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 第1章 又开怼 柯杭走到英语老师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顿下了脚步。 办公室门没关，小姐姐正在右边的一张办公桌上找着什么，眉头微蹙，一颦一笑都是跟照片上不一样的风景。 但这风景是真的。 他看看那张办公桌，记得是隔壁班历史老师的座位。 这时候，他们班英语老师王薇刚好抬头看见了门口的柯杭，脸上表情立即丰富了起来。 三十出头的女人，既有当妈的母性，又不甘与十七八的小年轻们产生太大的代沟，总是试图和学生以朋友的模式相处。 尽管效果甚微。 朋友开口了，冲柯杭喊， “杵门口干嘛呢？进来啊。” 柯杭这才把视线从小姐姐身上挪开，想起了来办公室的初衷。 于是迈着步子走到王薇办公桌前，站定。身姿高大挺拔，双手也从裤兜里掏出来了，交叠着背到身后，一副乖乖受教的样子。 当然，如果脸上的表情能再谦虚一点就相当有诚意了。 “知道这次找你来干嘛吗？”王薇开口问道。 “您说。”柯杭不咸不淡地应着，余光注意到那抹白色身影还在翻找。 王薇一看柯杭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恼怒又无奈，怒的是他总是一副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成绩是这样，对老师的态度也这样。这次跟他说了他“嗯嗯”两声，下次该怎样还怎样。 可他要是和班里那群完全不学无术的学生一样也就算了，谁会管他。 柯杭不是，他成绩虽然不拔尖，但在班里也是中上游水平。英语更是次次都140分往上。 王薇看的出来，柯杭很聪明。但她更知道，柯杭压根就没有用太多心思在学习上。他仿佛只是将高考当做一个跳板，一个过程。高考成绩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只是觉得自己该经历这个过程。 对老师来说，这比不学习更让人头疼。 但从没有哪个老师会轻易放弃某个学生。 “上午发的试卷看过你的作文没有？”王薇问，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顾往下， “我记得我在班里强调很多次了，高考都是统一的电脑阅卷，它只认方方正正的英语字母，你写一篇美式花体上去你以为参加书法大赛呢？！啊？！” 看了眼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柯杭，接着道， “老师知道你英语好，你字写的漂亮，但咱们现在高三了，咱们是应试教育，应试应试不就是应付考试吗？老师对你也没别的要求，平时作业你爱怎么写怎么写，我就不管了，可你考试的时候能不能上点心？！能不能？！啊？！” 这情绪要搁在一位四五十岁的地中海老师头上可以说是咆哮了。 也辛亏王薇年纪不大，长得温柔，这样质问也只是声音大了点而已。 柯杭不为所动，目光一直追寻着施北。 王薇哪能看不出来，装模作样问了句，“小姑娘，资料还没找到吗？” 施北尴尬笑笑，“还没有…” 她刚刚已经把小梦的办公桌翻遍了，也没看见她说的那个就在桌子上的名字叫《史学理论与史学方法》的蓝色文件夹。 倒是在对面桌子上看见了，但对面桌子没人，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询问，万一这资料老师们人手一本呢？ 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倒是来了一个真正的地中海。 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脑门蹭亮，长相平平，鼻翼一侧的黑痣给面相平添几分猥琐，右手还夹着一支刚点燃的烟，抬手吸一口时露出满嘴黄牙。白衬衫扣到脖子上，下摆掖进灰色西裤里，再踩一双棕色皮鞋，不伦不类。 来人正是对面办公桌的主人，学生送外号贱人吴的吴健。 一中每个年级总共有二十个理科班，六个文科班。 其中文科班里文一和文二是重点班，都是上重本的苗子。俞小梦所带的就是一班和二班。柯杭所在的三班和六班是同一个历史老师，一个见谁都乐呵呵的老学究，这会儿并不在办公室。 剩下的四班五班的历史老师就是面前这位贱人吴了。 而整个高三文科组就只有这么三个历史老师，所以又另调了一个老师组成了一个办公室，恰巧就是三班的英语老师王薇。 这会儿吴健一进来就把目光放在了施北身上， “那个同学，哪个班的啊？怎么能随便在老师桌子上乱翻呢？” 因为长期吸烟，他嗓音粗嘎，配合着方言味儿的普通话，像抗战剧里太君身边的翻译官。 翻译官弹了弹烟灰，又伸到嘴边嘬了一口，接着数落施北， “现在的学生啊，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校服校服不穿，还披头散发，像个什么样子！这下更好，直接胆大到跑老师办公室乱翻东西！” 他的黑脸隐藏在烟雾之中，像西游记中十八层地狱里坐在案台之上的审判者。 王薇一看他这表情就猜的七七八八了。 准是又被班里那群窜天猴折腾了。 这是逮谁冲谁泄火呢。 这吴老师别的先不说，学生缘那是真没一点。 她还记得高一的时候，那时候办公室还在楼下的英语组，一屋子的女老师，学校里的八卦集中营，唾沫横飞的跟她讲五班的男生是如何趁吴健不注意在他的教案上，名字后面画了一只大王八的。 整件事情虽然没有沸沸扬扬，但私下里也是人尽皆知，大家好像产生共鸣一样，一下子吴健走后门、在班里说脏话骂学生、素质低下、要家长送礼才肯调座位等传言成了老师学生们很长一段时间的饭后谈资。 王薇刚要开口替施北解释两句，俞老师给她打过招呼了，就被桌前站成树桩子的二愣子打断了，二楞子还是笔直地站在那，语气轻松，状似调侃，要笑不笑的模样， “老师，我要是在你这空调房里抽根烟……你会不会说我没教养啊。” 他自问自答， “啧啧，我觉得是挺没教养的。人模狗样还真不是谁都能装的起来。” 王薇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你在英雄救美？！ 她轻咳一声，装作没看见办公桌前黑成锅底的脸，打算在黑脸再次发火前先下手为强，柯杭也不是个好惹的主，万一打起来算怎么回事？ 结果刚要再次开口又被打断。 这次是小姑娘本人， “这位老师，麻烦你下次指责别人前也先搞清楚状况吧。首先，我不是学生，没必要穿你们的校服，头发是披着还是散着都凭我愿意。还有……” 她把手压到对面桌子一摞书的最上面，那里是一个蓝色文件夹，她刚刚又看了一眼，在右下角看见了“俞小梦”三个字，她边说边拿了过来，底气十足了， “像您这样不问自取就是教养的话那我还真没有。就凭这点您还是可以为人师表的，至少……”它顿了顿，表情严肃， “能收点小偷的学费。” 吴健彻底恼羞成怒了，但确实是他自己从俞小梦办公桌上没打招呼就拿了的，心虚地嚷嚷，“我那是借的！借的！” 施北懒得理他了，踩着大步往外走，瞥了一眼他的皮鞋，拉上门把手又停了下来，不满都写在脸上，好像把吴健怼的怒火冲天还不解气。 果然—— “对了，您的皮鞋真的很丑。” ………… “砰” 柯杭有些意外地看着关门的方向。 啧啧啧，小姐姐变身小辣椒都这么漂亮又可爱。 “咳……”王薇现在又尴尬又想笑，余光看见贱人吴满脸涨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燥的。 又见他狠狠踹了一脚办公桌，说不定是想把皮鞋踢坏。 可惜那桌子是实木的，连声响都没发出。 最后估计还是气不过，斗败的公鸡一样摔门而去。 王薇猜他可能是去告状了。 被这一插曲打断，直接搅的她忘了词，本来还有一大通道理要教育柯杭，这会儿也只能先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咳……他们这样一打岔都忘了要跟你说什么。总之，以后的作文要写方方正正的方块字，不要臭显摆你那美式花体！唉……算了算了，今天跟你先就说这么多吧。回去记得把字体改过来，也不要求你真改，试卷上写的工工整整就行，别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还有……刚才你太过分了啊！怎么说他也是老师，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的。”学校谁不知道他和副校长是连襟。 当然，王薇是不会在学生面前说这些的。 柯杭看一眼王薇，声音似故意似无意， “您警告我之前，能不能先把您幸灾乐祸的笑容憋回去？” 柯杭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王薇在后面恼，“嘿你个臭小子……” * 柯杭出了办公室的时候小姐姐早就跑没影了。从回廊的小阳台上看去，升旗广场空无一人，只有桅杆顶端的红旗飘的张扬，就像柯杭眼里的光。人工湖周围的垂柳在这初秋变成了墨绿。 柯杭却觉得，他的春天来了。 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叼在嘴里，偏了偏头，微眯着眼睛，点火，狠狠吸了一口。 烟雾罩着他的脸色意味不明。 其实刚刚他真的想来支烟的。自从看见那只小绵羊后，他心里就泛起了躁，一点都压不下去。 在小阳台抽完了一支烟，柯杭又站了一会儿，才往教室走。 文三班在三楼第三间教室，这会儿刚上课几分钟，走廊上空无一人，柯杭路过实验班的时候里面一片安静，讲台上也不见老师，下面四五十颗脑袋这会儿都伏在课桌上刷刷写题。 再往前走两步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氛围了。 柯杭从后门进去，一个三分就把刚才的烟头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完全无视讲台上注视的目光。 大刁看着柯杭扔了垃圾，又若无其事回了座位，倒也没说什么。 他们班主任姓刁，单名一个达字。整张脸最有特色的就是他那挺立的鹰鼻，聚光的小眼睛看着你的时候让人不寒而栗。 其实本人也只是面相凶，人倒是挺会来事儿，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他都是象征性地惩罚一下然后就算过去了。也不像其他班主任要么成天把成绩挂嘴上，仿佛学习不好就是一种犯罪一样，要么三天两头请家长上思想教育课，最后搞得学生每天上课都战战兢兢。 后来不知道谁开的头，“刁达刁达，倒过来就是大雕大刁”，大家哄堂大笑，然后就大刁大刁的叫。后排不老实的男生更是直接大屌大屌的叫。 班主任:神他妈大屌哦。 第2章 大刁 这会儿大刁站在讲台上，身子前倾，双手撑着讲桌两边，嘴唇紧抿，目光如炬，侦察兵一样扫过全班。前几分钟还沸腾得要掀了房顶的班级这会儿也鸦雀无声。 就连翻动书页的声音都几不可闻。 讲台下面四五十只虾子成排低着头，前面一心备考的只有笔尖一直滑动，班主任在不在都置若罔闻。 后面无心学习的就比较热闹了，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习题册，就等大刁进门的那瞬间，书本声哗啦啦就来了，仿佛捏着笔真能一分钟做完一页练习题一样。 当然，如果那一颗颗脑袋没在下面东转西转大刁可能真就信了他们的邪。 倒数第二排，方旭文头都快要埋断了，扭着脖子冲同桌吐槽，“我日大屌怎么还不走。” 同桌温上平时都是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哪怕手底下压着最新买的游戏机，仍然无所畏惧，抬头看一眼班主任，说， “他每次都是从前往后把每个人都看一遍的。诶，看你了。” 他们班人下课闲聊的时候，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表示每次自习课一抬头总能和大刁的目光对上。 所以后来就没人抬头了。 班主任:“……”我好像不吃人。 哪怕是被盯着，方旭文也忍不了嘴瘾没过完，道，“难道是昨晚上被他们拉去网吧开黑被发现了？” 温上平时最爱就是小说和游戏，这会儿有小情绪了，蹙着浓眉:“操，怎么不带我？” 方旭文呵呵一笑，“哪个辣鸡在校门口看见辆跟你爹一样的车就嚷嚷着回家的。” 温上头低了点，红了耳朵:“……你又不是不知道。” 默聊到这里温上的小情绪已经变成大情绪了，激动， “……我现在一看见跟我爸有关的东西就犯怵……” 方旭文能不知道他么。 温上有两样最爱，一样最怕。 这最怕么，就是他那拳王老爸了。 说起来，整个班几乎没人不知道温上他爸开连锁跆拳道馆的。不仅开道馆，还投资搏击俱乐部，赞助各种擂台赛。 想当年，温上他爸还曾是一代拳王，拿过金腰带的，稍微懂点拳击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爹爹大名的。 可能是父亲光芒太盛闪瞎了温上的300度近视眼，温上对这种武力游戏丝毫不感兴趣。 而且也没有继承老爹满身的腱子肉。整个人虽说没有文弱如鸡，但实在称不上身强体壮。白白净净的，戴着副黑框眼镜，算是一个细皮嫩肉的俏书生。 听温上说，他爸最爱干的事就是带他到馆里solo。 每次都把他折腾的三天下不了床。 唉？这话好像有点…… 方旭文见过拳王，其实也有点怕怕的，毕竟是能把200多斤的壮汉k.o的人，但方旭文这种十七八的大男生更多的是对力量的一种崇拜，顺便就崇拜了温拳王。 然而这些并不能阻止他对同桌的嘲笑， “呵，出息。” 说完又把头偏向右边，那边蒋栋双肘正不留一点空隙的压在练习册上，双手交握，状似思考，实则掩护。 方旭文挤眉弄眼:“栋狗栋狗，书看完给我。” 蒋栋正被大屌盯的发烦:“给你给你，别嗷嗷了。”突然不知道想到什么，猥琐一笑，用唇语对方旭文道， “我日哦，苍老师的胸真他妈大。” 方旭文不予苟同:“嘁……胸大算个屌，老子就喜欢校花那样腰细屁股翘的…” 校花是个高一的小学妹，刚进校门没几天，因为军训的时候被校报记者拍了几张军训生活照登在了报纸上，便得来个“校花”称号。 报纸上女孩儿明眸皓齿，娇俏可爱，确实有几分姿色，再加上现实里的大长腿，小蛮腰，更是坐实了校花的名头。 然而对于十几岁的直男boy来说，评定身材的第一标准通常都是胸。 可惜，校花是个旺仔小馒头。 蒋栋夸张地摇头，“啧啧啧，你可真够恶心的，意淫小学妹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方旭文笑骂，“滚蛋吧你，哪个孙子昨天抱着老子手机舔屏的。” 他手机里有不少让高一小弟偷拍的校花照片。 听他们打嘴炮到现在，蒋栋前座的张碧可已经崩溃了。 两个傻.逼作妖前能不能注意一下班主任的坐标？！ 他妈的谁家唇语主动轮是嗓子的？ 算了算了，谁让我是助人为乐的小仙女呢。 张碧可这样想着，用胳膊怼了怼后面的桌子。 蒋栋不耐烦，把桌子往后一拉， “卧操，张碧可你皮痒了吧没事儿往桌子上戳？” 张碧可:“……”我看是你皮痒了吧？ 蒋栋这不拉不要紧，一拉一歪头就注意到余光里出现了一个高海拔物体。 大屌正以时速好几千米每小时踱步而来。 蒋栋还没吹完的牛.逼只能先憋回去了，最后又呲牙咧嘴冲方旭文嘱咐， “晚上去红日乐。” 方旭文纳闷:“温上被你日了？” 蒋栋一本正经点头如捣蒜。 方旭文一脸便秘。 他最恶心搞基了。 不一会儿，大刁走到后黑板，停留了几分钟，然后径直从后门出去了。 虽然早就熟悉了后面的小把戏，但他也只是在蒋栋和方旭文中间的过道里多站了一会儿，并没有多说。 每个学生经历的班主任都会有一些自己专有的技能， 他们班大刁并不喜欢骂人吼人，而专属技能就是盯你盯你盯死你。 因为是文科班，前面几排坐的几乎都是女生，自觉性很高，不需要多管。而后面的少数男生虽然爱玩爱闹，但都不坏。不会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况且班里艺术生多，大都集中在后排，平时根本来不全，剩下的也不能像其他人那样要求太多。 而且还有一个隐藏的原因—— 整个高三没人不知道，文三班富二代是最多的。 没人会傻着得罪金主爸爸。 比如捐献了一栋新实验楼的蒋栋他妈的儿子蒋栋。 因此班主任平时都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谁有小动作了就睁着眼睛瞪一下，等到成绩下降了再板着脸说一顿， 别说，女生多就是好，经不起批评，效果立竿见影。 大刁刚走，整个班一片唏嘘声。随后便沸腾起来。 然后在班长的一声“安静”里安静三秒，最后的最后状态就是写作业的写作业，说话的放低了音贝，教室像蒙着塑料棚的菜市场。 张旭文用胳膊怼了怼同桌， “你以后离蒋栋远点儿。” 温上，“嗯？” 张还是便秘表情，仿佛有点儿难以启齿，“蒋栋说他把你日了……” 温:“……” 张:“好恶心。” 温:“……” 张还是嫌弃:“蒋栋别是个变态吧？” 温:“……” 张:“咦……老子也要离他远点儿！” 温:“……我还是离你远点儿吧……” 温书生默默翻开自己的小说。 * 靠近后门的座位上，柯杭从进班到现在都没抬过头。甚至不知道大刁是什么时候走的。 事实上，他除了眨眨眼连视线都没挪过一下。 桌子上摊开的是一个笔记本，本上的钢笔字遒劲有力，大气美观。 笔记本中间的女人杏目含波，肤若凝脂，黑发如瀑。细看还能看见她柳眉微蹙。 柯杭语文最差，实在想不出来还能怎样形容。 反正在他眼里千言万语就汇成了一个字:美。 小姐姐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托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边，蒋栋作为柯老大最好的哥们儿，刚刚就发现了，柯老大从办公室回来后就变得不正常了，那嘴咧的恨不得到耳根上。配合着寸头上的纹身，胳膊上的肌肉，竟然有种迷之反差萌！ 而且从来不在学校抽烟的人居然一身烟味儿！ 不行不行，柯老大这是被什么附体了？！ 卧操，大事，大事啊！ 于是，蒋栋屁颠屁颠跑到柯杭位上，拉了他同桌的凳子凑过去。 柯杭同桌是个体育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六天在比赛训练，常年不见踪影，神出鬼没。这会儿桌子上稀稀拉拉堆着几张卷子，大多是发剩下的往他桌子或抽屉一塞。 蒋栋两胳膊往卷子上一压，凑到柯杭跟前，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来来来，老子瞅瞅是什么好玩意儿……” 柯杭正沉迷在小姐姐的盛世美颜里无法自拔，没搭理聒噪的来源。 聒噪来源:“我日这哪个明星我怎么没见过？还有老子没见过的明星？贼他妈漂亮哦～” 没错，在这个几乎聚集所有艺考科目势必要做到百花齐放百鸟争鸣群艺荟萃的神奇的文三班里， 蒋栋，影帝蒋，是文艺团里的表演系代表。 柯杭这会儿是真的不想理他，也不想小姐姐被窥探，他白了一眼影帝蒋，将笔记本合上， “屁的明星，你哪来滚哪吧。” “哎哎哎，你拿走干嘛！我还没看够美女呢。” 蒋栋一根筋，只当柯杭找了哪个平面模特拍的照片。 “诶诶诶，我说柯老大，知心姐姐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自己拿镜子照照你那嘴脸，整个一地主家的傻儿子。” 他们班英语老师的爱称，知心姐姐。沉迷于各种名人名言，心灵鸡汤。 这就难怪朋友政策实施不起来了。 柯杭心想，可不是迷魂汤，魂儿都勾走了。 “有这么明显？” 影帝表示他不想拆穿:“……呵呵。” 柯杭在抽屉里翻到了昨天的英语卷子，突然就想到知心姐姐说的字体。 其实这次还真不是他敷衍，小姐姐就在旁边，他巴不得多说两句勾搭小姐姐呢。 可英语课他不是睡觉就是干别的，压根就不知道知心姐姐说的什么字体是什么玩意儿。 蒋栋这会儿安静了，抱着刚刚压在胳膊肘下没被大屌发现的杂志看的津津有味。 柯杭伸着两条大长腿，一直戳到前面空桌子下的横杠上，大手往他杂志上一拍，“砰”的一声，影帝瞬间炸毛， “干嘛啊？操，柯杭，打断别人yy,不举了你负责啊？！” 方旭文:我就说他是变态吧？ 柯杭习惯了他的神逻辑，拿开手，杂志上是一个穿着黑皮内衣的性感巨.乳，柯杭脑子里闪过许久不曾出现的画面，有点儿恶心，脸色一黑，随即又恢复自然。前后不过几秒，蒋栋自然看不出来。 “昨天的英语卷子给我看看。” 影帝还是不爽，嘟囔着问， “什么英语卷子啊？” “昨天下午的英语测验。” “哦，扔了啊。” 柯老大:“……” 第3章 聊骚 知心姐姐:　　当初到底是哪个鳖孙在我面前承诺说为了以后好建立学霸人设不留任何黑料做全民偶像所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班里嗡嗡嗡没停过，说小话的，吃零食的，玩手机的，写作业的。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了。 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柯杭莫名有些烦躁。 他看了看四周，后面是门，右边是窄的挤不下一个人挨着墙的过道，前座是另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体育生，打网球的，这会儿估计还在训练，而左边—— 呵呵。是一个活体智障。 智障的前面是一位字如鬼画符的小弟。 真的，　　柯杭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是如此凄惨而孤独，遗世而独立。 没办法，他把大手伸向了小弟前面的沈艺真。 柯杭盯着沈艺真栗色带卷的瀑布长发，脑子里闪现的却是刚刚在楼梯间看见的，又黑又亮，尚未及腰的青丝。不禁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真是中毒不深，然后默默把手收了回来。 沈艺真喜欢柯杭，这在高三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但她从没表白过，柯杭就装着没有听过各种传言，像对待平常的同学一样，该怎样就怎样，但有时候会跟她多讨论几句电影。沈艺真很聪明，去的地方多，大气有见识，对电影也有自己独特的见地，能跟他说上不少话。 这会儿柯杭刚要开口，一下子想到他听过的各种版本的男神女神在一起的故事，有点头疼又有点儿反感。 之前他无所谓也就算了，现在么…… 要恪守夫道。 思及此，柯杭默默想，还是离对老子有想法的女生远点儿吧。 招惹小姐姐是甜蜜的烦恼，招惹沈艺真那就是尴尬的麻烦了。 于是到最后，柯杭低头看看自己的英语卷子，翻到作文那题，左瞅右瞅，觉得自己的字真是不能再好看了，那还改个屁哦。 …… 蒋栋看完最新一期的《男人装》，又翻到刚刚的性感女郎那一面，兀自欣赏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把杂志一合，抬手就扔到了方旭文脑袋上。 方旭文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天降男人装，稳稳当当接住头上滑下来的书，扭过头就要开骂， “他妈的哪个傻.逼……” 结果一看见是蒋栋，一脸嫌弃又带着点儿担心地把“又砸你爸爸”几个字吞了回去，看了一眼蒋栋，不再说话，把头转了九十度。 蒋栋莫名其妙，不知道方旭文这屌货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这要搁平时，老蒋家祖宗十八代都被他问候了，今天怎么一脸见到shi的表情？ 诶？好像哪里描述不太对啊…… 聊完那边的骚，蒋栋换到这边，见柯杭把手机横立在几本书前，正带着耳机看电影。 蒋栋无所畏惧，一把扯掉他左边的耳机，打算跟哥们儿谈谈心。 “诶诶诶柯老大，你还没告诉我知心姐姐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呢。” 柯杭懒懒扫他一眼，“你烦不烦？” 蒋栋直接无视他的不耐烦，逼逼， “柯大导演，电影以后有你看个够的。但你这柯杭式蠢笑可破天荒头一次诶……快说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出来让老子也乐一乐！” 柯杭连小姐姐叫什么都不知道呢，怎么可能现在就透了底。他双眼一眯，看向蒋栋，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正腔圆的汉字， “滚。” 蒋栋被他这一下子的阴狠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敢再造次，跳过了知心姐姐的话题。插科打诨道， “哎哟卧操，我的老大诶，你这本来一眯眼就凶的要死，你他妈还把头发给剃秃了。”蒋栋用食指虚点了几下柯杭的左脑袋，“啧啧啧，看看这纹身，人黑社会老大还只是搁身上纹个左青龙右白虎呢，你直接给刺脑袋上。这论装逼舍得下血本的，老子就他妈服你。” 他还没完，忽然一下子想到什么，偷偷摸摸一笑，凑到柯杭面前，“诶你说，你怎么不给你老二也纹一个呢。那可就真的是傲视群雄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蒋栋说着，脑子里蹦出了柯杭的小兄弟穿件花衣裳的画面，整个人笑的不行，趴在桌子上，像个疯子一样一直抖一直抖一直抖。 柯杭觉得他是在找死。 于是大手一伸，轻轻松松就从后颈捏着蒋栋的脖子，阴恻恻地问， “你这是皮痒了？！” 蒋栋别的不怕，就怕柯杭这爆表的武力值。这会儿被柯杭捏着脖子，只感觉脖子两侧的筋要断掉似的，疼的他直嚷嚷， “疼……疼…疼…老大……脖子要被你捏断了…啊…老子优美纤长的天鹅颈哪……” 柯杭能不了解他么。 别人装叫戏精，他？ 呵，鸡精plus。 鸡贼又神经还要加大。 “纹谁老二上傲视群雄？” “……我…我…我还不行么？” 柯杭还没松劲，凑近， “嗯？你说什么？” “我……我说…纹我老二上，给我小兄弟穿件花衣裳……” 蒋栋被身体和尊严的双层折磨整的快要泪崩了…… 他暗暗发誓，他下课就要跟温书生义结金兰，他要拜温上他爹为师！ 柯杭听到他的求饶，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再使劲，松了手。 可怜蒋栋就像沙滩上缺水的咸鱼又被海浪冲到水里，长吁一口气，瘫在椅子上，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使用武力的某人。 某人晃晃脉络清晰，骨节分明的大掌，“你再瞪着我老子可不一定能管住五指兄弟。” 蒋栋只能一脸憋屈的挪眼。 这时候柯杭不知道又想到什么，问， “我头上的纹身看起来很吓人么？” 蒋栋简直想呵呵。可是还是要笑着拍马屁啊， “不吓人不吓人，那是他们没见识，老大你这炫酷的造型放在欧美那就是艺术！相当符合你这国际大导演的气质。” 柯杭听蒋栋都要把牛.逼吹上天了，真是不想再理他。 万一智障会传染他岂不亏大了？ 柯杭秃撸一把自己的头，明白了小美女看到他的时候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害怕。 这纹身还是当年在美国的时候纹上去的。那时候身边很多美国同学都喜欢纹身，他们怂恿他一起。为了尽量合群一些，他也纹了一片，甚至为了让他们觉得他更酷更勇敢，还纹在了头上。 19xx，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出生年份。 后来头发长长了，把它给盖住了，他也没管，就一直留着能遮住纹身的发型。 上个星期心血来潮去剃了个寸头，也是剃完了才想起来自己头上还有片纹身。 别说，那家店技术还挺好，这么多年了色泽模样都没变。 来了学校之后还被大刁叫到办公室询问了一通，好像纹个纹身就成了问题学生一样。 可他也没办法，都纹了好几年了，洗掉不太现实。 一夜长出长头发， 那是要成精了吧。 柯杭暗暗思忖着，想着下次再见小美女怎么能证明自己是个盘顺条亮，有理想有追求，紧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有志青年。 不一会儿，放学铃声响了。 蒋栋听着铃声，打了鸡血一样蹦起来，问柯杭， “晚上红日去不去？昨天让我表哥给弄了张钻石卡，今儿怎么也得去浪一把！” 柯杭还有事，只道， “你们先过去，晚点儿去找你们。” “那你现在干嘛去？” 柯杭踹他，“你管我？” 蒋栋往旁边躲， “行行行，你能打你厉害你傲视群雄……小弟我先去探探风恭候大佬行不？” 柯杭笑骂，“滚吧你！” 门口，温上和方旭文正等着蒋栋。 方旭文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他觉得必须得搞清楚蒋栋到底是不是变态。 不一会儿，蒋栋吊儿郎当地出来了，连书包都没背。其实他早上就是这么来学校的，想背都没有， “你俩杵这儿干嘛呢？！门神？” 方旭文是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他此刻一本正经，一脸严肃。 倒是温上这个被日的，无所谓，该玩手机玩手机。 方旭文问，“你上课说那话什么意思？” 蒋栋一脸懵逼， “我上课说什么话？” “你说呢？” 蒋栋还真想了想，没想明白。 难道是说他恶心yy校花？！ 有毛病吗？！ 没毛病啊！ “不是，你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方直男还是过不去那道坎，他完全不能理解蒋栋为什么要突然说一句“温上被他日了。” 直接道， “你上课为什么要说温上被你日了？操啊，你不会真的男女通吃偏爱搞基吧？” 蒋栋莫名其妙，恼羞成怒， “你他妈到底在逼.逼鸡.巴啊？” 说完，脑海里灵光一现，出现几个大字: 晚上去红日乐。 温上被我日了？！ 操！！傻.逼玩意儿！ 蒋栋成功暴走了， “我说方旭文，你是不是脑子被小视频糊残了？！” “老子说的明明是……晚！上！去！红！日！乐！” “听懂了吗傻.逼？！” 这下轮到方旭文懵了， “所以是我听错了？” “妈的蒋栋，你普通话非洲学的吧？” 蒋栋懒得理他，已经往前走了， “别逼.逼了，赶快去叫赵孟阳他们，上课给他们发消息也不回……” …… …… 三人嚷嚷着走远。 这边，柯杭玩着手机等人走完了才起身。 他也没带书包，就一个手机一串钥匙放左兜，一包烟一个打火机放右兜。 他特意等蒋栋他们走了才动身。 见过小姐姐后，他就跟有了小秘密或是想吃独食的小男孩一样， 小心翼翼地怕被发现。 走到楼下的时候看见了班里同学，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可惜这同学是沈艺真。怎么可能让他走？ 沈艺真从小学舞蹈，现在是艺术生。她身形高挑，腰细腿长，不管穿什么衣服都相当有气质。一头秀发散在脑后，前面的几绺用发卡别在头顶，露出面容姣好的脸蛋，整个人仿佛就是为了高贵而诞生的一样。是学校里公认的女神。 女神是特地在这儿等着柯杭的。 她对柯杭甜甜一笑，伸出手， “我听说你在借昨天的英语卷子……喏，用我的吧，都改过错做过笔记了。” 可惜对面的人一心只想着小姐姐，完全不买账， “不用，我已经找英语老师要过标准答案模板了。” 说着就要走。 沈艺真脸上藏不住失望，但很快又换了一副“我很大方不介意”的面孔，叫住他， “没关系的，英语老师的肯定比我的强多了。”她试探， “你要去吃饭吗？正好我也要去，一起吧？” 柯杭头都不回， “我有事。” 沈艺真在后面涨红了脸，跟上也不是，傻站着也不是。 第4章 骗饭 从教学楼出来就是升旗广场。 广场旁边有一个大的人工湖，周围种满了郁郁葱葱的垂柳。对面还有一条石板铺的小道，两旁种的是樱桃树。再往前，就是学校的停车场。校门就在停车场的入口处。 初秋，傍晚的天空湛蓝如洗。 柯杭在学校认识的人不少，这会儿担心走主干道又碰到熟人，没完没了地瞎掰扯，毅然决然从实验楼绕道到石板路的另一头。 其实更多的还是小心思被窥探的担忧。这样一来，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认识小姐姐，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远远看去，学校的伸缩门大开着，保安室门口站着几个穿制服的大叔，门外还停着稀稀拉拉的等孩子放学的私家车。 柯杭走到人工湖的一颗垂柳旁，倚着石砌的围栏懒懒地看湖里那只老鳖使劲儿往岸上爬。 约摸过了几分钟，主干道终于清净了，只偶尔有零散的人路过。保安大叔们这会儿也闲了下来，嘴里斜叼着烟在门口闲聊。 柯杭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抬脚往保安室走，刚走没两步，脚下一顿，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转过身子，双手插兜，大拇指摩擦着口袋里的打火机开关，吊儿郎当地，昂着下巴朝大路那头看去，神情玩味，笑的意味不明。 啊哦　，这不是我的小可爱么。 十几米外，施北怀里抱着个纸箱子走的缓慢。箱子里是她妈给寄的家乡特产，特地嘱咐她给周姨一家送些过去。今天正好趁着吃饭的机会，施北给自己留了点，剩下的都装箱子里拿出来了。 她看着前面的路往前走。而后面五米开外，三个男孩子打打闹闹靠近。 男生看起来还很稚嫩，都穿着薄薄的球衣，带着三叶草形状的运动鞋。衣服颜色却不一样，中间的男孩儿最扎眼，个子是三人里最高的，穿的是醒目的深红色。旁边俩男孩儿一白一黑，三人应该是刚打完球，这会儿全身大汗，满满的都是年纪轻轻的朝气蓬勃。 别说，倒还真有几分校园fthree的气势。 可惜，一开口就成了校园我最骚。 红球衣照着黑球衣的屁股踹了一脚， “你个傻.逼刚刚怎么回事儿？！打球打懵逼了？” 黑球衣不甘示弱，照着红球衣胸口捶了他一拳， “操，你还有脸说？！你见谁打球有跟对手撞球衣的？！” 他没红球衣高，稍垫了垫脚跟才捶到胸口，再配上那相当幽怨的眼神儿，颇有点儿拿小拳拳捶你胸口的意思。 红衣服面露窘色，妈的，鬼知道他特地让人从海外代购回来的球衣还能跟对方队里那孙子撞衫？！ 刚刚球场上，他们队本来稳赢的局面，结果也不知道旁边这货怎么想的，球运着运着竟然傻.逼兮兮地扔给了对手？！让人轻轻松松投了一个三分球？！ 所以……原因竟然是认错了人？！ 真真是日了一条大狼狗。 黑球衣也是越想越气，跟红球衣推推搡搡毫不退步。 “我日你回去赶紧把你这一身儿给我扔了，看见就来气！” “眼神儿不好的人就滚去配副眼镜儿，睁眼瞎也是瞎！” “……” “……” 两人闹的忘我，丝毫没注意到沿湖的一道蓝色身影。只剩下白衣服在后面嚷嚷， “哎哎哎，你俩要撞……” …………到人家了。 可惜已经晚了。 施北被后面突如其来的一股大力撞的一个趔趄，将将稳住了身体，可还是眼睁睁看着怀里的箱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手掌早就捏出了汗，这会儿更是抓不稳，脑子里思索着箱子要是摔烂了这一大堆东西该怎么办。 算了，都是干货，反正摔不坏，就让它们放飞自我吧。 施北打算破罐子破摔，任由手里的箱子慢慢下滑。 然后，箱子底被一只大手拖住了。头顶投来一片阴影。 施北抬头，看见那颗脑袋上标志性的纹身，脑子里飘过一句歌词: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 柯杭本来是打算在门口等着小姐姐来个爱的邂逅的，结果没一会儿就目睹了两个加起来几百来斤的怂货撞到他仙气飘飘柔柔弱弱的小仙女身上。 红黑球衣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撞到了别人，你怼我一句我呲儿你一句又叫嚷开了。 柯杭直起身子瞥了那俩怂货一眼，目光有点儿沉。然后把箱子换到一只手上，低头看了看，箱子没封口，里面包装好的一袋袋干鱼干虾他熟得很。 柯杭又用另一只手捏上施北的手腕，把她拉到身后。 整套动作流畅自然，丝毫没有冒犯人的自觉。 一下子的肌肤相触倒是让两人一愣。柯杭只觉得手心里的触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柔软细腻，女孩子的手腕细的好像一使劲就会断一样，白的发光的皮肤在夕阳里镀上一层金色。 他偏了偏脑袋轻笑一声，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那细白腕子上摩擦一下，又轻轻按了按。 他妈的，比devin家的娃娃还软。 施北看着被柯杭抓着的手腕，黑发遮挡下的双耳已染上红晕。小刺头的手掌又厚又硬，薄薄的茧子磨的她又红又痒。她轻轻挣了挣，没挣开。 白皙的脸蛋儿估计是害羞，这会儿红扑扑的。杏仁一样的眼睛又是怨又是怕地瞪着他，看的柯杭直接是身下一紧。 柯老大满足了一下自己的恶趣味也就松了手，瞥了眼那俩眼珠子长后脑勺的蠢货，长手再一伸，直接就拎着红球衣的后衣领把人提溜到面前来了。 柯杭沉了脸，丝毫不见刚刚的笑意调侃， “学弟，幼儿园老师没教你走路要带眼珠子吗？” 施北:“……”这话怎么有点儿耳熟？ 白球衣作为整件事情的第三者，不，目击者，首先反应过来。又看了看柯杭似笑非笑的表情，识相地过去解围。 他可不认为这一头纹身，满身肌肉的大佬是善解人意的笑。 更不认为自己雷声大雨点小被大佬像抓小鸡一样提着后衣领的小伙伴们能杠过比他们高半头的柯杭。 他看了看施北，对症下药地抱歉一笑， “对不起啊美女，我们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我保证，”说着还真举起了右手作发誓状，又指了指那俩人，“他们俩以后走路肯定看着前方，目不斜视！” 施北本来也没觉得有多大事儿，现在看这小弟弟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好笑，小刺头看起来是有多可怕，他们的反应竟然比一小时前的自己还大。 难道是自己胆子大？ 不可能吧…… 施北暗戳戳想完，面上也一本正经， “…没关系没关系，以后注意点就好。” 柯杭面无表情，见施北都这样说了，也不好太跟几个低年级小孩儿一般见识，松了红球衣的后领，瞟了他们一眼，又抓起了施北的手腕，领着她往前走。 后面三个少年不约而同地发出长长的一声劫后余生的喟叹—— “呼……” 小美女没看见他们仨可看见了，那男的的眼神简直就是要把他们先阉后杀啊！ 可怕可怕！惹上社会大佬就麻烦了！ …… 施北看了看被柯杭抓着的胳膊，又看了看被他一只手夹在腰侧的箱子，有点不太明白现在的状况。 难道小刺头是个自来熟？！一看见美女就拔刀相助？？然后趁机调戏占便宜？！ 可是这表情明明就是一脸冷漠你很烦不要理我啊？！ 外冷内热？热情如火？闷骚？ 现在的男孩子心思真是难猜埃。 施北看前面的人丝毫没有松手或是停下来的迹象，使劲挣了挣胳膊，没想到竟轻轻松松被放开了。 柯杭打定主意走循序渐进路线，本来就没想把她怎么样，当然顺势就松了手。 施北望着他，一脸疑惑，刚刚还冷着脸现在又在……笑？不懂小刺头到底想干什么…… 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她道谢， “刚刚…谢谢你，还有办公室里也…谢谢。” 说着就要接过自己的箱子。 柯杭扯着一边嘴角邪笑着，抱着箱子的胳膊一歪，没让她得逞，开口， “我说小姐姐，你的谢谢怎么越来越没诚意了？” “啊？很真诚啊……”施北困惑，难不成要鞠一躬？ “不是说不是老师？” “嗯啊。” “那你住学校里？” “对呀。” 柯杭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嗓音“嗯啊对呀”地叫，感觉整个身子都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样，痒的欲罢不能。接着循循善诱， “那你是老师家属？”她去帮隔壁班历史老师拿资料。 “…算是…亲戚吧。”周姨算是她外公的干女儿，那也算半个亲戚吧？ 施北有问必答，以表真诚。 没想到对面那人却一下子凑到她眼前，跟她平视，漫不经心的语气透着一股子意味深长， “那…你到底要怎么有诚意的感谢我啊？” 施北:　　“……” 怎么感觉被套路了？那他到底是想怎样？！ 施北瞥他一眼，看他抱着箱子不撒手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拿食指指了指那堆干货，试探问， “不然…送你几袋海鲜？我妈妈亲手晒的！” “……” 柯杭嘴角僵了僵，强装着面无表情， “老子不会做饭。” “哦。”施北沮丧。 “但我会吃饭。” “哦……啊？”呵呵……好巧哦我也会呢。 “……” 看着施北这浑身仙气却又呆萌呆萌的样子，柯杭有点儿怀疑，一小时前在办公室呛贱人吴的小辣椒究竟是不是面前的小仙女。 两人说着就到了校门口，还不等施北反应，柯杭直接就是一副认识了好多年老友的样子，就差大掌往她肩膀一搂了。 “走吧，去吃饭。” 施北一脸懵逼，他这是要她请吃饭？ 所以小刺头到底是要撩她还是单纯想蹭一顿饭？ 施北想起来什么，掏出手机看了眼，跟周姨一家约的六点半，现在都六点了！按照这个点的堵车程度估摸着是要迟到啊！ 现在也没工夫去猜他的心思了，施北迟疑开口， “那个…我今天有点急事…” “所以要什么时候？”他好像早就料到一样。 施北抬头看他一眼，就这么惦记一顿饭？ 不管了，一把抢过柯杭臂弯的箱子，边跑边回头喊， “明天！明天我一定非常有诚意的表达我的感谢！” 柯杭也喊， “那我明天中午放学在这里等你诶！小姐姐——” 看着前面的女孩儿兔子一样窜到出租车上扬长而去，柯杭咧着嘴觉得他今晚要激动地睡不着了。 今晚有事？ 老子能看不出来你有事？ 这下行了，也不用去保安室打听了。 第5章 尬餐 没想到紧赶慢赶，施北到周姨家门口的时候还是迟到了。 六点四十分，如果对关系好的两家人来说，吃个饭早来几分钟晚来几分钟其实都没什么差别。 但之前听小梦姐说她那个同学是一位教育培训机构的创始人，时间观念特别强。 施北从小到大没上过培训班，教育培训机构也只听说过新东方英语，但一听“创始人”几个字，就感觉这人应该是个日理万机的大老板，分分钟都有上万的生意要谈，现在却花多余的十几分钟等自己吃顿饭。 施北有点儿心虚。 倒不是在意那人对自己的映象，或是耽误他的事情，只是担心对方万一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主儿，给周姨他们一家难堪那就是她的过错了。 本来周姨和小梦姐对她的态度就有点…… 怎么说呢？ 明明之前在老家的时候周姨对她还是真心实意，确实是把她当女儿对待的。 可是这次来林榆之后周姨对她的态度突然就奇怪了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虽然还是时不时的驱寒温暖，但隐隐之中好像透着一股子……排斥？ 就连儿媳妇小梦也是，每次见面都恨不得赶快打发她走一样。 施北就纳了闷儿了，既然不待见，那就别搭理我不就行了。 可是周姨为什么还三天两头地打电话关心这关心那的？问的比她妈都详细。小梦还特地把房子租给自己住？两人又时不时地殷勤地给她介绍对象。 施北觉得身边人的心思都太难懂了。 难道大城市人都这样？ 莫名其妙。 周姨的儿子周明琛是两年前结的婚，今年也有三十了，听说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月入不菲。不然一个小镇来的没有背景的少年也不会二十多岁就在这寸土寸金的林榆市买了房结了婚定了下来。 婚后没多久，周明琛就把周姨接到城里来了，可以说是很孝顺了。 施北还听说女方也就是俞小梦家境优渥，买房的时候出了一部分钱，自己家又是本地的，施北住的教师公寓就是她家的，楼上住的就是俞小梦父母。 当然，前半段是周姨回西山的时候自己跟街坊邻居说的，后半段是施北来了后周姨跟她说的。 周姨小一年没回西山了，施北猜，她估摸攒了整条黄河的小炫耀等着淹没自己，滔滔不绝的。 …… 这会儿六点四十，施北站在周家门口，也学柯杭一个手控制着箱子，想着自己迟到了十分钟，心虚又紧张的，空着的那只手就一直犹犹豫豫地在门铃那儿徘徊。 算了，尴尬就尴尬吧！难堪也难堪罢！ 是你们一个电话两个电话把我叫来的！又不是我自己想来的！哼！ 英勇就义般呼出一口气，按了门铃。 里面仿佛就等着这声铃响一样，刚按一声门就开了。 俞小梦挺着大肚子来给她开的门，看见施北那一刻表情有些多彩。 有点儿不想见你的厌烦，有点儿对比美貌的嫉妒，还有点儿难以察觉的担忧，最后，都得表现出“你终于来了的”高兴。 当然，施北现在只在一股脑儿地心虚，没看出来什么异常，她尴尬地笑笑，道歉道， “小梦姐…呵呵…对不起啊路上太堵了，让你们等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啊…” 俞小梦若无其事，笑的一脸温柔，道， “没关系，饭也才刚好，快进来快进来……”看了看她抱的箱子，问道，“这是…？” 施北也是才想起来这茬儿，讪讪笑， “呵呵……这是我妈前几天给周姨寄的点儿特产…一直在我那儿放着…凑巧今天就给你们送过来…” 俞小梦扶着她那六个月的大肚子，还是一脸母爱光辉相，说， “那多不好意思呀，让施姨费心了。小北，记得替我谢谢你妈妈啊。” 说着两人进了屋，俞小梦让施北把箱子放在了玄关，招呼她去餐厅坐，然后就转身进厨房了。 周明琛确实挺有本事的。施北之前来过他们家，房子三室两厅，还是精装修，简约的欧式田园风，年轻人的爱好。这在林榆哪怕只付一半的价也着实是笔不少的钱。 施北走进客厅的时候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两人，其中一个她不认识，应该就是传说中特别守时的章先生了。 施北默默打量几眼。 章先生气质挺考究，深蓝色衬衫，藏蓝色西装外套，还配上一条蓝领带。下半身被大理石茶几挡着，施北看不见。倒也不在意，又看了看脸，鼻梁上一副银色细边框眼镜衬的他有了几分学问人的模样，不那么像街上推销保险的了。不过那头上还定型了一个大背头？这架势就颇有几分衣冠禽兽的样子了。 施北压下心里的一丝不舒服，看完这一身累赘才注意到章先生黑沉黑沉的脸色，心想，饭菜都还没上桌，这章先生就一刻都等不了？有点儿不太绅士诶。 于是也不再看他，直接无视了长相，暗暗想: 赶快吃吧赶快吃吧吃完走人！ 尴尬尴尬！微笑微笑！ 微笑就好了…… 施北琢磨着自己该说点什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被沙发上另一人抢了先，是周明琛，他边笑边起身，招呼施北， “小北来了？怎么站门口呢？进来进来！”说着就走过来了，还十分自然地接过施北的包，挂在了一边，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把她往里推，“来来，先喝杯水……” 施北这会儿觉得保持微笑也得有道行才行，显然，她这道行浅的连装都不会装，她逃也似的从他手中挣脱到一边，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我不渴。谢谢……明琛…哥” 其实小时候施北跟周明琛关系还挺好的。 两家人住的近，当时周红丽还给施北她外公喊干爹，跟着外公学了不少手艺，一直在店里上班。周明琛比施北大了快十岁，两人平时压根玩儿不到一块儿去。 可施北从小就漂亮的让人羡慕，几岁的女娃娃本就招人疼，粉粉嫩嫩精致好看的女娃娃就更是惹人稀罕了，周明琛也不例外，每次见到漂亮的小施北都要逗一逗，偶尔再拿些糖果哄一哄。还不到五岁的小孩儿哪经得住这些，屁颠屁颠就跟在周明琛身后打转。 后来周明琛考上了他们市里的重点高中，回家的次数少了，两人也就慢慢生疏了。偶尔才碰上一次，寒暄寒暄也就过去了。施北也一直不尴不尬地叫他“明琛哥”。 再后来周明琛直接来了林榆上大学，定居，逢年过节都是周姨来看他，两人更是几年不曾见过面。 但令施北疑惑的是，她来林榆第一天，来他们家做客的时候，周明琛竟然丝毫没有很多年不曾见面的尴尬。 也是像现在这么热情，比他们在西山的时候还要热情。说实话，有点受宠若惊。 可惜施北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拿着糖果哄两句就听话的女娃娃了，她实在招架不来周明琛这突如其来的热络。 尤其是不经意间的触碰，施北有点儿反感。 啊！真真是应付不了这一屋子的尬气啊！ 小刺头！我有点后悔没去跟你吃饭了！ 施北默默在内心叫嚣，面上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俞小梦在厨房门口喊， “明琛，过来帮一下忙——” 周明琛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来了！”又立马换上笑脸招呼施北， “小北，走，吃饭去……” 施北回，　　“哦……好的，马上就来”她余光看到俞小梦从厨房扶着她那大肚子出来了，马上跑到玄关处从包里拿出蓝色文件夹，递给俞小梦， “小梦姐，你要的资料。” 俞小梦接过，道谢， “谢谢你啊小北，还特地麻烦你跑一趟。” 施北还是摆手，“不麻烦的。”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那皮鞋很丑的老师拿过资料的事说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因为自己一句话让老师们的办公室和谐存在隐患怎么办？ 又闲聊几句，施北去帮忙端菜，结果在厨房又被周姨一番询问，这一晚上的架势，十分有施北在网上看大龄剩女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的样子。 施北家没什么亲戚，逢年过节都都没有应酬，几乎没怎么经历过这些，只感觉糟心劳力。 好不容易，一顿饭终于赶在七点前吃上了。施北又纳闷了，菜还没准备好为什么要千叮咛万嘱咐地一定要她六点半来？ 不管了，吃完走人就是了。 饭桌是八人桌，周明琛两口子坐一边，周姨坐上面，她只好和眼镜男坐周明琛夫妇对面。 眼镜男到现在还有点儿不高兴，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找施北搭过话。甚至在俞小梦为两人做介绍的时候他也只是高高在上看了施北一眼，愣是把施北脸上即将绽放的笑容看了回去。 周家一家子也挺奇怪，丝毫感觉不到气氛间的尴尬，该说说该吃吃。仿佛整个餐桌上只有施北一个人想太多。 施北看看给周明琛夹菜的俞小梦，又看看低着头吃饭的章先生。 不是说和俞小梦同学吗？同学吃饭都不说话的？ 施北现在真是一点都看不透这家人的心思了…… 这演的究竟是哪出？ 纳闷着这些，施北丝毫没注意到斜对面那微低着头的人直白又炽热的目光。 周姨这时候又开口了，“小北，听说你没在六道口那西餐厅干了？” 施北:您都哪听说的？ “是啊，呵呵…我应付不来那里的环境。” “也是，听说西餐厅都是要跟老外打交道的…你说你也没上个正经的大学，这跟他们也没法沟通……” 施北听见她这样状似无意的嘲讽，尴尬笑笑，也没反驳，虽然宣美平时老外客人不多，但如果有她确实没法沟通。 自己那点儿可怜的词汇量早还给老师了，连四级都没过。 周姨又开口了， “正好啊，姨这里呢，现在有份现成的工作，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您说…” “我认识一老乡，她之前给咱们那儿徐镇的徐老先生他外孙做保姆，”徐老先生是他们那里远近闻名的文化人。“徐老先生的外孙在这儿读高中，听说就在一中。这不，前几天那个老乡家里有事儿要回去，这工作就必须得给辞了。听她说那家人待她不错，她就琢磨着再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替她。昨天还在电话里向我打听呢。” 施北听明白了，这是让她去做保姆。她有点儿不想。结果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周明琛倒第一个反对了， “妈，小北这又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能给人家做保姆呢？你这操的什么心？” 俞小梦瞪了他一眼，道， “妈也是好意，小北现在没工作，怎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城市里生活？这过日子，方方面面哪里不需要用钱？” “实在不行，让小北来我们公司嘛……”周明琛看老婆和妈越来越黑的脸，声音和头也越来越低， “来我们公司做个小文员不是体面的多嘛……” 最后一句话直接就掉在饭碗里了。 周姨还在试图劝说， “小北，你小梦姐这话话糙理不糙啊！再说了，这工作其实跟保姆还是不一样的，你就每天晚上去给那小孩儿做顿饭，中午他不在家里吃，偶尔给你打电话了你过去一趟，活儿特别轻松！那打扫卫生什么的呀都是钟点工的事情，轮不到你干！” 施北其实还是有点儿心动的，她已经在家宅了五天了，之前结的那点儿工资省着点儿还能对付一段时间。 可对付完了呢？虽然来的时候她妈妈给了她一笔钱，可交房租都花了一笔了，后面说不定还有什么事突然需要。总不能坐吃山空。 她也明白，以她这种职专学历，在这里别说找工作，连写简历的资格都没有。况且她没写过简历，不知道要怎么写。 说穿了不想做这工作也是抹不开面子，就像周明琛说的，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去给别人做饭算怎么回事。 为了不让周姨继续游说，施北勉强道， “周姨，我回去考虑考虑行吗？” 见此，周红丽的目的也达到了大半，不再多说，只递给施北一张纸片，笑道， “那小北你好好考虑考虑吧，周姨不会害你的！呐，这是地址和电话，想通了明天晚上就可以直接去上班了。” 施北接过，道， “麻烦周姨了。” 第6章 夜晚十点 尬餐毕，施北不再多待，打了招呼便要走。 俞小梦这会儿又跟同学熟了起来，冲眼镜男道， “章师兄，你开车来的吧？正好，小北跟你顺路，她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家也不安全，你帮忙捎她一段！” 说完又朝周明琛瞪了一眼。 施北也疲于应付，没说话，心想，到楼下了谁管你东西南北往哪走呢。 再看眼镜男，好像比她还冷漠，直接无视掉俞小梦的话，自顾出门走了。 周姨家在三楼，眼镜男出了门就按了下行电梯，施北为免两人尴尬，进了安全通道。 结果一走到楼下，就见眼镜男规规矩矩站在花坛边上，双手插兜，脸上挺不耐烦的。 看来是在等她？ 心好累，为什么不能做彼此最不熟悉的陌生人呢？！ 施北整理好表情，拽了拽包包带子，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儿，道， “章先生是吧？其实你不用特地等我的，我……” 然而还没等她把那句“我可以自己回去”说完，眼睛男就打断了她，更不耐烦的样子，道， “施小姐，虽然第一眼确实是被你的美丽和气质吸引才答应来吃饭，但很明显，今晚是一场失败的相亲。我在这儿等你，是觉得你应该为今晚让我等了一个多小时而道歉。” 施北莫名其妙，迟到了十分钟，道歉就道歉，怎么还说成一个多小时？ 想想又算了，不管怎样都是自己理亏，道个歉又不会掉块肉，她看着他，眼神尽量真切， “今天让你等这么久，真是对不起…” 她刚说完，对面又开口了， “不过这件事也是我欠考虑了。我相亲是为了找一个条件相当，贤惠持家的女人组成家庭。但施小姐这种外地来的，没有工作，连自己的基本生活都保障不了，年纪轻轻却只能做保姆工作的条件，和我并不匹配。我不应该冲着一张照片就贸然来赴宴的，抱歉。” 他鼻孔朝天，“抱歉”两个字就像是为了打发人走施舍一般。 施北整个人都被说懵了，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尽管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这样毫不遮掩直言不讳又高高在上地说出来，施北怎么可能接受的了，一时间恼怒、羞愤、委屈、不甘…齐齐涌了上来，她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企图给自己留最后一点不该被嘲讽的尊严，道， “那还真是巧了，章先生，要不是看在小梦姐的面子上，你估计就没有机会见到照片本人给自己添堵了。毕竟我年纪还小，长得又漂亮，不急着相亲，更不愁嫁！” 施北觉得，她二十多年来的好脾气在这短短几个月里已经被磨得一点不剩了。 大打出手、恶言讽刺、咄咄逼人……这些她原以为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短短几天接二连三发生个遍。甚至在这些反击中获得一种……报复的快感？？ 难道生活的失意会直接导致脾气的涨大？ 施北拎得清，说完就走，无视身后那人气到结巴的“你你……你” 也幸亏周明琛这栋楼离小区大门近，等眼镜男把车开到门口的时候施北已经坐上出租车甩他满车尾气了。 * 夜晚十点，风凉树静。 对于施北这样没有夜生活的人来说，十点钟已经是洗完澡，吹完头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间了。 她的交际圈很窄，上学的时候除了必要，其他时间都是在店里，稍微关系近一点的同学几乎也是一毕业就失联。微信上联系最多的也只有妈妈。以前好歹还有一个林浩偶尔会跟她道“早安”“晚安”。 施北看着那个灰了小半年的小狗头像，心里一阵酸涩。在她还没有真正接受他的时候，这份安全感已经被命运无情地夺走了。 …… 同样是夜晚十点，商业街尽头的红日会所却是灯火通明。 空荡荡的大厅被暖黄色调熏的醉人，前台小姑娘兢兢业业地透过厚重玻璃门望向门前可能出现的豪车名流。 会所五楼，隔音良好的墙壁让整个走廊悠长安静。暗色图腾图样的地毯直直伸到走廊尽头。 然而，尽头的钻石包厢里却与大厅、与走廊，大相径庭。 蒋栋是昨天缠着他表哥缠了好久才搞到一张钻石卡的。 红日会所的会员制跟普遍的娱乐场所会员制一样，消费越多，等级越高。从三楼往上依次是白银、黄金、钻石。二楼是非会员房间。 影帝平时忙着上各种培训课，压根就没时间来这里挥霍。之前有空组局的时候一直都在三楼混，没什么特点，麻将没比二楼的大，桌球没比二楼的圆，歌也没比二楼唱更好。 一中高三是八月十号开学，上个星期刚刚摸底考完，蒋栋已经憋了整整一个月的骚气没有发泄了。 这会儿钻石包里彩灯摇曳，闹声滔天。茶几对面的欧式皮沙发内，断断续续坐了七八个人，男男女女。房间里年纪最大的就是柯杭，正在麻将桌摸牌，也才成年没几个月。 屏幕正前方，蒋栋正捧着麦克风应景地嘶吼，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　　伤心　　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 …… 影帝毕竟是要朝影视歌三栖巨星发展的，唱起歌来一套一套。明亮的嗓音这会儿特地换成男低音，还像模像样地唱起了粤语，话音中没有历经磨难的沧桑，反倒多了未经世事从没放弃梦想的积极向上，可以说是很好听了。 一唱完，在座的妹子就抑制不住满脸的兴奋喜悦和眼睛里的星星了。使劲摇着手里的塑料手巴掌和沙球，尖叫， “栋哥你真是太帅了！！” “蒋栋你这不成明星简直就是娱乐圈的损失啊！！！” “唔唔～男神男神！！！” “还想听啊啊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蒋栋！！” “蒋栋！” “蒋栋！” …… …… 很好，接下来是明星蒋栋的粉丝见面会。 高.潮就这样被带起来，方旭文几人在旁边组了局麻将，突然一下听到这一声声尖叫，吓得手里的幺鸡都掉了，又看见妹子们那满脸崇拜相，忍不住酸溜溜调侃他， “栋狗，几日不见你这装逼技术更上一层楼啊。” 宋嘉睿接着，　“屁，栋哥人这是妥妥的撩妹技能满点，学着吧你……哎哎刚刚谁打的幺鸡？！碰了碰了！” 赵孟阳，　　“操啊老蒋，咱能不能少发点骚。” 宋嘉睿，“老子要有栋哥这当巨星的潜质，老子也天天哄得妹子找不着北哈哈哈哈自摸。” 方旭文　　:“妈的怎么又是你？！” “……” “……” 蒋栋来了才发现，传说中的钻石包并没有好到哪儿去。整间屋子除了装修跟楼下不是一个档次处处透着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气质外，再有的好处就是里面有卫生间和带床的休息室。 而娱乐设备还不如楼下，只有进门的麻将桌和唱歌两项。 显然，来这儿的客人估计都是谈事情或是交易的商业大佬。 他懒得理会那群逼的调侃和妹子的围追堵截，唱了几首歌嗓子都哑了，拿起桌上的酒杯就开始仰头灌。 柯杭在麻将桌上，平时大杀四方的人今天心不在焉，余光看见蒋栋端着服务生送进来的洋酒猛灌，提醒他道， “蒋栋，那酒度数很高，不能那么喝。” 方旭文几人又嚷嚷开了，“柯老大，一杯酒而已，对他还不是小菜一碟。” “就是，上次栋哥还把我们班那谁喝趴了呢！” “……” 蒋栋听完柯杭的话也不以为意，不过几杯洋酒罢了，茅台他还能怼好几杯呢。 柯杭看他不听劝，也就放任不管了，反正待会儿怎样都是他送他回家。 蒋栋在喝完第一杯酒后觉得味道不错，又连喝三杯。 至此，四杯不知名洋酒，把传说中酒量不错的蒋影帝喝的不省人事。 结果，旁边看好戏的几个妹子奔着看戏的目的，又灌了他几杯。 这边，沈艺真自从来了就坐在角落没吭过声。本来她都打算回家的，在校门口看见了方旭文几人，顺理成章被叫过来玩。 想着柯杭也在，沈艺真没拒绝。可是平时都有张碧可和朱迪两个相熟的女生，也能玩到一起，今天她俩都有事没来，就她一个人，旁边都是蒋栋的朋友带来的朋友，她不认识，尴尬了一晚上。 她很想去柯杭那边，可从小到大的教育让她放不下身段凑到一群打牌的男生身边，只能一个人在这里玩手机。 现在看见那几个女生还让蒋栋喝，她出于爱屋及乌的心态，对几个女生说， “他都醉成这样了，你们别让他喝了。” 她自认为自己的语气很正常，可有些习惯一旦养成，是戒不掉的。 比如她那高贵的气质，不自觉蹙起的眉，看小女生们眼底淡淡的不屑，就像跟她们说话是自降身份一样。 女生的神经都是敏感的，看她这样看着人说话，忍不住呛道， “你谁啊？凭什么管我们？” 沈艺真听她这种口气，眼里的不屑更甚了，可是又觉得跟几个小女生吵架，她丢不起那个脸。所以她就不该管蒋栋喝没喝多。 被冷落了一晚上，沈艺真心里的火已经烧起来了，丢下句“我是他朋友”就提着包站起来了。 她自然而然绕到柯杭身边，对一群人抱歉一笑，道， “大家好好玩，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家了。” 说完眼神若有似无看向柯杭。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有情却只识花一朵。 在座几人心照不宣，宋嘉睿故意问道， “女神怎么回去？司机来接吗？” 沈艺真回道，“我打车回去就行。” “那怎么行，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打车多不安全啊！诶柯……” “我家司机在楼下等着，正好跟女神顺路，我送她吧。”刚刚还抱着手机玩的不亦乐乎的温上突然站起来截了宋嘉睿还没说完的“柯老大不是开车来了吗”的话，随后又像是想解释一样，“……正好我爸也正催我回家。”他晃晃手机，以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第7章 多睡觉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又觉得没什么问题，他们心照不宣的东西，温上这种一根神经通直肠的人不明白也正常。 谁送不是送，人家当事人都没说话他们操的什么闲心，宋嘉睿麻溜儿把嘴边“柯”字拐了个弯，说， “靠温书生你行不行。这才几点家里就来查岗了。我看你改名温宝宝得了哈哈哈哈哈哈” 虎父无犬子，温上只是平时更喜欢看小说玩游戏，不像他们那么爱出风头，但决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柿子，他当即把宋嘉睿怼了回去，道， “呵呵。前几天也不知道哪个怂货，十米之外看见我爸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宋嘉睿被戳破，悻悻一笑，“嘿嘿…叔叔气场太强……一般人hold不住……” 有几个外班的男生不知道温上的家世，看温上一副白面书生老实学生的样子，当下好奇道， “哎睿哥，温哥他爸怎么了？怎么一提你就萎了？” 宋嘉睿恼，“萎你妈.逼。行了行了少瞎几把打听！摸牌摸牌！” 那男生尴尬，撇撇嘴。 知情人士们笑而不语。 上次宋嘉睿闲的蛋疼，迷上了练肌肉。吵吵着一个男人必须先身体强壮起来才能算是成为男人的第一步。 于是颠颠儿去向柯杭打听练好身材的方法，柯杭老神在在的，随意瞥他一眼，目光往下，只停留一秒，吐出强身健体之法: “少打.炮，多睡觉。” 宋嘉睿哭唧唧:“……”我他妈…………处.男。 最后，某处男揣着对柯杭以后炮到临头没有套的诅咒跑温上他家拳馆里办了张vvvip卡，拉上方旭文几人，雄赳赳气昂昂就要去打拳。 第一次去那天，正好在馆里碰见了温上和他的拳王老爸，寒暄了一会儿，拳王见这些半大小子要练拳，就拿出对待儿子朋友的好耐心，说要看看他们的资质，随便跟他比划几下。 能跟拳王较量，宋嘉睿别提多激动，第一个跑上去求指教。 温上看他这梁静茹都给不了的勇气，扶额闭眼。 结果，宋处男宛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那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骨头全都软塌塌挂在身上，最后哼哼唧唧瘫在台子上。 方旭文几人在台下看的后背一阵冷汗，幸亏温拳王日理万机，测完宋嘉睿的资质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他们最后是把宋嘉睿扶回去的。 温上跟着他们一起走，解释说，他爸一看见他朋友就要测试测试人的水平，看看是不是打拳的料子。职业病。 自此后，宋嘉睿一看见温上他爸腿就不自觉打颤。能躲则躲，能逃则逃。 回到麻将桌，沈艺真又看了眼柯杭，见他从头到尾就跟个局外人一样心不在焉地摸牌打牌，嘴角的弧度却一直没降下过，心里忍不住好奇，可一想到一直都是自己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之前他还客客气气地接受她的示好，今天晚上放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看起来心情不错，却是毫不留情拒绝了她。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柯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然而从小高贵到大的自尊让她一时半会儿很难再开口主动询问。 就这样，沈艺真不情不愿跟着温上走了。牌桌上重燃调笑吵闹。 而今天晚上从头到尾说了不超过五句话的柯杭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慢悠悠打牌，看起来心情很好。 沙发上躺着尸体一样的蒋影帝迷迷糊糊在梦中呓语。 * 第二天是周五，即使昨天晚上浪到再晚，该上学的人还是要上学。 比如不是艺术生的方旭文，理一班的宋嘉睿。 方旭文从早上来了就跟梦游一样晃到座位上，倒头大睡，一直到第二节大课间要下去跑操才被温上摇醒。 他迷迷瞪瞪，正梦见和校花这样那样，被温上给弄醒，一脸不爽， “卧操干嘛啊？！打断老子做梦不要钱是吧？” 温上正拿着手机不停戳戳戳，头也没抬，高冷道，“跑操。” 方旭文也听见外面震天响的音乐了，下意识去叫蒋栋一起走，一转脸，发现座位上空无一人。 准确来说，是人压根没来过。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堆的是几张早上刚发的试卷。 再往后门看，柯杭的桌子现场和蒋栋一模一样。 非艺术生又不爽了，揉揉早上特地打理的发型，烦躁道， “靠。早知道老子也去搞个艺术生当当。想来就来，不来也没人管！” 说完更烦躁，又补充一句，“还他妈不用出国！” 温上还在戳戳戳，依旧高冷，说，“你还是别去亵渎艺术了。” “老子幼儿园也是拿过绘画大赛冠军的人好嘛。” 温上懒得理他，戳着手机出门了。方旭文吵吵嚷嚷，但还是跟上了。走出去没几步，又回来，十分好心地，把蒋栋桌子上的试卷一顿乱揉，塞进了桌兜。 …… 等他们跑完课间操回来的时候，柯杭已经老神在在坐在位子上了。 他脊背微微弓起，双肘一左一右紧紧放在两边，目光专注，脑袋一动不动。很像在偷偷摸摸看小黄书的方旭文。 认真而严肃。 方旭文偷偷从后面靠近，伸着脑袋凑上去看，只看见一个美女的轮廓就被柯杭发现了，他把笔记本一合，宛若刚刚复习完笔记的样子。 方旭文一直以为柯杭对女神有意思，只是两人一直都端着，这会儿见他偷偷摸摸看女人照片，好奇，先下手为强，道， “我说柯老大，你这看个美女照片还藏着掖着，”他撞了撞柯杭的肩膀，一脸坏笑，“哪个美女？嗯？刚刚在想什么？”他故意拖长尾音，朝柯杭挤眉弄眼，“柯导～是不是在打算筹拍爱情动作片？” 柯杭被他看的鸡皮疙瘩掉一地，恶心至极，眯着眼睛道，“老子给你来一部？校花当女主角？” 方旭文从来不知道“脸”字怎么写，一听柯杭这么说，凑到他面前，双眼放光，嘴皮子恨不得咧耳后根去，点头如捣蒜，“管搞管搞！” 柯杭轻嗤，“滚远点儿。” 方旭文干脆一屁股就坐在了柯杭旁边。温上站在柯杭前位，还是捧着他那手机戳戳戳，脸上时不时露出老母亲一般的笑容。 说起来，温上此人也是很神奇。 平时酷爱各种小说游戏，对一切需要四肢的活动毫无兴趣，这种性格的男生按理说应该是个书呆子或是宅男，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方旭文他们一群人的地方，温上也一定会在。 小团体打篮球，温书生坐旁边玩手机。 小团体搓麻将，温书生坐旁边玩手机。 小团体去酒吧，温书生坐旁边玩手机 …… 可以说，江湖没有哥的传说，却一直都有哥的身影。 方旭文百无聊赖地，“柯老大，这都上第三节课了你还来个毛啊。” 柯老大一本正经，“来交作业啊。我哪次作业没按时交？” “卧操.你真的假的啊。昨儿搞一晚上不累？老子要不是再逃课就要被请家长，我他妈来个屁哦。” 柯杭无所谓地回他，嗤笑，“一个通宵而已，以为我跟你一样呢？肾虚？” 操，质疑别的可以，质疑男人的尊严方旭文就不乐意了， “一个没开过荤的成年老处男竟然怀疑老子肾虚？呵呵。爸爸吃肉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撸着呢。”他说着用手点了点柯杭和温上，一脸骄傲。 温上、柯杭俩处男:“操.你妈滚” 方旭文还是一脸骄傲，站了起来，摇头叹息，往自己位子上走， “啧啧，一说事实就恼羞成怒的老处男啊～” 他从初中开始谈恋爱，少有空窗期，这阵子的目标是校花，可惜小姑娘一心学习，不为所动。目前方种马正在层层击破对方四面八方的防御塔。 * 要不是定了十点的铃声，柯杭觉得早上这一觉睡到晚上是不成问题的。 昨天的牌局一直搞到凌晨五点才散，他心情好，也就一直陪他们玩着，这一玩，就是通宵。 凌晨五点的街上一辆车都没有，周边只有穿着橙色马甲的环卫工人佝偻着身子打扫这还没苏醒的城市。 柯杭开着他舅在他成年那天送给他的黑色奔驰越野，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显得尤为突兀。 蒋栋昨晚后半夜吐了几次，清醒了几分钟又睡得不省人事，这会儿老老实实躺在副驾驶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柯杭先把车开到蒋栋房子楼下，打开副驾驶门要把他弄出去。结果蒋栋就像一个时醉时醒的神经病一样，突然一下子又醒了，看了看周围，知道是学校附近的那套房子，相当有逻辑地对柯杭说， “我好久没来这儿住了，钥匙在家里。” 柯杭“……” 算了，认命地把车重新打火。 这套一中附近的学区房是蒋栋高二的时候让他妈买的，不为别的，柯杭也住这里。 柯杭几年前回国的时候他舅舅公司总部还在林榆，他也就在这里落了户，让舅舅买了一中附近的学区房。 其实一中的地理位置很好，离市中心不远，但没有市中心那么吵闹拥堵。更算不上郊外，交通什么都很便利。 这里的房子也不错，虽算不上顶级公寓楼，但在几年前还是很高级的。 可惜高级的楼门上没用密码锁。 蒋栋当时想跟柯杭做邻居来的，可是柯杭那一栋连地下室都租出去给陪读的家长了。没办法，选了个离得最近的买了下来，说是他住完还可以给表弟表妹接着住，一点都不浪费。 然而习惯了大别墅的蒋少爷，硬是觉得床睡得也不舒服，椅子坐着也不舒服，仍然三天两头往家跑。再时不时去柯杭家里蹭吃蹭喝。美名其曰:给单身汉子送温暖…… 柯杭从来只有一个字……滚。 最后把蒋栋给扔在沙发上，自己又洗了澡收拾好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他们这群艺术生平时只要别惹事老师几乎不管，柯杭自然而然打算补眠到自然醒。 刚一躺下，柯杭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小姐姐的脸。 操，被一群智障折腾的差点忘了小姐姐！ 第8章 规划 课间操过后是一节小自习，柯杭拖着重如千斤，要耷不耷的眼皮，强撑着最后一点意志力，抄完了地理作业，然后直接闭上眼，合上本子，往前一扔。 屎黄色作业本以一个完美的弧度稳稳当当落在了地理课代表脑袋上，然后掉在课桌上。 他刚刚没吹牛.逼，他真的每次都按时交作业…… 最后两节课是迷迷糊糊混过去的。本来都趴在桌上睡着了，结果一安静下来小姐姐温柔又漂亮的小脸蛋儿就闯进脑子里了。 柯杭心尖儿发痒，浑身躁动，一想到中午要跟小姐姐共进午餐整个人就跟吃了含笑半步癫一样，兴奋地想尖叫，恨不得马上去操场跑它个几十圈。 两节课下来，柯杭宛如一个逃出院的精神病患者一样，在座位儿上一会儿左趴着，一会儿右趴着，一会儿又“腾”地坐直像模像样的听课，再一会儿又萎靡下去东摸摸西看看。 得亏座位在最后一排角落，不然这地主家的傻儿子人设要是让其他人看见了一准儿是明天的头条。 中于，放学铃声在一群高三狗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期盼中姗姗来迟。 再去看后门那位子，某个癫狂的神经病早他妈没影儿了。 离放学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柯杭实在是坐不住了，无声无息从后门走出来。一个人跑这里跟十几年的老龟分享少男心事。 听见放学铃声，跟水里一族的小伙伴们说了再见，又一脸淡定，迈着大步走到校门口的一颗大树后面。随意靠着宽厚的树干，倒是把他遮了个严实。 他早就瞄好了，这个位置，既能看清每一个出来的人，又隐蔽不容易被发现。 万一让方旭文那群傻.逼看见他和小姐姐一起，几张破嘴机关枪一样指不定逼.逼些什么，吓跑他的小仙女谁赔啊。 * 施北昨天回来后，脑子里嗡嗡的，几十天来各种不开心的回忆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窜出来，刷牙的时候想，洗澡的时候想，看电视的时候又恰巧演到傻白甜女主被女配各种欺负，惹的她一阵窝火。 遥控器一扔，歪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出神。不一会儿，又突然坐起来，下了某种决定似的。噔噔蹬跑到卧室。 再出来，身上的绸缎睡衣换成了一套白色运动装。施北走到门口，换上运动鞋，拿上钥匙，下楼跑圈儿去了。 昨天是周四，夜晚十点的操场热闹的像夜市。 偷偷摸摸牵手散步的小情侣、哼哧哼哧减肥的胖子、带着耳机念英语的潜在学霸、一人一袋辣条聊的不亦乐乎的闺蜜团…… 操场是标准的四百米暗红色塑胶跑道，中间是绿油油的塑料草皮足球场，场地前后的白色球门在昏暗的夜色里白的晃眼。 再看远处，是整齐划一，一节更比一节高的台阶大看台，中间的主席台在状似ufo的遮阳棚下大气而庄严。操场周围还围满了花坛，种的一颗颗施北叫不上名字的巨树。 地势原因，学校整个在一座山脚下，操场的海拔最高，抬眸还能隐隐看见山顶那座庙偶尔亮起的白灯。 操场往下就是网球场和篮球场，网球场在外，篮球场靠内挨着学校围墙。整个场地铺的是蓝白相间的塑胶地皮。网球场外围的巨网上爬满了大片生机勃勃的爬墙虎。 施北住的教师公寓和网球场就隔着一条主干道马路，每次经过这里她脑子里总是想起曾经看过的脑残青春偶像剧，她觉得，这座学校的氛围和环境完全能够媲美剧里男女主角谈情说爱的场景了。 梦幻又青春。 可惜她已经过了无忧无虑的年纪。在现实里，连配角都算不上。 …… 施北也学着那又高又壮的胖同学，哼哧哼哧一下子跑了五圈。运动过后，大汗淋漓，浑身通畅，刚刚的郁结一扫而空。 回去的路上又拐到蛋糕店，买了杯最爱的双皮奶，边吃边思考接下来的日子。 她想通了，以她这个学历，除非是哪个店里要裁缝，否则在这种大城市她只能找简单的苦力劳动工作，工资低强度大，还要时不时遇到各种奇葩，听遍各种嘲讽。真要是这样，她还不如回去让人笑话着啃老呢。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先充实自己，拥有实力才能拥有资本。学历是她改变不了的事实，但她可以改变自己。 可是再改变自己也得填饱肚子，思及此，她想到周姨说那份保姆工作，犹犹豫豫，还是打算答应下来。 再不济，算是让日常开销有了保证，她住学校里，平时省着点儿在食堂吃一个月也花不了几个钱。这样一来倒也挺好，白天她几乎全天都是自己的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施北外公是他们那十里乡镇上有名的裁缝，之前镇上还没服装厂的时候外公的三层独栋服装店可以说是一枝独秀。后来外公走了，服装店归妈妈施以宁接管。施以宁从小就是大家闺秀，丈夫意外逝世后，她独自一人带着施北，对经营店铺有些力不从心，再加上镇上服装业的崛起，三层小楼现在只有一楼是店面，二楼是施北和她妈妈的操作间和生活区，三楼直接租给了别人住。 施北从记事起就跟在她妈妈后面学着裁裁剪剪，她兴趣至此，到现在虽说只上过两年职业技术学院，但在各种操作上也算是老师傅了。 可惜的是，职业学校是服装厂老板投资的，自然针对服装厂服务，目的是给服装厂培养人才，学的更多的是大批量的车间生产方面的，很少有教服装设计方面的创作，学校的图书馆也只是象征性摆设。 两年来，施北的服装设计虽说还是野路子，但版型制作等硬性技术倒是规范了不少。 现在，施北既然还要吃这口饭，那创作、制作等各方面都不能落下。互联网统治下的大数据时代，没有什么是不能从网上得到的。 就连她屋里用的那台缝纫机都是网购的。她打算先在网上看看有什么网课可以学习，有空再去市里的图书馆借一些专业书籍。还要趁着这些时间找一份沾边儿的工作。 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才是最靠谱的。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成了—— 买电脑。 施北在脑子规划一番，又眉开眼笑上楼去了。 ……… 第二天，怀揣着对未来美好幻想的某人，一觉睡到了十点。 ——　　头天晚上想太多，失眠到凌晨三点。 起来刷了牙洗了脸，又把好几天没收拾的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一遍，电脑桌腾一腾，最后弄好的时候一个多小时又过去了。 施北坐在沙发上喘气，总隐隐感觉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她不再纠结，看了看手机，十一点半，于是打算出门觅点食儿。 一个人住着其实挺不好的，折腾半天做顿饭也吃不了几口。后来施北发现学生食堂三楼可以付现金，饭菜价格和味道也说得过去，就一直在那里吃。 施北在拉上门“砰”的那一声里想起来忘了什么事—— “那我明天中午放学在这里等你啊！小姐姐——” 小刺头！ 他是不是说真的啊？又不认识吃什么饭…… 单单撇开小刺头吓退三个大男生的外表来说，施北下意识还是选择相信他的。在她的潜意识里，学生都是单纯善良的，开口让她请吃饭说不定也只是交个朋友呢。何况人家一连帮助自己三次。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样一想到他，再想昨天的眼镜男，小刺头在施北心中的形象蹭蹭蹭就上来了。 施北在门外天人交战了一会儿，还是插上钥匙重新开了门。她看看自己身上宛若睡衣的t恤短裤，去衣柜里翻出了一条绿色的碎花连衣裙。 既然年龄比不过，还是装个嫩吧。 又从镜子里看了看自己还没吃饭面色苍白的脸，施北挤出两坨防晒搽了搽，抹点儿唇膏，这才恢复点儿血色。 等再次收拾好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十一点四十了。 施北顶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再次陷入天人交战。 现在就出门到校门口肯定还没放学，小刺头一出门就看她在那儿傻等着不是表现的自己太殷勤么？ 施北又望了望自己的漂亮小裙子，跟高中生吃饭打扮成这样是不是太花枝招展败坏校风了啊？ 最后忍不住又想，随随便便就跟个陌生人出去吃饭，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吧？ 施北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纠结过。而且丝毫不明白到底在纠结什么！学校门口吃顿饭而已，吃完回来不就行了？哪来这么多事！ 心一横，施北再次踏出门。想到昨天晚上因为迟到被指责的事情，施北忍不住加快了步子。 嫩绿色碎花裙子在一群群白衣黑裤的校服中尤其显眼，像闯进花丛的蝴蝶。施北来不及分辨一双双注视到自己身上的眼睛是惊是喜，只顾沿着路边埋头苦走，但身边的一声声议论还是传进了耳朵里。 “诶诶诶，两点钟方向，美女出没。” “喔噢……好漂亮的小姐姐诶。” “你猜她是干嘛的……我觉得像老师……” “看起来年纪挺小的，这么小年纪来咱们学校当老师，不是学神也是学霸。” “屁，我看就不像老师。指不定来找人的。” “我刚刚看见她从教师公寓出来的，哪个老师的家属吧” …… …… 施北一路听他们对自己的再三猜测，忍不住摇头失笑。其实这种身处话题中心的场景她很熟悉，当年高一刚入学的时候也是这样，隔老远都能听见别人议论她是几年几班。 现在乍一再现相似的情景，她突然有种重回到高中的错觉。怀念又珍惜。 第9章 等待 柯杭背靠着大树，指尖捻着第二根即将燃完的烟，有一口没一口嘬着，期间看见认识的人一个个从大门出来，意料之中的，没人注意到他。 他把烟蒂摁上树干，掐灭，随即挺直腰背，双手插兜，大拇指细细摩擦着烟盒。 一想到小姐姐浑身就血液翻涌，忍不住再来一根，可是又怕自己满身烟味熏到人，还是生生忍下了这股冲动。 他百无聊赖地，踢一脚树根儿的石子儿，再瞥一眼学校大门，然后把鸭舌帽摘下来，大掌撸一把短的扎手的头发。中午闷热，他的头皮被帽子闷出一层薄汗。 想了想，还是把鸭舌帽倒扣在了脑袋上，牙齿无意识咬着下唇内的皮肤，慢慢磨着。 柯杭觉得自己活像一尊望妻石。 这烈日当头，风吹日晒的。 幸运的是，他等来了。 几乎是施北还没出大门柯杭就看见她了。小姐姐一身绿裙子，在人群中漂亮的让他忘了迈步向前。 柯杭不到十岁就开始拿着相机四处拍，见过的女人从大西洋横跨印度洋，形形□□，环肥燕瘦。后来为杂志供稿后，他尝试过拍女人的人物照，可惜并不如意，她们完全激发不出他的灵感，甚至对某些女人故意的搔首弄姿感到恶心。 他心里清楚，这都是在美国那几年留下的后遗症，算是一种心理障碍。可他不在乎也不想改变，接受不了就不拍。世间万物繁繁总总，还有更美更震撼的值得他记录。 后来，他专注于风景，建筑，写实，从没拍过任何一张女人的照片。直到那天在山里，溪边，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儿闯进他的镜头。 一见钟情，无外乎一个“钟”字。 …… 柯杭双手扯着t恤领子，使劲儿抖了抖上半身，随后歪着头，举着胳膊，伸长鼻子嗅了嗅，没味儿。这才从树后面走出来。 他看着人群中那抹突兀的绿色，耳边突然回荡起蒋栋哼唱的那首歌， “茫茫人海和上次一样装满思念” “是否当初我们也一样缠绵” …… …… “穿越人海　　在你耳边” 柯杭没有走近，就那样看着小姐姐东张西望的可爱模样，等她发现自己。 没一会儿，他和小姐姐隔着不远的距离四目相对，嘴边那憋了一上午的笑，这会儿都撒丫子放了出来。 施北看着几米外少年的笑容晃了眼，那笑可真好看呐。明明看起来又爷们儿又冷的一个人，现在却对着她笑的像个孩子一样。此时此刻施北终于确定，他真的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施北重新从头到脚打量起少年。 脑袋上的纹身藏在了反戴的鸭舌帽里，只露出光洁饱满的脑门。面庞还是昨天见时那般棱角分明，看不见纹身，整个人少了一丝压迫感。 站着的时候双手插兜，脊背挺直，让人莫名想到了安全感。 上半身简单的棉麻灰t，下面是黑色休闲五分裤，脚蹬经典款vans板鞋，一身暗色利落却不沉闷。 施北心想，虽然现在九月中穿短袖的人还不少，但不穿校服穿五分裤的还没几个，怎么说秋天的早上寒气还是挺重的，不怕老了惹一身老寒腿么？ 顿时觉得自己这种大中午才穿裙子的做法相当机智。 可是等她再扫一眼柯杭的小腿时，呃…… ——这腿毛可以等于一条毛裤了吧？应该挺暖和的…… 再醒过神，身边一道阴影靠近，遮住了正午的阳光。若有似无的烟味和混合花香味揉杂在一起钻进鼻腔，不浓烈，还挺好闻。施北猜，混合花香是洗衣液的味道。 这时，阴影开口了，道， “小姐姐在找我么？” 施北心想，还挺能装。但微笑还是要有的，“对呀，昨天不是说好请你吃饭的吗？” 柯杭歪歪头，勾着唇笑，“小仙女记性真好。走，吃饭去。” 又是这种老友语气，不过，小仙女是什么羞耻叫法？！ 柯杭腿长，慢悠悠和施北并排往前走。但显然，路径一直是他主导，施北就尽力跟在他身边。还在纠结刚才的称呼，羞耻问道， “你为什么要叫我小仙女？让别人听见该以为我很自恋呢。” 柯杭不以为意，“有什么问题？美成这样叫小仙女都是给仙女面子。” 施北没料到也没听过他这种突如其来又简单粗暴的夸奖，顿时羞红了脸，佯怒道，“喂，我有名字的！” “哦？那小仙女的名字叫什么？”柯杭痞痞笑着，一下子弯腰凑到施北侧脸，说话热气喷的施北脸颊上的小绒毛一起一伏。 施北连忙捂着左脸躲远，嗔道，“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做什么……”她顿了顿，恢复了正常神色， “我叫施北。西施的施，东南西北的…”施北还没说完，一下子想到什么，慌慌张张改口，“呃…那个…施展的施，东南西北的北。” 笑话，她能说是因为家那边人都背着喊她“赛西施”她才下意识说什么西施…… “赛西施”什么的，简直比小仙女羞耻一百倍好么？！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一直传西边裁缝店的老板娘和女儿比西施还漂亮，莫名其妙就有了“赛西施”这个称呼，简直了。 然而—— “西施的施？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可爱你是不是刚刚被老子夸的突然意识到自己美貌明明赛过西施才突然改口的？” 明明昨天还是个高冷男孩，今天却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笑的像个神经病。作妖哦。 如果刚刚是羞红，那施北的脸现在就是通红了，丢的。 她望着朝他们看过来的学生，着急又尴尬，弯弯的眉毛都皱到一起，下意识推了把柯杭，双手拽着他胳膊往前走，四处瞄， “哎呀…你别笑了！他们都在往这儿看呢……有什么好笑的呀。就是西施的施怎么了！” 柯杭瞥了眼她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心里跟灌了蜜似的，这才第一天，也算是间接牵手了吧？ 又看了看她急的绯红的双颊和湿漉漉的杏目，突然并紧了双腿，早晨做的梦一下子回荡在脑子里。 现在，梦里的她就活生生站在面前。柯杭担心某个小兄弟会不合时宜站起来，敛了笑，尽量神色平静地说， “他们看就看呗，又不会少块肉。” 施北，“可是他们的表情好像在看神经病一样。” 柯杭:“……” 明明两个人刚刚才算是真正认识，但交流起来却丝毫没有尴尬或无措。 柯杭很满意。 他手抵在唇边假咳一声，抬头一看，餐厅到了，随即看着施北，朝饭馆儿偏偏头，“到了，吃饭去。” 施北跟着柯杭进去，饭馆不大，装修的也很传统，但胜在窗明几净，地板桌面都很干净。没有街边餐馆那种油腻黏糊的感觉。 此刻正值午饭时间，厅里坐满了人，不少都是一中的学生。奇怪的是，这样并没有什么特色，价格亲民的餐馆本应吵闹嘈杂，然而这里却并不是。 客人大多正常交谈，声音不大不小，三五成群，没有催菜的吆喝，没有拼酒的热闹，就连端菜的服务生都井然有序，温和有礼。 这不，刚一进来就有一个长相温柔的丸子头阿姨招呼。 哦，主要是招呼柯杭。 “小杭来了啊，位子给你留着呢！靠窗四人桌，安静又方便！来来来！” 温柔阿姨一开口，招呼变接客…… 施北跟着柯杭一路往里走，颜值太高的一男一女又收获一众视奸。 最后在角落里靠近窗户的一处位置停下。 看这架势，小刺头跟餐厅老板应该很熟吧。毕竟吧台那里还等着好几拨人没有落座，他来竟然还特地给留位子。 柯杭一上来就先替施北拉开椅子，施北受宠若惊。靠椅是实木的，又大又笨重。 都说绅士才会做这样的举动，可施北看着柯杭粗糙又不失精致的身躯，实在无法把儒雅这种词放在他身上。 再看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刻意，仿佛为女士服务是天生的教养一样。 施北心里暖暖的，即使是林浩，也从未关注过这样的细节。 于是连忙小声对柯杭说谢谢。 柯杭也坐下了，没搭腔，又是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在施北看来， 他可能真的是神经病。 “看看，吃什么。”神经病递过菜单。 直到现在，施北都没有意识到，这顿饭原本的东道主，是她。所以在柯杭看来， 施北就是个呆萌的小傻子。 呵。 施北没有客气，接过菜单，点了一个水煮鱼。然后还给对面。 柯杭看她点的菜，问，“能吃辣？” 施北点头，“还行。” 柯杭扫过菜单，又问，“有什么不能吃的吗？” 施北本想说没有，可是想到上次花生过敏引发的一系列麻烦事，还是实话实说， “不吃花生。” 柯杭默默划掉刚点的宫保鸡丁，挑眉道，“小仙女还挑食？” “不是，我花生过敏，一吃就起红疹发高烧…” 柯杭默默记下，“唔。” 施北还没忘他的称呼，只觉得别扭，越过桌子微微凑近他，恼怒道，“喂，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怎么还乱叫呀。” 柯杭本还挺开心施北靠近，可是听她一声声的“喂”也觉得别扭，说，“我也有名字。” “啊？对哦，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呢。” 柯杭看她慢半拍的反应，只觉得可爱的要命，当初那个办公室里的小辣椒真的是现在这个小仙女么？ 压下心里的悸动，柯杭朝施北勾勾手指，笑的不怀好意，活像拐卖小孩的人贩子。 人贩子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施北往前凑，求知若渴的乖学生模样，“你叫什么啊？” 柯杭目光炽热，直直射到施北眼睛里，也往前靠近一点，直逼施北绯红的耳廓，薄唇轻启，　　“我叫……”他故意停顿，施北轻“嗯？”一声，听见他接着说，“……小施北。” 说罢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施北这才反应过来被他耍了，又气又恼，把刚刚擦桌子用过的卫生纸团成一团，往他身上扔，“你烦不烦呀？” 见他还在那儿掩唇低笑，又揉了一个纸团扔过去，鼻子里“哼”一声，“不跟我算了。”说着就起身要走。 柯杭见状，忙收好表情，拉住她，“吃饭呢你去哪？” 施北没好气，甩开他的手，“卫生间！” 柯杭低笑，站起来跟上去。 施北现在完全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抽了才来跟这个小刺头吃饭！ 形象大涨？！神经病大发了吧！ 此刻见上个卫生间他还跟了上来，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呵呵。果然是神经大发了！她问道， “你跟来干什么啊。” 柯杭面露委屈，“怕你跑了。” 施北直接就一个白眼翻了过去，才不信。走几步，见他还在后面，无奈道，“我还没吃饭呢，饿着肚子跑去哪儿啊。” 某人分分钟都有新理由， “怕你找不到，给你带路。” 施北:“……” 别说，这餐厅看起来挺小里面还挺绕。 柯杭跟着施北来到卫生间门口，他靠着墙边，一脸自然。 施北表情有些便秘，赶他，“你可以回去了。” 柯杭此人，脏套路数不胜数。他对施北的话置若罔闻，微弯腰，凑到施北眼前，平视她，问，“不生气了？” 施北扭扭捏捏没有理他。 “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上完。”说着还拿出手机，一副要等它几个小时的样子。 施北看着他无可奈何，又看了看周围一道道投过来的目光，小脚一跺，嗔道，“真是怕了你了哦！” 说完就转身进了卫生间。 柯杭看着被摔上的厕所门，低笑出声。果然还是个小辣椒啊！ 第10章 午餐 施北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菜已经方方正正摆上桌了。 三菜一汤，菜品看起来挺精致，分量都不大，汤竟然还是她最喜欢的米酒汤圆。一时间眼睛都亮了，也不再计较刚刚的事情，开心朝柯杭道，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喝这个汤啊？” 柯杭哪儿知道施北最爱，只是凭吃饭的经验，好像每次有女生的时候都会点这种甜汤，没想到还投其所好了。看施北这么高兴，他索性也不解释，就痞痞地笑着看着施北。 施北心里没他这么多小九九，刚刚只是随口一问，无所谓他回不回答。坐在那儿就打算开吃。看着这些菜的卖相就知道味道一定很好。可是无意中扭头，竟然发现别人桌上菜的分量都比他们的大？ 偷工减料？ 施北趁着柯杭给她烫餐具的间隙小声问他，“为什么别人桌上菜的分量这么实在啊？” 柯杭给她弄完，然后拆开自己的，动作自然而然，一气呵成，逗她，“可能是老板娘嫉妒你比她漂亮吧。哦，刚刚带我们进来那个就是老板娘。” 施北没想到小刺头竟然从头到尾都是这幅不正经的样子，还老拿漂亮的梗说事，真是肤浅的不行，气鼓鼓道，“你嘴里能不能有句真话啊？” 柯杭进退有度，看施北这次生气里还带着一丝失望，赶紧讨好，道，“我嘴里哪句不是实话了？老板娘本来就没你好看好不。” “行了行了，别气了，咱们喝你最喜欢的甜汤。”柯杭给施北舀汤，边享受为她服务边解释，“这家餐厅有会员，我是vip，可以要求菜量少，种类多。” 施北没想到还能这样，听罢解释，啧啧咂嘴，厉害了。学校路口一家小餐馆还有会员？ 好奇，“那怎么成为会员？消费多吗？” 柯杭，“不，我给他们p了几张图。” 施北:？？？ 他指指墙上贴的各种色彩鲜艳，一看就让人食欲大振的菜的图片，接着道，“我p的。” 施北:“……”原来还有这种操作……见识了。 “还有，”柯杭说着在身上掏了掏，拿出一张卡放在施北面前，是身份证，“我叫柯杭。” 施北看着面前的身份证，有些发愣，也忘了刚刚还在思考会员的问题。过会儿，突然冲柯杭笑了笑，像模像样地拿起身份证端详。 证件照上的柯杭头发没有现在这么短，至少看不见纹身的样子，施北猜，纹身可能才弄上去没多久。因为曝光，照片上的人比本人白，让五官看上去也柔和了。整体没有现在这种成熟又荷尔蒙爆棚的气质。 施北注意到下面的年龄，比她小了三岁。 准确来说，是两岁零七个月。 然后看了看名字，柯杭。施北下意识叫了出口，觉得挺好听。 看完了，把身份证还给他，骄矜地没有说话。 柯杭见她看完了也没什么表示，耐不住了，问，“现在相信我说的了？” 施北不可置否，“唔，算你没打马虎眼。” 柯杭发笑，无奈道，“那咱们现在可以吃饭了？” 施北也笑，　“没说不吃呀。” 饭桌上，施北将碰到柯杭以后，他的种种表现联系在一起，可以看的出来，柯杭外表看起来虽然挺糙，但心细家教好。 走街上让她走在里面，进餐厅先替她拉椅子，主动给他涮餐具，刚刚还嬉皮笑脸的现在一吃饭就安安静静夹菜，完完全全的食不言。 一顿饭氛围挺好，柯杭不说话，施北也不好意思多言，但竟然没觉得一丝尴尬。 吃完饭，施北这才想起来这顿饭该自己请，她看着小她两三岁的柯杭，只当是认识了一个弟弟。当下也没觉得谈钱有什么尴尬的，对柯杭说， “你等会儿，我先去买单。” 柯杭没说话，但也没拦着她。 过了会儿，施北一脸纠结地回来，说，“她们说你买过单了。奇怪，你什么时候去的？不是说好我请客吗？” 柯杭看着她，笑意浓浓，来了句大佬式豪言，“出门让女人付钱会丢脸的。” 施北看他假不正经的大男子主义豪言，有点想笑，他现在的钱不也是父母给的么？ 但也不可能说出来，只顺口道，“那下次怎么还好意思跟你出来。” 柯杭听她说下次，心里乐开了花。这会儿出了空调间，外面天气闷热，他戴了一中午帽子，有点难受。顺手摘了下来，又撸了一把寸头，看施北还在旁边，认命把帽子重新戴上去。 吃完饭，好他妈想来根烟。 看着身边沉默不语的女人，柯杭朝她伸手，“手机借我用一下。” 施北疑惑，但还是乖乖拿了给他，“干嘛？” “没什么，就想看看凭老子的魅力下次还能不能把你叫出来。” 施北觉得脸上有点燥，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 小刺头这人，出了餐厅就跟换了张脸似的，小狼狗变成狼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施北感觉这样的柯杭跟他的外表才是符合的，是他该有的样子。奇怪的是，她还挺适应。 施北手机没什么花样，不像班里女生那样在后面贴满各种蓝钻粉钻，就是简简单单的纯白色，套一个透明手机壳。里面甚至没有密码，壁纸是一片晚霞，看下面的一排房子，应该是她家那边拍的。 柯杭用施北手机播了一下自己的电话，不一会儿，口袋里传来震动，他摁断。手指停留在备注那一栏，琢磨着。 不知道想到什么，坏坏一笑，打字。 然后一本正经还给了施北，施北知道他在留电话，默认了他的行为。 在林榆，除了周姨一家和楼下小卖部的阿姨，她谁都不认识，这种孤僻寂寞的生活不是她的初衷。况且，周姨一家现在对她的态度奇奇怪怪，她都是能躲则躲，躲不了也得念着人家的帮助尽量迎合。 多认识一个人，至少对她目前的状况来说不是坏事。而且，柯杭让她感受到了一种自然而然的踏实感。像是在说，这个城市终于欢迎她了。 学校周边没什么娱乐设施，除了小饭馆就是奶茶店书店文具店，柯杭停在常去的奶茶店门口，问施北，“进去喝杯饮料？” 施北想到他说的出门不让女生付钱的理论，为免待会儿为了十几块钱尴尬，她摇头拒绝， “不……” 可是柯杭压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或是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意见，已经两个跨步上了台阶，转头喊她，“走啊小施北，外面热。” 施北跟上，道，“施北就施北，你喊什么小施北嘛，我可比你大了快三岁诶。你叫姐姐还差不多！” 柯杭的重点可不在这里，他听施北提到年龄，还是有点诧异的，问，“你才二十一？” 这语气施北就不高兴了，她才21？她很显老吗？ “你这是什么问题，我难道看起来很老吗？刚开始见面的时候你还叫我小学妹呢。” 柯杭低笑一声，见她住在学校，应该是已经工作了，猜她怎么也得二十三四吧。没想到这么小。心里还挺高兴。但也没多问其他的。 “来看看，要喝什么。” 这生硬的转移话题能力也是没谁了，施北懒得跟他计较，问道，“有双皮奶么？” 柯杭不知道什么双皮奶，转头去问店员，“有双皮奶么？” 店员反问，“要大杯还是小杯？” 这个好回答，柯杭想都不用想，“大杯。” “加什么？” 柯杭皱眉:？？？ 施北看他一脸懵逼，赶紧对小姐姐说，“加红豆！” 等到双皮奶端上来，柯杭终于见识了本尊，揉揉鼻子没说话，只心里记下。 然后给自己要了杯柠檬蜂蜜水，本想直接带着施北在沙发上吃完再走，一转头看见屋里的场景，才慢半拍想起来这里的状况。 靠近空调的一组布艺沙发上，歪三扭四坐了一群在炸金花的男男女女，人手一支烟。男的翘着二郎腿，破洞牛仔裤就差没裂到命根子上了，飞机头，发廊小弟头，应有尽有。时不时甩上一张牌，嘴里“妈个比，臭傻.逼”一个接一个，从施北进来，饿狼一样的眼神就一直在施北身上打转。 女生也没好到哪去，其中一个画着烟熏妆，空调间里浑身上下只穿个吊带短裙，直接坐在男生大腿上，嘴里时不时吐出一个烟圈。 吧台那边的小桌子好一点，围的三三两两拿着手机讨论八卦的小女生，眼神虽然没有这边明目张胆，但也一直在偷瞄柯杭。 每个高中的模式其实都一样，有传统意义上一心向学的好学生，自然也就有另类的叛逆的坏学生。 而坏学生总会认识一些更坏的学生来自我安慰，看，他的种种不如我却比我还能玩儿。 这家奶茶店一向都是这样，柯杭早已习惯。平常也跟蒋栋那群聚在这里，楼上是他们的地盘。 想到楼上，摇摇头还是算了，方旭文那群逼现在说不定正在那儿打麻将，可别带坏了他的小仙女。 很明显，施北也注意到了这里的环境，正不知所措，柯杭就问了，“出去？” 施北忙不迭点头。 他俩前脚刚走，温上从楼上下来，看着门外熟悉的背影和旁边的绿裙子，若有所思。 但他很闷骚，不会追上去东问西问。 温上端着两杯饮料上楼，把方旭文的一杯放在他手边，说，“我刚刚在楼下看见柯杭了。” 赵孟阳扔掉手里的对子，漫不经心地，“怎么不喊柯老大上来啊，上次赢我两百块钱还没吐出来呢。” 方旭文也不以为意，嘬着冰镇西瓜汁，神情恹恹的，“对呀，柯老大中午干嘛去了？还没下课就溜了，看片儿可没见他这么积极。” “温书生，快快快，把柯老大叫上来。这斗地主没鸡.巴意思，喊他上来打麻将。卧操谁出的顺子，王炸！”宋嘉睿嚷嚷。 方旭文还没从昨晚上的状态回来，斗地主也打不起精神，“□□.吗打个屁的麻将啊，昨儿晚上快把我搞死了。老子说睡觉你们非把我拉来。” 宋嘉睿，“别别别啊方狗，我们可没这么大本事，要搞也是校花把你搞死。” 方旭文恼，饮料往桌上一放，随手扔过去一个抱枕，“老子先把你搞死好不？” 赵孟阳也插话道，“老方你这不行啊你，通宵个麻将就萎了，明儿去我爸那儿挂个号吧。” 他爸是市中心医院的内科主任，上任之前在男科当医生。 “去你的吧。老子行不行你试过？”方旭文又往右边扔过去一个抱枕。 “……” “……” 温上不等他们逼逼完，说，“我下去的时候柯杭正好走了。” “走了走了呗，估计是回家补觉了。” “操啊，老子想打麻将！” “他跟一个女的一块儿走的。” 方旭文嗤笑，“跟女的一块儿走啥稀奇？老子跟一群女的也走过。” 宋嘉睿出一手牌，“温书生你行不行啊？屁大点事儿说半天。” 赵孟阳不屑，“咱学校要给柯杭生猴子的没有一个团也有一个排了，温宝宝你大惊小怪什么啊！” 温上沉默不语，心里默念三，二，一…… “你说什么？！”三人一下子异口同声，双眼大睁，嘴巴大张，像是看见了外星人攻打地球一样。 “你说柯老大跟一个女人一起走的？！” “你说柯老大跟一个女人来奶茶店？！” “你说柯老大单独跟一个女人吃完饭然后又单独来奶茶店？！” 第11章 内裤 初秋，蝉鸣匿进了地里，街道两旁静悄悄的，头顶的树叶被正午闷热的阳光烘的蜷起身子。偶尔有吃过饭的学生从小馆子出来又匆匆跑进对面的书店。 回去的路上，施北早已没有初见柯杭时不自觉的偏见和胆怯，小女生本性也慢慢暴露出来。 她左手端着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大杯双皮奶，杯身上的朦胧水雾一见阳光便迅速汇成几条水柱，润在手心里一阵凉爽。右手捏着塑料小勺，毫无顾忌，一口一口吃的欢快。 两人走路也没有出校门时那般中规中矩了。施北一放飞自我，步调就紧跟着手里的双皮奶，低头挖的时候不自觉放缓，一抬头发现落下柯杭一大截，又咬着勺子追上去。 柯杭还是尽量配合着她的脚步，但腿长差在那里，施北又抱着吃的不舍得丢，没办法，他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捏着那杯柠檬蜂蜜水，吸管咬在嘴里，时不时吸上一口，微侧着身子，眼含笑意地看施北颠颠儿跟上来。 这春风满面的样子，若是被蒋栋见了，估计会怀疑他昨天喝了假酒。 两人路过保安室，只有陆叔一个人在值班。柯杭从窗户瞟了一眼，见老头儿仰着身子歪在躺椅上休息，没出声打扰，和施北进了学校。 一直走到图书馆门口的圆形大花坛，停住，再往前走一段是教师公寓，而往左一拐就是教学楼。 施北想，饭都吃完了，也不好再耽误别人的时间，毕竟她听说重点中学的高三都是争分夺秒刷题学习的。 于是，她转过身打算和柯杭道别，摆的是长辈面对小辈的笑容，温柔又满足，“你到啦，今天谢谢你的午餐和双皮奶，下次换姐姐请你。现在回去还能午睡一会儿。” 柯杭本来正沉浸在她的笑里，听见她的话，眉峰几不可见地一蹙。 嘴里的吸管让他咬成了扁平状，他知道自己捧着杯饮料不停咬吸管的样子一定又傻又幼稚，像蒋栋。但这一路仅仅是看着她他就心痒，嘴痒，浑身都痒，想抽烟，想咬点什么东西。 然而他更知道的是，他并不需要一个“姐姐”。 小姐姐是爱称，姐姐是误会，真姐姐是负担。 柯杭黑眸注视着施北，表情已看不出端倪，但一开口却透着一股子冷冽和不容置喙，“先送你回去。” 说着便往前走。 施北被他突然严肃的语气搞的不明所以，楞楞跟上去。 岔口到教师公寓路很短，两人没了交流，不一会儿就站在了书店门前的那颗大合欢树下面。这次店老板没在树下看书，小椅凳搬到了走廊上，人就靠着门框，在翻一本杂志。 施北盯着地上落的大片黄绿黄绿的叶子，察觉到冷了小段路的气场，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告别。 她有点莫名其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冷场了？难道自己说错话了？不应该啊。她立马联想想到周姨那莫名其妙的一家，觉得自己老跟这样的人接触迟早憋死。 顿时心里也生出了情绪，才不管对方气场强不强，冷不冷。只道，“我先上去了。下次再请你吃饭。” 柯杭正在为刚刚的举动想措辞，见施北要走，急忙张口叫到，“施北！” 施北转身，看着他，面露疑惑，轻“嗯？”一声。 柯杭道，“我今年十八岁零四个月。” 施北:？？ 看着她一脸疑惑的样子，柯杭一瞬间觉得自己接下来想说的话并没有任何意义。 在她眼里，自己不过是今天才真正认识的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高中生。 而自己，连她有没有男朋友都尚未问出口。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有男朋友还让别的男人随意摆弄自己的手机？ 他轻嗤一声，怀疑自己今天是把蒋栋的脑子带出了门。 兜里，右手来回摩擦着手机边缘，那里躺着她的未接来电，眼前，立着她住的高楼，够了。 柯杭淡淡一笑，摇头，“进去吧。” 施北不明所以，但没多问，走了两步，想到她受了人家帮助还吃了人家的饭，于是转头嘱咐，“下次请你吃饭啊！不许再偷偷摸摸买单！” 那口气，就像叮嘱幼儿园小朋友放学不许买垃圾食品一样。 柯杭只道，“快进去吧，晒黑了就不是小仙女了。” 施北撇撇嘴，暗想，果然是个肤浅男孩。 * 目送施北进了楼，柯杭往前走几步，越过主干道这条马路，然后跨过花坛，站在花坛沿子上，掏出想了一路的烟。 “嗒” 打火机清脆一声在这安静午后很突兀。 柯杭把烟送到嘴边，狠吸一口，蹲下来，胳膊肘曲起，薄唇微张，任由烟雾从嘴里出来缓缓往上跑。他微眯着眼，视线投射到远处篮球场最里面打篮球的几个男生身上。 明明烈日当头，却甘愿浑汗如雨，乐此不疲。 说穿了，不过是因为喜欢吧。 …… 柯杭回到班里的时候才一点半，教室前排零零散散坐了几个埋头苦写的女生，没人注意到后门突然多出来的一道阴影。 他倒头往桌上一趴，和施北吃饭的极度亢奋过后，只剩下通宵后遗症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正要闭眼，微信提示音连震了好几下，震得他腿根儿发麻。 取出手机，觑一眼， 蒋栋:【图片】 一张只穿着平角内裤腹部隐隐约约可见几块儿肌肉的男人裸.照。 蒋栋:【怎么样？老子是不是跟你说过老子是一个有腹肌的人？这下信了吧？】 柯杭眯着酸涩的双眼，看着照片里蒋栋搔首弄姿的裸.照，只觉得这全身镜如此眼熟，不禁额角一跳，压下怒火，打下几个字。 柯杭:【你穿的谁的内裤？】 蒋栋:【你家还有别人的内裤？！惊讶jpg.】 柯杭:…… 还没缓过劲，那边又刷刷发来几条消息。 蒋栋:【不是我说啊柯老大，你这小裤裤有点紧哎。勒的小蒋栋都疼了。猥琐jpg.】 蒋栋:【老子肌肉怎么样？你说这要让老子的迷妹看见了她们得流多少口水？】 蒋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篮球场上骚一把了！！】 真的，柯杭是凭着自己这么多年的良好家教才没有在这安静如鸡的教室里爆粗口的。 其他的，他家教好，忍了。但第一条，不好意思。 小柯杭忍不了。 他还是眯着酸涩的眼睛，快速打字。 柯老大:【内裤紧了？】 蒋栋:【嗯哼～】 柯老大:【你确定？】 尽管蒋栋已经透过小小的手机屏幕感受到柯杭那边能把人生吞的气势，但他刚吃完外卖，撑了胆子。于是还是不知死活的回复。 蒋栋:【嗯哼～】 柯老大:【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柯老大:【想好了再说。】 柯老大:【嗯？】 蒋栋:…… 柯杭懒得再跟他废话，边拨号边走出教室。那边秒接，先开口，带着丝小心翼翼，“柯老大？” 柯杭走到楼梯间，语气听起来很正常，“就是想亲口通知你一下，蒋栋，你要死了。” 蒋栋:…… “给你三分钟，穿好衣服滚出我的家。” 蒋栋:…… “不，一分钟。” 说完，毫不犹豫挂了电话。 直接省了消息打电话，这说明，不是蒋栋皮痒了就是柯老大拳头痒了。 不知死活的蒋影帝躺在柯杭的床上瑟瑟发抖。 抖完又暗戳戳去聊骚某人。 蒋栋:【别这样嘛我的老大！老子还要留在这里给你暖床呢！】 蒋栋:【分享文章:总生气对身体功能有哪些坏处】 蒋栋:【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蒋栋:【我穿的内裤是在你衣柜抽屉里拿的。】 蒋栋:【你的唯一一盒新内裤就在刚刚，被老子拆了。】 …… 柯杭被微信提示音震的不得安睡，躁的头疼，颇不耐烦拿出来扫了一眼，看见最后一条，轻呵出声。随后直接点开了对话页面骚气的自拍头像，设置，加入黑名单。一气呵成，毫不犹豫。 那盒内裤是他上次去超市随手拿错的。不因为别的，码太小。 …… 尖锐的预备铃声响起时，柯杭正睡的迷迷糊糊。隐隐感觉前面和左边共有四道目光，两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大有不盯出洞不罢休的意思。 他抬起头，坐直身子，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干嘛？” 方旭文才不管他睡没睡醒，忍着这么久没把他晃醒已经是极限了，直接问道， “你中午干嘛去了？” 柯杭觑他一眼，“你管我干嘛去了。” 方旭文刚要接着问，另两道目光开口了， “我中午看见你了。和一个绿裙子女生。” 柯杭表情淡淡，没什么反应，“唔。” 方旭文见铁树开花好奇不已。他们之前一直以为柯杭对沈艺真有意思，只是端着架子没捅破两人之间那层窗户纸。 可是昨晚沈艺真走了之后，本来心不在焉摸牌的某人突然来了一句，“以后别把我跟她扯在一起。让人误会。”语气平平，却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不是“少把”，而是“别把”。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柯杭对沈艺真没那意思。 后来想想也是，柯老大这性格，要喜欢早出手了，两人同窗两年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表示。只不过他和别的女生是零交流，和沈艺真是正交流。给人一种沈艺真是不一样的错觉。 “操啊柯老大，你快跟我们说说啊！那女生几年几班的？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开始的？进展到哪一步了？漂不漂亮？快快快，有没有照片儿？！” 柯杭还是老僧入定一般，看着方旭文，薄唇轻启，“你想干什么？” 方旭文这才反应过来，操，八卦也要看对象啊。八柯老大的卦可以，但这样刨根问底没完没了地扒就不可以了。 这也就是之前别人误会他对女神有意思的原因了，因为你不要试图妄想从柯某人嘴里打听到超过一句话的内容。 呵。 呵呵。 你以为柯老大的名号叫着顺嘴的？ 方旭文被看的萎了下来，弱弱道， “我们就随便问问……关心关心你…” 温上:我问了？？ 柯杭还没睡好，极不耐烦，直接就赶他们走， “行了，别瞎几把打听了。早晚让你们知道。”他打了个哈欠，“滚自己位儿上去。” 第12章 花里胡哨的浪子 回去后，施北换了身家居服，窝在沙发上和妈妈施以宁通电话。 两人跟大多数母女一样，报喜不报忧。 但很明显，施母表达更多的则是对施北独自一人去大城市生活工作的担忧。一个劲儿地嘱咐她不要逞能，过的不开心就回家云云。 施北“嗯嗯”应着，想让妈妈放心。 最后要挂断的时候，施北语气随意，就像关心久未见面的长辈一样，问了一句，“林叔邱姨最近怎么样？” 电话那端长叹一口气，像是意料之中的，说道，“能怎么样呢。这都过去小半年了，你邱姨还是老样子，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以泪洗面，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啊……倒是碰见你林叔几回，看着精神也不大好，才四五十岁的人，头发都快白完了，老了十几岁似的。”说完，又不轻不重“唉”了一声，语重心长地劝女儿， “我说小北呀，林…”刚开头却突然卡顿，换了个说法“既然意外已经发生了，咱们也改变不了什么，那就只能面对现实，早点过去这道坎。你的人生还长着呢，早放下也好早点开始新的生活，这样对你，对逝去的人，都是更好的交代。”说到这儿，施母语气有点急切。 在施以宁的认知里，施北的性子随她，一直很淡很温和。从小到大，母女两人不知遭受多少诋毁和挤兑，但施北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还总是反过来安慰她这个当妈的。 唯独这一次，林浩因公殉职。因为那时候施北正和林浩处对象，林浩走后，街坊四邻，三姑六婆，总是明里暗里在背后“小寡妇”“小寡妇”地叫。 甚至把多年前施北父亲发生意外的事拿出来比较，说施家母女天生都是克夫的命。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突然有一天，毫无征兆地，施北开口跟施以宁说，自己想去大城市闯荡闯荡，涨涨见识。 施母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女儿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家，怎么可能让她独自一人去大城市生活。 但后来，闲言碎语不消反涨，甚嚣尘上，曾经逼的施北不得不和林浩谈婚论嫁的流言再次四起，婚前同居，奉子成婚……种种恶意猜测就像坏了闸的水龙头一样，喷的人通体冰冷。 施北口头上虽说不在意，但每天郁郁寡欢的模样看进施以宁眼里还是心疼的紧。 然而，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父亲留下的这个店面，不可能因为别人几句闲言碎语就将人拒之门外，反而还要笑脸相迎。 无法，最后还是同意了施北的要求。但仍不能完全放心，只能给许久没联系过的干姐姐周红丽打电话，拜托她在林榆照看一下施北。 现在看来，女儿到现在都没能接受林浩去世的事实，去大城市闯荡也只不过是一个逃避现实的借口。 但斯人已逝，施北却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她必须让女儿面对现实，早点走出这道阴影。 “小北，你听懂妈妈的话没有？”施母有些着急。 施北怎么可能不懂她妈妈的意思。只是这一次，她妈妈真是多虑了。 “妈，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真的没什么事，林叔邱姨以前对我那么好，现在他们突然遭受这么大的打击，我问候问候不也很正常嘛。”说罢她乖巧一笑，“好啦，你真的要相信我，自从决定来林榆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新的生活啦。” 施以宁听着女儿轻松的语调，将信将疑，但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她也无能为力。两人又闲聊几句，挂了电话。 窗外，恣意放纵不肯离去的夏末骄阳当头散热。窗内，施北蜷着身子，盯着电视柜旁的一盆多肉出神。 林浩啊…… 明明时间才滑过几个月，这个名字对施北来说，却像是一种遥远的记忆一般。 其实她一直很明白，自己对林浩的感情不过是对兄长的依赖和好感。甚至于，最后的好感还在一镇子人赶鸭子上架的逼婚里消磨殆尽了，成了逃避和烦恼。 但明天和意外，永远都是意外占了上风。 林浩的意外身亡，直接斩断了施北的优柔寡断。 …… 放空好一会儿，施北收拾心情，拿着手机在网上查询林榆市大型电脑城的位置和图书馆的位置。又去论坛上向网友求助最方便省时到达目的地的交通路线。 搞定完最基本的，施北“哒哒哒”跑去卧室拿了笔记本和笔，打算好好理理这一个多月的账。 她们家做生意的，记账早已经成了习惯。家里的账之前都是她和妈妈轮流记的。 施北盘腿坐在地毯上，五指撑着脑袋计划接下来的花费，笔下的字迹娟秀工整。 买电脑:　　≤5000 网课:未知…… 买书:不一定…… 交网费:好几百…… …… …… 请小刺头吃饭:≤200 零零总总算下来，施北悲惨地发现，自己除了西餐厅给结的四千块工资没有任何收入？！然而那四千块钱除掉必须的吃饭花费连台电脑都买不起？！ 所以自己注定是要一直啃老本了？！ 不行不行！ 施北细思极恐，被一种没有任何生活保障的巨大不安全感紧紧包围，看着面前只出不进的账本，她脑子里只剩下昨天周姨给她介绍的保姆工作。 现在这种时候她哪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有工作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连忙把沙发上的包包扯过来，翻出周红丽昨天给她的小卡片，上面写着一串地址:郁金水岸d1栋三单元1601室。　　地址下面还有一行电话号码，没有姓名。 施北看着小区名字，一种深深的熟悉感涌上脑海。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再去看那串电话，她猜是主人家的联系方式。 施北拿来手机，一本正经又小心翼翼地摁下了那十一个数字，打算先探探风搞清楚情况。 电话那端传来长长的“嘟——嘟——嘟”声，不知为何，施北竟然有点紧张，心跳都快了几分。 又等待了几声，就在施北以为对方无人接听的时候，那端传来一声“喂？” 施北听着这熟悉的方言味儿的普通话，心下有了猜测。 那边看施北没说话，中气十足地问了一声，“谁呀？” 施北定了定神，刚刚的紧张一扫而空，礼貌道，“喂？阿姨您好，您之前是不是托周红丽周阿姨帮你找一个保姆替你的工作啊？” 那边听到这又甜又乖巧的女声，明白了来人何意，也放柔了语气，“是的啊。你是？” “阿姨您好，我姓施，周姨昨天把那份工作介绍给我了。今天打电话来就是想跟您问问工作要求啊环境啊什么的。” “哦哦哦，小施啊！这红丽的办事儿效率挺高啊，才几天就给我找好了！那工作啊，其实没啥，就是晚上去给小柯那孩子做顿饭！我在林榆的时候都是白天上班儿，下午下了班儿顺道去超市买点菜。这份活儿算是个兼职。那孩子不挑食儿，也没啥讲究，你就只管做你的，会啥做啥！他六点多放学，也不上晚自习，你就七点前做完饭就行！” 没给施北插嘴的机会，对面阿姨一股脑儿全说了，“到时候啊，小柯他舅舅直接把工资打你卡上！小施我跟你说啊，这份工作可真是让你赚到了。活儿简单不费事儿不说，还耽误不了你白天的工作！最重要的是啊，小柯他舅舅是大老板！那工资给的，大方着呢！这要不是老家有事，我可舍不得辞掉的嘞！” 说到这儿，那边突然“哎呀”一声，还不等施北问，匆匆解释起来，“你看我这记性！这走了几天了光跟小柯说了，还没通知他舅舅呢！这样，小施，你今天晚上就直接去上班，我这就通知小柯舅舅，让他到时候和你联系！” 这阿姨丝毫没给施北反应的时间，一说完就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施北拿着手机摇摇头，捋了捋，终于把电话里说的情况捋顺了。 所以她的新工作， ——　就是傍晚去超市随便买点儿菜，再去卡片上的地址随意做个饭，然后就有一笔可观的工资等着自己？而此时此刻，她只需要等到五点出门，并保持电话畅通，就会有传说中的小柯舅舅联系自己？ 要不是对面阿姨这地地道道的西山口音普通话骗不了人，施北真会以为这是什么诈骗新招数。 她又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对话，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耳边一闪而过。 等等？ 小柯？那个高中生也姓柯？ 这学校很多姓柯的？ 施北不愿多想，只当主人家跟小刺头同姓，万一人小柯是个温柔可爱的萌妹子而她却想成了五大三粗的汉子也是挺对不起人的。 她收好茶几上的账本，重新锁进床头柜的抽屉里。把那张地址卡放进包包夹层，这才重新回到网上，看论坛里别人推荐的好用的作图软件之类的东西。 然而到了傍晚，红霞漫天的光景，施北站在1601门口，看着打开的房门，目瞪口呆。 虽说没见到五大三粗的汉子，但更没见到温柔可爱的妹子。 因为她面前。 站了个花里胡哨的浪子。 第13章 羊癫疯 下午五点多，柯杭合上刚写完的一套文科高考数学模拟题，也不对答案了，从五分裤兜里摸出手机，点开。 桌面是系统自带的阳光沙滩图，以前看着还挺顺眼的，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儿碍眼了。 柯杭寻思着，回去就他妈换掉。 打开微信，尝试着输入中午刚得到的电话号码，搜索，磁条刚一出来，几乎就认定了第一个用户就是他想要的那个。 班里正在上自习，柯杭明目张胆地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左手曲起，手背抵着人中处，低低的掩嘴勾唇，像一只偷腥的猫。 微信页面上，简单又傲娇的五字昵称直直印入眼帘。 是北不是西。 一下子想到中午她磕磕巴巴介绍自己名字的窘迫样儿。想笑。但要忍住，嗯。 他又点开那个看起来像是表情包的头像，加载不到两秒，彻底忍不住了，一个人坐在凳子上笑到打颤。意识到班里还在上自习，低调了点儿，把身子往后一弓，趴在桌上，整张脸埋进胳膊里，只剩两个肩膀在外面不停抖啊抖啊抖。 抖了没一会儿，再去看页面上那个表情包，脑子里自动把那张扎着麻花辫，翻着朝天白眼的肉包子脸替换成施北嫩白的鹅蛋小脸儿。然后整个人又变成了疯癫模式，狂抖不止。 操啊，小仙女他妈的怎么这么可爱哦。 还没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一张简简单单的、鼓着嘟嘟包子脸、双手绕着两条麻花辫、朝天大翻白眼的少女表情包娇俏摆在那儿，下面还有一行加粗大字: 谁还不是小公举咋地？ …… 隔着几张桌子，方旭文已经扭着脑袋偷瞄后门那个傻大个十几分钟了。 呵，十几分钟前他对柯杭的定义还是硬汉来着。 明明之前还只是边写卷子边傻了吧唧咧一下嘴，就在刚刚，三分钟前，某人一脸荡漾地看了会儿手机，然后就跟突发癫痫一样，趴在座位上抖成了筛子。 只见筛子稍微正常了一点表情，又去看一眼手机，又激发了癫痫。 就这样，方旭文看着柯杭一会儿坐一会儿趴，来来回回四五遍，那模样。 像磕了药的蒋栋。 方旭文仍盯着柯杭，用胳膊肘怼了怼沉迷psp的同桌，“诶诶诶，书生，你说柯老大这是被谁下降头了？”他转过头来，瞥了一眼温上的游戏界面，“我日哦。你瞧瞧他，整节课跟发羊癫疯一样，骚的一逼啊。” 温上头也不抬，敷衍道，“他不说了嘛。迟早让你知道。” 方旭文还是好奇的要死，他没那个胆儿去柯杭那儿刨根问底，但他的好同桌温宝宝还是任他□□的。 “你中午见那女的到底什么样儿啊，我的宝。” “你再乱逼逼哪女的？” “让柯杭羊癫疯发作那女的啊。” “穿个绿裙子。” “然后呢？” “披肩长发。” “什么样儿？” “美女样儿。” “……老子问你长什么样。” “我就看见个背影。” “……那你说美女样？我妈也穿绿裙子披长头发。” “所以你妈也是美女啊。” “……” 竟无言以对。 方旭文，卒。 * 柯杭自娱自乐，研究了五分钟施北的名片才想起要添加到通讯录。 验证消息没多想，写了“柯杭”二字，然后就一直等着那边通过。 过了几分钟，柯杭第十五次摁亮手机，微信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刚刚的狂笑不止已经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取代，他心里很清楚，施北可能只是在忙自己的事情，一时没有看手机而已。 可明明才过去几分钟，他却如坐针毡，度秒如年。 又忍不住想，看个微信这么简单的事儿花几秒就搞定，为什么她半天都没有动静？ 没来由烦躁起来，把桌上的资料书随手往抽屉一塞，椅子往后一挪，硬铁腿蹭到地板砖发出“吱——”的刺耳一声。 原本安静的班一下子所有人都探着头往后门瞅。平时低调到从不在班里大声喧哗随意吵闹的人这会儿沉着一张脸，深谭古井一样的黑眸紧紧盯着手机，完全不在意全班五十多双眼睛唰唰定在他身上。 柯杭捏着手机，从后门出了教室。 方旭文看着柯杭离开的方向，摇头，咂嘴，老神在在唱起来了， “因为爱情～总是太过悲伤～所以一切不如约.炮来滴爽～” 温上终于舍得从游戏机里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有点儿意味深长的意思。 * 刚走到四班门口，兜里手机就震了一下，跟和尚寺里的大笨钟似的，震到心尖儿上。 活了十八年，从没有哪一次是在这么复杂的心情下打开手机的。忐忑，期待，担忧，狂喜，就差没抱着手机亲一口了。 然而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后，他觉得日了条西柏利亚雪橇犬也不过如此了。 呵呵。 手机上是他那倒霉舅舅的微信消息，只有简单一句话: 新的做饭阿姨已经给你找好了。 柯杭连哦都不想回，又舍不得关掉微信，就这么边走边和对话框大眼瞪小眼。 没到一分钟，倒霉舅舅又发来消息: 阿姨没钥匙，现在估计在门口等你。早点回去，别让人等太久。 这回柯杭回了，挺高冷的:哦。 他下了楼，去他三七二十一，拨通了“小施北”的电话。 可惜，嘟嘟一阵自动结束了。 上课时间，教学楼下空无一人。角落里的垃圾堆隐隐散发着恶臭，时而一阵秋风过境，明明中午还闷热不堪的天气此刻竟然泛着一丝凉。 这会儿柯杭是真正的满脸失落了。他想直接去找施北，又怕太唐突吓到她。 再想到家里还有做饭阿姨等着他开门，原地转了一圈，还是往校门口走去。 柯杭出身书香世家，外公是那个年代方圆几十里有名的文化人，外婆也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他妈虽说行为太过潇洒，但好歹是享誉国际的大画家，他舅舅虽说年轻的时候吊儿郎当从了商，但那开的公司也都是什么什么文化有限公司。 他从小跟着外公外婆，学的是传统的尊老爱幼三字经，传统教养已经深深刻进了骨子里。哪怕是跟着他那不靠谱儿的妈在美国待了三年也没转过性子。 正是因为完全接受不了更融入不进外国人那种奔放到无所顾忌的生活方式，他回来了。 曾经也尝试过，但十五岁那年所见，彻底让他明白，他失败了。 所以现在一想到让一个岁数不小的做饭阿姨提着东西在自己家门口傻站着，他那种骨子里的教养就折磨着他，内疚。 又想自己就住学校门口，几分钟的功夫，大不了等会儿再回来，柯杭已经迈着步子出校门了。 他六岁那年，倒霉舅舅正在上大学，迷了一阵子摄影，就买了一台单反相机。后来兴趣没了，相机被放在家里。 或许是基因里的艺术因子作祟，尽管还不太会用，但六岁的柯杭最喜欢的就是摆弄那台相机，一天到晚抱着不撒手，到处照相。 这一拍，就是至今。 后来，十三四岁吧，那时候在美国跟着他妈。柯杭第一次把自己拍的照片寄给了美国一家旅游杂志。然后就被采用了。 往后几年，柯杭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天南海北到处跑着摄影，倒霉舅舅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从林榆到羊城，从省内到省外，从国内到国外，一路为他保驾护航。 他顺风顺水，并且在摄影过程中发掘了对导演的兴趣，又兴致勃勃学起了导演，一直到现在成为艺术生。 因着此，高中前两年总是到处跑，都是非正常上课模式，跟保安室大叔一个比一个熟，直接是刷脸出门。 上次就是想通过大叔们打听打听施北的消息。 * 柯杭一路走到楼下大堂，摁开电梯，摁下16层，最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动静。 他同样没看见的是，中午毫不犹豫拉黑的某个贱人十几分钟前的通风报信。 十六楼一会儿就到了，柯杭站在自己家门口，有点儿懵逼，说好的做饭阿姨呢？！ 左看右看，跑到安全通道找一圈，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由暗自腹诽，他怕是有个假舅舅。 柯杭将钥匙插进锁眼，还没拧，屋里突然传来清脆的一声“啪——”，像是瓷器碎了的声音。随后又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柯杭纳闷，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玄关，客厅，并没有什么异常，直接就没看见鞋柜上两双不属于自己的鞋子。 这时，蒋栋一脸荡笑地从厨房出来了，看见柯杭进门，发现金矿一样拉着他拐到客厅，偷偷摸摸的。 还没开口，又换了副面孔，很有情绪， “你把老子拉黑了？！” 柯杭无视他的问题，也是很有情绪，“你他妈怎么还在我家？！”难怪外面没人，早知道去找小仙女了。 蒋栋悻悻，很受伤，“有没有人性啊柯老大，一回来就赶我走。” 柯杭鄙视，“赶的就是你。”说完直接往沙发上一倒，把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的手机举到眼前。 不一会儿，柯杭听见厨房传来切菜的嘟嘟声，应该是新来的阿姨在做饭。 他闭上双眼，仍沉浸在联系不上施北的烦躁情绪中无法自拔，暗自伤神。其实说到底，也不过几个小时前才送人回去而已。 蒋栋见他一脸生无可恋地样子，想到厨房那位，挑了挑眉，色眯眯挨着他坐，凑近了脸，悄声道， “我说柯老大，你舅舅可以啊。知道你孤家寡人寂寞如雪特地给你找个大美女放家里玩儿情趣。”他悄咪咪瞥一眼厨房，“女仆play什么的，我.操，简直不要太淫.荡啊！” 影帝巴拉巴拉开始逼.逼，随即想到什么又皱了下眉，“而且我发现这妹子有点儿眼熟啊，”突然，他右手打了个响指，“我靠我靠老子想起来了！” “这是不是上次你在班里看的照片上那妹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柯老大我真他妈看错你了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禽兽呀我了个操！” 柯杭本来只当他又被什么刺激了在发神经，默默打算把拖他出黑名单的时间延长，一下子听见他提到女生照片，整个人神色一凛。 女生照片—— 他只有一个女人的照片。 女仆play？！ 几乎是没有犹豫，柯杭屁股绑了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厨房，徒留智障蒋抱着抱枕倒地不起。 第14章 做饭 厨房里，女人背影纤瘦，姿态温柔。　　中午的绿裙子已经换了，估计是为了方便，现在穿着一条深蓝色修身小脚牛仔裤。 男人确实都是视觉动物，柯杭盯着施北被牛仔裤紧紧裹着的下半身，细长直的腿型和那挺翘饱满的臀部就这样肆无忌惮闯进他眼里。 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心想，室内明明是恒温的26度，怎么就觉得五脏六腑被灼的发疼呢？ 轻咳一声，视线不经意移动却又定格在女人露出的一节后颈上，那块儿皮肤白的晃眼，甚至于让他怀疑眼前景象的真实性。 窗外天光大好，傍晚的余晖微斜，直直散落在初秋这暧昧的季节。那光是暖的。 柯杭这是第一次见施北扎起头发的样子，单单只是个温柔恬静的背影，他的脑子里就已经浮现出了未来家的样子。 以至于几年后，施北被柯杭忽悠着快准狠地领了证，每每问起他是什么时候决定要跟她结婚的时候，柯杭总是凑上来先亲两口，才没个正形地回答， “你第一次给我做饭的那个傍晚，一进厨房就看见你，老子心想，这要是咱俩的家就好了。” “当然，如果客厅没躺着蒋栋那个蠢货就更好了。” 蒋栋:“……”传说中的躺枪？ 施北从脚步声进厨房开始就已经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了，她刚刚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小柯”直白而轻佻的目光看免疫了，只是一回头发现有人悄咪咪盯着你还是被吓了一跳，手一滑就摔碎了一个瓷勺子。 这会儿再被人从后面盯着，施北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洗菜切菜循序渐进了。 她猜，现在这个盯着她看的应该是小柯刚来的朋友。 明明没有转身，施北却感受到一种略带压迫的气场。那目光落在她背上，赤.裸而强烈。奇怪的是，这种感觉很熟悉。 她好奇，但仍没有回头。心里暗想，现在辞职能把买菜的钱还给她吗？ 直到后面传来一声轻咳，施北没办法再装鸵鸟了，她僵硬地转过身子，脑子里拟着打招呼的措辞。 然而—— “小柯还真是你亲戚？！” 柯杭被她问的一愣，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但一定是蒋栋跟她讲了什么。说实话，他有点儿酸。 小仙女不再是他一人独享的秘密了。 他整理好表情，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了句， “这是我家。”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揶揄。 施北蹙眉不解，指了指客厅方向，问，“那他是谁啊？” 柯杭连余光都不舍得分点儿给客厅躺着的人，还是直直看着施北，无所谓道，“一只鸠占鹊巢的大尾巴狼。” 施北:“……” 大尾巴狼蒋:“……” 施北这才明白过来，柯杭怕是早从他舅舅那儿知道新保姆是她，故意在这儿等着耍着她玩儿。客厅那个指不定还是他指使的。 施北是小镇出来的，这么多年的生长环境赋予她的是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和随意一碰就敏感的神经，昨晚的轻视和嘲讽还历历在目，本来她就因为自己一个小姑娘给人做饭有点儿不尴不尬，现在还被今天刚认识的印象还挺好的人耍的转圈，这下是真有些生气了，板着脸质问道， “你是不是在我来之前就知道给你做饭的是我，故意让你朋友在这儿等着骗我玩呢？” 柯杭看她倏忽沉下来的脸色，心里也陡然一沉，知道她是误会了，但还是不慌不乱地解释， “不是，我刚刚回来才知道厨房里是你。外面那个确实是我朋友，他跟你开玩笑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但还是耐心和她解释了，了解柯老大人的估计要惊掉下巴。 然施北并不了解，只是有了否定总比承认好，面色稍霁，不打算和他一般见识。 她想到下午的场景，选择相信柯杭的话，因为…… 客厅那个看起来确实挺不靠谱儿的。 下午，施北去超市买完菜后，打了个车，对师傅说去“郁金水岸”小区，结果那师傅看智障一样看了她一眼，抬手往上一指，说，“姑娘你逗我呢吧？” 施北纳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郁金水岸”四个大字亮闪闪地挂在她脑袋上方，二十几层楼楼顶，好像也在看智障一样。 呵，在别人小区门口的超市买菜还问菜从哪里来？ 是挺智障的。 怪不得总觉得在哪见过这几个字。 而后，施北一路畅通无阻地直达十六楼，路上接到了来自小柯舅舅的秘书的电话，电话里又详细讨论了她的工作和报酬，还问了施北的基本信息，但总的中心思想就一个:一切以小柯为标准，只要小柯满意，工资少不了你。 施北高高兴兴挂了电话，站在1601门口，有点儿紧张。抬手敲了敲门，心里默念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富强…… “咔哒”，门开了。 施北当时有点儿蒙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是说这个点不在家的么…… 可是面前这个光着膀子光着脚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火红色花纹沙滩裤的男人…… 就是自己要伺候的对象？！ 她大睁双眼愣了一会儿，随后才满脸通红地把头扭过去。 而火红色花纹沙滩裤的使用者蒋栋，在看见门外站了个貌美如花的小仙女后，也是吃了一头巨鲸。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到卧室，换回自己已经晾干了的衣服，又用吹风机吹了个发型，磨磨蹭蹭二十几分钟才出来接待客人。 而后，施北尴尬客气又礼貌地表明了来意。蒋栋听她说完，第一反应是给柯老大发消息，然而结果，悲催地发现被拉黑了。 顿时恶趣味就来了，倚在厨房门口，缠着施北东拉西扯，大言不惭地“舅舅”长“舅舅”短。 “小美女是舅舅找来给我做饭的？” “现在保姆的颜值都要求这么高了么？” “舅舅有没有告诉你我喜欢吃什么呀？” “我帮你洗菜好不好啊。” “唉，还是算了吧。我的手有好多粉丝的，偶像包袱不能丢。” “……” 施北满头黑线，“……”真的，滚好么。 …… 回到厨房，柯杭见施北虽然脸色温和了些，但还是闷闷的不说话，自顾自的做饭，有点着急了，试图开口缓和一下气氛，“你怎么会在这里？” 施北边将焯好水的排骨捞上来边回答，“一个同乡的阿姨介绍的。” 柯杭想到之前的张姨是他外婆给找的，明白了其中的联系。尽管心里有万千疑问想问问施北，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往往，两个人之间的坦诚程度是和关系深浅成正比的。 施北经过刚刚的不可思议，现在也平复了心情，见柯杭杵在这里没走的意思，有点不自在了， “饭马上就好了，你去客厅等着吧。” 柯杭刚要说“不，我就在这儿看着你。”，蒋栋那个没眼力见儿的又来了，跟柯杭并排站在厨房门口，一副基佬样儿地把手臂圈上柯杭肩膀，虽然两人身高所差无几，但很明显，走白嫩小鲜肉路线的蒋影帝身形比柯老大小了一个型号，奋力和柯杭勾肩搭背的样子，有点滑稽。 蒋栋把另一只手撑上门框，语气随意又轻佻，“诶小美女，你什么时候认识我们柯老大的？让这万年铁树都开了花，不简单嘛。老子上次还在班里看见——哎——疼——脖子要断啦柯老大你谋杀亲兄弟啊——” 正说着，颈上那种熟悉又要命的窒息感突然传来，蒋栋一瞬间懵逼，这又是哪里惹到大佬了？！我擦要是中午的账回来这么半天才跟我算这反射弧可以和太阳肩并肩了吧？！ 柯杭话还没说完就被这突然冒出来的蠢货打了岔已经很生气了，再听他说话那口气，虽然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有意无意表现出来的轻视很明显。 他这次真的有点恼了，害得他被施北误会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这样对施北说话。偏了偏头看了一眼肩膀上蒋栋搭上来的手，脑子里暗想着等会儿用什么姿势让他跪地喊爸爸，结果不识好歹的某人嘴就像堵塞的抽水马桶一样，什么都往外喷。 呵，滚你妈的姿势吧。 柯杭也是胳膊一抬，轻轻搭上某人的肩膀，再随意绕着脖子一勾，微微使上几分力。 蒋栋早被柯杭的各种锁喉技能折腾怕了，刚被圈住脖子就下意识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柯杭还没放开手，扣着蒋栋的脖子，对呆滞着看戏的施北抱歉一笑，温柔道，“你的菜要糊了。”然后，拖着蒋栋出了厨房。 施北觉得那笑有点儿阴测测的。 莫名的，她有点儿同情不羁少年。 而后，卧室里传来更清脆的叫声。 * 客厅里，蒋栋刚刚被柯杭带到卧室警告一番又捂着枕头胖揍了一顿，现在心情一点都不美丽，坐在离得最远的单人沙发上，一个人敢怒不敢言地哼唧。顺便投给沙发上肆无忌惮盯着厨房的人一道哀怨的小眼神儿。 莫名的，蒋栋有点儿同情厨房的小姐姐。 啧啧，被柯老大这种闷骚的心机boy盯上。 刚刚，蒋栋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掰开柯杭的手臂，站在客厅中央，闭着眼，一副“人生自古谁无死”的大义凛然样，嘴里还念念有词，“卡忙北鼻！想上就尽情地上吧！” 柯杭:“……”有点儿恶心。 然后他又被拖进了卧室，柯杭沉着脸，警告他， “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对她那样说话。不然缝上你那破嘴。” “她”，不言而喻。 然后往他怀里扔了两个枕头，让他挡住脑袋。 蒋栋以为柯杭良心发现，担心下手太重弄疼了他，一时间感激涕零，决定以后再也不偷穿柯杭骚红的花纹沙滩裤了。 柯杭冷笑，居高临下看着他，不屑又嫌弃，开口，“老子只是担心你毁容了出去被她看到会影响我的形象。” 蒋栋:“……”扎心了。 第15章 套路 柯杭坐在长沙发边儿上，这个位置的视野可以时刻看见厨房的景象，他很满意。 过了会儿，他瞥了眼离自己十万八千里小媳妇儿似的坐在那儿的蒋栋，不满问道， “她来了怎么不跟我说？” 蒋栋揪着抱枕的布边角，语气挺不在意的:“说了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微信就是发不出去，好像是某人把我拉黑了吧。” 柯杭:“……那你不会打电话发短信？” 蒋栋这回一脸无辜:“我为什么要发短信打电话？” 柯杭快被他气死了:“……你说呢？！” 蒋栋:“老子不要面子的啊？” “你都把我拉黑了！” 最后这句可以说是傲娇上天了。 柯杭:“……” * 不多时，施北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糖醋排骨。 她没穿围裙，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要做饭还穿了件天蓝色衬衫。衬衫下摆掖了一边儿进牛仔裤腰里，剩下一边儿自然垂下来，这样一来，长腿细腰翘臀就带上了那么点儿若隐若现的意思，　　挺勾人的。 柯杭发现，施北对衣服挺讲究。 要说她爱美吧，见过的这几面那张白净小脸儿一直素面朝天的。头发也没什么造型，就是本身漆黑发亮的色儿，没拉没烫，自然而然铺在身后，下面微微打着蜷。 可要说她不爱美吧，柯杭清楚地记得昨天她一小时之内换了两条裙子，白的蓝的。今天也是，中午还是绿裙子，现在就成蓝衬衫了，还穿出花样来。 人生短短十八年，柯杭对女人衣服的认知一直都只有颜色的区别。 然一旦对某个人上了心，连同她的一切哪怕只是美甲上少了一颗粉色水钻，都会格外在意。 柯杭记得施北昨天的白裙子刚刚及膝，裙摆右下方有一片墨绿色和暗红色交替的花朵刺绣。看起来漂亮又张扬。 再一靠近，可以发现裙摆四周和两个袖子上用金色丝线一针针勾勒的细小花纹。精致又美丽。 后来的蓝裙子和今天的绿裙子也是，远看看不出端倪，凑近了会发现衣服上很多小心思。 沙发上，蒋栋闻了半天的饭香，现在终于端上桌可以开动了，立马充了电一样跨步到餐厅。 那舔着脸冲施北呲牙咧嘴的模样仿佛施北丢根骨头给他他就能变出条尾巴摇上天一样。 “小姐姐我们真的是太有默契了。刚刚我的胃还告诉我今天晚上想吃糖醋排骨，下一秒你就端着它出现在了我面前。” 蒋栋接过施北的盘子往桌上走。 刚走两步回头冲施北挑眉一笑，那笑的是骚浪贱里透着一丝淡淡的猥琐， “你说，是不是暗恋我才来柯杭家做饭的？嗯～” 施北满头黑线，不明白暗恋他和来柯杭家做饭有什么因果关系，难道…… 她脑子里一闪而过今天在网上看的某知名男星的出柜新闻。 随后好像发现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看看蒋栋又看看沙发上黑脸的柯杭，露出了“打扰你们二人世界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的表情。 可是看着眼前白白净净的阳光男孩宛若逃跑的精神病院患者的样子，说实话，她有点同情柯杭。 蒋栋哪里知道就在他停顿的两三秒内小姐姐脑子里已经自动生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缠绵悱恻的爱情大戏， 越说越觉得他的猜想很有道理，冲施北眨了眨眼，还是邪魅一笑， “可惜我不能给你回应哦。我以后要当国际巨星，不能这么早就被儿女情长牵绊了呢。” 施北:“……”呵呵，同学你一定会成为巨星的，演技派。毕竟这强行给自己加戏的大无畏精神不是谁都有的。 她没说话，脸上讪讪，回了厨房。 刚刚从蒋栋起身献殷勤就一直黑着脸的某人站了起来，走到蒋栋身边，看他一眼，淡淡薄唇一勾， “小姐姐？” “暗恋你？” 蒋栋拿着一块排骨正嘬的带劲儿的动作一顿，扭过头对上柯杭仿佛要把他吃了的眼神，吓得排骨掉在了桌上，试着开口， “不然……让她暗恋你？” “呵。”如果真这么听话就好了。 柯杭又开口，“小姐姐是你叫的？” 蒋栋:“不然叫她什么？小仙女？小美女？大美女？小保姆？保姆姐姐？” 柯杭:“我看你一会儿不皮痒就不舒服是吧？” 蒋栋:“……” 柯杭:“她叫施北。你只能叫她名儿。” 靠，这就相当霸道了。蒋栋嚷嚷， “凭什么啊？人小姐姐还没说话呢！你说叫名字就叫名字啊？！我就叫小姐姐了怎么着？！” 柯杭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懒懒散散地，问， “还想不想吃饭了？” “……” “信不信你再逼.逼一个字我让你在这儿待不过三秒？” 真的，此时此刻蒋栋很想非常想有骨气地挺直腰杆大声冲柯杭吼一句“不信！”。 然而事实是， “呵呵……信……怎么不信…柯老大的威严没人能比我更信了…” 蒋栋一屁股坐椅子上狗腿道。 柯杭还是抱着胸，“等会儿叫她什么？” “施北。” “还乱调戏么？” “不不不…都是您调戏我，我暗恋你。” 施北端着另一盘菜从厨房出来就听见了这么一句。 这下剧情又反转了。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她收拾好表情，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对他们道，“吃饭了。” 柯杭听见蒋栋那张嘴又瞎逼逼，刚要说一句“你他妈能不能少恶心我。”就被施北打断了，他没什么表情，站起来，说， “这是蒋栋，你当他不存在就行。我去端饭。” 转身进了厨房。 蒋栋塞了满口肉在餐桌那头抗议。 最后饭菜全部摆上桌，柯杭正要给施北盛饭，就见她往客厅走。 猜到她的意图，没多加思考，放下碗就走了过去，一把拉上她手腕，力道不小。 施北僵了一瞬，不明所以，蹙眉看着他。 “一起吃。”他说。 原来是这样，施北放松下来。笑着说道， “不了。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柯杭坚持不让，“吃完再走。” 施北无奈，试图说服他，打趣道， “柯杭，我的工作是给你做饭。可没说要陪你吃饭呐。” 听她这样说，柯杭轻撇一下脸也笑了，就是不让她走，拉着她胳膊的手还小幅度晃了晃， “小姐姐，算我陪你吃饭好不好？” 那语气，活脱脱一个要糖果的孩子。 旁边还在嘬排骨的蒋栋眼观鼻鼻观心，目睹了全程，“啪嗒”一声，排骨又掉了。 这次是惊的。 卧操？？？ 那个对着妹子撒娇的大型犬科动物真是老子认识的留着寸头纹着纹身六块腹肌一言不合就动手人称行走荷尔蒙的柯老大？？！ 呵呵。 我怕我喝的不仅是假酒，还过期了。 施北倒没太大反应，这种分分钟精分的柯杭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但对于留下来吃饭还是有点抗拒，她担心这样一来彼此之间的人情债又模糊了。 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结结巴巴地， “可是这样……” 柯杭见她有犹豫，哪还给她说话的机会，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腕就往餐桌走。 “别可是了，又没让你白吃。”柯杭双手扶着她肩把她按在椅子上，又立马拿开了，　“大不了晚上你吃我家饭，中午我吃你家饭行不行？！” “可是……” “哪来这么多可是？你自己回去不做饭？”他边盛饭边唠叨，“这不正好省了你再做一顿饭的功夫？让你少干点儿活你还不乐意，有没有良心？嗯？小施北？” 他就站在施北身后，盛完了饭，弯着身子两手穿过她肩膀撑在餐桌上，是把她整个搂在怀里的姿势。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微微偏头，离施北的耳廓不过几公分，能清楚地看见她卷翘的睫毛和眼角边的一颗淡痣甚至脸蛋上的细小绒毛。 当然，最不容错过的还是他说完话后离唇最近的泛着粉红色的耳朵。 施北刚开始还恍若未觉，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拖长尾音的“嗯？”，随后又是一句类似呢喃的低语。 是柯杭在她耳边轻叫她的名字。还任性地加了一个“小”字。 她轻颤一下，已感受到自己的耳朵以肉眼可见肉体可感的速度往上升温，热的发红。 有点尴尬，侧了侧身子，离左边那强烈而带有压迫的气息远了点，一抬头发现对面的不羁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鸵鸟一样整个把头埋进了碗里。 施北觉得该说点儿什么，然而一张嘴又成了结结巴巴的“可……可是……” 柯杭目的达成，坐回椅子上，往她碗里夹一块排骨，呲道，“啧，你看看，都饿结巴了。吃饭！” 施北等他离开，脸上的热度也慢慢褪下，听罢，睁圆了杏目瞪他一眼，想大声反驳又有点憷憷的，怕他一言不合又突然逼近。 于是扒拉着饭嘀咕，“可是你饭量是猪我饭量是猫我岂不亏大了。” 她自认为声音很小，然而柯杭一直都在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这小小的抱怨也一字不落飘进了他耳朵里。 再结合她刚刚的瞪眼，柯杭把它自动解读为娇嗔。一时间只觉得施北可爱的要命，恨不得把她揉进怀里好好亲。 柯杭痞痞挑着眉，装作没听见她的话，问， “你刚刚说什么？” 施北瞄他一眼，语气有点儿赌气又有点儿抱怨，“没什么！” 柯杭好笑，不依不饶地，“你刚才肯定说话了。好像是在……”他眯眯眼，微侧一下头，像是思考，“骂我是猪？” 施北愣了愣，没想到被他听见，又觉得他可能没听清楚，实在不好意思承认当着别人面骂了人家，讪讪改口道，“没有…我是说…我家很少开火，中午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 柯杭:“哦……” 施北:“……”好想打他是怎么回事。 柯杭表示理解，并客随主便，“那没事儿啊，我跟你去食堂吃。” 施北:“……” 柯杭，“少做饭也好，手粗糙了谁赔啊。”他还没摸呢。 施北:“……”小刺头别是老妈子吧。 柯杭:“那以后就这样。中午我们去食堂吃，晚上你给我做。” 施北:“……”她还是学学对面的不羁少年吧。 等到终于没什么要说的了，两人乖乖吃饭。施北就这样莫名其妙被糊弄着一日两餐都有了着落。 可怜了对面蒋栋，早赶完了碗里的饭，剩下最后一口，一直埋着头一粒一粒数着往嘴里送。 心想，柯杭对这小姐姐不是一般的上心。 他今天要是打扰了柯老大撩妹，以后别说蹭饭了，不被剥层皮都是侥幸。 可又怕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万一喷出什么柯老大腹黑野蛮可能有暴力倾向之类的，简直就是把自己的人生安全置之度外啊。 于是只能降低存在感，埋头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