多说什么。 就在沐阳人默认我是他女朋友的时候,一个念头在我心里发了芽。 我要离开他。 于是,就像我之前说得那样。 在某个悄然苏醒的早上,我翻身下床,想着离开这里。 当我站起来迈出第一步时,我又控制不住地退了回去。 我苦笑,还能逃去哪里? 我暂时搁浅了离开的想法。 但我还是会在某天的某时某刻,带着行囊匆匆逃离。 也许在沐阳人的人生里,我只是一个投缘的过客…… 不知道,他是否会在我离开时挽留。 如果他挽留我,那并不是我所希望的。可如果他不挽留我,同样也不是我所希望的结果。 我真矫情! 在无果的纠结里,我顺其自然,才是我现今唯一能做的! 就像一首歌说得那样:“如果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那么我就只剩等待。” 我不知道,我当时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即使是在现在,浮云尽掠,我也不曾看清过往的宿命。 但我的确等来了。 也是在那之后,我才明白。 其实,我贺寞此生中最大的劫,就是当一个叫“林屿安”的男人,再次撞进我的后半生起开始的…… 我又碰到了他。 在看似平淡无奇的某天里,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 那天中午,邻居王阿婆,邀请我和沐阳人去她家吃饭。 然后,一切就不可预见的发生了…… 在我们吃饭时,王阿婆和我闲聊,说起她救了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 手中握着的筷子,在半空中停顿。 我看着盘子里炒熟的西红柿,心跳,突然落下了一个节拍。 像有预感似的,心里渴望着的那个答案,迫使我追问下去。 我镇定地笑着,只怕又是一场空欢喜,省得我失落。 我落下筷子,夹了一块西红柿放进碗里,然后问王阿婆:“那个人呢,现在在哪里?” 王阿婆对我和蔼地笑,脸上可爱的小细纹更加深了。 她用浓重的地方口音说:“人还在俺家,就在里屋住着哩!” 说完,她指向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房间。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的视线,落到了一扇暗色的房门上。 我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起身,朝那扇平淡无奇的门走了过去。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我衣角。 我转头,坐在我身边的沐阳人说:“吃完饭再看吧。” 他的嘴角,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暖笑意。眼神,也是平日里清澈见底的。 却不知为何,他眼底起了少许的波澜,少见的惊慌。 “是啊,吃完饭再看吧!” 旁边的王阿婆附和着。 我镇定着,平静地说:“我看一眼就回来。” 我眼角的余光瞥到,沐阳人的手,从我的衣角上静静垂落。 我走过去,推开那扇暗色的门。 眼前是间僻静小屋。 从墙上的小窗,射进来几缕金色的光线。 昏暗的房间里,点点尘埃在光影里沉浮。 窗台上,摆着一个细长的陶瓷花瓶。 瓶里插着姹紫嫣红的假花。 布制的花瓣有薄薄的灰尘覆盖,微风吹过,片片震颤。 透窗而入的阳光,照进一室黑暗里,朦胧的光,笼罩着房间里唯一的大床。 花团锦簇的床单和白色的棉被子。 有个人躺在床上,他盖着被子,只露出头。 由于光线的原因,站在门口的我,无法看清那人的脸。 我挪动脚步,一步步地,走到床前。 这次。 我清楚地看到,那人的头上,还有眼睛上缠着纱布。 像苍老的年轮,一圈又一圈,泛黄的纱布上,有干涸的暗红血迹。 可我终究忘不了。 忘不了那锋芒毕露的轮廓。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着那人的面庞。 他的皮肤,散尽了阳光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病态的苍白。 我的手指,一点点,描绘着他轮廓。 我闭着眼睛回忆,昔日我,曾见过的那个他。 那个高不可攀,与我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他; 那个不到三十岁,就已经身为a集团ceo的他; 那个名叫林屿安的他; 那个说玩不起的他; 那个在初春的雨夜里,和我纵情亲吻的他…… 我以为,我这一世无缘与他再见! 我以为我们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他的一点点细碎的轮廓,哪怕是一条微微的细纹,我都能用手摸到。 眼泪,不觉流淌而下。 无声的哭泣。 我的手指,留恋于他的额角发际。 突然的,我摸到一条皮肤曾被打开,又愈合的痕迹。 那是一条愈合了多年的伤疤。 它被隐匿在额头和发际之间,一个,很难让人注意到的交界。 这是多年前的我,狠心赐给他的伤疤! 他的的确确就是我的林屿安啊! 我激动得眼泪掉下来,甚至有些站不住。 躺在床上的人,与我回忆中的他逐渐重合。 尽管,床上的这个更显憔悴,轮廓更露锋芒,下巴上还有扎手的青色胡渣。 可他也有薄凉的唇。 听人说,长这样嘴唇的人,多是薄情…… 就在这时,那人薄凉干裂的唇微启。 躺在床上的他,气息微弱地问我:“你是谁?” 那声音听起来,当真是有气无力。 我慌忙抽回,留恋在他面颊上的手。 当我准备说出,我就是“贺寞”的时候,沐阳人在这时走了进来。 “怎么了?!”沐阳人看着流泪的我,惊讶地问。 我连忙用衣袖擦干泪水。 我淡淡地说着:“没什么。” 嗓子还没完全好,声音仍旧是嘶哑难听。 “你是谁?” 躺在床上的林屿安又问。 他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就算看不见,难道也感受不出是我吗? 我在心里一次次的大喊:“是我啊!我是贺寞,你难道忘了我吗?我是你深爱的贺寞呀!” 我转过头,又是泪流满面。 我问林屿安:“你认不出我?” 此话一出,沐阳人立马看我。 然而躺在床上的那人,却一直静静的,没有作答。 他把我忘了吗? 我的心难受到了极致。 沐阳人用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我闭上眼,认命一般地说:“我叫张雨晴。” 躺在床上的林屿安,变得更加安静了。 “他可能睡着了。”沐阳人说。 我没出声,沉默地看着林屿安。 “你认识他?”沐阳人问我。 我点头。 “回去吃饭吧。” 沐阳人拽着我的手,把我带出了那间小屋。 我坐到椅子上,心不在焉地吃饭。 可我还是忍不住,问我想要知道的一切。 我问王阿婆:“阿婆,能给我讲讲,你救那个人的经过吗?” 王阿婆用老家的方言对我讲:“哎呦,可别提喽! 是俺老伴去看俺儿子回来的路上,把他给救了的。 俺老伴说,当时这小伙子浑身是血,动也不动地躺在沙子上,可把他给吓坏喽! 俺老伴凑近一看,这小伙儿身上的血,都快被风给抽干喽! 俺老伴心里寻思着,不能干见死不救的事,一摸他还有气,就把他弄回俺家了。 那个惨呦!小伙子浑身上下没一个好地方,到处都是刀伤。 也不知道是结了什么怨,是哪个天杀的,干得这种糊涂事! 他在俺家里躺了快一个月,都没缓过来。每次醒来一会儿,就又接着睡过去,俺都没机会问问他叫啥名字,家住在什么地方…… 不过看这小伙子的打扮,我就知道他不是这里的人。 他那副样子,恐怕在我家继续躺下去,也活不长啦!俺又拿不出钱来给他看病,只能让他继续躺着了。” 说到这里,王阿婆的眼里有隐隐泪光。 我强忍心中的苦涩,努力不想林屿安身上的伤。 我拍着王阿婆的后背,安慰着她说:“阿婆,你是个好人。” 而沐阳人,正眼神深沉地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