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芷青书》 第 1 章 天清气朗。 江岸边零碎停靠着几艘船,周芷若靠着被褥斜坐在硬板床上,两眼扫过船舱内的桌椅物什,微叹一口气,又低头看看自己小巧的双手,怔怔出神。 将近过了一个时辰,她还是无法接受这匪夷所思的事情。 自己明明在屠狮大会后交出了峨眉掌门,想青灯木鱼伴一生,正在佛祖面前诚心诵经,不知为何突然晕倒,醒来却发现自己在船舱内,身材也如八,九岁那般。 “芷若,身体可有好一些?”一个中年妇人撩开布帘跨进船舱内。 听到声音,周芷若回过神,缓缓抬头。 来人看起来很是温和,身上灰褐色的粗布衣服打了几个大小不一的补丁,对她目露关切,手里还捧着一小碗汤汁,随着热气散发着香味,闻起来像是鸡汤。 妇人拉过床边的凳子一坐,转头刚好对上周芷若乌黑的眸子,好似能看透人一般。 心里不禁一颤,这小丫头的眼光怎么冷飕飕的,好些瘆人。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周芷若,见她神情恹恹,面色有些苍白,垂眸安静的坐着,想来刚才是自己看错了,一个九岁不到的小丫头能懂什么。 “芷若,李婶给你熬了一碗鸡汤,很补身子的。” 周芷若听到鸡汤两字眼里亮了一下,捏了捏身上的被子,并不说话。 李婶也不生气,好似习惯了她这般,继续轻声劝解道:“你身子还虚,得多补补,这才能好的快,听话啊。” 周芷若咬了咬唇,接过那碗,端起鸡汤喝了一口。 李婶见此神色越发温和,亲昵地拍了拍周芷若的手背,随后想起了什么,脸上也带了点怒意:“李云那丫头越发不着调了,婶婶回头狠狠收拾她一顿!也怪我平时对她太过纵容,这才连累了你……” 周芷若捧着碗,手指缓缓摩擦着碗腹,也不知听没听,默默吐槽,这个碗做工真粗糙,上头还有细小的毛刺,扎手。 “唉,我也不多说了,你好好休息,记得把鸡汤喝了。” 李婶说罢就起身离开了。 过了片刻,确定李婶已经不在这艘船上,周芷若伸手往喉间一点,吐出那口鸡汤,看着碗里黄灿灿的鸡汤,心里止不住冷笑,劣质的药味道都掩盖不住。 掀开被子,周芷若起身走到窗边,趁人不注意,将汤全部倒入江水中。 透过窗户看江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影,周芷若眼里茫然,回忆着原主发生的事情。 原主的爹娘同好友外出做生意时,船出了问题,不幸遇难,她的父亲周康临死前,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至交好友李江。 而李江一家五口,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日子也是过得紧凑,再加上原主负担就更重。 李江的大女儿李云跟原主差不多年纪,经常背地里骂周芷若是没爹娘养的野孩子,在她家里蹭吃蹭喝没脸没皮。 两人互看不顺眼,几乎见了面就争吵。 李云不高兴原主寄住,原主也不想每天看到李云那张刻薄的脸,便守着父母的船独自生活。 李氏夫妇起初还劝她们几句,后来就放任两人不管了。 原主人虽小,但心里头通透得很,李江和周氏夫妇一同出门,最后她爹娘过世了,李江却好好的,怎不让人怀疑? 况且那次后,李家的生活状况好了不少,这其中缘由怎不让人猜想? 无奈没有证据,事关人命,她人微言轻,就算是悲愤也只能忍着防着那一家子。 就在今天清晨,原主碰到李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理她,却不想李云嘴巴太过恶毒,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污言秽语,嘀嘀咕咕骂她爹娘。 逝者已矣,自家爹娘哪能容得她来骂,原主也是有脾性的,气的上去就给了她一个耳刮子。 李云性格泼辣,怎会甘愿忍这口气,两人就在船上扭打起来,原主身板娇小,又有些营养不良,怎么也抵不过常年干粗活的李云,猛地被推下了江…… 想到这里,周芷若神色微暗,想来原主因此是丧命了,她才能站在这里。 周芷若双手合十,默默念起了往生咒,为原主一家,也为自己。 “前世今生,恍然一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早已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我。”周芷若轻叹,眼神逐渐清明。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不过从头再来一次罢了。” 想清后周芷若便不再纠结,开始打算现下的情况,从刚才李婶送加料的鸡汤来看,指不准有什么阴谋,只能见招拆招了。 不需一炷香的时间,周芷若将船舱里里外外都摸索了一遍,盯着手上的几两碎银和几个铜板,感到很是无语。 “想来原主一个人生活不易,那些钱财大多又被李江讹去了,也真是难为她还藏着些。”也罢,肉少也是肉,周芷若仔细地收好仅剩的钱两,想了想,走出了船舱,趁大伙儿 都忙着无人注意,凭着记忆摸索到了李江的船上。 李江的船上放着大大小小的木桶,由于常年打渔,堆着不少渔网,还有一些竹竿上晾挂着刚洗好的衣裳,衣摆处还滴着水。 周芷若猫着腰踮着脚无声的到了窗口下,窗户没有打开,但船舱的墙壁膈应不是很好,能清楚的听见里头的声音。 挪过几个桶刚好能够遮住自己,周芷若环顾一圈,确认不会有人发现,这才认真贴着船壁听里面的动静。 船内。 “娘,你干嘛要端鸡汤给那个死丫头啊。”李云戳着饭碗,满脸嫌弃。 李江抬头瞪了她一眼,却也没有责怪,端起碗猛灌了口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李氏将最好的一块鸡肉夹到李云弟弟的碗里,撇了撇嘴:“你懂什么,我们既然收养了她,总要照顾一些,周围多少人看着呢。” 说话间语气带着一股轻蔑,哪有方才和善的模样。 李云看到她娘夹菜的动作咬了咬唇,哼了一声,低头扒饭不说话了。 两个小的不怎么懂他们在讲什么,看到爹爹脸色不好,就安安静静吃饭。 饭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响,气氛一下子有些压抑。 船内一时没有动静,周芷若耐着性子继续蹲着,只是脚有些麻,刚想换个姿势缓缓,就听到“啪”一声响。 李江灌着酒,心里那份不安和焦躁却越发明显,脑子里反复出现周氏夫妇沉江的那几个画面,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 李云几个小的见他双目通红,胸口起伏喘着气,好似看见了什么可怕东西的样子,都被吓的不敢开口。 “你又想起那事了?”李氏皱眉问道,想了想,拍拍他的手,“周家夫妇都已经……那丫头也留不长了,别多想。” “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那个丫头也留不长了? 李云一头雾水,但直觉告诉她是关于周芷若,这让她有些兴奋,声音不免大了些。 “去!小孩子懂什么!吃完了带你弟弟妹妹休息去。” 李云虽然很好奇,但娘亲的话也不敢不听,放下饭碗,带着两个小的回房间了。 “我们在船上动手脚的时候那丫头真的没有看到么?”李江声音有些阴冷,仔细分辨还 带一丝颤抖。 “当时我好像看到了那丫头醒着,而且,我总觉得那丫头日夜防着我们,有时候看人的眼神寒飕飕的……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周芷若眼里划过一道暗光,果然是他! 李氏听到这话面色也开始发白,想起方才周芷若看她的眼神,眼皮子猛地一跳。 “应该不会吧,她就一个九岁多的小丫头片子,有多大能耐,要是她知道了什么,怎么可能不吵不闹。” 压下心里那股不安,继续道:“唉,那丫头命可真不是一般大,掉下水还死不了,江上那次,还有昨日。” “是命好,就和周康一样。”李江灌了一口酒,眼中带着明显的嫉恨,“呵,同样是孤儿,周康就能比我好,在江上混得风生水起,我却倒霉欠了一屁股债。” 还有娶妻,他娶到的是美娇娘,还识字,生出的女儿也是水灵的,自己却娶了一个长相一般只会撒泼的恶婆娘。 只是这番话李江却是不敢当着李氏的讲的,只能一口口灌酒。 “命好也是好事,我在鸡汤里下了不少迷药,大概能让那丫头昏几个时辰,等天黑的时候,你把她交给王公子抵债,就说她是我们的女儿李云。” 李氏与李江成亲那么多年,她哪能不晓得李江心里想什么,眼里划过一丝嘲讽。 呵,周氏再好又如何,还不是死了。 李江睁大眼看着李氏,面上有些不可思议,转瞬后又恢复平静,点头答应了这件事。 他们却没有想到周芷在外头听完了整个过程,更不会想到周芷若早已不是那个周芷若。同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李云躲在帘子后面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面容扭曲的样子。 周芷若像来时那般,偷偷回到了自己船上,坐下倒了杯水,不紧不慢喝着,想起刚才听到的,结合原主听到的言论,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李江嗜赌,某一天,他拿着卖鱼钱又去赌坊,输了个精光,回去的路上浑浑噩噩,恰巧碰到了那王公子喝多了酒,迎面撞上了李江,摔碎了一块玉,价值不菲。 按理这事也不能全怪李江,偏偏那王公子是当地富商的独子,据说还有亲戚是在朝中做官的,从小家里人宠着,就养成了这恶劣的性子,欺男霸女。 李江无法,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可他一个渔夫,哪能有那么多钱赔! 王公子嘿嘿一笑,没有钱就用儿女为奴为婢来还吧。 李江那几天担惊受怕,见周康一家和睦幸福的样子,以前只是嫉妒,这时他已经是迁怒,满怀恨意。 他想到周康在汉江一带混了十几年也有些积蓄,恶向胆边生,就在船上动了手脚,害死了周康夫妇,吞了钱财,如今又想让周芷若代替李云卖给王公子。 “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周芷若冷笑一声,放下茶杯,揉了揉眉心,可是下一步该怎么走,如今她没有武功,没有门派,没有江湖地位,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要如何拆穿他们? 她正皱眉想对策,船微微晃悠了一下,立马回过神,爬到床上装昏睡,刚稳住呼吸,就感觉有人走到了床边。 第 2 章 “周芷若你也有今天。” 听到这句话,周芷若听到默默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想:除了这句就不能说别的了?她上辈子都听腻了。 不过这声音,她记得是李云。 李云盯着床上的人,感觉十分得意,从小她就不喜欢周芷若,只要两个人站一块儿,别人眼里永远只有周芷若。 周芷若聪明乖巧,还有那么好的父母宠着她,教她识字;而自己却要帮着干活,照顾弟弟妹妹,吃的穿的用的都不如周芷若好。 在知晓周康夫妇死了后,她只觉得高兴,然后每天冷嘲热讽,看到周芷若难过的样子她就说不出的爽快。 如今周芷若将要被送给那个王恶霸了,然而她在看到对方面容的时候,脸上一阵扭曲。 “哼,长得好看又怎样,还不是只能卖给别人玩弄。” 李云停顿了下,想到王公子的恶行,眼角越发得意,“就你这容貌,想来王公子会很欢喜的,到时哪怕你不死也要被玩残。” 说完李云做作地捂着嘴笑出声,她今天来就是想看看周芷若沦为阶下囚狼狈的样子,现在目的达到了,便可以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李云感觉后颈一疼,眼前一片漆黑,倒地晕了过去。 周芷若找出几根麻绳,动作利索地将人捆得结结实实,拖到床上,蒙头盖上棉被,完事后还擦了擦手。 “哼,这可是你自个儿送上门来的,希望你爹娘能认出你,不然……阿弥陀佛。”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周芷若麻利地找出几件换洗的衣裳打包,怀里揣上那少得可怜的银两,带着周康夫妇的牌位,果断逃跑。 跑了一段路后,周芷若回头看了眼停在那大大小小的船只,神色严峻,不知她以后回来李江一家还能否存在于此。 而此时在汉江岸口,李江一家丝毫没有意识到周芷若已经逃之夭夭。 “哎,李云那丫头死哪去了!不知道干活,就知道到处溜达,待会回来看我不收拾她。”李氏一边刷洗饭碗,一边碎碎念。 日落星稀,外出的渔船陆陆续续回到岸边,渔民互相吆喝着,询问今日的收成,晒黑的肤色也掩盖不了丰收的喜悦,抹把汗一边约好友喝酒一边嘱咐自家婆娘多加些酒菜,妇人手上利索地生火做饭,翠烟袅袅饭香扑鼻。 李江夫妇吃晚饭时心不在焉,紧张地等待夜深人静,顾不上李云此刻还未回来,心想大概是玩疯了又在哪家哪户蹭吃蹭喝。 周家船舱,李云在周芷若走后过了近两个时辰才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捆的跟个粽子似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嘴里还被塞了一坨布,棉被盖着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李云挣扎许久无果,精疲力尽,泪水鼻涕糊了一脸,心里又恨又怕,不停地骂周芷若。 而李江此时恰好抓住时机摸进了船舱内,看见床上确实有个人形躺着,伸手刚想掀开棉被,不想里面的人忽然动了一下,吓得他赶紧连人带被给扛走了。 李江一路遮遮掩掩,最后来到一间矮屋前,里面站了一群家仆,那王公子就坐在中间。 王公子穿着上好的绸缎成衣,油头粉面,正无聊的翘着二郎腿捏着把扇子玩弄。 李江将肩膀上的人放下,讨好道:“王公子,这就是小女李云,我那打碎玉佩的事情,您看……” 王公子手一挥:“等看完了人再说。” 旁边的奴仆将棉被扯开,就看到李云涕泪横流的脸,王公子撇了撇嘴,很是嫌弃,就这模样,他房里的丫环哪个都比她好看几倍,也就当个粗使丫鬟。 “爷大人不计小人过,那事就算了。把人给爷带走。” “这……这……”李江在一旁傻了眼,怎么会是李云! “怎么?你想反悔?耍爷玩呢?别给脸不要脸!” 几个家仆围在李江四边,摩拳擦掌,李江跪在地上,看到李云眼里的惶恐,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一句话,身子不停颤抖,直到他们将李云拖走李江才反映过来,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周芷若一路南下,李云如何她不得知。 路上她买了些干粮充饥,眼见天色已黑,附近虽有客栈但她囊中羞涩,换句话来说,她周芷若现在根本住不起客栈。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周芷若捏着袖子随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踮着脚眯眼寻找落 脚的地方,隐约看到前面有一破败的寺庙,这才宽下心来,“阿弥陀佛,佛祖慈悲。晚上不用露宿野外了。” 郊外一处破庙内,地上堆着枯柴,火光蹿动让破庙多了些暖意,周芷若坐在火柴堆旁的破蒲团上啃着干粮,一边注意着四周动静。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周芷若此时还未有内力,等听到之时,对方已快到门口了。 “谁?” 周芷若抱着行李立马站起,捡起身旁的木棍,警惕地盯着门口越走越近的人影,直到看清对方,美目圆睁不受控制地倒退了几步,怎么会是她们?! 灭绝师太带着丁敏君、贝锦仪等女弟子跨进庙门,身后还有一群人抬着行李和物品。 她们见到周芷若倒是惊讶不已,本以为是江湖中人,没想到只有一个小姑娘家在这破庙之中。 “小姑娘不必害怕,我们只是路过见这里有光,想来借宿一晚。” 说话的人身材长挑,秀美大眼,是一名肤色雪白的美貌女子。 周芷若瞧见对方容貌,心中惊叹,这女子与杨不悔居然有八,九分相似。 想来她就是纪晓芙,比起杨不悔,给人的感觉更沉稳大气些,按前世辈分,纪晓芙还是周芷若的师姐。 这个本可以成为峨嵋掌门的人,却因杨逍之情,甘愿死于灭绝师太之手。 周芷若对纪晓芙心情有些复杂,站在同样的处境,纪晓芙选择了杨逍留下一女最后香消玉损,而她选择了师傅当了峨嵋掌门。 可她伤了殷离,诬陷赵敏,偷盗倚天屠龙,也违背了师傅遗言……害了不少人。 周芷若给一行人让了个地儿,独自一人坐在角落背靠着墙,不管前生今世,只要她一闭上眼,那些她犯下的罪孽,都会反复重现。 “师傅……” 周芷若张了张嘴,也不敢出声,抱紧了怀中的行李,安静的看他们收拾地方准备休息。 真没想到重生后见到的第一个熟人居然就是灭绝师太,对于这个师傅,她埋怨过恨过,还有感恩和敬重。 “芷若自知罪孽深重,没有履行对师傅的誓言,辜负了师傅的一番教诲,更没有将峨嵋派发扬光大,是徒儿不孝……” 周芷若心里诚心忏悔,此生她只想随自己的心,好好活着。 纪晓芙拿着一根树枝漫不经心拨弄着火堆,抬头看到角落里的周芷若。 心里默默评价,这小姑娘倒是很机警,穿着一身灰色粗布衣裳,扎着发髻,感觉有些瘦弱,年纪虽幼,却容色清丽,可能见得长大后会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想了想,纪晓芙起身走到周芷若面前,蹲下。 “小姑娘是独自一人?这大晚上的在这荒郊野岭,若是碰到豺狼虎豹可怎么好?你父母呢?” “我……我父母亲被人所害,已经过世了。” 周芷若神色黯然,不管前生今世,都无缘侍奉双亲。 纪晓芙眼中微露怜悯,倒是个可怜的孩子。 “师姐,你在做什么?” 丁敏君见纪晓芙蹲着跟一个小丫头讲话,便朝着她问。 灭绝师太闻声也转头看过来,便说:“晓芙,你将那小姑娘带过来吧。” “师傅让我带你过去,别怕,我师傅人有些严肃,但不会害你的。” 周芷若听了思忖片刻,点点头,跟着纪晓芙走到灭绝师太面前。 灭绝师太盘膝坐着,约莫四十多岁,容貌算得甚美,只是两条眉毛斜斜下垂,她为人又是冷清,身上带着浓厚的威严感,叫人不敢随便靠近。 灭绝师太将周芷若上下打量了一番,此女有一张姣好的容貌,双眼有神,为人谨慎而不拘谨,看骨架倒是个适合习武的。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芷若。” 周芷若手心里冒出一层虚汗,紧紧捏着衣摆,她还是有些害怕的,灭绝师太的前世余威犹在。 灭绝师太闻言点了点头,夸赞了句:“是个好名字。” 说完就不再言语,开始闭眼打坐。 周芷若暗暗松了口气,方才还真怕她问出“是否愿意入峨嵋派”这样的问题来,不过想来前世也是因张三丰的情面在先,峨眉派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纪晓芙拉着周芷若在一旁坐下,心安理得的坐着烤火,丁敏君与其余弟子三三两两各找了地方歇息。 周芷若见纪晓芙这做派,果真是灭绝师太最为得意的弟子,也难怪丁敏君之后因杨逍的事情处处针对于她了。 白日里赶了半天的路,周芷若如今才九岁多,疲倦上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抱着膝盖枕着包袱,脑中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多久便睡着了。 隔日清晨,周芷若拒绝了纪晓芙顺带她一程的好意,她暂时还不知该如何与她们相处。跟灭绝师太一行人告别后,周芷若便独自一人踏上行程,虽然不知去往何处,天下之大 边走边看吧。 第 3 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便过了半年。 中原武林各门各派在十年间因谢逊、屠龙刀及王盘山一事争斗不断,而前不久张翠山一家回归中土,正好成了各门派追寻谢逊以及屠龙刀的目标,武林中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而此时,某个不知名的山脉处,群峦叠翠,高的山峰几乎一年四季烟雾缭绕,好似人间仙境。 在群山脚下,一深山林间到处是古老的树,浓荫蔽天,树根下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灰色窄袖短衣,扎着个发髻,肤色略黑,但长的十分标致。 这少年正是周芷若,这一个月间,她盘缠用尽,在这附近的山间晃荡,本想去山腰的竹林里挖些竹笋,没想到被她找到了一间废旧已久的竹屋,便暂时成了她的居所。 平日里练练功,打一些野味,采一些药材拿去山脚下的小村庄换钱,日子过的还算自在。 这山林间人烟稀少,偶有一两个人上山打猎,今天周芷若出门采药,附近的药材已被她挖了个遍,她便想着往远处的山面去看看,恰遇见林中一只小梅花鹿中了猎人的陷阱。 我佛慈悲,她一心软就跑过去解救,不曾想这个陷阱附近的枯叶下是虚空的,下面便是一道陡峭的滑坡。 一人一鹿就这样滚下了山坡。 周芷若甩了甩胳膊,摘掉身上的枯草树叶,嘀嘀咕咕念叨着:“今天大概是出门没挑好时辰,竟这般倒霉。” 在她旁边还趴着一只小梅花鹿,听到周芷若自言自语,两只小巧的耳朵动了动,见它这模样,周芷若好气又好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知救了你这个小东西胜造几级浮屠?” 小梅花鹿看上去刚出生不久,腿上渗出血液,周芷若揉碎了草药敷在它的伤口上,拿出随身携带的布条裹好。 小家伙好似明白周芷若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讨好地蹭了蹭对方。 周芷若看了心软,抱起它环顾一圈,脸色不太好,这深山老林,要出去怕是有些麻烦。她捡起掉落的竹筐,将小梅花鹿放在里面,背起竹筐寻找出路。 走了半个时辰后,周芷若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停了下来,周围都是遮天的大树,抬头一看,只有零碎的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渗出来。 想了想,她放下竹筐,往后退了几步,运足内力踩着树杆爬上了树顶,动作一气呵成。 然而就算站在高处,也看不到外边,都是参天古木,周芷若轻咬着下唇,眉头紧锁。 “深山老林也不知有没有野兽出没,若是天黑前还找不到出路,那麻烦大了……” 周芷若转身刚想跳下树枝,身形一顿,刚才她余光瞟过,那不远处的矮树丛好像晃动了下。 瞳孔一缩,矮树丛忽然开始大幅度摇晃,有什么速度很快的往她的方向奔来。 难不成真的是野兽?! 眼见距离越来越近,想起树旁的竹筐,周芷若咬了咬牙跳下树枝,刚落地,树丛内便蹿出一道人影。 “快跑!”那人对着她喊,后面竟还有一群人追赶。 周芷若抓起竹筐背上就跑,今个儿她大概是冲撞了哪路神仙,先是掉下坡,现在又碰上了这种类似江湖仇杀,这也太倒霉了。 那人速度极快,周芷若对林子不熟悉,不敢乱跑,使出了全部内力才堪堪跟在他后头。 两人全力狂奔,在山林里东拐西拐,后面的人紧追着不放。 “人呢?”几个穿着铠甲的士兵握着兵器,站在一面石壁前,脸色十分难看。 “竟然让那两个臭小子给跑了!” “若是抓不到那臭小子,玄冥二老一定会重罚我们,去那边看看!” 等到那群人走远好一会儿,那一整面完整的石壁竟从中裂开了一扇石门,随后石门缓缓打开,从中探出一个脑袋,左右看了看,又快速缩了回去,将石门合上了。 “他们走了,但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周芷若对着靠在石门边上的人说道,拍了拍胸口,调整气息。 “嗯。” 一时无话,黑暗的石室内安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片刻后,周芷若想起自己没有带火折子的习惯,只好问另一个人。 “这位……少侠,你有没有火折子?” 对方没有回答,只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随后燃起一道火苗。 周芷若接过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她找到了石室内的烛台,好在上面还有未燃尽的蜡烛,点燃后,光线能照明整个石室。 环视四周,石室并不大,有两个石凳,一张石桌和石床,还有一些生活用具,她用手指在石桌上一抹,捻了捻,上面积了一层灰尘。 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不过废弃好一段时间了,好在他们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个石室,还能有个藏身的地方。 周芷若拍掉手上的灰尘,转过头微怔,方才忙着逃跑,此刻她才看清对方的样子。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黑发如墨,以一根白玉簪子束起,身穿白色交领长袍,腰间束着同色的宽边锦带,外罩一件轻薄的灰蓝色长衫,身材高挑,面冠如玉,眼里冷若冰霜,神色凌冽。 瞧着这容貌,周芷若感觉很熟悉,好像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少年无视周芷若打量的目光,抿着嘴转身靠着墙边坐下,左手搭着支起的膝盖,另一只手抱着剑,闭目养神。 周芷若皱眉,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看到对方后背有一片血渍,说不出的触目惊心:“你受伤了。” 听不出语气,只是平静的阐述了一件事情,少年睁开眼,烛光摇曳,恰好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 “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清冷,倒是符合他这个人。 周芷若不经意得避开对方的目光,回答道:“周子右。” “周子右……”少年上下打量了周芷若一番,“你轻功不错,不知师承何处?” “我没有师傅,这轻功就是追山鸡野兔自悟的。”周芷若心下警惕,微微动了下右手腕。 少年瞧见她那小动作,嘴角勾了勾,似是嘲讽。 “小兄弟你悟性极佳,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呵呵,过奖过奖。” 两人言语你来我往,周芷若面上神色不显,心里却有些懊恼,这半年来她大抵是过的太过自由,忘了江湖险恶,若是真动起手来,她未必能打得过他。 受了重伤能隐忍如此,行事做派沉稳,将来必定是个人物,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此人面熟,是谁呢…… 少年趁她发呆的一瞬间,抬手出剑直抵周芷若喉间,周芷若瞳孔微缩,弯下腰往后一躲,剑身堪堪贴面而过断了几根碎发,随即她右手匕首立现,快速对着少年拿剑的手腕处一划,少年虽早有防备,然而袖口还是被利刃划破一道口子。 少年面露诧异,这人反应和动作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上许多,倒是他轻敌了。 周芷若一击不成,提起匕首就往少年的几个要害攻去,两人就在这狭小的石室内过起招来。 周芷若越打脸色越是难看,她有前世的经验,但实际练功不过半年,空有招数内力不足,时间一久怕是要栽跟头。 少年好似知晓她内心所想,眼底划过暗流,一掌带着强劲的内力直拍周芷若面门。 周芷若闪躲不过,瞳孔放大,心里万分不甘,忍不住闭上了眼,今日她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没有预想的疼痛,周芷若只感觉面上抚过一阵风,额头的碎发随风划过脸颊,有些痒。 睁开眼一看,少年的手掌堪堪停留在鼻尖,而后慢慢收了回去。 这是为何? 她方才明明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意。 少年没有理会周芷若眼里的疑问,他嘴唇倔强的抿成一条直线,唇色有些发白,就在转身之际,猛地吐出一口血。 周芷若见他身负重伤,从地上捡起匕首握在手里,眼里有些纠结。 她这辈子还没有杀过人,但对方刚才确确实实想杀了她。 身后周芷若的动作少年并非不知,只是他无力与她计较,动作缓慢的走回墙边坐下,只手撑着剑。 明明受了如此重的伤,眼里却是一片淡漠,好似根本不在意自己是生是死。 周芷若提起匕首,一步一步靠近少年,看到他这副抛却生死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涌上一股怒气,浑然不知握着匕首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人到底是谁? “你不怕死吗?”周芷若的嗓音有些暗哑。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 少年忽然咳嗽,嘴角处溢出血来,见周芷若迟迟不肯下手,眉头微皱,抬头一看却愣住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哭什么?” “我哪有……” 手指摸上脸颊湿润的触感,周芷若也愣住了,她怎么哭了? 抬起手臂用袖子狠狠的擦了擦,可是泪水却是止不住的流下来,心里闷闷的难受,却不知是为何,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狼狈。 少年面上也有些疑惑,见她哭的难受,好像感觉伤口更疼了些,嗓子处涌上一股血腥味,压不住又吐了一口血,五脏六腑都疼的厉害。 他今日大概是碰上克星了。 第 4 章 周芷若见地上的人大概快死了,也管不了哭鼻子这种事儿,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找到自己的药草竹筐,麻利的挑出几株草药,用匕首将草药给剁碎了。 看她剁草药的样子,下手快准狠,少年眼皮子微跳。 “你不杀我了?”说罢又咳嗽了几声,“还是你想用毒?” 周芷若置若罔闻,埋头剁草药,草药不多,只能急用。 少年见对方不打算和他说话,低头沉思,方才打斗过程中,他扣住过她的手腕,虽只有一瞬间,但还是辨别出了脉象。 将视线移到周芷若身上,武功不错,行为举止也无忸怩之态,若非皮肤偏黑,容貌应是出挑的,那双手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未免太过小巧纤细,还有方才哭的模样,到底是个女子。 周子右,少年无声念叨了几遍,有点意思。 石室内两人都默默无语,一时之间只听到匕首划过草药的声音,好似之前刀剑相向的打斗根本不存在过。 少年耗费了不少内力,又被玄冥二老打伤,靠坐在墙边整个人有些昏沉。 等周芷若兜着草药过来,少年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昏了也好,省的待会说我毒死你。 周芷若将石床上的灰尘打扫干净,把人扶到上面,毫不犹豫的扒了对方的上衣。 在看到血迹斑斑的后背,周芷若胸口堵的慌,一手搭在对方的手腕处,脉象十分紊乱,这么重的伤,刚才还敢用内力,他是真的不要命了! 周芷若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倒出竹筒里的水浸湿后,动作轻柔的清理背后的伤口。 少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青紫不一,最狰狞的是那刀伤,一大道口子皮肉外翻,血液不停地渗出。 等处理好伤口后,周芷若手里拿着一块墨玉,坐在边上看着躺在石床上的少年,神色不明。 “唔……” 床上的人动了动,只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背上火辣辣的疼,缓缓睁开眼,满眼的昏黄之色。 少年意识慢慢回拢,想起自己还在石室之内。 “醒了?” 少年偏过头看到说话之人,张了张嘴,嗓子干哑的很,发不出声。 周芷若手背抵着少年的额头,烫手的温度使得秀气的眉头紧锁:“这样下去不行,我带你出去找大夫。”周芷若将人扶起来。 大概是烧的不低,少年也不反抗,任凭周芷若动作。 “你还认识路吗?我们得尽快出去。” 少年点点头,整个人头重脚轻,有气无力,只能靠在周芷若身上。 一路上,周芷若要紧牙关,半扛着对方走出了深山老林。等两人找到村子之时,夜空中已是星星点点,周芷若顾不得满头大汗,拍着门喊:“孙大夫!孙大夫!救命啊孙大夫!” “你再坚持一下,我们找到大夫了。” 少年的气息越发微弱,周芷若急的直拍孙有道店门。 “谁啊大晚上的,别拍了别拍了,门都要坏了。”孙有道披着个外衣,匆匆慢慢出来开门。 “哟,周丫头!” 孙有道看到周芷若,一脸惊讶,再看到周芷若扶着的人,脸色苍白泛着不自然的红,忙伸手抓过对方的手腕搭脉。 周芷若见孙有道神色越来越严肃,不敢往坏的地方想。 “孙大夫,他,他怎么样了?” “进来先。” 孙有道接过少年,将二人带到药铺后的诊室内,边掀开对方的上衣边说道:“他伤的不轻,下手之人也太过毒辣。” 孙有道拿过剪子,小心翼翼的剪开缠着的布条。 周芷若伸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半天时间,伤口四周红肿不堪,还有些化脓,甚至一部分溃烂的地方和布条黏在一起被撕掉了皮肉。 “你之前给他用过药?”孙有道手指沾了一些草药碎末,闻了闻,“倒是没用错,可止血。” 周芷若闻言松了口气,若是因为她造成更严重的伤,那真是罪过了。 “丫头去打盆水来。” 孙大夫打开医药箱,取出一包银针和一把小巧锋利的薄刀,精准的在宋青书身上的几个穴道扎上银针,将刀在火上烤了烤,着手开始剔除伤口溃烂的腐肉,动作十分干净利落。 周芷若将水放在桌上,正好孙有道放下薄刀。 “将那白色瓷瓶给我。” 孙有道洗干净双手上的血渍,用帕子擦干,接过周芷若递过来的白瓷瓶,将里头的药粉撒在伤口上,拔去银针,不过片刻伤口居然没有再流血,红肿也消了一半。 周芷若见此忍不住问:“孙大夫,那白色的粉末是什么,竟有这样的效果?” 孙有道笑了笑,语气带了三分自豪。 “我自己配制的药粉,专治刀剑伤,独门秘方不外传。”随后又说道,“也是他运气好,不然这伤口恶化有他苦头吃。外伤好治,这内伤还是得修养个十天半月。” 周芷若点点头,表示记着了。 孙大夫给他换上干净的布条缠好伤口,收好银针和刀,坐下拿过纸笔开药方。 “他伤的比较严重,需好好调理,我开个药方早晚各服用一次,一个月后方可痊愈。” 放下笔,吹干纸上的墨迹,交给周芷若。 “这瓶药也给你,明日给他换一次,此后若伤口结痂无恶化便可不用。” 孙有道将那白色瓷瓶也交给周芷若,拢了拢外衣。“这医药费就免了,你平日里送来的草药品相都很不错,在我药铺里也帮了不少,就当我给你工钱。” “谢孙大夫,芷若感激不尽。” 孙有道见周芷若想下跪,连忙阻止。 “诶,无需如此。”叹了口气,孙有道拍拍周芷若的肩膀,感慨道:“你平日里与人为善,所谓善有善报,这小子命不该绝。丫头,赶紧去抓药吧。” 周芷若顺从的点点头,拿着药方出去抓药,但孙有道这份恩情,她势必将来要回报的。 更深夜静。 周芷若坐在房门前,抬头看着天空中皎洁的明月,思绪回到前世屠龙大会上。 在少林寺内汇聚天下各门派、各帮会,名为会商要事,实为当众宰杀金毛狮王谢逊。 她率领峨眉派众人一同前往,宋青书代峨眉派出战。 “在下宋青书,奉掌门人之命,挑战各位在场的英雄豪杰。” 那会儿她是怎么想的? 想报复张无忌,报复明教和武当派…… 宋青书站在天下英雄豪杰面前,别人又是怎么看待他? 宋远桥直接声称他为“宋大侠”,连儿子都不愿认。 在宋青书不愿与宋远桥直接对上的时候,是她,强迫他在天下人面前不认六亲,对自己的父亲拔刀相向。 最后更是亲手误杀了宋青书…… 周芷若看着自己与前世不同的双手,浑身发冷止不住颤抖,好似上面还沾染了宋青书的血,她已是罪孽深重,罪无可赦。 天边渐渐出现鱼肚白。 周芷若就在这门口静坐了一晚上,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前世宋青书那些场景。 宋青书背叛师门,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算不得什么好人。 可他唯独没有害过周芷若,心心念念的只有周芷若,到最后,也只剩下了周芷若。 他这一辈子,或许没有了周芷若,他还是那个玉面孟尝,武当弟子,将来的武当掌门人。 也不知道他悔不悔。 而她周芷若,当初为何不接受宋青书,只因先认识了张无忌。 可笑的是,张无忌最后选择的是赵敏。 至今,她已经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对张无忌那么执着。 周芷若摇摇头,起身往少年的房间走去。 少年依旧昏睡着,周芷若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好在烧已经退了。 其实,这样仔细看,确实有几分相像的,只不过年纪太小,她前世与他相见的时候,对方已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了。 更主要的是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相遇场景,不敢往他身上想。 周芷若伸手拿过他腰间的墨玉,指腹摩挲过背面,那里浅浅刻着三个字——宋青书。 “今生,你可不要犯傻了。” 放回墨玉,周芷若见他恢复的不错,估摸着再不久就能醒过来,便去后面厨房煎药了。 天色大亮,清晨阳光穿透门窗,投射在房间内。 宋青书缓缓睁开眼,过亮的光线有些刺目,抬起手挡着过了一会儿才适应。 抬眼扫过屋内的布置物价,这才反映过来此处并非是他武当的房间,也不知是在哪里。 昨天他出了林子后意识已经涣散,对后面的事情毫无印象。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了。 进来一个儒雅的中年人,留着修剪整齐的山羊胡,身穿灰色长褂,头上扎了一个发髻,插着一根木簪子,远一看倒是像个道士模样。 来的人便是孙有道,他手上还端着一碗药。 见宋青书醒了,将药碗放在床头的矮凳上,坐下准备给他把脉。 “醒了?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宋青书配合的伸出手,开口问道:“不知先生贵姓?” “在下姓孙。” 孙有道把完脉将他的手放回被褥中。 “孙大夫,请问那个姑娘呢?” “姑娘?你是说周丫头,她帮你煎完药回家里去了。” 宋青书微微一怔,回去了? “不知她家住何处?此次多亏周姑娘相救,晚辈想当面与她道谢。” 孙有道从袖带内拿出一针包,边捣鼓着边回答他:“她待会还是会过来的,你先在此歇着,翻过身来我看看你背后的伤口。” 孙有道解开绑着的布条,伤口已经消肿,也没有再次化脓的迹象,过两天便可结痂。 对此,孙有道表示很满意,继续给宋青书上药。 “你背后的伤口恢复很快,最近几天要注意,不可沾水,忌腥忌辣忌酒。内伤比外伤严重,一个月内,不可擅用内力,不然年纪轻轻留下隐患,以后习不了武。” “是,谢谢孙大夫。” 宋青书喝了药,心里想着回武当,但孙有道吩咐他最近两天不可落地,无法,只好继续躺着。 待周芷若从山上下来,宋青书在药效的作用下又睡着了。 听孙有道说宋青书已无大碍,周芷若放下心来,到市面上买了些粮食,打算明天再过来看他。 第 5 章 正逢春夏交接之际,在山腰间有一大片翠绿的竹林,林间鸟鸣清脆,风吹带来阵阵清新的竹香。 从山下一路而上,沿着一条弯曲的鹅卵石道,穿过竹林便能看到一间竹屋,屋子里布局很是简单,一间内室和一间外室。 内室隔成两部分,大的半边靠墙摆着一张木床和一木柜,靠窗还有一把竹制的躺椅,约莫是主人家闲暇时休息用的;剩下的一部分只有一张木桌,上面供着周康夫妇的灵位。 外头那间一张厚木桌放在中央,四周有几把竹椅,几步外搭着简易的灶台,后头还有一个木架,上头叠着碗筷以及锅盆,整间屋子虽是简陋但干净整洁。 屋前还有一小块开垦过的田地,上面还未有农作物,屋后有一条清澈的溪流,顺着溪流而上能望见山涧小瀑布。 总体来说,竹屋所处环境挺好。 周芷若撤下原先供奉的瓜果点心,换上新鲜的,随后从桌上拿起三炷香点燃,恭敬的对着周康夫妇拜了拜。 做完这些,周芷若拎着装满叶片的篮子,走到竹屋侧边的屋檐下,只听见微弱的类似鸟鸣的声音。 屋檐下被圈出一块地,上面铺着一层草叶,里面趴着一只梅花鹿,周芷若面带笑意,拿出篮子里的叶片,进行投喂。 “初一,我待会要下山去,你好好在里面养伤,不过多久我便回来。”伸手摸了摸初一那一身漂亮的绒毛,周芷若眼里很是柔和。 到了山下药铺,周芷若刚进门,就听见孙有道有些无奈的声音。 “你伤势还未好,不能随意下床走动,唉,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倔呢,给我回去躺着!” 这年头大夫难当,病人都不听大夫的,孙有道表示有些心累。 “孙大夫,晚辈有要事在身,必须回家去。”宋青书不顾孙有道阻拦,套上靴子准备出门。 周芷若听倒里头的动静在房门外叹了口气,敲了敲门,里面一瞬间安静下来,孙有道给开了门,见是周芷若便开始倒苦水。 “周丫头你来的正好,赶紧劝劝那小子,他伤势还未愈便嚷嚷着要走动,这万一伤势严重有个不测可是他自己作的,你赶紧劝劝,劝劝。” 孙有道现在看到宋青书就头疼。 宋青书往门外一看,听到孙有道在跟周芷若告状,不知怎的,到嘴边辩驳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周芷若见宋青书穿戴好正站在屋子中间,脸色比起前两天倒是好看了些,依旧有些苍白。 “你要回去了?” 宋青书点了点头:“之前多些周姑娘相救,在下不胜感激,但家中还有要事,在下必须赶回去。”顿了顿突然想了什么,又问了句,“不知姑娘是否有看到一个黑色包裹?” “可是这个?” 周芷若拿出一个黑布包裹着的物品,看不出是什么,当日她给宋青书包扎伤口的时候,从他衣服里掉落被她收了起来,今天本就是想还给他。 “正是此物,多些姑娘。” 宋青书接过包裹,对周芷若和孙有道抱拳告别,“此番多些二位,在下回去刻不容缓,就此别过。” 说罢拿过桌上的剑就走。 “宋青书,等等!” 宋青书还未跨出房门,步伐一顿,挺拔的身形缓缓转过来,那凌冽的双眸带着些许惊讶,眼底波光流转直直对上了周芷若的眼睛。 “你……你怎知我叫宋青书?” “我……” 周芷若在开口时便后悔了,她并不知道叫他做什么,头脑一热,整个人思绪混乱,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对上那好似能看透她的目光,只觉得心跳如雷,嗓子阵阵发紧。 “我之前看过你的玉。”周芷若撇开眼,找回自己的声音,“就在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我看到你的墨玉背后刻了名字。” 宋青书一手摸上腰间的墨玉,上面确实有他娘刻的名字,嘴角微抿,眼中的波光逐渐消退。 两人对视之间也不过一瞬,孙有道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刚才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感觉有些微妙。 不过宋青书,这个名字,他好似有所耳闻,宋…… “冒昧问一句,你与武当宋远桥是什么关系?” 宋青书和周芷若双双转过头看孙有道,宋青书回他:“孙大夫认识家父?” 孙有道捋了捋山羊胡,神色有些严肃。 “宋大侠威名远扬,我之前行走江湖自是有所耳闻,原来你是武当弟子,怪不得这么急着赶回去。” 宋青书急着回去是与武当有关? 周芷若在遇见张三丰之前,对于武当的事情并不太清楚,后来也是听师姐们说在她入峨眉派前不久,张翠山夫妇曾被几大门派逼问谢逊下落,最后为义而死,难不成就是这时候? “孙大夫何出此言?”周芷若问孙有道。 孙有道看了一眼宋青书,见他并没有反对之意,这才解释道:“张三丰张真人座下有七位名徒,江湖称武当七侠,其中张翠山张五侠曾在王盘山一战中与魔女殷素素被金毛狮王谢逊连同屠龙宝刀一并带走,下落不明。却不想,十年后,就在前两天张五侠和殷素素回到了中原,据说还结为夫妇育有一子。” 感觉说的话有些多,孙有道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那张五侠现回到武当,过几天便是张真人百年大寿,这各大门派想必是要去贺寿的,就是不知这贺寿是否别有用意了。” 宋青书听他讲完,站在原地盯着门外的院子,面上看不出情绪:“孙大夫对江湖中的消息倒是灵通。” “比不得当年啦。”孙有道放下茶杯,摆了摆手。 在这偏僻的村庄里,还能知晓这么多江湖事,孙大夫到底是什么人? 周芷若秀眉微皱,转头对宋青书道:“各大门派若是真的对武当派有不利之心,可你如今身负重伤,就这副身躯,别说回武当帮忙了,能否顺利回到武当都是未知之数。” “周丫头说得有理,你现在用不了内力,武当有张真人和你那些师叔伯在,定不会有事,不如在此先养好伤再做打算。” 宋青书垂眸,语气坚持:“多谢二位为在下考虑。身为武当弟子,在下必须赶回武当。” 这人,怎么还是这么倔! 为了武当连命也不要了,盯着宋青书的背影,周芷若的神色有些难看,真当是欠他的。 “既然你执意要回去,我跟你一起走。” 宋青书垂在身旁的手微微一动,没有其他言语。 “我先回去拿些物什,你在此等我片刻。”周芷若也别无他法,“孙大夫,还请您帮忙叫一辆马车,我去去就来。” “哎,周丫头,周丫头……” 周芷若不顾孙有道在后面叫喊,脚步飞快的赶回竹屋去了。 “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听老一辈的话了。”孙有道一边出门一边碎碎念。 周芷若简单收拾了下,与周康夫妇辞行后便回到了药铺。 “这是初一,前两天在山林中捡回来的,麻烦孙大夫帮我照看几日。”将初一托付给孙有道。 初一也不挣扎,脑袋蹭了蹭周芷若的手掌,灵动的眼睛好似有些不舍,孙有道接过初一,顺手摸了两把,夸赞道:“这鹿有点灵气,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它的。” 说完还递给周芷若一个包袱。 “这是?” “里面有宋青书的药,还有其他的一些药和干粮,以防万一。” 周芷若和宋青书对视一样,收下了孙有道赠与的一些药物。 “多谢,送他回武当后,我便回来。” “多谢孙大夫,告辞。” 孙有道看二人坐上马车,一路往武当派赶去,直到看不见影子,这才转身回药铺。 马车上二人相顾无言,周芷若感觉车内有些沉闷,就掀开窗帘看外面的景色。 宋青书坐在周芷若对面,大概是马车太过颠簸,五脏六腑有些难受。 周芷若不经意转过头,见他眉头紧皱,脸色也不大好看,认命地从孙有道给的包袱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宋青书。 “让你养伤你不听,非要回去,现在吃苦头了吧。” 宋青书将药丸吞咽下去,并不辩解,任凭她念叨。 偏偏他这一副随你怎么说的样子,让周芷若气不打一处来,又拿他没办法,只能坐在一边生闷气。 宋青书轻叹一声,想了想,问她:“你为总是做男子打扮?” “方便。”周芷若语气不善。 她好像并不想搭理他…… 宋青书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睑,闭上嘴不再言语。 周芷若趴在窗上,余光瞟过对面,见他正闭着眼休息,好似没有方才那么难受,嘴角轻轻上扬,看着车窗外倒退的山色。 可她却不知,在她收回余光的一瞬间,对面的人睁开眼,恰巧看到那嘴边的笑意,眼底划过一道流光。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一镇上,眼见天色已晚,周芷若考虑到宋青书伤势,夜间外面寒气重,万不能在马车上将就一晚的。 于是二人选了一家客栈暂住一宿。 “小二,两间客房。” 宋青书把银两放掌柜桌上,周芷若抱着行李站在宋青书身边打量四周。 “哟,这位爷,不好意思,本店就剩下一间客房了,您看……” 就剩一间,宋青书转过头看周芷若,运气不是很好,这怎么办? 这时掌柜的插了一句:“二位,这镇上的客栈都已经满了,最近来往的客官多,也就咱们店还有一间客房。” 客栈一楼坐着满满当当的人,看样子都是江湖中人,周芷若心里琢磨了下,对店小二道:“一间就一间吧,小二你准备些饭菜,待会送到房里来。” “唉,好勒,客官您请。” 店小二将二人引到二楼,安置好后跑到厨房去准备饭菜。 第 6 章 “那么多人,你怎么看?”周芷若坐下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放在宋青书面前。 “应该是冲着武当去的。”宋青书端起茶杯,一路过来,确实有些渴。 周芷若也捧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小口。 “离张真人大寿还剩几日?” “五日,但各大门派应该会提前去武当。” 周芷若听了盯着茶杯不知在想什么,正当这时,店小二端着饭菜敲门进来。 宋青书看他将饭菜一一往桌上摆好,随意问了句:“小二,最近来往的人那么多,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 店小二汗巾往肩上一甩,伸头往外头看了眼,对着周芷若和宋青书小声道:“我看这位爷是外地来的吧,不瞒二位,最近江湖上确有大事。” “哦?小二你到说来听听。”周芷若塞给店小二一两碎银。 店小二手心掂了掂碎银,这两位出手大方,他也愿意讨个好,面上恭敬不少,继续低声道:“前两日张翠山夫妇重新出现在江湖上,不知此事二位是否听闻?” 宋青书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那张翠山夫妇出现之时,恰巧碰到武当派、殷野王和昆仑派打斗。本来武林中就因金毛狮王谢逊和屠龙宝刀斗争不断,谁都知道当年张五侠和殷素素被谢逊带走,此时出现可不正好成为各门各派的目标嘛。” “那后来呢?”周芷若见店小二卖关子,忍不住催他,这事儿她也是不知道的。 “后来啊,张五侠是武当弟子,殷素素是殷野王的妹妹,昆仑派在宋大侠和殷野王面前也不能将二人如何,只逼问了几句,没过多久江湖中就传遍了张翠山夫妇知晓谢逊的下落,这不都赶着去武当派。” 店小二看周芷若二人年纪轻轻,宋青书更是一副有病在身的样子,便多嘴了一句:“我劝二位,这屠龙刀虽诱人,但还是小命比较重要,别去凑那个热闹。” 这店小二倒是个有趣的,周芷若对他笑了笑,回他道:“多谢提醒,我兄长身体不适,这想凑热闹也凑不成啊。” 两人打听不出其他消息来,打发小二出去,提起筷子先吃为敬,比起干粮自然是热腾腾的饭菜味道比较好。 饭饱喝足,周芷若在房里走动消食,宋青书坐在床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看他坐姿,似乎还有些僵硬。 这是伤口又疼了? 周芷若往旁边柜子上一瞥,药就在包袱里,这人也是倔到一定程度了,不喊疼就只会硬抗。 “难受就说出来,没人会笑话你的。”周芷若把药瓶子递给他。 此话何意?宋青书方才正在走神,他想着周芷若虽是做了男子打扮,其他人不知,可他明知对方是个女子,同室而眠有损闺誉,但先下情况特殊,他该如何做才好。 宋青书一下子未反应过来,手上就多了一个药瓶子。 “多谢。”并不解释。 周芷若回了句客气,看他倒出药丸兑着水吞咽下去。 自遇见宋青书,她时常会拿前世的宋青书比较,前世的宋青书骄傲自负,处处显摆出风头,对张无忌的嫉妒,对她的刻意讨好,都让她不胜其烦,可眼前的这位,这几天相处之下,虽是个性有些冷淡,可待人有礼,态度不吭不卑,做事沉着稳重,如同两个人一般。 但前世的宋青书,她有真正了解过吗?几乎每一次见到对方,她都无心应付。 “周姑娘,周姑娘……” “啊?” “你为何……总盯着在下,在下脸上有沾染什么东西吗?” 宋青书伸手摸了摸脸,手上很干净。 周芷若闻言,脸色通红,忙撇过脸去,一个姑娘家怎好盯着人家看,万一人家误会了怎么办,这下可好,真丢脸丢大发了。 “没……没有,我刚才……刚才只是……” 话语猛然一顿,她能说什么,总不好讲她方才在想他的事情,左右说不出个理来。 周芷若动作太快,丢下一句房里太闷,我出去透透气,转眼人就出去了,宋青书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只好慢慢收回抬起的手。 他好像又惹她生气了。 天色已暗,客栈内江湖中人太多,她不要有什么危险才好,宋青书看着窗外的景色,眼里满是担忧。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周芷若还未回来,宋青书面上不显,心里渐渐升起一股焦灼感,站起身打开门想出去,就看到周芷若抱着一床被褥站在门外,一只手还维持着推门的姿势。 周芷若正想推开门,眼前忽然就出现一片白色,宋青书虽只有十五六岁,可身高却比周芷若高的多。 那股焦灼感一瞬间就消散了,宋青书侧过身,让周芷若进去。 将被褥放到床上,周芷若正了正脸色,说道:“我刚才去外面的时候,碰到了几个人。” 事情是这样的,一炷香前。 周芷若出了房间后,风一吹,脸上的燥热消了一大半,脑子也清楚了不少,不由得责怪自己,就这样跑出来实在太过任性,立即回去又放不下脸,索性在外头逛了起来。 此刻有些酒楼还未打烊,街道上零零散散走过几个人,周芷若脚下踢着一颗石子儿,想起来今晚她和宋青书共处一室,总不能让他睡地上,只能自己委屈一晚。 待会得跟掌柜的多拿一床被褥。 恰逢有两人从身边经过,还谈论着什么,周芷若隐约听见武当二字,便跟了上去。 这二人一高一矮,穿着一模一样的灰色窄袖简装,都拿着一柄剑,其中高个子还拎着几份药材。 看样子好像是武当的人,周芷若看街上人越来越少,拉远了点距离,仔细听他们说什么。 “那个西华子还真当以为昆仑派一手遮天了。”矮个子的人愤愤不平。 “林平,少说两句,这里人多,不要再招惹麻烦。”高个子的人拍了拍林平的肩膀,低声警告了句。 林平倒是也明白现在的处境,冷哼一声,嘲讽道:“武当现在成了各门各派的目标,西华子传出消息功不可没。” “倒也不能这么说,五师叔之事迟早会传遍江湖。” 周芷若心里赞同,江湖上人鬼神魔什么都有,就张翠山那么明晃晃的回到武当,风一吹,江湖中就都知晓了。 “就算此事与他无关,可我们遇见西华子一行人,他对岳师叔那趾高气扬的态度,我就看他不顺眼,你听听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什么武当与魔教勾结,我放他娘的屁。” 林平越说越来气,他自小在武当长大,对于武当的情感比一般弟子都要来的浓烈,对于抹黑武当他是半点都不能容忍的。 林文也就是那高个子,心里也明白林平的感受,只是林平个性太过冲动,师傅在出门之时就吩咐他好好看管,无奈那西华子确实太过嚣张,若不是岳师叔脾性好,怕是真要打起来。 “好了,我们先回去吧,岳师叔还等着。”林文拍拍林平的肩膀安抚道。 周芷若一路跟随,看他们进了一家客栈,记住客栈名便回去了。 宋青书听完周芷若讲述的情况,那林平和林文他确实有印象,是二师叔一脉的弟子,二人还是兄弟,他下山之时,倒是没有注意他们是否还在武当。 “那二人如果没有错应当是武当的弟子,既然这里有武当同门,我们先去与他们会合,再做打算。” 周芷若点点头,与宋青书一起去找林平等人。 另一厢,林平和林文回到客栈,看到岳齐正捧着本书看得入神。 二人对视一眼,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呸呸呸,谁是太监!林平和林文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嫌弃。 “你们干嘛?比谁眼睛大?”岳齐抬头瞄了二人一眼,很是正经道,“林平的眼睛比较大。” 林平:“……” 就算岳师叔这样夸他,他也不觉得高兴,不对!重点不是谁眼睛大!又被岳师叔带跑偏,林平好似迎面被泼了一盆水,焉了。 林文扶额,岳师叔还是那么不着调。 说起来,岳齐在武当也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他并非张三丰门下的弟子,却能与武当七侠平起平坐。 “年轻人,要学会冷静,遇事多想想。” 这话说的林平脸一红,他也知道自己个性比较鲁莽,容易被人挑衅,忙作揖道:“谢师叔提点,弟子谨遵教诲。” 岳齐放下书籍,招呼二人坐下,问他们:“镇上情况如何?” 林文道:“镇上人虽多,大多是小门小派,昆仑、少林、峨嵋、崆峒、丐帮已经陆续赶往武当的路上,无需三日便可到达。” “这样一来,我们得加快行程,哼,为了屠龙宝刀,这些大门派一改往日作风,露出的嘴脸也不怕被小门小派耻笑。”林平把剑往桌上一放,砰的一声,眼里是□□裸的嘲讽不屑。 岳齐笑笑,坐姿懒散,声音不急不缓:“武当也是大门派,对屠龙宝刀不可能没有想法,武林至尊,光是这个头衔,就够江湖人拼个头破血流。欲望,权利,地位,人之常情,若是今日换做其他门派有屠龙刀的线索,武当也别想独善其身。江湖就是这般,魔教不一定全是恶人,名门正派也不一定如外表那般光明磊落,什么是善,什么是恶,难说,难说。” 林平和林文似懂非懂,他们身为武当弟子,自不会觉得武当有什么不好,更不会将武当与魔教比较,这有什么好比的?在他们眼里,是非黑白好分的很,魔教之众乃江湖中无恶不作之人,反之武当是正直大义的名门正派,怎可相提并论。 岳齐见他俩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多讲,让他们自己悟去,比江湖更险恶的往往是人心。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打破沉静的氛围。 这么晚了是谁? 第 7 章 林平起身开门,看到来人,脸上惊喜交加:“宋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快请进。” 宋师兄?岳齐和林文听到也探头往门外看。 “宋师兄。”林文也很是惊讶。 宋青书对林平和林文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进了门看到岳齐,抱拳行了一礼,恭敬道:“岳师叔。” 岳齐看到宋青书本来两眼眯眯很是愉悦,但见其脸色,忽得就摆起了脸,这转变速度之快让站在宋青书背后的周芷若忍不住啧啧称奇。 “臭小子你又受伤了?!下了山没人管你就各种作死?师叔怎么跟你说的?还是想死在外头不辱武当门面?”岳齐平日里不着调看着好相处,一发火那嘴不可谓不毒,噼里啪啦说了宋青书一通,房间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林平和林文早在岳齐脸色变幻时就暗戳戳的站边上当木桩子,免得殃及池鱼。 周芷若听得小嘴微张一愣一愣的,暗暗扯了扯宋青书的袖子,你家师叔还有这种类型的? 宋青书也有些头疼,别说他,武当除了师公都对这位师叔没辙,给了周芷若一个安抚的眼神,走到岳齐面前坐下,很自觉的伸出手。 岳齐眼尖的看到他二人的动作,倒也不说穿,两指往他脉上一搭,伤及五脏六腑,还带着一股寒劲,若非宋青书纯阳内力深厚,抵着这股寒劲,怕是要留下祸根,寒毒发作之时,阳寒内劲对抗,这痛苦可想而知,岳齐面上只冷笑了两声,其实心里又惊又怕,着实恨上了下手之人。 “青书知错。”宋青书在岳齐开口前赶忙认错,态度诚恳。 被抢白的岳齐嘴角微抽,这臭小子就摸准了他脾性,他还不信治不了他了。 在看到周芷若的时候,岳齐眼神一闪,话锋一转:“这次不跟你计较,不过……我倒不知……”言语在此停顿了一下,宋青书听了心里直道不好,果不其然岳齐下一句就是,“你下山没几天,居然带回来一个女娃,这可新奇了。” 岳齐笑嘻嘻的样子看得宋青书手痒想揍人。 “女娃?”林平和林文唰的转头看向周芷若,动作一致,表情一致,此刻倒是能看出他们确实是亲兄弟。 周芷若被打趣,林平兄弟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看到岳齐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顾不上羞怯,看岳齐的眼神充斥着惊疑,直接问道:“不知前辈如何看出我是女子?” 周芷若此刻不过十岁有余,还未发育,再加上她本习武个头也不矮小,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行为举止也不像平常女子那般扭捏,打扮成男子模样就算是站在同龄人之间,也不一定分辨男女。 宋青书把到了脉门,自可根据男女脉搏不同辨别出周芷若是个女子,而只一眼就能看出 她是女儿身的,就只有两人,一个是眼前的岳齐,另一个则是孙有道。 周芷若现在对孙有道的身份心里有很多疑问,但不管如何,孙有道对她没有恶意,只是好奇孙有道到底是何人物。 反应很快,直觉很灵敏,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岳齐恢复了懒散的模样:“见得多了自然能分辨的出来,不知姑娘贵姓?” “贵姓不敢当,小女姓周,名芷若,见过岳前辈。”周芷若对岳齐行礼,神态恭敬。 “周芷若,好名字。”行止有礼,秀丽大方,岳齐漫不经心瞥了宋青书一眼,也不知他从哪里找到的姑娘。 “前辈谬赞。” 上上下下打量了周芷若一番,岳齐神情温和。 回头再看宋青书,随口道:“我知你在想什么,你的伤就算我不说,你以为师兄们会看不出来?脸色难看的跟鬼一样。武当现如今局势不大好,我暂时不计较此事,但之后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解释。” 宋青书神情淡淡,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岳齐看他这番模样,无声叹气,关心道:“可有难受疼痛的地方?我待会给你开副药,一定要按时吃,好好养伤,武当再不济也有你爹和师公师叔们担着,放宽心照顾好你自己。” 宋青书垂眸,顺从道:“青书明白。” 岳师叔对他的好,他并非不知,只是,他已经习惯如此。 周芷若在旁边安静的坐着,听他们叔侄俩聊天,宋青书话不多,几乎都是岳齐一个人在絮絮叨叨,偶尔几句还特别的……恶毒,可她就是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是温情。 等岳齐叨叨完,回归正事,几人将知晓的消息互通了一番,眼见夜色已浓,宋青书和周芷若打算先回去休息,明早一起上路。 宋周二人还未跨出房门,就听见背后岳齐喊住了周芷若。 宋青书皱眉不解,斜着眼看岳齐,你想做什么? 岳齐被宋青书看得心里一噎,简直想咆哮,我能把她怎么样啊!难不成会把她吃了不成!你个兔崽子那是什么眼神! “行了行了,下次再说,回去吧回去吧。”岳齐心肝抽抽的难受,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拿他当亲儿子疼来着。 周芷若嘴角微抽,这是搞什么? 宋青书暗暗松了口气,他就怕这师叔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来,余光不经意间飘到周芷若身上,见她没有对此生气,放下心来。 “岳前辈,那我们先告辞了。” 待二人脚步走远了,岳齐坐着若有所思。 “岳师叔,宋师兄对那个周芷若是不是太好了些?”林文是觉得周芷若来路不明,怕对宋青书别有用心,亦或是针对武当,最近多事之秋,他免不了多想。 林平回想方才他们二人相处时的感觉,那会儿周芷若就坐在他对面,并没有感觉到周芷若有什么恶意,反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看宋师兄的时候,不像是十岁姑娘应该有的眼神。 岳齐对林文的怀疑不置可否,宋青书天赋极好,又肯下功夫,七岁之时便开始领悟武当功法,修习纯阳内力,张三丰也曾夸赞他以后必有一番作为,几个师叔对他既欣慰又心疼, 同门师兄弟也皆以宋青书为榜样,年轻有为,前途光明。宋青书虽然平常待人恭敬守礼,实际上宋青书在意的人和事很少很少,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也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也不知这性子像了谁。 如今,出现了一个周芷若,宋青书在意的程度着实不浅,岳齐看着他长大,一眼就能分辨出自家侄儿改变了什么,这是福是祸谁又说得准,好不容易宋青书因周芷若开始有人情味,岳齐怎忍心直接去斩断。 此事还得回去和各位师兄从长计议,若是周芷若胆敢有坏心,武当定不会放过她,岳齐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周芷若对于岳齐等人的想法毫不知晓,她与宋青书回到客栈后,打好地铺,没多久睡意袭来,呼吸平缓;宋青书大概也是累极,看着周芷若熟睡的背影,不知不觉入眠。两人一夜好梦。 第二天,周芷若跟着岳齐等人一起赶往武当,按理来说,宋青书现在有岳齐三人陪同,完全不必担心伤势安全问题,只不过出于好奇,各大门派在武当公审张翠山夫妇,她并未经历过,很想去看看,但是…… 不知是否因为她重生,而导致了其他人的变化,接下来的事情她也不敢保证完全同前世一样,对于未知,周芷若反而有些期待。 武当山上。 “哈哈哈,宋大侠。”昆仑派何太冲带领着一队人马达到武当派。 只见铁琴先生何太冲年纪也不甚老,身穿黑色窄袖套装武服,外罩一件火云纹长衫腰束暗金色云纹锦带,神情甚是温和,俨然是名门正派的一代宗主。他身后站着八名男女弟子,西华子也在其内。 “何掌门。”宋远桥右手在胸前,单手行了佛礼。 与昆仑派黑压压的一片,武当这边,宋远桥本就冲淡谦和、恂恂儒雅,率领六位弟子一排散开,一袭白衣,显得十分飘逸养眼。 何太冲笑呵呵道:“令师百岁寿辰,何太冲前来祝贺呀。” “是啊是啊。”西华子连声附和。 宋远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西华子,心里冷哼,拜寿是假怕是为了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才是真吧,笑脸吟吟对何太冲道:“何掌门早来了两天啊。” “诶,早来晚来都是要来,何不抢个头彩。”何太冲一副我听不出你话里有话的模样。 “对啊对啊。”西华子继续附和。 宋远桥又扫了西华子一眼,总感觉这人有点傻,对何太冲连声道谢,拱手行礼:“素问铁琴先生罕来中土,此次还能记得家师寿辰,子家师定会十分高兴。宋远桥恭迎铁琴先生,尚且解剑入山。” 何太冲一行人解下武器,进入武当派。 而此刻周芷若在马车中有些昏昏欲睡,为了尽快赶到武当,他们连夜赶路,近三十岁的灵魂,也抵不过这十岁的身躯,周芷若随着晃动头一点一点,眼皮子沉重。 正在打坐休息的宋青书,肩旁上一沉,睁开眼见周芷若侧着头挨着他肩膀睡着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周芷若稠密而纤长的睫毛投映在面颊上,大抵是做了什么梦,微微颤动,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下。 周芷若抬手像拍苍蝇似得猛地一拍,因被打扰睡眠感到不悦皱紧了眉头。 心虚的宋青书一动不敢动,等对方再次安慰入睡才松了口气,手指上触碰过的地方有些酥麻,手背上通红一片,挨了揍,心情却出奇的好。 第 8 章 “宋师兄,我们……” 林平掀开门帘,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捂住嘴,默默放下门帘,僵硬地转回身子。 林文瞧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奇怪的模样,好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呵呵,没事。”没事才怪了去了! 回想起刚才车内的情景,他那英明神武往日不苟言笑的宋师兄,脸上居然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背抵着马车正闭眼休憩,而周芷若斜靠在宋青书身上睡的安详,温馨又温情,林平简直想尖叫,宋青书缓缓睁开眼,内含着警告。 林文挠挠头,他这个做哥哥的是不是太没有威信了,弟弟都不肯跟自己讲心里话,不开心。 林平则是有苦说不出,骑在马匹上苦着一张脸,你们怎知我心里的难处,宋青书冷嗖嗖的一眼,吓得他汗毛直竖,知道太多的人会不会被灭口?! 策马在前面的岳齐对后面的事情半点不知,眼看已经到了武当山下,没有看到其他门派,也没有见到守山的弟子,岳齐心里咯噔一下,情况怕是不太好。 “吁……” 几人勒马停下,周芷若跳下马车,宋青书也在后头跟上。 “你怎么样?可有难受的地方?”这日夜赶路,宋青书气色显得十分苍白,下了马车便闷声咳嗽,周芷若掏出药瓶,不由分说把药塞进宋青书嘴里。 吞咽下药丸,嘴里还留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宋青书看周芷若不知在和岳齐说什么,眼里有些无奈,这药里也不知孙有道放了多少黄连。 岳齐只是向周芷若询问了几句宋青书的情况,扫过那药瓶子,撇了撇嘴,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众人上武当山。 此时武当派内。 各大门派希望能尽早从张翠山夫妇口中得知谢逊以及屠龙刀的下落,明着四处溜达,昆仑派何太冲更是带着人直接闯进殷素素院子,想用武力带走殷素素,好在张三丰及时赶到,何太冲不敢太过放肆,这才了罢。 张三丰年岁虽高,心里清明果断的很,面对各大门派,也难免有些忧心,这两天武当派怕是不得安宁了。 各大门派陆陆续续赶到,宋远桥几个师兄弟在门口将人引入,来人越多心里越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沉重。 武当派在江湖中的地位,难免惹人眼红,怕是有些门派巴不得武当也借此消失才好。 正邪二字自古难分,为了名声权利地位,正派弟子心术不正不择手段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张三丰百岁寿典开始没多久,便有人发难。 “我五凤刀门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是要……”一身材壮硕的虬髯汉子首先站出来。 宋远桥一摆手制止他接下去的话,儒雅的脸色依旧带着客气的笑,只是说出的话句句掷地有声:“今天是家师的寿诞之日,我已申明在先,不谈及武林恩怨斗杀,若是各位要是再提起金毛狮王谢逊之事,只怕是要与武当派为敌了。” 其他大门派都还未有动作,你个棒打出头鸟都不懂的蠢货,难怪至今凤刀门只能发展成小门小派,莫声谷心里冷笑。 “宋大侠,你不用来这套软硬兼施,在场的英雄豪杰什么阵仗没见过。”何太冲端坐下位,嘴角挂着些许嘲讽,“明人不做暗事,我何太冲此番,一来自是为了给张真人祝寿,二来么……正是想跟张五侠打听一下谢逊那恶贼的下落,还请张五侠如实相告。” “对,说出谢逊下落!”其余小门派起哄。 殷梨亭眼睛一眯,手指一动,剑刃已微微出鞘反射出银白的光,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有些碍眼。 站在旁边的俞莲舟轻轻按住殷梨亭的手腕,对他摇了摇头,不可轻举妄动。 “何掌门倒是好心思。”语气微冷,带着一股杀气。 “谁?”何太冲神色难堪,往门外看去。 只见来者五人,为首者看似年岁不过三十,穿着与宋远桥等人相同的白衣,半步身后跟着一个神色清冷的年轻人和一个容貌俊秀的半大小子,再后面是两个武当弟子。正是周芷若一行人。 看到宋青书,宋远桥面上依旧严肃,可眼里欣慰和骄傲快要溢出来,莫声谷对自家师兄这种行为表示唾弃。 张翠山生有一子张无忌,见宋青书比张无忌虚长几岁,不免做了一番对比,这个年轻人在外貌气度上皆是上乘,他家无忌相形见绌啊,也不知无忌孩儿现在如何。 “拜见掌门。祝掌门福寿齐天。” “拜见师公。祝师公福寿齐天。” 几人皆下跪,给张三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好好好,青书可算是回来了。岳齐你等也辛苦了。”张三丰此时见到宋青书打从心里感到喜悦,亲手将宋青书扶起,见宋青书脸色苍白,担忧道,“可是受伤了?” 宋青书神色缓和了不少,回道:“师公不必担忧,此事稍后再说。”转身又恢复了生人勿进的模样,冷眼扫过厅内众人,最后停顿在何太冲身上,“家父有言在先,何掌门这不屈不挠是不是太过了点,还是说何掌门实际上本就是别有用心?打着祝寿的名义来武当寻事生非,顺便挑拨一下武当与其他门派的关系,到时候何掌门好坐收渔翁之利?” 一字一句太过直接,为了屠龙刀来武当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怎么个争法各有各的思量,宋青书一番话,让其余门派的脸面也不大好看,有些疑心重的更是暗里往何太冲的方向瞟。何太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单手指着宋青书:“你放肆!” 周芷若还是头一次听到宋青书讲那么多话,目前的情况,她身份不明,不好开口,只能站在宋青书身后,观察情势。 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周芷若寻找了一圈,只见峨眉派中,丁敏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随后低下头在灭绝师太耳边说了几句。 “师傅,我看那穿着褐色衣服的小子很是眼熟,好像曾经见过。”灭绝师太转过头看到了周芷若,目光中带着一部分考量,让周芷若浑身不自在。 宋青书不捉痕迹得移动了几步,恰好遮挡住峨眉派的方向,眼前还不算宽阔的背影,却足以让人安心,周芷若垂下头眼睫微颤。 “何掌门在武当的地盘滋事生非还指着我侄儿说放肆?看来何掌门底气很足啊,说来也巧,不久前我还遇见过昆仑派的人,那态度可真真是嚣张,林平你说对吧?” 岳齐半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的样子,林平接收到岳齐的视线,会意道:“可不是,昆 仑派都以第一门派自居了,那西华子怎么说来着,奥,我想起来了,武当算什么,与魔教暗中勾结,怎么能称得上是名门正派……” “够了!”何太冲狠狠瞪了西华子一眼,看见各大门派眼里的戏谑以及防备,心里简直想骂娘,好你个岳齐。 “我没有,他含血喷人!”西华子额头冷汗直冒。 “闭嘴!”何太冲作为昆仑派掌门,自然知晓西华子什么德行,这番话他自是不敢讲的,最多也就暗讽武当与魔教的关系匪浅,何太冲脸色一正,态度强势地直视岳齐,“昆仑派自知轻重,也请岳神医休得胡搅蛮缠。” “切,神医不敢当。”岳齐也不再跟他多费唇舌,反正气的不是自己。 武当其余人任凭岳齐等人与何太冲相对,只要不喊打喊杀,不过就是口舌之快,他们想来武当找麻烦,就让他们先感到不痛快,武当又不少肉。 看到何太冲变脸的样子,武当众人表示,爽快! “阿弥陀佛。” 少林寺主持率领一帮弟子进入大厅。 张三丰起身恭迎,单手行了一个佛礼:“空闻大师。” “阿弥陀佛。”空闻一手持仗,也回了礼,“空闻率同门弟子祝张真人千秋长乐。” 周芷若眼睛尖,在众多少林弟子中,一眼看到了成昆那老贼,没想到成昆早在此时已经混入了少林寺,这老贼待会定要生事,她该怎么告诉宋青书? 周芷若这厢暗暗着急,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微不可闻:“别慌,见机行事。” 他指什么?成昆,不可能,宋青书此时怎么会知道成昆,他估计是怕自己见到这种场面会慌张,才会出言提醒,周芷若做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贫道不过虚活百岁,怎得有劳神僧玉趾大驾呢?”张三丰谦虚一番,吩咐宋远桥,“远桥,看坐。” “是。” “不必劳驾。”空闻笑脸吟吟,“贫僧今日前来祝寿,有两件事要向张真人坦率相陈,请勿见怪。” 又是两件事,在场其余人皆看向何太冲,方才谁也说一来二来的? 何太冲憋了一口老血,感觉今日诸事不顺,看我做什么! “贵派十年前已经为我第五弟子张翠山来过武当,今日神僧亲临,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张翠山听到张三丰一番话心里已有一番思量。 张三丰接着道:“既是有心前来,何不开门见山。” 不亏是一代宗师,张三丰无论是掌门人的气度还是为人与道,皆是坦然大气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味,周芷若暗暗叫好。 “好,那贫僧有请了。”空闻直面张翠山,“当年张五侠杀我少林派龙门镖局满局七十二口,此事该如何解释?此乃其一;我师兄空见大师一生慈悲有德,与人无争,却惨被金毛狮王谢逊杀害,听闻张五侠知晓谢逊的下落,请张五侠相赐,此其二。” 第 9 章 放屁,那些杀人灭口之事分明都是成昆那老贼栽赃陷害,苦于没有证据,周芷若无法指证成昆,只能在一旁看局势发展。 她此生本不愿再过多涉及江湖纷争,她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设计陷害过不少人,手上沾满鲜血,这辈子才想安安稳稳过完。 看到这一个个门派因屠龙刀的诱惑,露出的嘴脸,这些本与她无关,可她内心还是动摇了,她知晓张翠山是无辜的,武当是无辜的,可她无能为力。 周芷若被袖子掩盖的手微微颤抖,她很讨厌这种无力感,只能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她重生又如何?她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想不管不顾直接冲出去告诉所有人,错了,你们都错了,凶手就在里面,成昆才是凶手! 忽然感觉皮肤一阵冰凉,周芷若低头,身旁的男人正握着自己的手腕,手指修长,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从腕处直接传到胸口,渐渐压下那股沸腾的热血。 抬起头,此时她只能看到宋青书的侧脸,剑眉星目,这人的手如同整个人一样,冰冷不可接近。 宋青书若有所感,偏过头恰好对上了周芷若的视线,只一眼又转了回去,只是手腕处的力道渐渐下移,轻轻握住了那只小巧的手掌。 周芷若缓缓回握住,从醒来那刻起至今,眼前的人都是她所熟悉的,可是她觉得自己就像局外人一般,看得清,却融不进,在遇到宋青书的那天,她才多了些冲动。 现在,感受到手心的温度,那颗漂浮不定的心好似有了归属地,就只这一次,她想。 呼出一口浊气,当前的事态还在继续。 张翠山面对空闻,直言不讳道:“空闻大师,龙门镖局的血案绝非晚辈所为,张翠山一生受恩师教诲,虽然愚庸却不打诳语。” 空闻自是不信,叫圆音与张翠山对峙,但圆音并未亲眼所见,只由伤口断定凶器乃张翠山惯用兵器。 “若是由兵器即可判罪,那我三师叔当年被大力金刚指所伤,是否贵派也该给武当一个说法?” “这……” 圆音被宋青书反将一军,不由后退两步,不知所措地看向空闻。 空闻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不由得皱眉,此人年纪轻轻,怎的给人感觉深不可测。 几位师叔心里拍手称快,青书说的有理,这些老秃驴还真只许自家放火,不许他人点灯了。 至于空见大师之死,张翠山与金毛狮王已是八拜之交,自是不肯说出下落。 “武林中人最看重一个义字,今日张翠山宁可头断血溅横尸当场,也决不会说出我义兄的下落。” 此话一出,各门派众人脸色皆变,他们都是为了谢逊的下落而来,怎么肯空手而归。 这张翠山也是轴,现在编个其他的说法,哪怕说是谢逊已经死了都比这番话来的强,已经闻到肉香的狼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何太冲皮笑肉不笑道:“空闻大师乃德高望重之辈,此事该如何处置?” 空闻眼皮子一跳,何太冲你个老奸巨猾! “阿弥陀佛,此事……” 此时,外头传来张无忌的声音,张翠山听到爱子呼叫,念子心切匆忙往外跑,其余人一头雾水见张翠山跑了,这还得了,赶忙跟上, 岳齐也往外跑,突然手臂被拉住,回头一看,竟是宋青书。 “臭小子做什么?” 宋青书将那黑色包裹交与岳齐,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是黑玉断续膏,能救治三师叔, 方才人太多,我不便交给你,现在趁此空隙去找三师叔。” “这……这是黑玉断续膏!你……”岳齐捧着手里的东西,深深看了眼宋青书。 宋青书推了他一把:“快去。” 岳齐眼里有诸多疑问,拿着包裹快步往俞岱岩的院子走去。 宋青书轻叹一声,迎着烈日骄阳,渐渐消失在屋内。 周芷若落后他人几步,回头见宋青书与岳齐有话说,脚步一顿,左手抚过手腕上的皮肤,眼底波光流转,独自一人往外面人群中走去。 “三师兄。”岳齐推开俞岱岩的房门,见他正躺在竹榻上。 “岳师弟,你怎么来了?”此时不是应该在外面为师父庆寿么,“是不是外面出了什么事?” 岳齐也不废话,直接打开黑色包裹,取出里面的檀木盒。 “这是什么?”俞岱岩见岳齐一言不发,神情严肃,心里七上八下。 “黑玉断续膏,能救治你的手脚,至于能不能完全恢复,我不敢保证。”岳齐从袖袋里拿出一包银针,稍微取出一点黑玉断续膏,检验药性。 “你……你是说真的?我的……手脚有救了?”俞岱岩嘴唇轻颤,眼眶温热,十年了,他以为他这辈子只能成为一个废人,没想到还有能站起来的机会,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岳师弟……” 岳齐头也不回道:“别谢我,这不是我带回来的,是青书,你好了自己跟他讲去。” “青书……”俞岱岩低声呢喃。 “这药没有问题,但是治疗还需要做一些准备,今天外面有诸多事端,恐怕三师兄得再等几日。” “无妨无妨,我这十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 这厢俞岱岩看到了生机,整个人精神不少,而前头也是热闹非凡。 一群人跟随张翠山涌到外头后却什么也没看到。 成昆眼珠子一转,准备搞事情,脸上一副慈悲为怀,站出来道:“阿弥陀佛,小僧圆真能否说几句不中听的话。” “既然都是不中听的话,那索性别讲了。”周芷若小声嘀咕,可在场的皆是习武之人,耳力比一般人要强,这话在人群中听得也是一清二楚,纷纷转过头老向周芷若。 若是换作他人面对众多武林人士早已吓得哆哆嗦嗦,但现在站在这里的周芷若可是经历过各种大场面的人,哪会在意这些。 索性活的随心所欲些。 成昆被周芷若噎了一句,造势失败,后面的话还真不知怎么接,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哪家的小孩,如此不知礼数!”西华子可记得很清楚,这小兔崽子是那个岳齐一同带过来的,说罢单手成爪,就想将周芷若从人群中揪出来。 站在周芷若旁边的俞莲舟往前一步,抬手一挥挡在西华子面前,眼睛却是看向何太冲,冷哼道:“昆仑派偌大的门派,竟然对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出手,在下涨见识了。” 他刚刚可看到青书与这个娃娃走的很近,想来关系匪浅,万一这娃娃被人有个好歹,青书还不要闹脾气,他得帮忙看好咯。 “你……”西华子面上涨红,都说武当派为人正直,呸!这分明一个个的从内到外都是黑的!什么沉默寡言俞莲舟,都是骗人的! 何太冲额头青筋直跳,对着俞莲舟咬牙切齿道:“西华子退下!” 身后风四娘一把扯过西华子,用眼神示意,不可鲁莽行事,惹掌门生气你回去可有好果子吃! “阿弥陀佛。”成昆方才的事情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对着面色焦急的张翠山夫妇道,“张五侠思念爱子如痴如狂,那那些被谢逊杀害的许许多多的人,就没有父母妻儿吗?小僧恳请张五侠为了那些被无辜杀害的人据实以告……” 说得真是正义凛然,挑拨离间能到这地步,成昆也真是够不要脸的,周芷若都要被气笑了,但她也清楚,谢逊当年为了找出成昆,双手沾满血腥也是事实,只是连累了武当。 张翠山对于众人压迫,还是不愿透露谢逊下落半字,成昆又在一旁煽风点火,渐渐引起众怒。 俞莲舟正皱眉思索,突然感觉袖子被人扯了一下,低下头见是那个娃娃,仔细一看还真是好相貌。 “他们说的谢逊也杀了那个圆真的家人吗?” 小孩子的嗓音软软糯糯,听着很是舒服,俞莲舟也不自禁的缓和了脸色,仔细想了想,回道:“应该没有吧。” 众人再一次被周芷若那边的情况吸引,圆真有种不好的预感。 “既然没有,他干嘛那么激动啊。” “这……圆真大师是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大概是想帮其他人讨回公道吧。”这话说出来,就连俞莲舟自己都感觉不太对劲,令人怀疑。 “既然是以慈悲为怀,不应该是劝解别人的吗?” “什么意思?”小孩子的思想,也是难理解,俞莲舟想。 “以前我们村里有人吵架了,有和尚路过劝架,他一说大道理,两边的人都会渐渐和解的,可是……”周芷若顿了顿,看了眼圆真,好似很为难的模样,“那个圆真一说话,其他人对张五侠更加生气了。” 俞莲舟等人神情一震,童言无忌,可确实如她所讲,武当众人看圆真的目光若有所思,心里不免对少林寺众人产生怀疑。 武当与少林本就有些渊源,十年前的仇怨让两者之间并不融洽,现在他们是想挑拨武当与其他门派争斗,好兵不血刃坐收渔利?这也不是不可能。 而其他门派想的却是武当派武力值不低,这里所有人可能都不够张三丰打的,少林寺想让他们与武当开打削弱门派,那将来争夺屠龙宝刀的时候岂不是少林独大? 总而言之,少林有挑拨可能,各门各派开始阴谋论,广场上一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圆真袖下紧紧握拳,面上的慈悲之色也有些维持不住了,看周芷若时眼底的狠辣一闪而过。 周芷若好似害怕地低下头,嘴角却恶劣的勾起,虽不会对成昆产生太大的影响,只要有人怀疑就好,以后成昆做事情之前就要掂量掂量了。 宋青书站在人群后微微摇头,眼里满是笑意,他还真没想到,周芷若会这么的……调皮。 第10章 空闻作为方丈自是要护着少林,清咳一声打破微妙的气氛,将锅甩给张三丰:“张真人,此事该如何了断?” 张三丰拂尘一挥,表示不接:“金毛狮王的下落,他既然不肯说,我也不会强逼。” “原来一代宗师张三丰,不过是个护短纵容弟子的伪君子。”何太冲毫不吝啬地嘲讽。 宋青书怒喝道:“住口!不许对我师父如此无礼!” “原来昆仑派何掌门也不过是个是非不分自私自利的小人!”宋青书走出人群,毫不犹豫的回讽。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宋青书冷笑,“今日本是我师公大寿,尔等非要找事,已是对我师公不敬,现在还辱骂我师公,武当派掌门,你们倒是好教养!好礼数!” 何太冲今日被宋青书三番两次顶撞,早已憋了一肚子气,头脑一热,居然五指并拢成掌向宋青书拍去,嘴上大义凛然道:“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让我来教训教训你。” 宋青书眼里划过一道杀气,何太冲胆敢在这里发难,习惯性的就要运内力抵挡,五脏六腑却一阵绞痛,嘴角溢血。 见到宋青书眼中的杀意,何太冲心里隐隐有一道声音,此子不可留! 事发突然,何太冲与宋青书距离太近,宋远桥等人方才皆在张三丰身后,赶不及。 眼看何太冲掌风及至,宋远桥瞋目裂眦,脚下飞奔,怒吼道:“住手!何太冲你敢!” 双掌一拍即散,何太冲猛的后退半步,看着对面神色颇有些不可思议:“是你?!” 周芷若直接倒地,只觉得手臂阵阵发麻,脸色有些发白,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喘气。 内力太浅,若不是她用了点巧劲怕是要被一掌拍飞,非死即伤,这个何太冲居然真的想杀了宋青书。 “芷若!可有事?哪里伤着了?”宋青书扶起周芷若,碰到她的右手臂感受到不停的颤抖,往常言笑不苟的脸上满是慌张,“岳师叔,岳师叔!” “咳咳,我没事儿……” 岳齐挤开人群,他刚从俞岱岩那里过来,怎么就这样了? “在这在这。”把了脉,捏了捏周芷若的手臂,放下心来,轻声道,“无大碍,养几天。” “何太冲,你欺人太甚!”莫声谷直接拔剑指向何太冲,他忍这群人很久了,武当弟子从来不是怕事之人。 武当弟子纷纷拔剑备战,怒气冲冲,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忍个屁! “这……张真人,你们这是要与各大门派为敌吗?!”何太冲一时也慌了神,嗓音都有些尖锐。 “何掌门慎言,我们可不曾向武当派出手。”别想着拉我们下水,灭绝师太眼皮子微抬,这何太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那个叫芷若的,她倒是想起来了,短短半年时间,武功已经练到这个地步,也不知背后有何高人指点,这个女娃娃天资可是比晓芙都要高,想到纪晓芙,灭绝师太眼里淬了冰的寒意,她着实太令人失望了。 其余门派低头的低头,望天的望天,窃窃私语的窃窃私语,反正当做没听见,瞬间昆仑派孤立无援。 成昆心里焦急,此番来武当派为了谢逊的下落,可是现在好像事情并没有往他所预料的方向发展,他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成昆往人群中使了一个眼色,其中几个不起眼的人立马会意。 “你们昆仑派和武当的恩怨我们不管,我们只要张翠山说出谢逊恶贼的下落,为那些被杀害的人讨回公道!” “我们都与谢逊有血海深仇,若是张五侠执意不说,那别怪我们兵刃相见了!” 其余门派一听,屠龙刀比较重要,看戏以后再看,立马附和:“没错!说出谢逊下落!” 步步紧逼,张翠山心里既是对武当的愧疚,又不能背叛忠义,心里暗暗决定,今天就算他以命相抵,也不能说出他义兄的下落。 “我张三丰开山立派,以伦理为基,忠义为本,要我徒儿背忠义,叛伦理,出卖金兰,那我张三丰才是人人不耻的伪君子。”张三丰站在武当众人前面,宽大的衣袖随风而起,百岁老人双目清明精光尤在,“你们若是执意如此,武当也不会弃同门不顾,摆阵!” “是!” 周芷若和宋青书对视一眼,从心里越发拜服张三丰,一代宗师不是随便说说的。 其他门派面面相觑,真要打?开玩笑,光是张三丰一人就够他们喝一壶了,武当七侠又不是花架子,那些大大小小的阵法威力也不可小觑。 更何况其他门派背后会不会捅刀子,屠龙刀可只有一把,最重要的是,他们是解剑如山的啊,没有武器打什么打!除了掌门,他们肉搏么! 各门派心生退意,可谢逊和屠龙刀的消息就在眼前,要便宜武当派也是做不到,面上纠结不已。 “张真人,你真的因一个谢逊,而牵连到整个武当吗?”空闻法杖顿地,端的是一脸的可惜。 莫声谷被这群人的不要脸给气笑了,此刻还想挑拨离间。 “真是岂有此理,什么出家人诫贪嗔痴,少林寺假借血仇之名,干的是挑拨离间的事情,实际上就是想得到武林至尊屠龙宝刀吧。” “好好好……”空闻被莫声谷说的气血翻涌。 莫声谷嗤笑一声,怕是被他说中恼羞成怒了。 “听闻张真人武学源出于少林,武林中言道武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不要言过于实,今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还请张真人不吝赐教。” 张三丰整了整衣袖,表情有些微妙,思忖着待会还是不要下太重的手,给对方留个面子。 “等等,今日张真人寿诞,怎可动武。” 周芷若眉毛一跳,成昆这是改性了?直到听到后半句,心里冷笑不已。 “我看不如派少林七位僧人与武当七侠比试比试,若是武当派输了,还请张五侠将那谢逊的下落坦言相告,若是武当派赢了,各位就一同下山,如何?” 其余门派刚好阶梯下坡,自然应允,武当派也不想伤及太多人,也答应下来。 “三师叔有伤在身,如何比武?”宋青书扶着周芷若坐下,替她倒了杯热水。 莫声谷还是头一次见这小子照顾人,眼里满是好奇,不过若非周芷若,宋青书怕是…… “唉,若是你未负伤,便可由你代替你三师叔,如今……”宋远桥看向殷素素,“只能麻烦五弟妹了。” 几人协商之下,决定由俞岱岩现场指导,殷素素代替上场。 好在俞岱岩现得知自己有救治的方法,心态缓和不少,虽对殷素素还有隔阂,为了大局着想,在众人提议下还是答应了。 殷素素本对俞岱岩心中有愧,见他隐忍不说,亦是愧疚难当,当年的事情在她和张翠山之间始终留着一根刺。 外围场中,武当与少林比武打斗一触即发。 殷素素在俞岱岩一旁指导与其余几人配合,摆出七截阵,威力自是比不过原武当七人,好在她本就武功不低,又能灵活应变,弥补了不少弱势。 原武当七人使出七截阵,师兄弟几人相辅相成,攻守兼备,此阵法便足以匹敌当世六十四位第一流高手。 现在虽只有六人加上殷素素,威力依旧不可小觑,少林七位僧人节节败退。 这样下去,少林怕是要败了,成昆心下做了决定,面露阴狠之色,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对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 周芷若本对武当七截阵赞叹不已,忽然在人群之中闪过一道幽兰。 “当心!有暗器!” 打斗的几人已经察觉,宋远桥手腕翻转银剑飞舞挡下飞针,对面少林寺几人又缠了上来。 “卑鄙,居然放暗器,这样的比武还有何意义!”林平愤怒不已,以前还觉得少林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没想到居然如此无耻! 空闻脸色青白交换,沉声道:“阿弥陀佛,此事非少林所谓,少林寺乃江湖正派,怎会做如此有违江湖道义之事!” 少林七位僧人没听到空闻喊停,趁武当防守空隙之间全力而赴,出招皆短小精悍,严密紧凑,打的武当有些措手不及。 而此时在莫声谷背后方向又飞来几枚暗器,俞莲舟情急之下,脚步一转直至莫声谷背后挥剑斩断暗器。 这群无耻之徒,林平胸口起伏不停,双目通红,他只想宰了那群杂碎! 张三丰面色不愉,脚尖点地转瞬到了两批人中间,两袖一挥分开两派。 空闻双眸一闪,心下几分惶恐:“张真人这是何意?” “呵。”张三丰低笑一声,“如此比武,不比也罢。” 没有多余的解释,却直白的让空闻感觉到了张三丰的不齿,握着权杖的手指发白,武当之行已无回头路,谢逊下落他们势在必得,硬着头皮道:“武当与少林比试还未分出胜负,张真人却从中插手,是否能说明武当认输?” “我呸!明明是你们用下作手段。”武当弟子不服。 “刚才就可看出武当抵不过少林,就是武当输了,让张翠山说出谢逊下落。”某个门派弟子无耻辩解,反正他们只想要谢逊和屠龙宝刀。 “无耻,若不是有小人放暗器武当早把少林打趴下了!”武当弟子气的发抖。 “谁知道暗器哪里来的,凭什么证明是这边的人放的?谁看见了?” “……” 弟子间争吵不休,甚至有不少人开始动刀动枪,场面开始混乱,但各门派的掌门却没有一点制止的意思,斗争一旦开始就是你死我活。 张翠山看着混乱的场面,握着剑的手止不住发颤,一个武当弟子倒在他脚下,胸前一道剑痕染红了衣襟,血液流过地面,扩散至他的脚底。 宋远桥等人也被扯入打斗,一边护着自家弟子,一边与各派掌门等周旋。 张翠山眼里有着深深的惶恐,是因为他武当才遭遇此劫,他该当何罪。 “住手!” 参杂着内力的怒吼,众人脑海一瞬间刺痛,停下手看张翠山。成昆混在人群中,心中又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翠山拖着手中的剑,跪在张三丰面前,悔痛道:“师父,弟子不孝,武当之乱皆因弟子而起。弟子只求师父一件事……” “翠山……”见张翠山神色有些奇怪,便点头应允,“你说吧,为师绝无不允。” “弟子有一独生爱子张无忌,他落入奸人之手,还请恩师能够救他脱出魔掌,扶养他成人。”说罢已是泪流满面,给张三丰磕了三个响头。 “翠山你这是做什么?” 张翠山站起身,面对各大门派,决然道:“所有罪孽,皆由我张翠山一力承担,今愿以一死求各位放过义兄,化消干戈。” 在众人惊疑不定下,张翠山手中的剑只一瞬划过颈间,鲜血喷涌,倒地慢慢没了声息。 “五弟(哥)!” 第11章 张三丰大步跨至张翠山跟前蹲下,纵然是一代宗师,面对弟子的死亡也湿润了眼眶,留有岁月痕迹的双手颤抖着扶起地上的人。 “翠山,何苦于此。” 殷素素站在不远处,身上还溅有张翠山的血液,两眼无神,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张翠山倒下去的模样。 “不……”殷素素嘴唇哆嗦,她没能及时阻拦,只感觉满目的鲜血,“五哥……” 张翠山就这样丢下了她,他为了他的忠义一剑了断,那她呢?这一刻,殷素素突然有些怨恨谢逊,憎恨站在这里的所有人。 “爹!”张无忌被玄冥二老挟持在门口目睹了张翠山的自刎,不禁呐喊出声。 张三丰人影一闪,一掌拍向玄冥二老,玄冥二老自知不敌,将张无忌推向张三丰,脚下借力转身撤了。 张无忌扑到张翠山面前,已是泪流满面,不过几日,他们父子竟然阴阳两隔,又见殷素素站在旁边整个人如同丢了魂魄。 “娘……为什么爹会死……” 殷素素听见张无忌呼喊,渐渐回过神来,僵硬着抹去张无忌的泪水,嗓音沙哑的叫了声“无忌”。 “娘,你怎么了?娘……”张无忌心里有些害怕。 无声凝噎流淌着悲痛,看着这对抱头流泪的母子,在场的江湖人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殷素素眼眸扫过各门各派,眼里平静如水,但被扫视的人都感到心惊胆颤,有些甚至不敢直视殷素素的眼睛,不经意间移开了视线。 “无忌,记住这些人,记住他们的脸,是他们逼死了你的父亲。”殷素素一字一句,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仇恨。 “你们不就是想要谢逊的下落吗,只要你们发誓从此不为难我儿张无忌,我就告诉你们。” “阿弥陀佛,只要你说出谢逊下落,各大门派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空闻当着众人的面对天发誓,其余门派掌门一一效仿。 殷素素似是松了一口气,面色好了些,面对空闻还能给予一个笑脸:“空闻大师乃高僧,我自是信的过的,也只将谢逊的下落告知空闻大师一人,还请大师借一步说话。” 殷素素和空闻离众人不远不近的距离,附耳道:“谢逊的位置就在……” “你说什么?”空闻皱眉,“再说清楚点。” “我已经将谢逊的下落告知空闻大师,也请大师遵守诺言。” “她说了什么?” “谢逊在哪里?” 众人七嘴八舌围在空闻四周,追问谢逊下落,他们方才可是听见殷素素说了。 “我不知道,她没有说清楚!”空闻各种解释,但是,人家压根不信。 有几个掌门眯着眼看空闻,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们啊,是不是想独吞屠龙刀? 空闻内心狠狠啐了口,呸!就算我想独吞,我也得知道下落好不好! 众掌门,我不听我不听,你一定知道,不说就是想独吞,空闻表示心很累。 殷素素嘴角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角度,手掌抚摸过张无忌的脸庞,眼里有些不舍,低声温柔地嘱咐:“无忌,娘并没有告诉他们你义父的下落,往后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可轻信他人,尤其是女人,你看娘,多会骗人……”泪水模糊了视线,哽咽道,“越是漂亮的人越会骗人,娘对不住你,娘希望你能平安长大,好好听师公的话,好好照顾自己……” “孩儿记住了。”张无忌不知道殷素素为何会说这般话,还是听话的点点头。 殷素素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璀璨的笑容,美的不可方物,最后深深看了张无忌一眼,而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武当这边的人发觉不对劲的时候,殷素素腹部的匕首只留下一把刀柄,岳齐只能遗憾的摇摇头,伤口太深,殷素素压根没有留下救治的机会。 “娘!”张无忌不敢置信,为什么?他爹死了,他娘也死在他眼前,为什么他们只留下他一个人,就这样抛弃他走了?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娘!”张无忌质问空闻。 “这……我没有,她是自尽的。” 一天之内失去父母,张无忌哀痛不已,体内寒毒发作,脸上青紫交接整个人都包裹这一层寒气,抵不过晕了过去。 “无忌,无忌!” 救人要紧,张翠山夫妇已经逝去,不能再让张无忌步入后尘,张三丰抱起张无忌顾不上他人叫上岳齐匆匆忙忙往厢房去救治。 张翠山殷素素的自我了断,实际上事件发生不过片刻,一切都出乎众人意料,成昆脸上着实不好看,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搅乱了江湖可依旧未有谢逊的下落。 “阿弥陀佛,张翠山夫妇已然自尽,前尘往事老衲一概不再追究,老衲我告辞了。”空闻抹了把脑门的冷汗,这把张三丰的爱徒和白眉鹰王的爱女给逼死了,且都与少林有关,还是走为上策。 其他门派见领头的少林都跑路了,他们心下惶恐,都纷纷告辞。 “慢走不送。”宋远桥正眼都未给他们一个,带着武当众人甩袖离去。 周芷若坐在厢房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右手臂,宋青书敲门进来,就见她皱着眉心不在焉的样子。 “还在想方才的事情?”宋青书放下托盘,挑出里面的酒瓶,“手给我。” “干嘛?!”周芷若美眸一瞪。 她外表年纪本就小,做这瞪眼的动作对宋青书而言没有多少威慑力,倒是颇为可爱。 轻笑一声,正了正表情,戏谑道:“你在多想什么?岳师叔现在正在给张无忌治疗,顾不上你,让我拿药酒替你舒缓经脉。” 周芷若斜眤了他一眼:“男女授受不亲。” 宋青书俊眉一挑,当初在石室中和客栈里,怎不见你说男女授受不亲。 “武当没有女弟子,也没有婢女,只有厨房的王婶,但她事情繁忙,怕是没办法。”看她倔强的模样,索性直接抓过手,“听话,别闹。” 她哪里闹了?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周芷若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倒也没将手缩回去。 宋青书卷起周芷若的袖子,手臂上的肤色和她的脸相比,白嫩的很,也不知她脸上抹了些什么。 看着娇嫩的皮肤上瘀血造成的青紫斑斑,宋青书感觉很是刺眼,一脸严肃地倒出药酒帮着揉晕开来。 “手臂上先活筋散瘀,等岳师叔有空再让他给你把把脉,何太冲内力比你高不少,以后……万不可再硬碰硬。” 听着宋青书跟小老头似的一板一眼说话,周芷若觉得挺有意思。 “张无忌怎么样了?” 宋青书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又继续,垂下的眸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你好像很关心他,具体情况我也不知,总归师公他们不会让他受委屈。” “也不是关心……”周芷若神色有些别扭,“只是没想到他的父母竟是这样没的,也是个可怜人。” 前世她初遇张无忌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她倒是不担心张无忌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以后他可是有大机遇的人。 她看看宋青书为她揉捏的模样,神情专注,武当大概是觉得对张无忌有所亏欠,对待他还真像宋青书说的那样不会让他受委屈,那宋青书呢? 若是站在宋青书的角度,她大抵也会有所埋怨的吧,若非他这辈子天赋异禀,习武刻苦,有张无忌后,武当是否还会待他如初? 两个人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宋青书不过虚长几岁,一个叛逆和敏感的年纪,对张无忌温和引导,围着他转,对自己却是百般严格要求,连自己的爹也少有过问,在这样的环境下,造成的偏执好像也是可以理解了。 宋青书见周芷若坐在那表情严肃若有所思,还以为她是在担心张无忌那边的情况,面上不显,心下苦涩。 看瘀血有些化开,就不再揉捏,放下周芷若的袖子,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端着盘离开了。 周芷若注视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身影,眉头紧蹙,动了动右手,房间里还充斥着一股药酒味。 宋青书走的太突然,她没来得及问他伤势如何,那会儿她看到他嘴边的血迹,没多想就冲上去挡了那一掌,到现在胸口还有些发闷。 不知道宋青书现在突然生什么气,周芷若莫名觉得有些委屈。 宋青书一言不发气势全开直奔后山,路上碰到的武当弟子不由得都战战兢兢,今天的宋师兄比以往更可怕。 后山有一处悬挂着瀑布,从上而下汇聚成一大个水潭,接连着往山下的溪流,在那水潭之中露出一块光滑的巨石,离此地不远处还有块习武场地。 宋青书背对着瀑布盘膝坐在石头上,脸上有些落寞,这阵子,他似乎太过得意忘形,刚才差点收不住自己的戾气,闪过直接把张无忌杀了的念头。 水潭清澈见底,能倒映出宋青书的影子,望着水底漂浮的水藻,宋青书叹了口气,他不想再从周芷若眼里,看到她对他的厌恶,更不想看到周芷若为了别人悲痛欲绝的模样。 “周姑娘。”岳齐见周芷若窗户半敞开着,站在门口往里头探了探,“青书不在这儿?” 周芷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有些无语道:“他下午倒是来过,现在这个时辰怎么可能会在我这儿。” 岳齐抬头,已是明月当空,忍不住挠了挠腮,尴尬的对周芷若笑笑。 周芷若没往心里去,反问他:“宋青书不在自己房里?”他下午的样子让她有些在意。 岳齐摇摇头:“没有,我本想去给他把把脉,却找不到人。” 这么晚了,他会去哪里,周芷若趴在窗台上一手拖着下巴,总不会下山去了吧? 莫声谷拎着一只水桶,边打着哈欠往前走,突然看见不远处岳齐站在窗下和谁正聊天,心里好奇脚步顺势拐了个弯儿。 “岳师兄,你在这里干嘛?” 第12章 岳齐挑眉,咧嘴一笑:“出来赏月。” 莫声谷无语,他相信才有鬼了,伸长脖子看到趴在窗前的周芷若,对于这个愿意护身在宋青书前面的少年他很有好感。 拎着那个圆木桶,走到岳齐身边,眉眼弯弯,对周芷若笑得一脸和善,打招呼:“小兄弟……” “是姑娘。”岳齐双手拢进袖子里,不道德得打断莫声谷。 “啊?姑娘?”莫声谷皱着一张脸,抓抓脑袋,“那你怎么这副打扮?” 姑娘长那么黑的吗?峨嵋派的那些姑娘大多都挺白的。 岳齐靠着柱子望天,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周芷若并不气恼,笑脸吟吟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解释道:“江湖险恶,我没了爹娘,路上怕被人贩子拐了卖到不干不净的地方去。” “小丫头片子,哪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岳齐笑斥了一句。 “你还怕被拐?” 他清清楚楚记得白天周芷若接下何太冲一掌时的情景,人贩子遇上她,谁卖谁还真说不好。 莫声谷看着此刻周芷若笑眯眯点头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怵。 “七师弟,你有没有遇到青书?” “没有啊。” 既然这里没有看到宋青书,岳齐就打算去别处找找。 “哎,等等。”莫声谷拉了把岳齐的袖子,“青书不在自己的院子里?” 岳齐摇头,莫声谷脸色也沉了下来。 周芷若见岳齐和莫声谷一副这下大事不好了的表情,不由得问了句:“宋青书不在院子里很奇怪吗?” 也没听武当有夜里禁止出门这个门规,宋青书那么大个人了,有事情出门不也很正常,他这些叔叔伯伯是不是管太严了? “周姑娘你有所不知,先不说这些,岳师兄你去后山找过了没?” 岳齐撇嘴,这不是正要去找么。 “等等,我也去……”周芷若直接跳出窗,跟在两人后面。 夜色深重,黑漆漆的一片,往后山的路不怎么好走。 莫声谷提着照明的灯笼,一手拿了根树枝拨开路两边的草丛,天气越发热,难保证草丛里没有虫蛇什么的,岳齐和周芷若跟在后面边聊着。 “宋青书以前经常往后山跑?”周芷若小心地避开路中间的石子,岳齐怕她滑倒把袖子给她牵。 莫声谷没有回头,在无人的夜间声音很清晰:“也不是,后山师父年轻时习武的地方,我们都不会去打扰,青书小时候调皮,一个人跑出去玩儿摸到了后山,师父现在不去后山,觉得青书有习武天赋,就把那地方给他了,偶尔也会去指导。” 周芷若眨巴眨巴眼睛,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在其它弟子眼里,宋青书可谓是深得张三丰喜爱了,怪不得与宋青书同辈的弟子都要喊一句师兄。 周芷若惊奇的模样取悦了岳齐,小孩子么,总是比较可爱的。 “我们几个师叔都看着他长大,青书小时候很调皮捣蛋,总让大师兄头疼,黑着脸训小崽子。”岳齐眼里映着灯光满是柔和,回忆起宋青书小时候颇有感慨,一转眼那个小娃娃也长大成人了。 岳齐还讲了几件宋青书小时候的糗事,逗的周芷若眉笑颜开。 莫声谷听他们聊挺欢,忍不住插了几句。 “岳前辈你可不要骗我,宋青书现在怎么看都不像是你说的那个。” 什么宋青书爬树掏鸟窝,周芷若只要一想象缩小版的宋青书冷着一张脸掏鸟窝的场景,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莫声谷在前面幽幽叹了声气:“岳师兄没骗你,青书小时候着实活泼可爱,只是六岁那年出了些事情。” “六岁?” “对,六岁,那年青书差点丧命。”现在回想起来岳齐依旧感到庆幸,“我那大师兄对待青书,从小严苛,可小孩子会叛逆,青书性格很倔,认定一件事就不回头,也不知这脾气是好是坏。” 岳齐啰啰嗦嗦说了一堆,就是没说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周芷若心里犹如猫爪在挠,又不好催他讲,急死个人。 其实岳齐就是在逗她,每次看到她摆出老成的表情,总感觉和宋青书很相似,忍不住想逗她,小孩就该有小孩的样子。 深知岳齐性格的莫声谷慢下步伐,解释道:“青书六岁那年,我们几个和大师兄出山门办急事,留他一个人在武当。刚好不久之前武当收了几个新弟子,年纪也不算大,十七八岁的模样。” 说到此处,岳齐却是冷哼了声,眼里满是厌恶。 周芷若压着心里的疑惑继续听。 “新来弟子的其中两个,不知怎么就去了大师兄的院子,青书正在庭院里习武,青书骨子里就傲,见到那两个新人与他搭话并不理,谁知这两个人之后三番两次出现在青书面前,还带着不少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这两个人很奇怪。”周芷若说出自己的看法。 莫声谷赞同道:“确实如此。” “那宋青书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吗?”不过六岁的宋青书,能有多少防备之心。 岳齐笑了笑,接下去讲:“接触多了,青书也是个爱玩的,想想又是武当的人,就玩到了一起,直到大师兄回来的前夕,那两人慌骗青书大师兄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在青书赶去见大师兄的路上被二人打晕带走。” 宋青书不过六岁的孩子,能有什么用,只怕有人针对的是宋远桥,亦或者是武当。 “我们回到武当,得知青书不见了,稳重如大师兄在找不到青书的时候,都急疯了,我们带着门派中的弟子翻遍了整个武当山,都没有找到人。” 岳齐讲到这里,就停住了,皱褶眉,似乎不再愿意讲下去。 周芷若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还是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莫声谷看了眼岳齐,接过话:“我们后来在山洞里找到了人,他受了重伤,救回来后昏迷了好几天,醒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不会哭不会笑,跟魔怔了一样,我们心里着急却别无他法。日子一天天过去,青书除了性格变得冷清,其他都正常,甚至比以前更加懂事勤奋好学,我们也不再纠结,慢慢的,他就成了现在你所看到的宋青书。” 莫声谷说完,三人却都不言语,各有各的心思。 他们怎么知道宋青书在山洞里?受的伤有多严重?还有那两个弟子呢?周芷若总觉得整件事情都显得十分怪异,可明显岳齐和莫声谷都不愿意多讲。 周芷若默不作声的跟着他们往后山走,没多久便到了,只是眼前的景象让周芷若眸光一亮。 眼前一帘巨大的水幕,在皎洁的月光下,真的如同银河一般倾泻而下落入水潭之中,飞溅而出水珠的晶莹剔透似是包裹着月色。 “哟,今天是十五,倒是来巧了。”岳齐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样子。 看到正盘腿坐在石头上的宋青书,岳齐卷起袖子,呲牙咧嘴的就想冲上去把人给拎下来。 好在莫声谷反应快,伸手拉住了岳齐的腰带。 “你干嘛?放手,这次我非得教训教训这臭小子,害老子找了半天!” 不愿看他胡闹的莫声谷自然不肯放手,揉了揉眉间,感觉有些头疼。 倒是在上面的宋青书也看到了他们,施施然站起身,脚尖一点,轻飘飘的落到周芷若面前。 “臭小子,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你还敢用内力。”岳齐露出一口白牙,晚上看起来很是慎人。 宋青书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倒不是不记得,只是用惯了梯云纵,下意识就这么用了。 “你怎么也来了?”对上周芷若那双明亮好看的眼眸,宋青书手指轻微的摩挲着衣摆。 “我难道不能来?”周芷若眉头一挑,想起白天他生气的事情,脸色变了变,说出口的话有些咄咄逼人,“还是你不想看到我?” “不是!”他何曾会这样想,宋青书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很是懊恼。 岳齐站在一旁抱着双臂,看到宋青书吃瘪的模样,心情大好。 “有话回去再说,夜间山上露水湿气重,先回去吧。”莫声谷提醒道。 剩余三人表示没有意见,就沿着道路回去了。 周芷若到了门口,就和其余人分开了,在宋青书跨进自己的院子之前,岳齐一拍脑袋,差点忘记了。 “青书,明天去一趟掌门那里,有关于三师兄。” 宋青书只给他一个挺拔的背影,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气的岳齐原地蹦哒:“七师弟你看看你看看,这臭小子一点都不尊重长辈!” 莫声谷被岳齐摇晃的头晕,仰天长叹,他一点都不想承认这是他的师兄,一点都不。 隔日清晨,宋青书到张三丰那里时,宋远桥以及他的师弟们整整齐齐的坐满了两边。 有种三堂会审的架势,宋青书昨晚便已料到,此刻异常平静。 几个师叔从宋青书称得上是冷漠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纷纷泄气。 宋青书抱拳行礼:“晚辈宋青书见过爹和各位师叔。” 第13章 在坐的也都算是长辈,对着宋青书嘘寒问暖了一番,只是未见俞岱岩。 宋青书刚坐下没多久,张三丰从内室走出来,神色疲惫。 “青书来了。” 宋远桥给张三丰沏了一杯茶水,忧心忡忡:“无忌怎么样了?” 张三丰眼底是化不开的愁绪,无奈摇头。 “无忌是翠山唯一的血脉,我曾答应翠山将无忌抚养长大,只是这毒极阴极寒,我无能为力,怕是要有负翠山的在天之灵了。” 殷梨亭与几个师兄一夜未睡,轮流给张无忌输送内力抑制寒毒,两眼充满血丝,听到张三丰话里话间的愧疚,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握成拳,暗哑着嗓音道:“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救无忌了吗?” 张松溪拍了拍殷梨亭的肩膀,他们何曾不想救张无忌,可是连师父都没有办法,他们又能如何? “岳师兄……” 在殷梨亭开口的同时,岳齐摆了摆手:“不是我见死不救,是我医术浅薄,救不了他。” “可是……” “六师弟!别为难岳师弟了。”张松溪低声呵斥了一句,“大家都不比你好受。” 殷梨亭心有不甘,重重地往桌子上一锤,桌上的茶具碰撞之下出现一道道细细的裂缝。 “在无忌被抓之时,我曾与那两人交手。”俞莲舟回忆起那时候的场景,“我奔到马后正想直拍一个元兵身后背心,那人头也不回反击一掌,我与他两掌相交,觉对方掌力犹如排山倒海相似,一 股极阴寒的内力冲将过来,霎时间全身寒冷透骨,身子晃了几下,倒退了三步。” 众人心下一凛,连俞莲舟都无法招架的掌力,张无忌怎么可能承受得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张三丰捋了捋胡子,眉头深锁。 “师父,到底有什么办法?” “九阳神功可专门克破所有寒性和阴性内力,若是无忌能练九阳神功,寒毒自可化解,但要学九阳神功需去少林。” “少林寺怎么肯教无忌九阳神功,那日在武当,少林对武当的态度可不能说的上友好。”宋远桥这样一想,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因张无忌的寒毒一个个的都愁眉苦脸,而宋青书恍若不在,自顾自的端着茶杯喝茶,上好的竹叶青,味道还真不错。 无怪乎他如此格格不入,如果里面换了武当任何一个人,他可能还会有恻隐之心,可是,那个人是张无忌,上辈子这辈子都最讨厌的人,不盼着他死就不错了。 坐了近一柱香的时间,宋青书脸上渐渐不耐,听他们讲了半天的张无忌,真是烦透了,他又死不了。 “砰” 宋青书将茶杯放在桌上,掸了掸沾了茶水的衣摆,凤眸深如幽谭。 “师公,爹,还有诸位师叔不必担心,相信张无忌吉人自有天相,会渡过这一关的。”何止不会死,还有大机缘,宋青书心里冷哼。 “昨晚岳师叔叫我过来说是关于三师叔,不知是何事?” 宋远桥这才看向自己的儿子,想起今天叫他来的目的。 事实上除了岳齐和俞岱岩二人,其他人并不知晓宋青书带回了黑玉断续膏。 俞岱岩是没来得及说,武当一天之内死的死伤的伤,忙里忙外,俞岱岩觉得他的事可以再缓一缓。 而岳齐,他是最忙的那个,要给俞岱岩准备接骨,惦记着宋青书的伤势,周芷若也受了点伤,再加一个张无忌,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多长几只手。 所以宋青书说关于俞岱岩,他们也是一头雾水,相互看了几眼,最后视线转向岳齐。 莫声谷差点被口水噎到,清咳了几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檀木盒放在桌上。 众人不解,张三丰问道:“这是何物?” “黑玉断续膏。” 岳齐轻飘飘的一句话,张三丰眼里闪过一道希翼,其他人或许不知,可他活了那么久,怎会不知这奇药。 莫声谷拿起盒子,左右看看:“这是膏药?有什么特殊吗?” 岳齐嘴角抽搐,一把夺回木盒,放回桌上,同时不忘甩他一个眼刀,不要随便乱动! “其药性极其神奇,常人手足身体骨节若遭致重创从而伤残,敷上此药膏后伤患仍可痊愈,从而逐渐恢复正常活动。” 经岳齐说明,众人眼睛越来越亮。 “也就是说,三师兄有救了!”殷梨亭一扫方才的阴霾,神色有些激动。 其他人也这么想,可岳齐的神色却并非他们想的那样好看。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此药确实可救三师兄,但若是伤残时日长久、骨伤已经愈合者,则需先将其断骨重新折断,敷上此药膏后亦可使骨骼恢复正常,可恢复正常行走等能力。” “将其断骨重新折断……”再一次承受断骨之痛,三师兄能接受吗?房里一瞬间安静下来,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黑玉断续膏你从何而来?”张三丰神色平静,丝毫没有怀疑的意思。 岳齐嘴角一勾,伸手往宋青书方向一指。 “青书给我的。”出卖的毫不犹豫。 宋远桥不由得想到宋青书回来那天脸色苍白的模样,心下一沉:“青书你又是从哪得到的?” 俞莲舟看宋远桥沉着张脸,怕他父子二人生了嫌隙,为宋青书说起了好话。 “师兄,青书也是为了三师弟。” 宋远桥不理:“这可不是普通的药,一般的地方会有?” 宋青书自知今天不讲明白,他这个爹怕是不会放过他。 凉飕飕的目光瞥过岳齐,宋青书从椅子上站起,将下摆一撩,径直跪在前厅中央,动作行云流水,好看的紧。 “青书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张三丰伸手就去扶,他这孙辈里,就看好宋青书。 宋青书却执意不肯起,倔强地跪在那里。 “唉……”张三丰叹气,有些怨他的大徒弟,对宋青书太严苛了。 “这药,是青书从汝阳王府偷盗而来。” 宋远桥听后怒气直冲脑门,猛得将手上的瓷杯摔到宋青书跟前,碎了一地。 “武当弟子应行侠仗义扶正祛邪,偷抢拐骗乃宵小所为,青书知错,甘愿受罚。”说是认错,只是垂下了头,嘴唇倔强的抿成一条线,腰杆挺得倍儿直。 宋远桥气的发抖,声音不由高了几分,仔细听还带着颤:“鲁莽之极!汝阳王府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去闯?觉得自己很厉害武功天下第一了是不是?” 宋青书眸光闪烁,背脊弯了几分:“孩儿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宋远桥本想再骂几句,但旁边俞莲舟一直拦着他。 “师兄,青书他年纪还小,考虑不周可以理解,你跟他好好说。” 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宋远桥眼里划过不忍。 见宋远桥态度似有软和,其他几个纷纷上前劝说。 “二师兄说的有道理,大师兄你对青书也太严厉了。” “此事青书本该有功,你不夸他反而指着鼻子骂他,这样不是让孩子寒心么。” “就是这个道理,青书你别跪着了,你爹就这样,别理他。” “……” 你一句我一句,宋远桥被说的没了脾气,他再多说宋青书几句怕是要被论为十恶不赦之人了。 宋青书还是被张三丰扶起,一个是徒弟,一个是徒孙,他两头都是看重的,语重心长道:“你爹刀子嘴豆腐心,他这是关心你,只是用错了方式,切不可真的埋怨你父亲,若是因此你们父子间不合,岱岩怕是要自责不已。” “是,青书明白。” 宋远桥用错了方式,他又何尝不是?他知道宋远桥为了他好,可是每次看他面对张无忌时慈祥温和,对自己却是常常严肃着一张脸。 同样的带回黑玉断续膏,他爹从未怀疑过张无忌,对他既是感激又是自豪,对自己却是一句夸奖都没有。 宋青书神色暗淡,朝张三丰告罪一声,就离开了。 “师兄,你看你,每次都这样。”俞莲舟真是要被他师兄给气死,青书这么好的孩子,他还有什么不满。 刚才宋青书出去时候他可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对方的失落,莫声谷抱臂轻叹,想着待会给青书送点吃的去。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哪次出去不是带着一身伤回来?他下山那天我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怕他回来的时候又是伤痕累累。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子,连汝阳王府都敢去,若是有个好歹,犹如在挖我的心头肉啊,我能不气不急吗?” 真是对别扭的父子,岳齐感慨不已。 “大师兄,你可知青书为了这罐膏药,也中了寒毒。” “你说什么?!”宋远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俞莲舟等人一脸惊吓过度。 “不过青书与张无忌不同,他自小练纯阳内力能克制寒毒,当时出手之人应该大意了,见他是个孩子,没有尽全力,所以青书只是内伤严重了点,养养就好。” 怎么好说话喘大气,差点一口气上不了给吓死,众人眼刀子都能飞起来。 岳齐嘿嘿笑了几声。 宋远桥也放下心来,椅子的手把都被他捏得变了型,晚些时候还是去找厨房王婶炖点汤给青书送去。 第14章 宋青书离开后,宋远桥被一群人嫌弃了一遍,又绕回张无忌的问题上,经过多番争论,最终还是张三丰被几个徒弟吵的脑袋疼,一甩衣袖直接拍板,带张无忌去少林求教九阳真经。 临近夏季,中午时分的温度有些熬人,到了傍晚又渐渐退却下来,晚风吹过,吹散空中的热气,清凉舒适。 “林平,你最近武功见长啊,刚才那一下,可真疼。” 从习武场出来,武当弟子三三两两结伴同行,一个与林平差不多身段的弟子,正揉着肩膀,苦着一张脸跟林平抱怨他刚才的暴力行为。 林平却有些心不在焉,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手里的汗巾。 没有宋师兄一起习武,他都提不起精神,王良他们又不是他的对手,最近两天连林文都被岳师叔抓去充当药童,真是人生寂寞如雪啊。 耳边王良叽叽喳喳,林平一句都没听进去,他现在很想念和宋青书一起习武的日子,虽然,他永远是被虐的那个。 林平不理他,王良一个人说话也没意思,就闭上嘴看风景,忽然他眼睛一亮,拍拍林平的手臂:“哎哎,你看那边。” 林平不耐烦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扫郁闷,抬脚就往那个方向走去。 “周姑娘。” 周芷若白天在房里呆了一天,无聊的紧,趁晚间阴凉就跑出来吹吹风,正坐在廊下双手撑着下巴被风吹的有些昏昏欲睡,就感觉头上多了一片阴影。 “是你啊。”周芷若记得这个人,叫林平。 见周芷若还记得他,林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在阶梯上随便一坐,问她:“在武当可还习惯?” 周芷若也报以一个善意的微笑,客气道:“还好。” 旁边王良坐在林平身后,时不时伸长脖子偷偷打量周芷若,看得林平满脸尴尬,一掌拍回那个脑瓜子,向周芷若介绍:“这个人模狗样的家伙叫王良,与我是师兄弟。” 周芷若没有太过热枕,处于礼貌的对王良点点头。 “周,周姑娘好。”说完立马缩回林平身后,黝黑的脸上似乎还泛着红晕。 一个粗壮的汉子竟然意外的害羞,周芷若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 “周姑娘,你别介意,他这个人自小看到姑娘就害羞,没有其它意思。”林平无奈解释道,他这个师兄,从小怕女人,因此还闹过不少笑话。 “以前他看到女的就绕道走,大概周姑娘你穿着男装,他才敢和你说话。” “不,不是……”王良大声反驳,但触碰到周芷若的眼神,声音又轻了下来,干巴巴为自己辩解“我压根不知道她是个姑娘。” 林平:“……” “她和宋师兄走那么近,宋师兄还对她挺好,怎么可能是个男的……”到后面声音几不可闻。 林平已经放弃为这个蠢货挽回形象了,有这样的师兄,林平表示心累。 “为什么和宋青书走的近就一定是男的?”周芷若右手托着下巴,左边的眉毛微微上挑,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王良缩着脑袋,见自家师弟对他挤眉弄眼,瘪了瘪嘴,又看到周芷若那“善意”的目光,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经验告诉他,说出来以后练武的时候会被他“可爱”的师弟追着打,可是直觉也告诉他,得罪周姑娘会更惨。 于是,王良天人交战后,最终向周芷若倒戈。 “去年师公大寿的时候,峨眉派遣人过来送礼祝贺,当时是贝锦仪带着另一位年纪较小的女弟子来武当,接待她们的是大师伯,谁知那小的女弟子第一眼见到宋师兄就芳心暗许。” 说到这里,王良还不屑的撇了撇嘴,“若只是看上了也就罢了,后来她一有机会就来武当,旁敲侧击的问宋师兄的事情,武当向来很少见到女弟子,所以就……” “所以你们就将宋青书的事都告知与她了?”周芷若笑意达不到眼底。 “没有没有。”王良一个哆嗦连忙摆着双手摇头,“武当大多人都很敬重宋师兄,怎么可能会做出出卖他的事情。” “大多人,也就是说还是有个别人的。”善于抓重点的周芷若怎么可能会被糊弄过去。 王良泄气,一脸的懊丧,林平在一旁乐得不可开支。 周芷若无语地看了林平一眼,催促王良继续讲下去:“然后呢?” “我之前不是说了嘛,在武当很少会见到姑娘,我和林平也是比宋师兄早三年下山,那个峨眉女弟子长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自然有些人心思就开始活络了。”王良话语顿了顿,指了指林平,小声道,“其实后面的事情林平比我更加清楚,你问他。” “好吧,我说。”林平很没骨气的放弃抵抗,丝毫不记得刚才心里还鄙视王良不讲义气,整理了一下思路后,“我与我大哥,还有王良师兄都是俞莲舟的徒弟,周姑娘可还记得我大哥林文。” 周芷若点头,前几天才见到过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忘记。 “我们几个年纪相仿,王良虽然是我们的师兄,但实际上他年纪最小,只因他比我们先来武当,这师兄的名额就被他抢走了。”林平有些遗憾的耸耸肩,被提到的王良腼腆一笑。 林平挪动了下身子,坐直了些,继续讲:“我和我大哥比王良迟一年进武当派,与我们一起的还有范立岩,我们三个被安排在同一个住处。前面王良不是说有几个人因为那个女弟子心思活络了吗?范立岩就是其中一个。” 听到这里,周芷若大概能猜想到后面的事情了,无非就是范立岩看上了那个女弟子,而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所以那个范立岩因此嫉恨宋青书,而且还想谋害宋青书,最后自食其果,但这貌似和“宋青书身边不可能是女的”没有多少关系。 以上,仅仅是周芷若的猜想,事实上并非如此。 “范立岩这个人怎么说呢,文质彬彬对谁都温和有理,很少有生气的时候,做事温吞饱读诗书,看起来不像个习武之人倒像是个秀才,他对那个女弟子有意思,同门大多都能看出来,话本上不常说才子佳人么,我和大哥还因此打趣过他。” 林平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嘲讽,“你说,连我们这些粗爷们儿都能看出范立岩是什么个意思,那个女弟子会看不出来?” 周芷若默然,想到前世宋青书对自己有意,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只是当时的自己不想承认也不想去知道罢了。 “明知范立岩对她是何心思,拒绝不了她的请求,一开始只是让范立岩说出宋师兄的消息,她假装偶遇去堵人,后来见宋师兄对她毫无感觉甚至眼里透露出厌恶,她竟然心生一计,利用范立岩给宋师兄下药。” 听到下药两个字,周芷若不复方才悠然的模样,坐直了身体,面色紧绷,这种后宅腌脏的手段也敢用到宋青书身上? 周芷若怎么说也当过峨眉派掌门,可以威逼利诱,也可以玩弄心计,但用药这种下作手段,周芷若着实有些愤怒,这种弟子留着做什么,砍了算了。 见周芷若严肃的模样,王良往林平的身后缩了又缩。 这么大个人,还能被遮掩住不成,他师兄脑子里装的是水吗?? “咳咳!”林平清了清嗓子,“不过她不算很有脑子,也可能因为年纪小,只是把下了药的饭菜借范立岩的手,送给宋师兄,然后就被岳师叔发现了,之后范立岩受牵连,被师公罚下山,一年之内不得回来。” “可此事与宋青书身边是男是女又有何关系?”周芷若不理解,他们讲了半天,没多少沾边的。 林平扯下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抹了把脸,歪着头想了想说:“范立岩走后,我曾不经意间听到,岳师叔问宋师兄是不是不喜欢女子,整天摆着张脸一点都没有情调,宋师兄当时‘嗯’了一声,那就是不喜欢女子了,既然不喜欢又怎么会去接近,自然身边不会有了呗。” 这样想,也没有错,但总觉得怪怪的,周芷若感觉不是很能理解林平的说法。 王良弱弱的开口:“范立岩下山那天,我看到宋师兄去送他了。” “你说什么?”林平有些诧异,“你跟着去了?” 王良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我是偷偷跟着的。” 范立岩走之前,见宋青书站在山门口为他送行,丝毫没有意外,温和的笑意渗透到了眼底。 宋青书送了他一程,范立岩挥挥手赶他:“回去吧,又不是不回来了,就一年而已。” 宋青书点了点头,眼里没有一丝伤感,平静如水。 范立岩看着往山下的路,似是感慨:“我知晓骆凡霜这样的女子入不了你的眼,起初我告诉她你的行踪让她有机会去见你,是想让她明白你对她是多么不屑一顾,好让她知难而退,却不想她反而更加喜欢你。” 范立岩轻笑一声,转过身来对着宋青书说:“她利用我,我也知晓,到后面我对她的感觉也淡了,但我还是配合她,是想看到你面对女子纠缠之时是否会有更多不同的情绪,可惜了,我连愤怒都没有看到,真不知以后会有哪个女子能让你褪去那层坚硬冰冷的外壳,与你并肩而立。” 范立岩无声笑笑,转身下山,背对着宋青书挥了挥手。 宋青书站在原处,看着范立岩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线里,眼里有些迷茫,对着范立岩离开的方向回了句:“大概,不会有了。” 王良和林平后来被其他弟子拖走,嘻笑打闹着一起去吃饭,周芷若抱膝坐在那里,眼里没有焦距地看着地面,只觉得嘴里味道苦涩,心里堵的难受。 “周姑娘。” 周芷若抬起头,王良气喘吁吁地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缓了缓,神色还有些紧张,稍微走近了些,开口道:“宋师兄当时还说了一句‘我连天下人都负了,可她都不愿多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