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媚色撩人,陛下日渐沉沦》 第1章 半夜请皇上 夜半三更,各宫宫人都已经歇下。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一声厉喝伴隨著瓷器碎裂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为尖利刺耳。 宫女容欣瞬间被惊醒,摸著衣服正要下床,就看见旁边床铺上的云沁也被惊醒,正翘头看著窗外,脸上带著惊色。 这张脸纵然日日见,容欣还是看得有些呆住,少女黛眉红唇,肤如凝脂,清冷月色中,好像带著融融的萤光。 翻过年,云沁出落得越发好了…… 容欣不合时宜地想,这样的好顏色若是生在主子身上自然是千好万好,可生在她们这等身份上,就是祸端了。 “容欣姐姐……”云沁扭头看她,杏眼微张,透出些娇憨,“是娘娘的声音?” 容欣回过神,一边快速收拾著自己,一边对她道:“別担心,娘娘在孕中难免心绪起伏,我先过去看看,你也快点收拾一下过来吧,娘娘若是找不到人又要生气了。” “好。”云沁应了一声,也跟著翻身起来。 跟容欣前后脚走了出去。 门外料峭的寒风一吹,让她迷濛的脑袋瞬间清醒,这才发现,外面天还黑著。 云沁心中轻嘆一声,谁能想到,她一个早八都没上过的人,现在竟然过上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得隨叫隨到的日子。 这一过都已经三年了。 想到这她又不禁掰起手指头,翻过年她十六岁,距离二十五岁被放出宫去还有九年。 九年啊…… 九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算长,她现在就只是个小宫女,这副身体在宫外早就没有亲人,要想出宫之后能养活自己,她得爭取升职加薪,努力攒银子才行。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主子最近被查出有孕,皇上特赐了小厨房,她打算跟著厨娘偷学点手艺,以后出宫了就开个点心铺子,她还会做点西式点心,到时候还不赚得盆满钵满。 云沁一边脚步又轻又快地往前殿走,一边拍了下自己的脸把脑子里的杂念清空。 她的主子惠嬪娘娘,是两年前入宫的,云沁一从尚宫局出来就跟了她。 今上宣成帝,登基刚刚三年,三年间已经选了二十几位嬪妃入宫,除却昭华殿的德妃娘娘育有一位皇子,宫中一直没有妃嬪有孕。 所以主子查出有孕,皇上自然大喜,等胎一坐稳,立刻给她晋了位份,赐了封號,前日还是苏美人,今天便要唤作惠嬪娘娘了。 这本来是喜事一桩,正殿的气氛却稍显凝滯。 惠嬪从入宫后,还算受宠,皇上没事也会来坐坐,可自从查出有了身孕,皇上却只来过一趟,还连著三天去了玉康宫。 玉康宫住著刘美人,与惠嬪一同入宫,又是相同的位份,平日里自然多有摩擦。 刘美人性格张扬,这几日连皇上吃了几碗饭都要宣扬,出尽了风头。平日里都是惠嬪压刘美人一头,如今看她那头繁似锦,心里自然是不好受。 再加上孕期敏感,惠嬪的脾气更是一点就炸。 转过迴廊,她云沁就听见了训斥的声音。 “想要在主子面前露脸也不长长脑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皇上又去了玉康宫上下谁不知道,你看又谁敢跟主子说,偏你非要凑上去,要是把主子气出个好歹,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说话的正是早一步的容欣,被她训斥的是小宫女阿菁。 云沁听这话已经对事情的经过明白了几分,正要上前问一句。 正殿的帘子突然掀开,另一个大宫女容芝走了出来,阴著脸扫了她们三人一眼。 跟她们这些宫里的不同,容芝是跟著主子一起进宫的,最受主子信重。 容欣虽说是管事宫女,可春禧宫里,容芝才是那个说了算的,就连名字都是照著她起的。 被容芝眼神扫过的云沁,心中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大半夜的让人去叫御医还好,別是去玉康宫请皇上吧! 可怕什么来什么,云沁刚回神,就见容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娘娘不舒服,你现在就去玉康宫,把皇上请过来。” 云沁听得心里咯噔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容欣拉到了身后。 “容芝。还是我去吧,云沁不常出去,估计连玉康宫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容芝眼风扫了她一眼,讥笑一声,“你可是这宫里的管事宫女,咱们还等著听姐姐的吩咐呢。” 看容欣变了脸色,她越发得意,瞪了云沁一眼,“还不快去!这可是娘娘吩咐的,別以为有人撑腰就了不得了,春禧宫还是娘娘说了算!” 听她搬出了娘娘,云沁就知道这確实是娘娘的意思,这种事情落在谁的身上都是倒霉。 倒霉她一个就够了。 云沁从容欣的身后走出来,对容芝道:“姐姐说得不错,娘娘的吩咐,咱们哪敢不听。多嘴问一句姐姐,要不要把御医一道请来?” 容芝哪听不出这是说她就是个传话的,云沁就算是听了,那也是听得娘娘吩咐,不是她容芝的吩咐。 这下容芝也变了脸色,看著云沁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还不快去!” 云沁看了她一眼,之后才慢慢垂下眼瞼,欠了下身,转身离开。 容欣拉住想要找容芝理论的阿菁,看著云沁离开的背影一脸担心。 “姐姐还不进来,难道还得娘娘去请吗?” 云沁听著背后的声音,走出了宫门。 一走出来,她一直挺著的背瞬间有些垮。 依照她看了这么多宫斗小说的经验,这大半夜去请皇上,不管是请到还是没有请到,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请不到主子不会饶了你,请到了对家不会饶了你,甚至就连皇上都不会对你有什么好印象。 云沁握了握拳头,至少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在春禧宫出头的机会。 有今天这么一次,容芝只会变本加厉地为难她,所以这次不管怎么样也要把皇上请进春禧宫。 云沁这么想著,又折回了春禧宫,找到了相熟的太监小德子,让他去请御医来。 小德子是今天的守夜太监,对前殿的事情很清楚,知道娘娘根本就没有吩咐去请御医,听了这话一时有些为难。 “不光是帮我,也是帮你自己,她把持著內殿跟铁桶一样,靠你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头。若我请来了皇上,自然会在娘娘面前提你几句,若是没请来,娘娘生气的时候,御医不也正好派上用场,不过是跑跑腿的功夫,正反都对你没坏处。” 小德子听完,立刻笑起来,“姐姐这话说的,什么好处不好处,姐姐吩咐,我哪敢不听。” “少贫嘴,还不快去。” “是,这就去。” 第2章 闯宫 来到玉康宫,看著朱红色的大门,云沁深吸一口气拿出毕生演技,边大力拍门,边焦急地大叫道:“皇上,皇上,奴婢求见皇上!” 里面的人被惊动,门很快就打开了一条缝。 云沁也不废话,直接挤进去。 门口的宫女太监立刻来拦她,云沁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皇上,皇上,您去看看我家娘娘吧,她吐得厉害,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已经去请御医了!” 她让小德子去请御医来,就是怕皇上丟给她一句,“不舒服回去请御医”这种话。 请御医也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反正她的任务就是把皇上请回去,怎样都要说谎,不如就说得严重点。 就算后面皇上生气,对她印象不好就不好吧,反正她的顶头上司是惠嬪,先把她搞定再说。 她喊得悽厉,很快整个玉康宫都被她喊了起来,只是正殿还未点灯。 “皇上,皇上……”云沁还要喊。 一个宫女走了过来,“你们是死人啊,还不快点把她给我拉出去!” 边说边用恶狠狠的眼神剐了云沁一眼。 拉著云沁的宫女像是一下子有了底气,死命掐著云沁的胳膊就往外拽。 云沁忍著疼,继续喊:“皇上,您去看看我们娘娘吧……” 还没喊完,就被赶来的宫女一把捂住了嘴,她只能奋力挣扎。 “皇上……” 眼见著云沁就要被拖出去,从偏殿走出来一个高胖的太监。 “闹什么呢?” 一听到他的声音,在场的人皆是一顿。 来人正是御前太监,徐安。 看到他,旁人皆有些畏惧,云沁的心却落了一半。 她最担心的就是徐安不肯出面。 他是皇上跟前的人,最明白圣心,若他不愿意出面,就说明皇上已经打定主意不会见惠嬪。 见到他,云沁此行成功一半了。 云沁瞬间停止了哭喊,只无声地挣扎著。 “还不拖出去。”那宫女倒是警醒,立刻冲拉著云沁的两个宫女使眼色。 但一切也都晚了,徐安已经走下迴廊,“来的是哪宫的?” 听他问话,拉著云沁的宫女一时有些犹豫,云沁趁著这个功夫,一下挣脱,俯身冲徐安行礼。 “回徐公公话,奴婢是春禧宫的,我家惠嬪娘娘,身体不適,已经去请太医了。我们满宫慌了手脚,没一个中用的,只能来请陛下去宫中坐镇。” 看云沁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衣服头髮被扯得凌乱,又哭得可怜,看著万分狼狈,徐安一时都不知道,她这话到底有几分真了。 可谁不知道,惠嬪如今肚子里正揣著一个宝贝疙瘩,有些事不怕万一…… “这么大的事,也不说明白!”先把责任推出去,徐安才道:“等著,杂家去通报一声。” “谢公公。”云沁感激涕零。 等人进去,云沁只觉得背后的视线万分灼热,若是眼神能杀人,她现在估计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顶著这些视线,云沁依旧蹲得稳稳的。 来之前她还有些怕,现在还怕什么,春禧宫和玉康宫迟早要对上,今天就当是个开胃小菜吧。 没一会,內殿便点起了灯,再一会,徐安走出来,冲云沁招了下手,“皇上叫你进去回话。” “是。” 云沁稳稳起身,快速理了下衣服和头髮,动作是做了,但却只是做给徐安看的。 她当然得留著这副狼狈的样子给皇上看,就算她们春禧宫的半夜来敲门不守规矩,她玉康宫的不问缘由就把人往外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安倒是多看了云沁两眼,前一秒还又哭又喊一副彪悍的样子,现在却又乖巧得像是个小兔子,变脸速度之快真是让人咋舌。 云沁脚步轻巧地隨著徐安走入內殿,微微抬眸一扫,便把內殿的情形收入眼中。 皇上只穿著一身明黄色的褻衣靠坐在软塌上,刘美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正挨在他的身上,手还抚在他的胸口,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云沁快速看了一眼,並未看清皇上脸上的神色,只確认他没有发怒,便快速垂下眼帘。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美人。” “惠嬪怎么样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里,透著一股漫不经心,让人无从猜测他的心思。 不觉间,云沁手心已经攥了一包汗,只能硬著头皮说:“回陛下,娘娘她今天吐得厉害,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娘娘唯恐龙胎有损,硬是要吃东西,吃了吐,吐了吃,折腾到了半夜。更是哭得厉害,奴婢们实在是担心……只能擅作主张来请陛下,求您劝劝娘娘,別再折腾自己了。” 越说越顺,说到最后还应景地哽咽了一声。 在皇上面前,她当然不能信口开河,这一段话说得半真半假,吐是假,不吃东西是真,害怕龙胎有损是假,哭得厉害是真。 就算皇上去了,看出些什么,也不会太过生气,更不会迁怒她。 “陛下,既然惠妃姐姐不舒服,合该去请御医才是,叫陛下过去有什么用,陛下又不会看病。” 听著这话,云沁心中微讶,强忍住才没有去看徐安,他没提春禧宫已经请了御医了? 云沁心思急转,徐安没有理由隱瞒,那就只能是皇上没听他回报,就叫她进来了。 这说明……云沁头垂得更低了些,这只能说明皇上已经心急得不想听徐安回报了。 那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是演给刘美人看的? 云沁眸子闪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一些,一颗心也彻底落到了肚子里。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配合著皇上把这齣戏演好。 第3章 演戏演全套 “皇上,事关娘娘和龙嗣奴婢们哪敢轻慢,御医已经请过去了。奴婢们不中用,春禧宫上下已经乱成一团了,陛下哪怕去看一眼,定一定奴婢们的心,求您了陛下。” 垂著头的徐安没忍住看了云沁一眼,有些不明白刚刚还规矩守礼的小丫头,这会怎么又哭喊上了。 他悄悄去看皇上,却对上了皇上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他一机灵,下意识道:“哭什么,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说完他又去看皇上。 “確实不中用。”皇上没有声调起伏地评了一句。 徐安立刻反应过来,立刻提高声音,“来人给陛下更衣。” 演戏演全套,云沁立刻哭著俯身道:“谢陛下,谢陛下。”那模样,就差痛哭流涕了。 推开刘美人正待站起来穿衣的霍金池,听著这唱戏一样的哭声,眼中一哂,第一次正眼瞧了蹲跪在地上的宫女一眼,第一眼便看到了她垂在腮边的碎发,它们轻轻拂过她如玉般细腻的肌肤。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云沁努力控制著身体反应,还是忍不住缩了下肩膀。 好像是演过火了。 霍金池笑意加深,从前倒是没注意惠嬪宫里有个这么有意思的宫女,正要问她的名字,却感受到靠过来的纤软身躯,笑意瞬间消失。 “皇上……”刘美人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正要再说却对上了一双没有什么情绪的眸子,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臣,臣妾伺候你穿衣。”刘美人强笑了一声,改口道。 见刘美人识趣,霍金池才恢復些笑意,“上朝后,朕来陪爱妃用早膳。” “臣妾恭候皇上。”刘美人立刻露出一抹娇笑,手上的动作都情愿了许多。 云沁闻声又把头垂低了几分,刘美人这挡箭牌皇上倒是用得很顺手。 自己都自身难保,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別人,云沁心中自嘲,重新收敛心神,努力做一个透明人。 就算她都快缩成一团了,在这內殿中依旧十分显眼,尤其在刘美人眼中,简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不知道狠狠地剜了她几眼。 尤其是看她垂著头都难掩姿色,更觉得春禧宫用心歹毒,姓苏的如今怀著龙嗣,竟然还想用美貌的小宫女来邀宠,真是心机深沉! “皇上起驾!” 在徐安的喊声中,皇上踏出內殿,云沁也跟著站起来,混在御前宫女中快步走出去,不敢在这內殿里多留一秒。 看著一切都不紧不慢的,其实从云沁进来到皇上起驾,前后不过五分钟,这隱隱也能看出皇上对惠嬪的重视程度。 云沁只希望惠嬪不要再作了,顺顺利利的把孩子生下来,以后还少得了荣宠吗? 一出玉康宫,云沁就脱离隨驾队伍,抄近道往春禧宫跑去。 一是把这个好消息送回去,让他们准备好迎接皇上,二来是让他们把戏做全,別等皇上忧心忡忡地去了,一看她们高兴忘形的样子,再给气得扭头走了。 她走得快,自然不知道走后,霍金池跟徐安问起了她。 “那宫女呢?”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听得徐安心头一跳,他赶紧找了一圈,才回道:“回陛下人不在,该是先回春禧宫报信去了。” 重重帘幕让他也看不到皇上的表情,只听到他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真就像隨意问了一句。 可就徐安对皇上的了解,他什么时候会问起一个宫女的动向,他脑中闪过那张俏生生的小脸,心中立刻有些明了。 春禧宫眾人得知云沁真把皇上请过来的惊讶自然不用提,隨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容芝,容芝,快给我拿衣裳,不,不还是先上妆。” “是!”容芝手忙脚乱地去打开妆匣。 云沁立在旁边被这对主僕整无语了,见容欣也一脸傻乐地忙活,实在没忍住,出声道:“主子身体不適,怎好涂抹脂粉?” 她这话让眾人都看向了她,没在主子面前出过头的云沁有些紧张,掐了掐指尖稳住声音,又继续道:“皇上已经在来的路上,主子就算上妆也来不及,不如换身提气色的衣服。” “这里哪有你说话……” 容芝张口就要呵斥,惠嬪却因为她请来了皇上,对她多了些信重,闻言並未生气,只抚著自己苍白的脸,打断了容芝的话。 “我这样怎么见皇上?” 云沁瞥了眼容芝才看向惠嬪。 惠嬪进宫后就宠幸不断不是没有道理的,细眉雪腮,红唇点点,骨肉匀称,如弱柳扶风,娇娇又怯怯,一眼便让人心生怜惜。 如今虽然有几分病容,却丝毫不损她的容貌,只让人更加怜惜几分。 “娘娘天生丽质,就算没有脂粉点缀也倾国倾城。”云沁知道不能一味哄著,带著些忐忑继续道:“皇上是深夜过来,难免疲倦,娘娘越是家常才好。” 惠嬪也不是蠢人,闻言抚了下自己的肚子,微微一笑,“你说得不错,如今本宫怀著陛下的孩子,越是家常才好。” 她说完又抬眸去看云沁,“你是叫云沁吧,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以后你就进殿伺候吧。” “奴婢谢娘娘。” 云沁心中忐忑一扫而空,感觉到容芝投过来的视线,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容芝明显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刚要呵斥,又被惠嬪打断,“容芝,快去给本宫拿衣裳。” 这边匆匆换上衣裳,那边小德子就跑进来,“娘娘,皇上已经快到宫门口了。” “快去迎接。”惠嬪没有起身,而是对云沁道:“本宫身子不適,你带人去迎皇上。” 云沁也来不及细想,就带人走了出去。 第4章 殿前问姓名 一行人刚走到门口,皇上就已经带人走了进来,眾人立刻行礼。 “恭迎皇上。” 云沁规矩的蹲跪著,想到刚才是小德子来通报的,他回来了,御医也必定请到了。 正想著,视野中突然闯入一双黑底金纹的靴子。 云沁知走过来的是皇上,立刻敛住眸子,可那双靴子却停在了自己面前。 云沁心中一跳,按捺住抬头的衝动,蹲得越发规矩。 “叫什么?” 走过来的霍金池隨意一瞥,就看到了这个髮髻稍乱的小宫女,规规矩矩低垂著头只露出半截纤细白皙的脖颈,不復刚才狡黠伶俐的模样。 霍金池声音低沉,他隨心所欲惯了,完全不觉得自己刻意询问一个宫女的名字有什么问题。 云沁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话是在问自己,心头突得一跳。 难道是在玉康宫当著刘美人的面不好责备她,这会儿要“秋后算帐”了? 云沁喉头髮紧,“奴婢云沁。” 她內心惶惶,却见那双靴子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好像刚才不过是隨口一问。 云沁微微一怔,鬆口气的同时,第一次体会到生死全攥在一个人手里是什么感觉。 听到身边人起身的动静,云沁才回过神,跟著眾人走进了殿中。 內殿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容芝跟进去了,云沁和容欣两人就留在纱隔外,同样留在外面的还有徐安和御前宫女。 云沁能感觉到他们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心里明白肯定是因为刚才皇上问她名字的事。 在他们眼里被皇上记住名字或许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对她来说,算不上。 云沁的顶头上司是惠嬪,不是皇上,越级接触高层,最受人忌讳。 不知道这事要传到惠嬪耳朵里,她会怎么想? —— 內殿中。 惠嬪一见到霍金池,立刻扶著案几要起来行礼,被霍金池伸手拦住,“不舒服歇著就是,这么多礼做什么。” 他声音听似温和,其实细听起来,多少带著些漫不经心。 从惠嬪查出有孕那天起,御医院就把她每天的脉案送到御前,他每日都会看,怎么会不了解她的身体情况。 自然也明白,惠嬪“不舒服”到底是因为什么,霍金池今天过来,不过顺势而为,安安惠嬪的心。 也是那小宫女配合得不错…… 想到这,霍金池都没察觉自己眼中的笑意。 本就满腹委屈的惠嬪见他目光含笑,眼泪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淒切道:“臣妾还以为皇上再也不来了。” 她说著便扑到了霍金池怀中,哭得身体都在抖。 霍金池手轻柔地抚著她略有嶙峋的肩膀,脑中过了一遍她这几日的饮食,眼神却已经冷下来。 他没有指望惠嬪有多聪慧,能明白自己这几日冷落她的深意,可他还是希望她能有副慈母心肠,做事能顾及著腹中的孩子。 但显然,惠嬪不仅不聪慧,也不是一位慈母。 內殿的哭声,自然传了出来,眾人垂著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聋子。 云沁听得有些无奈,她虽然理解惠嬪的心情,可这么哭,显然不是聪明的做法。 一面欣喜,一面故作坚强,还要骂一骂他们这些“不中用”的宫人去惊扰皇上,才更能惹皇上怜爱。 恰好在此时,阿菁端著茶走了进来,冲容欣使了个眼色。 她今天惹娘娘发怒,此时有些不敢进內殿。 容欣瞪她一眼正要接,却听徐安道:“云沁姑娘去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云沁猛然抬头,却见徐安面色温和地看著自己。 “云沁姑娘可要好好劝劝惠嬪娘娘。” 过分柔和的眼神看得云沁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瞬间遍体生凉。 她何德何能,能让御前总管叫自己一声“云沁姑娘”…… 他是皇上身边的人,最明白皇上的心思,有时候他的態度一定程度上代表这皇上的態度。 所以,皇上难道…… 看云沁不动,徐安径直把茶盘塞到她的手里,嘴里还催促著,“快去吧。” 云沁看了眼容欣,见她也冲自己点头,云沁只能应下,端著茶盘硬著头皮走进了內殿。 帘幔浮动,霍金池余光一扫,眼神微微顿住。 比起在玉康宫,惠嬪这里灯火通明,把小宫女一身玉骨雪肌照得明澈,无端让他想起白日暖房送来的芍药,既清且艷,香袭人。 跟他不同,容芝见进来的是云沁,脸色瞬间一变,就要上去接她手里的茶。 她刚一动,就听皇上不咸不淡地问道:“御医何在,怎么说的?” 一听这话,容芝立刻身体一顿,就连惠嬪的哭声都弱了几分。 霍金池感觉到怀中惠嬪的僵硬,並不觉得意外。 这种把戏,他见得多了,就是想看看,那个在刘美人面前言之凿凿的小宫女,这会儿怎么收场。 云沁怎么感觉不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她手有些颤抖地把茶杯送到了案几上,屏住呼吸,微微抬眸就对上了一双暗沉幽深,完全看不出情绪的眸子。 和她视线相接,那双眸子泛起几分兴味,似乎是没想到她这么大胆,敢与他对视。 云沁像被刺了一下赶紧收回视线,颇有些心惊肉跳。 她听出来了,皇上这话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一种考验? 云沁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答道:“回陛下,御医正在偏殿候著。” 按照云沁原本的计划,皇上这种时候询问御医的事情再好不过,可她那是为了刷惠嬪的好感度,不是想招皇上眼的! 她没想做个两头討好的二五仔啊! 已经到这份上了,云沁乾脆心一横,又继续道:“娘娘身体不適,奴婢们自然不敢怠慢,御医早早就请来宫中候著的。” 这句是说给惠嬪听的,强调“身体不適”这个藉口,也点明自己已经请了御医,让惠嬪安心。 事情已经变成这样,要是不把惠嬪的好感度刷满那才是亏了。 惠嬪先是惊诧,但很快反应过来,语含埋怨,“本宫不过是害喜,你们也太过小题大做了。”看向云沁的眼神却从未有过的柔和。 “多小心也不为过的。”云沁忽视掉皇上的视线,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諂媚。 霍金池何等敏锐,惠嬪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心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某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虽然没骗他,却瞒著主子自作主张请了御医。 倒是明白什么叫做戏做全套。 霍金池並未点破,只淡声道:“既然御医在,还不去请来。” 云沁如蒙大赦,赶紧:“是!” 第5章 帮手送上门 一从內殿走出来,云沁就看到了徐安那略显曖昧的笑容。 云沁努力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动,这老太监差点没把她嚇死,害她以为皇上对自己有啥想法。 进来这一趟,她可没从皇上那里看到一丝曖昧的影子,倒被他“拷问”得汗流浹背了。 云沁心里疯狂吐槽,面色却很平静,忽视徐安视线走出去,唤来了小德子。 “云沁姐姐果然高明。”小德子一脸諂媚地冲她竖起大拇指,“刚才皇上问姐姐的名字,咱们可都听到了。姐姐哪日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我们。” 云沁懒得应承,冲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请御医。 “谢谢姐姐今天这么提携我。”小德子反倒凑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德子保证,以后一定什么都听姐姐的。” 云沁瞥他一眼,淡声道:“咱们都是尚宫局出来的,相互照应是应该的,什么提携不提携的。” “在小德子面前姐姐不必遮挡。”小德子面色突然认真,“咱们这样的身份,在这宫里不就奔个前程。一肚子忠心,也得主子能瞧见不是……姐姐今日再造之恩,小德子绝不敢忘。” 听了这话,云沁重新打量了小德子一眼,对他的话,只信三分,想要对付容芝或许是真的,至於什么再造之恩,这种话听听就算了。 “那你跟我一起上殿吧。”云沁未置可否,但现成的助力她也不会往外推,乾脆再卖给他一个人情。 小德子一听果然打起十二分精神,“我这就去请张御医。” —— 等云沁带著小德子和张御医回到殿內,惠嬪正端著碗银耳羹小口吃著。 整个人一改之前病怏怏的模样,面色都红润许多。 难道皇上还真是什么灵丹妙药? 云沁腹誹,面上却垂著头一副乖顺的模样。 见云沁不语,小德子隱隱有些激动,上前一步道:“参见陛下,参见娘娘,张御医来了。” 张御医也上前一步行礼:“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霍金池瞥了眼鵪鶉似的云沁,脸上表情未变,冲张御医了招了下手,示意他给惠嬪诊脉。 惠嬪身体自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忧思少食,身体有些虚弱,胎相倒是很稳。 “娘娘肠胃比寻常人弱些,只是过量用药反倒不妥,臣为娘娘开几副清淡適口的药膳,慢慢温补为上。” “有劳张御医。”惠嬪拉起袖子掩住手腕,眼神在云沁和容芝脸上扫了一下,最后落在云沁身上,“云沁,你好好送张御医出去。” 容芝面色微变,立刻看了惠嬪一眼。 云沁敛著眸子,面色如常地应了一声,“是。” 御医半夜过来,正常肯定是要赏的,可云沁一个时辰前还是个没资格近身伺候的小宫女,手里哪有能赏人的东西。 她內心对惠嬪的临时起意感到无奈,却不得不快速思考著对策。 踏出沙隔,云沁立刻看向了容欣,见容欣也望过来,开口道:“娘娘让我送太医出去,殿中姐姐要多照应些。” 她说完,脚步未停,又冲小德子使了个眼色。 等踏出殿门,云沁看小德子没跟上来,心中微微鬆口气。 她刚才有意告诉容欣,又给小德子使眼色,就是让两人赶紧给她找些赏赐来。要是两人没明白她的意思,那她就只能先给张御医画大饼,等之后把赏赐再补上。 云沁知道这是惠嬪有意让她露脸,她可不能头一回就给张御医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来到宫门口,见小德子还未赶上来,云沁只能与张御医扯了两句閒篇。 等小德子过来,见他冲自己点头,云沁也没当下伸手討要,只笑道:“小德子你给张御医掌灯,一定要平安送到御医院门口。” 凭小德子的机灵,应该能把他来送赏赐的事给圆过去。 “是。”小德子心领神会,立刻道:“张御医,您这边请。” 张御医口中道著客气,隨著小德子离开。 云沁返回宫內,正往內殿走,却瞧见迴廊处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看身形是个女子,身上穿著和她一样的柳色宫衣。 云沁不用深想,大半夜在这里探头探脑的绝对不是他们的人,肯定是住在西配殿的孔答应,派人来打探消息的。 正殿闹这么大动静,要是没惊动孔答应才奇怪。 想起孔答应那无孔不钻的性子,云沁微微摇头,明天早上估计又有好戏看了。 回到正殿,皇上和惠嬪已经准备歇了,云沁也就没再进內殿,她和容欣今夜並不当值,等到里面熄了灯,就一起回了住处。 折腾一晚上,两人都有些睏倦,並未多话,就各自歇下了。 ----------------- 这一觉,云沁也睡得並不实落,昏沉了一会,外面就亮起天光。 容欣已经起床,看云沁还拥著被子,笑道:“昨晚娘娘已经让你进殿伺候,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赖床了。” 刚来惠嬪身边的时候,云沁穿来才一年,规矩学得马马马虎虎,要不是容欣一直关照她,她不知道要受多少罚。 所以在云沁心中,容欣跟亲姐姐也差不了多少。 “姐姐別催我了,我就是闭著眼睛醒醒神,马上就起。”云沁揉著眼睛撒娇。 容欣笑容带著些宠溺,眼神一错,却见她胳膊上露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她忙抓住她的胳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沁顺著她的视线,才看到自己胳膊上的痕跡,嘴角一抽,“还不是玉康宫那群人,手跟硬得跟钳子似的。” “你昨晚怎么没说?”容欣掀开她的衣袖,看到有些地方都被掐破皮了,又气又恼。 昨晚上一直提著心,云沁都没觉得身上疼,这会倒是回过味来,难怪身上哪哪都疼。 可看容欣心疼的样子,赶紧道:“没事,没事,就是看起来嚇人,我都不觉得疼了。” “净胡说!”容欣转身找出药膏。 云沁赶紧拉住她,“別忙了,我真没事。而且这药膏味道大,娘娘闻不得外味,我还怎么近身伺候。” 容欣一想也是,蹙著眉看著她,“也不能放著不管吧?” “等晚上,晚上姐姐可一定要给我涂药。”云沁拉著她的胳膊撒娇。 看著她红扑扑带著些艷色的小脸,容欣轻嘆一声,“都怪我,容芝是看我不顺眼,你何苦为我出头得罪她,虽顺利请来了皇上,可著实凶险……” 容欣心中还有別的担忧,昨晚她冷眼看著徐安的態度,隱隱也能看出皇上对云沁的另眼相看。 宫中的女人都属於皇上,他若是真幸了云沁也无人敢置喙,可多少被皇上幸了的宫女,到死也只是个宫女。 “容芝看我难道就顺眼了,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云沁轻哼一声,道:“以后有我帮著姐姐,我看她还怎么欺负咱们!” “你啊……”容欣见云沁只是懵懂,也不想拿那些话来嚇她,压下心中担忧,柔声道:“那你先帮帮忙,快些起来吧。” 第6章 又一次心动 云沁和容欣两人收拾好出门,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等来到正殿,却见御前的宫女正端著水盆等物走进內殿。 皇上竟然还未去上朝?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诧。 皇上素来勤政,上朝一向准时,今日这是怎么了? 收敛起心神,云沁垂著眸子,跟在容欣身后脚步快且轻地走进了殿中。 內殿中还未开窗,只亮著两盏烛灯,显得有些昏暗。 云沁跟著容欣进来,微微抬眼,便把殿內的情形看得分明。 皇上正站在中央,一位御前宫女正伺候他穿朝服,而软榻上还放著另一身朝服,看起来似乎是换下来仍在一旁的。 而惠嬪正坐在榻上,眼中委屈又惶恐地看著皇上,一副想要伸手却不敢的模样。 看这情形,云沁已经猜出几分,估计是惠嬪在给皇上穿衣的时候,不小心弄污了衣服。 想起惠嬪早上最容易害喜,別是吐在皇上身上了吧? 云沁一时不知道该同情谁。 耽误了上朝的时辰,虽然皇上脸上没有明显的怒容,可周身气压极低,这压迫感让殿內眾人战战兢兢。 伺候他宫女也有些手抖,一个扣子系了半天也没繫上,霍金池有些不耐,挥袖撵开她,自己动手系起扣子。 隨意抬眸,他就看见了刚进殿站定的云沁,眼神不由在她身上停了一瞬。 倒不是霍金池刻意留意,是小宫女似乎比常人显眼,这么多人,他好像总是一眼就看见她。 她还是那一身柳色的宫装,统一的样式的冬衣不算合身,却依旧能看出她腰肢纤细,臃肿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似乎都顺眼些。 云沁站在那垂著头,口观鼻鼻观心,正努力扮演透明人,突然感觉背上被人猛推了一把。 容欣猛然一惊,伸手想要去拉云沁已经来不及,她一个踉蹌,人已经走到了皇上近前,只能掩住眸中的惊疑。 云沁惊讶非常,下意识扭头,就看到徐安那张满是褶子的脸,隨后反应过来,恨得牙根痒痒。 怎么?都不敢出头,推她出来“送死”是吧! 霍金池的目光也先望向了徐安,神情似笑非笑。 徐安被看得有些訕訕,不敢再抬头。 他想法简单,见皇上一直在看云沁,就把她推上去伺候,希望皇上能高兴些。 霍金池收回目光,眼神落在了云沁的脸上。 一室幽暗,让她精致的脸透著些朦朧,似是有些害怕,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的模样令人爱怜,灯下看美人果然不错。 霍金池鬆开了扣子,等著云沁上前为自己穿衣。 可令他没料到,云沁虽上前一步,却站在了惠嬪跟前。 “娘娘可觉得不適,要不要奴婢去催催御医院送药过来?” 霍金池微微一怔,旋即一哂,差点没有笑出来。 徐安更是差点没惊掉下巴。 他是该夸她忠心,还是该骂她愚蠢? 室內的沉默被云沁打破,眾人都像是沉在水里的鱼,终於浮出水来换了口气的感觉,內殿中的气氛都跟著一松。 惠嬪此时听到她饱含关怀的话,眼眶更是一红,微微摇头,“本宫无事。” 云沁看得有些心酸,忽然想到惠嬪如今也不过十九岁,比自己穿越前还小一岁。 因著云沁,霍金池也注意到了惠嬪的脸色,看主僕俩皆眼眶发红的样子,颇有些无奈。 “不过是一件衣裳,值得你如此?” “臣,臣妾也不想。”惠嬪越发委屈,“可实在控制不住,又惹得陛下生气。” 眼看她又要哭,霍金池脸色一沉,看著容芝等人,“你们是死人啊?你家娘娘吐了,不快点去给她准备些膳食,都杵在这做什么!” 这话听得云沁心里撇嘴,为啥都在装死人,那还是因为你乱发脾气! 她伸手摸了下案几上的水壶,感觉还热著,就倒了一杯递给惠嬪,“娘娘用膳前,先喝点热水暖暖胃。” 惠嬪点点头,接过来抿了一口。 霍金池看著,莫名觉得这小宫女在给他上眼药。 他心里“嘖”了一声,又对惠嬪道:“脏了衣服的是朕,你倒是比朕还委屈。你若是不舒服,也不必急著用膳,等朕下朝后陪你一起用吧。” “皇上这话当真?” “自然。”霍金池笑了笑,余光瞥了云沁一眼。 云沁垂著眸子,对此没什么想法,就是突然想起了刘美人。 昨晚上,皇上也说陪她用早膳来著。 之后,皇上就匆匆穿好朝服摆驾离开了。 云沁和容欣也推开了內殿的窗户,收起帘幔,让內殿一片明亮。 “娘娘,您不如先歇一会吧。”容芝低声劝道。 惠嬪此刻心情大好,冲她摇摇头,看向了正在收拾床铺的云沁。 “云沁你过来。”她带著笑意招手。 云沁一走过来就先被容芝狠狠瞪了一眼,她忍住翻白眼的衝动,笑道:“娘娘有何吩咐?” 惠嬪亲热地拉住她的手,笑道:“昨晚和今早都多亏了你,本宫一定要好好赏你才是,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能在娘娘身边伺候就是奴婢最大的荣幸了。”云沁早有预料,脸上还是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惠嬪拍拍她的手,“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可心的人,以后你就留在本宫身边伺候。”她又说了遍昨晚说的话,隨后对容芝道:“本宫妆匣里有只累丝金簪,镶著青玉那个,你去找来给云沁。” “使不得,奴婢做这些从未想过要什么赏赐。”云沁赶紧摆手。 “给你,你就收下。”惠嬪笑容越发亲热。 云沁低下头装出羞赧的样子,“昨晚也不是奴婢一人的功劳,御医是小德子去请来的。” “你倒是不贪功。”惠嬪忍俊不禁,“放心,本宫也会赏他的。” “奴婢谢娘娘。” 等容芝把簪子递到云沁手里,云沁似乎都能听到她咬牙的声音,心中忽觉快意。 自己能迈出这一步,还要谢谢她! 第7章 西殿孔答应 云沁忽然想到刘美人,低声道:“娘娘,奴婢昨晚在玉康宫亲耳听到皇上说,要跟刘美人用早膳的。皇上果然还是最怜惜娘娘。” 惠嬪听完越发心怒放,“她整日炫耀皇上如何如何,本宫真想看看她听到皇上来了春禧宫时候的脸色,一定相当好看。” “她怎么配和娘娘比。”容芝在一旁附和道。 惠嬪笑得越发得意。 云沁垂著眸子,却有些无奈,她说出来確实让惠嬪高兴的意思,可更多还是想让她警惕些,怎么她光顾得意了。 笑过一阵,惠嬪又看向云沁,露出些苦恼道:“你快来帮本宫看看,皇上一会过来,本宫穿什么衣裳好?” 云沁没料到惠嬪会问自己的意见,微微一怔,但迅速回神,笑道:“跟皇上用膳,自然还是家常些好,不过可以上一层淡妆。” “不是不上妆才家常吗?”惠嬪不解。 云沁笑道:“娘娘今日气色好,若是上些妆,定是明艷动人,还不把今日这样好的阳光都比下去?” 惠嬪听得笑意更深,忍不住嗔她,“就你嘴甜。” 容芝忽然从旁插话道:“那奴婢来给娘娘上妆吧。” 云沁瞥她一眼,笑意不改,“容芝姐姐守了娘娘一夜了,再操劳,娘娘可要心疼了。” “是啊,容芝,你快去歇歇吧。”惠嬪立刻看向容芝,目露心疼。 容芝扯著笑,眼神却在瞪云沁,“奴婢不累,只要是伺候娘娘,奴婢浑身都是劲头。再说……奴婢也不放心旁人伺候娘娘。” 此时容芝心里全是恼恨,就一晚上而已,这丫头就哄得娘娘如此信任她,要是自己走了,只怕娘娘身边要没她的位置了! 看她这防备的模样,云沁实在有些瞧不上。 从前也只是在主子跟前爭宠,自打惠嬪怀孕,容芝就跟护鸡仔似的,谁都要防著。 春禧宫上下,生死荣辱都系在惠嬪身上,难道他们会想不开去谋害惠嬪吗? 对容芝非要留下,云沁懒得再管。 她自己愿意不眠不休地熬著,就熬著好了,看她能熬到什么时候。 云沁转而对惠嬪说道:“奴婢听闻宫中有一种珠顏妆,素净雅致,听起来就与娘娘相称。” 惠嬪一听果然来了兴趣,“本宫倒是从未听闻。” “奴婢也是听容欣姐姐讲的。”云沁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引到容欣身上。 惠嬪立刻看向了站在一旁默默无声的容欣。 容欣看了一眼云沁,才温声回答道:“回娘娘,是有一个珠顏妆,是从前嘉熙太妃最喜欢的妆容。嘉熙太妃容顏绝世,却不喜本朝女子最喜欢的桃妆,偏爱这素净的珠顏妆。后来嘉熙太妃为替先皇祈福,就连这珠顏妆也不再化了,后来就鲜少有人知道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惠嬪好奇问道。 容欣笑道:“教奴婢规矩的阮嬤嬤,曾是嘉熙太妃的梳头宫女。” “那你肯定会化珠顏妆了?”惠嬪果然被勾起兴趣,“那今天你就本宫化个珠顏妆,让本宫见识见识。” “是。”容欣应了一声,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云沁。 云沁对她一笑,余光瞥了眼在一旁插不上嘴的容芝,心中冷笑。 小德子有句话说的不错,比起从宫外来的丫鬟,容欣这样从小就在宫里长大的,眼界和见识可不是她们能比的。 从前容欣姐姐总让她们不要出头。 如今不愿意出头也出了,云沁不信,这春禧宫以后还是她容芝说了算。 容欣边化妆边把其中典故说给惠嬪听,云沁在一旁偶尔插科打諢一句。 只有容芝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呆了一阵子,虽气得跳脚,可实在没什么意思,被惠嬪劝著休息去了。 容芝前脚刚走,阿菁脚步匆匆从外走了进来。 云沁最先看到她,见她毛毛躁躁,忍不住瞪她一眼。 这丫头素来跳脱,性子也大大咧咧的,不受管教,昨晚上的事情还没跟她算帐呢! 被云沁一瞪,阿菁才收住脚步,规矩地走进来,“娘娘,奴婢有事稟报。” 惠嬪一见是她,笑意淡了几分,“什么事?” 阿菁还未开口,先笑了一声,瞥了眼云沁的脸色,才收住笑意继续道:“回娘娘,西殿那个可闹了大笑话了。” 原来,西殿的孔答应早早就等在了皇上离宫的宫道上。 可没成想今日皇上上早朝晚了,孔答应领著宫女在宫道上被冻得瑟瑟发抖,真一见著皇上连话都说不利索。 “皇上从咱这里离开的时候就不早了,被她这么一耽搁,皇上就动了怒,孔答应脚一软摔了个大马趴。这会被人抬回来了,听说皇上还给治了个御前失仪,禁足一个月。如今那边正哭呢!” 阿菁说著说著,又忍不住哧笑出声。 惠嬪这回没有斥责,反倒听得冷笑一声,“她最喜欢干这样的事,本宫可没忘记,刚入宫的时候,她还在春禧宫把皇上半路截走过。如今这样,也是她自己的报应。” 她眸光一闪,对阿菁道:“本宫身为一宫主位,这种事也不好不管。你过去问问,张御医一会过来请脉,要不要也去看看她?” 孔答应是皇上潜邸的老人,虽说整日钻营,却从未有过身孕,而张御医是出了名的產科圣手。 让张御医去看,伤害不大却侮辱性极强。 “奴婢这就去。” 阿菁兴冲冲地跑出去了,容欣拦都没来得及,她有些忐忑道:“娘娘,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惠嬪不以为意,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不悦道:“你也该跟容芝学学,別总这么没脾气。” 容欣垂下眸子,“奴婢谨记。” “娘娘今早想吃什么,奴婢去小厨房催催。”云沁適时插言道。 “碧粳粥,皇上最爱喝碧粳粥,配些火腿青笋,其他就让他们隨意做些吧。” 提起皇上,惠嬪果然什么不快都忘了,刚才的事也轻巧揭过。 云沁笑道:“娘娘只想著皇上了,您自己呢?”。 “好啊你个小丫头,打趣起本宫来了!”惠嬪柳眉微竖,拿著帕子要去打云沁。 云沁轻巧躲过,笑得狡黠明媚,倒看得惠嬪微微错神。 “那奴婢就替娘娘安排吧,您就配些红枣燕窝可好?”云沁並未察觉惠嬪神色有异,笑容不减道。 惠嬪回神,对容欣嗔道:“瞧瞧,瞧瞧,这又安排起本宫来了。” “那奴婢就当娘娘允了。”云沁呵呵一笑,福身便离开了內殿。 惠嬪从镜中看著云沁离开,视线移到镜中自己的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她扭头看向容欣,“你与云沁是一道从尚宫局出来的吧?” 第8章 容欣起警惕 忽然听到惠嬪问起云沁,容欣心中立刻警觉,面色不改道:“是一道出来的,只是奴婢从前在阮嬤嬤身边伺候,不曾和云沁见过。” 惠嬪点点头,话锋忽转,“听说,昨晚上陛下特意问了云沁的名字?” 容欣心头咯噔一声,手中梳发的动作缓了几分,“是问过。”说完悄悄望了眼惠嬪的脸色。 见惠嬪依旧看著自己,她才继续道:“倒没说別的,瞧著像是隨口一问。” “那云沁没与你说些什么?”惠嬪收回视线,手指捏著髮簪上的一粒珍珠,状似无意道。 容欣垂眸看著手里乌黑的髮丝,隱藏住眼中的紧张,语气带著笑意道:“她呀,一心只顾为娘娘高兴去了,哪还记得別的,就连身上的伤都忘了。” “伤?”惠嬪抬眸。 容欣故意露出些怒气,“还不是玉康宫的,下手是真黑,云沁两只胳膊青一块紫一块的,瞧著没一块好皮了。” 惠嬪听得微怔,又想起今早一殿人都顾著皇上,只有她冒著触怒皇上风险来关心自己,神情中流露出动容。 “你怎么不早说,等下去库房把最好膏药拿给她。” 容欣摇头,嘆道:“娘娘就算给她药膏她也不涂。今早奴婢劝她抹点药膏,她就怕药膏味道刺激衝撞娘娘没有涂。” 惠嬪不禁抚了下腹部,笑容重归真切,“她有心了。”却没再提给云沁找药膏的事情。 容欣知道她是信了,心中微微一松,知道这回是糊弄过去了。 只是,惠嬪就算放下疑虑,恐怕也是暂时的,明珠必不会蒙尘,云沁此后,只怕会越来越扎眼。 ——------- 殿中有容欣伺候,云沁也没急著回来,跟在厨娘身旁边跟她扯閒篇边偷师。 宫里都知道她如今在娘娘身边伺候了,对她都高看一眼,厨娘对她都耐心几分,没像以前撵她走。 等云沁回来,刚走到殿门口,就被迎出来的容欣叫住。 “我瞧著殿里的炭不多了,你去內务府司领些回来吧。” 云沁有些疑惑,她记得阿菁前日刚去领过,虽疑惑但她也没有怀疑,只当这几日倒春寒,炭用得多了些。 “好,我去领。”她点点头,刚要走又被叫住。 容欣走上前,塞了个帕子给她,“这是我近日绣的,你顺道去找阮嬤嬤替我给她。” 云沁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帕子,上面绣著一只缠枝梅,虽简单却技艺非凡,看起来栩栩如生。 她立刻佯怒道:“姐姐什么好东西都想著阮嬤嬤,我可眼馋你绣得帕子好久了!” “记著呢,这几日就给你绣好了!”容欣恼笑。 云沁得逞,立刻笑道:“我可等著了。”她说完便朝容欣挥挥手,朝著宫外走去。 看她离开,容欣长舒一口气,她是有意把云沁支走的。 皇上应该很快就来,娘娘已经起了疑心,若是再让她和皇上共处一室,难免会被瞧出什么。 看来必须得找个时间,好好与云沁说说此事。 果然,云沁刚走没多久,皇上就进了春禧宫。 看著妆容焕然一新,气质更为出眾的惠嬪,霍金池却下意识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却没瞧见那个明丽惹眼的人影。 他收回目光,面色如常地赞了一句,“爱妃今日果然清丽。” 惠嬪面露娇色,手指轻抚了脸颊,“皇上喜欢就好。” 霍金池未置可否,扶著惠嬪进了殿內。 可他身边的徐安却明显看出,皇上的兴致明显不如来春禧宫之前,他心里知道是因为什么,瞧了眼欢喜的惠嬪,不由把头垂低了几分。 用膳的时候,惠嬪看著自己碗里的红枣燕窝粥,不由一笑,抬头看了一圈,问容欣:“云沁呢?” 正在用勺子搅著粥的霍金池闻声,手微微一顿。 “回娘娘,云沁去內务府司去领炭去了。”容欣攥著有些颤抖的手指,继续道:“近几日天冷,火烧得旺,她担心炭不够用,冻著娘娘。” “这丫头。”惠嬪轻轻一笑,心头一动,看向一旁默默喝粥的霍金池,笑道:“皇上可还记得臣妾这个小宫女?真是一等一的贴心,瞧,今日的粥都是两样呢。” 霍金池掀起眼皮看著她的眼睛,眸光未起波澜,语气慢条斯理,“朕应该记得?” 惠嬪下意识躲避他的目光,“当,当然不是。” 霍金池收回目光,眼神露出些戏謔。 今早还见过,她却问自己记不记得? 他手指下意识摩挲起垂在腕间的白玉手串,这事上她倒格外敏锐,而自己倒是没有发觉。 直到一顿早膳吃完,直到霍金池离开,云沁也没有露面。 走出春禧宫没多久,徐安靠近鑾驾,冲里面低声道:“陛下,奴才打听过了。人是去了內务府司,她与內务府司的阮嬤嬤似是旧识,领了炭,就送去了一块帕子。寒暄几句,便误了回来的时辰。” 霍金池听完,掀开帘子一角,嘴角含笑地看著徐安。 “你如今的差事真是做得越发好了。” 徐安刚要笑,忽觉出皇上这话不对,再看他的脸色,心头一跳,赶紧道:“奴才不敢。” 霍金池冷哼一声,甩上了帘子。 见皇上没有责罚,徐安刚鬆了口气,就听到帘幕后面突然传来皇上淡漠的声音,“罚你一月月俸。” “是。”这处罚对徐安来说不痛不痒,他只是有些猜不准皇上的心思。 他明眼瞧著,皇上对那小宫女確实上了心,莫非是碍著惠嬪? 徐安忽地明悟,皇上虽然隨心所欲些,但到底是要脸面的,惠嬪如今还有身孕,总不能这时候向她討要个宫女吧。 皇上既然不好出面,要不他去暗示惠嬪一二? 就在他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又听帘幕內传来皇上的声音,“徐安,你若再敢自作主张,可就不是罚你月俸这么简单了。” 徐安头皮一紧,赶紧道:“奴才不敢。” 鑾驾內闭目养神的霍金池闻声睁开了眼睛,嘴角勾起一丝笑。 惠嬪孕期体热,殿內的炭火烧得並不旺,担心炭火不够烧? 又赶在这个当口给一个嬤嬤送帕子? 呵! 霍金池內心轻嗤,那宫女分明是在躲他。 他確实惊奇自己竟然也会见色起意,却也没那么大兴趣非要她。 尤其,还是个这么不乐意的宫女。 霍金池眸色转冷,再次慢慢合上眼皮。 第9章 巧妙地回话 等云沁回到春禧宫,听说皇上已经走了,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庆幸,她可不想面对那个心思难测的皇帝。 听到云沁回来了,惠嬪特意把她叫到跟前,先是赏了她些银子,隨后道:“皇上也觉得早膳可口,可惜你不在,不然皇上肯定也要赏你的。” 惠嬪说完,眼神並未从云沁脸上移开,细细观察她的脸色。 容欣立在软塌旁边,听到这话,紧张地看了云沁好几眼,唯恐她答错。 云沁看惠嬪目光紧盯著自己,就已经察觉不对,立刻明白她应该是听说皇上问自己名字的事情了,第一反应,就是表忠心。 “奴婢为娘娘做事,哪还敢贪图皇上的赏赐。” 惠嬪见她脸上没有半分异色,说的话也中听,脸上的笑意才真切几分,“就会贫嘴。”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扶了下自己的腰,“本宫也累了,扶本宫去躺会吧。” 等惠嬪睡下,有容欣守著,云沁便退出了內殿,刚出来就撞见阿菁。 阿菁看到她,立刻冲她一笑,“你之前不在,不知道……” 听她说话毫不顾忌,云沁赶紧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著她走出正殿。 “娘娘在睡觉,你也不知道小点声。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又想挨容欣姐姐打了是不是?”云沁没好气道。 阿菁一惊,捂了下嘴巴,才小声道:“我不知道娘娘睡了。容欣姐姐本来就在生我的气,好云沁你可別跟她说。” 阿菁年纪比云沁还小一岁,长得娇小可爱,性子跳脱,心思也单纯,在这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的宫里算是个另类。 但她运气很好,一进宫就由阮嬤嬤带著,容欣又疼她,有这两人护著,阿菁倒没吃过大亏。 云沁见她被嚇住,勉强压住翘起的嘴角,故作严肃道:“不说也可以,只是容欣姐姐新给我做的香囊,还差一个络子。” 作为一个半路穿越的,云沁女工可谓一塌糊涂,可在宫中行走总得有一两件东西充门面,於是只能各种“坑蒙拐骗”。 阿菁哪看得出云沁的“奸诈”,一听这话,立刻点头,“好,好,我一定给你打个最好的络子。” 云沁再也忍不住翘起嘴角,“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 见云沁笑起来,阿菁立刻反应过来,气得去打她的胳膊,“好啊你,又骗我。” “嘘,嘘……”云沁赶紧冲她示意小点声。 阿菁又捂住嘴,气鼓鼓地瞪云沁。 云沁不再逗她,拉住她的胳膊,“別生气啦,娘娘赏了我银子,等我再去內务府司的时候,托人给你买宫外的点心好不好?” 阿菁双眸一亮,“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放心放心。”云沁轻笑一声,又问她,“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阿菁才想起正事,有些兴奋道:“还不是孔答应的事,我把娘娘的话一带到,孔答应那个叫紫桑的宫女,脸都青了。回来我跟娘娘一说,娘娘直乐,我瞧著她已经不生我的气了。” 云沁听完又板起脸,“以后长记性了吧,让你在娘娘面前胡说!” “以后不敢了。” “也不许再跟人议论孔答应,她再怎么著也是主子,不是我们能议论的。”云沁又训诫道。 阿菁点点头,被她训了两句,人已经不復刚才的兴奋。 云沁看她委屈巴巴的样子,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哎哟,我们阿菁今天可威风了是不是?怎么这么棒呢。” “你就知道哄我!”阿菁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小脸又明亮起来,抱著云沁的胳膊,问她想要什么顏色络子。 两人正亲热地说著话,突然传来声冷喝:“都不用干活是吧,閒得在这嘰嘰喳喳!” 来的正是容芝,也不知道才睡了多大会,脸色带著憔悴,原本就不算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暗黄。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阿菁看到她,立刻变得跟炸了毛的猫似的,压著声音怒道:“你能不能小点声,娘娘正在睡觉呢!” 这话一下子把容芝给噎住,云沁看她脸色在青红间不断转换,强压住笑意,拉住阿菁的手,对容芝道:“我们去给小厨房看看今天內务府司送了些什么菜,等会若是张御医来了,姐姐可別忘了带他去看看孔答应。” 她说完不给容芝说话的机会,拉著阿菁就走开了。 等走远,云沁才笑出声,对阿菁道:“我们阿菁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阿菁还有些状况外,闻声挠挠鬢角,“有吗?”隨后疑惑道:“你怎么让她带张御医去西殿,我还想把孔答应生气的样子学给娘娘看呢?” “笨!”云沁戳了下她的脸,“你今早过去就是个传话的,孔答应生气也只是气娘娘。可你真要带著张御医去,那她可就要恨你了。这种招人恨的事,咱们可不能做。” 阿菁似懂非懂,有些愤愤道:“谁让她总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跟娘娘欺负她一样,实在噁心人!” 云沁忍俊不禁,又戳了下她的脸,“咱们是什么身份,用得著咱们替娘娘出头吗?与其心疼正舒舒服服睡觉的娘娘,不如心疼心疼我,我忙了一早上,一口饭还没吃呢。” “这都快晌午了!”阿菁听完惊叫一声,立刻拉著她往小厨房走,“快走,容欣姐姐肯定给你留饭了。” 第10章 得知皇上心思 转眼便到了晚上。 傍晚的时候天突然阴下来,这会已经起了风。 “这天瞧著不会还要下雪吧?”云沁冷得缩了缩脖子,把下巴埋进领口的绒毛间。 容欣给她紧了下衣服,“说不准。”她看眼宫门口,“已经过了戌时,今夜皇上应该不会来了,小德子关宫门吧。” “是。” 惠嬪本就精力不济,一听到皇上没有来,就洗漱睡下了。 今晚本来该容欣守夜,瞧见容芝打算留下的模样,她也没有多言,拉住要开口的云沁,带她回了两人的房间。 “她也不怕熬出什么毛病。”云沁十分无语。 容欣把她按在床上,“娘娘不大起夜,她愿守著就守著吧。”转身找出药膏,“我先给你把药上了。” “真没事……” 容欣才不管她说什么,逕自掀开她的胳膊,药膏要在淤青处揉开,见云沁齜牙咧嘴,才没好气道:“这下觉得疼了?” “好姐姐,你下手轻点。”云沁也没想到会这么疼,被她揉了两下,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让你逞强。”容欣嘴上这么说,下手的力度却轻了许多。 云沁皮肤雪白,那星星点点的青紫显得尤为触目惊心,容欣边心疼,边嘆息一声,“你可知道今早娘娘问起皇上昨晚询问你名字的事?” “猜到了。”云沁忍著疼,没察觉容欣语气的沉重。 容欣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你如此聪慧,就看不出皇上的心思?” “皇上的心思?”云沁扭头看她,才发觉她神情间充满担忧。 云沁忽然想起昨晚上徐安的表现,忍俊不禁,“你难道也觉得皇上是看上我了?” “不是?” 云沁无奈道:“我又不是什么万人迷,皇上就才见了我几面,怎么可能就看上我了。再说,皇上也没有什么曖昧的举动。” 容欣垂眸看了眼她娇媚的面孔,比她更加无奈,没有顺著她的话,而是转而道:“今早皇上用膳的时候,娘娘刻意问他,还记不记得你,你可知皇上怎么回答的?” “娘娘刻意问皇上记不记得我?”云沁眉头蹙起,追问道:“皇上怎么说的?” “他反问娘娘,『朕该记得?』” 容欣的声音很轻,在云沁听来却像是一道炸雷,炸得她脑中有一瞬空白。 “若真不在意你,只回答记得或者不记得就可以,为什么要模稜两可,欲盖弥彰。”容欣继续道:“娘娘並未察觉不对,你难道不明白?” 云沁怎么会不明白,她心如擂鼓,下意识问道:“这话可还有別人听见?” “別怕,咱们宫里只有我在场。” 云沁深吸一口气,思绪渐渐冷静下来,忽然恍然,“你今早是故意支开我?”她急喘一声,又微微摇头,“皇上既然在娘娘面前遮掩,也未必存著一定要我的心思。” “我瞧著也是。”容欣坐到云沁身边,攥住她的手,“但也可能只是顾及著娘娘怀著身孕。” “你是说可能等到娘娘生產后,才会跟娘娘开口……”云沁惊疑不定的看著她的眼睛。 容欣没有回答,只攥著她的手,问道:“那你自己呢,若是想要往上……我定会助你。” “不,不,我不想。”云沁立刻摇头,斩钉截铁道:“我一定要出宫!” 容欣看她一瞬,轻轻一嘆。 云沁又深吸一口气,柔和的脸庞冷静得有些锐利,“一个宫女,皇上就算有兴趣,也不过是一时的。他本就不大来后宫,如今又有意冷著娘娘,来的次数就更少了,过不了多久,他大概就把我丟到脑后了。” “我也看得出,皇上是个极高傲的人,我以后只要一味躲著,他也会明白我的意思,这么不识趣的女人,他只怕看一眼都会厌恶。” “再不行,我就乾脆情愿去寺中为娘娘祈福,皇上总不会要个姑子!” “你这又何苦。”容欣紧紧攥著她的手,“以你的才貌聪慧,有我和阮嬤嬤助你,在这宫中未尝不能一搏!” 云沁看著她,微微摇头,“你不懂……” 她能跟容芝斗,变著法地捧著惠嬪,全都是出宫的念头在支撑著她,如果真的一辈子留在宫里,她还能用“我只个打工人”来麻痹自己吗? 云沁討厌这个地方,厌恶每天对著一些人卑躬屈膝,更不想跟一群女人搞什么雌竞。 如果余生都要被关在这个抬头只有四面墙的地方,她寧可去做尼姑。 容欣见她目光坚定,又轻嘆一声,“若你不想,我也会帮你。” 她缓声道:“阮嬤嬤如今年岁大了,宫外又没有亲人,应该会被安置到慈养所。她在太后娘娘面前有几分薄面,若是去求太后娘娘,要个宫女养在身边,太后必定应允。太后开口,惠嬪不会不放人,若你愿意,便隨著她去慈养所吧。” “这是不是为阿菁安排的?”云沁回过味来,攥紧容欣的手。 容欣摇头,语气柔和道:“阿菁还有父母在世,有我护著,安稳长到二十五岁出宫嫁人更好。反倒是你,去了慈养所,便要给阮嬤嬤养老送终,一耽搁只怕年岁要不小了。” 什么年岁不年岁,在容欣一个现代人看来,就算三十岁,年纪也算不上大。 “那姐姐呢?”她又忙问道。 “我一直拿阮嬤嬤做榜样,与其出宫嫁人,我更愿意留在宫中。前头虽难熬,可等成了嬤嬤,说话旁人也要听几分,若是能教养位皇子公主,便是拜官做宰的见了我也要恭恭敬敬,这不比嫁人更好?” 听著容欣从未说过的打算,看著她熠熠生辉的眸子,云沁忽觉心中一松,不由笑道:“姐姐心胸堪比男儿。” “说什么呢。”容欣横她一眼,见她笑也跟著笑了。 云沁把头靠在容欣的肩头,“姐姐,这样真好,我们都有自己的打算,上天必定不会辜负我们,一定会让我们如愿对吗?” 容欣抚著她的脸,低声道:“別怕,会的。” 两人默默相依,都觉得以后的日子似乎也不难熬了。 良久,容欣才开口道:“別的不担心,这事定不能让娘娘起疑,她对皇上用情极深,又心思极重,我怕她会对你不利。” “若我还糊里糊涂或许会表现出什么,既然心中有数,定不会让她察觉。”云沁面色微冷。 容欣点点头,抚了抚她的背,“我去正殿候著,夜里无事,你就在房里暖和,只是要警醒些。” “我知道了,姐姐去吧。” 等容欣离开,云沁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消失。 看来得想个法子,不能再在惠嬪面前多露脸了。 良久后,房间里只余下一声轻嘆。 第11章 好一对主僕 此后半月,皇上一共来了两次后宫,一次去了刘美人处,一次去了德妃处。 春禧宫似乎又沉寂了下去,正殿的惠嬪领了旨意不必去给皇后和太后请安,西殿的孔答应禁足,好似所有的热闹都是別人的。 或许是皇上上次展现了足够多对惠嬪的重视,惠嬪显得平静许多。 平静下却依旧涌动著暗流。 “回稟娘娘,徐总管说,皇上政务繁忙没有时间见奴婢,把奴婢送去的百合粥留下,就打发奴婢回来了。” 容芝一脸忐忑,握著食盒的手都隱隱有些颤抖。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娘娘每次让她去送东西,徐总管都收了,可她却没见到皇上一面。 “废物!”惠嬪正坐在梳妆檯前,隨手便把手里穿珠点翠的金簪朝她扔过去。 金簪堪堪擦著容芝的鬢角飞过去,不知是镶嵌的金片还是云母在她眉梢划出一丝血线。 云沁站的近,看得分明,若是再偏一分,那簪子就砸在容芝眼睛上了。 若真砸到眼里…… 云沁敛住眸光,心中摇头,什么主僕情深,怕也不过如此。 容芝“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顾不得伤口,惶惶地匍匐著把那金簪捡了回来,还不忘把摔歪了的蝴蝶触鬚掰正。 她跪行到惠嬪跟前,双手把簪子捧到惠嬪跟前,“娘娘息怒,是奴婢没用,您还怀著小皇子犯不著为了奴婢生气。” 惠嬪闻声,侧头面向她,美目微瞪,“少拿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做筏子!” 这几日,惠嬪吃著日日送来的药膳,食慾比以往好很多,再加上上下宫人尽心的伺候。她这胎养得极好,脸上病容褪去丰润许多,容貌更胜往昔,只是眉目间少了些柔弱,多了几分凌厉。 “奴婢不敢。”容芝惊惶之余,眼中也蓄满了眼泪,声音惶惶,“奴婢真的是担心娘娘的身体,奴婢没用,娘娘您怎么拿奴婢出气都行,若您因为奴婢气出个好歹,奴婢万死不能偿。” 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人,惠嬪盯了她一会,视线逐渐柔和,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哭什么哭,我说要罚你了吗?” 容芝转啼为笑,“任凭娘娘处罚。” 听到她满怀感激的声音,云沁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心中很难不佩服。 她看得出,容芝是真的担心惠嬪的身体,这份赤忱忠心,只怕这闔宫上下加起来也比不上。 只是她善妒多疑的性子也隨了惠嬪,若不是她一味打压,春禧宫上下又怎么会离心。 当然这也少不了惠嬪的纵容。 有这个千依百顺的人在跟前,惠嬪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坏。 这对主僕,算是另一种互相成就了吧。 “可有瞧见旁人?”惠嬪声音恢復了平和,却没提让容芝起来的事。 “没有,但徐总管说,德妃娘娘先前送了份洋参茯苓茶也没见著皇上人。”容芝快速答道。 惠嬪这才伸手把簪子捏起来,道:“徐安那老东西,嘴里向来没有一句实话。” 话是这么说,但显然她的气已经消了。 惠嬪抬手把簪子递给了云沁,“给我簪上吧。” 云沁刚要去接,容芝一下站起来,把她给挤开,接过了惠嬪手里的簪子。 “奴婢来。” 云沁被她撞疼了胳膊,眉尖微微一蹙,但未作声,往后退开一步。 惠嬪像是没注意到这一幕,实则余光一直注意著云沁,等容芝给自己插好簪子,她才状似关切道:“云沁,你这几日安静了许多,可是风寒还没好利落?” 云沁知道自己刚才不该一直不出声,若是以前,她肯定要哄惠嬪开心,可如今她不想张口。 这几日她仔细观察过,惠嬪时不时就要盯著她的脸瞧,表情虽不明显,可处处能见警惕防备,她实在有些心累。 “劳娘娘关心,是奴婢身子不爭气。”云沁故意忽略她话中的“安静”只虚著声音回答道。 惠嬪眼神掠过她苍白的面色,又落回自己鲜嫩的脸上,心情又好了几分,“瞧你这小脸白的,看得本宫心疼。” 这话说的,听得人瘮得慌。 云沁腹誹,脸上却露出感激。 惠嬪对她的感激很满意,带著笑意道:“本宫看你精力也不济,既然不舒服,便多歇著去吧,殿里有容芝伺候。” “这……”云沁装作犹豫。 “去吧。”惠嬪眼带安抚,又对她一笑。 云沁点点头,脸色沉鬱了几分,似有不甘道:“那奴婢唤阿菁过来候著。” 看得容芝在旁露出讥笑。 被娘娘看重又如何,偏偏成了个病秧子,真是没命享福。 等云沁出去,容芝对惠嬪说:“娘娘,云沁这病看著不像是好病,您如今怀著皇子,奴婢觉得还是別让她进殿的好。” “你不过是看她比你有本事。”惠嬪斜了她一眼,声音微冷,“说起来都是为了本宫,她是因那日去请皇上,被玉康宫那些贱婢给伤了。” “不过……”惠嬪用小指挑了下额前的碎发,“你说得也对,等明日张御医过来,让他给云沁瞧瞧,若是真不行,就让她在房里歇著少走动吧。” “娘娘您就是太心善,一个小宫女,还配用御医?跟著娘娘您,真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少贫嘴。” 主僕二人旁若无人,却不知这番话,全都落在了站在纱隔外的云沁耳中。 站在殿外的阿菁和小德子皆垂著头,对云沁偷听主子说话的行为,视而不见。 等里边安静下来,云沁脚步轻移,无声地踏出外殿,对阿菁使了个眼色。 阿菁微微点头,弓著身子走入殿內。 小德子却缀在云沁身后,看了眼云沁好几眼,有些欲言又止。 第12章 病了?皇上怜爱 从小德子跟上来,云沁就察觉了,只是一直走到无人处,她才扭过头看他。 “有什么话就说。” 小德子下意识堆起笑,“没事没事,我就是关心姐姐的身子。姐姐这病可有些日子了……” 云沁听出他话中有话,心中明白他心细,定是瞧出什么了。 那日惊惧之下,云沁心力憔悴,又故意吹了一夜冷风,第二天確实病倒,只是这么多天其实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她现在病歪歪的样子,多是装的。 一则是因为惠嬪这几日隔天就要派人去御书房送吃食,云沁可不想再在徐安面前露脸,她更怕皇上哪根筋搭错,真召见她,到时候她有一百个嘴在惠嬪面前也说不清了。 二则是为了去阮嬤嬤那边做准备,她这几日如果表现出挑,惠嬪用她用得顺手了,不愿意放她走也是个麻烦事。不如就一直装病躲著,到时候送走个没用的病秧子,惠嬪也不会阻拦。 只是这些话,云沁不能跟小德子全说,也不能一点也不说。 “你看得出我在装病,就没看出主子在防著我?”云沁开门见山。 小德子眼珠一转,自是明白因为什么,那日皇上在殿前问云沁名字的时候,他可是听得真真的。 况且,他看了眼站在廊下的云沁。 一身宫装,一支银簪,素净的装扮在她的身上,似乎更凸显了她娇美的容顏,就连穿廊而过的风,似乎都偏爱她,轻拂著她发尾衣袖,给人飘飘若仙之感。 小德子看得脸热,赶紧垂下眸子,“姐姐聪慧过人,是小德子多虑了。此时確实应该蛰伏起来,不可操之过急。” 云沁听得微怔,他竟然以为自己有承宠的意思?他这般殷勤,是觉得在自己这比在惠嬪跟前更有前途? 她心中好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让他误会了。 但转念一想,或许在他眼里,这宫里的女人都想获得皇上宠幸。 云沁看著小德子,想跟他解释,又觉得跟他说什么“想躲著皇上,想出宫”他未必会信,估计反而会觉得她矫情做作。 她也懒得解释。 给他这种错觉也好,用著他的地方还有很多,比起人情还是利益更可靠。 云沁是想出宫,却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人,把这么个烂摊子全都丟给容欣。要是容欣一直不得惠嬪信任,又怎么能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抱负。 她得先帮容欣在春禧宫,在惠嬪面前站稳脚跟才能安心离开。 况且容欣有野心也有耐心,跟著她小德子以后未必没有造化,只是可能会跟他想像有点差距。 “你既然明白,可有法子帮我应付张御医?”云沁顺著他的话问道。 小德子沉吟片刻,忽笑道:“姐姐莫担心,张御医医术虽好,人却古板。让他给一个宫女看病,他心里未必有多乐意,到时候,我领他到姐姐门口一站,就带著他走,他必定不会多言。” 云沁知道他所言不虚,心中更坚定了刚才的想法。小德子常在外头行走,確实有她和容欣都没有的长处。 “那就有劳你了。”有他帮忙,她也不用再吹一夜冷风了。 “姐姐客气。” 第二日,果然如小德子所说,张御医只在云沁门口站了站,並未进来。 云沁躺在床上,听著小德子说:“她一个小宫女,还不是娘娘心善。张御医放心,她如今病著,娘娘哪还让她近身伺候,今日这事不会传到娘娘耳朵里。再说,就一个小风寒,您不信回去问问医女,隨手写个方子便是。”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张御医笑著道了声,“那有劳德公公替我跟娘娘回稟。” “张大人可折煞奴才了。” 听著两人声音越来越远,容欣都忍不住赞道:“小德子这张嘴果然了得。” 云沁轻笑一声,“姐姐以后有什么是要打听,大可都交给他去办。” 容欣点点头,看著云沁的脸色,有些担忧道:“你当真无碍了?” “姐姐你看……”云沁呵呵一笑,用手指在脸上抹了一下,把指腹的粉递给她瞧,“连姐姐都骗过去了。” 看她指腹上一层粉,容欣也跟著一乐,“也就是你皮肤底子好,抹这么厚粉,也瞧不出来。” “那是我手法好,不信,我来给姐姐抹抹。一定把姐姐化成大美人儿……” “哎呀,你別胡闹!” —— 张御医前脚刚从春禧宫离开,脉案后脚就递到了皇上的御案上。 霍金池放下手中的笔,刚拿起脉案就见徐安一脸欲言又止。 “惠嬪又派人送东西来了?” 徐安摇头,“那倒没有。” “那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徐安窥了眼他的脸色,才道:“倒是跟惠嬪娘娘有点关係。” 看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霍金池眸色渐渐不耐,正待开口,就听徐安快速道。 “张御医离开前,惠嬪娘娘让他去给云沁姑娘看病,听说病了已经半月有余了,怪不得这几日一直不见。” 徐安说完,有点不敢去看皇上的脸色,唯恐又因为他提起云沁姑娘生气。可要是不说,他怕皇上事后知道了,更生气。 “病了?” 徐安听到皇上轻嗤了一声,可抬眸看他的脸色,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自那日霍金池察觉云沁在躲著自己,被她美貌勾起的兴趣基本就散了,只是他记忆也没那么差,只隔了这么几天,就记不起亲口问出来的名字了。 说什么病了…… 霍金池手指轻点著脉案,第一反应是不信。 惠嬪隔日便要派人来,他虽没留意,但架不住徐安嘴碎,回回都要加一句“来的不是云沁姑娘”。 她多半是装病躲著,不愿意到御前来。 “张御医怎么说?”霍金池冷笑,暗道:他可不是关心那个小宫女,不过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 听皇上这么问,徐安心下一松,皇上果然在意。 “就说是寻常风寒之症。” “既然是寻常风寒,那为什么半月也不见好?”霍金池点著脉案的手指一停,“脉案呢?” 徐安苦笑,“云沁姑娘只是个宫女,张御医怎么会写脉案呢?” “只是宫女”四个字,让霍金池眸光一闪。 “要不……”徐安提议道:“奴才命人请张御医过来,陛下当面问问?” 等了一会也不见皇上回答,徐安抬头去看,就见他正眼神晦暗不明地看著自己,徐安立刻心头一跳,赶忙低头道:“奴才多嘴,奴才多嘴,请陛下责罚。” 徐安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皇上如今正避著春禧宫呢,要是召见张御医来问,旁人只当他是关心惠嬪,这些时日的心血不都白费了! “让张御医上心些,惠嬪怀著身孕,身边可不能少了伺候的人。” “是,奴才谨记。”徐安苦著脸应了一声。 皇上说话,总是绕著圈子,也不怪別人要去揣摩他的心思。 明明是要张御医把云沁姑娘的病看好,却说什么惠嬪身边不能缺了伺候的人。 惠嬪身边那么多人,难道少云沁一个就不得了了? 第13章 容芝强入瓮 当晚,七日未进后宫的皇上终於进了后宫,在各宫翘首以盼中,结果皇上的鑾驾又去了玉康宫刘美人处。 一听到这个消息,各宫中又不知道碎了多少碗碟瓶。 其中当然也包括春禧宫。 “狐媚子,贱人!”惠嬪摔了手里的药碗还嫌不够,又把矮几上的红釉瓶端起来砸在了地上。 瓶碎片散落一地,鲜红的顏色令人觉得不祥。 云沁盯著脚面上的瓶碎片,別问,问就是后悔。 为了给惠嬪她还在和容芝爭宠的错觉,她是刻意来惠嬪面前露脸的。 早知道会赶上这么一场风波,就该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 “娘娘,你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啊!”容芝赶紧上前扶住她。 容欣也扶住她另一只胳膊,劝道:“娘娘,您要是气著了,得意的不还是旁人!” 惠嬪看了容欣一眼,抓住她的胳膊,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才长长舒了口气,扶著她慢慢坐下,“你说得不错,我绝对不会让她得意!” “是啊,娘娘你首先要护好自己的身子,只要诞下皇子,看她还能得意多久!”容芝也在旁附和。 情绪刚刚稳定的惠嬪,一听这话,一把甩开容芝的胳膊,又发起怒来,“不许再提本宫的肚子!”她垂眸看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眼中竟带著恨意,“如果不是他来的不是时候,皇上又怎么会弃我不顾,去宠幸那个贱人!” 听到这话,云沁诧异抬头看向惠嬪,这下她算明白容欣所说惠嬪对皇上用情极深,是哪个“深”了。 根本是“深井冰”的“深”。 容欣在惠嬪身旁,自然也觉得心头一寒,看惠嬪一直盯著自己的肚子,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赶紧伸手护住。 “娘娘千万別衝动,这可是您跟皇上的孩子啊!”她急声道。 惠嬪抬眸看著她,盯了一会,忽然勾唇一笑,“你在害怕什么,这可是本宫的孩子……” 容欣看著她脸上的笑,心头的寒意却又深了几分,立刻装作訕訕地退开,“是奴婢想岔了。” 惠嬪伸手轻轻抚了抚腹部,声音颇有些低沉,“既然这也是皇上的孩子,为什么他就不过来瞧瞧呢?” 容芝赶紧道:“皇上自然是在乎娘娘和您肚……和您的身体,不然张御医又怎么会隔几天就来,娘娘千万不要多想。” 显然刚刚她也被嚇到了,再开口都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云沁知道自己不该多话,可不说也得说了! 她上前一步,低声道:“娘娘,如今宫中您是第二个孕育皇子的人,不知道多少视线在盯著您的肚子,皇上此举,未尝不是在保护娘娘。” 她虽寒心惠嬪的猜忌,可始终明白,他们这些人的性命都系在惠嬪身上,这一胎更关係著容欣此后的前途命运。 容芝此人不堪大用,容欣如今锋芒已露,谁都看得出惠嬪近日待她已经和以往不同,她成为货真价实的掌事宫女只是时间的问题,以后教养皇子公主也不是不可能。 前头所有难关都走过了,总不能折在惠嬪身上! “你说的是真的?”惠嬪看著她,双眸亮得惊人。 云沁立刻点头,“刚才容芝也说过了,如果皇上真的不在意娘娘,又怎么会让张御医如此照顾娘娘。那日……” 她猜得到皇上的心思,可皇上不曾对惠嬪明说,她又怎么敢多嘴。 皇上不说估计也是因为惠嬪这个性格,什么都写在脸上,若是得知了皇上此举是为了保护她,只怕再也不会乖乖呆在春禧宫,非要出去招摇不可。 “那日,奴婢去请皇上,皇上不是立刻就来了吗?” 云沁还是有所保留,没把那日场景详细描述出来,她只是想给惠嬪一剂强心针,不是想给她打鸡血。 果然,惠嬪一听这话,立刻激动道:“不错,你说得不错,皇上肯定还是担心我的!” 她胸口起伏了两下,眸色又暗下来,视线定在云沁身上,“本宫腹中胎儿闹得厉害,定是想念父皇了,去玉康宫,把皇上请来!” 云沁垂著的手掐住指尖,她果然还是不信自己! 她脸上並未露出慌乱,垂下头应道:“是,奴……” “娘娘!” 云沁没抬头,掐著指尖的手却一松,她等的就是这一声。 她微微抬眸,果然看到容芝站到了自己身前。 “娘娘,云沁不是还病著吗?还是奴婢去请皇上吧。”容芝对惠嬪说。 自从上次云沁请来了皇上,看著惠嬪对她越来越好,容芝早就暗自悔恨,总在想如果是她请来的皇上,娘娘会不会就更信任她,容欣和云沁依旧会被她踩在脚下,整个春禧宫也都要听她的! 所以这次她绝对不会再给云沁出风头的机会! 云沁心中明镜似的,如何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她压住扬起的嘴角,假装生气道:“娘娘是要我去!”她又抬头对惠嬪道:“奴婢定不辱命!” “你也不看看你病歪歪的样子,皇上看到你觉得晦气,反倒不肯来了怎么办!”容芝冷声嘲讽了她几句,对惠嬪道:“还是奴婢去最合適。” 两人当著惠嬪的面就爭起来,容欣都看得焦心,惠嬪却没有半分生气,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了笑意。 等她们都看向自己,惠嬪的目光才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最终道:“那还是容芝去吧。” “是,娘娘,奴婢一定把皇上请过来。” 惠嬪这次倒是学聪明了,不忘嘱咐她,“別忘了让小德子去请太医。” 等容芝离开,惠嬪才看著面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的云沁柔声道:“瞧你这脸色,我这也是心疼你。你上回在玉康宫受的伤,还没好呢吧,我可捨不得你再去。” 说著,她冲云沁招招手。 云沁垂下眸子,走到她面前。 惠嬪拔下头上一支白玉簪子塞到她手里,“我知道你是最贴心的,可也得顾著自己的身子,快去好好休息去吧。” “谢谢娘娘。”云沁握著微凉的玉簪,脸上满是感激之色,清澈的眸子似乎一眼能看到底,没有半分隔阂。 惠嬪看著她的眸子,脸上的笑意更胜几分,“去吧。” 云沁退了两步,转过身的时候侧眸看了眼容欣,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担心。 见她面色如常,容欣微微提起的心才慢慢落回原位。 第14章 愚蠢但忠心 云沁从殿內走出来,紧绷的神经一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赶紧一把扶住门框。 阿菁原本提著扫帚正要去內殿打扫,看到她这样,赶紧先伸手扶住了她。 “怎么了这是?又是容芝那贱蹄子气你了?”她压低声音,暗恨道:“我刚才瞧她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出宫去了,可是抢了你的差事,去请皇上了?” 闻言,眼前还有些发黑的云沁忽得一笑,她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眸中已经布满寒意,“她当皇上是这么好请的?” 上次皇上会来,不过是因为冷落惠嬪的时间太久了,顺势过来安一安惠嬪的心罢了。 而这次才过了半个月,就想要故技重施,呵…… 皇上为了给惠嬪竖一个挡箭牌,忍著不喜宠幸刘美人,惠嬪却老想著挖墙脚,別说来,他不生气就算不错了。 “什么?”阿菁不解。 云沁没解释,等眩晕过去就直起身子,对她一笑,“进去吧,不要在娘娘面前多话。” “我还是先扶你回去吧。”阿菁看著她毫无血色的嘴唇,一脸担心。 云沁微微摇头,“我没事。”推她一把,“快去,去晚了娘娘又要生你气了。” “好吧。”阿菁又道:“別逞强,找个小宫女扶你回去。” 云沁点头,冲她摆手,忽然看到自己手中的白玉簪。 玉簪在灯光下透出莹润的光泽,看得她嗤笑。 为了把她打发走,惠嬪倒是真捨得,只可惜是白费心机,皇上根本就不会来,这么好的簪子倒便宜她了。 …… 一切如云沁所料,容芝好不容易挤进玉康宫的门,却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到。 徐安倒是露脸了,他脚步匆匆从偏殿出来,却见跪在空地上的是容芝,脸上紧张的表情瞬间一缓,脚步都停下来。 他还以为是云沁姑娘呢,据说她病了就是因为玉康宫的人下手太重,他怕玉康宫这些人再弄伤她,才急匆匆出来。 这会,徐安的脸也冷下来。 他做为一个奴才本不该这么想,可也不得不说一句,这惠嬪娘娘也太不识抬举了,真是枉费皇上这番心血。 可毕竟惠嬪肚子里揣著个宝贝疙瘩,他也不能不重视。 “娘娘肚子里的龙嗣闹得厉害,还请皇上去看一眼吧!”容芝扬著声音,唯恐殿內的皇上听不见。 徐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不禁腹誹:惠嬪肚子里的龙嗣才多大点,怎么就闹得厉害了,这藉口也太拙劣了。 他淡声道:“容杂家去稟报皇上。” 殿內皇上和刘美人才刚吃过晚饭,正坐在软榻上喝茶。 听到殿外的声音,刘美人手里的杯子都快要捏碎了。 这惠嬪未免欺人太甚,上次皇上半夜被请走,害她被嘲笑了数日,没想到她仗著肚子里的孩子,还敢再来! 她委委屈屈地看著皇上,软著嗓子叫了声,“陛下……” 这一声可谓百转千回,听得走进来的徐安抖了下,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他走到跟前,先看了眼皇上,才道:“陛下,是惠嬪娘娘身边的容芝,说是娘娘腹中……” 他还没说完,就被霍金池打断,“朕都听到了。”他啪一声,放下了手里攥著的白玉珠子,“还不把人撵走,怎么朕一来后宫她就不舒服,不舒服自有太医替她看,朕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刘美人听皇上如此说,用手帕遮掩住嘴角的笑意,柔声道:“惠嬪姐姐在孕中,难免想要陛下多陪陪她。” 霍金池看她一眼,眸子里没什么情绪,脸上怒气却更胜,“惠嬪恃宠而骄,罚她半月月俸以示警戒!” “陛下,这下惠嬪姐姐该多伤心啊。”刘美人脸上的笑都要遮不住了。 霍金池挑眉看她,“你是想让朕去惠嬪那里?” “陛下!”刘美人立刻起来,坐到皇上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撒娇。 霍金池並未躲开,微微一笑,伸手捏住她的脸,“就知道你口是心非!” 徐安立刻垂下眼眸,没有再多言,只无声退出了內殿。 跪在殿外的容芝,此时正信心满满,云沁在殿上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皇上一定是为了保护娘娘,才故意疏远的,他一定十分在意娘娘。 上次云沁能把皇上请过去,不过是撞了大运而已,换她也一定可以! 可谁知,走出来的徐安却兜头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不,不,可是徐公公您没说清楚,惠嬪娘娘她腹中的小皇子在闹腾。”她咬了下唇,又继续道:“御医,御医已经请过去了,皇上可一定要去看看啊!” 徐安淡声道:“那正好了,陛下说,若是娘娘身体不適就看太医,陛下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容芝脸色瞬间煞白,她刚要再说话,忽听殿內传来一阵说笑声,更是觉得难以置信。 她不由放开声音,大声喊道:“皇上,皇上,娘娘如今可是怀著龙嗣啊,她身体不合適,您快去看看她吧!皇上!” 徐安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大喊大叫,赶紧对玉康宫的宫人挥手,“你们是死的啊,还不快点把人拖出去!打搅了陛下和刘美人,看你们有几个脑袋砍!” 容芝听到这话,声音越发悽厉,“皇上,娘娘时刻都想著您啊皇上,她孕中艰难,您去看看她吧皇上!” 看她这样,徐安也微微侧目,倒是个忠僕,可惜太过蠢笨,若有三分云沁姑娘的眼力劲…… 他暗暗摇头,这宫里生著七窍玲瓏心都未必活得好,更何况一个蠢人。 “这可是惠嬪娘娘身边人,你们动作轻点,別把人伤著了!”他还是冲那些宫人喊了一句。 容芝听得分明,眸中亮起一道光,可口鼻早已经被人捂住,她没再说出一句话,就被扔出宫外。 “皇上,皇上,开门啊!” 她在门外喊得嗓子都哑了,玉康宫的宫门依旧没有开过一条缝。 容芝知道今天晚上她是彻底失败了,为什么,为什么到她就不行了呢? 颓败之余,她心中更觉得惶恐。 她自告奋勇跑来,却没有请回皇上,娘娘,娘娘肯定不会轻饶了她…… 第15章 躲不过,张御医登门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晚,晚上风冷得刺骨,不知道是不是吹了冷风的缘故,云沁没有好全的病势又变得严重了。 云沁昨晚回到房间就有些发烧,倒头便睡,第二日才从阿菁嘴里知道了容芝回来后发生的事。 “容芝不仅没请来皇上,娘娘还被皇上罚了半月的月俸。你是不知道,昨晚上娘娘发了好大的火,一杯热茶全都砸在了容芝的胳膊上,容芝当时就险些疼昏过去。都这样了,她还担心娘娘气坏了身子,旁人扶都扶不住,一个劲地给娘娘磕头。” 最討厌容芝的阿菁,说起此事来脸上也不见一点快意,表情反而有些怔怔的。 “我跟其他人去她房里看了一眼,胳膊上血淋淋的,烫掉了好大一块皮,以后肯定要留疤了。” 她看著云沁,眼神发直,“她待娘娘那样好,你说,娘娘怎么就忍心……” 云沁想冷笑,却喉头一痒忍不住咳起来。 她咳得剧烈,原本苍白的脸色咳得染上了几分潮红,眼中氤氳著水汽,有几分楚楚可怜,但只要细看,就能看到她眸中的冷色。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阿菁,这世上多得是不把她们的命当回事的人吧。 昨晚那番话,云沁虽然另有所图也有所保留,但算得上推心置腹,是冒著被皇上知道后,责罚的风险告诉惠嬪的。 是惠嬪自己不相信,还要再去请皇上,就连容芝也是自己撞上来的。 她们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她才该觉得后怕,如果容芝没有跳出来,是她去请皇上,皇上没来会怎么样? 换成是她,恐怕就不是一杯热水这么简单了! “你没事吧?”阿菁抚著云沁的背,见她不咳了,才起身倒了杯水递到她嘴边,担忧道:“怎么瞧你又严重了,等会我去请医女过来看看,换个方子吃吧。” 云沁伸手接过杯子,对她一笑,宽慰道:“別担心,都说病去如抽丝,慢慢就好了。” 她这段时间,一天两顿药,她有时吃一顿,有时一顿都不吃,能好才怪了。 “容欣姐姐呢?”云沁转而问道。 阿菁低声道:“在內殿守著娘娘呢,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胎相似乎有些不稳,张御医昨晚都没回御医院。” “她没有迁怒容欣姐姐吧?”云沁微微蹙眉,问道。 阿菁摇摇头,“这倒没有。” 云沁点点头,抚了抚胸口,她这病也確实该好了。 惠嬪这次去请皇上未果,还受罚,闹了这么大的笑话,只怕会更加喜怒无常,容欣姐姐一个人在她身边,云沁还是觉得不放心。 不过受了罚,惠嬪应该不会再这么频繁地往御前送东西。 皇上这场气应该也会生一阵子,就算做给后宫看,这期间就算惠嬪让自己去御前送东西,也不会被召见。 送去的东西,皇上不收,说明他气还没有消,惠嬪总不能还拿她们撒气吧。 正这么想著,云沁忽然听到窗外响起小德子的声音。 “张御医,您何必这么辛苦再跑一趟呢?不过是个小宫女,上次娘娘不也没问起来过……” 他还没说完,就听张御医打断他说:“多谢公公好意,这是本官职责所在,惠嬪娘娘身边可不能少了伺候的人,不然可就是本官的罪过了。” 云沁听得蹙起眉,这个张御医上次还只是敷衍,为什么这次这么坚决?难道是惠嬪说了什么? 不容她细想,房门就被敲响,阿菁起身起来开门,进来的正是张御医。 躺在床上的云沁微微起身,故作吃惊道:“张大人您怎么来了?恕奴婢不能起身行礼。” 她说完,快速看了眼跟进来的小德子,见他一脸慌张显然也没料到,心下越发奇怪。 若是惠嬪说了什么,他该知道才对…… 张御医对她和善一笑,“无妨,无妨,云沁姑娘躺著便是。” 又是“云沁姑娘”,云沁听得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屋里简陋,张御医不要嫌弃,快先请坐。” 等张御医坐好,她才面带担忧道:“我家娘娘身体如何了?” “惠嬪娘娘一切都好,只是有些肝气不和,我施针之后,胎相也稳住了。”张御医含笑回答,语气中没有丝毫不耐。 他越是这样,云沁心跳得越发快,又不由看了眼小德子。 小德子也在看她,眸中带著惊疑。 “张大人喝茶。” 张御医接过阿菁递过来的茶,却没有喝,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郑重其事道:“云沁姑娘的身体重要,我还是先为你把脉吧。”说著从药箱中拿出腕枕。 “有劳了。”云沁无法,只能伸出手腕。 张御医诊脉的过程中,盯著他的三个人,恐怕只有阿菁一个人真的在担心云沁的病情。 他刚一抬起搭脉的手指,阿菁立刻出声问道:“张大人,云沁怎么样?她前几日倒好些了,昨天晚上突然又加重了,差点晕在殿里。” 听她这么说,小德子先有了反应,他看向云沁惊讶她是真的病了,鬆口气之余,心里也升起几分担忧。 张御医边收起搭在云沁手腕上的帕子,边说道:“確实是风寒之症,只是云沁姑娘身体底子弱,又心有鬱结,才至病势缠绵。” 他並未探究云沁为何鬱结,只道:“我看了云沁姑娘的方子,那副药对姑娘来说药效太猛,这也是病情加重的主要原因。我给姑娘换一副温和的方子,再辅以安神的药,三天之內便能见效。这期间,姑娘还是儘量臥床休息,切莫再吹冷风。” 这番话可算是详尽又周全,云沁越听面色却越是勉强,只能感激道:“多谢张大人。” “不必这么客气。” 第16章 御医添笔,皇上震怒 云沁看著摆上笔墨开始写方子的张御医,试探著开口,“张大人果然医术无双,难怪皇上这么信任你。” 这话让张御医笔下一顿,抬头看向了云沁。 少女拥著被衾靠在床头,如墨的乌髮散落在肩头,显得她莹白的脸越发小巧,气息幽幽,脆弱易折,如暗夜曇,美得动人心魄。 就算张御医是在宫里做了半辈子的御医,阅美无数,一时也被惊艷到。 想到徐安传过来的消息,他立刻错开视线看向別处,不敢再多看。 张御医顿了下才道:“云沁姑娘谬讚,都是为皇上做事罢了。” “都是为皇上做事”,这其中也包括她? 云沁虽还有些疑惑,也已经察觉这事跟皇上脱不了干係。 是他让张御医来给自己诊脉的? 云沁被这个想法嚇了一跳,手下意识抓紧了被子。 “张大人是说……” 张御医又看向她,眼中带著些深意,“御前示下,惠嬪娘娘身边不能少了姑娘伺候。” 他见云沁实在不明白,只能据实相告,皇上的人情他可不敢领。 收到消息的时候,张御医属实吃了一惊,不明白一个春禧宫的宫女,如何会让徐安这么重视,他重视,也就说明皇上重视。 直到想起这个叫云沁的宫女是何模样,他心里才有所明悟,什么“伺候惠嬪”只是遮掩罢了。 云沁要再听不懂张御医的暗示,就真是傻子了。 只是比起刚知道皇上心思那会,她现在已经淡定很多。 反正皇上又没有直接杀过来跟她明示,更没有向惠嬪挑明,那她就当不知道有这回事,装傻到底。 云沁笑呵呵地谦逊道:“不过是皇上抬举,娘娘信任罢了。” 她这话,倒是让张御医有些不確定了,难道是他想岔了? 张御医敛住心神,快速写好了药方,递给了等在一旁的阿菁,隨后就站了起来。 “恕奴婢不能起身相送了。”云沁又赶紧道。 张御医又道了声无妨,隨口道:“还要去另一个宫女那里看诊。” 云沁眸光一闪,知道定是惠嬪让他去给容芝看伤。 一旁的阿菁也听见了,立刻问道:“张大人可是说的容芝……姐姐。” “正是。”张御医点头。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阿菁似是想到了容芝的惨状,露出几分不忍道:“容芝姐姐的伤,確实有些重,好在娘娘还惦记著她。哎,娘娘以前也不会这么……” 听到这,云沁赶紧拉了她一把,见张御医望过来,立刻对他一笑,“阿菁就是想请大人一定要好好帮容芝医治。” 张御医看了一眼两人,嘴上说著:“自然,自然。”心中却微微有些诧异,刚刚惠嬪分明说叫容芝的宫女是自己烫伤的,但听那小宫女的意思,是惠嬪做的? 他昨晚来的时候,倒是瞧见有人搀著个宫女从內殿里出来。 这惠嬪行事未免也太…… 张御医不敢多想,拎起药箱,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张大人走好,阿菁你快去送送。” 等几人离开,云沁含笑的眸子才冷下来,刚才看张御医的神色,就知道他把阿菁的话听进去了。 春禧宫人这么多,容芝是被惠嬪泼了热水这事也不是秘密,只要稍一打听,他就能知道前因后果。 他是皇上的眼线,只怕这件事会被他捅到皇上跟前去。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云沁脑瓜子嗡嗡的,拉过被子蒙上头,也懒得再想了。 捅就捅吧,惠嬪现在越来越离谱,皇上管管她也好,省得她动不动就发疯,总拿她们这些人撒气。 —— 不提张御医见到容芝的伤口是如何吃惊,等他写脉案的时候,除了写上云沁的病情,笔下顿了顿,还是添上了容芝的伤势,这毕竟跟惠妃有关係。 这份脉案很快就放到了霍金池的案头。 今早春禧宫召了御医的事情,霍金池自然知道,一看到脉案送过来,他便放下手头的事,先拿起那薄薄的一张纸。 看到惠嬪身体和胎相都无大事,他的目光才缓下来。 见后面也有云沁的脉案,霍金池抬眸看了眼徐安。 徐安感觉他的视线,微微缩了下肩膀,头低得都快垂到胸口了。 他这回可学乖了,只要皇上不问,他绝对不会多一句嘴。 霍金池看他这样,轻哼了一声,才收回目光,继续往下看。 看到“鬱结於心”四个字,他不禁冷笑了一声,原以为是个胆大包天的,没想到还嚇得大病一场。 就这么害怕他跟惠嬪开口要人?他难道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霍金池沉著脸,却还是看到了最后。 看到最后那明显故意添上的几笔,他眸光转冷,脸上却不见了明显的喜怒,只是把那张纸拍在桌子上的动静,稍稍泄露了他此刻心中的怒气。 这动静嚇了徐安一跳,赶紧看向霍金池,“陛下,可有什么不妥?” 霍金池扯了下嘴角,“听说惠嬪身边的大宫女伤了,派人送些上好的烫伤药过去。” 不等徐安反应过来,他又道:“另著人擬旨,惠嬪此胎不易,让她好好在春禧宫养胎,三月內都不必向太后和皇后请安,也不必四处走动了!” “陛下……”徐安惊讶抬头。 好好的,陛下怎么突然生气了? 这看似是体恤惠嬪,可实际上是禁她的足啊,上句旨意分明还是抬举惠嬪身边的宫人…… “去办!”霍金池语气没有丝毫迴旋的余地。 徐安不敢多问,只好称是,有些惶惶地退出了大殿。 看著他离开,霍金池的目光才又落到那张纸上,眼神漠然。 他是重视惠嬪这一胎,却也没有那么重视。 他刚登基三年,年纪还不到而立之年,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 比起孩子,霍金池更看重他的孩子有一个什么样的母亲。 惠嬪如今不过是小有荣宠,就娇纵至此,连从小侍候左右的宫女都能下毒手。一个品行低劣的母亲,又能教养出什么德行高贵的皇子! —— 来春禧宫送东西和传旨的是两拨人。 先来的是给容芝送烫伤膏的。 惠嬪一听是御前来人,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的惊喜藏都藏不住,立刻对容欣说:“去,快去迎人。” 容欣还未走出去,就见一个小宫女跑进来,说来人是给容芝送烫伤膏的。 惠嬪脸上先是一空,隨即便又惊又怒。 “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要给她送伤药!” 容欣反应快,赶紧道:“容芝是跟娘娘进宫的,是您身边最得力的宫女,皇上抬举她,不就是在抬举娘娘吗?” 惠嬪倒信了这话,怒气刚刚平息,就听传旨的人到了。 她脸上又一喜,立刻让容欣扶自己下床,还未迎出去。 传旨的太监就走进来了,惠嬪只能急急行礼,却听到了让她在春禧宫中静养,不必四处走动的旨意。 她先是欢喜,又忽得脸色煞白,怔怔看著递到跟前的圣旨,险些瘫倒在地。 第17章 惠嬪禁足,人心浮动 御前来宣旨,所有宫人都得到殿前候旨。 云沁跟阿菁匆匆赶来,却发现宣旨太监已经从殿內走了出来。 正疑惑,就见惠嬪从殿內追了出来,口中喊道:“我不信,我不信,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这是怎么了? 云沁拉著阿菁行礼,惊疑不定。 宣旨太监领著一行人,面对惠嬪的呼喊脚步未停,走出宫门才转头,冲身边人道:“关宫门!” 惠嬪眼看朱红的宫门正缓缓合上。 “不!”她大喊一声,脚下一软,瘫倒在大殿门前。 容欣赶紧搀扶她,“娘娘,地上凉,您快起来!” 本就有些慌乱的宫人们也都乱做一团,七手八脚地上来搀扶惠嬪。 云沁也跟著上前,却没有往人群里挤。 惠嬪被拉起来,整个人都几乎都靠在容欣的身上,她看著那宫门彻底合上,突然推开容欣站直,怒叫道。 “是容芝,是那贱蹄子,皇上竟然为了她罚我!都是因为她!把她给我拖过来,快去!” 容欣赶紧扶住她的胳膊,声音不由提高,“娘娘您还不明白吗?皇上哪是因为容芝的伤处罚娘娘,是因为娘娘伤了她啊!若娘娘还要动手,皇上会轻饶了您吗!” 惠嬪向来只听自己想听的,可容欣这话却容不得她不听。 她扭过头,眼神凶狠地看向容欣,却在盯了她一会之后突然软倒。 还好容欣眼疾手快,將她拖住。 “娘娘,您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惠嬪靠在她怀里,早已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不过是个奴婢,不过就是个奴婢!” 这话听得她周围的宫人都有些沉默。 “外面冷,娘娘还是先进殿吧。” 眾人簇拥著惠嬪进了正殿,云沁没有跟上去。 站在眾人身后的小德子看了她一眼,也慢慢退出了人群,走到了云沁身边。 云沁並未看他,只迈步往殿后走去。 小德子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路跟著她进了房间。 他先把皇上的旨意讲了一遍,“说是让惠嬪娘娘安心休养,实在是禁足。” 云沁听著小德子的话,有些失神。 既惊讶皇上出手如此快,也惊讶他出手如此狠,不是敲打也不是训诫,竟然是禁足,一关还要关三个月。 惠嬪这下確实能安心养胎了。 云沁冲小德子摆摆手,嗓子有些嘶哑道:“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小心让別人看见。” “姐姐放心,前头乱成那样,人都在娘娘跟前呢,哪还有人关注我一个小太监。”小德子应了一声,又对云沁恭维道:“姐姐这招果然厉害,简直兵不血刃,既让惠嬪和容芝离心,也让她从今失宠。” 云沁听得挑眉,他这是以为今天阿菁说漏嘴,是她授意的? 她和阿菁、容欣本就是一体,阿菁说的和她说的也没有区別。 但云沁是不会把这事往身上揽的,“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谁知道春禧宫有没有皇上的眼线,把这事捅到了皇上跟前。” “倒也有可能。”小德子知她是谨慎,只是附和了一声,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又看了眼云沁,刻意压低了声音,“姐姐这病是不是该好了?” 这充满暗示的话,让云沁眸色一深,原来在这等著她呢。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是怕娘娘禁足,皇上不来,会忘了我?” 小德子笑道:“怎么会呢,今日张御医才来看过姐姐,可见皇上还是念著姐姐的。” 云沁眸光微转,再次反问:“如果皇上真的忘了我呢?” 小德子闻言面色一僵,心思被人看穿,不敢再跟云沁对视,“姐姐莫要同我说笑,凭姐姐的姿容才色,皇上怎么会这么快就忘了姐姐。” “这也说不准。娘娘被禁足,皇上或许会迁怒我呢?”云沁看著他,声音带著笑,语气却有些冷,“你可要早做打算。” 小德子看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眸子,打著哈哈,“姐姐又跟我说笑,什么打算不打算的。” 看他这口不对心的模样,云沁也懒得在跟他玩什么互相试探的“小游戏”,淡声道:“娘娘若是能诞下皇子,母凭子贵,未必不能復宠,你可不要太心急了……” “容欣姐姐现在也是春禧宫名正言顺的掌事宫女了,用到你的地方还有很多,有她在娘娘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升你做首领太监也未可知,你的算盘不要打错了。” 见他脸色不断变化,云沁又道:“我言尽於此,若是没別的事,你还是去娘娘身边候著吧。” 小德子皱著眉,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应了一声,就离开了云沁的房间。 看著合上的门帘,云沁缓缓坐到床上,心中嘆息。 希望他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外面虽然乱著,但云沁倒觉得安寧许多。 刚才的话是她的真实想法,皇上禁足惠嬪,未尝不是另一种重视。 希望惠嬪经此一遭,能认清现实,把对皇上那些爱慕都拋到脑后,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 她自己好过,容欣姐姐前途有望,而云沁也能放心跟著阮嬤嬤离开。 云沁精力不济,出去这一趟又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她收回思绪,躺到床上没多久便睡过去了。 第18章 惊动太后,离开之事暂缓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云沁从睡梦中生生咳醒。 她睁开眼睛,屋內一片暗沉,炭火也快要熄了,散发著微弱的红光。 云沁又咳了两声,赤著脚走下床,拎起桌上的茶壶灌了一口水才终於把喉头的甜腥气压下去,她摸摸疼痛的喉咙,觉得炎症好像又严重了。 此刻她真的好想念现代的消炎药。 云沁正扶著桌子喘气,忽听得外面一阵喧譁,她凝神静听,就听到有人淒声哭喊。 “娘娘,主子,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把事情告诉张御医的,娘娘您要信我啊!我与主子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是忠心的啊!” 云沁听出是容芝的声音,走至门口,掀开厚厚的门帘,只见对面容芝赤著脚,披头散髮从屋里跑了出来。 她身上衣服穿得单薄,胳膊上包扎的绷带还能看到点点血跡,不顾照顾她的宫女阻拦的手,挣扎著想跑去前殿。 地上残雪还未化乾净,容芝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衣服上沾满漆黑的雪水,头髮也被打湿,形容越发狼狈。 “娘娘,奴婢对你是忠心的啊!”就算这样,她也不忘呼喊。 容芝被宫女拉起来,侧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云沁,她也是赤脚披髮,正静静的看著自己。 “是你,一定是你害我!你好歹毒的心,竟然离间我与娘娘!” 容芝大叫著,便朝云沁衝过来,却在离云沁两步远的地方被宫女拉住,她奋力向前挥舞著双手,指尖差一点抓到云沁的脸上。 云沁没有嚇到,更没有往后退一步,镇定地盯著她表情狰狞,涕泪横流的脸,嘶哑开口,“如果今天我们的位置互换,你会不会高兴地在我面前放声大笑?” 她的话让容芝一怔,隨后眼神越发凶狠,“这还用说,我不仅会大笑,我还会把你踩在脚下,让你跪地求饶!” 云沁眸子黑沉,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笑,“所以,我一定会把你今天的样子牢牢记住,告诫自己,永远不能变成你这个样子!” 容芝又是一怔,隨即整个人都崩溃了,大叫著挣扎著想要扑到云沁身上。 阿菁走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赶紧跑过来,一把把容芝拉开,將云沁护在身后。 她冲宫女怒道:“还不把她拉回房间去,让她在这发什么疯!还嫌宫里不够乱是吗!” 宫女连连欠身,生拉硬拽著把容芝给拽回屋去了。 “云沁,你个毒妇,贱人,你不得好死!”容芝进了屋,也在不断咒骂著。 “把她嘴给我堵上!”阿菁又怒叫一声。 她转头发现云沁面如金纸,赶紧扶住她,摸到她冰凉的胳膊更是嚇了一跳,赶紧拉她进了屋,推她坐到床上。 这才看到云沁鞋都没穿,阿菁又心疼又生气,“你说你还病著,凑这种鬼热闹做什么!” 她拉过被子给云沁盖好,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快喝点热水暖一暖。” 云沁看著她,眼中盛著笑意,“我们阿菁越来越威风了。” 阿菁焦急的神色一缓,嘴角忍不住一翘,嗔道:“快喝你的水吧!”她说完,转身去给火盆里添炭。 她一转身,云沁的眸子便冷下来,一直以来她都不像想卷进爭斗中,可看到容芝今天这副样子,她才发觉,其实她早就已经深陷在爭斗当中了。 怔了一会,她才捧著杯子,喝了口热水。 划过喉咙的暖意让她轻轻打了个寒战,身上的寒意似乎都跟著散去一些,可她的心却依旧像破了洞的口袋,呼呼刮著冷风。 短短半月,再回头看,自己竟然都不像自己了。 阿菁添完炭坐到她身边,神情也有些发怔,“娘娘昏睡了一阵,醒过来哭得很是伤心,把我们都赶出来,只有容欣姐姐还在殿內守著。她们说,皇上是因为娘娘泼了容芝热水才罚娘娘的,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云沁听得脸上浮出笑意,她轻轻摸了摸阿菁的头,“我们阿菁可要一直这样。”简简单单,乾乾净净。 “什么?”阿菁不明所以。 云沁摇摇头,笑道:“这几日,容欣姐姐可要辛苦了。” “你快些好起来,她就不会那么辛苦了。”阿菁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倒是没那么烧了。” 云沁点点头,她是得快些好起来,阿菁不如她和容欣机敏,还是不要別让她在內殿伺候得好,省得惠嬪一个不高兴又要罚人。 “你好好躺著,我先去给你熬药。”阿菁给她掖掖被子,低声道。 她走后,云沁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外面的天色竟还亮著,身边的人却已经换成了容欣。 “醒了。”容欣扶她坐起,把她肩上的头髮捋到背后,拿帕子擦了擦她脖子上的汗,“张御医说,等发汗,你这病就快要好了。” 云沁张口还未说话,就先咳起来,喝了容欣递过来的水才顺口了气。 “张御医来过。”一出声,她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彻底哑了。 容欣点点头,“看完娘娘过来的。你咬著牙关不肯喝药,他还命人取来了丹丸……” 云沁睫毛微颤,忍不住嘆了口气。 “我昏睡了许久?”她转移话题。 “一夜而已。”容欣摸摸她的脸,“饿了吧,炭火上煨著粥,你先垫垫肚子。” 云沁拉住她,“你守了我一晚上?怎么不好好睡一会……娘娘那边谁在守著?” “是阿菁守了你晚上,我让她先去睡了。”容欣温声道:“娘娘那边你也不必担心,她不愿见人,也只能在纱隔外守著,好几个人守在那里,出不了什么事。” 云沁点点头,鬆开了拉住她的手。 “来,我餵你。”容欣用勺子搅著粥,坐到她的身边。 云沁忍不住一笑,从她手里把粥碗拿过来,“还是我自己来吧。” 容欣也笑起来,“你啊你,可別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让人平白担心。” “知道了。”云沁应了一声。 看她垂著眼瞼小口喝著粥,一副乖巧的模样,让容欣心中发软,又摸摸她的发顶,压低声音道:“阮嬤嬤派人过来送消息了。” “这么快?”云沁一惊,猛地抬眸。 容欣轻轻摇头,“没那么快。是她听说了今天的事,一来问问我们的情况,二来是觉得这件事得缓一缓。” “娘娘禁足的事,也传到了太后耳中。你並非自小就跟隨在阮嬤嬤身边的人,太后又不知內情,若这个时候,阮嬤嬤跟太后开口要你,太后恐怕会觉得你是钻营之人,是见主子不成了,故意去討好阮嬤嬤,这事未必能成。” “再者,容芝不再在內殿伺候,娘娘身边现在就只有你我。娘娘怀著身孕,咱们宫里也不宜进新人,皇上皇后和太后,应该都不会让尚宫局再派人过来,阮嬤嬤这种时候开口要你,也不合时宜。” 云沁静静听完,说不失望是假的,可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更不忍心看容欣著急。 压下心中隱隱的不安,她冲容欣笑道:“姐姐不必烦心,放我离开,这事可大可小,如今咱们春禧宫正惹眼,现在確实不是时候。” “还是儘快离开的好,免得夜长梦多。”容欣嘆道。 “姐姐莫不是烦我了,要把我快点送走才好?”云沁额头抵在她的肩膀,“我可不依,你捨得我,我还捨不得姐姐呢!” “就会胡说!”容欣捏了下她的耳朵,见她脸上並无异色,心里也没那么焦急了。 第19章 病好,重回正殿 隨著天气一天天转暖,宫中眾人都褪去了厚重的冬衣,换上了轻薄鲜亮的春装。 云沁的风寒也终於大好,不能再继续窝在房中,该去惠嬪身边伺候了。 这日她便换上了春装,只是选了顏色素雅暗淡的,坐到梳妆镜前拿起脂粉,却不是涂在脸上,而是压在唇上,盖住她嫣红的唇色,让她面上令人心折的艷色稍减几分。 云沁照著镜子看了看,仍然觉得不满意,拿起梳子又把额前的头髮全都梳到脑后。 紧贴头皮的髮型,让她多了几分老相,艷色又压去几分。 看著镜子里依旧姝丽的面容,云沁轻轻嘆口气,明明这副五官跟穿越前的自己差別並不大,可因为肤色和唇色变化,让她从前只算精致的面容,变得艷丽起来。 没有近视眼镜阻隔的双眸,也变得顾盼生辉。 这或许也要归功於,良好的作息,清淡的食物和被嬤嬤们敲打出来的形体仪態。 云沁整了整领口,又对著镜子照了照,心道:等弄些薑黄来搀到脂粉里,把肤色也遮一遮好了。 时候不早,她也不敢在耽搁,起身往前殿而去。 走到殿前,正巧遇到端著水盆走出来的阿菁。 阿菁看到她吃了一惊,“你怎么做这副打扮,我还以为来了位姑姑呢!” 对阿菁的评价云沁很满意,笑道:“我这不是想让自己显得成熟稳重些。” “好吧。”阿菁信了她的说辞,低声道:“娘娘刚起来,正在穿衣,你快进去吧。” “好。”云沁应了一声,在门口蹭了蹭鞋底,微弓起背,垂著头走进了殿中。 瞧她这样,阿菁不由疑惑地皱了皱眉,都是一等宫女了,云沁怎么又做起小宫女的模样? 一踏进殿中,云沁立刻感受到融融的暖意,伴隨著一股暖香,让人身心都为之一松。 惠嬪有孕后,殿中就不再薰香,这股香气是红罗炭特有的。 这红罗炭在宫里也不是人人都能用得,位分低不受宠的妃子也就用些白炭,有些宫里天气稍暖炭就供不上了,可惠妃这里还用著足量的红罗炭,就足以见得她虽禁足,但没有人削减她的用度,对她还是十分重视。 但显然惠嬪不是这么想。 云沁轻巧地走入殿中,见著惠嬪的时候著实吃了一惊,虽从容欣口中也知道她这段时日瘦了些,可今日一见,惠嬪哪是瘦了一些,看起来已经颇有形销骨立之感。 唯有小腹比之前隆起许多,更显得她身形佝僂。 看她这样,云沁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何滋味。 她没有多看,俯身行礼,嗓子还略有些嘶哑道:“奴婢参见娘娘。” “你来了。”惠嬪接过容欣递过来的暖炉,侧眸看她一眼,“没好利索就別急著来伺候,如今我也不中用了,你不必巴巴地凑上来。” 听她开口就阴阳怪气的,云沁颇觉无语,看来惠嬪也没有那么消沉。 “娘娘容奴婢在房中休养,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奴婢怎么敢不牢记在心,只想能儘快回到娘娘身边。”云沁恭声道。 惠嬪轻哼一声,“看来是好全了,又会说好话来哄人了。” “奴婢不敢,这全是奴婢的肺腑之言。”云沁又道。 惠嬪这才拿正眼看了她一眼,看她一身素衣,规矩老实的模样,面色好看了几分。 她坐到软榻上,拢了拢衣袖,又淡声开口,“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云沁知道得有这么一遭,改蹲为跪,垂头痛声道:“是奴婢妄言,更不该妄图猜测皇上的心思,让娘娘遭此大祸,奴婢万死难赎。” 惠嬪又哼了一声,手一下一下地抚著手中的暖炉,没有立刻让云沁起来。 一旁的容欣看得颇有些心惊胆战,后悔给惠嬪手炉,那炉里可是刚点的炭…… 云沁倒不觉得忐忑,大不了就被她拿手炉砸一下,要真受了伤,正好又能回房间继续躺著。 “起来吧……”经过一阵沉默之后,惠嬪终於开口。 云沁头垂得更低,“奴婢不敢。” “让你起来就起来,还矫情上了!”惠嬪哼笑道:“要不看在你还算忠心的份上,我定要狠狠罚你。” 是看在现在无人可用的份上吧? 云沁腹誹一句,面上却感激道:“多谢娘娘宽恕,奴婢一定感恩戴德,为娘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大早上什么死不死的,晦气。”惠嬪轻斥了一声。 容欣上前把云沁拉起来,“快起来吧,若是想报答娘娘,好好服侍娘娘便是。” “拉她做什么,她想跪就让她跪便是。”惠嬪瞥了云沁一眼,脸上有了些笑意。 容欣见她確实不再计较,也笑道:“娘娘就是嘴上厉害,心里还不是心疼了。”说著又拉云沁,“还不快起来。” 云沁顺势站起来,感激道:“奴婢多谢娘娘,以后一定会好好伺候娘娘。” 惠嬪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容欣一眼。 容欣领略她的意思,道:“娘娘,您也该用膳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她临走的时候,看了云沁一眼,示意她要小心应对。 等容欣离开,惠嬪才又看向云沁,道:“我不罚你,还有一个原因。这几日,我一直在想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突然觉得你那些话也有些道理。” 她盯著云沁的双眸,“皇上他一定是在保护我对吗?” 云沁一开始还以为惠嬪是终於开窍了,可看著她眸中的执拗,才发觉,惠嬪哪里是想通了,根本是想用这句话来麻痹自己,並不是真的相信皇上是在保护她。 惠嬪现在问她,只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佐证。 “自然。”云沁被她隱隱有些疯狂的双眼盯得有些发毛,赶紧道:“皇上既没有撤掉小厨房,也没有削减娘娘的用度,张御医也几乎日日来为娘娘诊脉,这都说明皇上还是很重视娘娘的。” 她这番话绝对是发自肺腑的,因为这確实是事实啊! 惠嬪听得不断点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对,对,你说得不错,就是这样。皇上禁足我,不来看我都是做给別人看的对吗?” 她的手抓得云沁生疼,但云沁眉头都没动一下,也跟著点头,“娘娘英明。” 惠嬪呵呵笑著,坐直身子,舒畅地长嘆一口气,“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知道你最聪明,最贴心,也最明白皇上的心思。” 云沁头皮一紧,怎么又提这茬! 第20章 没有消停日子 云沁可不敢再跟皇上扯上关係,赶紧道:“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惠嬪又扭头看她,“我身边就是缺少一个能猜透皇上心思的人,那日如果是你去请皇上,必然能把皇上请过来。” 您这真是高看我了。 云沁在心里替自己捏把汗。 “都是容芝那个贱婢,不然哪会有之后这许多事情!”惠嬪提起容芝就有些咬牙切齿。 还不等云沁心里冒出什么念头,惠嬪又一把攥住她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擼下一只赤金鐲子戴在了云沁的手腕上,“我从前被那贱婢蒙蔽,如今才知道,你才是那个好的。只要你好好为我做事,以后必定少不了的你的赏赐。” 看著腕上那鏨著蝴蝶纹的鐲子,云沁脑中突然闪过那日容芝跌进雪水中的模样。 失神也只是一瞬,云沁迅速回神,赶紧要把鐲子摘下来,“娘娘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收。就算没有赏赐,奴婢也会尽心尽力为娘娘做事。” 惠嬪却一把按住她的手,“给你你就收著。” 云沁抬眸看她,忽然领悟,自己要是不收她不放心。 “奴婢谢娘娘。”云沁只能收下,却只觉得手上的鐲子沉甸甸的,散发著莫名的灼热,灼烧著她的皮肤。 惠嬪忽又伸手摸了下她的鬢角,“今日怎么打扮得这样素净,莫不是我前些日子赏你的两只簪子,你都不喜?” “不,奴婢十分喜欢,奴婢只是怕带出来磕著碰著。”云沁被她摸得有些战慄,强忍著躲开的衝动,回答道。 可她有些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害怕。 云沁是真的怕,因为她此刻根本想不通惠嬪到底要做什么,她不是最不喜欢自己这张脸吗?为什么又嫌她今日打扮得素净? 难道是一种试探? 经过禁足的事,惠嬪还真是有长进了,不但会收买人心了,心思也变得更加难测了! 见她这副模样,惠嬪嘴角笑意却不断加深,抓著她的手也始终没有放开。 好在,去传膳的容欣回来了。 “娘娘,早膳都准备好了。” 她走近,才发觉娘娘和云沁之间的气氛不对,脚步略有些迟疑。 惠嬪看了她一眼,才鬆开了云沁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袖子,道:“那就先吃早饭吧。”她看著云沁,“云沁你来伺候我用膳。” “是,娘娘。” 惠嬪率先走出去,容欣立刻冲云沁使眼色,云沁只衝她摇摇头,便跟在惠嬪伸手,去了外间,伺候她用饭。 云沁伸手替惠嬪布菜,伸手间,戴在右手手腕上的赤金鐲子难免会露出来。 惠嬪还唯恐容欣看不见,对她笑道:“我赏了你许多东西,可不许眼红云沁的。” 她哪是怕容欣眼红,分明是怕容欣不眼红吧! 云沁暗自咬牙,看来她之前想得不错,她跟容芝相爭的情况,就是惠嬪想要看到的。 现在又想挑拨她跟容欣,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怎么就没有一天消停日子! 这话,让容欣都愣了一瞬,旋即看了眼云沁,笑道:“奴婢自然不会眼红云沁妹妹的东西。” 这话里不经意飘出的酸味,让惠嬪又高兴几分,转头对云沁道:“瞧瞧这口不对心的模样,就像我亏待了她一样。” 云沁对她一笑,也看了一眼容欣,笑意肉眼可见地有些勉强。 惠嬪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一番,眼中有暗芒一闪而逝,她未在多话,只低头喝粥。 等用过早膳,惠嬪都会小憩一阵,等她睡下,云沁和容欣放下帘幔,守了一阵,才对视一眼,先退到了纱隔之外。 “娘娘难为你了?”容欣压低了声音,蹙眉问道。 云沁也皱著眉,“我有些想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不过往后,咱们两人在她面前,不能表现得太近亲了。” 不就是演戏嘛,演给她看了好了! 容欣点点头,“如今娘娘身边,就咱们两个,咱们太过亲近会让娘娘不安。”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云沁看了眼轻手轻脚,在殿內收拾打扫的宫女们,低声道:“我先在这里守著,你快些去吃点东西吧。” “也好,你的药真熬著,等我过来替你,你正好能喝。”容欣道。 云沁点点头,脚步无声地重新走回內殿,站在帘幔之外。 等容欣回来,惠嬪还在睡著,“给你留了你最爱吃的鸡蛋羹,快去吃饭吧。” “姐姐对我最好了。”云沁比了个口型,冲她眨眨眼,走出了大殿。 匆匆吃过饭,云沁没有回正殿,而是从角门出了春禧宫,去內务府司领这个月的月俸。 惠嬪虽被罚了半月的,可还有半月的要领呢。 到內务府司这一路上,云沁被各路宫女太监打量了个遍,她甚至能听到这些人议论的声音。 看来春禧宫闹出的乐子在宫里还没过去。 云沁目不斜视,顶著这些人的视线,快速进了內务府司。 可偏偏冤家路窄,正好撞见了刘美人身边,一个叫清荷的宫女。 一看见云沁,清荷那双眼睛就像淬了毒一样,死死盯著她,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云沁记忆好得很,记得她就是那晚上要宫人们把自己扔出玉康宫那个宫女,能在玉康宫指使人做事,自然是刘美人身边得力的亲信。 “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一出门就撞见这么个晦气玩意,回去我可得拿艾叶水洒洒,去去晦气!” 这位大姐,我又不聋,倒不必刻意这么大声。 云沁差点伸手掏耳朵。 她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既然狭路相逢,那也没必要怕她。 云沁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径直绕过她,走到內务府司总管太监面前,交出对牌,“我是春禧宫的,来领这月的月钱。” 被人无视,清荷一个拳头就像是打在上,双眼又在云沁身上狠狠剜了一下。 內务府司的太监,虽打量了云沁好几眼,颇有些看戏的意味,但並未为难她,很快就点好了这月的月钱递给了云沁。 第21章 真见了「鬼」了 云沁接过月俸,对总管太监道了声,“有劳公公。” 她说完转身便走,根本不给清荷再张口的机会。 清荷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对首领太监道:“张公公,还不赶紧安排人抬了东西跟我走!” 今日天气暖和,各宫都在换轻薄的帷幔,刘美人嫌旧的不好,就命內务府新做了,今日她是特意来拿的。 “杂家哪放心他们粗手笨脚的,得亲自过去一趟才放心。”张怀德略带諂媚道。 “那就有劳张公公了。”清荷面对他的殷勤,心中得意,面上却很是矜持。 领著人出了门,清荷看云沁还没有走远,甩下身后的人跟了上去,將人堵在了去御园的宫道上。 云沁没料到她还要纠缠,当即便微微蹙眉。 “我当是来做什么,原来是领月俸,半个月的月俸也巴巴地来领,你倒是不嫌丟人?”清荷瞥了一眼她手上的荷包,讥讽道。 云沁不怕她,却不想闹起来,在场的除了內务府司的人,宫道上也有来往的宫女太监,看著一个个忙碌,其实都正暗戳戳盯著这边,就等著看戏。 她不想遂了这些人的愿! 云沁看向首领太监张怀德。 张怀德立刻低头假装察看小太监们抬著的箱笼,心里叫苦,別看他啊,一边风头正盛,一边怀著龙嗣,他两边可都得罪不起。 见他这副的模样,云沁心中轻哼一声,果然都是些势利眼,从前她来,这太监可是殷勤得很。 “今日怎么哑巴了,那日的张狂劲呢?”见她不说话,清荷越发得意,口中的话也越发难听。 事不过三,云沁也不是泥捏的,她冷冷看了清荷一眼,“我確实没有姐姐眼界高,连嬪位的半月月俸都瞧不上,不知刘美人每月月俸有多少?” 嬪位月俸每月二百两,美人每月一百两,就算惠嬪被罚半月月俸,也只是降到了美人的月俸而已。 果然一听这话,清荷清秀的脸瞬间一黑,“你竟然敢讽刺我家美人!” 云沁一听这话,立刻用纤细的手指按住嘴唇,一脸惶恐,“姐姐你这不是冤我呢嘛,我只是看姐姐这么瞧不上我家娘娘的月俸,才好奇刘美人月俸的,姐姐可以骂我见识短,怎么能扯上我讽刺刘美人呢?” 她这矫揉造作的模样气了清荷一个仰倒,她伸出手指,尖尖的指甲对著云沁的脸,“果然是个伶牙俐齿的贱人!” “不及姐姐一分。”她越是跳脚,云沁越是淡定,“这么说,姐姐確实是看不上我家娘娘的月俸了?想必姐姐家里一定有金矿银矿吧,可姐姐为什么不在家享福呢,是不想吗?” 这话句句扎心,清荷气得脸都红了,抬手就要往云沁脸上扇。 “你,你,我今天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云沁早有防备,一个闪身便躲到了张怀德的身后,清荷那一巴掌,差点扇在他的脸上。 张怀德嚇了一跳,如今不想不出面也不行了,赶紧劝和,“两位,两位,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公公,你快劝劝姐姐吧,刘美人也是极尊贵的人品,怎得身边的宫女这般不讲道理,伸手就要打人,这是什么规矩。”云沁站得离两人远远的,还不忘煽风点火。 这话像是一根刺,扎得清荷清醒了几分,看向四周看过来的视线,恨恨地一甩袖子,“是我看你这贱人不顺眼,少扯上我家美人!你也就能在我面前呈口舌,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张狂到几时!” 这话能嚇到云沁吗?不能! 她就算今天真的忍气吞声,刘美人难道就会放过她吗? “姐姐先管好自己吧吗,我就不劳姐姐费心了。”云沁语气冷冽。 “你!”清荷却碍於云沁刚才的话,不敢再动手,说又说不过,只能咬牙启齿的死盯这云沁。 云沁见好就收,不再说刺激她的话,“要没別的事,我就先走一步。” 她说完又看向张怀德,眸中带著些讥讽,“今日还要多谢公公。” 內务府司没有短过春禧宫一丁点份例,红罗炭更是一筐筐往那送,肯定是皇上特意授意他的。 这也是云沁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底气。 一听这话,张怀德直接变成了张苦瓜脸,他怎么这么倒霉啊他,怎么就跟这俩人撞一块了! 他们堵著宫道,云沁懒得再与他们纠缠,就转进御园,打算抄近道回春禧宫。 走到无人的地方,云沁才停住脚步,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额头。 怎么就没忍住呢,这下好了,可在人前出了个大风头! 就后宫里这八卦速度,不用到中午,估计所有人都知道惠嬪身边有个牙尖嘴利的,叫云沁的小宫女。 可她现在需要的是低调啊,低调! 越想越气,云沁忍不住伸手打了下路旁的枯枝,却不想那树枝没有一点韧性,一打就折,断口还把她的食指划了道血淋淋的口子。 云沁疼得“嘶”了一声,看著手指上的伤口,越发气恼,“真是见了鬼了……” 她还没说完,敏锐地听到身后有靠近的脚步声,立刻转头。 撞入她眼中的,先是一身明黄,隨后便是一双幽深的眸子。 云沁心中大惊,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立刻俯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完啦,这下真见了“鬼”了! 第22章 怨气、鬱气和怒气 云沁的礼行得很是规矩,垂著头,敛著眸子,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可她哪里知道,霍金池其实一直都站在暗处,把她跟清荷吵架时候,或矫揉造作或牙尖嘴利的模样尽收眼底,如今再看她老实巴交的模样,只觉得碍眼。 云沁心里正恐惧惊慌,却没听到皇上答话,反而继续朝前走了。 躲,躲过一劫? 不等云沁鬆口气,一根拂尘伸了过来,托住了她的胳膊。 “云沁姑娘起来吧。” 云沁抬头,就看到了徐安那张白胖带著笑褶的脸。 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朝自己点头示意,云沁还是借势站了起来,还以为他这就跟著皇上走了,结果徐安突然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跟上皇上。 云沁忍不住咽咽口水,心里在咆哮:我跟过去干嘛! 虽然很想,但她也不可能转身就跑…… 在徐安的催促下,云沁只能迈开僵硬的步伐,跟在了霍金池的身后。 霍金池背后虽然没长眼睛,可对云沁的抗拒清清楚楚,不由暗自咬了下后槽牙。 乾脆就要了她,把她嚇得大哭一场,才能泄他心头之恨!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没走多远,云沁眼前就到看了一座亭子,亭子四周围著纱帘,里面看起来影影绰绰,桌上似乎摆放著茶水瓜果。 皇上是要来这里喝茶?真是好雅兴…… 云沁正想著,前面霍金池突然脚步一顿,她嚇得也立刻顿住脚步。 “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再来回话。” 伤口? 云沁这才想起自己刚手被划伤了,她垂眸看了眼还在滴血的手指,皇上突然出现,嚇得她都忘了疼了。 一个宫女走过来,托住了她的手,“奴婢来给姑娘包扎。” 云沁下意识往后一缩,“不,不劳烦,我,我自己来。” 这位宫女看起来颇为年长,倒像是位姑姑,面容白净,笑容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她没有强求,鬆开云沁的手,招手唤来一个端著水盆的宫女。 “姑娘先洗洗伤口吧。” 云沁道了声谢,才把手伸进水盆里,忍著疼把伤口洗乾净,宫女就递上了汗巾。 等她擦乾净手,那宫女便又托起她的手,往伤口上抹了一层冰凉的药膏,帮她包扎。 动作快速,轻柔,不等云沁觉得不自在,就已经包扎好了。 云沁看著自己绕著一圈白布的手指,忍不住感嘆:不愧是御前的人! 她回过神,对她福身道:“谢谢……” 见她迟疑,那宫女笑著说:“他们都叫我夏云姑姑。” “谢谢夏云姑姑。” “云沁姑娘,包扎好了就过来吧,陛下还等著问话呢。”徐安掀开帘子,对云沁道。 手中拂尘一挥,御前的宫女太监便退至两侧,既听不到亭中动静,也把四周都围了起来。 云沁看得手心冒汗,缓了这一会,她心里倒没有那么害怕了。 就算害怕又有什么用呢? 云沁又对夏云姑姑福福身,才走上台阶,掀开纱帘,走入亭子。 她略微抬眸,看了眼坐在石桌旁边的皇上。 他今天穿著一身明黄带银色暗纹的常服,头髮只用一根髮带束在脑后,没有多余的修饰,十分閒散的装扮。 周身气度虽依旧贵不可言,却不像帝王,更像是世家贵公子,慵懒閒適,目下无尘。 “奴婢参见皇上。”云沁再次行礼,“谢皇上命人为奴婢包扎,奴婢感激不尽。” “起来回话。” 霍金池扫了一眼她的手,一双手纤细修长,骨肉云亭,让那圈白布显得格外刺眼。 他垂眸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不得不说,这小宫女生的极趁他的心意,可惜…… 霍金池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可惜什么,可惜她是惠嬪身边的宫女,还是可惜她不想爬自己的床? 一股鬱气突然涌上他的心头,不由暗骂云沁不识好歹! “惠嬪近日如何?” 徐安一听皇上问这话,心里有些发笑,惠嬪的饮食还有脉案,下边的人每天一送,这宫里还有比皇上自己更了解惠嬪情况的吗? 云沁垂著眸子,恭声道:“回皇上,娘娘一切都好,只是觉得愧对皇上,有些不思茶饭,人瘦了一大圈。” 霍金池最知道她喜欢说些半真半假的话,轻嗤了一声,“惠嬪茶饭不思是真,觉得愧对朕是假吧。” 这话云沁没法接,抿著唇没有说话。 “还有呢?”霍金池又问。 云沁便又继续回答:“娘娘今日早膳用了一碗粳米粥,小半块油酥,半碟酱瓜,食慾已经好了一些。” 主要是她跟容欣的“內斗”很“下饭”。 这种话云沁当然不会说,甚至不再开口多说一句,省得又演过头,让皇上侧目。 明明她回答得没有问题,可霍金池看著她这副毕恭毕敬,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根木头的模样,就是觉得不顺眼。 “你的风寒好了?” 皇上语调依旧透著些散漫,像是不经意间问出的,可语气却带著说不出的亲近。 云沁终於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震惊之下,下意识抬眸看向霍金池,却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很淡,眸色却幽深,把人的目光牢牢吸住,却让人看不清他眸子里盛著什么情绪。 一阵风拂过,纱帘被吹起,角上坠著的玉珠,落在了云沁身旁养著金鱼的水盆中,“咚”一声。 云沁驀地回神,重新垂下眸子,心跳如擂鼓。 见她因为震惊而失態,样子虽然有些呆,霍金池却觉得顺眼多了,眸中带了些笑意,手腕一抬,腕上白玉珠串的翡翠坠子便落到手中,他边轻轻摩挲,边说:“你还没回答朕。” “谢皇上关心,奴,奴婢已经痊癒,能继续好好伺候惠嬪娘娘了。”云沁找回些镇定。 既然张御医说的是“惠嬪身边少不得人”,那她就顺著这个说,既然是御前的意思,说这话总不会出错。 霍金池如何不知道她是在装傻充愣,那股鬱气又衝到他的胸口,令他觉得恼怒。 既然她那么喜欢做一个宫女,那就做好了! “回去吧!” 他这话突兀又莫名,云沁却如蒙大赦。 她当然听得出他语气带著怒意,却並未害怕,反倒微微鬆了口气。 之前自己的拒绝已经让皇上生出了气性,这不是什么好事,却也算是好事。 比起想要自己的心思,他估计更想逼迫自己低头,那这事就还能拖著。 云沁最不怕拖著,只要拖过这三个月,她便能隨阮嬤嬤离宫,太后的旨意,就算皇上也不好阻拦。 “是,奴婢告退。”云沁声音变得很稳,似乎没有察觉到皇上的怒气。 盯著她沉静的脸,霍金池捏紧了手里的翡翠坠子。 御前的宫人们都站得很远,垂著眸子,好似根本看不到云沁出来一般。 云沁远远朝夏云姑姑福了福身子,就转入了一片假山,消失在眾人视野中。 亭子里的霍金池“啪”一声搁下杯子,沉声道:“回宫!” “摆驾!”徐安喊了一声,垂著眸子,跟在皇上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是个摆设。 他算是瞧出来了,皇上这是在跟云沁姑娘示好呢,不过又被她给拒了。 这下好了,皇上慪的这口气是越来越大了,以后他还是少提云沁姑娘吧,不然就跟以前似的,一不小心就成了出气筒。 第23章 配合演出 云沁一开始脚步还很稳,等离开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就立刻加快了脚步,最后几乎是小跑著回了春禧宫。 一踏进宫门,她的心才彻底安定了。 別的不怕,她就怕皇上气过头,把她拖回去打一顿。 看了眼手上缠的白布,云沁伸手给扯了下来,御前的东西,就算只是白布,那也是上好的丝绢,只要是有些眼力的一眼就能瞧出不对,她可不敢留著这种东西。 好在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在食指指腹上留了一道鲜红的口子,不算显眼。 “云沁,你怎么一头汗?” 一听到声音,云沁立刻慌乱地把那团白布塞进腰间。 好在来的是阿菁,她端著水正要擦游廊上的栏杆,正好瞧见她。 云沁微微鬆口气,冲她摇摇头,接上她的话,“我没事,就是走得快了些,娘娘起了没?” 听她这么问,阿菁还以为她是著急回来,便道:“你不用著急,娘娘还没起来呢。”她拿出帕子,递给云沁,“你快先擦擦汗,风寒才刚好,別又著凉了。” 云沁接过她的帕子,却没有擦汗,而是拿在手里端详,藕色的绢布上面绣著一支白莲,绣工虽算不上特別好,却也精致好看,“阿菁的女红越来越好了……” 一听这话,阿菁立刻意识到不对,赶紧伸手去抢。 但云沁动作更快,直接把帕子塞进了自己腰间,冲她一笑,“既然是阿菁给我的,我可就不客气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你,你,谁给你了,你上辈子是强盗吗!”阿菁气得跺脚,“我真是白疼你了!” 云沁赶紧上前抱住她的胳膊,“好阿菁別生气,別生气。”说著掀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的赤金鐲子。 “这是今早娘娘赏我的,等阿菁的生日,我把它融了,给你打两只小金猪好不好?” “小金猪?”阿菁双眼一亮,隨即摇头,“这太贵重了,我可不敢要。再说这是娘娘赏给你的,你要是融了,娘娘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 “不会的,娘娘既赏我金子,那便是极疼我,怎么会生我的气呢?”云沁笑著说。 在宫里,主子赏些金银可比赏些玉石更实惠,但大多都是赏些金叶子银叶子,要是赏首饰,其实还是会留著,不敢直接融掉的。 但云沁才不在乎惠嬪生不生气,她赏自己这么个鐲子,打得什么主意还不知道呢,不如融了做些小玩意,哄她家阿菁高兴。 阿菁只当她说的是真的,眼睛又开始发亮,“那你真的要打成小金猪送给我?” 云沁点点头,“当然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不要两只,我们属相相同,就一人一只好不好?”阿菁高兴地拍手。 云沁点头,“好啊,那咱们就一人一只。”她摸摸自己腰间,“那这帕子……” “送你便是。”阿菁轻哼了一声,略有嫌弃,“你那么笨,挨了嬤嬤那么多骂也不长进。也就容欣姐姐和我送你几条帕子用,结果用来用去都是那几条,我都替你害臊。” “还是我们阿菁最大方,最疼我。”云沁头抵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阿菁嫌弃地抖开她,“哎呀,你头上都是汗,別往我身上蹭!” 闹了一阵,云沁心里的慌乱也彻底压下去了,她才放开阿菁,“那我进殿去了,你干活別那么认真,这栏杆天天擦,能脏到哪去。”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 …… 殿內,惠嬪已经起来了,正被容欣伺候著梳妆。 云沁弓著身子,快步走进去,行礼道:“奴婢去拿月例银子回来了。” 惠嬪理著头髮,没有看她,“起来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去的时候遇上了刘美人身边的宫女清荷。”云沁怎么敢提皇上。 惠嬪手一顿,侧头看她,“她为难你了。” “为难倒也算不上。” 皇上只是禁了惠嬪得足,没有禁止他们这些宫人不许出宫,之前在宫道上发生的事,迟早会出传入惠嬪的耳朵。 云沁没有隱瞒的必要,便把之前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惠嬪听完,怒道:“要不是本宫怀了身孕,哪轮得到玉康宫得意!他们沾了本宫这么大的便宜,还敢来寻衅,真是不要脸!” 云沁垂眸,这话其实倒也不假。 “你做得倒不错,就得让姓刘的贱人知道知道,本宫虽被禁足,可依旧是嬪位,还怀著龙子,这辈子都会压她一头!” 惠嬪眸光流转,眉间满是得意,一扫前几日的伤心和消沉。 云沁脸上流露出被夸赞的高兴,心里却在感嘆:惠嬪对自己的催眠还挺成功的。 只要她別再整什么么蛾子,一直这样也挺不错,至少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皇上今天还特意问了她,以后肯定不会亏待她,容欣和阿菁以后也能稳稳噹噹的。 可惜,让惠嬪不搞事那只是云沁做梦。 “你今天辛苦了,病还没好全呢,就先去歇歇吧,我身边有容欣伺候就行。” 惠嬪说完仍嫌不够,又拉过容欣的手道:“容欣心细如髮,万事周到,我是离了她一刻也不行。你以后可要好好听容欣的话,她说的话,便是我的意思。” 云沁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还要配合演出,笑容不自然地看了眼容欣,道:“奴婢自然会听容欣姐姐的话。” 惠嬪笑意不减又道:“你把月钱交给容欣入帐再去吧,不是我不放心你,毕竟你比不得容欣心细,也没有她有管帐的经验。” 云沁垂眸道:“奴婢会跟容欣姐姐好好学的。” 见她面色如常,惠嬪唇边的笑意却扩大了些,她越是隱藏,越说明心里在意。 在意好啊。 从小伺候的人都能背叛,她还怎么相信这两个半路来的,她们越是內斗,越是要討好她,她也才能过上舒心的日子。 惠嬪暗自得意,却不知道,云沁在把装著月俸的荷包递给容欣的时候,轻轻碰了下她的手指,两人四目交接,一人眼中是无语,一人眼中是无奈,並未说话却心意相通。 第24章 来了好消息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便过了一个月。 这平淡只是云沁觉得,春禧宫的其他人却不觉得,因为在他们眼中云沁和容欣之间的关係,已经不似从前那样好,甚至是势同水火。 这个月,惠嬪做了许多激化云沁和容欣之间“矛盾”的事情,两人总不能只在她演戏,在外人面前却亲亲热热的,只能搭上“戏台子”,也在宫人面前闹了几场。 为了戏演得逼真,云沁还从原来的房间搬出去,跟阿菁住到了一起。 弄得宫人们都感觉又回到了容芝还在的时候。 只是跟之前不同,容芝有惠嬪的纵容,云沁可没有,惠嬪看起来还更偏袒容欣。 而容欣又不是脾气很大的人,资歷和见识又在那摆著,很多时候都是云沁故意挑事,被容欣弹压,然后只能朝宫人们撒气。 “你们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去扫院子,一个个都是懒骨头!”云沁正跟容欣站在一起说话,见有人在看她们,立刻冲人怒道。 她如今也是大宫女,眾人不敢多言,只能离两人远一点。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小太监对身旁的小德子道:“她语气那么冲,估计又被容欣姐姐教训了。” 小德子看了云沁一眼,心中所想的却是她那日对自己说的话,意思分明是让他好好跟著容欣,那又怎么会跟容欣闹成这个样子? 他直觉两人的不和大概是假的,凭云沁姐姐的聪慧玲瓏,若真想跟容欣斗,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小太监知道小德子最近很受容欣赏识,经常替她办差事,故意討好道:“云沁就会冲咱们咋呼,哪里比得上容欣姐姐的气度。” “闭嘴,云沁姐姐怎么比不上容欣了。”小德子瞪他一眼。 小太监有些诧异,还以为他是站在容欣那边的呢? 小德子也意识到自己话不对,赶紧改口道:“我意思是,以后这种话少说,要传到別人耳朵里,看这两人谁会饶了你。” “是,是,我少说就是。”小太监一脸諂媚。 小德子轻哼一声,又看向了远处的云沁。 隔得远,听不到两人说话的声音,也看不清两人的神情,他只能瞧见云沁头上那根青绿色的髮带在隨风舞动,飘飘荡荡,像是飞在天上。 “走吧,去忙咱们的差事。” 跟容欣站在一起的云沁,余光一直注意著四周,见人都走乾净了,浑身一松,衝著容欣哀叫,“再这么演下去,我都能去南曲班子唱戏了!” 容欣听得发笑,低声劝她:“且忍忍吧,如今我们闹得已经够厉害了,娘娘不会看我们真的撕破脸,不会再继续挑拨我们,我们只要保持现在这样就好了。” 云沁点点头,又看了眼四周,“人都被我赶走了,姐姐要跟我说什么?” 素来沉稳的容欣有些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是个好消息,阮嬤嬤还有一批老嬤嬤搬去慈养所的事情,这个月便要定下来了!” “真的!”云沁一喜,情绪又瞬间低沉,“那,那我岂不是要离开你和阿菁了。” 她在这个世界一无所有,就只有容欣和阿菁两个姐妹,她们又对自己这么好,云沁早把两个人当成自己的至亲。 一想到从此见一面都难,云沁眼眶立刻就红了。 “別哭,別哭。”容欣也鼻头一酸,低声道:“慈养所不是宫外,我跟阿菁还是能找机会去看你的,你不必伤心,再让人瞧出来。”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听到她们还能来看自己,云沁脸上终於露出笑意,“要是被人看到,我就说是被你给骂哭的。” “调皮。”容欣嗔她一眼,由衷得为她感到高兴,“听说,太后娘娘已经亲自选了几个宫女和姑姑,就等娘娘解除禁足后送过来,到时候阮嬤嬤再提出带你离开,太后应该不会阻拦。” 云沁抹了一把眼睛,急声道:“太后选的人,必定都是有资歷的,你若是受她们弹压挤兑怎么办?” “看你。”容欣见她把眼睛都搓红了,拿起帕子给她按了按,“我比她们又差了什么?况且,太后既然选了她们过来,便是要她们约束管教娘娘的,娘娘性格最不喜受人约束,她们怕是討不到好处。” “而且,惠嬪多疑,比起她们也会更信任姐姐。”云沁接著她的话说道。 容欣点点头,看著她朵般的脸庞,柔声道:“你安心出宫,只要几年阿菁就能出宫,若遇到大赦或许更早。我总有一天也会出宫的,咱们终有见面那日。” 她说著说著,眼眶却红了。 “姐姐还说不让我哭,你却先哭了。”云沁忍著泪意,故意逗她,“若是被人瞧见,你便说是被我气哭的吧。” 容欣果然被逗笑,用帕子擦擦眼睛,“这是好事,咱们都不许哭。” 她又握著云沁的手,叮嘱道:“这事一定要放在心里,切不可表现出来,走漏风声。阿菁性子单纯,只怕藏不住事,就不先告诉她了。” 云沁点点头,“她生日就在一个月后,等那时再告诉她吧,她到时肯定要把我狠狠骂一顿了。” 容欣一笑,眼睛却又红了,“你走那日,她尚且还能去送你,能大哭一场,而我却……” 她说到这已经说不下去,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到时候她必定跟在惠嬪身边,別说哭一场,连一点伤心的表情都不能有。 云沁还想逗逗她,可怎么都挤不出笑容来。 瞧她也要哭,容欣赶紧擦擦眼泪,“瞧我这是怎么了,这下真要说,是被你气哭的了。” 知道她是有意逗自己,云沁扯了扯唇角,眼眶里蓄满的泪水,却被挤了出来。 容欣忙给她擦眼泪,“好云沁,咱们不哭,姐姐就是替你高兴。” 云沁揉了揉鼻头,带著些软软的鼻音,道:“嗯,我也替自己高兴。” “臭丫头!”容欣一怔,隨后笑骂道。 笑过之后,容欣轻轻舒了口气,“如此,便等一个月之后了。你估计的倒没错,皇上似乎真的暂时把你忘到脑后了,如此便更不怕有什么变故了。” 正擦眼泪的云沁动作一顿,上次在御园遇到皇上的事情,她並未跟容欣讲过。 一来是她们的时间总是错开,碰到一起也大部分时间在演戏。再来,是她不想让容欣跟著她担惊受怕。 反正皇上这个月確实也没有什么举动,或许真把她给拋到脑后了也说不定。 第25章 得口风,命云沁制点心 等云沁和容欣两人聊完,走到人前,果然立刻就有小宫女问起容欣。 “容欣姐姐,你这怎么了?”说著还不忘看了眼云沁,那眼神充满谴责。 但云沁听著只想笑。 容欣也好不容易压下翘起的嘴角,对云沁道:“这不关云沁的事。” 哦豁,好熟悉的台词。 云沁瞥了两人一眼,轻哼一声,便朝前走去。 不快点走,她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整天有人在自己在跟前晃悠,主子有时候也想自己待会,今天就是惠嬪把她俩给打发出来,说要自己待一会。 时间也挺长了,云沁走开后,便去了正殿。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小宫女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看到她,像是吃了一惊,还露出几分心虚。 云沁心中觉得奇怪,面上却不动声色,脚步轻移,走到纱隔处,微微抬高声音叫了声:“娘娘。”叫完,她才抬脚踏入內殿。 当差就是这样,既要脚步轻,又不能接近主子的时候不出动静,省得被主子以为你在暗处窥探。 內殿內,惠嬪正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手里正在摆弄瓶里的迎春。 这云沁走的时候还没有。 她想起那个小宫女,想必是她给惠嬪送来的,倒是挺有心思。 “这可真漂亮。”云沁笑道。 惠嬪看她一眼,道:“是我叫馨儿去给我摘的,想找你跟容欣,却听说你俩去说悄悄话了?” 这便是內斗的“好处”了。 两个大宫女不和,只顾著內斗,对手底下这些小宫女小太监管得就没那么严了,制度鬆散,宫里就跟筛子似的,谁都敢在主子面前说两句。 云沁脸上立刻露出些委屈,“还不是容欣姐姐,她怎么对奴婢有这么多不满意,不就是骂了个小宫女几句,便要训斥奴婢,真当自己是这宫里的姑姑了。” 她说著还搓了搓眼睛。 惠嬪这才看到她两只眼睛通红,明显是哭过的模样。 她皮肤白,眼角的红痕十分明显,这么一揉,那眼尾红得越发艷丽,看著既可怜又美艷,惹人爱怜。 惠嬪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那年有人给父亲送了两个扬州瘦马,父亲均留下了,母亲大发雷霆,她却偷偷跑去看。 她从未见过那样美的女人,一抬手一低眉,皆是风情。 这给年纪还小的惠嬪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她不自觉地减少了食量,甚至模仿起她们的姿態,直到有次被母亲斥责不够端庄才惊觉。 不够端庄又如何,京中的人提起她,谁不要赞一句美人。入宫后,她还不是恩宠不断,甚至还怀上了皇上的孩子。 她下了苦工,才学了有五分像,而云沁,却是天生的媚骨。那些瘦马,放到她的跟前,想必都会黯然失色,毕竟她们的媚色不也是学出来的吗? 云沁等了一会也没有听到惠嬪出声,有些疑惑地看她一眼,才发现她正看著自己的脸怔怔出神。 “娘娘?”她小心翼翼叫了一声,难道自己又演过头被看穿了? 被她一叫,惠嬪才回过神,双眸紧紧盯著她,突然一笑,“云沁,听说你最近在跟厨娘学做点心?厨娘做得我都吃腻了,明日做些来给我尝尝吧。” 她这话说得突兀,让云沁眉间微蹙,不知道话题是怎么从自己和容欣的事情上,转到点心上的。 不过,她听说的可真多,连她在学做点心都知道,这宫里確实有些鬆散了。 “奴婢的手艺不好,比不上厨娘的手艺,怕不能入娘娘的口。”云沁装作羞赧地说道。 惠嬪声音轻笑,“无妨,你只管做来我尝尝。” 云沁实在想不清楚她的目的,只能点点头,又低声道:“那容欣姐姐她……” 她话音未落,容欣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云沁看了她一眼,立刻扭过头,委屈地看向惠嬪。 惠嬪笑了笑,伸手拉过云沁的手,对容欣道:“容欣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云沁有什么不是,你好好跟她说就是,怎么还把人给骂哭了?” 容欣看了眼眼眶还红著的云沁,忍住笑意,垂眸道:“娘娘,这是奴婢职责所在,若她整日打这个骂那个,咱们宫里还有安寧的时候吗?” “你听听,一张口就老气横秋,这么下去,我怕是都要怕你了。”惠嬪指著容欣,笑骂道。 容欣红了脸,清丽的脸上才多了些女儿情態,“娘娘,奴婢怎么敢教训娘娘。” 惠嬪轻笑出声,又拍了拍云沁的手,“我可是帮你教训了她,你就別生气了。” “奴婢不敢。”云沁赶紧低下头,声音却带著委屈。 “好了好了,这事就揭过去吧。”惠嬪像是没有听出来一样,轻巧地带过。 她放开云沁的手,重新摆弄起瓶里的迎春,对容欣道:“快来看看这。” 看到突兀出现的迎春,容欣心中也有几分明悟,脸上並未表现出来,也扬起笑容,道:“这开得可真好看。” “是啊。”容欣摸著嫩黄的瓣,低声道:“今年这春天总算来了。” 到了夜间,云沁找了个机会,问了容欣今天惠嬪的反常。 “不知怎么突然让我给她制点心,她这是什么目的?” 容欣也有些不解,微微摇头,“或许真是觉得小厨房的点心吃腻了?” “那我的手艺都是跟厨娘学的,难道还能做出什么来?”云沁眉头蹙得更紧。 容欣眉头也皱起来,沉吟一瞬,“你不若就做得难吃些?” “那就先这么做。”云沁点点头。 容欣想起白天的事,又压低声音道:“那个馨儿我会让人看著点,但这几日你我都要谨慎些,谁知道娘娘还有没有盯著咱们的眼线。” “我知道。”云沁又点头,“姐姐你也要当心。” 容欣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放心。” 第26章 图穷匕见 第二日,云沁就给惠嬪端上了一盘带著焦边的点心。 她忐忑地扭著手中的帕子,“娘娘,奴婢上手做的次数不多,只,只能捡出些卖相还不错的。”又赶紧道:“娘娘就看看,还是別吃了。” 惠嬪没有伸手去碰,只是宽容道:“无妨,之后慢慢做便是,我会让厨娘帮著你些。” 这就是还要做的意思? 云沁只能点头,“奴婢一定好好学。” 接下来几天,云沁又接连做了几次,做出来的卖相一次比一次好。 这天,云沁又做了几盘糕点,送到了惠嬪的面前。 惠嬪拿起来一一尝过,隨后看向云沁,眸中带著些捉摸不定的笑意,“做得真不错,果然人长得美,手也巧。” “娘娘谬讚。”云沁有些害羞的低头,脸上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 说著不错,惠嬪却没有多尝,而是看了一圈,点了其中几个点心,“梅酥,凤梨酥和绿豆糕,这三样你明日再做一份。” 她抬眸看向云沁,语气依旧轻柔,“送去御前给皇上吧。” 这话在云沁听来不亚於惊雷,震惊得脸表情都忘记做。 她折腾了这么些天,就是要让她做些糕点送给皇上? 为什么非得是她做的? 云沁第一个反应,就是惠嬪知道些什么了,可隨后她就否定了这个可能。 张御医是惠嬪开口给自己看病的,她必不可能知道张御医是皇上的人。那日御园的事情,就更不可能了,那日亭子四周都有人把守,根本无人靠近。 而且,如果惠嬪若是知道她私下跟皇上有联繫,肯定会活撕了她,怎么可能还这么淡定。 “你不愿意?”惠嬪见她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便又问了一句。 云沁回过神,立刻俯下身,“娘娘,奴婢手艺不精,娘娘不嫌弃是疼奴婢,可奴婢怎么敢把这样的东西送到御前呢?” “怕什么。”惠嬪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笑容和煦,眸光却是冷的,“皇上会喜欢的。” 云沁见她一直盯著自己,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惠嬪说得根本不是点心,而是自己! 她想把自己送给皇上?! 甚至连道具和接口都给她找好了,她是疯了吗? 云沁震惊之余,下意识就想缩回手,手却被惠嬪死死抓住,她抽了两下都没有抽回来。 “娘娘究竟是什么意思?”她顾不上什么礼节尊卑,直接开口问道。 惠嬪脸上的笑意没有一点变化,眼中的冷意却更深,“你对本宫不是忠心耿耿吗?为什么连去御前送一趟点心都不愿意?”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她看著云沁的脸继续道:“自从禁足以来,我就时常在想,如果这种时候有人能替我求求情该有多好。我指望不上別人,就只能指望你们了。” 她又伸手抚了抚云沁的鬢角,“明日去御前,就不要打扮得这么素净了,我给你的首饰都带上,打扮得艷丽些。” 原来从惠嬪给自己那只赤金鐲子开始,她打的就是这种主意! 云沁的眸光冷下来,侧头躲开她的手,“娘娘,奴婢卑贱之身,皇上又怎么会见我,更不要说能为娘娘说情了。” 惠嬪的手悬在半空,笑容消失,“你不愿意?” 见云沁垂著眸子不说话,便又问了一句,“你当真不愿意?” 看她的抗拒不是作假,惠嬪一怔,旋即“哈哈”笑了一声,攥著她的手忽然收紧,“这可由不得你。” 她突然拉了云沁一把,把她拉到近前,让她看著自己的眸子,眼中的疯狂终於展露无遗,“你与我一样都恨刘美人不是吗?若皇上真要宠幸別人,为什么不能是咱们自己人!多少人都想获得皇上的宠幸,一飞冲天,你可不要犯傻!” “娘娘,我……” 云沁刚张口就被惠嬪打断。 “与你交好的,那个叫阿菁的小宫女,人虽不聪明,却娇憨可爱,皇上或许也会喜欢。” “娘娘!” 云沁听得心胆俱颤,脸上再没了之前的镇定,慌张地开口:“娘娘,阿菁她,她还不懂事……” “是啊,那就要看你懂不懂事了。”见她慌张,惠嬪一颗心定下来,声音变得不紧不慢。 云沁心乱作一团。 就算阿菁去御前,皇上也未必肯见,也未必会对阿菁有兴趣。 可她敢赌吗,她不敢! 惠嬪现在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以她的偏执,是不会放弃的,绝对不能让她做出什么伤害阿菁的事。 “好,我去!”云沁红著眼眶,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惠嬪终於满意了,脸上重新带上了笑容,“我就知道你最懂事。” “怎么还哭了。”她伸手擦了下云沁眼角的眼泪,“可別把眼睛哭肿了,云沁,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云沁再次躲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是奴婢失仪,请娘娘容奴婢去梳洗一番。” “也好,你回去好好休息,等明日做好点心,等我看过你再去御前吧。” “是!” 云沁垂著眸子退出內殿,抬眸时,眼中已经一片冰冷。 惠嬪想让她见皇上,可她也有法子,让皇上不见自己! —— 第二日,云沁如惠嬪所言,穿上了鲜亮的衣服,带上惠嬪赏的玉簪,做了些点心去到了她面前。 惠嬪再看她这张没有刻意扮丑的脸,除了妒恨,却也多了几分满意。 她把云沁拉到身边,笑道:“还是素净了些。”说著,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一根点翠镶白玉的簪子,簪在了云沁的头上。 那簪子是梅的式样,里面白玉雕刻梅是主体,外面用点翠朵和红色的玛瑙瓣点缀,十分清新素雅。 她端详著云沁因为这点色彩点缀,越发艷丽娇媚的容顏,笑道:“都说梅是『天下尤物』,果然不假。” “去吧,不必太急著回来。” “是。”云沁眸色闪著冷光,嘴角却带上了几分冷笑。好好个宫嬪,语气倒像是个妈妈桑。 云沁未作停留,一路赶到了御前。 早点办完事,好早点回去受罚…… 云沁苦中作乐,自己被自己逗笑。 徐安走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云沁这一抹笑,就算他早除了根,年纪也一大把,心口还是“咚咚”跳乱了拍子。 他隨后赶紧移开了视线,在心里默念了两声:罪过罪过。 这別说是皇上了,就算是国寺里的圣僧来了,见著这样的活色生香,也得动凡心吧。 “云沁姑娘今天怎么有空来?”他迎上去,笑道。 云沁冲他福了下身子,“我家娘娘做了些点心,让我给皇上送来,劳烦公公稟报一声。” 说完了这话,又像是回答刚刚徐安的话一样,道:“我本是不想来的,手里还有一堆活要做,是上头非指派我过来,我可不得走这一趟。” 徐安嘴角笑意都僵住了,良久才勉强一笑,“办差嘛。” “可不是,那就有劳公公稟报皇上一声吧。” “好。”徐安扯了下嘴角,怎么听著像是让他把第二句稟报给皇上呢? 第27章 朕饿了! 云沁只在御书房门口等了一会,徐安便出来了。 他脸色有些黑,但面对云沁还是扯出笑容,“云沁姑娘,皇上他忙,等会还得召大臣来议事,怕是没时间见你。” “无妨,无妨。”云沁目的达到,对他笑得更是客气。 她越是这么笑,徐安的笑容越僵硬,他就没见过云沁姑娘这样的。 旁人东西送不进去,要么生气要么害怕,还有求他两句的,哪有像她这样这么高兴的! 就是可怜他这把老骨头,承受皇上的怒火。 “那我就不打扰徐公公,先回宫去了。”云沁说完便要走。 徐安赶紧喊住她,“云沁姑娘,你这点心……” 她怎么还要把点心也拎走啊! 云沁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食盒递给他,“辛苦徐公公。”说完,她便福了下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安看了眼手里的食盒,嘆了口气,苦著脸又回了大殿。 殿中,霍金池正低著头看摺子,闻声没抬头,只淡声问道:“人走了?” “回皇上,走了。”徐安有些不敢看他的脸色,把食盒举到眼前,“这是云沁姑……云沁送来的点心。” 霍金池“啪”一声合上摺子,语气微冷,“扔了!” 徐安犹豫一下,还是垂头称是。 他还没忘记刚才皇上有多生气,直接把手里批红的笔都扔了,不得不说,云沁姑娘是个会气人的。 霍金池又伸手拿了个摺子展开,却一句话也没有看进去。 他又“啪”一声合上摺子,“朕饿了!” 徐安刚到外面,闻声赶紧走了回来,道:“皇上饿了?那奴才命人去御书房取些吃食过来,皇上是想吃点心,还是喝点什么?” 霍金池看著他,冷道:“不是有现成的吗?” “可皇上刚不是说……” 被霍金池盯著的徐安把后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奴才这就给皇上拿来。” 很快,三碟点心就摆到了霍金池面前。 霍金池拿起一块凤梨酥咬了一口,眸光一闪,看了眼手上的点心。 后妃说什么自己做的点心,大多只是在旁边看著,点心还是出自厨娘或者宫人之手。 他不是没在惠嬪那里吃过凤梨酥,那时候可不是这个味道。 霍金池心念一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小骗子。” “皇上说什么?”徐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霍金池哼笑一声,“没什么。”他转了转手里的凤梨酥,味道倒是不错,酥脆不甜腻,正好適口。 做的东西都这么合他心意,就是…… 霍金池又冷下脸,颇有泄愤意味地咬了口点心。 看他吃得凶,徐安以为他真饿了,赶紧给他倒了杯茶,“皇上您慢点吃,小心噎著了。”却引霍金池投来一个冰凉的眼神。 徐安头皮一紧,这又咋了,皇上怎么越来越难伺候了! —— 另一边,见到云沁回来,惠嬪一下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到皇上了?” 云沁垂著头,“徐公公说,皇上忙,等会还要召见大臣,没时间见奴婢。” “没时间?”惠嬪眉头立刻皱起来,觉得不可思议,“见你这副模样去御前,他竟然说皇上没时间见你?” 难道真是她想错了,皇上並没有对云沁起什么心思? 怎么会?皇上也是男人…… 惠嬪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了回去,“皇上或许是真的忙,这次时间不凑巧,等下次吧。” 云沁知道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也並未觉得惊讶,只垂眸道:“是。” 不知怎的,惠嬪突然觉得她顺眼许多,声音柔和下来,“你也忙了一早上了,快歇歇去吧。” “谢娘娘。”她说完,摸到头上,把之前惠嬪插在她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还给娘娘。” 惠嬪没伸手,“给你了便是你的了,拿著吧。” 她怎么会要一个宫女带过的东西。 云沁俯身行礼,“谢娘娘赏赐。” “你只要好好为本宫做事,以后还会有更多赏赐。”说罢,惠嬪摆了摆手,让她起身。 “那奴婢告退。” 云沁走出大殿,在路上遇见了容欣,她一把把她拉到了无人的地方。 “娘娘让你去御前送点心了。”容欣打量著她身上艷丽的衣服和头上的玉簪。 云沁嘆了一口气,昨晚上容欣值夜,她没有时间把这件事告诉她,现在碰到了,便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娘娘,怎么会,怎么会起了这种心思?”容欣也觉得震惊。 “我哪里知道,她竟还说我的好日子在后头,就她那个样子,我若是真和皇上有了什么,第一个恨死我的就是她!”云沁气得差点把攥著的袖子给撕了。 容欣一时慌了神,“这,这可如何是好?” “別担心,我有办法的。”云沁拉住她的胳膊,又把那日在御园撞见皇上的事情告诉她了。 容欣听了更是震惊,“你怎么这种事也要瞒著我,那皇上对你岂不是……” 云沁冷笑,“他已经料定我逃不过他的手掌心,要逼得我低头罢了。” “那你不是……” “我自有办法让皇上不见我。”云沁眼中暗光流转,上位者的高傲又怎么不是能利用的工具呢? “至於惠嬪。”云沁又冷笑一声,“见我没成事,她心里还不知道是失望多还是高兴多呢。现在她憋著一口气,打算破釜沉舟,可要是等我一直见不到皇上,她心里那口气散了,第一个不让我再去御前的,肯定也是她。” 见她心有成算,容欣不禁鬆了一口气,“也就这几天了,熬过去,等你跟阮嬤嬤离开便好了。” 说起这事,云沁眉间却笼上了阴霾,她没跟容欣说的,还有惠嬪拿阿菁威胁她的事。 她跟容欣已经陷进泥潭,脱身艰难了,难道还要再把阿菁拽进来吗? 若情势不对,云沁寧可把出宫的机会让给阿菁,也绝不愿意她受到伤害。 第28章 最会糊弄人 云沁和容欣也不敢多聊,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分开。 回房间的路上,云沁却撞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西殿孔答应的贴身宫女紫桑。 “紫桑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串门子?” 云沁迎上去,余光往她身后望了一眼,那边是容芝的住处。 自从容芝被惠嬪厌弃,有前头被禁足的例子,惠嬪不敢再对她怎么样,只把她打发到了最偏僻的耳房里住著,还令人看著她不许她出房门。 她去见容芝做什么? 紫桑脸色未变,反而亲热道:“没別的事,就是听说容芝一直病著,以前也经常走动,就来看看她。” 说什么经常走动,她印象里唯一一次跟西殿走动,应该就是容芝领著张御医去西殿的时候吧? 这怕不是来落井下石的。 云沁心中恍然,笑道:“那紫桑姐姐慢走。” 看著紫桑离开,云沁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往容芝住处走了几步。 侧耳听了一阵,里面静悄悄的,好像没什么动静。 这容芝,最近改性子了?被人找上门来,竟然没有发怒。 云沁有些疑惑,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 过了两日,惠嬪又吩咐云沁做点心。 “换三样,你隨便做吧。”惠嬪靠在迎枕上,整个人看著懒懒的。 如今她的腹部又大了一圈,人却不见丰润。 这几天,惠嬪刚好没多久的食慾又变差了,张御医说是胎儿压迫臟腑的缘故,为了保证营养,不管是御医院和小厨房都在想法子给她做进补,可她还是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 人也不如前几天精神,可就算这样,她也不忘折腾云沁。 云沁去做了点心,拿进殿里的时候,却看到那个叫馨儿的宫女也在殿中。 听到声音,闔著眼正打盹的惠嬪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云沁道:“总叫你一个人往御前跑太过辛苦,这回带上馨儿吧,让她帮你拎拎东西。” 云沁看了眼不敢抬头的馨儿,不会真的傻到相信惠嬪是让她来帮自己的,监视自己还差不多。 也不知道什么地方让惠嬪起疑了? 惠嬪已经打量起云沁的装扮,今日她穿了一身新做的柳色宫装,不算合体的剪裁,依旧遮不住她纤细的腰肢。 头上簪著之前赏她的金镶青玉的簪子,与宫装相得益彰,比外面的春风都清新撩人。 惠嬪冷著脸移开眸子,“不错,去吧。” 云沁应了一声,扭头看了眼馨儿,把手里的食盒递给她。 馨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眸子,像个鵪鶉似的跟在她身后。 出了门,她怯怯地对云沁道:“姐姐,你別生气,这都是娘娘的意思,我也不敢违背。” 云沁瞥她一眼,“这话说的,娘娘派你来不是心疼我吗,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最近可是颇受娘娘赏识,娘娘让你来帮我拎东西,你別生我的气才好。” “不会,怎么会呢。”馨儿仿佛心思被撞破,只得訕訕一笑,垂著头不敢再出声了。 云沁看她这样,轻哼一声。 她能大著胆子跟惠嬪告自己的密,能是什么小白兔,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她在这演聊斋。 还有惠嬪以为有人盯著她,她就没法子了? 两人很快就来到御书房的门口。 首先见到的自然还是徐安。 “云沁姑娘又来了?”徐安笑容又殷勤又勉强。 上次皇上可是把那些他差点扔了的点心都尝了个遍,午膳都没用多少,可见对云沁是多喜欢,他能不殷勤著点吗? 可云沁姑娘这性子,实在是让他不敢恭维,她这回又不知道要换什么样来气皇上。 “徐公公,这是我家娘娘让我准备的点心,还劳烦公公通报一声。”云沁顶著馨儿的目光,丝毫不心虚。 这点心难道不是惠嬪让她准备的? 徐安等了一会,没听到她说后半句话,下意识道:“没了?” “什么没了?”云沁隨后像是才想起来一样,指著馨儿说:“您是问这丫头?这是宫里的小宫女,还不懂事,娘娘让我带著她学做事的,这不,领她来认认路。” 徐安无奈了,感情您是顺路来送个点心是吧? “这种琐事,公公就不必告诉皇上了吧?”云沁又像是此地无银一般,跟徐安道。 她得掌握这个度,要是回回都跟皇上说,自己不是自愿过来的,他要是真气狠了,反而把她叫进去,罚一顿就不好了。 得遮掩一下,让他觉得自己怕他,也告诉他,今天自己过来,真是想要把点心送到御前的。 听他这么说,徐公公脸上的笑容都真切几分,“姑娘放心,这种事自然不会拿来叨扰皇上。” 结果,转头,他就把这些话全都一字不落地跟霍金池学了一遍。 “皇上,奴才瞧著,云沁姑娘这是担心您误会,不宣她进殿。”最后,徐安笑道。 这回皇上应该会见云沁姑娘了吧,云沁姑娘今日也是刻意打扮过,皇上见著了,肯定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 他刚还这么想著,就听上边霍金池冷笑了一声,手下笔都未停,冷道:“你少在这里自作聪明。告诉她,不见!”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让她回去听训去吧! “慢著!” 徐安只得又走回来,问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她不是带了个小宫女吗?”霍金池捏著手里的笔,“让那小宫女拿点心进来。” 徐安怔了怔,不懂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可皇上吩咐,他只管照做便是。 等徐安转达了皇上的意思,馨儿整个人都呆住了,隨后激动得整个人脸都变红了。 云沁面色如常,只对她道:“那你跟著徐公公进殿吧,小心说话。” “是,我知道了。” 徐安又看了眼云沁,才看向馨儿,“那你跟杂家来吧。” 云沁看著两人进殿,轻轻皱了下鼻子,什么意思?想让她嫉妒一个小丫头,什么幼稚行为! “皇上,人带到了。” “东西留下,出去吧!” 跟徐安想的完全不同,皇上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就让人出去。 馨儿也有些懵,惶恐不安手足不措,整个人差点软倒在殿上,还是被徐安给拉著送出殿去的。 把人拉出去,徐安才拎著食盒回来,把里边点心取出来送到了霍金池的案上。 “你怎么突然变成哑巴了?”霍金池停笔,拿过宫女递过来的汗巾擦著手,看著徐安道。 徐安呵呵一笑,“皇上不是总怪奴才多嘴吗?”他见皇上看过来,又赶紧道:“皇上这是知道惠嬪娘娘的脾气,怕云沁姑娘回去受罚,才让人把点心送进来的吧?” “朕还真以为你人老了,脑子也生锈了。”霍金池哼笑一声。 徐安又笑道:“皇上放心,等云沁姑娘再来,奴才一定问问她回去有没有受罚。”顺便再把皇上的苦心告诉她。 霍金池未置可否,捏起一块点心,端详了一下嗤了一声,“惠嬪让准备的是吧,真会糊弄人。” 第29章 良心有,但不多 云沁也没想到馨儿这么快就出来了,还是被徐安给拉著丟出来的。 一看到她,馨儿立刻就拉住她的胳膊,掛著眼泪一脸惶惶。 云沁推开她的胳膊,让她自己站好,“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这是御前,可不是什么能拉拉扯扯的地方。 两人走到无人的地方,馨儿才哽咽著把殿上发生的事情说给云沁听。 云沁心虚地摸摸鼻子,这估计是在生她的气。 “没事,皇上又没说要罚你,或许就只是让你把点心拿进去。” 馨儿听了她的话,才渐渐安稳下来,擦著眼睛道:“谢谢姐姐,我,我……” “我”半天也没“我”出来。 “行了,赶紧回去吧。”云沁良心有,但不多,尤其是对这种人两面三刀的人。 惠嬪一看两人这么快回来,就知道事情没有成,眉毛微竖,看向两人,“究竟怎么回事?” 主要是看著馨儿,等著她的回答。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馨儿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上没召见云沁,却见了你?”惠嬪的眼神简直要吃人。 馨儿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了,“奴婢是去了殿上,可皇上头都没抬,只让奴婢放下东西,出去。” “真的?”惠嬪看向云沁。 云沁没必要说谎,“她只进去几息,便被徐安拉著胳膊扔出来了。” 惠嬪这才有些信了,眼睛又定在云沁的身上,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皇上好像格外不待见她? 见她有了疑虑,云沁立刻开口道:“娘娘,皇上虽然每次都没有见奴婢,却也把东西都留下了。奴婢倒觉得,皇上是对娘娘心软了。他不见奴婢,或许是觉得奴婢在娘娘这里得脸,见我,会落人口实。” 惠嬪一听这话,眸光立刻一转,却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听到这种话就欣喜若狂,而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本来就是说来糊弄她的话,云沁也不在意她信或是不信,只要能动摇她拿自己去爭宠的心思就行了。 惠嬪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馨儿一眼,冷道:“没用的东西!” 这是在骂谁,云沁心里清楚,她垂著眸子只当没有听到。 馨儿抖得更厉害了,连声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还不滚出去!” 发了一回怒,惠嬪的脸色难看许多,云沁看著不对,赶紧道:“娘娘彆气坏了身子,我扶娘娘去歇歇吧。” 惠嬪许是真不舒服,没有拒绝,扶著云沁的手去了稍间的大床上。 躺下没有多久,惠嬪就睡过去,云沁看她睡了,便放下床幔,退出內殿。 容欣正好过来,两人就在纱隔外说了会话。 得知她今日也应付过去了,容欣鬆口气,低声道:“你先去把衣裳换了吧,省得娘娘醒了看著又不高兴,这里我守著便是。” 云沁知道她说得不假,也没有推辞,一走出殿门,又撞见了小德子。 “娘娘已经睡了,你有事等会再来。” 上次后,两人虽没有再单独说过话,但毕竟都与容欣走得近,也没有交恶。 小德子抿抿唇,低声道:“我是来找云沁姐姐的。” “找我?”云沁没多言,看了一圈没见到人,才走到角落,问道:“有什么事?” 她有些疑惑,小德子也是聪明人,上次她说得这么明白,他应该不会再提之前的事,那会有什么事? 小德子没废话,压低声音道:“我这几日有留心看过,除了那个叫馨儿的,娘娘还让一个叫小全子的小太监盯著姐姐。” “今日姐姐和馨儿出门,那小全子也跟著出门了,我悄悄跟在后面,果然看他一路跟著你们去了御前。” 云沁眼睛微眯,倒不觉得意外,惠嬪不让人盯著自己才奇怪,她是怕自己这颗棋子脱离她的掌控吧。 “谢谢你来告诉我,馨儿那边容欣姐姐已经派人盯著了,小全子那边就拜託你了。”云沁笑著说。 小德子猛地抬头看她,惊讶她竟然向自己透露她跟容欣之间没有爭斗,“姐姐还信我?” 云沁有些好笑,“我跟容欣姐姐如同一体,她都信你,我为何不信你。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愿意帮我?” “我当然会帮姐姐。”小德子略有些激动,“我,我小德子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知道江湖义气,既然说以后都听姐姐的,那就不会变。我之前只是,只是会错了意,以为姐姐……” “江湖义气?在宫里,这可是新鲜词儿。”云沁忍不住笑起来。 小德子被她笑得耳朵发红,抓了抓后脑露出些憨气,不似平日的精明,“是,是之前听老太监们说书,听来的。” 云沁收住了笑声,眼中却还含著笑意,被她这么看一眼,小德子脸更红了,低著头不敢再看她。 “我倒真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小德子立刻竖起耳朵。 云沁又笑了下,才道:“西殿的孔答应最近在做什么?” “孔答应?”小德子虽疑惑,但还是回答道:“不过就是每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然后回来绣绣衣裳,做做鞋,我听说前几日她还做了个护额送去了太后宫里。” “可有什么不妥?”说完,他又忙问。 云沁便把那日见到紫桑的事情说了,“总觉得有些古怪,你这几日帮我留意著西殿那边,她们別是想对容芝做什么。” “姐姐管她死活。”小德子对容芝也是厌恶得很。 云沁沉下脸,道:“她如何我是不想管,可若是別人要害她性命,她却不能死在咱们宫里。事后,皇上疑心是娘娘做的,咱们又拿不出证据怎么办?娘娘如果降了位份,你我还有什么前途!” 话一出口,云沁都震惊於自己的冷酷,可能怎么办?在宫里,搏的就是命,她能护住的也只有那几个人而已! 小德子却丝毫不觉得她这话有什么不对,反倒更钦佩她的聪慧机警。 他阴著一张脸,认真道:“姐姐放心,我一定盯著西殿那边,若是他们有动静,马上通知你。” “辛苦你,若是找不到我,就去告诉容欣姐姐,切莫耽搁。”云沁压下心中寒意,又叮嘱了一句。 她也不知道事情什么时候爆发,若正赶上她离开那几日,可別耽误了事。 “我省得。” 第30章 终於有人忍不住了 继那日送点心到御前后,惠嬪之后几天都没有让云沁再去,日子一下又安定下来。 阮嬤嬤那边已经確定下来要去慈养所了,只等惠嬪这边解除禁足,太后送人过来。 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云沁的心却总是不安稳。 直到一天早上,吃著早膳的惠嬪突然呕吐,隨后整个人昏了过去,她才发觉自己不安定的原因,便是惠嬪这一胎到现在都太顺了! 比起从前,这次有容欣和云沁坐镇,眾人虽然慌张,但也不至於乱了手脚。 容欣看顾著惠嬪,云沁便走到殿外,先命人去请张御医,又让小德子去请皇上,“你切莫慌乱,见到皇上也不要一惊一乍,只说明情况便可。” 小德子因为她的镇定,整个人也安定下来,立刻道了声是,快步走出了宫门。 云沁镇定吗?不,她袖子里的手一直在抖。 她怎么都没料到,容芝那边没出事,惠嬪这边先出事了,忍了这么久,终於有人忍不住动手了! 张御医很快就被请了过来,对惠嬪的脉象几经察看,都是摇头。 见他没有丝毫头绪,容欣便道:“张御医,您看看娘娘的饮食可有不妥?” 看不出癥结所在,张御医也是颇觉惊心,当下不敢耽误,赶紧跟著她走到明间。 里面一切都还是惠嬪昏倒时的模样,一出事,容欣便立刻让人看住这里,谁都不准挪动一根筷子,就连地上的呕吐物,都没让人清理。 他正要察看,就听外边:“皇上驾到!” 眾人赶紧到门口迎接。 霍金池快步走进来,一摆手,“都什么时候了!”又接著问:“惠嬪怎么样?” 张御医上前道:“微臣已经给娘娘诊过脉,脉象平稳,龙胎也还稳固,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皇上,微臣才疏学浅,还是请蒋院正来看看最为妥当。” 霍金池知道他虽专擅千金科,可他本人就是蒋院正的徒弟,本事自然不会小,他这分明是看出什么,却不敢拿主意,只能搬出自家德高望重的师父顶包。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霍金池瞥他一眼,才道:“宣蒋院正!” “你们刚才正在做什么?” “奴婢正请张御医察看娘娘今日的饮食是否有不妥。”容欣立刻道。 “继续。”霍金池看了眼容欣,眼神在人堆里一扫,就看到缩在后面的云沁,脸又阴了几分。 张御医便立刻拿著银针察看起桌上的食物。 霍金池才注意到,不管是桌子上还是地上的证物,都保存完好,让他不由高看了几分容欣。 果然,人以群分…… 他没再看云沁,而是径直走入內殿,去看了眼惠嬪,见她瘦了许多,面色微有些发青,若不是肚子高高隆起,人在被子里都不见起伏。 霍金池眉头轻皱,周身气压却不只是低了一点。 看了这一眼,他便又往明间走。 “皇上,此间污秽,您不如就在內殿等。”容欣低声劝道。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有小宫女也端著茶进来,放到了软塌的矮几上。 霍金池没做言语,径直走到外面,坐到了上首的椅子上。 除了一开始问了几句话,他一直都没有发怒,脸上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可越是这样,越令人觉得心惊胆战。 被这么盯著,张御医捏著银针的手都有些抖。 好在他还有些胆量,抖著手把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才指著桌上的一碟点心道:“皇上,这点心的味道似乎不对,可臣辨別不出是什么。” 霍金池端详著那碟点心,旁人以为他是看有什么端倪,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在確认这事跟云沁有没有关係。 她开始做点心,惠嬪就因为点心出了事,这事未免太巧了! 不光是他觉得巧,就连云沁都觉得太巧了,她一听到“点心”二字,就下意识攥住了袖口 这不会是冲她来的吧? 可隨后,她便慢慢鬆开了手。 今天她虽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却没有做点心,更何况,她做的点心,惠嬪除了前头尝了几口,之后再没有吃过。 云沁心中安定下来,只静观事態发展。 那边霍金池確认后,也放下了碟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淡声道:“等蒋院正过来。” 之后,殿內便一片安静,静得落针可闻。 就在这一片死寂当中,蒋院正终於赶过来了,他已经有甲之年,头髮半白,腿脚也不大利落,扶著小太监的手,蹣跚而来,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 他一出现,殿中的人都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全都鬆了口气。 “没准备步輦吗?”霍金池喝问。 蒋院正擦著额头上的汗,“准备了,准备了,是臣不中用,皇上不必怪下边的人。” “辛苦蒋院正。”霍金池不过多寒暄,“张志安已经看过惠嬪,从脉象看不出什么,院正你先来看看这碟点心。” 蒋院正气还未喘匀,便伸手接过那碟点心,放到鼻子下边一闻,便皱了眉头,抬眸看向皇上,“是金钱草!” 眾人譁然,不等详细询问,便听得里面惠嬪哀叫了一声,眾人赶忙奔过去看。 却见惠嬪已经醒了过来,整个人正捂著肚子在床上打滚,嘴里哎哎叫个不停,容欣上前一看,整个人差点软在床前。 “血!娘娘她见红了!” 云沁扶她一把,却发觉自己的手也颤得厉害,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蒋院正大声道:“快按住娘娘,志安立刻给娘娘施针!” 霍金池也已经走至近前,看著惠嬪身下血跡,眼中一片阴沉。 一片慌乱中,徐安从外面进来,“皇上,皇后娘娘带著几位娘娘过来了。” “让她们回去!惠嬪还在禁足中,不许人探望她们不知道吗?”霍金池扭头看他,语气中终於泄露出一丝怒气。 徐安不敢多言,只能称是,快步走了出去。 张御医施著针,蒋院正给惠嬪又把了一次脉,许久,他拿开手,对霍金池道:“皇上,不必太过忧心,娘娘脉象还算平稳,见红,也只是滑胎先兆,龙胎还算平稳。” 听他这么一说,眾人才暗暗鬆了口气。 霍金池也后退两步,坐到宫女搬来的凳子上,看了眼慢慢安静下来的惠嬪,又问蒋院正,“刚才院正所说的金钱草听著似乎是味中药。” “不错。”蒋院正点点头,面色难看,“回皇上,金钱草利尿利胆,是味好药。对孕妇来说,却是阴寒之物,便是要用也要万分小心,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长期过量服用。娘娘这般,一定是服用金钱草有段时日了,才会出现小產的徵兆。” “娘娘之前可有症状?” 容欣正按著惠嬪,云沁只能上前道:“回蒋院正,娘娘近来一直身体不適,可都是些孕中该有的症状,您不如说说长期服用金钱草会如何,让奴婢分辨一二。” 听她说话这般有条理,蒋院正颇为意外地看她一眼,隨后答道:“若只是服用一两次,其实並不会有什么危害。但如果长期使用,会让小解次数过多,人就会变得虚弱,而且会食欲不振,噁心呕吐,长此以往,必定会损害龙胎。” 他越说,眉头皱得越紧,声音也渐低,因为他口中这些不正是孕妇该有症状吗? 云沁听得遍体生凉,忍不住惊道:“好生阴毒。” 这又何尝不是在场眾人的心声。 惠嬪肚子一天大过一天,胎儿挤压內臟,本就小解增多,食欲不振,这种时候下金钱草,不到病发,根本看不出来! 真是好手段,好狠毒! “查!”霍金池终於克制不住怒气,冷喝道:“关上宫门,给朕里外搜,搜乾净!” 第31章 令人大开眼界 来搜宫的虽然都是御前的太监,还没有到出动禁军的地步,但他们毕竟也是异性,更不会对一个小宫女客气。 所以一听到要搜宫,云沁第一时间便找到阿菁,把她带进殿內,让她跟在自己和容欣身边。 阿菁远没有云沁镇定,惊慌的眼睛都有些发直,被云沁握著手,许久才稍稍安定,亦步亦趋跟在她和容欣身边,头都不敢抬。 好在眾人注意力都在还未甦醒的惠嬪身上,没人注意一个小宫女。 宫门一关,对殿內情况还不清楚的人,也明白过来,惠嬪那边一定是出事了。 这春禧宫,可不只有惠嬪一个人,西殿还住著孔答应。 便有人请示皇上,西殿搜不搜。 霍金池的忍耐已经到了限度,虽不至於大发雷霆,可脸色也阴沉得可怕,闻声立刻怒喝道:“朕说了,里外搜乾净!” 御前的太监嚇得立刻缩了下脑袋,赶紧称是,退了出去。 云沁也记起了之前西殿的古怪,这时候正乱得很,若是她们趁乱浑水摸鱼…… 她拍拍阿菁的手,把她推到容欣身后,自己则提起一口气,走到霍金池面前。 “皇上,孔答应毕竟是宫妃,若是被宫人冒犯便是我们娘娘的罪过了,皇上不如请她来正殿。”她恭声道。 站在霍金池身后的徐安,听到这话,也在旁道:“云沁姑娘这话不错,不好惊扰了孔答应。” 霍金池的眼睛却一直盯著云沁,她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周到,现在提出也合情理,可不合情理的是,她缩头缩脑一早上,竟然因为个孔答应,敢上前跟自己说话。 这事处处透著古怪…… 顶著霍金池的目光,云沁手里攥了一包汗,她也不想再在皇上面前冒头,可有些事,不得不做! 良久,霍金池才终於开口,“去请孔答应过来。” 去请孔答应的人还没有出门,她人却已经出现在殿外。 孔答应神色惶惶,整个人都靠在紫桑的身上,她身形不算窈窕,但个子不高,胜在娇小,看著倒有几分娇弱的模样。 既是宫妃,模样自然出色,可孔答应许是出身不高的缘故,人有些畏缩,看人的时候眼神也躲躲闪闪,令人不喜。 更別说,孔答应还特別喜欢跟皇上“偶遇”,不知“截胡”过別人多少回,若是旁人责问,她便哭天抹泪,搞得好像別人欺负了她一样。 各宫都不大爱和她交往,不过她绣技十分出色,经常往各宫送些绣品、衣裳,又会討好太后,倒也能在宫中立足。 门口宫人一放她进来,孔答应便要往皇上怀里扑,“皇上,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臣妾真是嚇坏了。” 她这个样子,引得眾人纷纷侧目。 孔答应是真的害怕也好,假的也罢,惠嬪就躺在这里还喘著气呢,她娇娇嬈嬈地来,看都不看惠嬪,径直就往皇上怀里扑,这不要脸的程度,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霍金池本就沉著脸,见她这副模样,眼中更是闪过一丝不耐。 他伸手直接把人挡开,冷道:“还嫌不够乱吗,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不然回你的西殿去!” 孔答应像是没察觉他的不耐烦,委委屈屈地看他一眼,语气缠绵道:“臣妾不闹皇上便是。”那姿態,就好像霍金池刚才是与她调情一般。 这便是孔答应的本事了,不管你是好意还是恶意,她总能自动把你的话曲解成別的意思,让人根本分不清,她到底是真傻还是故意跟你装傻。 显然霍金池早就对她这个模样见怪不怪,根本不打算搭理她,只挥手把她推开。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答应,您请坐。”云沁搬了张凳子过来。 她可以没有规矩,但皇上看著,她们正殿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孔答应看了一眼云沁,眸光微微一凝,似是惊讶於她的容貌,脸上委屈的表情都有一瞬没有维持住。 但她很快回神,深深看了眼云沁,才又委屈地看了皇上一眼,坐到了凳子上。 这会儿,她总算想起惠嬪来了,“怎么不见惠嬪娘娘?”嘴上这么问,眼睛却已经朝內殿里望去,那表情显然已经知道什么了。 云沁原先被容芝排挤,基本都是做些粗使的活计,很少在正殿见客,也很少出门,只是听过这位的本事,如今亲眼看见,她总算明白为什么阿菁一提起她就咬牙切齿了。 她看了眼阿菁,果然看到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看得云沁心中暗笑。 显然殿中的眾人,都对孔答应观感不好,一时竟无人回答她。 孔答应见无人搭理她,也不责怪正殿的宫人,就摆出一副受气包的模样,眼巴巴地看著霍金池。 可惜霍金池只把她当成是空气。 他不开口,殿上眾人也只当自己是哑巴,更没有人回答她了。 对此,孔答应依旧是一脸控诉地看著皇上,她身边的宫女紫桑,却看向了云沁等人,眼中带著冷意。 云沁察觉,抬眸毫不畏惧地瞪过去。 孔答应跑到正殿来噁心人,他们还没不高兴,她还敢拿冷眼瞥她们! 紫桑显然没有想到云沁这么敏锐,突然被逮到,略有些慌乱地移开了眼睛。 云沁却没有收回视线,打量著她。 这个紫桑果然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可看她进来之后丝毫不显慌乱的模样,不像是害怕搜宫,难道容芝那里真的没有猫腻? 没有就最好! 云沁这才垂下眼瞼,掩住了眸中的冷色。 就在殿內又安静下来的时候,內殿里突然传来容欣惊喜的声音,“皇上,娘娘醒了!” 霍金池立刻站起来,往內殿而去,孔答应也站起来,扶住了紫桑的胳膊,暗中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才跟在皇上后面,走进了內殿。 殿內惠嬪果然已经醒了过来,面如金纸,十分虚弱,看到霍金池,她双眼一眨,两行眼泪便落了下来,朝他艰难伸出手,叫了声:“皇上……” 霍金池顺势握住她的手,坐到了床边。 “臣妾这不是做梦吧,皇上您终於肯来见我了。” 霍金池没有做声,只是握著她的手紧了紧。 简单的动作,足矣让惠嬪感动,她把霍金池的手拉到脸侧,靠在他的手上,哭得越发伤心。 在场眾人都面露不忍,默默无言,可偏有人不用看场合,开口便道:“哎哟,惠嬪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出声的正是孔答应,她半掩著嘴唇,一副吃惊的模样,声音十分刺耳。 第32章 生疑 孔答应这么一叫,惠嬪才看到她,眸光瞬间一厉,“你怎么在这里?” 被她一瞪,孔答应像被嚇到一般,瞬间红了眼眶,当著惠嬪的面,就拿黏黏糊糊的眼神去看皇上,口中还委屈道:“臣妾只不过是关心娘娘……” 云沁在旁边都她给噁心到了,怕她真把惠嬪气出个好歹来,赶紧打断她的话,低声道:“娘娘,您不记得了?你吃著早膳,突然吐了,隨后便昏过去了。” 孔答应立刻看向了云沁,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打断自己的话,眸色变得有些晦暗。 而惠嬪,经由云沁提醒,这才回想起来早上的事,也感觉到自己下腹坠胀发疼,她有些惊慌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一旁的张御医也適时插言,“娘娘不必担心,您腹中龙胎安然无恙。” “娘娘,您体內余毒未清,情绪切不可太过激动。”容欣也在旁安慰道。 惠嬪猛然抬头看她,见她深深看著自己,立刻明白过来,一把攥紧了霍金池的手,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撑起身子淒切道:“皇上,有人要害我,要害我们的孩子!” 霍金池微微动容,起身把她揽住,坐到她身后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低声道:“你放心,朕已经命人搜宫,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靠在他的怀里,惠嬪终於找到了一丝安全感,他的话虽不带温情却令人安心,惠嬪脸上惊恐褪去,靠在他怀中啜泣。 可有人显然不想让惠嬪这么平静。 “竟然是有人要害惠嬪娘娘,也不知道是谁这么阴狠毒,娘娘如今在宫中也不出门,难道是有人里应外合……” “闭嘴!”霍金池突然低喝一声打断她,终於肯拿正眼看她,只是目光锐利,眼中的怒火更如同实质,似乎能把人洞穿。 孔答应被他的眼神骇得往后退了半步,脸上终於露出了真实的惊恐,她这才察觉,皇上面色平静並非不生气,更不是不在乎惠嬪。 他之前一直没有做声,已经给了自己足够的容忍。 这一认知,让孔答应的膝盖一软,正待开口求饶,就听霍金池怒喝道:“滚出去!” 孔答应抖著身子,还想要说话,但又被霍金池冷冷一看,嚇得立刻闭上嘴,瘫软在紫桑的身上,不敢再多言,脚步虚浮地退出了內殿。 看她这么狼狈,可算是大快人心,连素来好脾气的容欣都抬头瞥了她一眼,目露讥讽。 霍金池侧眸对身后的徐安道:“看好她。”他说完,眸光在云沁的身上落了一瞬。 小宫女虽狡诈,但不会无的放矢,一定是察觉到什么,才要把孔答应叫过来放在眼皮子底下,他可不能坏了她的事。 云沁垂著头,感觉到霍金池若有似无的视线,不禁咬住腮肉。 看她干嘛,看她也没用,堂堂帝王还想跟她邀功不成! 惠嬪的视线也落在了云沁的身上,虚弱道:“云沁,你也去孔答应身边候著吧。” 闻言,云沁抬眸,看著她眼中毫不遮掩的防备,低头应了一声,“是。” 面上恭敬,她心中却冷笑连连,恨不得现在就给惠嬪高唱:“听我说谢谢你……” 见她退出去,惠嬪眸光微闪,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刚才云沁打断了孔答应的话,也记得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眾人都不敢出声的时候维护自己。 她不是没有触动,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怪就怪她生了这样一副好皮囊,令自己如芒刺背! 惠嬪眸中闪过冷光,紧紧靠在霍金池的怀中,低声啜泣道:“皇上,臣妾好难受……” 却不知道,此时霍金池看著她,低垂的眸子里满是审视。 ——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搜宫的太监们,终於找到了东西。 毫不意外,问题就是出在了厨房。 得知有了结果,霍金池又回到大殿,坐在上首的椅子上。 惠嬪身体还虚弱,不能下床,让容欣给背后垫了个迎枕,靠在床上,仔细听著外面的动静,她也很想知道到底谁要害她。 至於孔答应,此时正坐在大殿一角,半个身子都靠在紫桑的身上,脸也半埋在她的衣袖里,似乎沉浸在害怕伤心之中,无心去管正殿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沁就站在她们身后,一直暗暗观察这对主僕,暂时没从她们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但她也没有放鬆警惕,云沁还记得,皇上之前还没派人去请她们,她们自己就跑过来了。 看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可是就是一些看似合情理的事情,往往隱藏著不为人知的阴谋。 很快,小厨房一眾太监宫女都被提到了殿上,和他们一起的送到霍金池跟前的是一大包草药。 蒋院正上前看过,確认道:“回皇上,確实是金钱草。” 霍金池闻言,只冷声吐出一个字,“审!” 徐安立刻上前,冷喝道:“这包东西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啊,奴婢们不知道啊!” 厨房被查出有毒物,包括厨娘在內的所有人被嚇得几乎魂飞魄散,此时全都瘫软在地上,不住地摇头。 “你们日日在后厨,就没人注意到过?”徐安又问。 底下眾人还是摇头。 厨娘嚇得面如土色,伏在地上,声音都在抖,“皇上,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小厨房里的东西都是內务府司採买送来的,根本不经过我们的手,若是有人想要夹带,我们也不知道啊!” 闻言,徐安转身看向霍金池。 霍金池审视那厨娘一番,才开口道:“著內务府司的人来问!” “是!”有太监立刻走了出去。 徐安接著审问这些人,“今早还有谁去过厨房,你们可曾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这话听得云沁心中一咯噔。 果然下一秒,厨娘就將目光看向了云沁,“只,只有云沁一个人来过,在厨房呆了许久,不,不知道在做什么。” 一听矛头竟然指向了云沁,所有人皆是一惊。 徐安也是吃了一惊,下意识就去看皇上。 霍金池的面色未变,声音听不出情绪问道:“谁是云沁?” 这话听得徐安一怔,而云沁则是眼角一抽。 该去南曲班子唱戏的看来另有其人…… 第33章 当堂对峙 在心里吐槽过后,云沁紧绷的心情舒缓很多。 她从角落走出,俯身行礼,声音不卑不亢,“奴婢云沁,参见皇上。” 霍金池淡淡扫她一眼,隨后看向徐安。 徐安终於回过神,抽著嘴角道:“云沁,你今早上去厨房做什么?” 云沁默了一瞬,才道:“奴婢是去做点心。” “做点心?”徐安心中一惊,又去看霍金池。 內殿里的惠嬪听到这话,也一下坐了起来,眸中满是寒霜,而一旁的容欣更是心惊胆战,手里的帕子都被扯得变形。 “但!”云沁抬头看向徐安,眼神丝毫不惧,“蒋院正手中的点心却不是出自奴婢之手!” 她看向厨娘,冷道:“崔娘子连自己做的点心都认不出来吗?” 崔娘子闻言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那碟点心,瞬间瘫软在地。 但她並非奴婢而是女官,在宫中多年,又被尊称一声“崔娘子”,不似寻常宫人那般胆怯,立刻大声道:“皇上,臣妇是被冤枉的啊,臣妇在宫中多年,曾伺候过先皇,深受皇恩,怎么可能会谋害惠嬪娘娘!” 她再次把矛头指向云沁,“今早確实只有云沁姑娘一个人去过厨房,点心虽然不是她做的,却未必不是她动的手脚!” 云沁轻哼一声,看向蒋院正:“奴婢记得蒋院正说过,娘娘服用金钱草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想必也是不间断的。奴婢在娘娘身边伺候,可不是每日都有功夫去厨房做点心的。这点,后厨这些人便能为我作证。” 崔娘子果然说不出话来,云沁如今確实不像从前,有空就往厨房跑,自从她升为大宫女,每日要当值守夜,確实没有时间天天来小厨房。 “可,可你这段时间,確实经常在厨房做点心,未免也太巧了!”她还是勉强道。 云沁眸光微闪,故意往內殿看了一眼,这件事她跟惠嬪都心知肚明是为什么? 內殿中的惠嬪,身体果然又紧绷起来,唯恐她胡言乱语,立刻开口道:“云沁是看本宫身体不適,替本宫做点心送往御前给皇上的。” 听她开口,云沁也就懒得在解释了,重新垂下眸子。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一直埋著头的孔答应,却忽然抬头看了內殿方向一眼,眸中带著几分惊疑。 惠嬪的话也嚇了徐安一跳,赶紧看向霍金池,“皇上,您身体可有不適吗?” 蒋院正也上前一步,想要为霍金池把脉。 “朕没有不適。”霍金池摆手让两人退下,淡声道:“她就算想谋害惠嬪,也不敢在朕的饮食里动手脚,朕可没有惠嬪那些孕中的症状,一次便会露馅。” 他还真吃了? 那…… “皇上明鑑,奴婢所做的点心不大符合娘娘的口味,除了卖相不好分给宫人的,几乎都送去了御前。” 云沁也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两句,好让人知道惠嬪根本不吃她做得点心,她没必要给点心下药,省得有人事后拿这个做文章,说她要谋害皇上。 她有这样的担心,惠嬪同样有,毕竟事关皇上龙体,谁都不敢大意。 惠嬪隔著帘子附和道:“云沁说得没错,本宫嗜甜,更爱吃崔娘子做的点心,若她要害我,不会蠢到给自己的点心里面下药。” 这句话却提醒了崔娘子,她立刻大声道:“就是因为娘娘不爱吃你做的点心,你才在我做的点心上动手脚!” 她这句话一下又把问题拉到了一开始。 云沁皱了下眉毛,没有立刻反驳,因为她知道,问题不是出在崔娘子有意把锅甩给她,是出在她確实有嫌疑,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 再说下去,只会陷入自证陷阱,一直说车軲轆话。 见她不说话,崔娘子却像是抓住她什么把柄,大声道:“皇上,惠嬪娘娘!真的不是臣妇,就算臣妇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谋害娘娘和龙胎啊!一定是她要陷害臣妇,请皇上明察啊!” 云沁依旧没开口,只是用审视目光看了崔娘子一眼。 虽然现在谁都有嫌疑,可如果是崔娘子动的手,为什么只在点心里下药,这一桌子早膳,可全都是出自她的手。 显然这事还是衝著自己来的,只是这人知道自己最近在做点心,却不了解惠嬪根本就不会吃。 这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霍金池,突然开口道:“蒋院正,金钱草要用多少才算过量?” 蒋院正沉吟一瞬,道:“至少要把二两金钱草,熬成一碗……”他说到这,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自从搜出大包草药,他们就下意识认为这金钱草是熬成汤剂,加到点心里的,却忘了,一碗药加上水和面,不知道能做出多少点心来。 云沁听到这里,也立刻反应过来,看向蒋院正道:“蒋院正,娘娘的食量少,是断不可能吃下一碗金钱草的药量的。况且,这么浓的一碗药汁,全都揉进几块点心里,这还能入口吗?” “对,確实不可能。”蒋院正点点头,冲霍金池拱手道:“皇上,请容臣再查验一遍。” “好。”霍金池应了一声,眸光又落在云沁的身上,倒还算聪明。 没有等待太久,蒋院正就有了结论。 他恭声道:“皇上,臣重新察看了那极快点心,发现只有表面有金钱草的味道,说明这药不是揉进面里的。臣以为,是有精通製药的人,把大量金钱草用水蒸,蒸馏出精华。若是用此方法,只需几滴便能赶上一碗药的药效。” “制酒的蒸馏之法?”霍金池问他。 “不错。” 云沁自然明白,这是最早的萃取技术。 “当真是处心积虑!”霍金池语气中隱含怒火。 蒋院正也是心惊,吸了一口气,才又道:“如此,那就不光是厨房的这些人有嫌疑,只要是接触过惠嬪娘娘饮食的人,皆有嫌疑。”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件事不会是一个宫女或者一个厨娘能做成的事情,一定有幕后指使者,毕竟这种药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接触到的。 殿中所有人也皆是一惊。 內殿的惠嬪也嚶嚶哭起来,口中喊道:“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第34章 原来是她 霍金池没有去安抚惠嬪,而是示意徐安继续审问。 徐安便看向崔娘子,问道:“崔娘子再想想,除了云沁之外,今天早上还有什么人去过厨房?或者是有什么人,接近过今早娘娘的膳食?” 被徐安一问,崔娘子也有些慌了神。 她撑在地上的手握成拳,努力回想了一阵,才缓缓道:“娘娘吃得不多,我们早上也没有特別忙,云沁比我们还早,在面案前做了些奇奇怪怪的糕点……” 她这么说著,有太监端著一个托盘上前,掀开上面的布,露出一个形似糟子糕,但要比平常见得大很多的东西。 “对,就是这个!”崔娘子立刻点头。 云沁看了一眼那个托盘,有些无奈。 马上要到阿菁生辰了,她这是在尝试做蛋糕胚子…… 这下好了,她准备的生日惊喜被提前曝光了。 眾人只是看了一眼,注意力都不在奇形怪状的糕点上面,而是在崔娘子的话上。 她又回忆了一阵,道:“期间,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管事宫女容欣,她是来宣早膳的,没有进厨房。另一个……” 崔娘子顿了一下,才道:“是照看容芝的小宫女,慧月。容芝她,她……伤还没有好利索,娘娘著她在房中养伤,她的吃食都是慧月拿回房中。可她只待了一会,臣妇之前才没想起来。” 说到这里,崔娘子抬起头,眼中带著精光,“我们做好的吃食都是放在一处,用篦子罩著的,她,她是最有机会靠近的人!” 听到容芝的名字,云沁才恍然,为什么今天的矛头会指向她。 她没有去看內殿的惠嬪是何反应,而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孔答应。 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是孔答应在背后操纵的…… 孔答应,依旧是半靠在紫桑的身上,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可云沁却能看到,紫桑脸上虽跟眾人一样,有些惊讶,可那惊讶,怎么看都透著僵硬。 那叫慧月的小宫女,很快就被人提了上来。 一见到皇上,她就嚇得委靡在地上,跪都跪不起来,心虚全都写在脸上。 和她一起被提进来的,还有容芝。 两个月不见,她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脸颊凹陷,颧骨高高凸起,比之前更显刻薄,一双眼睛也满是凶厉之色。 听她来到殿上,惠嬪一把掀开了帘幔,又怒又恨道:“我从前待你不薄,你就这么恨我,害我被皇上禁足不说,还要我和腹中孩子的性命!” 被惠嬪这么一吼,容芝愣怔当场,隨后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娘娘在说什么,奴婢从来都没有恨过娘娘,奴婢只恨挑拨我们主僕的贱人!” 吐出“贱人”二字的时候,她的双眼立刻死死盯住云沁,那模样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云沁直视著她的眼睛,没有一丝躲闪,像是解释般道:“娘娘今早中毒了。” “中毒?”容芝大惊失色,“娘娘不是吃了点心不舒服吗?” 云沁凉凉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娘娘是吃了点心不舒服?”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顺畅,??????????????????.??????任你读 全手打无错站 容芝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我,我是听外面宫人们说的。” 外面的宫人?自从惠嬪出事,正殿就被守得像是铁桶一样,除了被她带进来的阿菁,任谁都不清楚內殿发生了什么,她倒是知道惠嬪是吃了点心不舒服。 她能察觉到容芝话中的漏洞,旁人自然也能。 徐安立刻朝慧月怒喝道:“还不从实招来,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在惠嬪娘娘的膳食里下药!” “不,不是我,什么药,我,我不知道!”慧月打著哆嗦,连连否认。 崔娘子在一旁,脸上皆是恨意,“还说不是你,你可是每日都要来厨房给容芝取吃食,只有你最有机会给娘娘下药!” 她这口风倒是变得快。 云沁垂著眸子没再做声,不管是容芝也好,慧月也罢,看样子都是两个夯货,有崔娘子在旁咄咄逼人,根本用不著她出力。 只是不知道容芝最后会供出什么来…… 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捧著一盆小跑著走到殿上,“皇上,这是从那宫女房中搜出来的,奴才们觉得这盆有些不对劲!” 霍金池跟云沁一样,只冷眼看著眼前徐安审问两人,自始至终没有出过声。 他看了那盆一眼,冷道:“交给蒋院正。” 蒋院正伸手接过,凑在鼻尖闻了闻,又捻起盆中的土凑到鼻尖,闻过之后,確认道:“正是金钱草的味道,想必是她们情急之下,把药倒进盆中了。” 看到盆端上来的时间,慧月就已经嚇得快要昏倒在地上了,听到蒋院正这话,她腿间立刻涌出水跡,竟然当场失禁了。 跪在她身后的人,立刻退开。 任谁都无法相信,就慧月这样的胆量,竟然敢给惠嬪下药。 徐安拿过盆,还不等问,那慧月就哆哆嗦嗦的把事情全招了。 慧月算是唯一一个跟容芝交好的人,照顾她也算是尽心尽力,容芝则一直都想要再回到惠嬪身边,还不断跟她说,只要她回到惠嬪身边,就提拔慧月也去殿上伺候。 一开始她还不当回事,可听她说得多了,又见云沁就因为曾经和容欣亲近,现在这么体面、威风,也有些意动。 她便把云沁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容芝听。 有一天,容芝就给了她一瓶药水和一包草药,说把草药藏在厨房里,而药水让她加到惠嬪吃的点心里,不用多,几滴就可以。 这药会让人不舒服,等查出是云沁做得点心的缘故,她就会因谋害惠嬪被罚进浣衣局,没有云沁在娘娘面前挑拨,容芝也就能重新回到惠嬪身边。 “奴婢真的以,以为是让人不舒服的药。都是,都是容芝,是她骗我的!”慧月说到最后,伏在地上崩溃大哭。 “小贱人,你出卖我!”容芝期间就几次想要衝过打慧月,如今被人按在地上,还不忘冲慧月怒吼。 云沁在旁看著,都有些不忍看她这么稀里糊涂被人利用,不由扬声喝道:“容芝,你还不明白吗?你给她的药,对娘娘来说,是毒药!” 这话在容芝听来就像是一道惊雷,她呆住,后又发了狂,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按著她的两个太监,朝著角落里站著的紫桑就扑过去。 第35章 最终下场 紫桑明显有防备,在容芝扑过来的时候,立刻想要闪开。 可她的动作既没有容芝快,也没有容芝狠,刚移开身体,就被容芝拽住了衣服。 “你骗我!你竟然想要毒死娘娘,你竟然想借我的手毒死娘娘!”她声声悽厉,对著紫桑又抓又打。 紫桑躲也躲不开,只能抱著头不断地尖叫。 直到几个太监齐上,才把容芝给按住。 紫桑的一张脸都已经快被她抓了,眼窝还被她捣了一拳,捂著眼睛不住地哀叫。 容芝被人按住,打不到人,又朝著殿內哭喊。 “娘娘,奴婢对你是忠心的啊,只是被贱人骗了!我只是想回到娘娘身边!娘娘,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一直忠心耿耿啊!娘娘!娘娘!” 一声一声催人心肝,云沁虽然恨她,竟也被这一声声呼喊,喊出几分同情。 有人却生著铁石心肠。 惠嬪在殿內,也在捶著床沿喊,只是她的声音充满了怒火,“本宫不想听到她的声音,还不把人给本宫拉出去!送入慎刑司,让他们给本宫好好地审!” 送进慎刑司的宫人,有几个是囫圇著出来的。 容芝听到她的话,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倒在地。 “你还不从实招来!”徐安冲她喝道。 “我说,我全都说!”容芝囈语般道。 可就在眾人静待她张口的时候,她又突然暴起,这次不是朝著紫桑,而是云沁。 如果不是按著她的太监早有防备,差点就让她挣脱,扑到云沁的身上。 眾人皆是嚇了一跳,阿菁更是衝过来挡在了云沁的身前。 “都怪你,都怪你,都是因为你!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容芝被死死按住,嘴里还朝著云沁嘶吼著。 云沁冷眼看著她,恨不得一巴掌,抽死刚才对她生出些许怜悯的自己。 “皇上,她这样也审不出什么……” 霍金池眸色黑沉地看著容芝,声音也凉如水,“送去慎刑司!” 被人拖出去的时候,容芝还在朝云沁叫喊:“你看吧,你睁开眼睛好好看吧,我今日,便是你明日的下场,我在地府等著你,云沁,我等著你!” 这些话像是诅咒,也像是一种预言,听得云沁遍体生寒,可人被拖走也让她瞬间放鬆下来,眼前忽地一黑,若不是阿菁扶住她,差点软倒在地。 “堵上她的嘴!”霍金池低喝一声。 他看著云沁的目光已经毫不遮掩,他见过她很多样子,或机敏,或造作,或沉静,不管是什么样子,她从来都是处变不惊,从没有露出一丝脆弱,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脸色惨白,一副可怜的模样。 不过是几句临死前的叫囂,便把她嚇成这个样子,果然还是胆子太小了。 显然他已经忘了,刚才被审问的时候,云沁是怎样的沉著冷静。 云沁当然没有被容芝的话嚇到,她更多是过度紧绷又骤然放鬆之后的脱力,就算真的害怕,也是感到后怕。 如果不是今天揪出了容芝,那被送进慎刑司的就是她,而在这里冷眼旁观她去死的,除了容芝还有…… 云沁把目光投向了跪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紫桑。 她相信,紫桑为了达到目的,一定没少在容芝面前挑拨,也根本没有想过,事发之后云沁是死是活! 云沁是恨容芝,恨她凶恶愚蠢,像条疯狗一样一直追著自己咬。 可她们至少利益相关,她想自己死,还能理解。 而她跟紫桑,跟西殿的孔答应没有丝毫瓜葛,更没有仇怨,可她们却想治她於死地! 这种不拿別人的性命当回事的態度,才更让她愤怒和厌恶! 云沁心如电转,容芝刚被拖出殿外,她已经重新垂下了眸子,好像刚才回望,只是看了眼被人拖下去的容芝而已。 內殿中的惠嬪,却依旧不依不饶,嘴里说著打杀的话,还衝霍金池哭道:“皇上,她们都想害死臣妾,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霍金池並未看她,而是冷声吩咐:“看好惠嬪!” 惠嬪是很愤怒,但哭喊,却多半是演的,她只想获得皇上更多疼惜,见他反而有些不耐,也不敢再变本加厉,只是掩面哭泣,因在暗处的眸子却不时看向紫桑,满是怒意和恨意,像刀一样,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既然证实此事跟小厨房一干人等,跟云沁无关,霍金池便挥手让她们起来。 云沁跟著眾人一起谢恩,扶著阿菁的胳膊退到了一边,余光扫了一眼还坐在那里的的孔答应。 她像是完全被刚才的事情嚇得呆住了,神情发怔地看著紫桑,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於此同时。 內务府司总管张怀德姍姍来迟,跟拖走容芝的一行人擦肩而过。 看著状似疯魔的容芝,张怀德脸色大变,赶紧敛著眸子快步入殿。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个高个子的太监,一左一右押著一个胳膊绑到背后的太监。 一行人上殿,齐齐跪倒,高呼:“奴才参见皇上。” 霍金池见他押著一个太监上殿,就知道他肯定是查出了什么,並没有急著审问紫桑,而是冷声问他:“怎么回事?” 原来,张怀德一早就听说惠嬪宫里出了事,一听到皇上要召见就知道事情牵扯到了內务府司,险些没有嚇得撅过去。 好在御前太监也知道他是皇上的人,向他透露了是在惠嬪厨房发现了要人命的东西,叫金钱草。 张怀德明白自己必须要给皇上一个交代,当即发了狠,把几个负责採买的太监叫了来,狠狠审问了他们一番。 竟真让他问出了些东西。 “启稟皇上,奴才一听事情跟內务府司有关係,立刻就著人彻查,竟然发现了,有人拿著內务府司的东西倒卖给宫里的人!” 张怀德恭声回答完,又冲身后的太监,怒道:“还不跟皇上老实交代清楚!” 那太监身上的衣服穿得很乾净,脸上也没啥痕跡,但只要细看,就能看见从衣领和袖口透出来的血跡,显然身上的衣服是新换的,之前还不知道受了什么酷刑。 第36章 几经辗转 那太监似乎已经被打出了条件反射,听到张怀德声音,机械地回答道:“回皇上,奴才经常收人的钱財,替他们搜罗些小玩意,多是些胭脂水粉。但,大概在三个月前,不知道是哪宫的宫女找到我,让我给她找一盆金钱草,说要养在屋里。” “我说大冬天的,去哪找什么金钱草,她却说宫里暖房里有。她说只要找到就给奴才一吊钱,奴才捨不得这一吊钱,就去暖房问。没想到暖房真的有,说是採买的当成铜钱草买回来的。奴才就用三十文钱,买了两盆,给了那宫女。” “是不是她?”徐安听完,立刻指向了紫桑。 那太监慢了半拍才看向紫桑,隨后摇头,“不是。” 此时一直捂著半张脸无声哭泣的紫桑这才大声道:“奴婢是冤枉的啊,那容芝根本就是个疯子,觉得自己活不成了,就隨意攀咬奴婢!” “殿上这么多人,她不去攀咬,为什么只攀咬你!”徐安怒声道:“你还是老实交代,不然一会有你的苦头吃!” 紫桑可不像容芝,此时依旧冷静,“奴婢也不知道啊,皇上,容芝他已经疯了,但大可问问还在殿上的慧月。奴婢还一直劝容芝不要这么偏执,怎么会给她药,让她去陷害云沁,毒害惠嬪娘娘!” 伏在地上的慧月,一听到有人提到她的名字,立刻瑟缩了一下。 “慧月,还不將你知道的说出来!” 慧月这才微微抬起头,看著徐安道:“奴,奴婢是听到过她劝容芝,可,可她来的时候,容芝都会把我从房间赶出去,奴婢只是偶尔,偶尔听上一两句。” 这一两句,未必不是紫桑故意让她听到的。 云沁心中闪过这个想法,就听霍金池开口吩咐身边太监:“去上林苑问问。” 就连他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牵连这么广,一个內务府司还不够,还要再加上一个上林苑。 就算是紫桑做的,她一个宫女,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霍金池的目光隨即落在了孔答应的身上。 被霍金池看了一眼的孔答应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顺著凳子便跪了下去,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掉。 “皇上,此事绝对不是紫桑做的,她跟在臣妾身边这么多年了,她是什么稟性臣妾知道啊!”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好像真的相信紫桑是无辜的一样,哭得无比伤心。 紫桑看她如此,赶紧跪行到她身边,也哭道:“答应,你快些起来吧,奴婢就是死,也绝对不愿意连累答应……” 云沁听到著,抬眸看了眼紫桑。 在她听来,紫桑这更像是在跟孔答应暗示,绝对不会出卖孔答应。 这边还正上演著主僕情深的戏码,一个太监快步走上来,呈上了容芝的供词。 霍金池没有伸手接,而是对徐安道:“念给他们听听。” 供词里详细讲述了,紫桑如何找上她,说也討厌云沁,想和她一起对付云沁。 两人如何密谋,紫桑找来了药,又是如何把她劝服的,甚至她中间因为担心惠嬪身体想要放弃,都又被紫桑给劝了回来。 听徐安念完,殿上一片静默,估计都是被容芝的愚蠢给震惊到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徐安一把把证词扔到了紫桑的面前。 这可是在慎刑司出来的供词,急审之下,慎刑司的人必定无所不用其极,就这样,容芝都没有翻供,足矣证明这份证词的可信度。 “奴婢真的是冤枉的!”紫桑依旧大喊冤枉,甚至还大声道:“一定是有人设计要害奴婢,或许,或许是想害孔答应,请皇上明察啊!” 容芝对谁忠心,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这么说,不明摆著是说惠嬪要陷害孔答应吗? 突然被倒打一耙的惠嬪,直接气了个仰倒,怒喝道:“我若想陷害孔答应,会拿自己的性命和腹中的龙胎冒险吗?” “那惠嬪娘娘不是没事吗?”紫桑虽然压低了声音,殿上的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惠嬪更是气得差的从床上衝下来,去打她。 张御医一面拦著惠嬪一面怒声道:“休要胡言,我等亲眼说见娘娘当时如何凶险,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些御医,也全都被买通了?” 正吵闹,上林苑的人也来了。 那边给出的证据十分简单,就是採买清单和帐本,三个月前他们確实採买了一批铜钱草,就等开了春移栽到各宫装点庭院。 谁知道混进来几盆跟铜钱草样子类似的金钱草。 除了被內务府司太监买走的,其余的都已经被退回原处,帐单上记得清清楚楚,足以证明他们並非故意购买金钱草的。 当然私自买卖金钱草那匠依旧难逃罪责。 “你们可对这个宫女有印象?”徐安立刻指著紫桑问他们。 那私自买卖金钱草的匠,竟然真的认出了她,立刻道:“奴才认得她,她有一日来暖房说是要给她家主子选两盆带回去,奴才一听是答应主子,就赶紧带她看,可她並不去看那些,反倒盯著那些刚长出新叶的铜钱草看。” “奴才以为她想要,便跟她说铜钱草还要长段时间才好看。她也没说什么,就隨便要了两盆走了。奴才觉得有些古怪,就记在了心里。” 听他这么说,紫桑脸上才终於露出几分心虚,“奴婢去挑几盆怎么了,不过是巧合而已!” 见她还要诡辩,徐安已经忍无可忍,怒道:“把人送去慎刑司,相信在那里面,她会开口说实话!” “慎刑司”三个字,终於让紫桑变了脸色,可她依旧紧抿著嘴唇没有出声。 “奴才有事要报!” 眾人闻声看向门口,竟然是小德子,他正站在殿门口,没人传召不敢入內。 “什么事!”审问又被打断,徐安蹙著眉头,显然已经动了真火气。 小德子这才上殿来,眾人这才瞧见,他身后还跟著个太监,那太监手里正提著一个小宫女,而那宫女身上背著一个大包袱。 “回皇上,娘娘,奴才奉命守著宫门,在角门的地方,瞧见这个宫女鬼鬼祟祟,想要从狗洞里爬出去,就赶紧把她绑来见皇上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云沁。 显然,並不是他说的那样,是在宫门的时候看到的。而是他听云沁的话,一直暗中盯著西殿,才逮住了这个宫女。 云沁也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种惊喜,与小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向了紫桑。 果然,紫桑一看到这个小宫女,脸上再也不见了之前的镇定,甚至有些惊慌失措。 最先出声的,竟然是张怀德绑来的那个太监,他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样,看著宫女大声道:“是她,是她,就是她从我手里买走的金钱草!” 第37章 揭穿谎言 內务府司的人竟然直接指认了那个小宫女。 徐安立刻命人上前,去拿那宫女身后背著的包袱,那宫女即使害怕,却依旧不愿放手,口中喊著:“都是女人家的私物。” 爭抢之间,包袱被扯破,里面的东西瞬间落了一地,竟然是些打碎的盆碎片,期间还夹杂很多根须。 “这就是我们暖房用来装铜钱草的盆样式!” 其实上林苑的人不开口,眾人也已经猜到了。 蒋院正也上前查看那些根须,然后对霍金池拱手道:“皇上,正是金钱草的根须。” “一定是因为现在春禧宫各处都有人盯著,她没法在宫內处理这些东西,只能冒险出去!”徐安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蒋院正继续道:“盆里只有根须,想必就是剪下了叶茎晒乾,然后被那慧月藏进了厨房,用来栽赃。” 连他也不禁感嘆:“真是一环扣一环,既能隱藏那精炼的金钱草药水,又能误导眾人,把视线全都放在厨房做点心的替罪羊身上。心机之深,之恶毒,令人胆寒。” 上林苑的太监也看了眼那包金钱草,在旁佐证道:“蒋院正此话不假,若把金钱草放到点著炭火的室內,三个月的时间,確实能够得到这么多叶茎。” 张怀德一脚把跪在地上的太监踹倒,对霍金池沉痛道:“若不是內务府司出了此等內贼,也不会令歹人得逞,奴才万死难辞其咎,还请皇上责罚。” “若是要罚,现在还轮不到你!”徐安冷哼一声,回头看著那宫女,厉声道:“还不快说,为什么特地找人买金钱草!” 小宫女却不像其他人那样惊恐,她直起身体,直接指向了紫桑。 “是她,就是她指使奴婢的,奴婢因为有把柄攥在她的手,不得不替她做事,心中其实早就已经恨不得她死!” 紫桑回头看著这个小宫女,脸上先是露出怨毒的神色,估计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终於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看向內殿中的惠嬪,满眼都是憎恨。 “对,就是我做的,我就是恨惠嬪,恨不得她死!”她咬牙切齿道:“自从她怀有身孕,答应就日日哭泣,而她,竟然还让张御医去给娘娘看病,藉此来讥讽嘲笑答应多年无孕!我就是要看看,她若是没了孩子,还怎么囂张!” “我只恨时间还太短,等再过几日,就算惠嬪能保住性命,这辈子也別想再有孕!” 她阴毒的话语,令殿里眾人心里都直冒寒气。 尤其是惠嬪,她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脸色越发苍白。 估计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就是她顺手而为,早已经拋到脑后的事,竟然给她招来了杀身之祸,差点害死自己肚子的孩子,也差点害了自己的性命。 “皇上,皇上……”这回,她脸上的后怕和惶惶,再也不是作假。 霍金池看她一眼,示意徐安继续审,自己则起身进了內殿,拉住了惠嬪冰凉的手。 这一幕,看得云沁有些怀疑霍金池是不是什么转世的妖精,有某种洞察人心的能力,简直就是惠嬪的克星。 惠嬪装模作样的时候,他会当看不见,惠嬪真的害怕的时候,他才会给些安慰,让她的情绪始终不算太过激动。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看得透彻才对人这么冷酷,还是因为冷酷,才会看得这么透彻。 这些心思不过在心头一转,云沁便收回视线,重新望了跪在地上的紫桑一眼,对她刚才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她上前一步,道:“奴婢也算是这事的苦主,可否容奴婢问几个问题?” 徐安自然点头,心里对她殷勤得很,但不敢表现出来,毕竟皇上都装不认识她。 他只淡淡地说:“问吧!” 云沁冲他福了下身子,才向內务府司太监问道:“你可还记得,那宫女找你要金钱草的时间?” 那太监听到问询,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答道:“只,只记得是三个月,似,似乎是惠嬪娘娘晋了位份不久,当时奴才还曾往春禧宫送东西。” 果然如此。 云沁嘴角噙著冷笑,看著紫桑道:“你刚刚可是说,你是在张御医去看过孔答应之后,才设计要害惠嬪娘娘的。那个时候,娘娘都晋位半月有余了!” “况且,你还要先去上林苑確认暖房里有没有金钱草,我看你分明是在娘娘刚查出有孕的时候,就在计划这件事了!” 她声音不算高,却让紫桑的身体一震。 眾人看她的表现,都心中有数了。 看来这个紫桑確实没有说实话。 看向云沁的目光,就各有不同了,有惊讶、有欣赏也有审视。 云沁懂得见好就收、不过分冒头的道理,没有再继续逼问紫桑,冲徐安道:“徐公公,奴婢的话问完了。” 徐安客气地冲她点点头,“多亏云沁姑娘,不然还真被她给糊弄过去了!” 云沁回以微笑,隨后便退到一旁,继续当自己的透明人。 徐安再看向紫桑的时候,脸上笑意已经消失,“还不从实招来!还要杂家再问问上林苑的人,你是什么去的暖房吗?” “奴才记得很清楚,她是惠嬪娘娘晋位的后一天去的暖房,惠嬪娘娘晋位是宫里的大喜事,那日来送冬青的人还领了赏钱,跟我们炫耀,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 那上林苑的太监倒是乖觉,不用人问,就把时间交代清楚了。 有了两人的证词,紫桑想要抵赖也抵赖不掉。 “这时候你还要隱瞒,是不是想要包庇幕后指使你的人?”內殿的惠嬪突然开口怒喝,她的眼睛却没有盯著紫桑,而是看著跪在地上一直没有出声的孔答应,满腔怒火。 这话才让紫桑终於有了反应,立刻朝她大吼:“你胡说,根本就没有人指使我,就是我恨你,是我想杀了你!” 她双眼含恨地看著惠嬪,“你这么说,就是想让我去栽赃我家答应,你休想!” “皇上,你看看她这个样子,不是心虚是什么,还不赶快把她送去慎刑司好好审一审,一定要把幕后指使抓出来!不然臣妾真的寢室难安啊!”惠嬪抓著皇上的手,身子有些发抖,可见她的害怕並非装出来的。 霍金池拍拍她的手背,看著紫桑,“你还没有交代,你那瓶金钱草的药水是怎么来的!” 他声音没有什么情绪,甚至还有些漫不经心,却直指问题的核心。 第38章 究竟何人指使 面对霍金池的问题,紫桑却並不慌张,“那就是我用新鲜的金钱草蒸馏出来的,奴婢家中祖父曾开过医馆,我见人这样处理过药草,皇上要是不信,尽可以去我的房中搜查,我在床底下挖了一个洞,那些蒸馏器具,就在里面放著!” 她说完,冷冷地扫了一圈殿上的人,“你们休想让我栽赃我家答应!” 一直没有开口的孔答应终於开口了,她哭得梨带雨,一脸淒切地看著皇上,“如果皇上真的疑心是臣妾,那便是臣妾吧,请皇上下旨赐死臣妾!” 霍金池瞥了她一眼,並未开口,只是示意太监去搜。 只过了一会,那太监就拿来了一包东西,正是蒸馏器具。 紫桑底气更足,她大声道:“皇上,还请立刻赐死奴婢,奴婢活著,他们就会利用我来污衊娘娘!” 隨后她又衝著孔答应不断磕头,“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连累了娘娘,让娘娘被人怀疑,被人泼脏水!” “你,你何苦来的。”孔答应看著她泣不成声,“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敢背著我,犯下这种大错!你虽然是我的奴婢,我也不会替你求情,你,你莫要怪我!” 看她这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倒真不像做戏。 紫桑见她如此,不禁涕泪横流,她又转身衝著霍金池磕头,“皇上,请您一定要相信答应,真不是答应指使我的!她虽然伤心,却没有想要害过惠嬪,她还天天熬著,为惠嬪未出世的孩子做了许多小衣裳。” “皇上,我家答应才是这宫里最良善的人,她不会指使我去害人的,请您一定要相信她!” 紫桑的声音越发悽厉。 看她这模样,已然是审不出什么了。 霍金池亦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动容,只道:“拖出去!” 这意思自然是送去慎刑司,让他们来想想办法。 紫桑被拖出的时候,只对著孔答应说了一句,“奴婢走后,答应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紫桑……”孔答应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揪著自己的衣襟,哭得差点昏厥过去。 人被拖出去没有多久,外面就突然传来一阵喧譁。 隨后一个太监踉蹌著跑进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皇上,那宫女,她,她一头碰在柱子上,没,没气了!” 蒋院正闻言,立刻走了出去。 他很快就去而復返,证实紫桑確实死了。 殿內的眾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本就伤心欲绝的孔答应,闻言直接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殿中一时兵荒马乱。 云沁心中又何尝不震惊,一个刚刚还活生生的人,突然就这么死了。她指尖都在颤,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紫桑就算死了,也死有余辜。 她害人的时候就应该明白,事情一旦暴露会有下场! 那边孔答应在张御医施针下,也悠然转醒,一睁开眼睛,她便又哭起来,口中还喊著紫桑的名字。 这模样实在做不得假,就算是云沁也没从她的神情中看到一丁点的心虚。 难道指使之人真的不是她? 但紫桑一死,线索也全都断了,若是没有新的证据,谁也不能断定孔答应就是幕后黑手。 听到紫桑触柱而死,除了霍金池,就属惠嬪最淡定,她甚至觉得这么痛快的死法,简直是便宜紫桑了! 她的双眼盯著孔答应,开口对霍金池道:“皇上,切莫被孔答应迷惑,紫桑是她的贴身宫女,臣妾不相信她对此一点都不知情,一定不能放过她!” “就算不要得她的性命,也该把她打入冷宫,再也不许出来,臣妾才能彻底放心!” 云沁听到这话,忍不住掀起眼瞼看了眼惠嬪。 她確实学聪明了,可惜还是不够聪明,这种时候她应该比孔答应哭得更厉害、更惨才对,只管让皇上来处罚孔答应,若她真能用几分真心痛哭一场,皇上或许真会心软,直接把孔答应打入冷宫也说不定。 可惠嬪偏偏开口了,在皇上还在犹豫的时候。 她越是想要置孔答应於死地,皇上越会考虑她故意往孔答应身上泼脏水的可能,这一丝可能就能让孔答应活命。 果然,霍金池盯著惠嬪看了一会,才开口道:“各处犯事的太监,由你们带回去处置。犯事的宫女,全部处死!” 还在殿上的两个宫女,闻声都发出一声悲鸣,可还不等她们开口求饶,就已经被孔武有力的太监捂住嘴,拖了出去。 “至於孔答应……” 孔答应此时还正哭得伤心,似乎根本不在乎皇上怎么处置她,对这话也仿佛没有听见,没有任何反应。 霍金池看她一眼,继续道:“对身边宫女疏於管教,有失察之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贬为采女,迁出春禧宫!” “皇上!”惠嬪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 霍金池垂眸看她,並未回答她的话,只是缓声道:“今日起,解除惠嬪的禁足。念你余毒未清,特赐痊癒之前,不必向太后和皇后请安。” 惠嬪被他无波的眸子盯得垂下了眸子,带著不甘道:“是,臣妾谢皇上宽恕。” 另一边的孔答应也像是刚反应过来,也跪下谢恩,“臣妾领罚,叩谢皇恩。” 到此,闹了整整一早上的事,在霍金池三言两语中彻底画上了句號。 可真的是句號吗? 云沁瞄了孔答应一眼,她跟惠嬪的直觉是一样的,她也不相信孔答应对紫桑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她记得很清楚,紫桑临死之前那番话,说的不是没人指使她,而是孔答应没有指使她害人。 孔答应知情,却不是她指使的…… 那只能说明,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云沁立刻寒毛直竖,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她怔怔出神的时候,忽然被阿菁拉了一下,她猛然回神,就听皇上道:“……你们也算遭了无妄之灾,赏银百两,望你们能继续尽心尽力照顾惠嬪。” 云沁才反应过来,皇上这是安抚她和厨房的一干人等。 她隨眾人谢恩,却又听皇上道:“今日都受了惊嚇,不必当差了,回去歇著吧。” “谢主隆恩。” 云沁也行礼谢恩,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可不经意间抬头,却正巧跟皇上视线相接。 她头皮一麻,立刻垂下眸子。 所以说,他是想让自己去歇著,才说的这话? 云沁不觉感动,只觉得惊悚,一早上受的惊嚇也没有他这句话威力大,她是得去歇歇了…… 第39章 消息传到各宫 云沁只当自己是自我意识过剩,皇上根本没那意思,却直到退出大殿也没有敢再抬头。 踏出大殿,一瓢水突然泼到了云沁的脚下,脚下瞬间涌来血水,让她脚步一停,心里不可遏制的咯噔一声。 她抬眼看去,除了地上还残留的血跡,已经看不出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云沁却突然对紫桑死了这件事有了实感。 小太监慌忙跟她道歉,云沁却只能看到他的嘴在动,对他的声音听得不算真切。 云沁摆摆手,径直离开,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关上了房门,云沁才鬆开紧攥著的手,发觉自己的腿都有些发抖。 她扶著桌子,坐到了自己的床上,怔怔出身了一会,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云沁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床铺,突然想把东西提前整理一下。 还好,她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 —— 春禧宫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可外面却因为收到的消息,炸了锅。 第一个知道的,就是距离春禧宫最近的玉康宫。 刘美人正由宫女伺候著用凤仙染指甲,听完小太监带回来的消息,惊得把凤仙汁染了一手。 “惠嬪小產了?!”她声音又惊又喜。 那太监差点把头埋进胸口里,“听说是,没有小產。” 刘美人闻声,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狠狠一拍桌子,“真是废物,都动手了还除不掉一个还没出生的小东西!” 发了一通脾气,她才又缓缓坐下来,让宫女为自己擦拭手掌。 “是谁做的?”刘美人这才问起幕后的人。 太监如实道:“没查到,但听说孔答应被贬为采女了。” 刘美人听得挑了下眉,哼了一声,“贬为采女?那就不是她咯。” 她嘖了一声,冷笑道:“她啊,在皇后面前最得脸,如今被罚,明日请安的时候,皇后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皇上呢?”她又问。 太监有些磕绊道:“还在春禧宫……” “哼!”闻言,刘美人又狠狠哼了一声,“没把她的孩子弄掉,还是让她捡了个大便宜!等著吧,应该很快就能看到她在皇后殿上耀武扬威的模样了!” 而她口中,“面色会很好看”的皇后,此时正坐在镜子前面,贴身的宫女正在给她拆头上的釵环。 “娘娘,这次皇上也太过分了,这后宫事宜本就该您来处理,他不让您进春禧宫就罢了,怎么连处置孔答应都没有跟您商量!” 镜中,是张面色略有苍白,眉目疏淡,气质清冷的女子,卸掉釵环,没了世俗的气息,更显得她孤高冷漠。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皇后有些倦怠按按眉心,“慎言,这后宫本就是皇上的后宫,他当然做得了主。” “娘娘!”宫女还想说,可是看皇后疲倦的模样,还是闭上了嘴,扶著她站起来坐到了床上。 “药马上就好了,娘娘还是吃了药在睡会吧。” 皇后点点头,手抵在唇边咳了两声。 听她又开始咳,宫女又忍不住抱怨了两句,“皇上也是,既然不让娘娘处置,为何不直接派人过来说一声。让娘娘一直等著,才刚好些,这又开始咳了!” “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皇后看她一眼,从床头拿过一本书,放在手里看了一眼,“皇上又不是第一天这个模样,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是奴婢多嘴。” “太后若是问你起来,你也不许多嘴!”皇后又抬眸看她一眼。 “奴婢知道了。” 宫女闷闷地应了一声,低声道:“皇上把孔答应迁出了春禧宫,下边人过来问把她搬去哪里,这事还得娘娘拿主意。” 皇后把手里的书翻了一页,淡淡道:“既然皇上不愿意看到她,就把她搬去最西边的暖云阁吧。” 暖云阁说是偏僻,倒也不算是什么破败无人料理的地方,只是距离皇上的寢宫最远,那自然就是后宫中最偏僻的所在了。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去拦皇上的鑾驾,惹出什么笑话。” 皇后却未置可否,低头看著书,不时地翻动一页。 就在宫女想要退出去,不再打扰她的时候,皇后却突然开口了。 “皇上还在惠嬪宫里?” 宫女立刻应道,“是,御厨房那边送了午膳过去,这会儿应该正在用午膳。” 皇后微微点头,又道:“之前惠嬪让身边一个容貌不俗的宫女,去御前送点心,今日被栽赃的那个,是不是她?” 宫女想了下,才道:“似乎是。”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惠嬪果真是不一样了,竟然连用宫女固宠的事情都能想到。” “皇上不是一直没有见她吗?” “今日不就见到了。听说,那宫女可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去御前的时候,可是让不少人都看了眼。奴婢虽没有亲眼瞧见,却听人说,有前朝赵昭仪的气象。” 赵昭仪是先皇宠妃,曾宠冠六宫,风光一时。 皇后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照你这么说,这后宫又要进新人了?”皇后细白的手指,轻抚著手中的书页,神情一时看不出什么。 宫女冷哼一声,“可惜,像谁不好,偏偏像赵昭仪。她的下场可没那么好,据说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皇后又垂下眸子,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道:“听说,皇上赏了他们些银子,你也包上些银子去一趟吧。” 宫女眸光一转,立刻福身道:“奴婢这就去。”她正好奇那位小宫女到底是什么样子。 “去吧。”皇后淡淡一笑。 等宫女走后便垂下眸子继续看书,只是许久都不见她翻动一页。 第40章 此行的目的 皇后懿旨到的时候,云沁东西才刚整理了一半。 她也来不及重新梳洗,只是把微皱的衣服换下来,就赶紧隨著来叫她的小宫女,到了前殿。 云沁过来时,正好听见有人称那蓝衣宫女为“兰英姑姑”。 这名字她自然听过,正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派她来宣懿旨。 她也隨著眾人上前,行礼道:“奴婢云沁,拜见兰英姑姑。” 从云沁过来,兰英就一眼瞧见了她,人走进,等看清云沁的脸,她忽然明白,那些说她如何美貌的人所言非虚。 这宫里什么时候缺过美人,可真像她这样,一站到人前,便使得所有人顏色尽失,確实少有。 云沁能感觉到,兰英看向自己的视线带著明显的打量和审视。 她別的没有就是有觉悟,立刻明白自己这號人,估计已经传到皇后耳朵里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 是半夜去请皇上时候的胆大包天,还是路上被人堵住时候的牙尖嘴利。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名声。 这种事遇到的多了,云沁的心態也已经“佛”了,不就是高调了点吗,等阮嬤嬤开口把她从惠嬪身边要走,她的名头会更响亮! 云沁已经摆烂,也就不在意兰英是怎么看她的,只垂著眸子退到了眾人身后。 兰英见多了自负美貌,目中无人例子,见到云沁这么个老实头,倒是微微有些惊奇。 倒不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 兰英对云沁的性格有了底,便也没再盯著她看。 她扫了一眼眾人,然后道:“娘娘知道你们这回是遭了无妄之灾,皇上既然都赏了你们,那娘娘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每人赏你们五十两银子。” “若你们把惠嬪伺候好了,等她顺利诞下皇子或是公主,还会有更多的赏赐,所以,之后要更加小心,不能再让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比起皇上那只言片语,显然这位姑姑的话,更加清晰明了,让在场的人都头皮一紧,知道今日拿了赏赐,若惠嬪再出事,他们就不会像今天这么走运了。 “奴婢/奴才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兰英点了点头,示意身后宫人把荷包发给他们,又忍不住看了眼站在那儿显得低眉顺眼的云沁。 不得不说,美人就是赏心悦目,明明还是初春,柳梢才刚刚发芽呢,瞧著她,竟觉得繁似锦一般。 兰英这次並未多看,她还要去殿上拜见皇上。 此刻她脸上才稍稍暗下来,皇上不过半个月没来惠嬪这里,就让她急得发疯,让人半夜去请皇上。 而皇上,一个月也不过才去皇后那里一次,还时常只是吃个饭便走了。 都说少年夫妻,最是情真意浓,这两位倒像是仇人一般…… 兰英心里装著事,没有多停留,带著人便朝著正殿而去。 云沁见她並未过问自己,心里稍稍鬆口气,看来她的名声还没有那么坏,还不到皇后要出手整治她的程度。 —— 殿上,霍金池刚刚用过午膳,宫人们正在收拾碗筷。 他刚要起身,就听徐安来报,说是兰英过来了。 “让她进来。” 霍金池重新坐下,端起宫女送上来的茶,垂眸喝了一口。 內殿里的惠嬪,也只是吃了小半碗燕窝,听兰英过来了,便把碗一推,容欣只能把碗端下去。 兰英快步走进来,对著霍金池行礼,“奴婢参见皇上。”又对內殿方向道:“参见惠嬪娘娘。” “起来吧。”霍金池语气惯常地漫不经心,“皇后有事?” 兰英便说了此行目的,又对著內殿的惠嬪道:“皇后娘娘知道,娘娘您受委屈了,叫奴婢特意拿了些上好的补品过来,娘娘千万要保重身体。”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惠嬪脸上露出笑意,客气道:“有劳兰英姑姑走这一趟了。” 这宫里惠嬪很多人都看不顺眼,却唯独敬重皇后。 因为在她看来,既然入了宫便是要站队的,比起那些她都瞧不上的宫妃,她更愿意站在皇后这边,毕竟妃子可以有很多,但皇后却只有一个。 “惠嬪娘娘折煞奴婢了,这不过是奴婢分內的事情。”兰英最不討厌惠嬪的一点,就是她对皇后很尊重。 她又看向霍金池道:“娘娘要奴婢回稟皇上,娘娘已经把孔答……孔采女安排在了暖云阁,那地方清静,孔采女也能好好修心养性了。” 惠嬪自然知道暖云阁在什么地方,知道皇后对处置孔采女没有手软,心中越发满意。 霍金池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地方不错。” 要是往常,这种时候兰英就该识相地告退了,可想起娘娘的身体,她还是大著胆子道:“皇上,春天一到,娘娘的风咳越发严重,娘娘却不愿意麻烦御医院。还得皇上您出马,让蒋院正去看一眼。” 霍金池还没有反应,惠嬪却先道:“娘娘的风咳又犯了?我如今也不好出门去看娘娘,还请兰英姑姑帮我问娘娘好。” 她又对容欣吩咐道:“我记得年前,太后送的节礼有梨蜜,最是滋阴补肺,你记得等会拿给兰英姑姑。” “是,奴婢记下了。” 兰英哪关心什么梨蜜,她理都不想理惠嬪这个没脑子的,可还是不得不说一声,“奴婢替皇后娘娘谢过惠嬪娘娘。” 她说完便立刻看向皇上,等待他的回答。她说那番话,就是想让皇上能抽空去看看娘娘。 霍金池不是惠嬪,自然能明白兰英话中的意思,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朕会让蒋院正去看看她。” 別的话,他嘴里是一句都没有。 就算他想去看,皇后欢迎吗?到时候还不是对著她冰冷冷的一张脸,他少去几趟没准她的病反倒好了。 兰英垂著眸子,知道皇上是不打算看娘娘了。 心中却难免嘆息:皇上也太狠心了些…… 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兰英也不敢得寸进尺,只能道:“奴婢多谢皇上,也谢过惠嬪娘娘。” “容欣,送兰英姑姑出去。”惠嬪立刻客气道。 等人出去之后,霍金池便起身走进內殿,看了眼矮几上的碗,见里面还剩著一大半,声音微沉:“还觉得不舒服?” “臣妾就是觉得心慌,许是嚇坏了。”惠嬪抚著胸口,眉头轻蹙著,看起来楚楚可怜。 霍金池却並未坐到床边,而是坐在了软榻上,示意宫人把东西撤走。 “你身体还很虚弱,不必硬撑著,睡一觉便是,朕就在这里陪著你。” 虽然皇上没有表现地特別怜惜她,可这话也足够让惠嬪惊喜了。 “皇上可不能骗臣妾,臣妾睡醒的时候,得看到皇上才行!” “睡吧。”霍金池只低声道。 惠嬪確实是在强撑著,就是怕自己一睡霍金池就走了,这回得到了他的保证,才终於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可她前脚刚熟睡过去,霍金池后脚就站起来走出了大殿。 但他並没有走出春禧宫,而是脚下一转,去了殿后。 徐安低眉顺眼地在前面给他带路,走到一个耳房前,才低声道:“皇上,云沁姑娘就住在这里。” 第41章 不是开玩笑的 云沁听到敲门声,没有一丝防备地起身拉开门,一看到外面那个明黄的身影,还以为自己看到鬼了! 她毫不犹豫,“嘭”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看著眼前拉开又关上的门,霍金池的脸瞬间黑透,而他身后的徐安却差点笑出声。 谁不是爭著请皇上进门,哪有这么直接把皇上关在门外的。 “开门!”霍金池颇有些咬牙启齿。 云沁才是那个牙都快咬碎的人,她一边心肝直颤,一边又在心里疯狂吐槽。 这个皇上是不是有病啊,他什么身份啊!竟然跑到宫女住的地方来,被人发现,她的命还要不要了! “这不是皇上该来的地方,还请皇上离开吧!”她只能衝著门外高声道。 霍金池从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他隨心所欲惯了,还是第一次碰了壁。 “开门!”他阴沉著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云沁听得出他声音里威胁的意味,感觉自己要是再不开门,他能把这门直接拆了,要是闹出动静,別人不知道也该知道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之前整理了一遍,房间里还算整洁。 云沁深吸一口气,再次拉开了门,垂著头给皇上行礼。 “奴婢参见……” 她还没说完,霍金池就大步迈了进来,径直越过她走进房间。 “……皇上。”云沁儘量让自己鬆开牙关,才没有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俩字。 云沁直起身,就见徐安站在门外对她一笑,伸手就要把门关上。 她伸手要拦,就听皇上凉凉的说道:“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朕在这?” 云沁一怔,再想拦已经晚了,徐安已经把门关上。 她看著合上的门才想到,徐安在外面,那周围肯定有人守著,根本不会有人过来。 大意了! 云沁心里的小人懊恼地跺了一下脚。 在霍金池的眼里,她的偽装明显还不到火候,所以他能轻易从她变幻的眸光里,捕捉到她的情绪。 见她懊恼的模样,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霍金池坐到桌子前,才抬眸打量这间房子,逼仄阴暗,但好在整洁。 他又看了眼衣衫微皱的女子,她是这个房间唯一的亮色,虽然光线很暗,可他依旧能看清她那双波光流转的眸子。 比暗夜里的星星还要璀璨。 只可惜她始终不愿意抬眼看自己,她若专注看著自己,那双眼睛只怕更美。 霍金池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珠串,来看她確实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这房子太逼仄,人离他太近,让他某些念头有些蠢蠢欲动。 他胸口微微起伏,压制住心头的悸动,注意力又放在这间屋子上。 这里实在与她不相配。 可想到她的拒绝,霍金池眉眼间一片沉鬱。 怎么不相配,配得很,石头一样硬的人,就该住这样的石头房子! 云沁没抬头,自然也不知道他此时的情绪,她没主动开口,也没上前给他倒茶,她跟阿菁都不算讲究,茶壶里连点茶叶沫子都懒得放,她总不能给皇上喝白水。 所以就乾脆垂眸站著,更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霍金池盯著她光洁的额头,轻哼一声,“刚才在殿上的胆子呢?”说完又想起她之前惶惶然的模样,转而问道:“可是被嚇到了?” 您这话说的,您自己不觉得矛盾吗? 云沁腹誹一句,面上却道:“奴婢並未被嚇到。”刚才倒是差点没被你嚇死! “嘴倒是硬。”霍金池看著她,眸色渐深,“你这么害怕朕,躲著朕,是因为惠嬪?” 云沁下意识攥了下拳头,惠嬪是挺可怕,但他也挺自恋的。 “你怕她倒是不怕朕!”霍金池又轻哼一声,“她若为难你,你难道不会来找朕?” 看她还是低著头不说话,霍金池声音微冷,“哑巴了?” 云沁抿了下唇,“奴婢愚笨,听不大懂皇上的意思。” “你愚笨?”霍金池嗤笑一声,“那你就给朕好好装,装得再像一点,別让朕看出你那点小心思。” 天地良心,她对皇上可没有什么心思,她只有出宫的心思。 云沁不打算接话,而是道:“皇上,不知娘娘可还好?刚刚,她可是受了很大的惊嚇,今天午膳用得多吗?” 她越问,霍金池的脸越黑。 “朕同你在一间房里,你竟然问朕惠嬪如何?”他声音带著怒意。 云沁喉头动了动,继续道:“皇上来,难道不是因为娘娘的事情吗?” 霍金池这下真被气到了,噌一下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却又突然停住的脚步,侧眸看她,“朕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趁朕还有耐心的时候,乖巧一点。” 离得近了,霍金池垂眸便能看到她轻颤的睫毛,见她真的害怕了,忽然又觉得,自己或许不该逼得她这么紧。 她对惠嬪忠心耿耿,若要她背弃主子,確实太为难她了。 “抬头看著朕。”霍金池声音缓下来,也低沉下来。 云沁垂著头,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这种安全距离被侵占的感觉,让她心口砰砰直跳。 距离太近了…… 她不敢后退,也不敢不抬头,这么近,他一伸手便能掌控自己,她不想挑战一个男人的底线。 云沁慢慢抬起头,眼睫颤动得越发厉害。 她真的抬头看向自己,霍金池发觉,这又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因为这双眼睛比他想像中,更美…… 轻颤的睫毛,像是带著鉤子,每一下都像是颤在他的心上。 霍金池的眸子又黑沉几分,攥紧了手中的珠串,才没有伸手去摸她的眼睛。 他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这样胆小,他要真做了什么,会把人嚇坏。 “朕很喜欢你做的点心,下次再送到御前,朕希望是你自己想来的。” 霍金池没有挑战自己忍耐力的癖好,说完这话,便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他一走出去,云沁就一下扶住桌子,半天才稳住自己的心跳。 这种肾上腺素飆升的感觉,还,还真有点刺激…… 云沁按住眉心,他刚才那眼神真不是开玩笑的,真得快点跑了,跑慢了怕真跑不了了。 第42章 转头送药来 云沁还在稳定情绪,门又突然一下被推开,嚇得她胳膊一软,差点没摔到桌子上。 “你怎么了?” 进来却是阿菁,她看著云沁扶著桌子,小脸煞白,额头上沁著汗,有些担心。 她走过来,伸手扶住了云沁的胳膊,“是不是之前在殿上嚇著了?要不要我去找医女给你开一副安神的药吃一吃?” 云沁已经从惊嚇中缓了过来,摇摇头对她笑了一下,“我没事。”她岔开话题,“你怎么有空回来?” “娘娘在睡著,皇上不喜欢那么人伺候,御前的人便让我们出来了。”阿菁说道:“我刚跟容欣姐姐,去库房给兰茵姑姑找东西了。” 怪不得有空往这边跑,云沁腹誹了一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拉著阿菁坐下。 “她也很担心你,让我快回来看看你。”她说著,又摸了下云沁的额头,“都是汗,你真没事吗?” 云沁又摇摇头,笑道:“不过开服安神药也好,咱们两个人一人一碗,今天晚上睡个好觉,明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阿菁扶著她的手紧了紧,脸上也露出些惶然,“对,你说得不错,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就都忘了。” 对於之前的事情,她不是很愿意去回想,可就算不刻意回想,还是会不断记起有一个宫女,一头碰死在了正殿门前…… 见她有些失神,云沁又岔开话题,“你不好奇,我之前在厨房鼓捣的那个点心是什么?” “不就是发大了的糟子糕?”阿菁回过神,注意力果然被她的话吸引。 这里的人都给鸡蛋糕叫糟子糕,云沁有些无奈,“你这么说,倒也没错。但我要做的是另外一种点心,叫蛋糕……” “那还不是糟子糕?”阿菁愈发疑惑。 云沁自己都快被自己绕晕了,“反正就是另一种,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保证你会喜欢。” “那好吧。”阿菁这才有功夫打量眼房间,“怎么突然收拾的这么干净?” 云沁脸色一僵,打起哈哈,“就是閒得发慌。” 她也想这几点就把自己要出宫的事情告诉阿菁,可是,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还是等阿菁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吧。 “我看你就是害怕,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吧。”阿菁一脸“被我看穿了吧”的模样,“胆子就那么一点大最倒是硬气得很。” 云沁真有些无奈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她被嚇到了,她腿软得很明显吗? “好了,你先歇著,我去找医女给你开药。”她刚站起身来。 门又被敲响了。 云沁下意识心头一紧,又是谁啊! “谁啊?”阿菁也有些疑惑,拉开门,却见是一个面熟的御前宫女。 云沁透过空隙看了一眼,惊讶道:“夏云姑姑?” 来人正是上次给云沁包扎过伤口的御前掌事宫女。 云沁赶紧站起身,走过门口,“夏云姑姑,你怎么有空过来,快请进。”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明白她估计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云沁姑娘。”夏云笑道:“我就不进去了,这里是一包安神药,姑娘记得熬著喝了,不然……”她看了眼阿菁,才又道:“那位不放心。” 云沁嘴角笑意僵硬,伸手去接那包药,却被夏云姑姑拉住手腕,往她食指上看了一眼。 “伤口恢復得很好。”夏云笑容和煦温柔,像是不经意间加了那么一句,“也是那位让我来看看的。” 云沁这下真有些笑不出来了,“劳,劳烦姑姑还惦记著。” 夏云笑意加深,“这话我会帮你转达。” “不,不必了吧。”云沁舌头打结。 她只是礼貌性的客气一下啊! “姑娘记得把安神药喝了,我也不好离开太久,就先回去了。” 云沁立刻福身,“姑姑慢走。” 等人走后,她才盯著手里的药材有些发怔,所以说皇上来之前还真只是单纯的担心她被嚇到,来看看她的? 还记著自己手上的伤?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这种被人惦记著感觉丝毫没让她觉得感动,或是生出什么异样的感觉,要说真有感觉,那就是毛骨悚然。 她打了个寒噤从愣怔中回神,抬眸就见阿菁一脸审视地看著自己。 云沁下意识就想笑,她都没想过,有一天阿菁的脸上也会露出这种眼神。 “你笑什么,还不从实招来,那位是谁,为什么给你送安神药?”阿菁鼓著腮,一把拉过她的手,指著她食指上淡得快没有痕跡的伤口,“这个伤又是怎么来的?” 云沁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虚道:“没谁,没谁,就是一个好心的小宫女,上次我不是在宫道遇到刘美人身边的清荷了吗……” “她把你弄伤的?”阿菁眼冒凶光。 云沁又想笑,堪堪才忍住,继续道:“没,是我把人骂得太厉害,自己有些后悔,打树枝还把自己划伤了。这太丟人,我才不想告诉你,怕你取笑我。” 阿菁听完也没有绷住,嘴角勾起,“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又不是被人给骂了,有什么好生气的!还怕丟人……” 她掩唇笑了两声,“是怪丟人的!” “阿菁!”云沁嗔她一眼。 阿菁被她水润润的眸子一瞪,更想逗她了,“这就生气了?脸皮薄,心眼也小,我们云沁还真是个娇娇!” “你是不是皮痒了!”云沁恼羞成怒,伸手要捏她胳膊。 阿菁侧身躲开,还不忘把她手里的药夺过来,“我还是快点去给你熬点安神药吧,不然云沁就要变成病娇娇了!”她说著人已经闪身到了门外。 “看我回来不撕你的嘴!”云沁瞪她一眼,又人不原主叮嘱,“记得別乱说。” “知道,知道。”阿菁扬了扬手中的药,示意她自己明白是药的事。 看著阿菁离开,云沁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沉静下来,最后嘆了口气。 这皇上,別真以为她是在欲拒还迎吧? 第43章 再次威胁 另一边,兰英也回到了坤寧宫。 殿內的光线已经暗下来,皇后移到了西窗下的大炕上,依旧书不离手。 她听完兰英的话,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照你这么说,性格沉稳,进退有度,果然是貌美又聪慧。” 说完,她看向窗外,似是寻常,又像是在嘆息:“果然是皇上会喜欢的女子。” “娘娘,奴婢瞧著,皇上也不一定对她有意,不然她又怎么还在惠嬪宫里。”兰英不忍看皇后伤心,又低声道。 皇后收回目光,又看向手中的书,“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总归是他自己说了算,我只等著给新人安排住所便是了。” “娘娘!”兰英看她枯木一般的神情,实在心疼,“若娘娘不愿意,只管告诉太后便是,您是她嫡亲的外甥女,只要娘娘开口,太后一定不会让皇上晋一个宫女为宫妃。” “还不住口,皇上最忌讳的便是我的身份。”皇后看著她,含怒的面容越发冷艷迫人,“若我去找太后坏了他的好事,我怕是在这宫中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了。” 毕竟是自己身边人,皇后便掰开了与她说:“况且,比起我一个外甥女,太后自然更看重自己的儿子,若非如此,皇上又怎么会是这样的性子。我贸然去说,太后就算答应我,我也要背上善妒的名声,得不偿失!” “可,娘娘您实在太委屈了。” 皇后闻言轻笑一声,笑起来如冰雪消融,梅绽枝头,“是皇上可怜我,不仅给了我这处容身之所,还给了我如此高贵的身份。我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还有什么好委屈的。” “娘娘……” “我又为何要阻止皇上,如此美人,只怕有人比我还著急,她能不能走到我面前还要另说。”皇后又垂下眸子,指尖轻轻抚著书页,“容色易逝,新欢旧爱,这宫里的日子一眼便能望到头,她来,不过又多了一个苦命人罢了。” —— 安神药的效果確实很好,云沁当晚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被阿菁喊醒的时候,她还没有睡够,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 但安稳的一觉,似乎也把她这些日子的疲惫全都带走了,整个人容光焕发,冷白的肤色都透出些柔光,看得阿菁都忍不住揉了两下她的脸。 “你是不是在梦里被老神仙灌了灵丹妙药了!” 云沁摸著被揉疼的脸,懒得理会这种中二发言,迷迷糊糊起来洗漱好,习惯性地盖了下唇色,就和阿菁一起去了前殿。 不光是云沁一个人休息得很好,惠嬪也休息得非常好,昨日还差点小產,今天的脸色却比平时都要好些。 当然是因为昨天,霍金池没有食言,真的在这里陪了她一个下午。 並且晚上还陪她用过晚膳,才回了自己的寢宫。 但惠嬪的好心情,在云沁出现的时候瞬间回落。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那张无论何时都能惊艷人的脸,对她来说实在如跗骨之蛆。 惠嬪並没有表现出什么,却在用过早膳后,把其他人打发,將云沁单独留在了殿中。 皇上隨时可能还会再来,让她有了装扮自己的心思,把首饰匣子搬了出来,正对著镜子一件件试。 惠嬪用手指拨著步摇上垂下的珊瑚珠子,声音淡淡地说:“以你的聪慧,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单独把你留下吧?” 云沁垂眸,態度依旧不卑不亢,“奴婢从未有过什么妄想,只是听从娘娘吩咐罢了,娘娘说什么,奴婢就听什么。” 惠嬪这才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著审视,看她脸上没有半分不甘,又想起之前她的极力抗拒去御前,若不是她搬出阿菁,她恐怕不会轻易就范。 想到这里,惠嬪的脸色才好看几分,“我就知道,你是最忠心的。”她晃了晃手里的步摇,隨后把她递给了云沁,“让你不要打扮得这么素净就是不听,这个步摇赏你了,你这个年纪,还是要打扮得鲜亮一些。” 云沁早適应了她的喜怒无常,也习惯了她的试探,立刻俯身道:“娘娘,无功不受禄,这个太贵重了,奴婢不敢收。” “你我主僕之间,有什么敢不敢的,给你你就拿著。”惠嬪语气中带著些许笑意,细看,眼中却半分笑意也无。 云沁没有起身,声音坚决,“娘娘已经赏了奴婢很多东西,奴婢一直都无法报答,若再收娘娘东西,心中实在有愧。” 见她真的不收,惠嬪才缓缓把步摇收了回来,脸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指尖在匣子里翻了两下,找出一支银扁方,样式老气,上面还鏨著福字纹,显得愈发厚重。 “那你也不能一件首饰也不带,既然你喜欢素净的,那这支扁方就赏给你了。” 云沁看著惠嬪递过来的扁方,眼皮都没动一下,眼中更没有波澜,还是那句,“无功不受禄,奴婢不能收。” “收下,你若不收,我可要不安心了。”惠嬪又把扁方往前一递。 云沁这才轻眨了眼睛,双手接了过来,“谢娘娘赏赐。” “既然谢我,那可要经常带。”惠嬪又笑道。 “奴婢知晓。” “起来吧。” 惠嬪见她逆来顺受的模样,心情好了几分,继续挑选簪子在头上试著,只是看著镜子里自己面颊有些凹陷的脸,依旧觉得不放心。 “我看你和容欣两个人太过辛苦,不如我把阿菁也升为一等宫女,帮帮你们如何?” 听她提起阿菁,云沁的手立刻攥紧,扁方侧边的稜角割著她的皮肤,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她努力稳著声音,“娘娘,阿菁她还不懂事……” 惠嬪打断她,“我记得她跟你一样的年纪,还有什么不懂事的,你是不想让她上殿伺候我?” “奴婢不敢。”云沁只能道。 惠嬪轻笑一声,“你啊,怎得连自己要好的姐妹都容不下,你要真不愿意就算了,但就要辛苦你好好侍候我了。” “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云沁面上没什么变化,但攥著的手已经用力到崩断了自己的指甲。 她拿自己邀宠的时候,用阿菁威胁自己,现在怕自己在皇上面前露脸,还要用阿菁威胁! 卑鄙,无耻! 云沁咬著舌尖,才压制住心头的怒气。 惠嬪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苍白,不復之前的红润,一副畏惧的模样,心情又好了几分,把一根嵌珠点翠的蝴蝶簪插到髮髻上,对著镜子照了照,轻笑一声。 “云沁,你说人怎么会有软肋这种东西呢,自己不管飞多高,都得被拖累。”她看著温时,又笑道:“你说是吧?” 云沁垂著头,没有出声。 见她这样,惠嬪也不生气,依旧对著镜子娇笑。 有怨气才是正常的,要是还能冲自己笑,她才要害怕云沁心机太深。 第44章 骗人容易骗己难 之后,惠嬪精力不济去休息了,云沁才终於从內殿出来。 因为压抑太久,她內心早就没有了怒火,只有疲惫和厌倦。 进来的容欣正好撞见她,看她面色不好,赶紧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娘娘这里有我!” “我真的受够她了!”云沁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脸上表情没有大的变化,眸中却满是恨意。 容欣一惊,立刻看了下內殿方向和周围,確认无人听到,稍稍鬆口气。 一垂眸又看到云沁抓著自己的手上,斑斑血跡,几个指甲都劈进了肉里。 “怎么弄成这样?”她有些心疼地用帕子把她的手指包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回房,我等会去找你,咱们再好好说。” 云沁后知后觉,感到手指一阵阵钻心的疼,只点点头,没有多言。 她回到房间没多大会,容欣便走了进来,手里还拿著外伤药膏。 “就算遇到什么事,你也不能拿自己出气啊?”她走过来,拿起云沁的手。 云沁从回来就呆坐著,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手里竟然一直握著那只银色的扁方。 她隨即便把那扁方扔到桌子上,冷道:“这是她今天赏我的,意思便是要我以后打扮得素净一点。” 说完她又冷笑一声,“她当人人都和她一样,万事只能依靠自己的一张脸?跟她一样,把这张脸看得比命都重要?!” 容芝看著那沾著血跡的簪子,轻嘆一声,微微摇头,“娘娘实在……也不至於让你气成这样,看看你手上的印子。” “如果只有这种事,我都懒得跟她生气,不让我在皇上面前露脸我都想谢谢她。” “可她,可她用阿菁威胁我!” “什么?”容欣也是一惊,忙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云沁便把之前她被惠嬪用阿菁威胁,去御前送点心的事情告诉了容欣。 “姐姐,我真的害怕,不能因为我害了阿菁。我也怕,我就真这么甩手走了,留你跟阿菁在她的身边,她也会来这么对付你。” 被人冤枉当堂对峙的时候她没哭,被惠嬪百般刁难羞辱的时候她也没哭,可只要想到两人会因为她变差的处境,云沁却红了一双眼睛。 容欣听完,也冷下一双眸子,她也没有想到,惠嬪已经不择手段到了这种地步。 她握著云沁的手,“別哭,我们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云沁握紧她的手,像是下定了决心,“姐姐,我不出宫了,你让阮嬤嬤带阿菁走吧。” “胡说,这事马上就能成,哪需要你来换阿菁!”容欣冷静得比云沁还要快,她道:“阿菁……我可以去尚宫局走动走动,让阿菁去別的地方当差。” “姐姐,不要骗我了。”云沁眼泪夺眶而出,“我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阮嬤嬤如今把差事都交出去了,尚宫局谁还会顾念人情帮你。况且,阮嬤嬤知道了惠嬪的稟性,只怕比我还要为你著急。若是真有办法,也早就把你调去別的宫里当差了。” 她抹了一把眼睛,对容欣扬起个笑脸,“我想过了,其实留下也不是坏事,像你说的,以我的资质若是想要往上爬,定能比惠嬪还要风光。到时候你就来我身边,我们的日子便好过了。” “你说什么傻话。”容欣眼眶也瞬间红了,“你若真想做皇上的妃子,何必吃这么多苦,何必容忍惠嬪到今天。” 她声音缓和下来,与云沁慢慢说道:“你別担心,没听过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吗?就算我说动不了掌事嬤嬤,帮我把阿菁调去別的地方当差。阮嬤嬤在宫里这么多年,教导出那么多人,其中也有不少与我有些情谊。若搭上人情,总有人愿意帮忙。” “浣衣局中有一位姑姑,我与她能说上几句话,可以让阿菁犯个小错,先罚去浣衣局,想办法再送她回尚宫局就简单许多。” “这还只是最坏的打算。”容欣压低了声音,“太后娘娘最重天和,当年德妃诞下皇子,太后就曾打发出去一批待嫁的宫女。若惠嬪也能诞下皇子。太后娘娘或许还会打发一批宫女出宫,我便把阿菁安排进去。” 云沁看著容欣温柔脸庞,眼中又漫上一层水雾,这些办法,乍听起来都很完美,可只要细想,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她和阿菁都会落入万劫不復的境地。 她眨眨眼睛,眨掉眸中的水光,没有接容欣的话,只道:“姐姐,其实我是真愿意留下来的。” 云沁面露羞涩,把之前皇上来她房间的事情说了,末了甜蜜一笑,“我那样顶撞他,他事后还让夏云姑姑送来了安神药,还,还记得我两个月前的一点小伤,他对我真的很好。” 她抬眸看著容欣,露出些小女儿情態,“姐姐,我就算出宫,又去哪里找对我这么好的男人,或许,或许,皇上能一直对我这么好呢?” 容欣听得一惊再惊,听到最后眉头都皱了起来,“云沁,你老实回答我,你真是这么想的?” “真的!”云沁脸上的笑意更浓,一张脸如般柔美,眼神中却野心勃勃,“惠嬪那么蠢,还能荣宠不断甚至怀上皇子,为什么我不行,我一定做得比她还好!姐姐,你会帮我的对吗?” “自然。”容欣飞快点头,眉头却没有鬆开,依旧不能完全相信她的话,“你真的想好了,你不是最討厌在宫里斗来斗去吗?” “討厌又怎么样,我做得不是很好吗?斗倒了容芝,就连紫桑的事情,也是我拆穿的……她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云沁粲然一笑,眸中却有些悽然。 “这是她们罪有应得,与你有什么关係!”容欣攥紧她的手,告诫道:“人切不可自轻自贱!” 云沁鼻子一酸,但她很快维持住了笑容,“看把姐姐嚇得,我当然不会自轻自贱。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把换阿菁出宫的事告知阮嬤嬤,一耽搁,她若是报了我的名字,就坏了!” “不急,嬤嬤那边还有不少事要处理,太后最近也爱找她说说话。少说也要五六天,这些天,也够你好好想清楚了。”容欣低嘆道:“若是阿菁知道,你是为了她……她也不会答应的。” “你千万別告诉她。”云沁急声道。 容欣又嘆一声,“好,我不说。但骗人容易骗己难,你要答应我,好好想明白。” 云沁笑著点点头,“我答应姐姐便是了。” “我来的时间不短,惠嬪差不多要醒了。你自己把药上好,晚上就不必过来了,我来守夜。”容欣又低声嘱咐道。 云沁还是点头,一直到她开门出去,脸上的笑意才落回去。 她哪里还有別的选择…… 第45章 宫外的模样 等到晚上,云沁还是去了前殿。 她不能让容欣一直守夜,这太熬人了。 容欣看她过来,微微蹙了下眉,惠嬪却很高兴,“云沁你来晚了,刚刚我肚子里的小皇子,闹腾得厉害,容欣还摸过呢!” “哎哟,又动了,你快来摸摸,快来!”她一脸兴奋朝云沁招手,眉眼间全是天真,就好像白日里的那些威胁,都只是云沁做了一场梦。 云沁眸光一闪,已经回过神,依言上前把手放到了惠嬪的肚子上,感觉到腹中胎动,即使她习惯了在惠嬪面前掩饰情绪,也不免觉得惊奇,微微一怔,看著她的肚子眼睛一点点张大。 “你看她,你看她也嚇呆了。”惠嬪指著云沁,笑得枝乱颤。 云沁抬眸看她一眼,其实觉得惠嬪这个人更加奇怪,她明明那么防备自己,却又这么信任自己,能让自己抚摸她腹中的孩子。 “冒犯娘娘了。”云沁缩回了手。 惠嬪又笑,“一天天说话跟老学究一样,等皇儿生下来,我可不给你抱。”说完又摇头,“不行,不行,就得给你抱,你长得这么好看,他多看看你,也能长得好看!” 云沁听著她天真的话,心中已经不再有起伏,只配合著说笑了两句。 等了一阵,小德子来通传,说是皇上没有来后宫。 惠嬪这才懨懨地打了个哈欠,伸手要云沁来扶她,“早知道不等了,快帮我把妆卸了,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是。” 云沁伺候著惠嬪上了床,等她睡著后,並未在殿中多留,而是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乍暖还寒的时节,白日里暖洋洋的,晚上的风却很凉。 云沁站在廊下,拢了拢衣衫,抬头看向半缺不圆的月亮,轻轻舒了一口气。 今天她和容欣说得坚决,可內心中难免还是起伏不定,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没有从別处看过月亮,不知道宫外的月亮是不是更美一些。 真出了宫,或许她每天忙於生计,没有什么閒暇看月亮,到时候不知道又会不会想念宫中的月色。 “云沁姐姐。” 云沁回过神,发现是小德子走了过来。 “你今天也值夜?”云沁对他一笑。 小德子倏然低头,不敢瞧她沐浴在月光下的脸,他曾听说过月亮上有个月桂女神,大抵就是姐姐这个模样了吧。 “姐姐心情不好?”他低声问道。 云沁又抬头看向月亮,“倒没有,只是有些累了,吹吹冷风让自己精神一些。” “紫桑那事还要谢谢你。”她又道。 小德子摇摇头,“今日娘娘赏了我不少东西,若不是姐姐你机警,我也立不下这份功劳。” “这都是你应得的。”云沁扭头看他,“小德子,你想出宫吗?” “以前想,现在不想了。”小德子看她一眼,又垂下头。 “为什么不想了?” “小德子在宫外没有亲人,能说上话的朋友,师父,还有……都在宫里,对宫外没什么念想了。”小德子如实回答。 “你是几岁进宫的?”云沁又问。 小德子想想,答道:“似乎是四岁,也许是五岁,已经记不大清了。” “那你还记得宫外是什么模样吗?”云沁看著他。 小德子见她感兴趣,便努力回想,“记得也没有那么真切了。只记得家门口有个池塘,夏天有很多青蛙,特別吵闹。荷也有很多,爹总会采很多塞进我怀里,让我拿回去给娘。” 说到这,他忍不住轻笑一声。 云沁脑中也浮现出,一个小童摇摇晃晃抱著一大束荷,口中大喊“娘”的场景,也跟著轻轻一笑。 小德子又继续道:“那年发了洪水,我跟著爹娘一路逃荒来到的京里。京里的人很多,街道也很宽敞,路两边卖的都是我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后来,我们找到了粥蓬子,他们却还是没熬过去,就那么没了。有人说,把自己卖了就能换点银子买两张草蓆,我便去找买人的地方,却阴差阳错进了宫……” 他语气始终淡淡的,云沁却能从他简单的话中,感受到他身世的悲苦。 “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她低声道歉。 小德子摇摇头,“已经不觉得伤心了,人总要朝前的。” 云沁看了他一会,才点点头,“对,人总要朝前看的。谢谢你告诉我宫外是什么样子……” “姐姐,跟我不必这么客气。”小德子赶忙道。 云沁笑了笑,“这对我意义重大。”她说完拢了拢衣服,“那我去殿里守著了,天还凉,你多加件衣服,小心著凉了。” “小德子知道,姐姐快进去吧。” 他看著云沁进殿之后,又站在原地呆呆看了会月亮,才转身去了廊下坐著。 第二日。 云沁便找到容欣把昨天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容欣依旧不相信她是真心想要留下来,始终都不肯鬆口,依旧让她回去想明白。 “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姐姐应当看得出来,这就是我的决定。”云沁认真道。 容欣深吸了一口气,本想和她分说明白,却被突然出现的宫女打断,两人只能又像以前那样,装作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之后两天,云沁和容欣也没有找到机会再分说这件事。 也正因如此,酿成了两人一生都不敢回望的大错。 第46章 突发奇想逛花园 起因,是那叫馨儿的宫女对惠嬪说的一番话。 “娘娘,今天天气真好,外边御园的都开了,我瞧著,有玉兰、杏还有海棠。” 惠嬪虽然解除了禁足,却一直也没有出宫走动,云沁和容欣管著一摊子事也都不大出宫门,只有馨儿这样的小宫女,偶尔会出去走动走动,所以每日惠嬪便找她来说说新鲜事。 其实惠嬪一直很小心,有几个后妃想要来探望,都被她挡了回去。 或许是真的关了太久了,今日惠嬪突然起了念头,对云沁道:“咱们去御园看看吧?” 云沁当即有些皱眉,看了眼她的肚子,“娘娘,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惠嬪鼓鼓腮帮,“我最喜欢海棠了,若是现在看不著,那今年一年都看不著了。咱们多叫上几个人,你们护著我,別让人近身不就好了。” 不等云沁再劝,她便扬声叫了小德子几个太监,还有馨儿几个宫女,算上云沁,一行八个人出宫去了。 一行人小心翼翼护著她的步輦,到了御园,一路上顺顺利利,惠嬪还调侃他们太过小心。 御园里也確实很漂亮,虽然还不是奼紫嫣红的时候,但经过漫长的冬天,一点別样的色彩点缀,都让人眼前一亮,呼吸都顺畅许多。 惠嬪扶著云沁的手,指著一树鲜红,“看垂丝海棠!果然都开了,快,咱们到近前去瞧瞧。” 云沁看了眼不远处的池塘,刚要劝,就听后面有声音传来。 “哟,这不是惠嬪吗?” 说话的不是別人,正是惠嬪的死对头,刘美人。 显然被春色吸引的不只有惠嬪一个人。 刘美人半蹲不蹲地行了一个礼,“惠嬪娘娘好雅兴啊,今日居然来御园赏?”她说著,眼神却看向惠嬪的肚子。 惠嬪虽然身量小,肚子却不小,即使穿著宽鬆的衣服,却依旧能看得见清晰的起伏。 这令刘美人眼中闪过一丝妒恨。 察觉到她的视线,惠嬪立刻警惕地用手护住自己的肚子,人也往云沁身边靠了靠。 云沁顺势护住她,冷眼看著刘美人。 她就算再恨惠嬪,她这一胎也关係著他们这伙人的身家性命,是万不能在这里出事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惠嬪就是这么管教宫女的,见到我不行礼就罢了,还敢那眼睛瞪我!” 刘美人对云沁这张脸可算是记忆犹新,看到她,眼神立刻变得犀利几分。 “奴婢参见刘美人。”云沁俯身,也学她的样子,隨意行了一个礼。 刘美人还在瞪她,惠嬪冷笑出声,“刘美人看什么,可是看本宫的宫女是怎么行礼的?瞧见了吧,她行的礼可比你规矩,你要不要,也让本宫管教管教啊?” 刘美人当即便去瞪惠嬪,惠嬪不甘示弱,不仅瞪了回去,还看向刘美人身边的清荷,“你身边的宫女可还没向本宫行礼呢?” 她之前早就已经恨刘美人入骨,今日碰到她,根本忍不住自己的脾气,只想好好磋磨她一顿。 清荷只能上前行礼,“参见惠嬪娘娘。” “你便是那个清荷吧?”惠嬪看著她,冷道:“就是你,嘲笑云沁去领本宫半月的月俸?” 清荷吞了口唾沫,不敢说话,只能去看刘美人。 刘美人咬著牙,还未说话,就被惠嬪抢先。 “云沁,去给本宫掌她的嘴,让她知道知道,本宫不只是月俸比她家主子多,就算位份也比她家主子高!” 当日自己的仇,云沁已经当面报了,现在让她无缘无故打人,她有些下不去手。 惠嬪见她没动,看了她一眼,“我倒忘了,你手上还有伤。小德子,你去!” 小德子应得乾脆,他可知道当日清荷把云沁堵在宫道上的事,现在有给姐姐出气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我看谁敢!”刘美人气得大吼一声,瞪著惠嬪恨不得吃了她。 “你这又是什么眼神!”惠嬪冷笑一声,“你是想替你的宫女挨这一巴掌?” 她说完又示意小德子动手。 小德子瞪著眼,手上更是抡圆了,狠狠扇了清荷一巴掌。 清荷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惨叫一声,捂著脸大哭。 刘美人肺都快要气炸了,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直接朝著小德子踹了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刘美人的力道对小德子来说,不算什么,他很快就爬了起来,看了眼看过来的云沁,对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你好大胆子,本宫愿意管教你的宫女,是她的福气,你竟敢伤我的人!小心本宫稟明皇后,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刘美人就算再生气,惠嬪的位份高於她也是事实,也不敢不畏惧皇后,只能忍著怒气忍气吞声,“臣妾谢娘娘管教。” 见她服软,惠嬪怎么不得意,她突然就明白了权利的魅力,也明白了,云沁和容欣为什么总劝她,只要生下皇子,便能荣宠不断。 她的荣宠是皇上给的,更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给的! 惠嬪微仰著头,扶著云沁的胳膊,道:“好好的心情都没了,还赏什么,咱们回宫!” 惠嬪面上镇定,手底下却捏紧了云沁的胳膊,泄露了此时她內心的紧张。 云沁又何尝不是,她现在也只想护著惠嬪赶紧回宫,她给小德子使了个眼色,小德子也机敏,立刻让人把步輦抬了过来。 可还是迟了一步,这边的动静,还是把周围的人给吸引过来,多是些位份较低的宫妃。 看到两人不管是不是另有目的,按照规矩,也得过来朝著两人行礼问安。 七八人凑过来,场面一时就有些乱,云沁护著惠嬪步步后退,不敢让她们靠近惠嬪两步之內。 正在此时,一个明黄的身影走了过来。 正是霍金池。 看到他过来,眾人看戏的心思也没有了,纷纷向皇上行礼。 云沁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的时候没有感到惊嚇,而是觉得庆幸,甚至安心,毕竟他是这宫里唯一一个不会害惠嬪的人。 霍金池走过来,第一眼就是看向惠嬪,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任谁都能感受到他的不悦。 第二眼,他就看向了惠嬪身边的云沁。 她今日打扮,比平日还要素净,头上连银簪都摘掉了,一身暗红色衣裙,顏色老旧,样式更是难看,只怕连上了年纪的姑姑都不愿意穿。 足可见,她在惠嬪身边过得並不好。 即使这样,她也不肯来御前,不肯来向自己低头! 眾人明显感觉到,皇上走过来的这几步,好像越发生气了。 刘美人一下就发觉,这怒气是衝著惠嬪去的,她眼珠一转,便朝著皇上道:“皇上,您可算来了,刚才惠嬪姐姐真是好大的威风,要教训臣妾身边的宫女不说,还要教训臣妾呢……” “你胡说什么,本宫教训你的宫女,是因为她曾嘲笑本宫,是她该罚!”惠嬪立刻叫了回去,抬眸委屈地看著皇上,眼中隱隱已有泪意。 霍金池却没有去管她,而是伸手把刘美人拉了起来,之后才看著惠嬪道:“不是让你在宫里好好休息吗,是不是还想让我禁你的足!” 惠嬪一听这话,双眼都睁大了,不敢相信皇上非但没有站在自己这边,竟然还当著这么多人,尤其是刘美人的面指责自己。 她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看著得意的刘美人,牙都要咬碎了! 云沁扶著她,故意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腕,低声道:“娘娘,我们还是先回宫吧。” 惠嬪下意识看云沁一眼,望著她深黑的眸子,倒是暂时恢復了些理智,想起自己腹中的孩子。 她深吸一口气,才道:“臣妾身体不適,就先告退回宫了。” 霍金池只是点点头,一副不想多搭理她的模样。 惠嬪越发神伤,扶著云沁的手,打算登上步輦。 可有人却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她。 刘美人攀著霍金池的胳膊,娇声道:“皇上,就是惠嬪姐姐身边那个小太监,你看他把我的宫女都打成什么样子了……” 第47章 变故突生 惠嬪肯走,只是还保留著最后一丝理智,如今被刘美人一激,脑子里那根弦瞬间崩掉。 她鬆开云沁的胳膊,转身就走回刘美人身边,狠狠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刘美人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躲闪不及,当即尖叫一声。 惠嬪看著她捂著脸的样子,冷笑一声,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本宫的人打你的宫女便打了,连你本宫也照打不误!” 刘美人抬起头,狠狠地瞪了惠嬪一眼,看向皇上的时候,又一秒变得可怜兮兮,“皇上,你看到了,惠嬪姐姐就是这么欺负臣妾的,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看到她这个样子,惠嬪眼中的怒气更重,抬手就要再给刘美人一巴掌。 但这巴掌却没有落到刘美人的脸上,霍金池早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闹够没有!” 惠嬪看著霍金池,眼泪又掉出来,冲他哭道:“没有!我是嬪位,她只是个美人,我难道不能训诫她吗!” 眾人看她竟然敢吼皇上,全都惊得呆住。 云沁更是恨不得把她的嘴给堵上,赶紧上前,扶住她的手,低声劝道:“娘娘,您息怒,自己的身子重要。” 她不能让话题围绕著位份的事情,照皇上的性子,要是真把他惹恼了,他绝对干得出当眾降惠嬪位份的事! 惠嬪只怕会当场发疯,最后吃苦受罪的还是他们这些人! 云沁没抬头看霍金池,垂著头,把话题扯回来,“皇上,您应该看到了,娘娘她已经无意与美人爭执,是美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娘娘如今怀著身孕,心绪本就容易不稳,还是先让奴婢带娘娘回宫休息吧。” 霍金池放开惠嬪的胳膊,垂眸看著云沁,对她出言维护惠嬪並不感到惊讶,反倒觉得这才是她的性子。 “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刘美人对云沁,比对惠嬪还要厌恶几分,立刻尖厉地喝道。 云沁依旧低著头,不卑不亢道:“这里確实没有奴婢说话的地方,但此事却是因为奴婢而起,若不是当初美人身边的宫女对娘娘不敬,娘娘自然也不会因为给奴婢出头,而惹恼了美人。” “好,好啊,你还真是牙尖嘴利,口空白牙就想把事情都栽到我的头上!”刘美人气得发笑,看著云沁恨不得用眼神把她凌迟。 “当日清荷堵著奴婢奚落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听到了,怎么到美人嘴里就是奴婢栽赃了呢?”云沁声音依旧不高不低,说出的话却能把人气死,“我家娘娘吃亏就吃亏在不会卖弄口舌上,若奴婢再不牙尖嘴利一些,难道就看著娘娘她任人欺负吗?” “你,你!”刘美人被她这番话说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你”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她气得说不出来,惠嬪就高兴了,她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扶住云沁的胳膊,又是刚才仪態万千的模样。 现成的台阶都递了过来,霍金池垂眸看了眼刘美人,眼中带著些警告,隨后扭头对惠嬪道:“你先回宫。” “是,臣妾告退。”惠嬪虽然依旧觉得委屈,可刘美人显然也没有捞到什么好处,这就足够她高兴了。 她眼含挑衅地看了眼刘美人,隨后就扶著云沁的胳膊往停著步輦的地方走。 就是这么一耽搁,谁都没有发现,一个人已经悄悄摸到了惠嬪的步輦边上。 变故就发生在,惠嬪抬脚要上步輦的瞬间。 云沁就只看见,斜刺里突然衝出来一个人影,对著惠嬪就是狠狠一推。 放著步輦的地方,后面就是池塘,她本就抬著一只脚,被人一推之下,就连稳住身体都办不到,径直朝著池塘落下去。 慌乱间,她唯一能抓住的就是与她近在咫尺的云沁,云沁被她拉著脚下一个踉蹌,也摔进了池塘里。 落水的瞬间,云沁扭头看过来,就只能看到孔采女那张布满怨毒的脸,紧接著就被冰冷的水淹没身体。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接连两声落水声响起,岸上的人才反应过来,周围立刻响起一片惊叫声。 “救人!”霍金池也变了脸色,不似平时那般气定神閒。 宫人们立刻纷纷下水,却谁都没有料到,这处池塘的岸边全都是淤泥,人下了水,双脚立刻就陷入淤泥当中,根本无法浮起来,只能越陷越深,隨著淤泥一点点滑向深水。 “这,这是一处吃人塘……”有人惊呼了一声。 看著人一点点陷入水中,怎么挣扎都没有用,不是吃人是什么。 霍金池双眼轻眯,旋即喝道:“去拿竹竿!” 徐安站在他身边,一听到霍金池这么说,也立刻高喊:“快去,去拿竹竿来,拿长的,快去!” 眾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跑去拿竹竿。 孔答应已经被太监压在一旁,看到这副景象,哼笑两声,隨后越笑声音越大,“天意啊,天意就是要你惠嬪死,哈哈哈……” 霍金池垂眸看她疯狂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绑好她,別让她死了。” 立刻就有太监上前,把她的嘴用破布塞上,把孔采女五大绑,丟到一边由专人看守。 霍金池收回目光,看向池塘的水面,那两个挣扎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他担心惠嬪,担心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脑海中更不断闪过,那个小宫女睫毛都在颤动的模样,心中不可遏制地想:她一定怕极了。 就在他的注视中,湖心泛著涟漪的水面突然翻滚了一下,一张艷丽的脸孔突然破水而出,跟她同时浮起的,还有张著手臂不断挣扎的惠嬪。 两人落水的时候,没有一点防备,没挣扎几下,就被淤泥带著滑入了池塘深处。 云沁就算会鳧水,也被淤泥吸住双脚,一直滑到池塘深处,淤泥被水冲开,才终於有机会上浮。 而惠嬪完全不会水,就算没有了淤泥吸著她的双脚,也只能不断地在水底挣扎。 云沁浮在惠嬪的侧后方,一开始只是冷眼看著她挣扎,可看到她鼓起的腹部,突然想到自己曾经近距离感受过,她腹中那个鲜活的生命。 她咬了咬牙,才游过去,拽著她的衣领,和她一同浮出了水面。 第48章 还是出事了 两个人突然在水中冒出来,让所有人都大喜过望。 尤其是霍金池,眸中的黑沉都被亮光取代,“竹竿呢,快拿竹竿过来!” 云沁却没有看起来那么轻鬆,池塘里的水很凉,她整个人几乎快要冻僵,体力不断流失,更別说还带著一个惠嬪。 她此时眼前只有茫茫水面,完全无法分神看岸上的情况,全靠求生的本能支撑著自己往前游。 岸边还全被淤泥覆盖,她就算想要登岸,也难於上青天。 就在她有些绝望,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面前突然伸过来一根竹竿。 云沁立刻一把抓住,明白这是岸上的人在救她们,她精神一震,身上都恢復了些力气,一手抓著竹竿,一手抓著惠嬪,被一点点拉上了岸。 “上来了,上来了,快,快来搭把手!” “快把人拉上来!” 云沁被人拉上岸的时候,脑袋还是懵的,浑身不由自主地打著摆子,只是本能地抓著惠嬪的衣领,不敢放手。 “惠嬪娘娘!” “御医,御医!” 人一窝蜂冲向惠嬪,云沁被撞得一个踉蹌,手也在衝撞中被迫放开,她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她们已经上岸了。 云沁刚想要退开,一件还带著体温的披风,兜头罩下来,把她给捂了个严严实实。 她惶然抬头,便又撞上那双陌生却也熟悉的眸子。 是霍金池。 他在確定惠嬪没事之后,双眼就没有离开过云沁,他看到她始终抓著惠嬪的衣领,看著她被人撞得一个踉蹌,看著惠嬪被无数人簇拥、嘘寒问暖,她却被人撇在一边,孤零零打著寒战,无人问津。 这让霍金池心里很不舒服,等再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的披风披到了她的身上。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虽然也有些惊讶,可他不是会反省自己的性子,不仅没有撤回手,还给她紧了紧披风上的带子。 他这番动作,不只是让云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就连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看著云沁的目光不断变换。 “先把人送去寻芳阁!”霍金池淡声吩咐了一声。 眾人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已经昏过去的惠嬪,直奔寻芳阁。 “扶著她。” 这个“她”自然就是云沁,过来扶著她的是夏云姑姑,她脸上的笑容依旧那么温和,还小声劝慰云沁,“姑娘忍忍,等换了衣服就舒服了。” 云沁身上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几乎都靠在她的身上,闻言只能点点头。 她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走在前面的霍金池身上,不得不承认,披风披到身上自己那一刻,她確实感觉到了温暖。 虽然这点温暖,很快就被接连涌上来的震惊和惶恐覆盖,可她还是觉得鬆一口气。 至少这个新上司的人品还算过得去。 —— 寻芳阁距离御园很近,本身就是供皇上和后妃游览御园时休息所用的地方,里面物品一应俱全。 云沁被送到了偏殿,宫人先是端来了炭盆,又送来了新的宫装,夏云没有离开,而是拿著宫装一副要伺候她穿衣服的模样。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云沁有些侷促地捂住自己的衣领。 夏云没有勉强,“姑娘若是觉得不便,我们就先出去,就在门外候著,你有事只管招呼。” “好。” 等人都出去后,云沁才抖著身子,换上了乾爽的衣服,把被子整个裹在身上,又把手放到炭火上,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姑娘……”夏云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忍不住一笑, 云沁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下头上的被子,“夏云姑姑。” “我来给姑娘送薑汤。”夏云把手里的碗搁到矮几上,看著她眼中笑意深深,“姑娘不必拘束,在我们面前只管怎么舒服怎么来。” 云沁乾笑两声,端起旁边的薑汤,仰头一口闷。 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额头滚烫,手脚发软,只希望病得不要太重。 今天皇上闹了这么一出,之后恐怕还要一场硬仗要打,还有阿菁那边,一定要儘快把她送出宫去才行。 夏云看她动作这么干脆,先是一怔,隨后又掩著唇轻轻笑了一声。 云沁看著空碗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颊更加滚烫,觉得肯定是发烧的缘故,让她意识鬆懈,行为都开始不受控制。 “让,让夏云姑姑见笑了。” 夏云是她见过除了容欣之外,最有气度的宫人,一言一行规矩又自然,优雅又得体,轻易就能把人衬托得像个黄毛丫头。 她隨后岔开话题,“娘娘她如何了?” 夏云这才收敛了笑意,回答:“娘娘已经醒过来了,自然是千般不適,御医们正在给她瞧。” 正说著话,云沁就听隔壁忽然发出了一声悽厉的惨叫,听得她心都跟著一颤。 云沁立刻就要下床,却手脚发软,被夏云扶住。 “姑娘只管休息,我命人去看看。”夏云扶她坐好,便匆匆走了出去。 云沁坐在软塌上等了一会,却没见夏云回来,惠嬪的惨叫却越来越大声。 她心里不安定,还是穿上鞋子走了出去,一出门,就看见宫人们正匆匆穿梭在正殿当中,看到这副景象她就明白一定是出事了。 云沁扶著游廊的栏杆,一步步靠近正殿,离得越近,惠嬪的惨叫越发清晰。 她刚走到门口,迎面便撞上一个端著一盆血水的宫人。 宫人看都没看云沁,越过她,匆匆跑走了。 云沁悬著的心立刻跌落谷底,她扶著门框走进去,隔著重重帘幕,她看不到內殿的情况,只看著一个又一个宫人端著清水进去,又端著血水出来,鼻间已经满是血腥气。 她怔怔不知道站了多久,帘幕再次掀开,从里面走出来的却是霍金池。 他双手沾满鲜血,虚虚的像是托著什么,看见云沁他也没有露出讶异,只是目光有些发空地看著她,低声道:“云沁,朕的孩子没有了……” 云沁从他出来就一直盯著他手上的血,听到他这句之后,耳边只觉一阵嗡鸣,隨后眼前一黑。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云沁脑海中最后闪过的,就是她摸著惠嬪的肚子感受她胎动时的场景。 第49章 感同身受 水……好多水…… 云沁奋力挣扎著,想要衝向闪耀著阳光的水面,脚下却好像坠著千斤巨石,不论她怎么挣扎,都拖著她不断往下沉去。 她不断踢蹬,都无法摆脱,眼前光明离自己越来越远,她不得已低头去看。 却见是惠嬪一直死死地抓著她的脚,脸色狰狞怨毒,云沁惊嚇之下,一脚將她踹开,看著她一点点沉入水底,她才奋力一游,冲向水面。 可就在云沁似乎已经感觉到温暖阳光的时候,脚下又是一沉,她惊慌低头,就见惠嬪浑身是血,再次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踝。 模样狰狞狠厉,如同厉鬼。 云沁嚇得浑身一颤,从噩梦中惊醒,还不等她看清眼前的场景,就感觉有人来扶自己。 她下意识一缩,才终於看清眼前的人。 是夏云,她正一脸担忧地望著自己,手轻轻抚著自己额前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的头髮,低声道:“姑娘,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噩梦,只是噩梦而已。” 云沁头痛欲裂,夏云的触碰让她越发头晕目眩,她抓住夏云的手,才发现自己还在偏殿中。 “容欣,我想见容欣。”她喉咙几乎说不出话来,用尽全力也只发出几个气音。 夏云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容欣是谁,“她正在惠嬪娘娘身边照顾,皇后娘娘和皇上都正在殿上,她一时怕是走不开。” 她说完,端过一碗药来,低声道:“姑娘,你先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等容欣得空了,我便让她来见你。” 云沁摇著头,夺眶而出的眼泪隨著她的动作,洒在被子上,“我要,阿菁,阿菁……” 夏云附耳到她唇边,仔细听了一阵,才分辨出她在喊什么,立刻对身边宫女道:“去春禧宫,把一个叫阿菁的叫过来,姑娘要见她。” “是,姑姑!” “姑娘,您快把药喝了,御医说要是再不退烧,你恐怕会有危险!”夏云焦急地把药递到她的唇边,声音都在颤抖。 云沁却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睁大眼睛看著那宫女走出去,隨后抓著夏云的手一松,人也再次失去了意识。 “云沁姑娘!” 云沁觉得自己似乎能听见外面的动静,但她很累,很累,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好用,??????????????????.??????等你读 全手打无错站 就在她要陷入黑沉的梦境之时,一只大手像是一下把她捞了起来,不断捏著自己的脸,让她烦不胜烦…… 她想要伸手去挡,可手好像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 隨后,云沁就感觉到自己的嘴被捏开,有人再强行灌自己水。 云沁剧烈咳嗽了两声,人都有些清醒过来,微微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双阴沉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见她醒了也没有放过她,依旧往她嘴里灌著水。 云沁费力地吞咽著,一双手想去抓那双眼睛,把它抓灭了,就没有人折磨自己了。 霍金池抓著她作乱的手,冲身边的宫女道:“不是还有一碗药吗?端过来!” 宫女不敢多言,赶紧把药端过来,旁边的夏云有些看不下去,拿著帕子轻轻擦拭著流进云沁脖子里的药汁。 霍金池就没有这么怜香惜玉了,他捏著云沁的脸颊,又把一碗药往云沁嘴里灌。 云沁以为自己已经挣扎得很厉害了,但在旁人眼中,她只是轻微摇著头,发出猫一样的呜咽声。 一碗药大半都洒在了云沁和霍金池的衣服里,但灌了两碗,总有大半碗药,进了云沁的肚子。 霍金池把空碗放到宫女手里的托盘中,虽然云沁没怎么挣扎,可他还是感觉到颈后出了一层细汗。 他喘了口气,才垂头看向怀中的云沁,她脸颊上有两坨不正常的红晕,鼻头也是红的,闭著眼睛小声抽泣著,眼泪混著药汁,把髮丝都粘在了脸上,狼狈又可怜。 自己一时也是伤心糊涂了,明知道她胆子小,还那副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可这宫里,也就只有她和自己一样,耗费心力来护著惠嬪,护著她肚子里的孩子。 也就是因为知道,她与自己感同身受,最能明白自己的伤心,那个瞬间他才会在她面前没有隱藏情绪。 倒害她病得更重了。 霍金池眸色柔下来,伸出手指轻轻拨开她脸颊上的头髮,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有朕在,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了!” 云沁迷迷糊糊听到这么一句话,轻呵了一声。 霍金池看到她嘴唇翕动,便附耳去听,却听到她呵了一声,“管得还挺宽……” 这话直接把霍金池给气笑了,他很想在她脸上捏一把,可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到底没下去手。 没一会,云沁就又昏沉过去。 霍金池把她重新放回床上,起身时,脸上已经恢復了平时的漠然,也不见一丝伤心。 宫女上来给他更衣,夏云也赶紧给云沁换衣服,不光是衣服,她身下的床褥也已经被药汁和汗水打湿。 霍金池见夏云解开云沁衣领,便转过身,眼神也在一眾宫女身上逡巡一圈,眾人被他看得都不敢抬头。 他听著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眼神黑沉,见宫女抱著被褥过来,他才转身,看著已经换好衣服的云沁,俯身將她抱了起来。 夏云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只快速地铺好被褥,看著皇上又把云沁放回床上,亲手给她盖上了被子。 “好好守著她,她若再不吃药,就像朕刚才那样,把药给她灌下去!”霍金池说著,又给她压压被角才站起来。 “姑娘若是醒了……” 霍金池一时有些默然,要换做旁人,自然是直接晋位赐居所,可这小宫女之前就一百个抗拒,如今还昏迷著,自己要真这么做,倒像是上赶著。 她还没向自己低头! 霍金池对此颇为怨念,冷道:“自然送她回春禧宫。” 更重要的是,惠嬪如今刚小產,她就晋了位份,宫里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倒辜负她对惠嬪的一片赤忱忠心。 按照惠嬪的性子,迟早也会自己把人送到他面前的。 霍金池这么想著,又垂眸看了眼云沁,才转身走出了偏殿。 徐安就在门口守著,看他出来,立刻小声道:“皇上,殿上还在审著呢。” “知道了,走吧。” 第50章 一心求死 等霍金池重新走到正殿里,眾人起身行礼,自然看到皇上换了身衣裳。 就在之前,御前的夏云姑姑突然面色有些慌张的走进来,附在徐安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徐安听后也是脸色一变,隨即走到皇上身边,也附耳稟报。 皇上的脸上倒瞧不出什么,可当即便站了起来,扔下一殿的人,径直出了门。 他没想遮掩,眾人自然也知道,他是去了侧殿,去了大约一刻钟,回来就换了身衣裳。 侧殿如今安置著谁,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毕竟被惠嬪拉下水,又把惠嬪救出水底,如今也需要救治的,就只有那一个人。 更有人看到皇上抱著晕倒的她,去了偏殿。 御前那位夏云姑姑也是忙前忙后,又是拿衣服,熬药,又是请御医过去的,她们就算是瞎子也该听到了! 刘美人眼中更是难掩妒恨,看皇上紧张的样子,倒是让这个小宫女因祸得福了! “皇上……”皇后微微福身,依旧面若冰霜,更是目不斜视,好像根本没有发现皇上换了身衣服一样。 霍金池淡淡应了一声,坐到主位上,道:“继续。” 皇后这才坐下来,看向跪在地上的刘美人,“你还不知错吗?” “皇后娘娘,臣妾实在不知道何错之有,臣妾不过就是和惠嬪姐姐拌了两句嘴,並不是臣妾推她入水的啊!”刘美人一脸期期艾艾,看向的却是皇上。 皇后依旧冷著一张脸,她身边的兰英却心中冷笑。 现在说得好听,说什么拌了两句嘴,都已经审问过一圈了,这个刘美人分明就是故意激怒惠嬪,好藉机让皇上责罚惠嬪罢了。 不是她,惠嬪早就在那宫女的劝说下回宫去了,后面哪还有这么多事! 霍金池却看都没看刘美人,而是问身边的徐安,“怎么不见德妃。” “回皇上,德妃娘娘身边的人来说,大皇子今天有些不舒服,离不开人,娘娘就不过来了。”徐安低声回答道。 霍金池眉头微蹙,“遣人去看看,告诉德妃一声,朕得空再去看大皇子。” “奴才记下了。” 两人说著话,霍金池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去看刘美人一眼。 刘美人满眼的不可置信,眼神变得哀怨,看向皇后的眼神更带著埋怨。 今天这事跟她有什么关係,她哪里知道,孔采女会突然发疯,把惠嬪给推下水。 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但她哪里知道,皇上一直以来对她多有恩宠,只是在分散其他人的注意力,如今惠嬪肚子的孩子还是被人害了,他已经懒得再看刘美人这个蠢物一眼。 “皇上,臣妾真的只是跟惠嬪姐姐吵了几句嘴……” 刘美人还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个太监拖著一个浑身是血的,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那浑身是血的人正是孔采女。 看她这般惨状,刘美人先是惊得瘫软在地,隨后便捂著嘴不住的乾呕,再也无力替自己狡辩。 皇后扫了她一眼,又看向趴在地上,似乎只还有一口气在的孔采女。 “还不快点说,你究竟为什么要害惠嬪,若是还不肯说实话,下次便直接將你拖入慎刑司!”皇后冷怒地拍下了扶手,眼中的愤怒不似作假。 她很清楚皇上和太后多么看重惠嬪腹中这个孩子,太后更不止一次叮嘱她,一定要小心提防。 这段时间,她就连惠嬪的一饮一啄都小心留意,可千防万防,前有人用小小金钱草就差点毒杀惠嬪的事,后又让惠嬪落水小產。 皇后都不敢想太后如今有多生气,对自己又有多失望! 孔采女闻声微微抬起头,看向了坐在上面的皇后,眼神又移到了皇上身上,她冷笑了两声,气若游丝道:“害惠嬪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就是要让她死!可惜她运气还是这么好,只是掉了孩子,人还活著!” “住口!”皇后喝止。 可孔采女怎么会闭嘴,眼中满是怨恨,“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运气就能这么好,我多喜欢孩子啊,为什么上天就不能给我一个孩子!” 她又看著皇上,恳求道:“皇上,皇上,若你还念在多年的情分上,就给我一个痛快的吧!是我,就是我要杀了惠嬪的,求你了皇上!” 她这一副只求速死的模样,虽然可能是不堪审问毒打,但看起来依旧可疑。 这次霍金池没有保持沉默,而是一挥手,立刻有人把一个包袱扔到了孔采女的面前。 里面全都是她这段时间赶製出来的小衣裳,针脚细密,就连绣的图案都无一不精致。 “你真要杀了她,又为何给她的孩子费心做这么多衣服!” 霍金池微微前倾身体,看著她眼神如冰般冷厉,“只要你供出真正的幕后主使,不管是想死还是想活,朕都满足你。” 孔采女伸出带著斑斑血跡的手,手指轻轻拂过那些衣裳,越发泣不成声。 就在眾人以为她已经软化的时候,她却突然抬头,恨声道:“谁说这是给惠嬪的孩子做的衣服,这是为我自己的孩子做的衣服,难道我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她声如破锣,嘶吼著:“就算你们问我一千遍,一万遍,这事就是我自己要做的,就是我要惠嬪死,就是我要她肚子里孩子的命!我恨她,恨不得她死!” 见她受过一遍刑还是这么嘴硬,皇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只能看向霍金池,等他来裁决。 霍金池已经缓缓坐了回去,双目连刚才的冰冷都隱藏了起来,只是她的语气依旧冰冷,“拖下去,找御医给她治伤,让人看好她,若是死了,朕唯你们是问!” “是!” 听到他这话,孔采女却发出了一声悲鸣,她大声道:“皇上,霍金池!你没有心,你血管里流的血都是冷的,你根本配不上这么多女子为你掏心掏肺,惠嬪的孩子没了,是上天对你的惩罚!你这种人,才该去死!” “还不堵上她的嘴!”皇后拍著扶手站起来,对霍金池道:“皇上,臣妾看她已经疯魔了,如此疯言疯语,怕是留不得了!” 霍金池並没有为孔采女的话动容,闻言只是抬眸看了眼皇后,淡声道:“照朕说的做!” 皇后被他看得后颈发凉,不敢再多言,只能微微低下头,“臣妾明白了。” 第51章 终於醒了 云沁再次恢復意识的时候,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容欣。 她正握著云沁的手,一看到她睁开眼睛,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云沁,你终於醒了!”她抹了一把眼睛,又笑起来,“醒了就好,御医说,只要你醒了没事了!” 云沁看她脸色非常差,想要出声询问,张了张口,却发出什么声音。 “先喝点水。”容欣立刻去给她倒水。 云沁浑身没有力气,只能转了转眼珠,发现自己竟然还在寻芳阁的偏殿中。 就著容欣的手,喝了一口水,云沁才轻咳一声,嘶哑著嗓子,用气声问:“我睡了多久?”问完,又立刻抓住了容欣的手,“阿菁呢?” “放心,娘娘还没醒过来,她正守著,我过来看看你。”容欣眼泪又落下来,“你都快把我们嚇死了,她一直哭,我哄了很久才哄好她。” 云沁眼泪也落下来,“我这不是没事了。” “嬤嬤那边说了吗?”她又紧接著问。 容欣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已经让人捎信给嬤嬤了,她也很担心你。只是如今宫里出了这事,太后正伤心,嬤嬤也不敢此时去打搅太后,怕是要迟两天。” 云沁一听,瞬间崩溃,哭的身体都在抖,“都是我,都是我,我若不迟一步救她,她就不会小產!容欣,我是想看著她死的,我当时真想看她去死的!” 这些话一直被她死死压在心底,如今看到容欣才敢卸下心防,吐露一言半语。 容欣先是一怔,隨后立刻死死抱住她,压低声音吼道:“不,是她拉你下水在先,是你不计前嫌救了她!云沁是你救了她,不然她早就死在那塘里了!” “她小產也不是因为你,御医说了,是受惊过大所致,跟在水里时间长短没有关係!”她抱著云沁泪流满面,“云沁,她还好好的,是你,你才差点死了!我在那殿上看著她安稳地躺在那,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她死了,你才能醒过来!” 云沁因为她的话,恢復了几分理智,抱著她的胳膊,哭道:“可阿菁怎么办,惠嬪醒了若知道我的事,她不会放过阿菁的!” “皇上呢,你去请皇上过来,我要求他放阿菁出宫!” 容欣拉住要起身的云沁,“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她素来温柔的眸子,此时已经一片冰冷,“你放心,她最终还是要回春禧宫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在她面前胡说,小德子也会看好那些小太监,我们只管徐徐图之。” 有了她的话,云沁终於安定下来,却因为刚才的激动,头一阵阵的发晕。 “我想见见阿菁,想跟她好好说会话。”她拉著容欣的手,“我怕一直时醒时睡,没时间和她道別了。” 容欣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平躺在床上,“你且好好睡著,况且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刚说完这话,门帘就被挑开,夏云进来,见两人都望过来,像是没有察觉两人的警惕,大大鬆了口气,道:“云沁姑娘你可算醒了,真是把大家嚇坏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正好粥也熬好了,姑娘先吃点东西,再把药喝了吧。” “有劳夏云姑姑,一直照料云沁。”容欣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托盘。 夏云看看她,笑道:“你们的关係倒是没有外边传得这么差。” 容欣面色一僵,但夏云却像只是隨口一说,没有深究的意思,隨即便转开话题。 “什么有劳不有劳的,云沁姑娘这么好的脾气,我们照顾起来轻鬆得很。” 云沁对她微微一笑,对她没说什么照顾自己是应该的这种话,感到鬆口气,不然她只怕会羞耻地当场昏过去。 对夏云说话这般有分寸,容欣也印象深刻,立刻道:“还要多谢夏云姑姑。” 夏云笑了笑,“这么谢来谢去的,粥都要凉了。” 容欣一时也有些脸颊发热,赶紧止住话头,刚把药端起来,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悽厉的尖叫。 “应该是惠嬪娘娘醒了。”夏云反应最快,从她手中接过粥碗,“容欣你快去看看吧。” “好!”容欣扭头看著云沁,“你且放宽心养病,一切都有我。” 云沁看著她沉沉的双眸,点了点头。 容欣匆匆离开后,夏云坐到了床边,给云沁餵药。 云沁却看著窗外,有些失神。 “惠嬪娘娘还年轻,会再有孩子的。”夏云低声劝了她一句,把一勺粥递道云沁嘴边。 云沁回神,想要去拿勺子,“我,我自己……” 这回夏云没有依她,“姑娘只怕连碗都端不起来吧。”她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姑娘以后可不能再事事都自己动手了。” 云沁听得明白她的意思,有些尷尬地扯了下嘴角,垂眸把粥喝了。 別的都好说,只是她还有些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她虽是被迫,可心里还是有种“偷qing”的羞耻感。 夏云看著她,又笑道:“有些话,本不该我这个做奴婢的说,可我还是想劝姑娘两句。皇上之前来看姑娘,说是姑娘醒了,便送回春禧宫……” 云沁眨了下眼睛,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看著夏云微深的眸色,才反应过来,她这个情况,或许应该直接晋位为妃子的。 见她明白了,夏云才继续道:“我冷眼瞧著,皇上那模样倒像是在跟姑娘赌气。皇上的性子,看著虽然冷,只要久了,姑娘便知道,没有比他脾气更好的主子。只要姑娘愿意服软,想要什么样的荣宠得不到呢?” 云沁看著她,一时不知道她到底是谁派来的说客。 总觉得不像是皇上会做出来的事情,倒像是他身边那个徐安,那老太监老早就想助攻了! 云沁早就决心要给自己换个上司了,闻言也没有什么牴触,只低声道:“谢姑姑教诲。” 见她既不抗拒,也不受宠若惊,夏云不由暗暗摇头,真给徐安说中了,这位跟皇上一样,看著脾气好,其实心思都是一样深不可测。 夏云有些无奈,也没有再劝,只服侍著云沁把粥吃了,又给她端来一碗药看著她喝了。 云沁吃了药,没多久眼皮就沉重起来,很快就意识迷离,再次陷入黑沉的梦境。 第52章 她会帮的 夏云没有骗云沁,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了。 房间里烧著充足的炉火,透著一股暖意,让云沁身上都沁出一丝汗意。 她才刚动了下头,坐在床边的人,就立刻来扶她。 “你醒了?” 云沁抬头去看,却是容欣,她眼露疑惑,第一反应就是问:“阿菁呢?” 她以为阿菁会守在她身边,等著她醒。 “阿菁在前殿呢,就是换我来守会。”容欣对她笑笑,低声道:“一定饿了吧,粥一直煨著呢,你快先吃点。” 她起身把炭火上放的粥锅端下来,“这是崔娘子做了送来的,我瞧著还放了火腿跟青笋,她就是心虚上次冤你,不然怎么会这么大方。” 云沁揉揉酸胀欲裂的额角,“我又睡了很久?” “可不是,又已经一天一夜了。”容欣坐到床边的凳子上,“是要多休息,看你这次比上回就好多了。” 云沁点点头,心里始终还是惦记著阿菁,又问:“阿菁怎么样?听你说要她出宫,一定伤心坏了吧,有没有闹脾气?” “可不是,还生气了呢,要找阮嬤嬤说自己不出宫了。”容欣嘆口气,笑容有些勉强。 云沁何等敏锐,一下就察觉到她的表情不对,虽然他们都觉得不舍伤心,可阿菁出宫毕竟是好事,容欣就算无奈,也该是为她高兴的,不该像现在一样,反倒有些忧愁。 “阿菁怎么了?”她立刻问道。 容欣笑起来,无奈道:“瞧你,都说她就在正殿,等会我就去把她换过来,你先吃点东西咱们再好好说。” 她说著把勺子递到云沁的唇边。 云沁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字一顿道:“我问你,阿菁她到底怎么了!” 容欣看著她紧迫盯著自己的双眸,知道是瞒不过去,她抿了抿唇,还未开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是惠嬪,惠嬪先我一步,把阿菁给关起来了。” 云沁脸上表情空白一瞬,“惠嬪,她,她都知道了?” “没有,那日就只有那个馨儿和另一个宫女在场,你当时昏迷,馨儿被叫去问话,那个软骨头,嚇得现在还起不了床,另一个宫女倒是心思活络,如今正討好著我,等著跟你离开春禧宫呢。” 容欣眸中泛著冷意,“至於那几个太监,都听小德子的,所以惠嬪那边还不知道那几日的事情” “但她终有一日会知道的。”云沁眼神阴沉,看著容欣道:“那是谁看押著阿菁?” “你病著,我做事总有些分神,她或许是觉得自己失了孩子,又失了圣心,我对她生出异心了。竟然以你病著,宫里人手不足为由,向皇后要了几个宫女太监,如今是他们押著阿菁。” 容欣说起,也有些咬牙切齿,“毕竟是皇后派过来的人,我们不敢与他们闹得太难看,只是看著他们,不许他们进殿,阿菁那边却是无法插手……” 云沁平静听完,扶著床沿便要下地。 “你做什么?” “给我换身衣服,我去见惠嬪。”云沁扶著容欣的手,神情镇定得可怕。 “云沁……” “別担心,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云沁对容欣道:“她还用得上我,还想拿我去邀宠,所以才她扣著阿菁,只要我顺从,她不会对阿菁怎么样的。” “我也確实需要去见皇上,我得救阿菁……”她说著微微哽咽一下,却在瞬间又恢復了平静,只有眼眶还是红的。 容欣看著她这样,眼眶也瞬间通红,“好,我扶你去见她。” —— 惠嬪虽然小產,身体状况却比云沁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毕竟在水里,只有云沁一个人拼了命,透支了全部的体力,导致风寒入骨。 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容欣並未扶著云沁进殿,而是离她有一段距离,依旧在惠嬪面前装作不和的模样。 见云沁过来,惠嬪脸上倒没有太觉得意外,只是淡淡道:“来得挺快啊?” 云沁只当没有听到,脚下有些不稳地对她行礼,“奴婢参见娘娘。” 看她这般虚弱的模样,惠嬪自然想起了那日的事情,她记得是云沁把自己从水里拉出来,也记得她带著自己一路往岸边游,自始至终都没有把自己丟下。 “云沁……”惠嬪叫著她的名字,突然哽咽,朝她伸出了手,想要拉她起来,自己却也没有多大的力气。 云沁顺著她手的力道站起来,被她拉到床边,坐到了床沿上。 “云沁,那也是我的孩子,我那么伤心,皇上却不愿意再见我了,他真的好狠的心。只有你,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她拉著云沁的手,哭得很是伤心,哭得也很情真意切。 云沁只是冷眼看著,甚至没有出声,只等著她说话。 她指著容欣恨声道:“还有她!奴大欺主,她早就不听我的了,我们都被她平日里的模样给骗了!” 惠嬪似是没察觉云沁的异常,继续道:“所以,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你了。云沁,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怎么帮?”云沁语气依旧平静。 惠嬪神经质地笑了一下,“你,你去做点心,送到御前去。就说,就说你做的,就说,就是你当初拼了命地救我,皇上喜欢重情重义的人。” “原来娘娘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人。”云沁讥誚地看著她。 惠嬪却好似浑然不觉,只死死抓著云沁的手,把她手腕上都抓住了点点血痕,“云沁,只有你对我最好,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对,我当然会帮娘娘。”云沁嘴角含著冷笑。 就因为自己对她好,所以她就能毫无底线地利用自己,压榨自己吗? 她会帮的,会帮她在自取灭亡的路上添砖加瓦的! 惠嬪不断点头,瞳孔有些不自然的放大,“那你快点好起来,好起来就去御前吧。”她像是突然想起来,“对,你放心,阿菁我会让人好好照顾的。” 云沁手立刻攥紧,咬住后槽牙才没让自己露出痛恨的神色,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第53章 见到阿菁 云沁答应惠嬪,只有一个条件,就是现在就要见到阿菁。 惠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下来,让容欣去把一个叫金泉的太监叫过来,让他领著云沁过去。 “云沁你是知道我脾气的,只要你肯顺著我,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但你要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这话云沁是信的,一个疯子確实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她没有说什么,依旧只点点头,便隨著那太监去了。 “娘娘,我去盯著她。”容欣看了眼离开的云沁,低声道。 惠嬪冷笑了一声,“別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去就去啊,本宫哪管得了你。” 容欣才不管她是怎么想的,福身行了一礼,便退出內殿。 惠嬪看著她急匆匆离开的模样,恨得狠狠锤了一下床沿,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 果然,这宫里都是些势利眼,最爱捧高踩低,就连这些宫女都不例外,她刚才失了孩子,她们就已经完全不把自己眼里了! 她双眼爆发出疯狂的野心:只有復宠,只有重新怀上孩子,她才能在这宫里继续过上好日子! —— 出了正殿的容欣,赶上云沁,扶著她跟在金泉的身后,一路走到了春禧宫最偏僻的一处耳房。 门口倒没有人看著,只是在门上掛了一把锁。 那太监金泉不是傻子,惠嬪不知道皇上对云沁有多上心,金泉却知道,他可不想得罪这位不知什么时候就摇身一变成为主子的宫女。 “我们也是听命与皇后娘娘来照顾惠嬪的,无意与姑娘为难,你放心,我们也绝对会照看好里面那个小宫女。” 他脸上虽不见諂媚,但声音中却带著恭敬。 云沁素来不相信嘴上说的,更相信摆在眼前的利益,她勾了勾苍白的唇,笑道:“公公是个聪明人,我自然不会为难公公,若你真能照顾好阿菁,事后,云沁也定会为公公寻一个更好的差事。” 什么样的好差事?自然是跟著她离开春禧宫。 这对金泉来说,完全就是意外之喜了,现在谁不知道惠嬪已经失了圣心,呆在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前途可言。 他脸上笑意都真切几分,“姑娘放心好了,若阿菁姑娘少了一根寒毛,姑娘大可寻我们的麻烦。” 云沁点点头,才道:“那你先帮我们开锁吧。” 金泉上前打开了锁,更殷勤地请两人进去。 阿菁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门一开,就立刻迎了上来,握住了云沁的手,“你怎么不好好休息,跑来这里做什么!” “奴才就在外面守著,姑娘有什么话儘管说。”金泉退到一边,低声道。 “有劳。” 阿菁看著金泉恭敬的模样,有些惊讶,低声问云沁:“这到底怎么回事?” 云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把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確认她油皮都没破一块,才又抬眼看了眼这个房间,家具虽然破旧,但还算齐全,床上也放著被褥,看来金泉没有说谎。 “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阿菁急声道。 云沁拉著她的手,“我们到里面再说。” 容欣已经把门关好,扶著云沁坐到了凳子上,才看著阿菁道:“如今,也不能再瞒你了。” 她大概把皇上看中了云沁,以及惠嬪的打算对阿菁大概说了一遍。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竟然瞒著我!”阿菁又急又怒,眼眶瞬间通红,“要不是惠嬪突然把我关起来,你们是不是还想瞒著我,让我稀里糊涂的就这么出宫去了!” “阿菁,这都是我的主意,你不要怪姐姐。”云沁拉著她的手,自责又愧疚,“你要怪我就怪我吧,也是因为我,你才会遭此无妄之灾。” 阿菁看她淌眼泪,自己也眼泪直掉,气道:“还说这种话!別以为你现在病著,我就不敢打你,这回,你要是不给我做一桌点心,休想我会原谅你!” “做,阿菁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云沁哭著点头。 容欣搂著两人,也哭得不能自己。 三人抱头哭了一会才又说起正事。 “阿菁,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出宫之事切不可再任性,我们不是把你当成包袱,实在是惠嬪真的会伤害你,若你出事,我跟云沁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容欣看著阿菁认真道。 阿菁搓搓通红的眼睛,“我又不是傻瓜,怎么会不明白你们的苦心,我愿意出宫,留下来也只会拖累你们。我知道,凭姐姐和云沁,一定能为咱们现在的憋屈报仇!” 她说著,又给云沁擦了一把眼泪,“你別哭了,病都还没好。你这么爱哭,皇上以后能受得了你吗,他要是不喜欢你哭,你可怎么办?” 云沁明白她这是担心自己,强忍住泪意嗔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爱哭了,还不是你招我的!” 阿菁眼泪却掉得更凶,“还有你这小性子,冲我们使使就算了,可不能对皇上也这样。” 云沁嘴唇翕动两下,还是忍不住,又哭出了声,“除了你们,我还能冲谁使性子,你这就是瞎操心!” 眼见两人又要哭做一团,容欣赶紧把两人拉开,“两位祖宗,我才好,別再招我哭了。”嘴上这么说,可到底没忍住,又跟著两人哭了一场。 好不容易平復心情,云沁便把自己打算去求皇上的打算说了,“一定要儘快安排你出宫,惠嬪那边,说不定哪天就知道了。” “你还病著呢,不著急。”阿菁看著她苍白的脸色,比起自己更担心她的身体。 云沁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已经没事了,你且安心等著,有事也別跟金泉那伙人客气。” “知道了。” 再三叮嘱,再三回望,云沁和容欣也不得不暂时离开。 刚走出没多远,云沁就身体一软,差点摔倒,容欣赶紧扶住她。 “你別太勉强自己了。” 云沁摇摇头,对她一笑,“没事,我没事的。” 就算是为了阿菁,她也绝对不能再昏睡下去。 回房间这短短一段路,她几次都差点软倒,容欣都以为她会坚持不住,可云沁却一直没有真的摔倒,更没有昏过去。 容欣知道她这是凭著意志强撑,回去的路上一直不住地抹著眼泪。 等回到房间,把云沁安置在床上。 云沁躺在床上,便闭上了眼睛,显然已经精力耗尽。 容欣把一直煨著的粥端过来,“云沁,你得吃点东西,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听到声音云沁睁开了眼睛,反应了一会,才抿了抿乾涩的嘴唇,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得吃东西。”说完又挣扎著坐了起来。 容欣赶紧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云沁果真把一碗粥全吃了,又强撑著把药喝了,最后才支撑不住地倒在床上。 她微微蜷起身体,把被子拥在怀里,声音低不可闻,“姐姐,明天记得叫醒我,我要去御前。” 容欣想要劝,可看她这样,还是红著眼眶点点头,“好。” 第54章 是不是不行 第二日。 云沁没用容欣叫就起来了,梳洗后她第一次上了艷丽的妆容,掩盖掉脸上的病容。 容欣为她额头上贴上鈿,看著镜中她如出水芙蓉般面容,眼中却满是心疼。 “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都怪我当时优柔寡断。” “怎么能怪姐姐,你不过是担心委屈了我。况且谁能料到惠嬪行事如此疯狂。”云沁转身看著她,笑容没有阴霾,“我留在宫里不好吗,能留在姐姐身边,我倒是很高兴。” 容欣只能红著眼眶点头,“好,怎么不好,只要你高兴姐姐也高兴。” “走吧,我们去做点心。” 做点心,云沁身体还很虚弱,自己当然做不到,好在崔娘子心里有愧,按照她口述,帮她做好了点心。 看著云沁提著点心上殿,惠嬪也没觉得吃惊,她自然知道云沁为什么这么拼命,而她越是这样,惠嬪就越明白阿菁在她心中的地位。 “去吧,见到皇上可要好好替我说话。” 云沁垂著眸子,应了一声。 宫里必须要有人盯著,容欣不敢离开,只让另一个宫女和小德子跟著她。 春禧宫距离御书房算不上太远,这段路,云沁也走了许多遍,可从没有向今天这样漫长,她整个人几乎都靠在宫女的身上,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到得御前。 小德子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时刻防备著她摔倒,看著她的模样,眼神也变得越来越阴毒。 他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惠嬪而起! 见到她竟然来了御前,徐安也是大吃一惊,赶紧道:“姑奶奶哟,您这是干什么来了,皇上瞧你这样,还不得心疼死了。” 知道了皇上真正的態度,他如今说话已经不再遮掩了。 “有劳公公通传。” 云沁刚要福身就被徐安拦住,“你可別动弹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只几息,他就快步走了出来,冲云沁道:“姑娘,皇上正等著呢。”又对那小宫女道:“赶紧吧,扶著云沁姑娘进去。” “不必了。”云沁直起身子,拿过小德子手里的食盒,“我自己去便可。” 徐安赶紧搭手过去,让她扶著,“那我扶著姑娘。” 云沁没有拒绝,要是真脚下一软,摔倒在殿前,可就不好看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来过这么多次,真正上殿,云沁还是第一次。 只是她没有什么心情看里面的格局陈设,只想要快点见到皇上。 霍金池坐在案前,看著云沁一步步走过来,冲徐安轻轻挥手。 等他一出去,他便站起来,自己走下去扶住了有些摇摇欲坠的云沁。 “你可真有本事,从前百般抗拒不愿意来,如今还病著又这般耐不住,朕当你还要矜持几天呢?” 霍金池知道自己不该取笑她,她来他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可心里怨气难平。 才说完,就感觉身边的人晃了两下,他赶紧伸手揽住了她纤弱的腰肢,还来不及心热,就被她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皇上,奴婢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霍金池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已经跪倒在自己脚边。 “你来,是因为有事要求朕?”霍金池垂眸看著她的发顶,不止心冷了,声音也透著寒意。 若放在平时,云沁必定能察觉他的异常,可她此时已经顾不上去揣测他的话,去想该怎么应对他,她现在脑子里只有阿菁。 “是,奴婢只能来求皇上。” 霍金池险些被气笑了,盯著她的发顶看了会,才问道:“什么事?” 他倒要看看,到底什么事,能让她这么放得下身段! “皇上或许知道,宫里最近有些嬤嬤要搬去慈养所,其中便有与奴婢相熟的阮嬤嬤,她没有儿女,想挑选一个宫女为她养老送终,她选中了惠嬪身边的宫女阿菁,她进宫起就在阮嬤嬤身边长大,与她情同母女。” 云沁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可娘娘因为她与奴婢相熟,把她扣住,不肯成全阮嬤嬤。奴婢请求皇上,下令放阿菁出来,送她去孔嬤嬤的身边。” 霍金池听完,冷呵一声,“所以,这次是为她来的?” 云沁抬起头看向霍金池,才发觉,他似乎很生气。 霍金池俯下身,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之前送点心,是为你那主子,今天来是为了一个小宫女,你拿朕当什么?许愿池里的王八?” 她还是头次听人这么说自己。 云沁眸光微闪,顶著他冰冷的目光,思维有些发散。 隨后就她感觉霍金池捏著自己的下巴越发用力,脸也突然贴近自己,紧紧盯著她的双眼。 “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这是第一次,云沁离这双眸子这么近,黝黑深邃,平静之下暗藏著怒火。 “不,不敢。”她喉头动了动,才意识到皇上是真生气了。 可他气什么?他对自我的认知不是很准確吗? “你有什么不敢的!”霍金池看著她眨著眼一副无辜的模样,火气越发大。 他想听什么,云沁其实清楚,不过就是想听她认错,想听她承认自己在玩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她缩了下肩膀,双眼轻眨,泪水立刻浸湿了眸子,“那皇上就非得让奴婢说出口吗?奴婢这不是已经在求皇上了。皇上不是说过,如果惠嬪为难奴婢,奴婢就来找皇上。这些话,都是骗奴婢的吗?” 云沁轻蹙著眉头,楚楚可怜別样动人。 霍金池微微失神,他是吃她这一套,却没有完全吃,下一秒就她推开,“你还想哄朕!” 他说完,站起身来就要走,却被云沁抓住了衣摆。 “奴婢到底该怎么做,皇上才能帮奴婢!” 云沁真的无语了,这人怎么这么难哄啊! 他不就是喜欢这种调调吗,暗示也暗示了,装可怜也装了,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云沁眸光闪动了几下,决定加大力度。 她顺著拽著他衣摆的力气慢慢起身,柔若无骨的白皙手指顺著他的衣摆一点点往上,身体也贴著他的身体一点点站起。 纤细的手指停在他的衣襟边缘,若有似无触碰著他颈部的皮肤,上半身已经完全靠在他的胸膛上,隔著布料已经能感受到他胸口的温度。 云沁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紧张的心头突突跳,眼睫也颤动得厉害,热度一直从脖颈烧到耳朵,双眼更是不敢去看霍金池。 自然也不知道,现在霍金池眸光的震动。 他不过是想让她著急一会,她,她怎么敢…… 云沁如今的模样,都被他收入眼底。 她轻咬著的唇,起伏的胸口,撩动自己衣襟的手指,纤弱无骨紧贴自己的身躯,甚至轻颤的睫毛,都是他喜欢的模样,让他情热,让他血液下涌,呼吸粗重。 云沁自然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不是三岁的孩子,上一世也小有阅歷,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虽然紧张,却並不害怕也不慌乱,为了达成目的,她甚至选择更加主动。 云沁指尖轻移,从霍金池的胸膛划过,轻轻勾住了他的腰带,“奴,奴婢伺候皇上……” 可她却没想到,霍金池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力气很大,甚至把她都抓疼了。 云沁驀地抬头,才发现他身体火热,双眼却冰冷,“皇,皇上?” 你是不是不行啊! 第55章 「朕不会食言!」 云沁走出大殿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她不明白皇上都那样子了,怎么还气成那样,甚至还把自己给赶出来了。 “姑娘慢走。” 徐安比她还懵,心心念念的人来了,为什么皇上还发了那么大的火,甚至连点心都不要了,直接让他拎了出来。 云沁神情还有些怔怔的,接过他手里的点心,点了点头。 好在结果是好的,皇上虽然把她赶了出来,但还是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朕不会食言!” 这话的意思,应该就是会帮自己吧。 那也无所谓他到底生不生气,是不是不要她了…… 云沁心中微松,紧绷的神经跟著一松,支撑她的力气仿佛瞬间消失了,她身体一软。 “云沁姑娘!” 她倒得突然,小宫女也没有完全扶住她,让她双膝直接跪在了地上,嚇得眾人惊叫一声。 徐安慌了神,赶紧让宫女把她给扶了起来。 看著七手八脚的宫女,站在眾人身后的小德子却死死攥住了自己的手。 “云沁姑娘,你没事吧!” 云沁人还是清醒的,等脑袋地眩晕过去,才微微摇头,“我只是不小心绊了一跤,公公不必担心。”她摆摆手,又对身边的小宫女道:“我们回宫吧。” 徐安皱眉看著她离开,转身回了殿內。 “皇上,云沁姑娘在殿门口摔了一跤,要不要差人送她回去?” 霍金池立刻皱起眉头,“人走了吗?” “走,走了。” “人家用你送了吗,你还巴巴地贴上去!” 霍金池的怨气藏都藏不住,引得徐安忍不住抬头看他。 这到底又怎么了? 霍金池端起手边的茶一饮而尽,云沁之前的媚態还在眼前挥之不去,让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的火气,到底是不是因为生气。 不,他当然生气! 他是对她真动了心思的,她聪慧狡黠,最明白自己,模样也合他的心意。他都想好了,若她肯低头,御女或是答应的位份,隨她喜欢! 可她呢,对他虚情假意便罢了,还敢在殿上这么堂而皇之地用身体跟他谈条件,他是这种人吗? 他是吗! 她还病著呢! 简直是羞辱他的用心,也羞辱她自己! 他想著又“噔”一声,把茶杯扔到桌上,“都是死人啊,还不快来给朕沏茶!” “是,是!” 徐安赶紧自己上前,给皇上沏了杯新茶。 霍金池拿过来便喝,隨后眉头一皱,又“噔”一声,扔了回去,“徐安,你想烫死朕!” 徐安伸著手,一脸冤枉,您也没给我制止的机会啊! 折腾了一阵子,霍金池连喝两杯茶,才终於冷静下来,神情又恢復了平日的气定神閒。 “给朕去查查,惠嬪宫里到底怎么回事!” 徐安看皇上被气成这样,还以为他不会再管云沁的事了,没想到就两杯凉茶的下肚的功夫,又管上了。 “是,奴才这就去。” 徐安回来得很快,春禧宫跟个筛子似的,不用什么功夫就打听明白了。 “皇后给的人?”霍金池手指轻点了下桌面,脸上没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仿佛只是重复了下徐安的话。 他又想起云沁那惊慌无助的模样,还是命令道:“去给尚宫局那位阮嬤嬤传旨,念她在宫中伺候太妃、太后多年,教养宫女有功,准了她想要一个宫女养老的心愿,让她带著朕的旨意去春禧宫领人去吧。” 徐安刚转身,又听他道:“別忘了让御医去给她看看!” —— 此时的春禧宫,正处在一片低压当中。 “你说,皇上把你给赶出来了?”惠嬪怒气冲冲,“你到底说了什么,让皇上这么生气。” 云沁没什么好隱瞒的,据实相告,“奴,奴婢大著胆子说要伺候皇上,皇上却把奴婢给推开,还,还把奴婢给赶出来了。” 惠嬪听她说,她竟然在御书房勾/引皇上,脸上立刻露出了另外的愤怒,可听说,她这都没成功,更是觉得难以置信,不由上下打量起云沁。 她这段时间病得厉害,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可该有肉的地方,倒半点没见瘦,倒是更显的弱柳扶风,媚骨天成。 脸上虽还带著病容,艷色稍损,可羸弱有余,只会让人心生怜惜才对。 这样娇滴滴的大美人送到嘴边,皇上都能气得给赶出来,他从前也没这个毛病啊! 云沁感觉到惠嬪的打量,面上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心里却冷笑:你不明白吧?我反正也不明白,自己想去吧! “云沁没有说谎,她出来时还慌地摔了一跤,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会子应该已经传进后宫了。”跟云沁去的宫女在旁附和道。 对此,惠嬪只能又恼怒地喝了声,“废物!” 她看著云沁只觉得心气难平,更加恼怒道:“你就给我好好跪著,好好给我想想,你到底什么地方惹皇上生气了!” “娘娘,云沁她还病著呢!”容欣在旁皱眉道:“她可是为了救娘娘才病倒的!”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惠嬪看著云沁,恼怒道:“她是为了救我,可,是我让她带病去御前的吗?她这么积极,连在殿上勾/引皇上的事都做得出来,她是为了我吗?!” 惠嬪越想越气,看著云沁突然勾唇冷笑,“去把阿菁给我带上来!” 眾人都吃了一惊,却没有人动。 惠嬪扫了他们一眼,气得脸色涨红,大怒道:“好啊,真是反了你们了,皇后娘娘可是日日都派人来看我,若我告诉她你们这么对我,你说皇后会怎么惩罚你们!” 有人不以为意,可有人还是害怕的,一个原本在殿上打扫的宫女,一听这话,立刻跑去了后殿。 这宫女正是皇后送来的人。 她跑出去,也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自然也没有人阻拦。 於是阿菁很快就被金泉他们带了上来。 她被人扔到殿上,就看到跪在身边的云沁,赶紧衝过去,把她护在怀里,眼神充满仇恨地看向惠嬪。 惠嬪看著抱在一起的两人,脸上露出冰冷的笑意,看著金泉等人,“给本宫打,往死里打!” 金泉等人自然不敢动,只拿眼神去看云沁。 第56章 撕破脸 “你们看她做什么,还不快点给本宫动手!” 惠嬪看著金泉等人,上半身几乎完全探出了床外,一张脸已经因为愤怒完全扭曲,狰狞如同恶鬼。 金泉等人一下被嚇住,面面相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云沁眼睛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安抚地拍了拍阿菁的胳膊,看著惠嬪讥誚道:“娘娘您大概还不知道,尚宫局的阮嬤嬤选中了阿菁,要把阿菁收做乾女儿与她一起去慈养所。此时,应该就在来的路上了。” 眼神锐利地扫了金泉等人一眼,“我看你们谁敢动!阮嬤嬤可是伺候过太妃和太后的,阿菁是要给她养老的,此事皇上都已经答应了,圣旨估计已经到了尚宫局了,你们若是敢伤了她,看你们如何跟皇上和太后交代!” “你,你刚才去御前,原来是去求皇上救这贱蹄子去了!”惠嬪听了这话,整个人都要气炸了,“亏我这么信任你!” “信任我?信任我,你会屡次拿阿菁来威胁我!”云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住冷笑。 惠嬪死死盯著她,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好,本宫就算动不了她,还动不了你吗?” “把她给我按住,往死里打!”她又冲金泉等人大喝道。 金泉等人更不敢动了,谁不知道云沁如今可不只是个小宫女。 “还不动手!”惠嬪大怒,冒著怒火的双眼在眾人身上逡巡一圈,突然冷笑,“別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过就是看她顏色好,若是去皇上面前,必定比我受宠。” “可惜,她今天可是被皇上赶出来了!定然是她不知分寸,竟然用圣恩来求一个小宫女的自由,彻底惹恼了皇上,你们的如意算盘可都打错了!” 什么叫过程全错结果全对,这就是了。 惠嬪竟然在不知道全部真相的情况下,猜中了眾人的心思,直击金泉等人的痛点。 听了她的话,眾人的目光再次看向了云沁,只是这次不再是畏惧,而是审视。 跟云沁一起去御前的宫女知道最多,反应也最激烈,她立刻不住地往地上磕头,“娘娘,奴婢对您可从来都没有异心,都是云沁,都是云沁她蛊惑我们的!” 她一张口,就好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金泉看云沁自己的人都倒戈了,心里的天平也瞬间朝惠嬪倾斜,看向云沁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善。 面对这些人的转变,阿菁立刻把云沁护在了身后,怒视著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云沁却並不慌乱,扫了金泉等人一眼,轻轻哼笑一声,“我至少还从皇上那里求来了恩典,而惠嬪呢,皇上还愿意见她吗?” “原来这才是你心中的想法!”惠嬪怒视著她,恨得咬牙切齿。 云沁则冷笑一声,“我曾经是什么想法,娘娘你应该很清楚,是你一步一步把我逼到现在的。娘娘觉得我还能怎么想,就任由你把我给逼死吗?” “那天的水多冷啊,娘娘都忘了吗?”云沁双眼轻眨,眼泪便夺眶而出,“我总在想,娘娘是不是怪我在你小產的时候,没有陪你在身边。可娘娘你却不知道,我当时就在殿上,看著那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我心里有多难过。” 她转变称呼,继续道:“一听到娘娘腹中的孩子没了,奴婢当时便昏了过去,实在不是奴婢故意没守在娘娘身边啊!” 这番话的內容半真半假,云沁也只是面上哭得伤心,心底却十分冷静,她没想用这番话来打动惠嬪,更不觉得能打动惠嬪,她只想拖延时间。 皇上既然说不会食言,按照他的性格,事情肯定已经在办了,只希望他不要拖延太久,阮嬤嬤能在自己被打死之前,赶过来带走阿菁。 惠嬪听了云沁这番话,心中不是没有感触,她当然不会忘记那天所受的罪。 “你恨我,恨我威胁你,利用你。”惠嬪眼泪也落了下来,冲云沁大吼:“可我呢,我该去恨谁!” “张御医说,那是个男孩,我本该拥有一个皇子的,我只要生下那个孩子,下半生有享不尽的荣宠!都是因为那个贱人,她害我没了这个孩子,甚至还伤了身子,我恨不得生吃了她!皇上却还要留著她,我不过就是吵了几句,皇上竟然连我的面都不肯见了!” “我该恨谁,云沁你告诉我!”惠嬪扶著床沿,声嘶力竭地冲她吼:“我不是说过,我现在就只有你了,为什么连你也要这么辜负我!” “我今天如果不教训你,你是不会明白我现在有多痛!”惠嬪已经接近歇斯底里,对金泉等人喝道:“给我打!你们如果不动手,我就把你们全部送去慎刑司,让你们替她受罚!” 她这个疯狂的样子,已经完全把金泉等人给嚇住了,他们互相看了眼,最终还是看向云沁。 “云沁姑娘,得罪了!” 云沁冷冷看著几人,依旧一派镇定自若,“动手啊,看皇上会不会放过你们!” “给我打!”惠嬪大吼:“皇上要是真责怪下来,本宫替你们抗!” 有了惠嬪这句话,金泉他们越发少了顾忌,握著手里的棍子,又朝云沁逼近几步。 听到这话,阿菁立刻挡在云沁的面前,“你们別动她!”她看著惠嬪,“不是说打我吗,儘管打就是了!云沁现在还病著,你是要她死吗!” 容欣在一旁手心都快要抓烂了,却不敢上前说话,如果她给两人求情,惠嬪只会更生气,这无异於火上浇油。 “多感人啊,既然是你自己要求的,阮嬤嬤总不会怪到我的头上。”惠嬪冷笑一声,隨后怒喝:“那就一起打!” 隨著惠嬪的话,金泉的棍子也终於落下,在打到阿菁身上的瞬间,云沁却突然把她扑倒,这一棍子就狠狠落在她的背上。 云沁疼的眉头立刻皱到一起,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可她死死咬著牙关,没有发出一丝惨叫。 手上的力道更没有鬆懈一分,不管阿菁怎么挣扎,都挣不开她的手。 “云沁!云沁你快放开我!她本来就是要打我的,云沁,你放开我!”阿菁急得哭喊。 凌乱的棍子落在身上,云沁脸上一开始还有痛苦的神色,后面疼得几乎麻木了,只有冷汗混著嘴角的血线,不断往下滴。 “娘娘,这么打,真的会把人打死的!”容欣也终於忍不住,冲惠嬪大喊。 惠嬪却死死盯著云沁,没有出声,似乎依旧不觉得解气。 云沁渐渐脱力,阿菁也终於挣脱她的手,把她给护在了怀里,一棍子落在她的肩膀上,打得她痛哼一声。 “阿菁!”看她挨打,云沁才开始挣扎。 阿菁却躲也没躲,像云沁保护她一样,死死护著云沁,“我才是姐姐,该我保护你!” 她摸了摸云沁苍白布满冷汗的脸,忍著痛意对她笑了笑,“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被惠嬪威胁,要是我死了,她就没有办法了。” 阿菁说完,突然鬆开了云沁,朝著一旁的桌角撞过去。 “不,阿菁!”云沁大叫一声,可她手脚无力,根本无法阻止。 好在有人比她的速度快,一个人影扑过来,一脚把桌子踹开,让衝过去的阿菁只是撞到了桌边,並未撞到桌角上。 “惠嬪娘娘这里,真是好生热闹啊?” 第57章 好大的威风 “惠嬪娘娘这里,真是好生热闹啊!” 一个身形挺拔,面容略有苍老的嬤嬤,扶著宫女的手走了进来。 “阮嬤嬤!” 容欣哽咽地喊了一声,整个人扶著身旁的盆架子才堪堪站稳,忍不住捂住嘴哭起来。 而一脚把桌子踹到一边的是小德子,他见阮嬤嬤过来,立刻带她来了正殿,刚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幕,也不顾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立刻衝进来一脚踹开了桌子。 云沁已经把阿菁抱在怀里,惊魂未定地看著他,嘴里不住地说著“谢谢。” “姐姐你没事吧?”小德子快速看了眼云沁身上的伤,眼神阴寒地看著金泉等人,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阮嬤嬤年纪虽长,但一双眼睛却不显老態,眸光更是犀利,她扫了一眼殿上的眾人,才看向惠嬪,俯身行礼,“老奴参见惠嬪娘娘。” 她是宫里的老嬤嬤,就连皇上对她都有几分敬重,惠嬪自然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惠嬪暗暗咬住后槽牙,勉强扯了个笑,明知故问道:“嬤嬤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 阮嬤嬤不用她说,便自行扶著宫女的手站起来,略有惊讶道:“皇上难道没有和娘娘您商量过吗?” 这话更是让惠嬪差点把牙都咬碎。 阮嬤嬤像是没有察觉她的不悦,笑著说:“那老奴就跟娘娘解释一下……老奴此次来,正是要带走阿菁。” 说完之后,阮嬤嬤便把袖子里皇上的手諭拿了出来,“这是皇上的手諭,娘娘可要过目?” “自然不用。”惠嬪笑意勉强。 阮嬤嬤便垂著眸子把手諭收了起来,再抬眸,眼中便皆是冷意。 “那老奴便斗胆问一问,这阿菁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娘娘差点当堂就把她给逼死了?” 这话像是刺激了阿菁,在云沁怀中一直安静的她,突然抱住云沁,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中有恐惧,有后怕,更多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看她如此,阮嬤嬤脸上闪过心疼的神色,却並未急著去安抚她,而是依旧看著惠嬪。 惠嬪的脸色铁青,她冷冷看向阮嬤嬤,“嬤嬤,你来之前,阿菁还是本宫的宫女,责罚一个宫女,本宫还得向嬤嬤解释吗?” “娘娘身份尊贵,自是不用向老奴解释。”阮嬤嬤脸上不变,淡声道:“娘娘既然不愿意跟奴婢说,那就是想跟太后娘娘解释了。” “你拿太后来压本宫!”惠嬪的手一下死死抓住盖在身上的被子,怒道:“就算是太后娘娘,也管不到本宫怎么罚一个小宫女!” “惠嬪娘娘好大的威风!” 说话间,又一个嬤嬤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著两个年长的姑姑。 “孙嬤嬤。”一见到她,惠嬪脸色一僵,神色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孙嬤嬤,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嬤嬤。太后从入宫起,便是她在身旁伺候,皇上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对她也十分敬重。 看到她,云沁越发鬆了一口气,腰一塌,若不是阿菁还抱著她,只怕已经软倒在地。 “没在外面见著人,老奴就自己来殿上了,娘娘不会责罚老奴吧?” 孙嬤嬤身量不算高,面容比之阮嬤嬤要慈祥很多,眼神也不那么锐利,可她那看似和善的目光,却远比阮嬤嬤那锐利的眼神,更能给人压力。 惠嬪在她面前,气势本就矮了三分,被她这么盯著更是心虚,“怎么会呢孙嬤嬤,您来,本宫欢迎都来不及呢。” 孙嬤嬤却没接她寒暄的话,淡声道:“太后娘娘听说,阮嬤嬤挑中你宫中的宫女,怕娘娘这里没人伺候。又觉得娘娘身边的人年纪都太轻,不懂事。所以让老奴送两个年长些的宫女,来给娘娘差遣。” “还不拜见娘娘。”她侧眸对两人道。 看著两人见礼,惠嬪的脸上的笑容险些掛不住,“本宫哪里敢要太后娘娘身边的人。”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太后娘娘派人来的用意,不过就是为了管教她罢了! “她们两个,都是宫里的老人了,最是守规矩,也重规矩,娘娘放心,她们自然会好好照顾娘娘的。”孙嬤嬤脸上笑意也是淡淡的。 她像是才发现殿上的情况,不给惠嬪再次张口的机会,便道:“哎哟,这都是怎么了?”又看向阮嬤嬤,“那个就是阿菁吧,怎么被打成这副模样了?” 早在阮嬤嬤开口的时候,金泉几个就已经嚇得扔掉棍子了,等孙嬤嬤抬眼望过来,一个个全都“噗通”跪在了地上,一个个抖如筛糠。 阮嬤嬤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惠嬪。 惠嬪忙扯出笑容,道:“本宫不是要责罚她,是另一个,谁知道阿菁非要护著,这些人才误伤了她!” “哟,模样这么標致,便是那个救了娘娘您的宫女吧?”孙嬤嬤语气已经冷下来,“便是犯了错,娘娘看在她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也不该打得这么狠!” “当然,这些不该老奴来问,毕竟太后娘娘也管不著娘娘不是。”孙嬤嬤看向小德子,冷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去请皇上和御医过来!” 惠嬪一听,这才终於急了,“这,这点小事,不必惊动……” 她还没说完,就被孙嬤嬤打断,“娘娘,两条人命放在哪里都不是一件小事!” 小德子这会功夫,已经跑出了大殿。 惠嬪看他跑出去,身体一软,直接歪倒在床头。 小德子刚跑到宫门口,迎面就撞上了带著张御医过来的徐安。 “你著急忙慌的干什么去,小心把杂家这身骨头都给撞散了。” 小德子一眼就看到张御医,立刻道:“张御医,您快去看看姐……云沁吧,惠嬪下令打了她一顿,如今还,还不知道……” 徐安大惊,“惠嬪打她了!赶紧走,赶紧去看看啊!” “公公您快领著张御医上殿,奴才还得去请皇上。”小德子赶紧道。 “对,快把皇上请来!”徐安冲他摆摆手,赶紧领著张御医往前殿走。 第58章 她也是有脾气的 徐安领著张御医上殿,匆匆行过礼,就赶紧去看云沁的状况。 她此时正倒在地上,上半身靠在阿菁的身上,肩膀上还能看到从衣服里渗出来的血跡,人虽然还醒著,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一看她这副惨状,徐安人差点傻了,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 云沁姑娘在殿前摔了这一下,皇上都让他叫张御医来给看,这,这被人打成了这样,还不得把皇上心疼坏了!搞不好连他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他不禁看眼惠嬪,不得不说,这位是真会作死。 一见到徐安领著张御医来,惠嬪先是一喜,可看到他领著人直奔云沁,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而金泉等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御前总管,一看他对云沁的关切,立刻被嚇得面如土色,摊在地上,三魂都没了气魄。 徐安还顾不上这些閒杂人等,只急著让张御医给云沁把脉。 “有劳张御医。”云沁声音虚弱,若不是身上太疼,她估计早就已经昏过去了。 见两人过来,她心中也稍安,看来皇上还没有气到对她不管不顾,那阿菁必定能平安出宫了。 想著,云沁忍不住咳了两下,只觉得嘴里全是腥甜的味道,大概是受了內伤。 “姑娘不要说话了。”张御医赶紧道。 徐安正要附和,却打眼看见了孙嬤嬤,心里瞬间咯噔一声。 “孙嬤嬤,您也在呢?” 皇上对云沁有意,这事早就传遍后宫了,孙嬤嬤自然也知道,对徐安过来倒没觉得有多吃惊,只是道:“徐公公,没跟在皇上身边?” 徐安在她面前,话也不敢说得太明白,只道:“云沁姑娘忠心为主,皇上体恤她,让奴才请御医来给她看看。” 他说著还不忘看了眼惠嬪,他也是伺候过先皇的老人了,在宫里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心狠手辣的主,连救命恩人都能往死里打。 孙嬤嬤心知肚明,也不拆穿,只是打量著躺在阿菁怀里的人。 也难怪会被皇上看上,这模样確实好看得紧,她在宫里这么多年,见人无数,能跟她相比的真没有几个,也难怪宫中盛传她有赵昭仪的气象。 她此行过来,除了送两位姑姑放在惠嬪身边,就是奉太后的命令,来见见这个云沁。 旁人不过就是讹传,可太后是亲自经歷过赵昭仪盛宠的时候,当时太后已经是四妃之首的贤妃,也要避其锋芒。 那时先皇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殞於她手,太后千辛万苦才生下的皇上,更是靠著装病,一直窝在宫中,才能安心养育还在襁褓中的皇上。 若不是后来赵昭仪谋害皇子的事情被揭发,皇上终于震怒,將她打入冷宫,宫中眾人只怕还要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所以太后一听说有人把云沁和赵昭仪类比,当即就心生警惕,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发生了惠嬪落水的事情。 云沁忠心救主,太后自然也十分欣赏,觉得她品性定然不差,只是心中依旧还有疑虑。 孙嬤嬤现在看著云沁只觉得可怜,到从她什么看不出什么,只能等皇上一会过来,看皇上对她的態度究竟如何。 若像先皇那样痴迷赵昭仪,太后恐怕就要另作打算了。 此时眾人的注意力都在云沁身上,自然没人注意到孙嬤嬤脸上变换的脸色。 “嬤嬤……” 阮嬤嬤也蹲到了两人身边,摸了摸阿菁的头,一脸怜惜和担忧地看著云沁,又望了眼站在一角没往前凑,眼睛却一直看著这边的容欣,不禁嘆口气。 她真是后悔,惠嬪当初还是她给容欣挑的主子。 父亲官从吏部侍郎,出身书香门第,又有温柔嫻静的名声在外,怎么看都会是一个好主子,可没想到,却是这样歹毒的性子。 若不是她们姐妹三个聪明,非得把命都填进去不可。 那边,张御医也终於把完了脉。 见他起身,徐安赶紧问道:“张御医,云沁姑娘如何了?” 张御医没回答,只是皱著眉头,赶紧取出笔墨刷刷写了个药方,递给徐安,“让人抓这副药来,熬好了立刻送来,一定要快!” 说著,又从药箱里拿出银针,神色凝重地俯身给云沁施针。 光看他的急切和凝重,已经不必细问,谁都看得明白,云沁的情况必定不好。 眾人惊得惊,怒得怒,哭得哭,唯有惠嬪神色复杂,她现在自然不想让云沁出事,要是出了事,她在皇上眼里必定会成为一个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的人,那她还有什么復宠的希望! “皇上驾到!” 眾人立刻转身,向走进来的霍金池行礼。 霍金池先是看到了孙嬤嬤,眉头轻轻一皱又迅速鬆开,隨后才看向半躺在地上的云沁,见她如此模样,他双眼立刻一冷,脸上表情微变,袖中的手却把白玉手串捏得咯吱作响。 在阿菁怀中的云沁,也抬眸看了眼霍金池,隨后就收回视线,把头埋进阿菁的臂弯,不再看他,也不让他看到自己。 现在她这副样子,他的气该消了吧? 他说生气就生气,但她也不是没有脾气的,被人这么赶出来,她也会觉得委屈,觉得丟脸! 霍金池见她如此,心尖微酸,却碍於孙嬤嬤,他没有直接上前,而是对张御医使了个眼色。 张御医明白,並未拘泥於礼节,转身继续给云沁施针。 “怎么回事?” 霍金池挥手让眾人起来,一双冰冷黑沉的眸子看向了惠嬪。 现在的惠嬪可躺不住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容欣心中再不愿,也不得不上前来扶住她。 “皇上,全都是臣妾的错。”她突然认错,倒是出乎眾人意料。 惠嬪抬头,已经泪流满面,“皇上,您看看臣妾这宫里,一个个的臣妾早就指使不动!若不是皇后娘娘给臣妾的几个人手,臣妾怕是就是死在床上都没人管!皇上要是不信,尽可找些宫女太监来问问,他们是听臣妾的,还是听容欣和云沁她们的!” 容欣闻言,立刻跪在了地上,“皇上明鑑,奴婢等皆对娘娘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惠嬪冷笑,手指指著阮嬤嬤,“那本宫怎么不知道,阮嬤嬤选中了阿菁的事情,如果不是她今天来春禧宫要人,本宫还要被你们蒙在鼓里多久!” “朕的旨意还得要你同意?”霍金池声音微冷地开口,“你少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朕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把人打成这副模样!” 第59章 降为美人 惠嬪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胡搅蛮缠。 根本不回答霍金池的问题,反而淒凉道:“难道在皇上眼中,臣妾的委屈,还比不上一个宫女的伤势吗?” “你委屈?”霍金池已经压制不住怒气,“如果不是她,你早就死在那个池塘了,你跟朕讲你委屈?” “皇上……” 霍金池却已经懒得再听她狡辩,直接怒道:“徐安,传朕口諭,惠嬪心狠手毒,不修德行,不知悔改,降为美人,褫夺封號,今日起禁足於春禧宫正殿!” “皇上!”惠嬪,不,是苏美人,双眼瞬间睁大,“皇上,就为了一个小宫女,您要这么罚臣妾!” 霍金池冷冷看她一眼,“徐安,传旨到苏府,养不教父之过,苏美人德行有亏,苏大人作为父亲难辞其咎,罚一年俸禄以示警戒!” 一听到这话,苏美人当即身子一软,这回却没有容欣扶她,她直接倒在了地上。 她在家中其实並不受宠,父亲的心也被那些美貌的妾室笼络去了,母亲也不受父亲的待见,她无法想像,圣旨如果传到府中,母亲的处境会有多么艰难。 “皇上,这都是臣妾的错,跟臣妾的父亲无关,臣妾认罚,臣妾认罚,请皇上不要牵扯臣妾的父亲!”她立刻跪直,脸上再不见张狂,不住地恳求。 既然是传下的旨意,霍金池怎么可能收回,冷淡地看著她,“朕已经给过你很多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 “皇上,臣妾真的知道错了!” 听到苏美人的哭喊,云沁从阿菁的臂弯中抬起头,看著她泪流满面,衝著霍金池磕头的模样,眸中满是讥誚。 她真想问问苏美人那一句,她曾经问过自己的话:人怎么会有软肋呢? 果然鞭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痛的,有人把刀插在她的软肋上,她也是会哭,会痛,会什么事都愿意做的。 “还不快点把你们的主子扶起来!” 孙嬤嬤此时出声了,却没用容欣动手,她带来的两个姑姑上前把苏美人从地上架起来,送回了床上。 两人看起来力气不小,苏美人几度想要挣扎,都被她们给按回了床上。 “美人才刚刚小產,还是要多臥床休息。”孙嬤嬤对此眼神冷漠,“太后娘娘说了,苏美人若是平日里无聊,可以多抄抄佛经。” 她说完又看向那两个姑姑,“別忘了,把美人抄好的经书收好,太后娘娘可是要过目的。” 这便是太后给苏美人的惩罚了。 说完这些,孙嬤嬤又看向了霍金池,脸上恢復了慈祥的笑意,“还请皇上饶恕老奴僭越了。” “多亏嬤嬤。”霍金池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乐得她来控场安排。 孙嬤嬤又是一笑,“既然苏美人要在这正殿禁足,皇上不如就先摆驾別处。” “嬤嬤说的是。”霍金池说著,看向了云沁,“总不能让她一直躺在地上,还不快点把这宫女抬回住处!” 他又对张御医道:“你跟著过去,一定要尽心医治,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朕唯你是问!” “臣遵旨。” 容欣此时才不再顾忌,立刻站起来,和阿菁合力把云沁给架了起来。 直到此时,霍金池的眸光才看向跪在瘫在地上的金泉等人,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是皇后的人,便都送回皇后那里!” 他们几人是皇后派来的,如今闯下大祸,若是皇上直接罚了还好,送回皇后那里就相当於打她的脸,皇后只会罚得更重。 几人一听这话,脸色越发苍白,立刻求饶。 金泉更是朝云沁喊道:“姑娘,您救救奴才,奴才都是被惠嬪逼的啊,念在奴才帮你照顾阿菁的份上,您救救我!” 闻声,云沁抬眸看他一眼,若他当时真的能坚定地站在她这边,现在她一定会保住他,也会兑现自己的承诺,让他跟在自己身边。 可惜她不是什么圣母,对一个首鼠两端,差点要了自己半条命的人,还抱有怜悯之心。 “你不如把这些给皇后娘娘讲,娘娘心善,或许能对你从轻处罚。” 云沁语气淡淡的,却带著嘲讽之意。 令霍金池看了她一眼,不是责怪她心狠,反而是欣赏。 这睚眥必报的性子,也很招人喜欢。 “带走!” 见他只是看著云沁没有说话,徐安还有啥不明白,立刻冲身边人喊道。 霍金池这模样,倒是引得孙嬤嬤多看了两眼。 眾人从殿內出来,看著里面的姑姑缓缓关上了殿门,只能听到里面惠嬪悽厉的叫声。 但在场的人,都没有因此动容。 阮嬤嬤拉住了要带云沁去后殿的阿菁,“阿菁,你要隨我走了。” “可……”阿菁看著云沁,满脸都是担心。 云沁却把胳膊从她手中抽了回来,整个人靠在容欣的怀里,虚弱道:“你看我不是还能自己站著吗,没事的,你快隨阮嬤嬤走吧。” 一旁的容欣也点点头,“你身上也有伤,別逞强了,咱们未必没有再见的时候。” 阿菁听懂了她话中的暗示,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跟在了阮嬤嬤的身边,隨著她向皇上告退。 霍金池心不在焉地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眼睛则一直注意著云沁那边的动静,看她强撑的模样,想要上前抱著她回后殿。 孙嬤嬤自然注意到了霍金池的神色变化,在他迈步的瞬间,叫住他,“皇上,您这阵子忙,可是有几天没去看太后娘娘了,若是不急著回御书房,不如去看看她?” “朕有空……” “太后娘娘正好有话想对皇上说。”孙嬤嬤笑意慈和,“云沁姑娘这边,有御医在,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霍金池扭头看向她,目光停在她的脸上,明白她是在暗示自己太后要说的话跟云沁有关。 孙嬤嬤微微敛住眸子,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变。 “好,那朕就先去看看母后。”霍金池眸光轻闪,低声道。 “摆驾寧和宫!” 看著皇上和孙嬤嬤嬤嬤离开,云沁收回了目光,心中隱隱有一丝不安,孙嬤嬤此行,恐怕不只是来给苏美人送两个宫女这么简单。 第60章 太后的態度 寧和宫內。 殿內燃著檀香,气味悠远寧静,令人一踏入便沉静下来。 霍金池进来,就看到坐在临窗软塌上的太后,她眼前的矮几上香炉冒出缕缕青烟,將她的身形笼罩其中。 太后年近不惑,保养得却很好,看起来还不足四十的模样,只是神情间透出几分老態。 此时她正盘坐在软榻上,手边放著一本佛经,口中轻念著,不时转动一下右手上掛著的紫檀佛珠。 “儿臣,参见母后。” 听到声音,太后才抬起头来,她脸型有些消瘦,眉眼细长,与皇后有几分相似,却不似皇后那般清冷,而是和煦温柔,看著便令人心生好感。 “皇儿来了。”太后立刻收起佛珠与经书,立刻对身边的宫女道:“快把今日做的枇杷百合水盛一碗过来。” “不必麻烦了。”霍金池也上榻与她对坐,面对太后,他比在人前还要散漫几分,直接歪倒在迎枕上。 太后对他这模样也见怪不怪,只道:“春天天乾物燥,正適合吃点清甜滋润的,怎么是麻烦呢!” 霍金池未置可否,只垂眸把玩起手里的白玉手串,心里想著的还是云沁刚才虚弱的模样。 见他不说话,孙嬤嬤便对太后道:“回稟太后,人已经送到惠,苏美人宫里了。” “苏美人?”太后蹙了下眉,问:“怎么回事?” 孙嬤嬤便把自己在殿上的见闻讲了一遍,“真是可怜见的,那小宫女被架起时,奴婢才瞧见背后的衣服都被血殷透了,真是挨了一顿好打。” 隨著她的话,霍金池面上虽然没有变化,手里却一点点攥紧了白玉手串。 太后听完孙嬤嬤的讲述,也是恼怒非常。 她拍了下矮几,“真是岂有此理,苏美人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心思怎么这般歹毒,那宫女也是救了她的性命,她如何下得去手!” “告诉听荷和听霜,一定要好好教一教苏美人规矩,不能再让她这么肆意妄为下去了!” “奴婢遵命。”孙嬤嬤立刻应下。 太后缓了口气,又看著霍金池道:“她失了孩子,伤心过度也是有的。罚是要罚,安抚也要安抚,別寒了苏家人的心。” 苏美人虽然不中人,可她却有一个好父亲,如今也是吏部重臣,不得不顾及他的脸面。 又不是只有她一人伤心。 这话霍金池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哂笑一声,又漫不经心道:“这些交给皇后去办就是。” “你明知道青雪身体不好,还什么事情都要丟给她!”太后横他一眼,“也不算算,你有多久没去看过她了。她是皇后,被你这么冷落,她还怎么在后宫中立威,你还要让她帮你料理这些琐事!” “她不是喜欢吗?”霍金池看著太后,冷淡道:“母后既然知道她身体不好,那为何还要一定让她做儿臣的皇后?” 太后神情一滯,隨后眼中就流露出哀伤,“皇儿果然还在怪我。” 面对这样的太后,霍金池也习以为常,只抬眸看她一眼,“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其位谋其政,她既然在皇后的位子上坐著,料理诸多琐事便是她该做的。儿臣要是真把协理六宫的权利交给旁人,母后今日便是另一番说辞了吧?” 太后的脸色又僵了一瞬,避而不答:“母后只是希望你能多体谅体谅她。” “母后你多体谅她便是了。”霍金池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道:“母后叫我来就是说这件事?” 太后也知道刚才的话题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如果再说下去,必定跟之前一样,母子两人吵得不欢而散。 她调整表情,又变回了神色淡然的模样,转而道:“如今宫里都在传什么,你比哀家清楚。那个小宫女,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霍金池挑眉看她,“母后什么时候连儿臣要宠幸谁都要管了?” “你当哀家想管!”太后嗔他一眼,“不患寡而患不均,后宫里最重要的便是要雨露均沾,你便是真的喜欢,也不该在眾人面前把自己的衣服给她,这让別的后妃怎么想,你这般只会让后宫生怨。” “你父皇宠幸的那个赵昭仪便是例子。”太后肃然道:“你可不要学他,专宠出个赵昭仪,为祸六宫。” 霍金池看著太后眸中的锐利,又想起那小宫女可怜的模样,心里突然有几分不舒坦。 “母后你就没查过,她跟赵昭仪可不一样,她已经没有亲人,出身又如此低微,母后你未免担心太过。” 太后却没接他的话,转而道:“看来你確实很喜欢她。” 霍金池眸子冷了一瞬,直接掀起衣摆起身。 “母后的意思儿臣已经明白了,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臣还要赶回去处理政务,就不在这里与母后扯这些閒篇了。” “儿臣告退!”说完,他领著徐安便走。 去端枇杷百合水的宫女才刚回来,正好撞见他离开,忍不住叫了声,“皇上,您怎么走了。” 霍金池却看也没看她,径直越过她走出了大殿。 “太后娘娘,皇上这是……”那宫女刚要再问,却被孙嬤嬤用眼神制止,立刻嘴上嘴,端著托盘又退了出去。 等人都离开,太后才重重哼了一声,对孙嬤嬤道:“你看看他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整日肆意妄为,这宫里的规矩在他眼里全都是摆设!” 孙嬤嬤自然不敢接她这个话,答非所问:“皇上还是很孝顺娘娘的。” “他孝顺,不把我气死,我就谢天谢地了!”太后双手合十拜拜空气。 她轻嘆了口气,才又看著孙嬤嬤,“你觉得那宫女如何?” “模样自是不必多说,性子瞧著也很沉稳,被打成那个样子,就算皇上去了也没哭没闹。比起那苏美人,可真是强出不少。” 听完孙嬤嬤的话,太后微微点头,“模样好,性子也不咋呼,还那般有情有义,我都有些喜欢了,也难怪皇上会喜欢。” “那你瞧著,皇上对她如何?” 孙嬤嬤垂眸沉吟一瞬才道:“自是上心的,可娘娘也知道,皇上的心思实在难测,奴婢倒是没看出什么特別的地方。皇上是一时新鲜也说不定。” 第61章 面冷情热 寧和宫中主僕二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听孙嬤嬤说霍金池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太后摇摇头。 “你啊,还是不了解我这个儿子了。我记得,他和青雪还很要好的时候,有一年冬天,青雪来宫里看我,前日我与他说的时候,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甚至连我叮嘱他过来都似没有听见。” “第二日也没露面,我还当他真不上心,可青雪要走的时候,他却差人送来一把白梅。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一早出宫,去城郊的清源观里摘的。本宫曾去过,知道那几株白梅长在山顶陡峭处,寻常人只能远远的看看。” 太后轻笑一声,“他这是在用喻人,在他心里青雪就如同那山顶的白梅。自此,我便明白,我这个儿子面冷情热。” “后来他跟青雪闹成这个样子,更是印证了我的想法。” 提起霍金池和皇后两人的情变,太后的神色才淡了几分。 孙嬤嬤则低声道:“那皇上现在对那宫女也是这般淡淡的模样,岂不是说明皇上已经情热?” 太后端起茶杯,吹开浮叶,抿了一口,才道:“像他说的,那宫女无依无靠无权无势,他要是真喜欢宠著也就宠著吧。如今他正是情热的时候,我越是阻拦,他越不肯放手。” “总归,我还能管事,总不至於让一个小宫女凌驾六宫,让自己的外甥女过我曾经过的日子。” 孙嬤嬤点点头,又低声道:“皇后那边……” 太后把茶杯搁下,面色有些发冷,“她我又管得了吗?” “是她自己非要这副模样,我瞧著都不高兴,皇上他能高兴吗?有这小宫女在皇上身边,激一激她也好,让她明白明白,金池那里她已经翻篇了,省得她以为金池还在原地等她!等到那时候,我倒要看她还怎么装清高!” 另一边。 说是去御书房处理政务的霍金池,出了寧和宫的宫门,就调转鑾驾,往春禧宫而去。 徐安有些担忧,低声对鑾驾內的霍金池道:“皇上,太后娘娘那意思……您这转头就去看云沁姑娘,让太后知道了,她会不会为难云沁姑娘?” 霍金池闻声,嘴角轻翘,勾出一丝冷意,“此时去看,才能让她安心。” “奴才不明白。”徐安面露疑惑。 霍金池却没有跟他解释,只是微微挥手,让他闭嘴。 见他如此,徐安识相地没有再开口,默默退到了一旁。 霍金池斜倚在扶手上,手指轻轻压了下眉心,每日应对群臣,也没有应对太后这一会让他伤神。 和群臣他可以只考虑利益得失,可这是他的母亲,他对她有敬重,孺慕。而她呢,对自己的疼爱,又有几分真心? 他眼中闪过一丝厌倦,轻轻嘆息,慢慢合上双眼假寐。 —— 春禧宫,云沁房內。 容欣正边流著眼泪,边给云沁背后和肩膀上药,她皮肤底子薄,皮肤又白,一道道棍痕遍布交叠,有的地方,皮都被打烂了,不断淌著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云沁趴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脸上布满了冷汗,手死死地掐著怀中的被子,手背上都冒出了青筋。 即使如此,她没有喊一声疼,甚至哼都没有哼一声,让容欣几度以为她已经昏过去了。 就这会上药的功夫,容欣身上都起了一层热汗,等涂完药,不只是云沁身子一松,就连她自己都有几分虚脱之感。 容欣轻柔地把一层细腻的丝绢盖在她的背上,才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哽咽道:“张御医用的最好的药,血已经止住了,伤口应该很快就能癒合。” 她又伸手给云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道:“也不会留疤的,不要多想。” 云沁疼都快疼死了,哪有閒心想这个,身上没有半点力气,想点头都觉得艰难,只能对她眨眨眼睛。 看她这模样,容欣眼中有落下两行泪,不免自责:“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用,笼络不住主子,也护不住你们。” “说什么呢……”云沁声音细弱,“我难道还不知道姐姐,你心里只怕比我跟阿菁挨了打还要难受。” 她轻喘了一口气,又道:“如果不是姐姐你稳得住,在皇上和孙嬤嬤眼中,苏美人便是孤立无援的。那她说宫里上下都只听你我的,不管是皇上还是孙嬤嬤,只要信七分,我们都会吃不了兜著走。” 见她这般谅解自己,容欣哭著露出个笑容,欣慰道:“你不怪我就好。” “没办法,姐姐就是天生的劳碌命,要照顾我,还要去照顾阿菁,等我好了,姐姐的腿估计都跑细了。” 云沁背上如今只有药膏冰冰的凉意,没那么痛了,也有心思说笑了。 容欣被她哄得破涕而笑,“你这张嘴啊!” 她轻轻抚了抚云沁的头髮,低声道:“感觉舒服了,就快睡会吧。” 云沁扯了下嘴角,“只怕还不能睡。”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张御医的声音,“微臣参见皇上。” “皇上过来了?”容欣看著云沁讶异道。 云沁既然早有预料,此时也不觉得惊讶,低声道:“等会你去拦一下,若是拦不住就算了。” 容欣垂眸看了眼衣衫半解的云沁,总觉得不妥,可谁也没有云沁了解皇上,既然她都这么说,皇上此行怕是不会轻易离开了。 她只能点头,“我知道。” 房门外,霍金池挥手让张御医起来,问道:“她情况如何?” 张御医道:“回皇上,云沁姑娘外伤倒不算特別严重,只是受了些內伤,微臣给开了活血散瘀的药,再加上施针,胸口的瘀血刚才已经吐出来了,脉象也已经平稳许多。” “只是……” 霍金池蹙眉,“只是什么,有话就说!” “只是……”张御医轻嘆道:“云沁姑娘先是落水,又遭受此番毒打,必定元气大伤,若是不好好將养,只怕会落下病根。” 霍金池眸色一冷,声音也透出些火气,“那你就好好给她养著!” “臣自当尽力。”张御医低下头。 霍金池缓缓吐了口气,才冲徐安使眼色,让他上前敲门。 可不等徐安敲门,容欣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冲皇上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霍金池看著她,心下一紧,“她出什么事了?” “没有,姑娘好好的。”容欣见皇上果然关心,斟酌道:“姑娘已经睡下了,房中气味也不算好闻,皇上不如先回去,等改日再过来。” “是她让你跟朕这么说的?”霍金池声音没有波动地问了一句。 容欣手心立刻冒出一层汗,“不,她没有说什么。”想起云沁的话,她便又道:“奴婢这就给陛下开门。” 见她如此识趣,霍金池便也没有说什么,等她有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第62章 给你想要的 像容欣所说,房间里的气味確实算不上好闻,药味混合著血腥气,让霍金池微微蹙眉。 可看到趴在床上的人,他却突然多出些耐性,鼻尖气味似乎都没有那么难闻了。 “真的睡了?”他走至床前低声问。 云沁似被惊醒,侧头看来,低唤了声,“皇上?”说著她便要撑起上半身。 听著她细弱的声音,霍金池心头一软,按住她的肩膀,“安心趴好,礼数不必这么周全。” 云沁此时已经算强撑,她现如今只有留在宫里这一条路了,但她不是悲观的性子,既留在宫里,她也要把日子过好。 而眼前的人就是决定她究竟能过多好的人,她也想弄明白他现在对自己究竟什么態度。 “奴婢只是个宫女,礼数都是刻在骨子里的,皇上怎么还嫌奴婢礼数多了。”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也带著些许试探。 霍金池听得眸中含笑,“如今倒不跟朕装傻了。”他微微俯身,看著云沁的脸,低声道:“想跟朕要位份了?” 云沁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近,近到都能闻到他身上隱隱透出来的暖香,她耳尖立刻红起来,敛住眸子不敢看他的脸,“奴婢不敢。” 嘴里说著“不敢”云沁的心里却已然明白,皇上並未真生她的气。 “你不敢?” 霍金池语气带著几分戏謔,让云沁忽地想起在御书房中的场景,耳尖又红了几分。 看著她红红的耳尖,霍金池笑意却淡了几分,她皮子薄,若在平时,脸上脖子都该一片红霞,如今脸上却依旧没有血色。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 他微凉的手指,让云沁瑟缩一下,有些惊讶地抬起眸子,却看到他眸底的怜惜。 云沁还未有什么感触,就听他道:“朕看看你的伤。” 他说著便要去拉云沁的被子,云沁嚇了一跳,立刻用手压住被角,“不,不行。”说完才觉得自己语气太过冷硬,只又加了一句,“奴婢怕脏了皇上的眼睛。” “胡说!”霍金池轻斥一声,手下用力,“还不鬆手!” 云沁被子底下只穿著贴身的小衣和褻裤,就算心里明白早晚有这么一天,可她还是觉得难为情,只能抬眸看他,眸光轻颤,带著几分討饶的怯意。 却不知道在霍金池眼中,她的模样有多勾人。 霍金池俯身,缓缓按住她的手,低声哄她,“朕只是担心你。” 嘴上这么说,他眸子却已经暗下来,喉头意味不明地滚了滚。 云沁本就没有多少力气,被他挨著,力气又从骨子里飞走了几分,手指蜷缩了一下,便被他逮到机会,掀开了被子。 四周幽静,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都清晰可闻,此时却多了霍金池的心跳声。 或许是她的被子太过陈旧,也或许是室內光线太暗,云沁露在外边的皮肤,异常白皙,与红痕交错,有种凌虐的美感。 霍金池喉头又滚了一下,才伸出手指轻轻拉开丝绢,露出了她背上的伤口。 血痕青紫交错,有些地方血跡还未乾,这幅场景,令他心头那点旖旎瞬间消散。 霍金池伸出指尖轻轻碰了下云沁的伤。 或许是一直绷著,对触碰更加敏感,云沁没觉得多疼,却忍不住缩了下肩膀,口中发出一声轻哼。 “疼吗?”霍金池问出口,才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多余。 他声音转冷,“朕后悔了。” 云沁听得身体一僵,想要把被子拉上却抬不起手,只能把脸埋进枕头,气道:“都说不让皇上看,现在皇上又说后悔了!” 这话听得霍金池一怔,忍不住一笑,“想到哪里去了,朕只是后悔轻易把打你的人送走了!” 闻言,云沁才侧过脸看他,眸中还带著点点泪意,“奴婢怎么知道皇上说的是真是假,之前,皇上不还把奴婢赶出来了吗?” 她说著,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委屈,眼泪夺眶而出。 委屈確实是有,但以云沁的心性,不至於会在人前表露出来,可她明白在一个男人面前,適当的示弱很有必要,这代表自己对他上心。 霍金池心里也清楚,她被惠嬪打成那样,都不曾掉一滴眼泪,现在的委屈大概是借题发挥,但还是忍不住心疼。 动作轻柔地把她说的伤口盖好,又给她盖上被子,才低声道:“朕说的是真是假,你心里不清楚吗?”他点了下云沁的耳尖,“那是朕的御书房,你胆子那么大,朕难道还不能被你嚇到了。” 云沁听得耳尖更红,忍不住瞪他一眼。 瞧瞧,哪还有刚才委屈的模样,装也不知道装得像一点。 霍金池又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耳尖,声音却透出一丝笑意,“刚才还说自己礼数周全,如今就敢瞪朕了,小骗子,朕才要问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云沁不敢再瞪他,可眼泪还在往下掉,枕头上一会便洇出一块水跡。 人趴著,姿势本就不算舒服,羞恼著也没地方躲,只能咬著唇,自己默默流泪,那眼泪一颗颗的,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模样可怜到了极致。 霍金池看得一时良心发现,反省自己是不是把人欺负过头了。 “別哭了。”他声音都软下来,用指腹捻掉她眼角的泪水,看著她唇边的被牙咬出的白痕,指腹轻捻,把她的唇从贝齿下救了出来,柔软的触感却让他一时没把手指收回来。 云沁又抬眸看他,睫毛还湿漉漉的,像是晨间沾著水的芍药,楚楚动人。 霍金池有些招架不住,克制地收回按在他唇上的手指,声音越发温柔,“你把身体养好,朕就给你,你想要的。” 他嗓音低沉,这么近听来透出一股曖昧,听得云沁眼神飘忽,眼尾都跟著红了,“皇上,不,不也不知羞。” 霍金池被说得一怔,隨后反应过来,喉头髮出一声低笑,“朕是说位份,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云沁这才明白自己想差了,羞赧异常,恨不得一头扎进枕头里。 见她一副鸵鸟的模样,霍金池心头更软,怕继续逗她,又让她掉眼泪,只低笑道:“乖乖听御医的话,快点把伤养好。” 云沁把脸露出来,应了一声,“是。” 看她乖顺的模样,霍金池又起了些坏心眼,若是一直用位份吊著她,她是不是会一直这么乖巧? 第63章 消息传入后宫 霍金池不能留在这里太长时间,没多久,就起驾离开。 他走后,容欣便走进来,神情间有些担忧,“皇上他没怎么著吧?”云沁身上还有伤,她担心皇上不知轻重。 “姐姐你瞎想什么?”云沁没有睁开眼睛,声音中也满是疲惫。 与皇上对话,她就算再放鬆,有根神经也难免一直绷著,事后总让她无比疲累,等皇上一走,她不再强撑,疲惫像是潮水般涌来,身上再无一点力气。 还因为哭得厉害,太阳穴一阵阵抽疼,演戏也不是个轻鬆的活。 看她这样,容欣也不忍再问,只低声道:“快睡吧。” 却半天没有听到动静,等她细看,云沁早已经昏睡过去。 春禧宫这场好戏,自然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得知打了云沁的是皇后的人,眾人自然连皇后的热闹也一起看。 金泉等人送进皇后宫中没有多久,便传来被都被送去慎刑司的消息,都道她为了平息皇上的怒火真是狠得下心。 有人信是无心,自然也有人信是有意。 毕竟皇上多中意那个小宫女大家是有目共睹,皇后难道不知道,既然知道,又怎么会不嘱咐下边人注意著点,结果让皇上动了火气。 流言蜚语传进凤仪宫,气得兰英不住跺脚。 “这些人也太放肆了,连娘娘您的閒话也敢传,奴婢非去撕了他们的嘴不可!” 皇后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靠在迎枕上,手里翻著一本旧书,听到她的话,连头都没有抬。 “嘴长在別人身上,你还能把宫里所有人的嘴都撕了?” 声音中似还带著些许调笑。 兰英又忍不住跺脚,气道:“娘娘,您还有閒心取笑奴婢!” “你瞧瞧,你这么生气又有什么用呢,旁人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只会比我还要笑话你。”皇后终於抬眸,淡淡地看她一眼。 兰英一时有些蔫了,气闷道:“到底还是皇上不应该,他怎么能这么做,不过就是几个太监,隨手发落了就是,还送回来,这不是打娘娘的脸吗。” “此事,確实是我做得欠妥了。”皇后又垂下眸子,眼睛看著书页,却有几分愣怔。 “娘娘分明是一片好心!”兰英恼道:“皇上是个不管事的,太后又不愿出面,一摊子烂事都丟到娘娘的头上,满意了没人夸一句,不满意了,却都来找娘娘的不是。” “是。”皇后声音一沉,“照你这么说,我这皇后当得確实太没意思了。” 兰英一惊,赶紧跪倒在地,“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只是替娘娘鸣不平。” “你这话可要多多地说,等传到太后和皇上的耳朵里,我这皇后就不必当了。”皇后看著她,眸子笼罩著寒霜。 兰英伏在地上,大声求饶:“奴婢多嘴,奴婢多嘴,娘娘息怒,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说了。” 皇后盯著她看了会,才淡声道:“起来吧,再有下回,我可真不敢留你在身边了。” “奴婢再也不敢了。”兰英不敢起来,伏在地上泣声道。 “让你起来就快起来。”皇后加重了语气。 兰英只得爬起来,抹了一把眼泪,泣声道:“娘娘您別生奴婢的气了,奴婢保证以后再也不敢多说了。” 看她这么模样,皇后冷若冰霜的脸上终於有了一丝动容,她轻轻嘆息:“我这般也是让你长个记性,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总好过你因为这张嘴丟了性命。” “奴婢明白娘娘的苦心。”兰英哭得却愈发伤心。 “还哭什么?”皇后又嘆气。 “奴婢总要替娘娘哭一哭。” 皇后听得微怔,旋即一笑,“既如此,那你便哭吧,別把我这凤仪宫淹了就行。” “娘娘……”兰英以为她在取笑自己,倒真有些哭不下去了。 皇后却没有多说,只是转而问道:“那宫女如何了?” “倒是命大,又有张御医照顾,没出什么大事。”兰英撇了下嘴,从前对云沁印象还算不错,如今因为这事也把她给怨上了。 皇后点点头,“记得差人送些补药过去,连同惠,苏美人的那份一起。” “娘娘!”兰英皱眉,刚要说什么,却被皇后瞪了一眼,只能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只能低下头,应道:“奴婢遵命。” “听说,皇上从春禧宫出来,又去了太后那里一趟。”兰英深吸一口气,说起別的事情,“是跟著孙嬤嬤去的。” 皇后手指在书页上滑动一下,眸中闪过瞭然,“怕是宫中盛传云沁与前朝赵昭仪相似的话,让太后知道了。” “太后怎么会这么重视?” 皇后哂笑,“太后当年可是吃了那位赵昭仪不少苦头,她当然在意。只是不知道,这宫中的流言,到底是无意,还是有心人在背后鼓动。” “娘娘是说……” “先是孔采女那宫女,又是她自己,背后明显还藏著一个。这一桩桩一件件,矛头全都指向了苏美人主僕,也不知道谁那么恨她们。” “会不会是刘美人。”兰英试探著问。 皇后眸中闪过一丝讥笑,“她要是有那本事,又怎么会被皇上禁足呢?”她轻嘆一口气,“我倒都希望,这宫里人人都能像她一样,总好过一个个心思难测,背后捅刀子。” “那娘娘觉得会是什么人?” 皇后垂眸沉吟一瞬,忽地一笑,“总归是能被苏美人威胁到的人。” 兰英却不明白,皇后也没有打算跟她解释。 “去做事吧,准备东西也要妥帖些,太后那边可是看著呢。” “奴婢省得。” 第64章 得知宫中传言 看够了热闹,宫中眾人便开始猜测,那个叫云沁的宫女到底什么时候搬离春禧宫,皇上又打算给她什么样的位份。 等来等去,没等来春禧宫的消息,却等来玉康宫刘美人有了身孕的消息。 这一下,刚刚才平静没几天的后宫,又热闹起来。 只是比起当初惠嬪,动静却要小了很多。 没有晋位分,也没有赐封號,禁足也没解,除了皇上去看了一趟,太后送去了好些补品,似乎没有太大的水。 各宫都还在观望,只有春禧宫的苏美人一听这消息就炸了。 几乎把半个春禧宫都砸了,听荷、听霜两个姑姑联手都拉不住她,若不是容欣眼疾手快,她能把太后送来的经书都给撕了。 “我听你的,把刘美人有孕的消息告诉了她。现在还在殿上闹呢,说是刘美人的孩子夺了她孩子的性命,她怀的是个扫把星,能把小皇子剋死,便也能对皇上不利。” 容欣一脸无奈,对云沁道:“你瞧瞧她这都是说的什么话,也就是宫里几位主子都不怎么避讳这种事情,不然她这美人的位份也保不住!” 在张御医和容欣的用心照顾下,云沁的身体肉眼的可见好了许多,这两天已经能在床上坐起来了,此时正在帮著容欣理绣线。 听完容欣的话,她勾著苍白的唇,轻轻一笑,“等她再说,你也不要拦著,她的性子,越是顺著她,她越把你当成好人。” 容欣自是明白,微微点头,又低声道:“她除了闹著要见皇上,还闹过几回说要见你,还说是担心你,想看看你。” “她如今越来越糊涂,我也分不清,她到底有几分真心。” 云沁心中没有一丝波动,更不在乎她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绕著绣线,眸光冷冽,“我与她迟早会见的,毕竟还有那么些帐没有算清楚。” 容欣没有言语,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她此时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外面,还在传……” “传什么?”见她欲言又止,云沁奇怪地问道。 容欣看她一眼,才又道:“传皇上並未有多么看重你,不然你也不会一直就在春禧宫,至今没有位份。”她微微蹙眉,问道:“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上次来,就没跟你说过什么吗?” 提起这事,云沁其实心中也打鼓,但面对容欣,她並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看张御医也时常过来,上次皇上还亲口说,要我先养好伤,之后自然给我想要的,总不会骗我的。” “哪里不能好好养伤呢?”容欣看著她的眼睛,“或许,皇上是有什么別的打算?” 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提醒云沁了。 “皇上上次来之前,先去见了太后。”她低声道:“那日孙嬤嬤过来,我总觉得不只是送两个姑姑过来这么简单,似乎也是衝著我来的。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宫里传我那些话,被太后知道了。” “可那些话,也不是传了一天两天了,怎么反倒我救了惠嬪之后,四处都说我忠心护住的时候,太后反倒注意起我了呢?” 云沁用指尖轻掐了下眉心,“我整日昏沉,脑子都转不动了,你帮我想想,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妥?” 容欣按住她的手,“別掐了,我帮你想便是。” 她沉吟一瞬,忽地抬眸,“倒是有件事,可那毕竟只是宫中笑谈,太后总不能会当真吧?” “你先说来我听听。”云沁立刻警觉。 容欣便把说她有前朝赵昭仪气象的话跟她说了一遍,末了皱眉道:“这些人哪里见过什么赵昭仪,不过是看你长得好,用前朝赵昭仪的美貌与你比较,不知道怎么后来就变了味,说得如同你是下一个赵昭仪一般。” 听到这,云沁一把攥住容欣的手,“不会错了!”她下意识压低声音,“我曾听说过,前朝那位赵昭仪曾害死过不少先帝的孩子,太后还是贤妃时,也曾受她戕害。宫中如果真的有这种传言,也难怪太后要让孙嬤嬤来看我。” 容欣皱眉,“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散布这等流言?” “你也觉得是有人故意的?”云沁眸光冷凝,声音虽低,却带著锐意,“皇上至今留著孔采女,说明他也怀疑孔采女背后有还有一个人,我觉得这件事情,跟那人脱不了干係。” “究竟是谁呢?”容欣深感认同,一边点头,一边蹙眉道。 云沁自己也没有头绪,“不管是谁,留著孔采女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威胁,她或迟或早,一定会下手的。” “这人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害了苏美人还不够,还要来害你。”容欣不禁胆寒。 云沁却看得开,“宫中倾轧不就是如此吗?宫中怀孕的妃嬪只会越来越多,未来还会有新人进来,现在恐怕还只是个开始。” “那你……”容欣自是忧心云沁,可如今早已经没有了退路,多说无益,她便止住了话头。 云沁也並未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皇后还是时常派人过来吗?” “经常送些补品过来和药材,有时是兰英姑姑,有时是皇后身边的太监总管,看得出她人虽然失宠,但皇上还是重视苏家的。” 容欣继续道:“她倒像是给自己找了个靠山一样,经常用皇后来弹压两位姑姑,只可惜,他们是太后派过来,並不害怕。” 云沁微微点头,“既然明白了宫里的態度,那你行事要更加小心,不能被看出什么端倪。” “我知道。” “不说这些了。”云沁重新开始理线,笑著问她:“阿菁的性子伤一好,只怕就躺不住了,你可要劝她多多休息。” “谁说不是呢,皮猴一样。”说起她,容欣的脸庞也柔和下来,“正好,她的生辰在出宫之前,只是你这身子怕是去不了了。” 云沁撇了下嘴,隨后又笑道:“没关係,你们高兴,我也高兴。”她说著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盒子,“这是我答应阿菁给她打的小金猪,到时候你帮我跟她。” 容欣接过来,“好。”又道:“也不一定过不来,若是她恢復得好,可以让她悄悄来看看你。” “那当然好。”云沁求之不得,“只是不要勉强,一切以安全为重。” “知道了,知道了。”容欣说著,把她手里的线拿过来,“好了,你坐了也够久了,赶快歇会吧。我去厨房看看你的药熬好没有。” 云沁確实有些精力不济,趴到床上,眼皮就有些沉,只对她点了点头。 看她脸色还苍白的模样,容欣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给她盖好被子,就慢慢退出了房间。 第65章 异变突生 此后几天,风平浪静。 皇上虽来过几次后宫,却都是去了別的宫里,没再来看过云沁。 云沁知道了太后对自己的关注,对此倒不觉得担心,他不来,云沁反而觉得自己安全。 这日,正是阿菁的生辰。 外有阮嬤嬤,內有容欣,两人安排下,阿菁还是溜进了春禧宫,跟她们一起过生辰。 云沁虽不能亲自动手,还是把做蛋糕的方法告诉了康娘子,让她帮忙做了个蛋糕出来。 阿菁对此却不买帐,“鸡蛋加牛乳,都是腥气的东西,放一起能好吃吗?” 她来回看著桌上白色一团东西,脸上满是嫌弃。 “你尝尝啊!”云沁没好气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敢挑剔,快吃,不然一会就塌了。” 阿菁冲她皱了皱鼻子,才伸手抹了下上面被打发的牛奶,塞进嘴里。 隨后她双眼一亮,嘴上却硬,“也不算特別好吃。” 云沁要不是还下不了床,非掐她的脸不可。 “容欣你快尝尝。”阿菁转眼就忘了自己刚才的话,对容欣道:“还挺好吃的。” 云沁却喊停他们,“不行,不行,你要先许愿才行。”说著,她还指挥容欣在蛋糕旁点了根蜡烛。 “许完愿望,再把蜡烛吹灭。” “这是什么地方的习俗?”阿菁觉得麻烦。 “是我老家的习俗,既然吃我做的蛋糕,那必须按照我们那里的习俗做。”云沁坚持。 阿菁无奈妥协,“好吧,好吧。” 她对著明亮的烛光,心头倒还真觉得有几分感触,她双手合十,闭了一会眼睛,没一会就睁开眼睛,把蜡烛吹灭了。 要不是云沁现在身体虚,气弱,高低给她唱一首生日快乐歌。 尷尬?不,不,尷尬的只会是別人,她才不会尷尬。 吹完蜡烛,阿菁又按云沁说的,用刀切了蛋糕。 云沁看著桌上的几块蛋糕,只觉得心满意足,从前她没有条件,总觉得给她们过生辰差点意思,这回总算实现她一个小小愿望,也是满足她一点小小的私心。 她双眸有些湿润,至少,以后她的生日,也有一个生日蛋糕了。 阿菁咬了口蛋糕,转头就见她泪眼朦朧的模样,立刻叫道:“你別这样啊,我还没吃多少东西呢,你可別招我哭。” “谁哭了,我这是,这是被蜡烛熏到眼睛了。” “谁信你,你就是个爱哭鬼。” “胡说!” 两人正吵嘴,门突然被敲响。 容欣开门,就见小德子站在外头,立刻笑道:“你怎么来了?” “知道今天是阿菁的生辰,我来祝贺她。”他说著,还递上了一个荷包,“我可不是空著手来的。” “快先进来。” 把他让进房中,阿菁才接过他手里的荷包,大大方方地问:“是什么?” “是之前苏美人赏的金叶子,別的我也拿不出手,只能借献佛了。”小德子对她笑笑,眸光忍不住看向云沁,低声叫了声,“姐姐。” 他自知身份,不常过来,就算来也只是通过容欣问一声好,这还是跟云沁面对面见面。 她侧靠在堆起的锦被上,身形比之前还要单薄几分,脸上也消瘦许多,一丝血色也无,显然身子底都被掏空了。 他眼中带著笑意,深处却透著几分冷,脑中始终记著金泉等人的模样。 “你跟小云沁真是想到一起去了,她也送了我金子。”阿菁拿出两片金叶子,冲两人笑道。 小德子倒是没想到,笑道:“金子实在,你以后也用得到。” “多谢你,那我可收著了。”阿菁不是扭捏的性子,冲他一笑,便把荷包放进怀中。 云沁记得他救下阿菁的恩情,看著他的眸色轻柔,“来得正是时候,刚刚切了蛋糕,你也吃一块。” 容欣已经盛了一块递给他,“云沁的主意,你尝尝,味道还不错。” 小德子接过来坐到桌前,看著其乐融融的三人,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哎,哎,给我留一点!”阿菁一边往嘴里塞蛋糕,一边把要去抢容欣手里的。 可就在此时,她突然脸色一变,捂著胸口咳起来。 “瞧瞧你,吃得这么急做什么!” 眾人还都没察觉出异样,容欣还走过去给她拍了拍背。 可就在下一秒,咳著的阿菁突然弯腰,口中“哗啦”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这场景,把在场眾人都嚇住了。 “阿菁!” 云沁大叫一声,第一反应便是桌上那份蛋糕被人动了手脚,而人很可能就是衝著自己来的,而屋里这几人全都是代自己受过。 她感觉自己几乎被人劈成两半,一边悲痛地不断尖叫,一边却又勉强保持著镇定。 云沁大声道:“先,先把她放平,小德子,小德子!” 明明人就在她身边,她却连著大喊了两声,直到小德子站到她跟前,她似才反应过来,“去,去叫张御医过来,快去!” “等等!” 小德子刚要走,云沁突然探出身体拉住他,已经清醒了几分,“不,不行,你也吃了这东西,出去太危险,你让人去,让人去找张御医过来。” “切莫张扬!” 几人中,唯一真正镇定的是小德子,一来是他只是尝了一点,没吃进去多少。二来,他觉得自己得稳住,绝对不能让姐姐更难过。 他想安慰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冲她重重点头,赶紧出门去了。 “阿菁!”容欣抱著歪倒在地的阿菁,哭著不断喊她的名字。 云沁此时也已经泪眼模糊,她从床上挣扎著站起来,扶著桌子走到她的跟前,口中不断叫著,“阿菁,阿菁……” 阿菁嘴角还在往外渗著血,人还倒还清醒著,看她过来,还衝她扯了下嘴角,“我,我没事,可能,可能只是得了急症,不干,不干你的事,你快回去躺著。” “你快別说话了。”云沁接著不断从她嘴角流出的血液,心中一片恐慌,眼泪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 容欣也已经泣不成声,还处在不可置信当中,“这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 第66章 以身犯险 小德子很快回来,帮著容欣把阿菁抬到了床上。 阿菁的状態渐渐稳下来,没有在吐血,整个人却开始昏沉,几次险些昏睡都被云沁给唤醒。 好在没有等待太久,张御医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张御医,您快给阿菁看看。”云沁见他进来,赶紧从凳子上坐起来,顾不上与他寒暄。 他一看云沁还好好的,心下一松,在看到阿菁的模样时,才又微微蹙眉。 张御医没有废话,赶紧坐到床边,给阿菁把脉。 眾人皆屏气凝神看著他,脸上的神情,隨著他脸上神情变化。 “如何?”张御医一收回手,云沁立刻问道。 张御医沉吟一瞬,才道:“是毒药。” 听到这个答案,云沁身子一晃,被容欣接住,他紧接著问道:“张御医这是什么毒,是否能解?” “据我判断,应当是一种毒菌,名为鹅膏菌,看剂量,不像是误服,应该是有人加在阿菁姑娘的饮食中的。”张御医这回没有大喘气,“她中毒还不深,这毒素又像是在她体內盘桓几日了,直到今日才突然发作的。” 云沁一下抓住了重点,忙问:“不是刚刚中的毒?” “不像。”张御医微微摇头。 小德子赶紧把吃剩的蛋糕端过来,“大人您请看,这糕点可有异常?” 张御医拿出银针试了试,又凑过去闻了闻,“没问题,里面没有菌子的味道。” 现在也不是追究这毒来源的时候。 云沁立刻请求,“还请张御医快点为阿菁解毒。” “姑娘不要慌张,解毒並非我的专长,还是先让人给我的师父,也就是蒋院正送个信,他就在御医院中,快让他配一副药过来。他老人家出手,必定能保阿菁姑娘无虞。”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我则先施针,为阿菁姑娘稳住心脉,不会让她在这段时间內出事。” 他声音沉稳,令云沁等人的心也稍稍安定下来。 “还请大人写个脉案给奴才。”小德子赶紧道:“奴才这就去请蒋院正开药来。” 张御医点头,容欣快速给他备好纸墨,他刷刷写下脉案,小德子拿著对云沁道:“等拿药过来,我便去厨房熬好,直接端过来。” “辛苦你。” 小德子摇摇头,快步走了出去。 张御医施针的过程中,云沁没有再叫阿菁,让她安稳地昏睡过去。 等施好针,她才低声问:“张御医,能否看出,这毒是什么时候下的?” 张御医捻了下嘴角的鬍子,“从症状来看,这毒至少在她体內有六日了。” “六日……”云沁一把攥住了容欣的手。 容欣也算了出来,“那时,阿菁可还在春禧宫中。” “是她!”云沁眼中立刻露出透骨的寒意。 容欣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也在瞬间咬紧了后槽牙,只是碍於张御医还在这里,只是跟云沁对视一眼,没有真的说出什么。 而张御医在宫中这么多年,最明白什么叫做不该听的听,只当自己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也没看到两人脸上骤然变化的神情。 他保持著刚才的语调,“不过,阿菁姑娘体內的毒素在体內留存太久,对臟腑都有一定损伤,要等毒解了之后,才能判断到底如何。” 一听这话,两人又揪心起来,心中只希望解毒的药能儘快送来。 这回只等了没一会,小德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把手里的药瓶递给张御医,“大人,这是蒋院正给的丹丸,院正说只需要用水化开,给阿菁服下便可。” “那再好不过了。”张御医快速拿出一粒,“省了熬药的时间。” 给阿菁餵下药,看著她的呼吸渐渐平稳,眾人都鬆了一口气。 观察一阵,確认阿菁没再吐血,时候不早,张御医也提出了告辞。 “奴才送大人回去。”小德子便领著他离开了。 等人离开,容欣也有些倦怠地坐到云沁的身边,低声道:“阿菁今夜就留在这里吧,等会我派人跟阮嬤嬤说一声。” 两人同时看了眼一眼阿菁,隨后四目相对,眼中皆带著恨意。 “她果然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放过阿菁!”云沁狠狠攥住拳头。 容欣也咬牙切齿,满脸恨意,“可事情都已经过去,看守阿菁的那些人都已经送回皇后那里了,咱们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她做的。” 云沁眸光停留在地上已经快要乾涸的血跡上,看了一会,她突然悠悠道:“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容欣忙问。 云沁看著她的双眼,低声道:“你传信给阮嬤嬤,让她找些鹅膏菌过来。” 一听,容欣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你疯了!不行,绝对不行,你的身子已经不能再折腾了!” 云沁按住她的手,缓声道:“我只是吃一点,让身体有一个反应就可以,只要控制毒量不会有事的。” “不行!”容欣斩钉截铁,眼眶已经通红,“阿菁已经这个样子,我绝对不能让你再去冒险。” “姐姐,难道你要看害了阿菁的人逍遥法外吗!”云沁声音提高,隱隱已经有些哽咽,“只有我,只有我也中毒,皇上才有可能重查此事,否则阿菁的罪就白遭了!” 容欣扭头看著阿菁,泪水不断滑落,却依旧不愿意鬆口。 云沁只能再次放缓声音,与她慢慢说道:“张御医说过,我胸口还有瘀血,只要同时喝下活血化瘀的药,只需一点药量,也能看起来像是中毒一样的症状。” 这话让容欣的神情慢慢软化,露出了几分沉思。 “不过就是做个样子,不会有什么事的。”云沁听说过这些毒蘑菇,只要不吃很多,大概率会是噁心呕吐,见小人这样的症状。 容欣又看了眼阿菁,又盯著云沁看了两秒,有些动摇,“可,可张御医他是知道怎么回事的,有他在,咱们怎么可能瞒得住皇上。” “谁说要瞒他了,我没有想过这种拙劣的伎俩能骗过他,我要的只是让他能彻查此事而已。”云沁眼中只有凉薄。 容欣慢慢蹙眉,“你,你这可是明目张胆地利用皇上,他若是生气……” “生气便生气。”云沁看向阿菁,眉眼间染上一抹厉色,“总会有人给我垫背的!” 第67章 「你想让朕怎么做」 云沁出事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霍金池正在跟大臣们议事。 西面旱灾频发,有小股流民作乱,该派谁去镇压,这点事,群臣在朝上吵得不可开交,退朝后进了御书房,还在吵。 一边认为该派镇西军来平定,赶过去路程短,所费粮草也少。 另一边认为镇西军肩负镇守边关重责,不能隨意调动,应该另择良將,徵调各地守军。 霍金池坐在上首,好整以暇地捻著腕间的玉珠,隨他们怎么吵,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 他很清楚这两边人打的什么主意,一些人是唯恐镇西军势大,挤压文官势力。一些人,是觉得这是现成的军功,想要安排个自己的人上去。 两方人打著为了国本的旗號,爭得面红耳赤,却一肚子蝇营狗苟。 这就是父皇留给他的辅国大臣。 霍金池抬眸扫了几人一眼,就看到徐安从外面进来,脸上带著焦急,却踟躕著不敢上前。 见皇上望过来,徐安这才快步走上来,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刚才有人来报,说云沁姑娘今早突然吐血了,已经叫了御医过去,皇上您要不要去看看?” 霍金池神色一变,手心攥住白玉手串,看了眼望过来的几位大臣,又缓缓鬆开手,脸上的神情也变为平常。 可刚才他剎那色变,还是被几人看在眼中。 不等他们开口询问,霍金池便冲他们一笑,“诸位爱卿也商议了有一会了,现在可否给朕一个结果了?” 他们现在当然还没爭出一个结果,两拨人互相看了眼,兵部尚书率先开口。 “这等军国大事,还是要皇上您来做决断。” 这是把压力转嫁到霍金池的头上,想要逼他做出一个决断。 霍金池脸上笑意不变,“朕不过刚登基,此等大事怎么干独断专行,还是等听各位老臣的意见。” 几人彼此又互换了个眼神,还想要说什么,却被霍金池打断。 “既然诸位爱卿一时也商议不出个结果,不如就先回去,各自想明白,明日早朝咱们再议。” 一名武將上前,急声道:“皇上,此事关係百姓安危,怎可拖到明日呢?” 从昨日奏摺呈上来,他们就开始吵,一直吵到今日,如今倒想起来百姓安危了? 霍金池面露讥誚,语气微沉,“所以还请各位爱卿,早日商议一个结果。” 那武將还要说话,却被兵部尚书拉了一下。 是个聪明人就已经看出皇上的不耐,容他们自己商议,已经是很大的让步,若得寸进尺,皇上一气之下草率决断,若是选了自己这边的人还好,若是选了对方的,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既然继续“商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眾人只能先暂且告退。 霍金池看著他们离开,眼中笑意才慢慢转冷,他们若是真能商议出个结果倒好了,只怕会各不相让,第二日早朝还要爭执。 他们一直爭执不下,他正好有藉口,安排他自己属意的人去。 霍金池心中冷笑,隨后看向徐安,眸中一闪,“立刻去春禧宫。” “摆驾……” “摆什么驾,乌泱泱一群人,唯恐他们不知道朕去哪是吗?” “可……” 霍金池睇他一眼,“少废话,叫上几个人,隨朕走便是。” 徐安不敢再多话,赶紧叫上太监和侍卫,隨著皇上快步离开。 —— 春禧宫內,张御医已经给云沁把过脉,此时正一脸复杂地看著她。 “姑娘,你这又是何苦?”他一脸无奈。 云沁嘴角还带著血跡,头昏脑涨让她嗓音有些飘忽,“云沁不会让张御医为难,您对皇上照实说便是。” 这话让张御医微怔,隨后嘆了口气,“老夫也不敢不对皇上说实话,只是老夫也不会让姑娘的苦心白费。” 他的回答,也让云沁怔了怔,隨后郑重道谢:“多谢张大人。” “姑娘还是先將解毒的药喝了吧。” 张御医起身要为云沁拿药,就听外面传来容欣的声音:“奴婢参见皇上。” 话音还未落,霍金池便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臣参见皇上。”张御医立刻见礼。 霍金池隨手一挥,便越过他走到床边,看著云沁面如金纸,嘴角含血的模样,立刻皱起眉头。 “如何了?”他声音中带著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张。 云沁只是微微摇头,“恕奴婢不能起身行……” 霍金池懒得再听,冲她一摆手,隨后就看向张御医,“究竟怎么回事?” “是鹅膏之毒,姑娘中毒不深,等微臣把丹丸化出药力便能解。” “那还不快点动手!”霍金池又问:“毒是怎么来的,查清楚了吗?” 他说著又看向端著一盆水进来的容欣,“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容欣眼眶通红,本就自责不已,被说得立刻跪倒在地,“是奴婢失职。” 看她如此,云沁也不禁红了眼眶,对霍金池道:“奴婢就在这春禧宫中,毒是怎么来的,皇上还用查吗?” 霍金池扭头看她,眸子微眯。 张御医立刻道:“皇上,昨夜臣曾在宫女阿菁的体內的查出此毒。” 听到这话,霍金池看著云沁的眸色深了几分。 云沁的眼神则没有闪躲,依旧眼中含泪地看著他。 “毒素已经在她体內盘桓几日,按照时间来看,应当是她还在春禧宫的时候就被人下毒,只是剂量一直很少,若不是她被领走,长久下去,必死无疑。”张御医把话说完,悄悄抬眸看了眼云沁。 云沁泣道:“皇上听见了?此人给她下毒,就是衝著奴婢来的,奴婢实在害怕。” 她哭起来很美,秀眉微蹙,眼眶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娇怜可人。 宫里的女人,都会哭,却没有一个人有她这般可怜,让他心里不舒坦,只想快哄哄她。 可现在,她却学那些女人,把眼泪当成武器…… “你想让朕怎么做?”他声音不復刚才的紧张。 他的声音低沉轻缓,似是真的询问一般,却听得云沁心头一紧,她暗暗握拳,正要开口,却突然俯身咳起来,点点血沫,隨著她咳嗽不断落在盖在腿上的被子上。 鲜血落在锦被上,留下一朵朵血,看得霍金池神色一变,看向张御医喝问,“不是中毒不深吗?” 第68章 除了自己还有什么 张御医立刻过来,要给云沁施针。 云沁却越过他,拉住了霍金池的衣袖,“皇上,请皇上彻查。” 她嘴唇染血,让原本苍白的唇色变得鲜红,眼神淒凉,这模样还是让霍金池心头一软。 “先解毒!”他想把她甩开,却没忍心,还是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一点点拉开。 云沁手上哪有什么力气,轻易被他扯开,眼中的悽惶更甚,眼泪像是决堤一般,口中也发出泣声,连张御医递过来的药也不肯喝。 霍金池气得胸闷,一把夺过张御医手里的药,递到云沁唇边,“喝药!” 见他態度软化,云沁指尖又要来要勾他的衣袖,这回霍金池没惯著她,袖子一甩,声音带著怒火,“朕让你喝药!” 云沁看了他一秒,把头扭向了一边,依旧一脸倔强不肯喝药。 “云沁,朕的耐心有限!”霍金池不禁咬牙威胁。 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耐心都用在这里了。 云沁却无动於衷,依旧扭著头不肯喝药,眼泪倒是落个不停,一颗颗砸进药碗里,让霍金池看得心头火大。 “你就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是吗?”他冷著声音,“你自己都不心疼,还指望朕能疼你?!” 云沁终於把头扭了过来,泪眼倔强又淒楚,哑著声音大声道:“那皇上要奴婢怎么办,奴婢除了自己还有什么!” 她情绪一激动,又俯身咳起来,这次直接咳出一滩血。 折腾这一会,云沁早就撑不住,身子一歪差点歪倒在床边。 霍金池赶紧伸手把她捞在怀里,把手里的药递给容欣,坐到床上,让云沁躺在自己怀中。 看著她闭著眼睛,泪水一直隨著眼角往下落,霍金池轻舒一口气。 是啊,她除了自己还有什么…… 別人能跟装模作样博取他的心疼,而她就只能拿命赌。 她在装可怜吗,她是真的可怜。 她都这么可怜了,他还有什么好跟她计较的。 霍金池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嘆息道:“好,朕答应你还不行?先把药吃了……” 听到这话,云沁慢慢睁开看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道:“皇上真的答应了?” 她这般哀求,他答应了,她却又不敢信了。 霍金池心头又一揪,“答应你,朕立刻就让徐安带人去查。” “奴婢谢谢皇上。”云沁伏在他的肩头,哭得肩膀发抖。 霍金池避开她的伤口,慢慢抚著她的肩膀。 在看不见的地方,云沁抬手轻轻擦了一下下巴上的泪水,和满脸担忧的容欣对视一眼,眸光微微闪动。 她是在赌,赌的却不是命,而是心。 从她闹起来,皇上没有甩袖而走,云沁就明白,她已经赌贏了。 “药给我。”霍金池冲容欣伸手。 接过药,他便扶著云沁的肩膀,低声道:“这回肯喝药了吧?” 云沁抹著眼泪,微微点点头,伸手捧住了药碗。 看她这乖顺的模样,霍金池又用手指蹭了下她的脸,还是忍不住生气,“吃了多少鹅膏?心真是狠,就这么不怕死?” “怕。”云沁从碗里抬起头,看他一眼,软声道:“奴婢若是死了,就没办法报答皇上的恩情了。” 霍金池轻哼一声,“巧言令色的小骗子。”嘴上这么说,他嘴角却微微翘起。 看云沁喝了药,一旁的容欣也鬆口气,把她身上的染血的被子抱起来,换了一床新的。 霍金池没有起身,依旧抱著云沁,看向张御医,“此毒,对身体可还有別的影响?” “云沁姑娘中毒不深,对身体的影响不算特別大,这回倒是把肺部的瘀血吐乾净了。”张御医垂著眸子。 云沁微微抬头,没想到张御医为她遮掩到这一步。 “那个叫阿菁的呢?”霍金池知道云沁在意她,所以问了一句。 张御医回答:“她体內毒已经清了,只是人还没有醒。”又添了一句,“这种毒会损伤臟器,阿菁虽性命无碍,可损伤程度臣也无法估量,等她醒过来还要观察一段时间。” 早些时候,阮嬤嬤已经派人过来,把阿菁给接走了,此时还不知道她如何伤心。 这话让霍金池立刻联想到了云沁的身上,又忍不住瞪她一眼,之后才道:“命人照看好她,也跟阮嬤嬤讲,朕会给她一个交代。” 云沁指尖扣著碗边,差点撇嘴,倒是挺会卖人情的。 这点小动作也没瞒过霍金池的眼睛,他眸中含笑,伸手把她手里的碗拿过来,“你再抠,碗里也抠不出金子。” 云沁被抓包,耳尖立刻有些红,垂著头没说话。 霍金池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却没捏起多少肉,他笑意淡了几分,把她重新揽进怀里,把徐安喊了进来。 徐安听完来龙去脉,抬眸有些讶异地看了眼云沁,隨后垂眸问:“皇上,这事要不要先知会皇后娘娘一声。” “她都已经把人送去慎刑司了,知会又有什么区別。”霍金池冷著眸子回了一句, “是,奴才这就去。”徐安点头退了出去。 一出去,就遇到了小德子。 小德子凑过来,一脸討好地笑道:“徐公公,您带小的一个,小的好回来报与姑娘听。” 知道是云沁身边的人,徐安没把人打发走,打量他一眼,“慎刑司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你小子別到那就给嚇湿了裤子。” “不能,小的胆子大著呢。”小德子一脸諂媚,“小的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他生得脸嫩,諂媚也不让人討厌,徐安笑了笑,“行,那就跟著吧。”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小德子袖手跟在他身后,笑意之后,却是一抹阴沉。 屋內,霍金池又跟张御医细细问了云沁的病情,垂眸再看她,却见她已经闭著眼睛昏睡过去。 看著她沉静的睡顏,霍金池心中微软,站起身慢慢把她放好,又给她压好了被子。 他没这么照顾过谁,虽有些笨拙,但很细致。 “朕先回去,事情会给她彻查,让她安心等结果不许胡来。”霍金池对容欣低声道:“照顾好她,再有这种事,朕轻饶不了你们。” “奴婢知道了。”容欣赶紧应下。 霍金池又用手指蹭了下云沁脸颊,才转身离开,张御医也与他一起离开了。 第69章 「他有一颗完整的心吗?」 等人都走后,云沁却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哪有一丝困意。 “云沁。”容欣见她如此,有些疑惑。 “我不睡,皇上怎么顺理成章地离开。”云沁对她笑了一下,“让我演依依不捨吗,今天很累了,演不动。” 容欣有些担忧,“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张御医的话你也听到了,放心吧。”云沁安慰性地拍拍她的手,又低声道:“等下次张御医过来,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容欣点点头,“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 “总会有机会报答的。”云沁这话说给容欣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容欣又点点头,看著云沁道:“皇上对你真的很好,咱们在惠苏美人身边两年,何曾见过他这般温柔过。” 她犹豫一下,继续道:“你就真没有一点动心吗?” 云沁闻言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心动,怎么会不心动呢?隨口一句话,一个决定,就能掌控別人的生死,这种权势,只要是人都会心动。” 这种感觉容欣自然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对权势动人心,她又怎么会愿意一辈子留在宫里,想要做一个能让人听话,受人敬重的嬤嬤。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她嗔怪地看了云沁一眼。 云沁又笑一下,“別的,就不敢了。姐姐,有句话我没有说谎,我们这种人,有的就只有自己了。命都说了不算,至少这颗心,我说了还算。谁想要它,就得拿自己的心来换。他是皇上,你觉得,他有一颗完整的心来跟我换吗?” “少一块,我都会痛苦,会想把缺少的抢过来。那就不是我了,那,还不如死了。” 容欣知道她获得通透,却没想到她將爱恨都看得这么明白,想想她的年纪,心中只觉得酸楚。 一把抓住她的手,“呸”了一声,“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胡说!” “好,不说。”云沁拍拍她的手,“姐姐,我就睡一会,一小会,若是有结果了,你要叫醒我。” 她转过头,看著房梁,低声道:“她不是想见我吗,我就去见见她。” 容欣摸摸她的头髮,心疼道:“好,我会叫你的,你快睡吧。” 云沁微微点头,闭上眼睛,没一会就陷入了沉睡。 —— 徐安查出的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去慎刑司把人都审了一圈,確实找到了给阿菁下药的宫女,那人却一口咬定,是皇后宫里的宫女找到她,把一包鹅膏给了她,让她加在阿菁的饮食当中,下多少剂量都严格告诉她了。 徐安也来不及震惊,带著人赶去了皇后的宫里,可刚跟皇后说完此事。 宫里就有人来报,说是那宫女已经悬樑自尽了。 徐安领著人去搜了一遍,还真从她屋子里搜出来一包鹅膏。 东西拿到皇后跟前,她没有一丝惊慌,反倒是大发雷霆,直接砸了手里的药碗,说要面圣。 於是这件事,就闹到了霍金池面前。 通明宫,霍金池的寢殿內。 “皇上,此事臣妾真的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后指著桌上的一包鹅膏,“今天之前,臣妾都没听说过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拿它去害人!” 霍金池看她盛怒的模样,心下倒是信她,不是別的,是他很了解曾经还是只叫房青雪的皇后,她目下无尘,只怕连吃的米菜都分不清楚,都说她终日与诗书为伴,不食人间烟火。 他却觉得,这是另一种无知。 就她这样,还真不一定知道鹅膏是什么。 “你不知道它是什么?”霍金池坏心思一起,下意识捻了下手里的珠子,却觉得手感不对,他垂眸,心里划过的是云沁柔滑的脸颊,上好的白玉,忽然都差点意思了。 他把手串往桌上一搁,继续道:“你没吃过鹅吗?” 皇后惊诧,指著桌上的东西,“这毒是在鹅身上来的?” 霍金池垂眸捻著指腹,闻言哼笑了一声,却不做回答。 旁边的徐安看他一眼,有些无奈地解释道:“皇后娘娘,这鹅膏並非取自鹅身上,全名是鹅膏菌,是一种毒蘑菇。” “陛下!”皇后立刻看向霍金池,怒叫一声。 霍金池依旧没有抬眸,又哼笑一声,“徐安,看见没,这就是你们饱读诗书的皇后。” 皇后整个人都气得有些发抖,扶著桌角,看著霍金池咬牙切齿道:“这总能证明本宫的清白了吧!” “这可说不准。”霍金池这回抬起眸子,冷冷地看著她,“毕竟是送毒的是你宫中的人,下毒的还是你宫中的人,你洗脱得掉嫌疑吗?” 皇后冷若冰霜的脸上,又出现了一道裂痕,“臣妾一定回宫严查,给皇上一个交代!” 她看著皇上,眸子比他还冷三分,“皇上难道就没有想过,是有人栽赃臣妾吗?” “谁?”霍金池挑眉看她,眼中满是寒意和讥誚:“谁能收买你身边的宫女,苏美人吗?还是,你想说云沁?” 皇后垂眸没有继续言语,而是冷道:“臣妾会回去查清楚。” “你最好能查清楚,放心,朕也会好好查,绝对不会冤枉了你。” 两人剑拔弩张,徐安和跟在皇后身边的兰英都不好受,可没一个人敢上去劝。 最后还是霍金池一摆手打发他离开。 皇后立刻一甩袖子,领著兰英便走远了。 人走后,徐安忍不住对霍金池道:“皇上,您这么气皇后,太后娘娘知道了又要说您了。” “该怪朕吗?”霍金池冷笑一声,“她可以不进宫过安生日子的,是她非要来,这话朕也跟太后讲过,她们有什么好委屈的?该委屈的是朕!” 徐安顿时不敢再说话,而且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说什么不好,替皇后求情,这跟摸皇上的逆鳞有什么区別。 第70章 熟悉的毛骨悚然 消息传到云沁这里的时候,几人也都十分震惊。 “真的是皇后宫里的人,你没听错吗?”容欣难以置信地问小德子。 小德子点头,眉头也蹙著,“徐公公审问的时候我就在身边,听得一清二楚,那宫女招认,就是皇后宫里的宫女给她的毒药,让她下在阿菁的饮食中。” “怎么会是皇后呢?”容欣紧锁著眉头看向云沁,还是不敢相信。 云沁自然也完全没有想到,却也不能否认,皇后確实有嫌疑,毕竟看守阿菁的都是皇后挑选的人。 可一个人的行为逻辑是骗不了的人,背后总有目的,可皇后有什么目的呢? 如果单纯只是想杀了阿菁,她只是个小宫女,想要她死,手段太多了,何必这么拐著弯地来下毒。 如果是冲自己来的,都能给阿菁下毒了,那直接把自己毒死不就行了? 如果是衝著苏美人,那就更没有必要了,阿菁又不是她身边得力的人,阿菁死了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 不,还有一种情况。 若是阿菁死了,苏美人毒杀宫女的事情如果被捅出去,皇上不知道会有反应,但太后就第一个饶不了她。 可这样未免收益太小。 毕竟苏美人背后还有苏家,只要苏家一日不倒,除非她犯下什么苏家都保不住的弥天大错,才真真有可能被赐死或是打入冷宫。 只是死一个小宫女,根本没办法让她伤筋动骨,反而有暴露自己的危险。 实在是一招蠢棋。 云沁细细思量,眸光一闪,倒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阿菁是她的软肋这件事,从苏美人把她关起来开始,只要有心就一定打听的到。 若是阿菁一死,她跟苏美人一定不死不休,最后斗得两败俱伤。 与苏家斗,她或许还会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而苏美人弄死自己,也一定会被皇上彻底厌弃。 那幕后之人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就能一次除掉两个人,简直一石二鸟。 只是,这个人却不一定是皇后。 因为现在所有矛头都对准了皇后,能设计出这样縝密计划的人,怎么可能会留这么大的破绽等著人去查。 除非…… 幕后之人早就料到,她可能会求皇上来彻查此事,那事情的矛头便会指向皇后。 到时候,便是她与皇后的一场爭斗。 一石二鸟依旧是一石二鸟,她照样可以坐山观虎斗。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想到此处,云沁毛骨悚然,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熟悉,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苏美人被人下了金钱草的时候。 同样的计划縝密,同样的看不出破绽,同样的阴毒与狡诈。 云沁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一个人所为。 “你在想什么?”容欣轻轻拍下了云沁的手,问道:“叫你,你也不答应。” 云沁这才回过神,眼神有些发直地问道:“姐姐,你相信是皇后做的吗?” 被她这么一问,容欣也有几分疑虑,“如果是皇后,可她因为什么呢?” 小德子同样的疑惑,道:“两位姐姐,徐公公已经往皇后殿里去了,我去打听打听,有什么消息。” “辛苦你。”云沁微微点头。 人走后,容欣看著云沁,“你觉得不是皇后做的?” 云沁点点头,“如果是皇后做的,那宫女都已经被皇上送回凤仪宫了,她有一万个理由可以杀人灭口,却只是把人送进了慎刑司,並且徐安找过去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这实在太奇怪了。” 隨著她的话,容欣表情不断变化,最后也忍不住点头,“这话確实不错,皇后怎么都不可能还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可如果不是皇后,那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苏美人,买通了皇后身边的宫女?” “你觉得这可能吗?”云沁不禁摇头,“苏美人就算之前是惠嬪的时候,跟皇后也差著好几个位份,她宫里的人,怎么会把苏美人放在眼里。” “你说得没错。”容欣一时也没了头绪,陷入了沉思当中。 就在这时,小德子回来了。 他脸上带著惊疑之色,一进门便道:“那宫女悬樑自尽了!”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有歧义,立刻补充道:“皇后身边那个宫女,在徐公公去了没有多久,就悬樑自尽了!” “悬樑自尽?”容欣惊得一下站起来。 她扭头看向云沁,“难道真的不是皇后娘娘?” 云沁也攥住了被子,点了点头,眸色晶亮锐利,“看来真的是有人,想把这件事情栽在皇后的头上。” 小德子从只言片语中,就领略了两人的意思,“听说皇后已经去见皇上了,相信皇上很快也会有决断。” “这种事情,我们都看得出来,皇上自然也能看出来。”云沁慢慢侧靠在了被子上,低声道:“现在就得看皇后那边能不能查出什么来了。” “若是查不出……” 若是查不出,那她跟皇后,就只能把这口苦水自己咽了。 后半句话,云沁没有说出口,她暗自咬咬牙,这次难道又要让那幕后之人溜走了吗? 她突然想到了如今被关起来的孔采女,如今只有她是破局的关键了! 云沁看向小德子,快速道:“你去给皇上传个信,告诉他,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孔采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而且一定要把她看好。” 这事跟孔采女有什么关係? 小德子虽然疑惑,却没有多问,只是冲云沁点点头,“我这就去。” 霍金池收到小德子口信的时候,正在批奏摺,听到这话,搁下笔对徐安道:“你们这些人,加起来也没她一个聪明。” 听了这话,徐安默默把“跟孔采女有什么关係”这句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他看了眼眉梢都带著愉悦的霍金池,强笑道:“奴才蠢笨,自然赶不上云沁姑娘心思玲瓏,这么得圣心。” 霍金池轻轻哼了一声,“就算你真多长出几个心窍,也不如她!” 是是是…… 徐安暗中撇嘴。 看他们一个不提给云沁晋个位份,一个也像不著急要位份,这其中的原因,想必他也不必问了,人家心意相通,要是问,答案就是他蠢唄。 霍金池见徐安不动,又抬眸看他,“既然都听到了,还不快去!” “是,是,奴才这就去。” 徐安快速退了下去,带著人,直奔孔采女如今关押的地方。 第71章 物以类聚 徐安回来得很快。 他双眼放光,看著霍金池道:“皇上,果然跟云沁姑娘猜的一样……” “嗯?”霍金池抬眸。 徐安咳了一下,立刻堆起笑容,改口道:“跟皇上和云沁姑娘猜的一样,奴才把阿菁姑娘差点被害,是皇后宫中的人所为,这件事告诉孔采女,她立刻喊著求您赐她一死。” “看来,她心中很清楚这人是谁,而且就是指使她谋害苏美人腹中孩子的人。”霍金池微微咬牙,接著问:“她还不肯说?” 徐安摇头,“若不是奴才等人早有防备,她差点把自己半截舌头给咬下来,真是寧死都不说。” 他脑中闪过孔采女那决绝的模样,把自己舌头咬掉,除了是想死,她也是打算死了去到地府,都不会说出到底是谁指使的吧。 这话他自然不会说给皇上听。 霍金池一听,也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开口了,只能道:“一定要把人看好。” “云沁姑娘也是这么说的。”徐安忙接上。 霍金池瞥他一眼,翘了翘嘴角,“朕走不开,你亲自去,把这事告诉她。让她不要著急,等朕得空,再去看她。” 徐安真想说一句,就不能给云沁姑娘换个离通明宫近点的地方住吗? 近,还宽敞…… 这话他当然也不敢说,只能点点头,垂著眸子退出了大殿。 —— 云沁听完徐安的讲述,心中一片瞭然,又听他们已经加派了人手,更是点点头。 “有劳徐公公亲自走一趟。”她带著笑意道谢。 经过这事,徐安可是对皇上到底多中意云沁姑娘心中有底了,对她那是愈发客气,忙道:“岂敢岂敢,这都是我们做奴才分內的事情。” 想起皇上那模样,他又加了一句,“皇上还夸姑娘您长著颗七巧玲瓏心,我等加起来,都比不上姑娘一个。” 云沁轻轻一笑,压根不相信这是霍金池会说的话。 “还请公公替我谢过皇上。” “自然,自然。” 徐安又道:“皇上还说,让姑娘不要著急,等皇上得空了便来看姑娘。” “皇上很忙?”云沁隨口问了一句,以表示对皇上的关心。 “可不是。西边那边正在闹民乱,皇上和朝臣们正商议著派谁去镇压呢,若是出兵,便又牵扯到粮草等事。皇上別提多著急了,昨夜也只是睡了两个时辰。” 云沁不確定这是不是自己能听的,只道:“確实辛苦。” 徐安点点头,“除了这些国事,皇上也掛念著姑娘,姑娘每次的脉案,皇上都是要亲自过目的。” 云沁姑娘可不是个得宠即张狂的人,这些告诉她想必也没有什么关係。 做奴才的,当然想主子能早日达成所愿。 云沁听得是有些讶异,不过也只是讶异,她脸上露出些许羞涩,低声道:“公公要劝皇上多多休息才好。” “我会把姑娘的话转达给皇上的。”徐安立刻笑道。 云沁听完羞得抬不起头,“有劳公公。” “御前事多,我就不多留了,姑娘您休息吧。” 此时容欣去看阿菁去了,不在云沁身边,只有小德子在,她便对小德子道:“你送徐公公出去。” “是。” 徐安看了眼小德子,眼神有几分意味不明。 出来之后,他才对小德子道:“你小子是个人物,自己有点本事,更重要的是跟对了主子。” 他可还记得这小子跟他去慎刑司的时候发生的事。 刚去的时候,腿还直打哆嗦,他身边跟了这么多年的人,都不敢细瞅那些犯了事被送进去的罪人,就他一个劲地盯著瞧,没一会那胆量就起来了。 审问金泉几个人的时候,更是自告奋勇,那金泉的腿估计都被他给打折了。 “还得靠徐公公提携。”小德子垂著头一脸谦逊。 徐安笑了笑,“別说这种客气话,你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没准我还得叫你一声德公公了。” “小德子哪有这个胆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敬著公公,侍候公公的。”小德子抬起头,看了眼徐安。 都是聪明人,徐安自然明白他这意思。 宫里头的老太监到了年纪,都会收几个乾儿子在身边,图个老了有人送终,也图个自己不中用了,主子身边还能有个自己人,跟主子时常念叨念叨自己。 徐安从前不以为意,真到了年纪,倒是有那么点心思了。 再看小德子目光可就不同了,他又重新打量了一遍小德子,问他:“你可是跟著云沁姑娘的,等她晋了位份,多少也是个小总管,跟著我,可就要去御前,还是个小太监,你愿意?” 小德子立刻道:“当然愿意。” 徐安双眼微眯,“你倒是个有魄力有野心的,再等等吧,姑娘这边还得你伺候著,等哪日她晋了位份,你若是心思还不变,就来找我。” “是,多谢徐公公。”小德子脸上露出几分欣喜。 这高兴並不是作假,他是真高兴。 永远呆在姐姐身边当然好,可苏美人的例子就在眼前摆著,若姐姐要做宫妃,那得一直得宠,一直往上升才行,那御前就必须得有自己的人。 而这人就只有自己最合適! 小德子垂著的眸子里,是坚定,是野心。 “我送公公出去。”他立刻伸手对著徐安越发恭敬几分。 徐安看著他,脸上也露出些笑意,不禁想:果然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云沁姑娘身边的,个个都不是一般人。 第72章 前朝与后宫 人都离开之后,云沁表情重归平静。 难得自处,她也不禁回想起这几日的事情,虽然只是几天,她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很多时候,她都像是在梦里。 一个怎么挣扎都醒不来的噩梦。 容欣曾问她对皇上动不动心,她说自己对权势更动心,这並非一句虚话。 经歷了这么多事,她只有一个感觉,如果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那就必须要先掌握一定的权利。 不然,她就能像是一棵浮萍一样,隨波逐流,被人任意安排。 她跟阿菁的命运调换,不就是这样吗? 一切都只是因为苏美人的一个荒唐的决定,就要赔上她的命运,赔上阿菁的健康。 这对云沁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来说,真的太可怕了,太顛覆三观了。 因为她无权无势,每一次挣扎,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让自己越陷越深,甚至连带著周围的人都陷入其中。 一切都是因为权势,一切都是因为权力! 云沁从未生出过这样的野心,她第一次这么渴望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不知道为了这目標自己能牺牲多少,就目前来看,她的演技算是彻底出师了。 云沁有些想笑,嘴角却有些沉重,最后也不过是扯了扯嘴角。 她靠在锦被上,心思又跑到了別的地方。 阿菁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容欣在此时回来了。 “阿菁醒了吗?”云沁立刻直起身子,急声问道。 容欣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不断点头,“醒了醒了,张御医也去看过了,阿菁体內没有余毒,身体只要好好养著,慢慢也能恢復的。” “真的?”云沁一脸惊喜,“真是太好了。” 这是这么多天,第一个好消息,第一个让云沁露出真心笑容的好消息。 她一边高兴,一边用手不断拍著被子,“对,对,皇后娘娘之前不是送来些补品和药材,你都给阿菁送过去,这些都是好东西,她跟阮嬤嬤一定都需要。还有,还有,我的那些首饰,你全找人卖掉,换成银子给她们,外面不比宫里,处处都要钱。” 见她这么激动,容欣忙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慢点说,慢点说,阿菁又不是现在就要走了,这么著急做什么。” 云沁这才安定下来,忍不住笑道:“我好像確实有些太激动了。但是你想著,这些一定要儘快办。” “知道了,你也还病著,少操些心吧。”容欣虽然这么说,眼中却难藏欣喜,坐地靠近了云沁一些,“我听说,慈养所里条件还是挺好的,都是大开门的院子,每个人也都有单独的屋子。” 她道:“我想了,要是阮嬤嬤住著不满意,就在外边买个房子,再买上几个杂役,日子必定是舒服的。” “对对,你说得很对。”云沁声音又沉下来,“只可惜,我手里没攒下多少银子。” “你啊,又瞎操心。”容欣道:“阮嬤嬤这么多年,还是有些积蓄的。况且,他这次出宫,太后、皇上还有皇后都各自赏了不少东西,够她们两个嚼用了。” “钱嘛,总是不嫌多的。嬤嬤年纪也大了,有个头疼脑热的,银子还是多多备好才行。” 云沁说著,眸光突然闪了闪。 看她这样,容欣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你又要做什么,別告诉我,你想找皇上要银子。” 云沁对她勾唇一笑,“那为什么不呢?” 那怎么能叫要呢?应该是超前消费,或者是来自榜一大哥的打赏? 他自己都说自己是许愿池里的王八了,爆点金幣很合理吧? “你可不要乱来啊。” “放心,放心。” 只是霍金池確实没有功夫来见她。 几个大臣吵了三天还是没吵出一个结果,他便顺理成章安排上了自己的人,一个在禁卫军中刚刚崭露头角的小將,要想再升一升,就差一份军功。 霍金池一在朝堂上提出来,立刻就有人反对。 自然还是那些年纪小,没有经验之类的老生常谈。 霍金池只有一句话,“朕的安排你们不满意,那给朕你们的人选啊!” 一句话,又让朝臣吵得不可开交。 霍金池还是隨他们吵,私底下已经调兵遣將,安排粮草。 等朝臣反应过来,平乱的军队都已经开拔了,他们赶到,就只能瞧见一列军队的尾巴了。 他们没有本事,但又脾气。 “皇上,这等关乎国本的大事,怎么能如此草率就下了决断!” 城墙上的风,让霍金池的大袖鼓盪,有种飘摇之感,而他本人,却不动如山,面对朝臣詰问,脸上既没有怒色,也不见惊惶。 他黑沉的眸子扫了几人一眼,“诸位爱卿,你们中好几人都曾教过朕国事,也都曾说过,要以民为本。朕的百姓正在受苦,朕觉得寢食难安,各位呢?” 一片沉默中,霍金池再次开口:“五日,朕五日內便调遣好了军队,过程比朕想的简单许多。可诸位爱卿却连一个带兵的人选都给不了我。几位既是朕的老师,又是辅国大臣,国之栋樑,可不要让朕觉得你们老了!” 他语气轻飘飘的,却压得朝臣脊柱弯了几分,一个个汗流浹背。 他们这些人,或忠或奸,或贪或廉,不管是结党营私也好,勾结党羽也罢,能坐在一品大员的位子上,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字:有用! 可老了,就是无用之人了。 无用之人,党羽也要厌弃,何况是朝堂之上。 皇上这话,分明是在诛心。 他们不出声,霍金池也没有再继续咄咄逼人,只是把目光投向了远去的军队,投向远处那高扬的旗帜。 面对皇帝的詰问,他们回答不上来,却不代表无动於衷。 他们已经接收到了信號,接收到了反抗的信號,感受到了威胁。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就扔给了皇上一系列的难题,妄图让霍金池明白,他们还没有老。 所以这段时间,不要说来看云沁,霍金池连后宫的门都没有踏入过一步。 后宫中也是怨声载道。 前有苏美人,后有刘美人,两人先后怀孕,眾人看得眼热,只希望这种好事快点落到自己的头上。 尤其现在宫中的情形大好,皇后忙著排查凤仪宫自顾不暇,剩下一个高位妃嬪,德妃又操心著大皇子的身体极少露面,苏美人如今倒了,刘美人怀著孕也不受宠。 后宫中这么多高位,虚位以待,她们此时不想著使使劲才是傻了。 可生孩子这种事又不能靠自己,皇上不来,她们自然著急。 有人甚至抱怨到了太后面前。 皇上如今想要摆脱朝臣桎梏,首当其衝的就是太后和皇后的娘家,外戚房家。 如今前朝正闹得难看,太后这几日是吃不好也睡不好,还被这些怨妇骚扰,当即便发了火。 “如今西面正有战事,你们不体恤皇上,一个个只想著自己!笼络不住皇上的心,倒问到哀家头上,看你们都是閒的!” 当即命人一人给她们发了一本佛经,让她们回去抄三遍。 这下后宫才算是消停了。 皇上不来,却不代表云沁没有办法,毕竟张御医会来,徐安也会过来看看,带些皇上的口信。 这些都是她的观眾。 第73章 爆点金幣 这天,徐安来给云沁送来一些,御厨房新做的点心。 是霍金池尝著不错,让他送来给云沁尝尝。 重要的自然不是点心,重要的是,皇上记掛著她这份心意。 这几日云沁又恢復了一些,已经不怎么在床上躺著,而是经常下床走动。 今日便已经坐到了桌前,身上只穿著一身青绿的素衣,脸上未施粉黛,头髮也只是用支木簪挽著,极是素雅。 “多谢公公,您喝点茶再走吧。” 徐安摇头,“姑娘就不必客气了,您也知道皇上最近忙得厉害,御前说不准就有事吩咐,我还是得快些回去。” “记得让皇上保重身体。”云沁照常嘱咐。 “自然。”徐安说著便告辞离开。 小德子领著她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匆匆离去的容欣,怀中好像还抱著一些东西。 徐安这段时间经常过来,自然也知道容欣其实是云沁的人,便隨口问道:“这是做什么去了?” “最近阿菁不是要出宫了,姑娘让容欣送些东西过去。”小德子回答道:“我们也跟著凑了些,多少是份心意,倒是姑娘好像把自己的首饰都换成了银子。” 最后他忍不住感嘆,“能结识姑娘,这阿菁运道还是不错的。” 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徐安听完依旧是上了心。 回到御前,就把这件事情讲给霍金池听了。 霍金池听完,停住了手中的笔,回想一下,倒还真没从云沁身上见过多好的首饰,多数时候,她都是一支素簪挽发,都不曾带过。 也是她容貌太盛,旁人光能看到她的脸,也注意不到她身上的首饰了。 就算把自己掏空了,她又能拿出多少东西。 霍金池微微摇头,对徐安道:“朕记得库房里一支翡翠长簪並一支鐲子,一块石料雕出来的,水头不错,你去拿给云沁。头面首饰,你也挑两套,布料就先算了。金叶子银瓜子得给她装一点,再封点银子,省得她老打自己那点首饰的主意。” 徐安应了声是,正要退走,却被霍金池喊住。 抬头,就见皇上把自己腕上的白玉手串褪下递了过来,“这东西也拿给她,暖玉养人,让她带著玩吧。” “皇上?”徐安有些惊讶。 这串珠子是当时西域进贡来的一块和田玉籽料雕的,皇上一直很喜欢,放在身边快有两年了,几乎是日日把玩。 刘美人当时就很喜欢,卖乖討巧了许多次,皇上理都没理,这回怎么就赏给云沁姑娘了。 “拿著!”霍金池没什么耐心,见他不接直接把手串搁到了桌面上。 他喜欢这串珠子,就是因为摸起来手感好,如今已经发现了更好的,他其实有点看不上了,倒不如送给云沁,让她开心开心。 徐安见他真不是说笑的,赶紧上前去拿了,道:“奴才这就给云沁姑娘送去。” —— 云沁看著徐安送来的一桌子东西,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等徐安拿出那串白玉手串,云沁就更惊讶了。 这串珠子她当然在霍金池的手腕上见过,甚至还见过他,慢慢摩挲的模样,想来是一定很喜欢的。 何况还是他贴身的物件。 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公公,这是不是拿错了?” “没错,这是皇上亲手交给我,让我带来给姑娘的。”徐安笑道:“皇上还说了,暖玉养人,这是希望姑娘您能儘快养好身体呢。” 云沁这才信了,犹豫一下才伸手接过,“请公公一定要帮我谢谢皇上。” “还有呢。”徐安又递出个荷包。 云沁接过打开一看,差点没被里边的金光闪了眼睛,竟然是一袋沉甸甸的金瓜子。 徐安把她的惊讶看在眼里,眸中又添上几分笑意,“这是皇上给姑娘打赏下边人用的,皇上说,省得您老打自己首饰的主意。” 这话让云沁闹了个大红脸,合上袋子,冲他笑了笑,“让公公看笑话了。” “哎哟,我哪敢看姑娘的笑话,您可別嚇唬我了。”徐安连连摆手。 他是真不敢,就不说那翡翠的簪子和鐲子,就光说这串白玉珠子,这就是宫里独一份的恩宠,他一个奴才,有笑话的资格吗? 云沁暗中撇嘴,他是不敢,皇上却敢得很。 不过没关係,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有点超出预期,想想也是,毕竟是堂堂帝王,就算是许愿池的王八,那也不是普通的王八,想让你发財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送走了徐安,云沁才坐在桌子前面扒拉起送来的首饰头面,还不忘招呼容欣来看。 容欣摸著那只翡翠簪子,感慨道:“苏美人有一根簪子,那水头可比这个差多了,都还宝贝得要命,皇上这是挑著最好的给你送来了。” 在宫里也有几年了,云沁的见识也不算差,自然知道这都是好东西。 她摸了摸腕上的白玉手串,其中的心意,她自然也感受到了。 “皇上的私库,自然都是最好的东西。” 容欣点点头,“我瞧著这些首饰头面,都是精品,你看看这掐丝的手艺,这宫里只怕总共也没有几件。这些啊,你就別想著换成银子了,以后你也需要来充门面的。” 云沁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从中挑出两支赤金耳挖簪和一对珍珠耳环,“这些东西都不起眼,你还是拿去给阿菁,她或是自己留著,或是换成银子都行。” 说著又看了眼托盘里的银锭子和手里的金瓜子,“所有的银子你拿去给阿菁,这金瓜子我留一半,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你也都交给她。” “云沁……”容欣犹豫。 云沁冲她轻笑,“皇上既然知道我在给阿菁筹银子,送来这些,自然就是给我用的,再说我不还是留了一部分金瓜子吗?” 容欣知道她做的决定,別人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点了点头。 “有了这些,阿菁出宫也算有了些保障了。”云沁满是轻鬆的笑意,“让她一定好好补身体,不必心疼银子。” 容欣又应了一声,也在笑,只是眸中的笑意,却笼罩著一层阴霾。 第74章 「姐姐没什么瞒著我吧?」 再不舍,阿菁出宫的日子也终於来了。 云沁虽然已经能下床,却还没有到能四处走动的程度。 她身体虚,又经常被梦魘惊扰,张御医开给她的药里加了些安神的成分,才能正常入睡,睡得也会很沉,早上往往要容欣叫,才能起来。 虽然她一再嘱咐容欣要把她叫醒,好去送阿菁,可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容欣却已经回来了。 “你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再哭一场,那这段时间的药就白吃了。”容欣红著眼眶跟她解释,“这是阿菁跟我商量好的,她也不希望你再折腾了。” 云沁知道她们的苦心,可还是忍不住埋怨,“可,可,这也许是我见阿菁的最后一面了。”她一边说,一边眼泪直往下掉。 “別胡说,我都说过了,慈养所也算是宫里的。咱们若是真想去,还是能去见见的。”容欣赶紧给她擦眼泪,“不都说,不让你哭了吗?” 云沁哪里忍得住,阿菁都已经离开了,她就算再发火也无济於事,可心里总还是伤心的。 “姐姐,我能明白你们,你们怎么就不体谅我呢?阿菁可都是为了我啊,我却连去送她走都做不到!”她拥著被子越哭越伤心。 容欣无法,只能一遍一遍劝她。 伏在膝盖上哭得伤心的云沁突然抬头,泪眼直直地看著容欣,“姐姐,你没有瞒著我什么吧?” 容欣一怔,隨后无奈道:“我能瞒你什么,如今阿菁都已经好好地出宫了,不信我,那张御医你总信得过吧。” 云沁见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又垂下眸子抹了一把眼泪,愤愤道:“最好是,不然我可告诉你,我要是发起火来,我自己都害怕。” 容欣被她逗乐,“行,到时候你就发火,把我给嚇死行不行?” “哼!”云沁重重哼了一声,又对容欣说:“那你跟我详细说说阿菁走的时候的场面。” “行。”容欣便把当时的场面跟云沁详细地说了一遍。 “太后娘娘心善,知道如今阿菁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復,另赐了阮嬤嬤一个粗使宫女,也有宫里的小太监给她们抬箱笼……” 云沁仔细听著,摸了摸腕上红绳繫著的小金猪,脸上一点点恢復了笑容,只是眼中还隱隱有些泪意。 虽然她已经接受了现实,可还是忍不住想,要是自己也在这支出宫的队伍里,该有多好…… 见她这般,容欣自然明白她的心情,摸摸她的头髮,“行了,哭了一早上,也哭累了吧?我给你把药换了,你再歇一会。” 云沁確实有些头昏脑涨,也就没有拒绝,趴在被子上,让容欣上药。 “姐姐,你再给我讲一遍,我还想听。” 容欣拿著药的手顿了下,暗暗嘆了口气,还是道:“好。” —— 这些日子,要说过得最不好的当属皇后。 顶著皇上给的压力,她几乎把凤仪宫查了个底朝天,让宫里人看尽了笑话。 说到底也只是个宫女中毒的事情,就算牵扯到云沁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事,可这种事就是这样,可大可小,全看皇上在不在意。 一旦皇上在意,在小的事,那也是天大的事。 皇上要一个结果,那就无论如何也得给一个结果。 只可惜皇后就算查了个底掉,也没有查出什么来,只能黑著脸去见霍金池。 霍金池其实心里知道,她大概率是查不出什么,听说皇后过来,直接甩给徐安两个字,“不见!” “可皇后娘娘是来跟皇上稟报阿菁那件事情的结果的。”徐安为难。 霍金池头埋在奏摺里,抬都没抬,“那她能给朕一个结果吗?” “好像是没什么结果。”徐安眼角跳了一下。 霍金池才抬起头来,给了他一个冰凉的眼神。 徐安心领神会,只能默默退出去,到了大殿门口,又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才走了出去。 “娘娘,您也知道最近国事忙,皇上实在是抽不出空来见您。”他堆著笑,本就不大的眼睛都要笑没了。 皇后素来冷若冰霜的脸,如今更是冰冻三尺,她盯著徐安看了几秒,才收回目光,冲兰英伸手。 兰英立刻把一份摺子递上她手里。 “本宫所能查到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皇后把这份摺子扔给徐安,“记得交给皇上。” 她又冷冰冰道:“也不必麻烦皇上给本宫想什么罪名,既然是本宫宫里的人犯事,本宫难辞其咎,自罚半年月俸,你问问皇上能不能消气,若是不能,便让人来也把本宫打一顿吧!” 皇后撂下这些话,扶著兰英的手转身便走了。 徐安苦著脸,只能把摺子和皇上说的话,都带给了霍金池。 霍金池看都没看,冷冷一笑,“也算给她长个记性,好歹是皇后,身边被人安插了人都不知道,要是等死了宫妃,也栽到她头上,別说打她一顿,朕要废了她才能堵住悠悠眾口!” 他说完看了眼徐安,“这话不必瞒著,给朕传到她耳朵里。” 徐安苦哈哈地应了声是,心道:这哪是夫妻啊,这根本就是累世的仇人! 皇后什么反应不知道,反正消息传到云沁这里的时候,皇后已经称病,罢了这几天早上的请安。 对皇后没有查出什么来,云沁也不觉得意外。 阿菁拖了几日才毒发,这几日的功夫,已经足够幕后的人扫清收尾了,皇后若是能查出什么来,才会让她觉得惊讶。 这次御前来的不是徐安,而是夏云姑姑,她竟直接把皇后写给皇上的摺子,给云沁拿过来了。 云沁是傻了才敢接这摺子,只道:“消息我已经知道了,这摺子就不必看了,姑姑还是带去给皇上吧。” 夏云姑姑做事素来都是让人如沐春风,自然没有勉强云沁,转而道:“皇上让我过来,还为了一件事,便是让我看看姑娘的伤势恢復得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云沁下意识紧了紧领口,“这,这就不必了吧。” 夏云笑得和煦,“皇上说,若是不给我看,他便要亲自来看了。” “给,我给。” 第75章 凤仪宫太监总管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是两个月。 这两个月,皇上依旧没有来后宫,却发生了不少事。 先是西面传来了捷报,朝堂僵持了一个多月的氛围,因为这份捷报也有了些微鬆动的氛围。 霍金池自然因为高兴,而朝臣则是觉得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们也没抓住什么皇上的把柄,这么闹下去,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 尤其是有些女儿就是后妃的,心里早就开始著急了,皇上跟朝臣僵著,后宫都不肯去,这么下去,御史台那些人,可就忍不了要递摺子参他们了。 这些人动摇,他们的上官自然也坚持不住,於是便有了如今朝堂上的形势。 最明显的就是霍金池案头上的奏摺数量少了,没那么多参人的摺子了。 朝臣既然退了一步,他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於是当晚,皇上便进了回宫,却没去皇后那,也没去看怀著身孕的刘美人,而是去了一位沈才人处,这一时跌破了眾人的眼镜。 但只要稍作打听,便能明白这位沈才人也是有来头的,她正是那位领军平乱的沈將军的妹妹。 霍金池是给了朝臣面子,却又暗暗给了他们一巴掌。 后宫中的眾人不知道什么反应,反正云沁这里依旧一片安寧。 两个多月的修养,云沁背上的伤口基本都癒合了,也没有留下什么疤痕,只是还有些红痕,没有完全消退,容欣每日还是要按著她给她上药。 身体也恢復了七七八八,不再咳嗽和气喘,只是还得好好养著,但下床走动什么的已经无碍了。 这回改成容欣催著她,多出去走动走动了。 说是走动,云沁也没出可去,只能在春禧宫里面走走。 春禧宫算不上很大,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倒是有些草也可以看。 苏美人被关在殿里,两位太后派过来的姑姑,对云沁的情形也很清楚,她四处走动,自然不会有人限制。 这日她正在廊下看新开的牡丹,一个小太监领著一行人过来。 现在还会来春禧宫走动的,也只有皇后或是太后的人,自然也都不是云沁能惹得起的人。 她立刻敛住眸子,避让到一旁。 为首的是个中年太监,云沁虽不认识,却认识他穿的衣服,应当是皇后宫里的太监总管,云沁隱隱记得他叫做江利海。 江利海一走过来就看到云沁,立刻眼前一亮,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你也是苏美人身边的宫女?杂家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 说著话,他的眸子还在云沁身上打量。 云沁还是一身素衣,头上隨意簪著根银点翠的簪子,因为长期不见阳光,她白得更胜往昔,在阳光下都蒙著一层冷光。 唇色虽不似从前嫣红,粉白的顏色,却让她更显脆弱,娇弱不胜衣的模样,只比从前更惹人眼球,就连身后那奼紫嫣红的牡丹,都叫她给比了下去。 云沁能感觉到他粘糊糊的打量,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 “你这宫女真是好大……” 被这么瞪了一眼,江利海正要发作,却被领他来的小太监拦了一下。 “江公公,这位是云沁姑娘。” 江利海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到小太监那暗示性的眼神,才突然想起来云沁是谁。 登时心中咯噔了一下,立即换上另一副嘴脸,一脸諂媚道:“原来是云沁姑娘,看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然还敢问起您的名字来了,莫怪莫怪。” 小太监又赶紧跟云沁道:“这位是凤仪宫的太监总管,江公公。” 云沁明白他的暗示,那是在告诉他,这位是皇后宫里的人,让她说话悠著点。 她可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性子,哼笑一声,对他微微点头,“公公也是皇后身边的红人,这走路还是要多看著脚底下,不该乱看的不要看!” 江利海压根没想到她还敢跟自己呛声,毕竟她现在又不是什么正经的主子,就算责怪又有什么资格,所以心里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就算心里不当回事,可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脸色僵了一下,“是,姑娘说的是,受教了。” 云沁又哼笑一声,没有再去看他。 “公公,咱们还是先去见苏美人吧。” 江利海点了点头,跟在小太监身后走了几步,却又回头过来看了眼云沁,眸中满是奸恶之色。 云沁却没有看到,撞上这么玩意,她的好心情也一扫而空,乾脆转身回了房间。 看她沉著脸回来,容欣疑惑道:“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让你多走动走动吗,整天闷在屋子里,人都要闷坏了。” 云沁便把刚才遇到江利海的事情讲了,最后忍不住吐槽,“皇后那么清高的一个人,身边怎么有这么个太监!” 容欣也蹙起了眉毛,走到门口向外看了一眼,隨后关上门。 “你做什么?”见她这样,云沁更加疑惑。 不过是说一个太监的坏话,不用搞得这么神秘吧。 容欣坐到她身边,郑重道:“你真没听说过这个江利海的大名?” “他很有名?”云沁下意识问,又隨即改口,“不就是凤仪宫的总管太监吗?” 容欣有些无奈,“你啊。从前一心想出宫不知道也就不知道吧,以后可不能对外边的事情这么不上心了。” 她点了下云沁的鼻子,继续道:“这位曾经是御前的太监,后来不知怎么被皇后要去做了太监总管,据说皇上还小的时候,他就在身边伺候了,跟皇上情谊不一般。” “我说呢,怎么会这么囂张。” 容欣接著道:“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是江利海这人品行不端,经常对一些貌美的宫人下手,可大家都碍於皇上,根本不敢乱说话,所以只有咱们这些人知道他的本性。” “他可是个老太监!”云沁大怒,声音都有些变调。 容欣拉住她,“小点声,他毕竟跟皇上关係匪浅,谁敢轻易得罪她。” “不过。”她又轻轻鬆口气,“你是被皇上看中的人,倒是不用怕他。只是他毕竟在皇后身边当差,因为阿菁中毒的事,咱们已经把皇后娘娘得罪了,还是少惹他的好。” 云沁虽然愤怒,可也明白容欣这话没错。 这宫里也有宫里的生存法则,而这个江利海明显属於上层,就算她成了宫妃,遇见他估计也要客客气气的。 第76章 第一件事 这事过去没两天,又传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朝臣和皇上的僵局一解,苏家人也有了动作,不仅苏大人跟霍金池求情,甚至她的母亲还求到了太后跟前。 如今苏美人也已经被关了两个多月,自然不能再这么关下去,加上苏家两边求情,又是在朝局刚刚稳定的当口。 不管是因为什么,最后一纸圣旨降下来,苏美人被解除了禁足。 而她解除禁足的第一件事,就是唤云沁上殿。 等来通传的人一走,容欣立刻一把抓住了云沁,紧张道:“你不能去。我去跟她说,你身体还没有恢復,现在下不了床。” “她不会放过我的,早晚都要见。”云沁脸色也有些发沉,却没有退缩的意思。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云沁打断她,又嘱咐:“你不要跟过来,她见你跟我一起,又要衝你发脾气。” 容欣只能点点头,鬆开了她的手。 云沁也没有换衣服,依旧是一身素衣,就这么去了前殿。 —— 对於云沁,苏美人的观感一直都很复杂,即使云沁阳奉阴违,即使因为她自己被关了两个月,可细想起来她对云沁也没有太大的恨意。 可她真的嫉妒云沁,这种嫉妒没有道理,却比恨意更可怕,它们像是千万只蚂蚁一样,一直在啃噬著她的心,让她片刻也不得安寧。 这促使著她想要除掉云沁,可她又深知云沁的利用价值。 云沁对她来说,就是那些被送给父亲的瘦马,是她用来笼络皇上的筹码! 被关起来两个月,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一个问题。 云沁对她这么好,甚至不惜性命救了自己,如果利用她笼络住皇上,自己肯定已经復宠了。 就是因为內心无法控制的嫉妒,把这一切都毁了! 这段时间,她自然在两个姑姑嘴里知道了皇上对云沁的看重,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可她依旧又愤怒又高兴。 果然皇上也无法抵挡云沁的魅力。 既然如此,她更得好好利用。 她必须要控制住自己,一定要先把云沁笼络住! 可这些坚定的想法,在看到云沁的那一瞬间,又动摇了。 不是別的,还是因为云沁的那张脸,还是因为她內心无法控制,也无法消除的嫉妒。 两个的月的功夫,不知道云沁是更瘦了还是因为长开了,比她记忆中的模样,还要更胜一筹,就像是院子里正在开的芍药,美丽动人,每时每刻从任何角度看,都有別样的风情。 她在打量云沁,云沁也在打量她。 显然两位姑姑还是把苏美人照顾得很好,她脸上没有一点病容,整个人还比之前丰腴不少,脸大了一圈,眉间也没有了娇怯,反倒多了几分犀利,或者是两位姑姑调教得好,竟有些端庄的仪態。 一打眼望过去,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奴婢参见苏美人。”云沁垂下眸子,俯身行礼。 苏美人看了她一会,才道:“看你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能回到本宫身边继续伺候?” 这话倒是问得云沁一怔,外边几乎都是关於她的流言,她不信苏美人到现在还完全不知道。 既然她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留在身边。 云沁稍稍一思量,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她这分明还是不死心,依旧想用自己来復宠。 她到底是天真还是蠢? 自己现在难道还需要依靠她来获得皇上的宠爱吗?还是她觉得,自己还会帮她? 云沁想笑,她也確实当著苏美人的面直接笑了,“奴婢怕是不能在美人身边伺候了,张御医说过,要奴婢安心静养。” 张御医三个字立刻刺激到了苏美人,这段时间,张御医可是从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她就算再傻也明白过来,不是谁都可以由张御医诊治的。 张御医诊治的,也必定的都是皇上放在心上的人。 苏美人脸上的平静终於维持不住,冷声道:“你不要忘了,你现在还是我的宫女,那就得在我身边伺候!” “美人你是不记得了吗?”云沁冷眼看著她,“奴婢先是为了救你高烧不退,又被你命人打了一顿,內伤出血,如今不过才能下床几日,走几步都要喘,美人觉得我能伺候你什么呢?” 苏美人就算记得,又怎么可能放在心上,她现在只能看到完好无损站在自己面前的云沁。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的推托之词。” 云沁又冷笑一声,反问:“既然奴婢说什么,美人都不会信,那还让我回殿上做什么?” 她有多倔,苏美人是领教过的,上次差点把她打死,她都没张嘴哼一声,现在也不可能凭几句话让她就范。 苏美人深吸一口气,才说道:“如果你真的还没恢復,就先好好静养吧。” “听荷,你等会去库房里找些上好的补品,给厨房送过去,以后我每日吃什么,就吩咐厨房给云沁做什么。”她又吩咐站在身旁的姑姑。 还不等听荷答应,云沁就出声拒绝。 “奴婢卑贱之躯,怎么敢跟美人吃一样的东西。”云沁还嫌刺激她刺激得不够深,又加上一句,“再说奴婢的补药膳食,都是御膳房做了送来,就不劳烦美人记掛了!” 听到这话,苏美人果然又咬紧了牙关,她有皇上掛念,自然是不需要自己。 “云沁,我已经在跟你示好了,你要不要不识抬举!”苏美人咬牙切齿道。 云沁轻声一笑,“美人还是不要抬举奴婢的好,您这几次抬举,奴婢差点把命都丟了!” “你!” 苏美人正要发怒,却被一旁的听荷拦下,“美人息怒,不过就是个奴婢,您何必这么动肝火,御医可说了,让您少生气。” 她又看著云沁,对她试了试眼色,“还不快下去!” 既然是好意,云沁自然不会拒绝,低声道:“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第77章 「喜不喜欢」 云沁一从殿內出来,等在外面的容欣就立刻迎上来,低声问:“她没为难你吧?” “她倒是想。”云沁轻轻一哼。 容欣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没有多问,便拉著云沁先回了房间。 正待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云沁与容欣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几分疑惑。 等开了门,门路站著的竟然是霍金池。 “参见皇上。” 容欣慌忙行礼,云沁晚了半拍,也赶紧俯身。 “起来吧。”霍金池伸手把云沁拉了起来,眼睛细细打量她一番,手指在她脸上轻捏了一下,“长了点肉了。” 他又看向容欣,“你把她伺候得很好,找徐安领赏吧。” 容欣知道这是打发自己走,看了眼云沁,才低声道:“多谢皇上赏赐。” 云沁用手指蹭了下自己的脸,看著她走出去,心里却没有面上这么镇定。 坏了,她现在伤好了,如今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还不得发生点什么。 “想什么?”霍金池看著她眸色微暗,又捏捏她的脸。 这手感和自己记忆力的一样好。 “皇上怎么过来了?”云沁有些担忧道:“美人她……” 霍金池笑意淡了几分,“你管她做什么,怕她看到朕过来?” 云沁抿了抿唇,还是点点头。 “你还当她是主子?”霍金池眸色转淡,鬆开她,自己坐到了凳子上。 见他有些生气了,云沁却悄悄鬆了口气,他就是要让皇上冷静冷静,这青天白日的,她也是要脸的! 坐下的霍金池抬眼又打量了下屋里。 跟之前比起来,这里已经大变样,原先的空床已经被抬了出去,空间显得宽敞了一些。 床前也放了架屏风,房间里还放了些摆件,虽然还是寒酸,比起之前倒是像点样了。 想想自己还让她住在这种地方,心头那点火气瞬间消散了,他一伸手,又把云沁拉到了自己身边。 “皇,皇上?”云沁被嚇了一跳。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就算喜怒无常,这情绪转换也太快了吧! 霍金池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又一拉,直接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书库全,101????????????.??????任你选 全手打无错站 云沁小小的尖叫一声,隨后整个人都比霍金池的气息所包围,鼻尖能闻到的全是他身上的暖香,料是心思百变,她在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皇上……”她又轻声唤了一声,身体僵硬,根本不敢坐实。 霍金池看了会她面红耳赤的模样,伸手便去摸她的手腕。 摸到自己的白玉珠串,他眸中立刻染上笑意,低声道:“喜欢吗?” 云沁轻轻点头,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却说不出“喜欢”两个字,只能微微垂下眸子,脸上红霞一路延伸到了眼尾,睫毛也跟著轻轻颤动。 这样的表现在霍金池看来,完全就是羞涩。 不得不说,她是会勾人的。 霍金池的眸色再次暗下来,一手摸著她的脸,一手揽住她的腰。 云沁又小小惊呼一声,抬起头来,唇上却印上了一抹冰凉,她瞳孔微微睁大,却听到了这人喉头里发出的得逞的笑意。 她有些恼意,想要撤开身子,那人的攻势却凶猛起来。 云沁根本无法招架,只能不断后仰著身子,头上的簪子垂下的坠子,碰到了桌上的茶壶,发出“叮”一声脆响。 身前那人似乎也听到了,大手突然托住云沁的后脑,攻势不减,还又多了几分凶狠。 云沁呜咽一声,只能伸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禁錮她的手终於鬆了松,冰凉的唇离开前,轻轻啄了下她的唇角,他喉头的笑意很轻,却带著几分愉悦。 云沁倒没感觉到多少温情,只是觉得腿软,身体也有些脱力,不知不觉间,她不仅已经完全坐在了霍金池的腿上,甚至整个人都陷在他的怀中。 霍金池伸出手指,轻轻把她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又低著问了一句,“你还没回答朕,喜不喜欢?” 这层“喜欢”恐怕还指代刚刚的事情。 云沁咬住嘴唇,越发不敢抬眸看他。 霍金池也不是一定要她回答,看她更加羞怯的模样,脸上笑意越发温柔,轻轻抚了下她微红的脸颊,又把她带著白玉珠子的手托起来放在自己手心,连同白玉珠子,一起把玩。 两人周身还縈绕著曖昧的氛围,云沁窝在他怀里,看著他把玩这自己的手指,连指腹上淡快看不出痕跡的伤口,都似有怜惜的摸过两遍。 她感觉现在自己就像是个大型的摆件。 “皇上要是这么喜欢,就拿回去吧。”云沁晃了下手腕上的珠串。 霍金池笑了下,把她的手指一点点撑开,完全和自己的手掌贴合,“朕是喜欢。” 看著他略微暗沉的眸子,云沁又禁不住咬了下唇,他们说的是一件事吗? 霍金池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他现在这般,只不过是借著別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她呢,不领情,还敢再来招惹自己。 他鬆开她的手,手指却来勾她的腰带。 云沁嚇了一跳,一把按住他的手,眼神不自觉飘向门口,“做什么,这,这还是春禧宫呢……” “想什么呢?”霍金池嘴角勾起,声音却带著些低哑,“朕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恢復得如何了。” “不,不必了吧。” “转过去。” 霍金池的语气却不容置喙。 云沁知道,他是不会因为自己拒绝就放弃的,只能一点点蜷缩起手指。 上次看都看过了,这回看就看吧。 两人距离这么近,呼吸可闻,云沁一点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霍金池的眼睛,见她犹犹豫豫的模样,他低笑一声,“不看也行。” 还不等云沁出声,他便拉开了云沁的腰带,顺著散开的衣襟,手指越过她里衣的下摆,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云沁感觉到背后贴上来温凉皮肤,头皮几乎瞬间炸开了,“皇,皇上!” 这还不如直接看呢! 第78章 压压惊 面对云沁的惊慌失措,霍金池更是坏心眼地微微俯身,让她完全贴著自己。 “不是你不让朕看的吗?” 云沁紧紧拉住他的衣襟,她背上新长出的粉红新肉本就敏感,被他带著薄茧的手轻轻抚过,不由身体一颤,若不是紧咬著嘴唇,一定会发出呜咽声。 霍金池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眸中的笑意瞬间被幽暗所取代,嘴角也一点点抿紧。 显然,他这点坏心思,不只是捉弄云沁,也把自己捉弄了。 在失控之前,他克制又快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还顺便理好了她的衣服,细致的给她系好了腰带。 云沁一路从脖子根红到了耳尖,就连胳膊上露出的皮肤都泛著些粉色。 她眼睛带著生理性的泪水,看过来的眼神里,却带著勾人的风情。 霍金池喉头滚了滚,“你別再惹朕。” 听了这话,云沁更委屈,她干什么了她,欺负人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见她瞪自己,霍金池没忍住,低头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 隨后他就猛地把云沁抱了起来,却没有朝屏风里走去,而是转身把她放到了软榻上,而自己则坐到了矮几的另一侧,跟他拉开了距离。 等坐好,云沁才反应过来,看著坐下的霍金池眨了眨眼睛。 这人不会真不行吧。 看她还往自己身上瞧,霍金池警告性的看她一眼,“都说了,別招朕!” 云沁这才收回眸子,乖乖坐好。 霍金池又轻笑了一声,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谁说自己礼数周全,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给朕倒杯茶。” 他给自己机会了吗? 云沁忍住瞪他的衝动,却没敢说,伸手把他刚倒好的茶,推到他的跟前,“皇上请喝茶。” 霍金池举著茶壶,快要被她给气笑了,蜷了蜷手指很想再掐一把她的脸。 比脸皮厚,谁还会认输不成? 云沁心里撇嘴,面上依旧垂著眸子,一副乖顺的模样,好像根本察觉到霍金池似笑非笑的眼神。 知道她又在装模作样,霍金池也懒得管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压住心口的燥热,眼神却依旧围著云沁打转。 “给你送来的首饰,不喜欢?怎么还是带著这简单的?” 听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云沁下意识摸下了头上的簪子,“太沉了,这样正好。” 霍金池忍不住笑了一声,“娇气。” “皇上想取笑奴婢奴婢,就取笑好了。”云沁轻轻哼了一声,手指扭著自己的衣袖,“上次皇上还让人送一袋金瓜子过来,不就是想取笑奴婢没有见识吗?” 装,再装。 霍金池端著茶杯,笑看著她,“怎么,嫌弃朕给你的金瓜子少了?” 云沁却没有像他想像的那样娇嗔地瞪他,依旧低著头用手指拧自己的袖子,他正要说话,却见一滴滴泪珠吧嗒吧嗒落到了云沁的手背和衣袖上。 他脸上笑意淡了几分,伸手去摸她的脸,“哭什么?” 云沁没有躲开他的手,顺著他手抬起头,两滴泪又落下来,“奴婢就是没有见识,第一次见这么多好东西,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皇上取笑奴婢也是应该的。”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在霍金池的手指上,有些凉。 他也分辨不出,她哭成这样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可此刻看著自己一只手就能覆盖住的小脸,他心底的心疼却是真的。 “朕没有取笑你。”他有些苍白地又加了一句,“真的。” 云沁闻言看他一眼,轻轻抽了下鼻子,“皇上骗人。” 霍金池被她说得低笑一声,拇指指腹轻轻蹭了下她嫣红的眼尾。真是笨,便是装也不知道多装一会,这么好哄,还怎么从自己这里要东西。 他难得自省:她出身低微,自尊心却强,难免心思敏感一些,確实不该取笑她。 “不骗你。”他低声哄她:“这点事也值当哭,明日朕再让人送些东西过来,隨你挑。” 云沁又吸了下鼻子,轻轻蹭了下他手指,却哭得越发可怜,“皇上会不会觉得奴婢矫情,毕竟奴婢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奴婢只是害怕……” 害怕你不行啊! 现在就只有银子能给她压压惊! 见她哭得实在可怜,霍金池起身坐到她身边,长臂一伸把她揽在怀中,轻轻抚著她有些颤抖的背,“不许哭了。” 他自然知道她害怕什么,不过是害怕自己只是一时兴趣,害怕眼前的一切转眼成空。 以她的聪慧,就算他现在满口答应她也不会相信,既然她也没有说破,他又何必许诺,到时不过是破坏此时的气氛,让两人都不高兴。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云沁眼里並没有多少情绪,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內心没有期待,此时自然也说不上失望。 她这么说,不过是像无数次对徐安问皇上好一样,不过是例行公事。 让皇上觉得自己心中装著他罢了。 “云沁,不许哭了!”霍金池感觉到掌下的颤抖,口气沉了几分。 云沁见好就收,渐渐止住了泣声,伏在霍金池的肩头抹著眼泪。 “抬头让朕看看。” 云沁却不肯抬头,哑著声音,“皇上还是不要看了。” “现在觉得丟人了。” 霍金池轻抚了下她的头髮,倒没有勉强她,怕自己再让“出丑”她又要哭。 云沁手指抠著他领口的扣子,没有抬头。 感觉到她的小动作,霍金池喉头髮出一声低沉的笑声,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 云沁没感觉到他落在发顶的吻,心里正想:他今天特地来一趟肯定是有事要说。 便开口问道:“皇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今天见到苏美人了?”霍金池来確实有事,她提起来,便顺著她的话问道:“心里怨不怨朕?” 怨?她怎么敢。 云沁心中哂笑,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还是带上些怨气,“皇上肯定有自己的思量。” 见她没有故作善解人意的模样,霍金池揽著她的肩膀紧了几分,没有解释,而是道:“你还要留在春禧宫一段时间。” 闻声,云沁终於仰起头看他。 霍金池静静看著她的眸子,“你怨不怨朕?” 他这样子却嚇不到云沁,她眸光微微一闪,柔声道:“奴婢知道,太后娘娘对奴婢不满意,皇上此举,是在保护奴婢。” 这话让霍金池的眸中一点点浮现出笑意,心中觉得从未有过的熨帖,又低头在云沁的眉心轻吻一下,面上虽然还稳著,心里却决定给她的东西再加两倍。 “朕会跟两位姑姑讲,让她不会有时间来为难你。” 云沁乖顺地点头。 她心里明白,皇上和朝臣的斗法还没有结束,朝臣自然也包括外戚,跟外戚斗,也就是跟太后斗。 自己这个具有“宠妃气象”的人,就很可能被太后利用。 她躲在苏美人身后,日子过得不知多舒服,急著冒头才是傻了。 第79章 请安 又说了一会话,霍金池才离开。 云沁扶著容欣的手起身,看著霍金池一点点走远,眼中的柔色也一点点淡下来。 “回去吧。”她对容欣低声道。 她衣襟整洁平顺看不出什么,容欣却还是能从她眼尾的嫣红窥探出一二,脸微微有些发烫,赶紧垂下眼瞼不敢多看。 回到房间,等云沁靠在软塌上,她还是忍不住问:“咱们是不是该收拾东西,准备搬走了?”语气中带著些急切。 云沁知道她这么著急是因为担心自己,只是答案却要让她失望了。 “皇上的意思是要让我在春禧宫住些日子。”她说完,把目前朝堂和后宫的形势跟她分析了一番。 “不说朝堂上那些大臣会不会拿我的身份做文章,太后一个人就不是我能应付的。不说別的,单是吩咐一句,让我好好劝劝皇上不要跟大臣们慪气,你说我是劝还是不劝?” 云沁微微嘆息,“所以说,比起面对太后,还是面对苏美人更好一些。” 容欣也跟著低嘆,“还是你思虑周全。” 她看了云沁一会,脸上又浮现出笑意,“见皇上与你这般交心,倒是让我放心不少。” 皇上最看重的不就是自己的聪慧吗?云沁脸上也露出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 第二日。 霍金池果然让徐安送来了不少东西,也確实有云沁暗示的金瓜子。 整整两袋。 云沁托著沉甸甸的两个荷包,也有些惊讶,没想到皇上对她昨天的表现这么满意。 想起昨天霍金池说“你怨不怨朕”时阴沉的表情,不禁嗤笑。 装还是他会装。 徐安没有留多久,东西也没让云沁挑,全部放下很快就带著人离开了,显然是避讳如今已经接触禁足的苏美人。 此后几天,除了张御医来过一趟,也没有人再来看过云沁。 云沁对此並不惊讶,从霍金池说了那番话之后,她就明白,近期他应该都不会过来,甚至还会做出一副对自己毫不在意的模样。 都是曾经对惠嬪用过的手段,她熟悉得很。 这几天,苏美人倒是想要见云沁,但几次都被她身边的姑姑拦下。 只是次数多了,总有拦不住的时候。 这日,一早云沁就被叫上殿。 殿中的窗户都还关著,內殿中一派幽暗,殿上虽早早用上了冰盆,里面却没有一丝凉意,反倒闷热潮湿,让人觉得呼吸都不畅快。 苏美人正在上妆,脂粉的味道闷在空气中,长久不散,让云沁喉头不舒服,一进来就开始咳嗽。 从镜子里看到她捂著胸口不断咳嗽的模样,苏美人往头上又插了一根簪子,淡声道:“瞧你,整日闷在宫里都闷坏了,今日你隨我去给皇后请安,出去走走也好。” 云沁还没缓过气来说话,一旁的听霜姑姑就先说道:“美人,她如今还病著,若是过了病气给贵人们就不好了,还是奴婢隨娘娘去请安吧。” 对她的话,苏美人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用指尖抚了下自己的鬢角,才瞥她一眼。 这么长时间,她自然也看明白自己身边这两个姑姑,明里暗里在护著云沁。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皇上吩咐的。 她眸中划过一丝冷意,目光又落在云沁的身上,罕见地没有发怒,只冷淡道:“她整日闷在宫里,你们就不怕皇上把她给忘了,我领她出去走走也是为了她好。” 別人说这话,云沁可能会信,可苏美人说这种话云沁一万个不相信。 她抬眸看著镜子里苏美人稍显陌生的脸,双眼微眯。 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听霜姑姑正待说什么,却被苏美人打断。 “你们是太后娘娘送来伺候我的,就不怕我问问太后娘娘,她就是让你们这么伺候的?”她冷冷地扫了眼听霜。 她们能用太后来辖制她,那她自然也能用太后来辖制她们。 果然一提到太后,听霜立刻有些心虚,毕竟太后可没有吩咐她们不让苏美人和云沁接触。 见她退缩,苏美人冷笑一声,看著云沁道:“还不快扶我起来?” 这一秒云沁想了很多,多是她如果拒绝跟苏美人会发生什么。 现在能帮她的就只有皇上,可皇上如今要冷著她,未必会管她,跟苏美人闹得太僵,只怕又免不了皮肉之苦。 好汉不吃眼前亏。 不就是跟她去给皇后请安,反正早晚又这么一遭,何况比起自己,苏美人更丟人。 心中想定,云沁也没有扭捏,径直上前拖住苏美人的胳膊,“美人请。” 看她这般识趣,苏美人诡笑一声,“果然只有你最聪明。” 云沁只当没有听到,扶她起来,便退到一边,隨著她走出大殿。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她今天只穿著简单的宫装,首饰也没什么特別的地方,只是手腕上掛著那串白玉手串。 没办法,这样的好东西她也很喜欢,不自觉就常带著了。 但好在袖子长,只要不做大动作是不会从袖子里露出来的。 自从降了位份,苏美人出行就不能再乘坐步輦,等到走到皇后宫中,天色早已经大亮。 殿中也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其中最招人眼球的自然便是刘美人。 她穿著一身緋色洒金的衣裙,一身珠光宝气,闪得人眼睛都有些。 比起她这一身装扮,更惹人眼球的便是她扶著腰的动作,明明小腹还很平坦,却挺著肚子,一副唯恐旁人不知道她怀了身孕的模样,令人发笑。 此时正有两人与她说笑,其他人脸上神情皆是淡淡的,只是眼神却时不时瞥向她的肚子,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 苏美人一走进来,眾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又纷纷看向刘美人,脸上表情都精彩几分。 她们正等著看笑话,倒是一时忽略了她身后跟著的云沁。 第80章 制衡之道 苏美人入座,云沁快步站到她身后,垂著头只把自己当成是透明人。 心中却在想,果然苏美人一解除禁足,刘美人那边也被放出来了。 皇上这是有意让两人互相制衡吧。 可瞧著刘美人这模样,显然是跟曾经的苏美人一样,根本不知道收敛。 让这么一屋子人等著看笑话。 刘美人果然不负眾望,一看到苏美人,立刻笑道:“今日难得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就想跟姐妹们说说话,没想到姐姐来得这么晚。” 说完又如同失言一般,遮了下嘴唇,“妹妹倒是忘了,姐姐身子还虚著,又没有步輦可坐,来的自然是慢些。” 云沁站在后面,几乎都能听到苏美人咬牙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她此时应该是满脸愤怒。 刘美人身边一个略显瘦小,容貌却精致的宫妃笑道:“姐姐你有所不知,苏美人来得可比你我勤勉,就是不知道,这么勤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是不是能让皇上多看一眼。” 她这话立刻引得一屋子人鬨笑。 其中刘美人自是笑得最大声,指著那宫妃笑道:“你这狭促鬼,分明是你躲懒,倒要说苏美人是想要巴结皇后娘娘。” 不管是不是看得惯刘美人,在座的人,都看不上苏美人,此刻笑容中都带著讥讽。 云沁冷眼看著,显然这样的奚落也不是头一回了。 倒是苏美人一直沉默,倒让她有些惊奇,关了两个月倒是真有点改性子了。 她正这么想著,就听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苏美人突然出声: “我倒是不知道给皇后娘娘请安勤勉些,在你们眼里倒成了笑话了。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我便是巴结又怎么样,不巴结娘娘,难道巴结一个美人吗?” 她话音还未落,皇后就扶著兰英的手,从后殿走了出来。 从兰英看著他们有些愤愤的表情来看,显然她们刚才的话皇后都听到了。 眾人面色皆是一变,立刻站起身来跟皇后问安。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皇后坐下后,眼神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才微微抬手冷淡道:“都平身吧。” “谢娘娘。” 等眾人起身落座,她才沉声道:“一大早就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臣妾们就是说些玩笑话。”刘美人立刻堆著笑道。 皇后却不给她面子,眼神扫过她的肚子,冷声道:“皇上和本宫既然已经免了你来请安,你好好在宫中休养便是,非要跑来做什么?就为了说几句是非?上次吃的教训还不够吗!” 刘美人哪里料到她这般不客气,一上来就喝问,笑容完全僵在了脸上,吶吶道:“臣,臣妾……” 皇后却已经移开了视线,透著寒意的眸子,又扫了眾人一圈,“把茶果点心都撤掉,省得你们一个个吃饱了没事干,嘰嘰喳喳没个消停。” 却在宫人要端走苏美人桌上点心的时候制止了她,“苏美人的就不必撤了,她身子还虚著,不能不吃东西。” 说完又看著苏美人嗔怪道:“你也是,身子没好利索好好养著就是,何必日日都过来。”那亲热的態度,比起刘美人可不只是好了一星半点。 让刘美人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改为她看著苏美人的眼睛冒火了。 苏美人显然对此十分受用,声音都温柔许多,“谢娘娘关怀,臣妾身子已经好了,来给娘娘请安是本分,臣妾怎么好不来呢。” 说完还不忘挤兑眾人,“若是连这份心都没有,臣妾还怎么好意思吃娘娘宫里的点心。” “知道你有心了。”皇后脸上浮现出笑意,对兰英道:“等会把点心给苏美人包一份。” “谢娘娘厚爱。” 云沁垂头听著两人的对话,暗中摇头。 在她看来,皇后此举跟皇上没什么区別,不过也是制衡之道罢了。 这苏美人虽长了心眼,可长得也並不多,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她都看不透,还一副感恩戴德模样。 还真把皇后当成是以后的靠山了? 也难怪,她禁足期间,也就皇后一直派人送这个送那个的“关心”她,难免给了她一种错觉。 之后,就是两人说笑不断,眾人只能听著的场面。 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咬牙,只是脸上都不敢表现出来,还要在一旁陪著笑脸。 直到,皇后宫中的人提著一个食盒递给云沁。 云沁不得不抬头,也不得不出声道谢。 自然也就有人注意到了她。 “苏姐姐,你身边怎么藏著这么个美人胚子,怎么从前没有见过?”有人奇道。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云沁,一时眾人的脸色更是好看。 尤其是刘美人,当即便双眼轻眯,笑道:“妹妹你可真是孤陋寡闻,这不就是那个在水里救了苏美人,皇上青眼有加的那个宫女,云沁吗。” 有她这么“周全”的一解释,就算那日没在池塘边见过云沁的,如今也算是见到了她的样子。 自然是惊讶的有之,惊艷的也有之,更多则是看向苏美人,暗自思忖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头前还听说,她差点把这个宫女打死,如今却又明晃晃地把她带在身边,就算是想要装作大度,也没有这么装的吧! 要是真遇见的皇上,有这么个美人在身边,皇上还能瞧得见谁? 虽然听很多人说过,但这却是皇后第一次见到云沁,见到这个让霍金池扔下一屋子人,亲自去餵药的宫女。 也是那个使霍金池大发雷霆,让她在整个后宫面前下不来台的宫女。 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好美的一张脸。 云沁捏著食盒的指尖因为用力有些泛白,她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被这么多人盯著还是有些紧张。 尤其面对皇后的目光,像容欣说的,她可是已经把皇后得罪了。 却没想到,皇后根本就没打算为难她,像是无视她一般,径直道:“本宫乏了,你们便各自回宫去吧。” 说完,也没再看云沁一眼。 等眾人告退离开大殿,走到外面,云沁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立刻领悟,皇后哪是不为难她,是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要把她丟给这些宫妃收拾就行了。 首当其衝自然是刘美人。 直接为难一个宫女自是有失身份,她当然要先奚落苏美人,“看来,姐姐的手段是落空了,把人送上去却没给自己换来半分好处,真是白费一番苦心啊。” 苏美人阴著脸,“妹妹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第81章 受高人指点 日光灼热,凤仪宫外的宫道上,四人间的气氛却有些冷凝。 刘美人看著苏美人,脸上带著些轻蔑,“姐姐也真是够狠心的,我当时可就在当场,这宫女可是拼了命一样的救你,你怎么下得去手。听说要不是皇上及时赶过去,人都要被你打死了。” “打死了”三个字她咬得很重,眼神更是看向云沁,跟刀子一样。 就差没直接说:你这没用的东西,怎么当时没打死她! “妹妹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苏美人似乎对她挑拨的话不为所动,目光扫过她的肚子,冷声道:“孩子可不是谁都有命生出来的。” 这话让刘美人瞬间变色,她护著自己肚子,侧身躲了一下,看著苏美人冷笑道:“姐姐怕不是失心疯了,这话也敢说!这离凤仪宫可没多远,也不怕这话传到了皇后娘娘耳朵里。” 冷静这么久的苏美人突然发怒:“凭你也敢拿皇后娘娘压我!” 刘美人可不怕她,“压你又如何,你还真当自己还是当初的惠嬪,就算你想抱皇后的大腿,也得看看你如今是什么货色!” 嘴上不饶人,她人却已经躲到了自己宫女身后,手捂著自己小腹,唯恐苏美人真的发疯。 不是她过度紧张,实在是现在苏美人眼底泛红的模样有些骇人。 若是之前,云沁肯定会担心苏美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上前制止並拉著她离开。 可现在,她只是冷眼看著,心里的小人还舞著小旗:打起来,打起来! 苏美人却没有失控,她哼笑了一声与刘美人针锋相对,“至少我还封了惠嬪,可你呢,就算怀了孩子,皇上理你吗?” “你!”刘美人被戳中痛点眼神瞬间充满恼恨。 两人正僵持,凤仪宫的总管太监江利海从宫门口走了出来,对两人笑道:“两位主子,这又是怎么了?” 他嘴里叫著主子,云沁却觉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江公公有事吗?”刘美人立刻开口询问,心中却暗暗鬆了口气。 这苏美人如今跟个疯子一样,跟她对上,她心里还真有点犯怵。 “是皇后娘娘让奴才喊您进去说话呢。” “我?”刘美人有些惊讶,不过下一秒就立刻点头,“那烦请公公带路吧。” 来得正好,她此时正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那美人请吧。”江利海伸手请刘美人入宫门,自己却落后一步,眼神在云沁身上扫过,暗中与苏美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云沁垂著眸子,虽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却没有看到他与苏美人的对视。 等人离开,苏美人才扭头对云沁道:“咱们也走吧。” 回去的路上,她又看了眼云沁道:“你可看清了我如今在宫中是什么情形?” 这都不是你自己作的吗?云沁心中讥笑,却始终垂著眸子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回答。 苏美人也没有在意,移开视线,看著眼前的宫道,似有些嘆息地说:“云沁,经歷这么多我算是看明白了。帝王无情,要想在这宫里过得好,就得学会抱团取暖,给自己找个靠山。” 她没有看云沁,声音却越发冰冷,“你以为现在得了皇上的恩宠,以后就能万事大吉了?有一天你若真成了宫妃,比起那些心思叵测看你我笑话的人,还不如与我联手。” “以你的美貌,我的手段,何愁咱们不能在宫中立足。” 她能说出这一番话,倒是真让云沁有些刮目相看,前几日她还一副色厉內荏的模样,这才几天,说话怎么突然这么通透了。 真的是被这些宫妃说的话刺激到了? 云沁才不会相信,只怕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吧。 她能接触到谁? 看宫妃对她的態度,无非也就是她身边两个姑姑,还有就是……皇后娘娘。 云沁还没自恋到会以为皇后会想要拉拢自己。 就苏美人的智商,估计皇后都没有把话说透,只是提点了几句,她恐怕还以为这样绝妙的主意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只是,皇后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让自己永远屈居於苏美人之下,被她掌控? 云沁虽然还没生出多大的野心,可她们未免也太小瞧了自己! 见云沁依旧不说话,苏美人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著云沁。 云沁抬眸,就见她死死盯著自己。 “我说这些话都是出自真心,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別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听著这威胁的口气,云沁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冷笑,“美人不如猜猜,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看著她入水般冰冷的眸子,苏美人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胸口立刻涌出一股怒气,抬手就往云沁脸上抽过去。 手掌却在距离云沁脸颊咫尺的地方,被她抓住了手腕。 “美人可要小心一点,毕竟奴婢这张脸如今可是值钱得很。”云沁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一下把她的手甩开。 手背打在她的手上,发出“啪”一声脆响。 这一巴掌虽然甩在了手上,却犹如拍在了苏美人的脸上,她看著云沁双眼冒火,“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云沁轻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美人,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宫,別站在这里丟人现眼了。” 苏美人几乎把牙咬碎,她眼神看向四周在暗处窥探的人,咬牙切齿道:“回去我再收拾你!” 话是这么说,可到了春禧宫,震怒的苏美人就被两个姑姑一左一右的按住,根本没有机会来寻云沁的麻烦。 云沁走出大殿,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衣摆,对站在一旁一脸担心的小德子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我已经去稟了徐公公,却並未见到皇上的面。”小德子低声道。 云沁对此不觉得意外,只道:“以后这种事,你只管去报给徐公公,至於皇上的態度不必担心。” 小德子虽机灵,却也想不通皇上为什么,还要把云沁姐姐留在苏美人的身边。 他不敢生出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却越发坚定了去御前伺候的决定。 等在御前能接触到皇上,自然也就能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也能让姐姐安心。 “你忙你的,我先回房间休息。” “姐姐慢走。” 第82章 旧事重提 转眼,又是一个月。 宫妃们掰著手指头数皇上这个月来了后宫几次,前朝却是接二连三的好消息。 先是西面民乱被平,之后便是班师回朝。 领兵的沈將军先於大军回到京师面圣,皇上大喜,在宫中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第二日,便封沈將军为禁军首领。 朝中,便多了这样一位新贵。 朝堂之上的形势还没显现出来,这新贵的影响力,就先扩散到了后宫。 一直默默无闻的沈才人於沈將军凯旋之后就被封为答应,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眾人心中都明白,有这么一位哥哥,这位沈答应明日或许便是美人,就算是嬪,贵嬪的位份也是指日可待。 有她如此惹人眼球,云沁很快就被人忘到了脑后。 主要很多人都觉得,她已经被皇上忘到了脑后,毕竟只是个有点顏色的小宫女,没有母族加持,在这宫里跟一片浮萍,一片柳絮也没有区別,瞬间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苏美人也都忙著关注神答应去了,没她找麻烦,云沁更像是完全沉寂下去了。 外界以为正“淒风苦雨”的云沁,此时却安逸得很。 她手里一手捏著点心,一手扇著扇子,悠閒地靠在迎枕上正在听容欣念阿菁写来的信。 “……要多管管云沁那小性子,每每想起来我总要担心……” “她那是瞎操心!”云沁皱著鼻子哼了一声,夺过容欣手里的信看了眼,又哼了一声,“这阿菁真是越发懒了,怎么来的信都是阮嬤嬤代笔的,这些话她也好意思说给阮嬤嬤听!” 容欣脸上笑意没有变,手指却不自觉地抓紧了膝盖上的衣摆。 云沁並未深究,把信又看了一遍,笑著对容欣说:“阮嬤嬤倒是真疼她。” “那是自然。”容欣也笑著点头。 云沁伸手把桌子下面的盒子拿起来,对容欣道:“这都是我给阿菁准备好的,你一会別忘了一起交给送信的人。” 容欣知道里面是什么,有些皇上之前送来的金瓜子,还有与人淘换的不算出格却精巧的首饰,还有些稀罕的小玩意,都是云沁一点点攒起来的。 她看著又扭身去拿笔墨准备给阿菁写信的云沁,眼中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忧伤。 “我得给她好好说说,让她把那手字好好练练,不能怕字不好看就不亲自写信啊,以后她要是有点自己的小秘密了,总不能还让阮嬤嬤代写吧。” 云沁絮絮叨叨地铺好纸,一抬头,却见容欣眼中闪著晶亮地看著自己。 “姐姐,你怎么了?” 容欣赶紧转过脸擦了下眼睛,又转过头对她一笑,“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以前,你们两个人斗嘴的模样。那场景,竟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云沁被她说得鼻子一酸,怨道:“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祖宗你可別哭,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容欣赶紧把手里的帕子递过去,“快给阿菁写信吧,你要是敢哭,我可要告诉阿菁了,她肯定要说你是爱哭鬼了。” 云沁擦了下流到下巴上的泪水,重重哼了一声,“还是我先来告姐姐你的状吧,我要写,容欣姐姐如今越发爱哭,是真正的爱哭鬼。” “不许写!”容欣佯怒著要去抢她手里的笔,却不小心把墨汁溅到了云沁的脸上。 她怔了一下,看著了脸的云沁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姐姐!” 云沁恼羞成怒,用手指沾了墨汁就要往容欣脸上涂。 “好妹妹,好阿沁,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我不管!” 两人闹了一阵,双双变成脸累倒在了软榻上,看著彼此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要是在我的家乡,我就把姐姐这副样子拍给阿菁看,她一定会捧腹大笑的。”云沁抹著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道。 “拍?”容欣有些不明白。 云沁摇摇头,“没什么。”眸底却有几分落寞。 对她天马行空的想法早就习以为常,容欣也没有多想,只笑道:“你还是想想,等下我们谁出门去打水吧。” 云沁怔了一下,隨后抱住自己大喊:“我可不去!” “由不得你!” 最终还是云沁不敌,被容欣揪著衣领丟出了门,只能顶著个大脸去打水。 瞧见她这副模样,春禧宫都在盛传,她受不了被皇上遗忘,脑筋已经有些不好用了。 听得云沁大翻白眼。 —— 转眼又过了几天。 沈答应那边三把火刚烧完,苏美人又突然想起了云沁,命人来说要见她。 云沁上殿之后,她便又旧事重提。 “你当真不考虑我之前的提议?”她似乎又恢復了冷静,对云沁道:“你要想明白,现在这情况,如果没有我帮你,皇上是不会想起来还有你这號人的!” 云沁自然不为所动,只是用清凌凌的双眼看著她,不发一言。 “这可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当真油盐不进!” 见云沁还是不说话,苏美人直接给气笑了,“好好好,云沁你可不要后悔!” 说完这话,她立刻意识到什么,果然就看到云沁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美人面容扭曲一瞬,却並未和上次一样对云沁动手,而是冷声道:“滚吧!” 云沁面上虽然表现得不以为意,心中却生警惕,知道此后苏美人一定会有动作。 果然,第二天苏美人又把她叫到了殿上。 “我父亲派人送了些苏绣过来,我一人穿不完,你和听荷一起去给皇后娘娘送些过去。” 苏美人面色如常地吩咐,“还有一盒药材,是我特意嘱咐父亲找来医治咳疾的,你们也捎给娘娘。都是些名贵的东西,手脚都给我利索一点,別碰了摔了!” 听荷在前头领命,云沁却盯著手里的盒子,有些不愿意去。 有昨天那番话,苏美人表现得越是平常反而越可疑。 云沁想也不想,直接身子一软,佯装头晕倒地。 手里的盒子直接落在地上,里面竟真的滚出许多药材,云沁认得陈皮等物,看起来真像是那么回事。 “奴婢,身体突然有些不適……” 苏美人噌一下站起来,看著地上的药材心疼又恼怒,模样不像作假,“真是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把人抬出去!” 云沁被听霜架起来,眸子却始终盯著苏美人,见她只忙著让人去捡地上的药材,看都没看自己,倒一时有些分不清,今日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冲自己来的。 不管是不是,她心底都明白,这些事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 果然几日后,苏美人又让她跟听荷二人去给太后送东西…… 第83章 爆发 这期间,云沁也曾让小德子去了一趟御前,和上次一样,皇上並未见他。 云沁就明白,皇上並不打算插手这件事,要她自己应对。 確实,不过就是去送送东西,在別人眼里看来,又能有什么危险。 即使真的被为难,不过就是受点委屈,有了苏美人差点打死她的前车之鑑,难道还有人敢动她不成? 云沁胸口泛著冷意,只能暗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当听到苏美人再次让她去给太后送东西的时候,云沁这次没有拒绝。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这样整日惴惴不安地等著,不如就看看她们到底想要耍什么招! 对此,苏美人表情倒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深深看了云沁一眼,在她跟听荷走后,嘴角才慢慢勾起一抹冷笑。 云沁走出殿门,却没有看到容欣和小德子的身影,明白估计他们都被苏美人给支出去了,心中微有些不安。 走出宫门口,听荷低声对云沁道:“云沁姑娘,不必太过担心,你到时候就跟紧我。” 听她这么说,云沁便明白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凝重,她勉强扯了下嘴角,“多谢姑姑。” 听荷微微摇头,並未与她多说什么。 她和听霜两人虽然被皇上嘱咐过,可隨著皇上在没有管过云沁,其实两人早就不像当初那样事事护著她了。 现在她对云沁的善意,纯粹是因为对云沁之前忠心护主有几分好感,还有对她的遭遇有几分同情。 云沁也没有主动攀谈。 两人就一路沉默著来到太后的寧和宫。 宫人稟报之后,很快就走出来,淡声道:“听霜跟我来吧。”她看了眼云沁,声音沉了几分,“你就现在外面等著吧。” 云沁听到这话,眸子都没有抬,她早就预想到各种情况,不管是太后见她也好,不见也好,她此时心里都没有什么想法。 见她,不过是敲打两句或是给些处罚。不见,自然就是觉得她身份低微没有资格。 正反她都不会少两块肉。 只是,有件事显而易见,她们给自己设的套不是在太后身上。 听荷看了眼云沁一眼,脸上神色有些复杂,“那你把东西给我吧。” 云沁把东西递上,她又压低声音道:“不要到处乱走。” 云沁抬眸看她一眼,见她担忧全然真心,眸色也柔了一分。 “我省的。” 听荷微微点头,隨著那眼高於顶的宫人进殿去了,云沁侧过身站到一边,垂著眸子等待。 她面容沉静,心里却紧紧绷著一根弦,更始终注意著周围的变化。 不多时,就有一个小宫女从殿內走出来,对云沁道:“这位姐姐,太后娘娘还要与听荷姑姑说上一会话,姐姐不如先到偏殿去喝杯茶。” 隨著她走出来,带出殿內的一缕檀香,可见她已经在殿里呆了有段时间了。 那她此举便是有人吩咐了。 云沁看著她,仔细分辨她脸上的神情,果然察觉她神情中一瞬不自然。 “不必了,我就站在这里等姑姑好了。”她试著拒绝。 那小宫女眼神微有闪躲,看了眼殿內,语气强硬起来,“这可是太后娘娘体恤,姐姐还是领情的好。” 云沁袖中的手攥紧,脸上却露出些笑意,“那还请姐姐帮我谢过太后娘娘。” 她很明白宫女那一眼意味著什么,若是自己不肯答应,店里的姑姑嬤嬤们,只怕就要出来让自己“答应”了。 那时才没有了迴转的余地。 “劳烦姐姐带路。” 那小宫女就把云沁带到了一处偏殿,距离正殿不远,周围却没有什么人。 把云沁带进去,那小宫女便离开了。 就在云沁忐忑时,小宫女又回来了,手里端著一杯茶。 “姐姐喝一杯茶,慢慢等吧。” 云沁盯著那杯茶,心中警铃大做,死死掐著指尖才没让自己色变,脸上带著笑意接过了小宫女递过来的茶。 “有劳。” 她把茶杯稳稳放回桌子上,看著小宫女,“姐姐不去殿中伺候吗?” “殿里人多,我在这里陪姐姐说说话。”她说著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瞥了一眼桌上的茶,神情中露出几分紧张,语气也不自觉带上了催促,“姐姐喝茶啊。” 云沁嘴角的笑意越发勉强,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其实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杯茶她绝对不能喝! 她又对那宫女笑了笑,细白的手指从袖口伸出,看似是去端茶,却在下一秒突然暴起。 在这一秒,云沁爆发出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力气,她一脚把也要起身的宫女给踹了回去,整个人扑上去把她死死压在椅子上。 宫女的手脚都被云沁用膝盖顶住,夹在扶手之间无法动弹。 见她要尖叫,云沁眼疾手快,先一步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救,另一只手端起茶就往她嘴里灌。 看到茶水进了她的嘴,云沁立刻鬆开掐住她脖子的手,改为死死捂住她的嘴。 防止她吐出来,也逼她把嘴里的茶水咽下去。 不知道那宫女到底喝了多少,但很快她挣扎的力气就慢慢弱下来,云沁试探著鬆开手,她似乎也没有力气呼救了。 云沁盯著她,慢慢撤开了身子。 那宫女从椅子上一点点滑下来,人还清醒著,伸著手似乎还想要外面怕。 但很快,她的手就一松,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没了动静。 云沁心跳如擂鼓,手却稳稳地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慢慢蹲下身子,慢慢伸出手指,凑到了宫女的鼻端。 不断颤抖的手泄露她此时的不平静,紧紧攥了一下,才把手指精准地放到了她的鼻子下面。 感觉到宫女呼出的热气,云沁身子一软,一把扶住椅子,才没有倒在地上。 她伏在椅子上,闭著眼睛急喘了几下,再睁开眼睛是已经恢復了冷静。 眼下还不是放鬆的时候,外面久久等不到小宫女出去,一定会来察看,她必须得快点离开太后宫里才行。 好在,太后做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偏殿外没有人守著。 寧和宫內那些洒扫的宫人们,应该也不知道这等隱秘的事情。 她有逃走的机会! 第84章 获救 云沁快速站起来,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把额前的碎发也全部挽到耳后。 临出门之前,才又垂眸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宫女。 那茶里的应该只是迷药,但太后却未必没有杀她的心,或许只是不想在寧和宫动手。 也或许另有打算,这些她就无从猜测了。 云沁没有多看,立刻走出了偏殿。 她没有再往正殿方向靠近,而是顺著抄手游廊直接朝著宫门口而去。 等看到人,她心又提了起来,却不敢一直低著头,那样只会显得可疑。 云沁抬起头,脚步也轻缓下来,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一直走到宫门口,突然有宫女跟她搭话。 “姐姐这是要走了?” 云沁喉头髮紧,只能强迫自己露出笑意,“是啊,听荷姑姑跟太后娘娘说话,让我先回去,毕竟主子身边也不能少人。” “原来是这样,姐姐慢走。” 那宫女似不知道她是谁,甚至只是隨口一问,却让云沁出了一身冷汗。 云沁脚下像是踩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寧和宫,一颗心才终於落到实处。 她脚步加快,快速远离了寧和宫,走到偏僻处,才扶著宫墙不住地大喘气。 直到此时此刻,云沁才真切地感到后怕。 如果不是那小宫女身形比她瘦小,如果不是她是突然暴起没给她一点防备,如果不是她足够冷静,只怕今天真的就陷在寧和宫了。 等待她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命运。 云沁不敢多逗留,自然也不敢回春禧宫,她得去御前。 甚至不用见到皇上,只要靠近通明殿四周,她就能安全! 她捶了下自己有些发软的腿,看向四周。 云沁对这附近並不熟悉,只能辨明通明殿的方向,扶著宫墙快步移动。 一路行至御园的边缘,眼前的道路她也都熟悉起来,云沁一路走得急,不断喘著粗气,胸口也在隱隱作痛,不由扶著假山缓一口气。 就在她直起腰,打算继续走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 云沁惊恐万分,难以置信在宫里谁会这么胆大包天,在路上就敢对宫女出手。 她伸手去扯捂住自己的手,边尽力呼救,可发出的只是些呜咽声,四周偏僻,根本没有人发现她的呼救。 那只手力气奇大,在她的挣扎下纹丝不动,拖著她往路边假山走。 惊恐过后,云沁恢復了些冷静,想起前世的防身术,不再拉扯口鼻间的手,直接抬手向后边人的眼睛抓过去。 “啊……”吃痛声一响,云沁立刻感觉到捂著自己的手一松。 她立刻挣脱,可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背后狠狠一推,直接撞到了假山上,如果不是用胳膊挡了一下,必定头破血流,纵使这样,她两只胳膊也火辣辣的疼。 云沁不敢停留,立刻往旁边一滚身体,来人果然扑了个空。 她藉此也看清了来人,瞳孔不由放大。 竟然是皇后身边的太监总管江利海,他脸上被她指甲抓得血淋淋三道,一道抓在了眼皮上,不断渗著血,让他睁不开眼,模样显得更为狰狞。 此时他脸上满是愤怒,恶狠狠地盯著她,似乎要把她撕了一样。 “江公公,我可是皇上的人,你就不怕他怪罪吗?!” 云沁声音忍不住发抖,她虽然从容欣嘴里知道他胆大包天,却没想到他竟然大胆到这种程度,竟然真的敢对她出手! “怪罪?”江利海狞笑一声,“是你自己觉得前程无望,主动来勾引我的,皇上就算怪罪,也会先要了你的脑袋!” 他摸了下脸,嘶了一声,怒气更胜,朝云沁逼了一步,“皇上如今最宠爱的是沈答应,你早就不知道被他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我劝你还是別做梦了!乖乖地把我伺候好了,照样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看著他这副嘴脸,云沁胃里不断翻著酸水,咽了口唾沫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云沁咬著牙,冷声道:“是谁?谁让你来的?” “你猜猜看?”江利海狰狞一笑,又向她逼近了一步。 云沁怎么可能猜不到,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快点想出脱身的办法。 可江利海一眼就识破她的想法,哼声道:“我劝你还是別白费力气,既然我能过来就不会让你轻易逃脱,就算你真叫来了人,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你的名声也都全完了!” 云沁明白,他说的这些都是真话,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比命还重要,江利海这样的名声,把自己的名字与他放到一起说出来,对她都会是灭顶之灾。 皇上就算不会信,难道心里不会生出疙瘩? 可他们凭什么觉得她怕死? 江利海囉囉嗦嗦唯恐她叫喊的模样,倒是让她看出几分色厉內荏。 她冷冷盯著江利海,忽地冷笑,“你来啊,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保证会喊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咱们一起死!” 江利海看著她脸上的决绝,心头不知怎么有些犯怵。 他其实並没有嘴上说得这么篤定,这事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他就算不死,也绝对討不了好。 最好的结果,当然就是让她能乖乖闭嘴。 可显然,这宫女是个烈性子。 正在他举棋不定间,就听突然有人喝道:“什么人在那里!” 两人皆是一惊。 江利海更是慌乱,低声威胁云沁,“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和苏美人都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不等云沁反应,他就猫著腰从另一侧的假山后溜了。 他一走,云沁再也支撑不住,顺著假山滑坐在地上,害怕恐惧无助与愤怒一股脑涌上来,她死死捂著嘴,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出来!”来人走近,声音更大的喝道。 行走间有甲冑摩擦声,应该是巡逻的禁军。 云沁牙都快咬碎,才终於稳住情绪,扬声道:“大人,奴婢是春禧宫苏美人处的,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滚在假山后面了,正在整理衣服,您,您別过来。” 说到后面,她还是没忍住哽咽了一下。 外面沉默一瞬,来人才有些无措道:“你別怕,我不过去,你整,整理好再出来吧。” “多谢您。”云沁说得无比真心。 她真的很感谢这个侍卫,如果不是他…… 云沁不再回想,扶著假山站起来,並未整理衣服,而是往衣摆和鞋子上蹭了许多泥土。 確定身上看不出异样,她才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眼前是一位穿著禁军甲冑的青年人,眉目英武中带著平和,脸上线条还带著些少年气,身形頎长,俊朗不凡。 从他甲冑判断,应当不是普通的禁军。 云沁只匆匆看了一眼,就立刻俯身行礼,“奴婢谢过將军。” 只有他一人站在近前,一列禁军都站在远处,显然是他特意嘱咐。 这一举动,让刚被人用名节威胁过的云沁,心中生出许多暖意。 少年將军在看到云沁之时,神情有些怔住,听她出声,才骤然回神,脸立刻有些红了,握著手里的剑有些不敢看她,只忙道:“快起来吧。” “谢將军。” “你没事吧。” 云沁微微摇头,“奴婢没事,谢將军。” “不,不用总是谢我。”少年將军神情微窘,脸上透著不自在的红晕,话更说不利索,“你没事,就,快些回去吧。” “是,谢谢將军。” 云沁並未察觉自己已经说了许多个谢谢,在她心中,说再多都无法表达自己的感谢。 “哎,你……”少年將军有些苦恼地挠了下自己的额头,正待说话,却被下属叫了一声。 “將军,该走了!” 少年將军应了一声,隨后对云沁道:“你小心回去吧,我,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云沁回应,就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列禁军。 “还未请教將军姓名!” 那少年人扭头对她露出个笑容,“我叫沈澈。” 看著他回归队伍,带著禁军离开,云沁感觉他与自己在宫里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从他身上她似乎瞥见了一眼宫外的模样,阳光鲜活,空气似乎都是自由纯净的,没有那么多潮湿腐烂,散发著恶臭的阴谋与诡计。 沈澈,云沁心中默念,眸光忽然一闪。 姓沈的禁卫將军,近来风头正盛的只有一位,便是那位沈答应的哥哥,新任禁军首领。 第85章 谁威胁谁? 春禧宫中。 听荷已经从寧和宫返回,早就焦急等待的容欣却没有看到云沁的身影。 询问听荷无果,容欣当即便往御前而去。 既然是跟去太后宫中不见的,自然让皇上去要人才有可能把人找到。 她心急如焚,几乎是一路小跑,走出去没有多久,就在宫道上撞见了一身狼狈的云沁。 “云沁!”容欣惊讶地叫了一声,赶紧迎上去,“你这是怎么搞的!” 在看到容欣的那一瞬间,冷静了一路的云沁,几乎瞬间就被心底涌出的委屈和疲惫击垮,几乎整个人都扑进了容欣的怀中。 “姐姐!” 云沁素来都是沉著冷静的,容欣见她这副模样,就明白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 她看了眼四周,快速揽著云沁转入了更偏僻的宫道。 確认周围没有人,容欣才扶著云沁有些发软的身子,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在宫里,软弱才是真正的奢侈品。 在一瞬间的崩溃之后,此时的云沁已经恢復了冷静,她摸摸自己的脸颊,触手冰冷,却並没有泪水。 这何尝不是一种长进呢? 云沁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自己一句: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她脸上猝不及防的笑意,却让容欣越发担心,赶紧问道:“你说话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云沁看著她,平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去我再跟姐姐好好讲。” 她双眸黝黑沉静,在容欣看来,那看似平静的眸光之下,却涌动著令人心惊的风暴。 “你真的没事吗?”她不禁再次確认。 云沁点点头,一点点站直了身体,“走吧,我还得回去跟苏美人復命呢。” 她说著,嘴角一点点勾起,眼中的寒意却又深了一层。 不论是云沁的语气还是眼神,都让容欣暗自心惊。 —— 在看到只有听荷一个人来復命的时候,苏美人的脸上神情有一瞬复杂,似笑又似悲,但那份如释重负却是实打实的。 虽然她说动了太后对云沁动手,太后的意思是想把她送进浣衣局,让她自生自灭,若是能成当然好。 可苏美人知道云沁有多聪明,所以让江利海在去御前的路上等著,如果她在太后逃脱,那就乾脆毁了她! 云沁没有回来,那必定是一方已经成功了。 她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一点点翘起,可还没有等她完全笑出来。 就见云沁一步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她衣服有些凌乱,身上沾著泥土,脚步似有些虚浮,狼狈万分。 可不管如何狼狈,她的身影都是那样真切,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你,你……”苏美人震惊之下,差点扶著扶手从椅子上站起来。 云沁没有行礼,只是冷冷看著她,勾唇一笑,“美人这么惊讶做什么,奴婢不过是晚回来了一会,美人怎么担心成这副模样。” 看著她含著冷意的笑容,听著她不阴不阳的话,苏美人心底有些发虚,手紧紧握著扶手,强撑道:“你,你送完东西不立刻回宫復命,擅自在宫外逗留,你还有理了!” 云沁无视她的话,往前走了一步,盯著她的双眼,缓缓道:“美人有所不知,奴婢今日遇到了两件极有意思的事情。” “在太后宫里,有一个小宫女喝了端来给我的茶,竟然昏倒了。我当时害怕极了,就赶紧去叫太医,你猜怎么著……” 苏美人看著她,明白事情果然如自己料想的那样,她真的从太后那边逃脱了。 太后定是太小瞧她,並未派人看守! 太后那边的事情已经败露,如今她又完好无损地回来,她最害怕的就是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情。 “然,然后呢?”苏美人不得不问。 云沁轻笑一声,盯著她的眸子带著轻蔑。 她果然愚蠢,自己不过稍加试探,她便把什么都摆在脸上了。 看她这唯恐事情败露的模样,应该不只是知情,这件事情还很有可能有她的参与。 跟太后串通?还是这主意就是她的出的? 云沁唇边的笑意加深,眸光却冷了几分。 “美人一定想不到我遇到了谁。”她语气故意放轻,“我遇到了皇后宫里的太监总管,江利海。” 苏美人攥著椅子扶手的手又紧了两分,继续追问:“之后呢?” 她想问的估计是自己究竟怎么从他手底下逃出来的吧? 云沁接著轻笑,“之后?就是遇见了,说了些寒暄的话,美人觉得还有什么之后?” 这话问的苏美人脸色一僵,她还不至於蠢到直接问云沁是怎么脱身的,看著云沁咬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奴婢只是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云沁说著,又往前迈了一步。 此时她跟苏美人的距离,只有两步远,可以清晰地看清苏美人瞳孔的纹路,和她眸中的颤动。 而被她盯著的苏美人,反而下意识地往后靠了一下,內心的紧张和忐忑催生了怒意,脸色扭曲的冲云沁低喝道:“你大胆,还不赶紧退开!” 云沁没有退,依旧用沉静的双眸盯著她,借著自己刚才的话问她,“美人觉得,我应该把那宫女喝了茶水昏倒的事情告诉皇上吗?” “不行!”苏美人下意识地吼了一声,觉得云沁就是在明晃晃地威胁她,她表情越加扭曲,反过来威胁她,“你敢!” 云沁懂她的潜台词,如果她敢把这事捅给皇上,太后是不会放过她的。 她脸上笑意慢慢沉下来,眼底的冷色也越加明显,“我还想问,之前美人之前的提议,现在还有效吗?” 苏美人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为了稳住她,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当然,只要你答应跟我联手,一切都好说。” “那好,既然你我要联手,那宫女的事我自然不会告诉皇上,就当作我跟美人之间的小秘密吧。” 云沁脸上恢復了笑意,可那笑意却让苏美人脖颈后面泛起一丝凉意,明明是她威胁云沁与自己联手,怎么现在好像反过来了。 第86章 透彻 於此同时,凤仪宫中。 兰英快步走入了皇后寢室,走至正在站在书架前挑书的皇后身边,低声道:“娘娘,人回来了。” 皇后拿书的手一顿,旋即把书抽了出来,才问道:“看来是没得手了。” “不错,来人说,他脸上还带了上。”兰英撇了下嘴,“那宫女性子倒是烈。” 皇后转身坐到书案前,对她的话未置可否。 兰英又道:“他如此胆大包天竟然瞒著娘娘跟苏美人勾结,做出这种事来,娘娘,真的不好好教训他一顿吗?” 皇后没有抬头,声音冰冷如水,“那宫女不是没出什么事吗?” 这冷漠的话,让兰英一时有些无言,沉默半晌才又问道:“那这件事……” “不必理会。”皇后此时脸上才露出一丝冷笑。 还想让她管,她没有出手已经对云沁很怜悯了。 她才不在意太后和苏美人究竟要怎么对付云沁,她甚至不理解,一个宫女而已,她们如果真的不喜欢,除掉就是,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就算霍金池对她上心又如何,谁不喜欢新鲜的东西,等他新鲜劲过了,还不是跟宫里这些人一样,被丟在一边无人过问。 登高跌重的戏码看得还不够多吗? 更別说她都还没真的站到自己跟前呢! —— “苏易烟她怎么能这么对你!” 听完云沁讲完来龙去脉,容欣立刻拍案而起,直接喊出了苏美人的名字。 云沁仰头看著她,眼中终於恢復了几丝暖意。 “不行,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你不要出面,我去找小德子,让他悄悄地去找徐公公。” 她刚要走,袖子却被拽住。 容欣垂眸看了眼云沁拉住自己的手,咬牙含恨道:“难道你真要跟她联手,站在太后那边不成!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云沁听得眼眶微红,仰头对她低声道:“姐姐,我们在她们眼中真的是人吗?” 这话令容欣也一时默然。 在高位者眼里,她们只是奴婢,奴婢真的是人吗? 云沁继续道:“我何尝没想过去找皇上。可就算告诉他太后的所作所为又能怎么样呢?太后是他的母亲,前朝外戚宫家又那般强势,他难道会为了我,去责问太后,跟太后翻脸吗?” “答案显而易见,我又何必去自寻烦恼。况且这事要传到太后的耳朵里,下回的茶水里,只怕就是毒药了。太后对我还没有起杀心,这已经是我活命的唯一机会了,总不能为了爭一口气白白葬送。” 她语气轻而缓,没有一丝悲伤,却听得容欣眼底慢慢浮起一层水雾,眸中恨意更深,“那江利海呢,就这么放过他吗!” “当然不会。”云沁看著她,眼底带著几分淒凉,“可我能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吗?他会全然相信我吗?但凡他有一丝疑虑,一丝芥蒂,我就没有活路了。” 说著,云沁突然对容欣一笑,双眼微弯,却有一滴眼泪顺著眼角落下来。 “姐姐,听过一句话吗?”她笑道:“叫打不过就加入。” “还有一句话,叫做从敌人內部瓦解他们。” 她说这句的时候,眸中露出些锋利,语气也微沉,“我总会找到机会,让苏美人再也无法翻身。” 容欣闻言坐下来,握住她的手,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之前在殿上故意没有告诉苏美人,我是怎么从江利海手底下逃脱的。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会想要弄明白,那就必定会找机会见江利海。” “江利海也未必会甘心,或许就会借著来送东西,跟苏美人见面。到时,我要听到两人对话的內容。” 云沁冷声道:“就能確认皇后究竟有没有参与,她究竟是什么態度。若是她指使的江利海,那想要除掉他必定阻力重重。” “好,我跟小德子一定会注意正殿的动静。”容欣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得姐姐你去做。” “什么事?” 云沁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滑过,面色一点点变得冰冷,“苏易烟之前不还总念叨,是刘美人腹中孩子剋死了她的孩子吗?最近倒是不听她说了。” 只听话音,容欣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眸色也转为冰冷,“太后经常请泽华寺的姑子进宫讲经,只要给够香火钱,她们也愿意为宫中其他主子讲经说法。她或许会想请姑子来算一算呢?” 两人对视一眼,嘴角都勾起一丝冷笑。 云沁握紧她的手,低声道:“一定要小心。” “不必担心。”容欣微微摇头,脸上的笑意真切几分,道:“她只要愿意见泽华寺的姑子,就说明心中早就认定是刘美人肚子里的孩子克她,不管那姑子说什么,她都会认为是佐证,我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自然也不会留下痕跡。” 云沁微微点头,脸上表情一点点软化,露出几分疲惫,她把头靠在容欣的肩膀上,低声道:“如果没有姐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撑下来。” 容欣轻轻摸了下她的发尾,也嘆息道:“如果不是你,或许我也早就折在苏易烟的手上了。我们之间,就不必说这些话了。” “你身上肯定有伤吧,我帮你看看。” 云沁没有拒绝,低声道:“我想洗一洗,姐姐帮我叫水吧。” “好。” 氤氳的水汽中,云沁把自己整个人浸在水中,看著自己胳膊上淤青,对容欣道:“姐姐可知道,救我的人是谁?” “不是说是禁卫。” 云沁点点头,又问:“他说他叫沈澈,你可听过,是沈答应的哥哥吗?” “隱约听过,似乎就是这个名字。”容欣有些惊讶,“竟然是他。” 云沁把头靠在浴桶边上,微微仰头看著房梁,低声道:“那日我跟著苏易烟去皇后宫中请安,也不知道沈答应在不在。我报答不了沈將军什么,希望在沈答应身上能回报一二吧。” 容欣帮她把头髮全部梳到脑后,用水慢慢冲洗,“我倒是见过那沈答应几次,模样標致,性子也很安静。”她语气中也带著感激,“我以后见到她,也定比之前更加恭敬。” 云沁却轻轻摆手,笑道:“不必如此,苏易烟如今是太后的人,你对她这般,人家怕是要怀疑你別有用心了。” “確实如此。”容欣轻嘆。 “沈答应如今炙手可热,宫里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她,沈將军在朝堂上又如此风光,太后必定对沈答应也虎视眈眈。她这般处境,怕是有我报答的机会。” 云沁说完,便一下沉入水底,水面只留下茉莉瓣不断飘荡。 第87章 「朕也是母后的儿子」 没过太久,霍金池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不是跟听荷一起回去的,似乎是在太后那里受了些委屈。” 听徐安说完,霍金池的脸色有一点阴沉,声音却依旧带著几分漫不经心,“这是她早晚都要经歷的事情,想必她自己也明白。” 徐安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眸子,“是奴才多虑了。” 霍金池没有应声,批摺子的手也没有停。 之后皇上也再没有提起这件事情,一直到晚膳时分,徐安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霍金池却吩咐道:“朕许久没有去看太后了,你命人去寧和宫说一声,朕去陪太后用晚膳。” 徐安一时有些怔住,他还真以为皇上不在意云沁姑娘受委屈的事情呢。 “愣著做什么,还不快去。” 徐安忙不迭应了一声,“是,奴才这就差人去。” 听到消息的太后脸色瞬间有些难看,对身边的孙嬤嬤冷道:“看到没有,这是来找哀家的麻烦来了。哀家果然没有料错什么把人拋到脑后了,根本就是在跟哀家演戏呢!” “娘娘息怒,之前苏美人不是差人来说,那宫女已经跟娘娘投诚,娘娘以后也不必担心她伺候不好皇上了。”孙嬤嬤的话很含蓄。 她在宫里这么多年,自然明白有些话主子能说,她们这些下人却是不能说的。 太后轻哼了一声,“她是聪明,既能从寧和宫逃走,也能迅速判断局势,难怪苏美人斗不过她。只是,未免有些太聪明了,总让人觉得不安心。” 尤其之前她跟苏美人如此逼迫,她这种时候投诚,或许只是形势所迫,並非真心,甚至心里是带著仇恨的。 是不是別有用心,让人盯著便是,太后也並没有太过上心,对孙嬤嬤道:“既然皇上过来,去吩咐厨房添些他喜欢的菜,” 她说完,又轻轻嘆息一声,“我们母子確实有段时间没好好说说话了。” 霍金池来的时候,饭菜都已经端上了桌。 虽然前朝闹得难看,但母子二人之间的气氛跟平时並没有什么不同。 太后给霍金池盛了一碗老鸭汤,搁到他面前,“哀家瞧你清减不少,国事是处理不完的,还是要多顾著自己的身体。” “儿臣谢过母后。”霍金池端起老鸭汤喝了一口,才道:“您也要多注意身体,儿臣与医院说母后这几日又喝上药了?” “不过就是些老毛病。”太后佯怒道:“哀家说过不要惊动你,这些老货,把哀家的话当成是耳旁风。” “母后的身体状况,他们不敢瞒儿臣。”霍金池勾勾唇,看著太后道:“儿臣知道,母后是心病。” 不等太后开口,他又道:“只要舅舅少给您寄几封家书,母后这病估计很快就能好了。” 太后露出些苦笑,“你舅舅他也是著急。都是一家人,你又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呢?” “母后怎么不把这话说给舅舅听呢?”霍金池神情似笑非笑。 太后依旧是一脸愁容,低嘆一声,“你怎知,哀家没有跟你舅舅说。哀家是既劝不了你,也劝不了他啊……” 霍金池面色未变,伸手夹了一筷子如意卷,放到太后碗中,“那您就谁都別劝,吃好喝好,身体自然也好。” 看了眼自己碗里的如意卷,又看了眼霍金池,太后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 吃好喝好,做个万事不操心的老太太? 真是孝顺的好儿子…… 一顿饭,太后颇有些食不下咽,但霍金池却吃得畅快,末了漱完口,还道:“母后宫里厨子的手艺,果然最对儿臣的胃口。” 太后茶都有些喝不进去了,这儿子今天就是来气她的吧! 霍金池起身坐到软榻上,端起茶喝了一口,看了眼默然不语的太后,他嘴角微微翘起,低声道:“母后看样子是生儿臣的气了?” “哀家是气自己,既做不了一个好妹妹,也做不了一个好母亲。”太后轻哼一声。 霍金池又低头喝了口茶,带著笑意道:“那母后还是气朕吧。” “你这孩子!”太后瞪他一眼,不满意他这副四两拨千斤,不接自己话茬的模样。 “朕知道母后到底想听什么。”霍金池扯了下自己的衣摆,漫不经心道:“像母后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难免有左手碰右手的时候,朕与舅舅有些政见不合也不是什么大事,总归他都是朕的舅舅,朕还能真对他怎么样不成吗?” 一晚上,太后总算是听到了一句软话,立刻道:“正是这个理,哀家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舅舅最疼你,何必闹得这么难看。你是皇上,不能因为家务事,闹得朝局不稳是不是?” 霍金池对她的话未置可否,只淡声道:“母后也说,朕是皇上。朕有宫里这一个小家,还有宫外万里山河的大家呢,宫里这个小家是您当家,宫外那个大家,难道要让舅舅来当家?” “金池,这话可不能乱说!”太后厉喝一声,神色大变,“你舅舅对你,对朝廷可是忠心耿耿,你这话不只是想要你舅舅的命,你还要诛他的心啊!” 她越想越是心惊,他看似轻描淡写的话里,分明是透著杀意的。 见她这副模样,霍金池神色也冷下来,语气却依旧很淡,“母后您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刚才不是说了,朕永远当他是舅舅,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这话太后却怎么都不信了,想劝他几句,替自己哥哥说几句好话,却又怕让霍金池更不喜,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思来想去,她终於还是长长嘆了一声,头扶著额头,无力地摇头道:“罢了,罢了,哀家是年纪上来了,时常觉得头晕,是没有精力管这么多了。就听我儿的,吃好喝好,万事不操心便是了。” 霍金池起身扶住她,“听说母后叫了泽华寺的慧远法师来讲经后日来宫里讲经,朕听说,泽华寺是极好的避暑胜地,你不如就跟著慧远法师去泽华寺住些时日如何,也方便您休养。” 听到这话,太后震惊抬头,一副怀疑自己听错的模样,“你,你赶哀家出宫?” 她气得浑身都有些发抖,“就,就为了那么个小宫女?你可真是你父皇的儿子!” 霍金池扯动嘴角,带著轻嘲:“朕也是母后的儿子。”他声音微凉,“朕和母后一样,未必有多在意一个宫女,但同样都无法接受,任何人,用任何形式来挑战自己!” 太后眸光震动,盯著他看了半晌,一把甩开他扶著自己的手,怒声道:“哀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霍金池退开一步,却並未离开,而是端过太后的茶,“这样就对了,母后既然生气,就该把火发出来。” 他把茶放到她的跟前,“只是可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体,您不论是打是骂,儿臣都受著!” 太后抓起茶杯,气得想要直接砸在他的脸上,可看著他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眉眼,终究是没有砸下去。 她眼眶发红,这回眼底的悲伤真真切切,“你当真要对哀家这么狠心。” “母后,泽华寺风景秀丽,如今正是漫山绿树红的时候,又有母后最爱的佛音为伴,您会喜欢的。” 太后注意力被他的话转移,眼前倒是浮现出泽华寺隱在绿树间的模样。 “母后也许久没有出宫走走,看看宫外的景色了吧?”霍金池继续说道:“年前,母后出钱为泽华寺的佛陀重塑了金身,也该去拜一拜。” 太后又抬头看他,神情间多有挣扎,最终还是闭眸点了下头,“哀家不忍辜负我儿的孝心,便去住上一阵子吧。” 第88章 极致的冷漠 听闻太后要出宫,去泽华寺静修避暑的消息,满宫皆惊。 云沁自是惊讶异常,现在正值皇上和宫家针锋相对的时候,太后怎么可能会避出去。 她可不觉得这件事情是因为自己,必定是皇上和太后达成了某种利益交换。 不过,太后出宫,对云沁来说却是一件实打实的好事。 就像是压在头上的一座大山,被移走了一般,让人终於能舒畅地呼吸。 但这个消息对苏美人来说,却宛如晴空霹雳,毕竟她才靠上太后,也是借著太后的威势才制住云沁的,若是太后一走,她还能怎么控制得住云沁。 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她就立刻去了寧和宫。 一直待到了晌午才回来,她回来没有多久,容欣就匆匆敲响了云沁的房门。 云沁打开门,还来不及问,就听容欣道:“江利海果然来了!两人屏退了宫人,正在殿中说话。” “走,去看看!”云沁眼中露出冷意。 正殿前,小德子正守在门口,见到两人过来,立刻压低声音道:“两个姑姑都被咱们的人请走了,一时半回不来,你们进去吧,我在这里守著。” “有劳你。”云沁低声感谢。 小德子摇摇头,示意她们快些进去。 “两人目標太大,我也守在门口吧。”容欣没有跟进去,对云沁微微点头。 云沁也点点头,脚步无声地走入了大殿。 苏美人和江利海正在次间说话,纱隔只开著半扇。 云沁便站到纱隔外,附耳仔细听著里面的动静。 “……还不都是因为你没有用,竟然会让她走脱!皇后娘娘,当真不知道这件事吗?太后马上就要出宫,我能依靠的就只有皇后了,若她知道我跟你暗中密谋,她恐怕不会再帮我。” “美人別自己嚇自己,皇后娘娘这不还是让奴才来给你送东西吗?再说,娘娘要是真知道了,奴才我还能好好地站在美人面前吗?” 江利海声音透著些諂媚,“况且,太后娘娘虽然出宫了,可不代表宫里就没有她的人手了,想对付一个小宫女不还是轻而易举。要是那云沁真的不老实,您只管给太后娘娘递信儿便是,不必过於担心了。” 苏美人像是慢慢舒了一口气,隨后问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里云沁便慢慢退出了大殿。 等走出大殿,容欣立刻迎上来,小德子则留在原地观察著四周的动静。 “回房间再说。” 云沁当下並未多说,对小德子点点头,便带著容欣回了房间。 坐到软榻上,云沁才彻底放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冷意。 “这件事情跟皇后有关?”看她这副表情,容欣立刻问道。 云沁微微摇头,道:“听江利海那意思,皇后似乎是不知情的,那自然这件事情也不是她跟苏美人谋划的。” 听完,容欣不由微微鬆口气,“若没有皇后娘娘参与,太后如今也要出宫了,咱们就能更好地对付江利海和苏易烟了。” 云沁看著她,点了点头,露出些笑意。 但她的心里却觉得皇后未必不知情,甚至对苏美人和江利海谋划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江利海可是凤仪宫的人,皇后把后宫都管理得井井有条,难道会掌控不了自己的凤仪宫吗? 更別说,之前她宫里混入了一个背后不知道为谁卖命的宫女,差点让她吃了一个大亏。 就算之前有些漏洞,在吃了这个教训之后,凤仪宫现在也应该是铁板一块了。 皇后能不知道江利海每日的行踪?难道不会对江利海脸上的伤生疑? 云沁不相信! 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后从头到尾都知道,但是她不在乎,不在乎身边的太监总管是不是欺辱宫人,不在乎的自己名节是不是被毁,更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这是一个上位者极致的冷漠,极致的蔑视。 在皇后眼中,自己只是草芥和螻蚁,根本不配得到她的注视。 云沁觉得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她总有一天会撕掉皇后身上这层高贵的皮,看看她在失去这层皮之后,到底是目下无尘的真神仙,还是个藐视人命的丑陋恶鬼! “怎么了?”见她面色冷凝,容欣立刻问道。 云沁回过神,对她笑笑,“没什么,只是在想,太后出宫那日听说慧远法师还是会进宫,咱们的计划倒不用变。” 她眸色转阴,冷嘲一笑,“太后离宫,也没有人再管得了苏易烟了。” 第89章 狐假虎威 江利海走后,苏美人一改之前的急躁,变得安定许多,还把云沁叫到身边警告一番。 “太后娘娘虽然出宫了,但皇后娘娘还在,你可不要起什么別的心思。” 云沁垂著眸子,“奴婢不敢。” 一直以来苏美人都看不透她,此时也懒得深究,只是冷声道:“那明日早上你就隨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知道她此举是要拿皇后压自己,也算是给她一个下马威。 云沁没有隱藏唇角的冷笑,低声道:“奴婢遵命。” 第二日。 云沁跟著苏美人到凤仪宫的时候,殿上的人还不算太多。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右手边中间位置,身上穿著鹅黄衣裙,五官精致的少女。 只用这一眼,云沁就確认她便是沈答应,因为她和云沁印象中沈將军五官的轮廓十分相似。 苏美人走过她时轻轻哼了一声,让云沁更加確定。 沈答应长相娇俏甜美,神情却有些冷,起身对苏美人行了个礼,眼风扫过云沁的时候也带著几分不屑,显然对她的观感也並不好。 云沁知道苏美人没少为难她,对她的有態度也並不意外,看过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苏美人却不肯就此放过沈答应。 “你这规矩是谁教的?还没有我身边宫女的规矩好,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上不了台面,也不知道是怎么伺候皇上的。” 一番话说得沈答应面红耳赤,有羞的也有气的,看著苏美人的眼中带著怒意,可这种情况她已经遇到很多次,每一次都討不到什么好,如今也已经学会了隱忍。 “美人教训的是。” 苏美人轻哼一声,侧眸看了眼云沁,“你来给她示范示范。” 云沁抬眸,看著苏美人眼中的得意,明白她也是藉此来羞辱自己。 她眸色冷了几分,不由收紧了下巴,可是眼下她不得不按照她说的做。 云沁上前一步,並未多规矩地行了一个礼,对沈答应道:“奴婢拜见答应,给答应请安。” 她行完礼就退回到了苏美人的身边,没去看苏美人现在是什么表情。 沈答应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哼笑一声,“我今天確实见识了苏美人宫里的规矩了。” 这话中的鄙夷,让苏美人表情有一瞬扭曲,但她很快就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怒气,如果现在她衝著云沁发火,就把她和云沁的不和摆在台面,那才是真的里外都丟人。 她眼神冰冷的看了云沁一眼,隨后对沈答应嗤笑一声,“这已经是我身边礼数最不周全的了,沈答应不至於连这种程度都做不到吧。还不快点重新行礼!” 沈答应气得满脸通红,紧紧攥著拳头,巨大的屈辱让她身体都有些颤抖。 “我这个做姐姐的,是在教你规矩,你不领情便罢了,这么瞪著我做什么!”苏美人微抬下巴,“怎么,还要我身边的宫女再给你示范一次?” 沈答应咬紧了牙关,眼眶已经变得通红,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必!” 说完,她端端正正地俯身下去,刚要开口,却突然伸过来一双柔荑將自己扶住,她抬眸就对上一双清澈沉静的眸子,让她瞳孔微微放大。 扶住沈答应的正是云沁,“美人是在跟答应开玩笑呢,您快快起来吧。” 她声音不高不低,带著几分轻柔,手上却用了力气,將沈答应託了起来。 沈答应疑惑惊讶之余,下意识看了眼苏美人。 此时苏美人双目圆睁,胸口因为愤怒不断起伏著,那模样可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她再去看云沁,却见她已经垂下眸子,重新站到了苏美人的身边,垂著眸子一副温顺模样,就好像刚才那般大胆的举动不是她做的一般。 现在被气得浑身有些发抖的换成了苏美人,若不是在这种场合,她真想给云沁一巴掌,不一巴掌都不够解气! 云沁刚才的行为,比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还要让她难堪! 可现在她不能这么做,只能咬牙强忍住怒意,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冲沈答应哼了一声,“以后记住了,別觉得自己得了宠,就能没有规矩!” 沈答应微撇了一下嘴,应了一声,“是。”眼神却又忍不住看向了云沁。 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云沁刚才的举动是在帮自己,这令她感到疑惑。 云沁的名字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宫里对她的传言非常多,提起她,必定会提到两个词。 一个是美貌,一个就是忠心。 她那令皇上都侧目的美貌,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 可这忠心…… 她到底为什么帮自己呢? 正在她疑惑的时候,忽然传来“皇后驾到”的声音。 沈答应把疑惑暂且拋到脑后,赶紧冲走出来的皇后行礼。 “都平身,坐著吧。”皇后扫了眾人一眼,眼神在云沁身上停了一瞬。 她自然听说了云沁已经向太后低头的事情,虽对她这么识时务感到讶异,但也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 因为她深知皇上的性子,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识时务”,一旦他知道这个宫女已经投了太后,只怕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皇后的眼神又落到沈答应的身上,从前不起眼的人,如今倒是亮眼不少,果真皇上的宠爱才是宫里女人最好的补品。 她心中冷笑,语气却和煦道:“刚刚你们站著是做什么呢?” 不等苏美人开口,沈答应抢先道:“回皇后娘娘,苏美人正在教臣妾规矩呢。”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可她当著皇后的面说出来,却让苏美人的行为透著一股僭越之感。 毕竟皇后才是中宫之主,她一个美人有什么资格教嬪妃规矩。 殿內立刻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目光都看向苏美人,显然是等著看她的笑话。 太后马上出宫,苏美人正打算好好討好皇后呢,一听这话,立刻脸色一变,衝著沈答应道:“我只是看妹妹行礼行得不规矩,怕你冒犯了皇后娘娘所以提点几句,怎么听著妹妹好像对我很不满呢?” “我哪有什么不满,只是皇后娘娘问起,便如实说罢了,也不知道哪里冒犯到姐姐了,让姐姐这般生气?”她一脸无辜,怯懦地看了皇后一眼。 垂著眸子的云沁,嘴角隱秘地翘起,这沈答应看著娇小战斗力倒是不弱。 第90章 底色纯良之人 “妹妹真是说笑了,我何曾生气。”说著不生气,苏美人的脸色却有些涨红,轻哼了一声,“我不像妹妹这般巧言善辩,皇后娘娘自会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她说完,也看向皇后一副请皇后做主的模样。 云沁微微抬眸,看了眼上首的皇后心中嗤笑。 皇后刚刚人不在殿上,但未必耳朵不在,难道真的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算真的没有听到,刚才进来的时候,看两人站著,心里难道猜不到? 如果真的猜不到,又怎么会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此举,分明就是故意进一步激化两人的矛盾,可她们呢,还巴巴地找“凶手”断案,又能有什么结果。 果然如云沁所料,皇后分別看了两人一眼,视线落在沈答应的身上。 “苏美人的位份怎么样都高於你,也不是说不得你,既然是你礼数不够周全,说你几句听著便是还用和本宫告状?” 她声音不冷不淡,却把沈答应说得面色一僵,有些维持不住脸上委屈的神色。 看沈答应这个样子,苏美人立刻哼笑一声,神情上满是得意。 可就在下一秒,皇后就看向她,淡声道:“你也是,性子总是这么急,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弄得人这么难堪。本宫看你,还是得多点抄点佛经才行。” 苏美人得意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 云沁垂著的眸子微微一闪,果然,皇后只会各打十大板了事。 两人被训诫一番,神色都有些訕訕的,之后也没怎么说话,一场请安很快就结束了。 眾人都告退之后,苏美人却留了下来,她对云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出去。 云沁明白她是有话要单独跟皇后说,垂眸向两人行了礼就退了出去,对两人谈话內容完全没有兴趣。 她刚走出去,就看到沈答应迎面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半路折回来的。 云沁立刻冲她行了一礼。 一看到云沁,沈答应先是往殿里看了一眼,眸光轻闪,对身边的宫女道:“之前娘娘差人送了不少东西来,刚才忘记谢恩了,若等到明日多有失礼,咱们还是稍稍等等吧。” 说完还悄悄看云沁一眼,一副担心云沁不相信的模样。 这样的小心思让云沁心中发笑,但脸上並未表现出来,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她应该是看苏美人没有出来,才又折回来的。 担心苏美人会在皇后面前说她的坏话? 看来皇后公正的形象很深入人心,沈答应就算不想要爭取皇后的支持,也不想她站在苏美人那一边。 云沁很想告诉她,皇后根本就不值得信赖。可她也明白宫里最忌讳交浅言深,她不想刚认识的第一天,就被人当成疯子。 云沁一直也没有抬眸乱看,沈答应却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自然不免为她的容貌感到惊艷,肌理细腻骨肉匀,五官也毫无瑕疵,静静站在廊檐下,跟一幅仕女图一般,任谁都得多看上几眼。 再者,是对云沁这个人感到好奇,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刚才在殿上会帮自己。 听说她之前差点被苏美人给打死,可就算是她对苏美人已经不忠心了,自己与她也没什么交情,她没有道理当著苏美人的面这么帮自己,难道就不怕回去又被苏美人教训吗? 虽然疑惑,可这不妨碍沈答应心中对云沁生出些好感来。 比起主子的凶神恶煞,她这般温柔又明事理,对比之下,很难不让人觉得她实在纯良。 云沁自然能感受到她直白的目光,面上虽没有表情,心中却再次发笑。 自己不过是展露了一点善意,就让她这般刮目相看…… 果然是兄妹,底色纯良,才会这么容易相信別人。 和自己不同,沈答应才是那种真正心思皎洁的人,皇上应该是真的喜欢她吧。 云沁忍住想要摸手腕的衝动,或许是带的时间久了,即使她已经不再带那串玉珠,依旧总觉得它还在掛在自己手腕上。 如果皇上真的把她忘了也好,等她摆脱了苏美人,或许还有出宫的可能。 没过多久,苏美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沈答应立刻翻了翻眼皮,懒得再与她纠缠,招呼云沁,“咱们走,省得再撞到什么晦气东西!” 沈答应已经俯身行礼,闻声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带著几分恼怒。 却也不好再在殿前与她闹起来,只紧抿著唇没有说话。 云沁对她行了一礼,就跟在苏美人身后离开。 以后想要接触沈答应,云沁相信有的是机会,並不急在这一时。 回去的路上。 苏美人主动和云沁说起她跟皇后的谈话內容。 “我把你的事情又跟皇后娘娘说了一遍,娘娘的意思,自然还是要看你的表现,省得你阳奉阴违,不服我的管教!” “奴婢不敢。” “你不敢!”苏美人声音突然拔高,怒道:“那你之前在殿上是在做什么,你当我是傻子吗?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有意帮沈答应的!” 面对她的怒气,云沁並不慌乱,“奴婢真的是为了美人著想。” “呵,你还真把我当成是傻子!” 云沁依旧不怵,依旧有条不紊道:“如今沈答应正得宠,说不定哪天就和美人你平起平坐了,把她得罪得太狠对美人你没有好处。” 苏美人知道她说得不假,怒气稍缓,“接著说。” “奴婢知道,美人这么针对沈答应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授意的。” 云沁见苏美人看过来,又把声音压得很低,“既然是她们吩咐的,那自然对她们最有好处,可美人呢?沈答应如今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美人难道要把人都得罪乾净,让自己再无復宠的可能吗?” 这番话,果然说得苏美人色变,她冷冷地看著云沁,“这么说,你还真是为了我好了?” 第91章 问签 “这么说,你还真是为了我好了?” 苏美人冷眼看著云沁,话中带著明显的不相信。 云沁镇定自若,甚至抬眸与她对视,“我自然是为了美人好,美人不是说过,比起別的心思叵测的人,奴婢最应该和美人联手,奴婢深以为然。既是联手,那美人好,不就是奴婢好。” 苏美人看著她的眼神带上了审视,实在是她的转变有些太快,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这么想的,她也这么问了出来,“你这转变真是够快的。” 云沁敛眸一笑,“有句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奴婢虽不想做什么俊杰,但也明白形势比人强的道理。况且,奴婢也总得为自己的以后打算不是。” 最后这句话,倒是让苏美人有些信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什么为了她,到头来不还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才更好,有欲望也就有弱点,有弱点那自然也就好拿捏。 “你能想明白就再好不过。”她脸上不禁露出些倨傲又得意的神情,“今天的事情,我暂且不跟你计较,但你要记住,以后有什么事也要多跟我商议。” 云沁自是答应,又故意用充满期待的语气问道:“皇后娘娘没说,什么时候能让奴婢见皇上吗?” 瞧她这急不可耐的模样,苏美人嗤之以鼻,“你这么著急做什么?” “沈答应如今这般风头无两,总得有人压压她的风头。”云沁眼神微有些闪躲。 苏美人轻哼一声,“你是瞧著她风光觉得眼红了吧?人家风光是因为有个能征善战的哥哥,你有什么,也敢跟她比?” 贬低了云沁一通,她又道:“不过你这话倒也没错,那个沈答应確实有些太过囂张了。不过听娘娘的意思,似乎不著急,还要看看前朝的形势,所以你著急也没用。” 皇后当然不著急,她就是想看你们爭斗不断,那样她的地位才会更稳固。 云沁心中冷笑,面上却一脸失望,“奴婢听美人和娘娘的。” 苏美人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但隨即她眸光闪了一下,问云沁,“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那日你遇到了江利海,之后发生了什么?” 想起那日的事情,云沁眸色不可遏制地沉了几分,她心里明白,苏美人是在试探自己,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怀疑她。 云沁並未隱藏脸上的恨意,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冷声道:“他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见她这个模样,苏美人嘴角隱秘地勾了一下,这一丝笑意转瞬即逝,却没有逃过云沁的眼睛。 苏美人冷道:“你可不要生出什么对娘娘不敬的心思。” 这个苏美人好像总是这样,不知道什么叫做演戏演全套,这个时候不应该问一问发生了什么吗? 一副完全不好奇的模样,简直唯恐別人不怀疑她。 云沁眸子低垂,只当作自己是傻子,低声道:“奴婢明白。” 苏美人也懒得管她是不是真的明白,她一个小宫女,还能对皇后娘娘不利不成? “走吧,先回宫。” —— 转眼便到了太后出宫的那一天,一早就听说慧远法师进宫了。 那日的对话,让云沁重新得到了一部分信任,又被苏美人带在了身边。 容欣带著一个姑子进殿的时候,云沁也在殿上。 “美人,这是慧远法师的徒弟,真静师父。”容欣介绍完之后,跟云沁对视了一眼,几不可查地微微点了下头。 云沁也微微点头,隨后就敛住眸子,像是对这姑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真静面容白净,年纪看著也就三十岁上下,容貌中等,神情中带著出家人独有的平静,一双眼睛在打量殿上之人时,却偶尔闪过几分市侩。 “贫尼真静拜见美人。”她双手合十,低头一拜。 “师父不必多礼。”苏美人双手虚托。 “谢过美人。” 略作寒暄,苏美人就有些耐不住地进入主题,对真静说:“真静师父,我与太后一样潜心向佛,贵寺佛前还供奉著我亲手抄写的经文。我最近实在太不顺心,唯有请师父前来讲经,以求得一个否极泰来?” 说完,她对云沁使了个眼色,云沁立刻上前,把一个鼓鼓的荷包双手奉上。 “这是我捐给寺里的香火钱,还请真静师父一定要收下。” “阿弥陀佛。”真静宣了一声佛號,“美人施主果然是诚心向佛之人,贫尼替寺中眾尼谢过美人的慷慨。” 客气完,她才结果云沁手里的荷包。 云沁看得清楚,她拿过荷包的时候,手指几乎是下意识地捏了荷包中的碎银確认数量,这一看就是经常做的动作。 果然是专门行走在宫中和达官贵人宅邸的尼姑,估计每天收钱都收到手软。 真静在看到云沁容貌的时候,也微有些惊讶,忍不住看了眼苏美人。 显然和宫中妃子的想法一样,觉得苏美人把容貌这么出眾的人放在身边,实在是有些不聪明。 但她在深宅中深宫中奇怪的事情不知见了多少,自然不会多问,甚至都没有多看云沁两眼。 收了钱,苏美人又请她入座奉茶,真静喝了一口茶,便开始讲经。 苏美人哪有什么潜心向佛之心,佛前供奉的经书也都是太后罚她抄的,听了半盏茶的时间,便已经有些不耐烦。 趁著真静喝茶的功夫,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支签来,道:“师父,这是我今早沐浴焚香后,在佛前求得的,只是我佛法浅薄不知其意,还请师父帮我解签。” 真静知道,最后都免不了要有这么一遭,只是没想到这个苏美人这般急切,別人就算做做样子,也要等她把这盏茶喝完。 不管心中怎么想,她脸上都没有露出异色,伸手接过刘美人递过来的签,只见上面写著: 第四十四签。 签文:乌云遮月,蛇藏脚下,寒夜灯灭,杜鹃三啼。 苏美人也不是不通诗文,这三字词怎么看都不是好词,从拿到这根签开始她心中便一直惴惴不安,此时再也无法遮挡,忙问:“师父,这签究竟何解?” 第92章 封口 真静放下手中的签,对苏美人笑了一下,道:“第四十四签,中平之卦。” “如此凶险的签文,只是中平之卦?”苏美人有些不信。 “看似凶险,却仍有生机。”真静道:“云散月明,执棍驱蛇,火扇即著,杜鹃三啼时还未泣血,只要美人遇事有耐心,远小人,事有轻重缓急,再遇贵人相助,必定能否极泰来。” 这话说的苏美人双眼一亮,“果真?” “出家人不打誑语。”真静单手置於胸前,又宣了一声佛號。 苏美人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脑中已经自动把刘美人和她的孩子,自动带入为“遮月的云”和“脚下暗藏的蛇”,那贵人自然就是皇后和太后娘娘。 她这么一想,对真静的解读也越发確信,忙问道:“真静师父,可能看出,这克我的小人究竟在何方位?” 真静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隱秘地看了站在苏美人身边的容欣一眼,才开口:“东面,贫尼感到美人东侧气场十分晦暗。” 东侧! 刘美人的玉康宫正在东面! 苏美人愈发確信,不禁暗中咬牙,心道:果然就是她! “师父,我曾经坏过一个孩子,那孩子可否就是因为此才小產的?” 话是这么问,苏美人心中却篤定就是她,当日如果不是她横加阻拦,惹她发怒,她早就已经在云沁的劝说下回宫了,怎么会被那孔采女找到机会下手! 她不就是那个拦路的小人! 这种事情多少涉及一些卜卦巫蛊,真静也不是第一回和这些贵人们打交道了,自然不会留下话柄。 她只道:“命中之事皆有定数,美人还是不要太过执著。” 劝解的话在苏美人听来,更像是默认的回答,“多谢师父。”说完,她往东看了一眼,神情中满是怨毒。 真静敛著眸子像是没有看到一般,还是前朝时,她就进过宫,自然见过当时宫中的倾轧,对宫中互相怨恨的事情並不惊讶,反正,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压东风,她只管按照贵人心思说便是。 “那贫尼便继续为美人讲经。” 本就无心向佛的苏美人,对接下来的经文更加没有兴趣,出神半晌,玩手指半晌,终於挨到真静停下。 她赶忙道:“真静师父来了这么久,慧远法师也要著急了,云沁,你帮我把真静师父送出去,一定要亲自送到寧和宫。” 听她赶人,真静面上也没有露出异色,只顺从地站起来,“那贫尼告退,愿美人的得偿所愿,平安顺遂。” “多谢师父。” 直到此时,云沁才抬起眸子看向真静,低声道:“真静师父请。” 真静微微点头,隨她走出了春禧宫。 走至偏僻的宫道上,云沁脚步稍缓,从怀中又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了真静。 看著她手中个刚才那个一模一样的荷包,上一个也是她递给自己的,真静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荷包依旧是苏美人给她的。 “美人也太过心诚。”她不禁笑道。 云沁就是要她这么以为,自然不会否认,话说得也更加直白,接著道:“师父应当知道,今日之事外传对我家美人和师父您自己都没有好处,还请师父便把今日之事忘了吧。” “贫尼只是去给苏美人讲了些经文而已,听不懂施主再说什么。”真静笑道。 心照不宣,再好不过,云沁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道:“前面便是寧和宫,师父请吧。” “有劳施主。” 真静以为她是避嫌,可不知道云沁是压根就不想靠近寧和宫,她对那里甚至是厌恶,因为这会让她想起那如噩梦一般的一天。 等真静离开,云沁脸上才慢慢露出了一丝冷笑。 確实是要封她的口,却不是苏美人,而是她。 因为苏美人和东边玉康宫中的刘美人素来不和的事情,就是她让容欣透露给真静的。 甚至今日苏美人拿出来的那支签也是她安排的,只要苏美人留心,就能发现那签筒里半数是这支,半数是一支下下籤。 不管她如何沐浴焚香,当下又如何虔诚,都註定抽不到一支好签。 这又怎么不是命呢? 正当云沁心中寒意汩汩而出之时,忽听得身后有甲冑之声,她知道这应该是护送太后出宫的禁军过来了,立刻退到了宫墙跟,敛著眸子等他们过去。 “是你!” 一声带著些惊喜的声音,让云沁抬起了头,眼中立刻映入一张俊朗的脸,正是之前及时出声,救了她的沈澈,沈將军。 “沈將军!”她双眸也是一亮。 沈澈冲身后的人一挥手,示意他们先走。 禁军们脸上虽还保持著严肃的表情,看著云沁的眼睛却满是好奇,看沈澈则是调侃偏多。 但都没有多话,都朝前走去。 云沁被看得有些发窘,有种校园里叫住一个男同学说话,被他那些舍友哥们围观的既视感。 这皇宫里,难道连禁卫都长著恋爱脑吗? “你,你上回没什么事吧?”沈澈也面色发窘,小麦色皮肤中透出些红来,“看你好,好像是受伤了。” 云沁知道他心细,也感激他关心自己,忍不住弯眸一笑,“奴婢已经没事了,还要多谢將军。” “都说不用谢我了。”沈澈也回以一笑,笑容爽朗,令人更生好感。 云沁想他最牵掛的应该就是沈答应,所以投桃报李,笑著说道:“奴婢那日隨主子去皇后娘娘处请安,见到了沈答应。” “你怎知……”沈澈刚想问她怎么知道,他和沈答应的关係,可想到自己都已经报了姓名,她知道也不奇怪,又不禁止住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后脑,还是问道:“沈答应还好吗?” “她很好。”云沁儘量详细道:“穿著新做的鹅黄褙子,料子是新进贡来的苏绣,足可见皇上对她的恩宠。面色红润,身体也康健,为人和沈將军一样和煦亲切,令人觉得亲近。” 沈澈因为她的描述,笑容加深,又因为她最后一句话,脸色又红了几分。 “多谢你,你有心了。”他郑重道谢,明亮的眸子专注看著云沁,映著她整个身影。 云沁不禁笑道:“將军刚刚还说,不必说谢谢。再说,只是告诉將军一些沈答应的近况,无法和將军的恩情想比。” “那不过是举手之劳。”沈澈连忙摆手。 对他是举手之劳,对云沁却是救命之恩。 云沁不想让他这么有负担,便没有多言,只道:“奴婢之后也会打听些沈答应的消息,若遇到將军,便都告诉你。” 沈澈感激点头,看著她的眸色越发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奴婢云沁。” 第93章 宠妃待遇 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云沁也有一些迟疑。 毕竟她现在在宫里也算“小有名气”,或许沈澈早就有所耳闻。 她倒不担心別的,更不害怕冷眼,只是怕沈澈因此拒绝自己报恩,拒绝她接近沈答应。 在云沁的忐忑中,沈澈却展顏一笑,眸中没有阴霾,“云沁,我记住了。” 看著他爽朗乾净的笑意,温时脸上的笑意也真切几分。 但她也明白,沈澈今天不知道,也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到时候,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对自己笑,会不会也和別人一样称呼自己“云沁姑娘”。 有公务在身,沈澈也没有过多停留。 他告辞离开,走了几步又转头回来,道:“我多在御前当差,你若有事可以来寻我。”他说这话,脸上就带上了几分暗红。 宫中规矩,禁卫是不能和宫女交往过密,他不该说这些话,可,他还想见她。 “奴婢知道了。”云沁对他点头。 见她点头,沈澈心跳突然加快,下意识移开视线,却又在下一秒重新凝视云沁。 “那,那我就先走了。” “將军慢走。” 沈澈又看了她一眼,才对她点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云沁看著他渐渐走远,眼中的笑意也慢慢淡去。 她虽然答应,可心里很清楚,如果真的去御前,她能找的男人只有一个,就是皇上。 更何况,皇上现在也不让她去御前。 云沁嘴角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意,轻轻理了下自己的袖子。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时候,她现在还要回去跟苏美人復命,也顺便告诉她,太后马上就要启程了,再给她松一松弦。 正要离开,宫道远处又走来一行人。 是皇上的鑾驾。 云沁下意识捏住袖口,俯身行礼。 夏天已至,肩舆上早就换上了轻薄的纱帘,所以霍金池一眼就看见了云沁。 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嘴角就已经带上了一丝笑意。 她素来不爱出门,能在宫道上遇见也算难得。 霍金池抬手把纱幔掀开一角,把她看得更为真切。 一段时日不见,她好像又清减许多,站在一处风口,不算猛烈的夏风,吹动著她略有些宽大的衣摆,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吹走。 霍金池眉头微蹙,想起之前小德子来过两趟,知道苏美人和太后为难她,但这几日太后马上要出宫,她也没有再派人来过,日子该好过些才对。 总归,太后出宫后,朝臣们也会安分些,到时候就不必再委屈她了。 不管她是想要金瓜子,还是想要位份,都隨她。 霍金池嘴角笑意又深了几分,想起女子素来娇嗔的模样,以为她会在自己经过的时候,抬眸委屈或是泪眼盈盈地看自己一眼。 可没想到,一直到鑾驾走过,她除了一声,“奴婢拜见皇上。”甚至连头都没抬。 霍金池捏著纱帘的手指不由收紧,终是没有忍住,低声道:“停!” 这声音云沁没有听到,可她看到了走过去的鑾驾停了下来。 她眸子低垂几分,还以为皇上也会装作没有看见她。 这样不是挺好的,停下来做什么,她也不是很想见他。 不一会,徐安便折过来,对云沁道:“云沁姑娘,皇上叫你过去问话。” 云沁顺从地站起来,跟著他走到鑾驾旁。 徐安自然也瞧出不对来了,没敢凑过去,还挥手让隨行的人都退开。 “奴婢拜见皇上。” 看她垂眸乖顺的模样,让霍金池突然想起一开始她见到自己的模样,这让他下意识摸手腕,摸空了才记起自己的手串在她那里。 霍金池眸色微深,“你在生朕的气?” 这话把云沁问得一怔,心中不由反问自己:她生气吗? 不,她不生气,也不敢生气。 而且有什么好生气的,他的意思已经明显了,后宫的事要她自己抗。 是她自己对他抱有期望,落空的苦果,自然也要自己吃。 真的要生气,她大概更生自己的气。 “別在脑子里想,有什么话说出来!”霍金池微微前倾身体,手指在她低垂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当他不知道,她这小脑瓜里还不知道想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额头上微凉的触感,让云沁下意识抬起了头,双眸便对上了霍金池淡漠的眸子。 他上半身伏在扶手上,脸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閒散地不像个皇上。 云沁见他这副模样,下意识到:“奴婢没有生气。” “那就是怨朕?”霍金池又向她靠近几分,紧盯著她的眸子,根本不给她闪躲的机会。 云沁忍住移开视线的衝动,道:“奴婢没有!” 霍金池轻哼一声,探出修长但骨节分明的手指,带著命令的口吻,“把手给朕。” 云沁一时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把手递过去,见他要摸自己手腕才反应过来,想要把手缩回来,却被他一下抓住手腕。 不顾她挣扎,霍金池手指探入她袖口,摸到她纤细的手腕上,在她日常掛著手串的地方慢慢摩挲。 “这叫没有怨朕?” 云沁被他弄得有些心神不寧,终是抵挡不住,微微垂下眸子,口中却辨白道:“奴婢只是觉得贵重,出宫不敢带著,怕丟了。” “小骗子!” 霍金池一把掀开纱幔,將她拉至近前,声音微沉,“上来!” 云沁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要自己上肩舆。 她当即嚇了一跳,赶紧要往后躲,却又被霍金池拉了回来。 他看著云沁,语气恶劣了几分,“別让朕说第二遍。” 云沁看他一眼,明白自己拒绝不了,也就不再挣扎,借著他手上的力气,踩著脚踏上了肩舆。 不知是距离地面有些距离,还是因为脚下的锦垫太软,她觉得自己的腿都有些发软。 还不等云沁站稳,霍金池便手上用力,被他一拽,云沁身体不由自己前倾。 她惊呼一声,却被一双手稳稳接住,而她整个身体也坐到了霍金池的怀里。 云沁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抬眸瞪了霍金池一眼。 被瞪了一眼,霍金池却忍不住轻笑一声,手指又点了下她的额头,“这才像你。” 云沁垂下眸子,忍不住动了下身体,她现在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可是在皇上的肩舆上,外面还有这么多人看著,这都是祸国殃民的宠妃才有的待遇。 要是被传出去,社死是小,太后会不会把她直接嘎了,这才是大事! 可云沁刚一动,腰立刻就被霍金池的掐住,他声音微有些喑哑,“別动!” 云沁抬眸对上他幽暗的眸子,才意识到什么,脸色也在一瞬间爆红。 第94章 社死 云沁的身体越发僵硬,无措、慌乱在加上生气,逼得她眼眶一点点变红。 这跟往常可不一样,真不是装的。 霍金池抿著唇,在她腰上揉了一把,缓了一会,才掐著她的腰,让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云沁咬著唇才没有再次惊呼出声,看著霍金池,恨不得一拳头捶死他! “现在知道怕了?” 霍金池伸出手指,在她眼尾的嫣红轻轻蹭了一下,声音还带著几分低沉的喑哑。 阳光透过纱幔,给云沁的脸上撒上一层柔光,將她五官的艷,眼角的媚,照得清清楚楚。 刚才还清冷沉静的美人,在他的掌心一点点鲜活灵动起来,如盛开的芍药,活色生香。 她似嗔似怒望著自己的眼神,更让霍金池胸口发烫,不等云沁回答,他又倾身吻住了云沁的唇。 云沁身体一僵,下意识就想抓他的衣襟,手却被霍金池抓住,他唇稍稍离开,带著几分诱哄道:“朕一会还要见太后,抓乱了,会被她瞧出来的。乖,抓著扶手。” 说著,他把云沁的手搭在了扶手上,再次吻上来。 一开始还没感觉到,云沁再想往后撤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被困在他的怀抱和扶手中间,双手抓著身后的扶手,与他之间毫无遮挡。 这姿势让云沁羞耻感爆棚,她收回手,企图推开霍金池,却被他抓住手按了回去,攻势也越发凶猛几分。 云沁呜咽一声,根本招架不住,只能不断后仰身体,小半个身体都快要探出肩舆。 就在她以为自己肯定要社死的时候,霍金池却突然抬手,把顶上厚重的帘幔放了下来,瞬间遮挡住云沁弹出去的身形。 肩舆內也瞬间变得阴暗许多,身体的感官也被无限放大,云沁的鼻尖嗅到的全是霍金池身上的暖香,手脚发软,脑袋也开始有些发晕。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缺氧的时候,霍金池终於撤开身体,在阴暗当中端详了她一眼,轻轻拨开她颈间被汗水打湿的头髮,又俯身轻吻了下她的眼睛。 他手掌轻抚著她微微颤慄的脊背,“怕什么?” 听著像是安慰,语气中却带著得逞的愉悦。 云沁气得真捶了他一下,想缩回手,又被他抓住了手腕。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微微俯身,在云沁耳边压低声音,“朕不罚你,可是体恤你一会还要走回春禧宫,你可不要辜负朕的苦心。” 一听这话,云沁立刻缩了下脖子,对皇上的坏心眼彻底有了清晰的认识。 霍金池见她瞬间像是鵪鶉一样的模样,喉头又发出一声低笑,手指又轻轻摩挲起她略有汗意的手腕,再次道:“下次再骗朕,朕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你。” 云沁垂眸看了下自己空荡的手腕,轻哼一声,“皇上给奴婢到底是手串,还是链子?” 她暗自咬牙,还是狗链子! 这话倒是让霍金池眸光轻闪,他还真没有別的意思。 不过那是当时,现在他还真有了。 霍金池手指依旧摩挲著她的手,眸子带著些暗光,“那你可要记住,一定要把它带在手腕上,看看朕在你带著它的时候,还能不能看出你在说谎。” 他脸上兴味渐浓,“到时候一定很有意思对吗?” 没办法,他现在真有点喜欢和她玩这种小游戏了,因为奖励实在太过丰厚。 云沁听得想啐他一口,当她傻吗? 他可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能看透人心的妖精,她就算再多十个心眼子,也估计玩不过他。 像是印证她的想法,下一秒霍金池就敲了下她的额头,“你又在想什么?” “奴婢什么都没想。” 但云沁也有自己的武器,她双眼一眨,眼底就蒙上了一层水光,嗔道:“皇上就会欺负奴婢。” “明明奴婢是爱惜皇上的心意,皇上却说奴婢在骗你。奴婢真是百口莫辩,皇上要真不信奴婢,那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好了。” “你要敢哭,朕就让人再给你送十条过去!” 云沁瞳孔微张,还有这种好事? 她抬眸看向霍金池,双眼一眨,当著他的面清清楚楚地淌出两行泪,把霍金池瞬间气笑。 “朕说的可不是手串,是铁链子!” 云沁双眼一瞪,这回真绷不住想掉眼泪了。 隔著八丈远,霍金池的笑声都清晰地传到了徐安的耳朵里。 笑声越愉悦,徐安的脸色越苦。 他的陛下哟,你还记不记得,这是去太后宫里的路上,你是要去送太后出宫啊! 再耽误耽误,太后估计都得用了晚膳再出宫了! 徐安苦著脸又等了一会,肩舆的帘幔终於动了,一只素手扶著皇上的手,探出帘幔,隨后手的主人也一步步走下肩舆。 他没敢细瞧,可也瞧见了云沁粉芙蓉一般的面色,內里刚刚的情形,可想而知。 接著,皇上的手便朝徐安他们轻轻一招。 徐安赶紧凑上前去,就听皇上还残留著愉悦的声音。 “走吧!” “是!”徐安赶紧挥手让人来抬肩舆,等肩舆抬起来,他便喊:“起驾。” 然后快速跟云沁点了下头,便隨著鑾驾离开。 不是他不想跟云沁说话,实在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皇上不知道又在跟云沁姑娘玩什么,反正是绝对不会高兴有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霍金池自始至终,没有再掀开帘子。 站在原地的云沁却把自己的牙咬得“咯咯”直响。 她耳边还残留著霍金池带著坏笑的声音,“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跟朕去太后宫里,等会你就只能自己回去了。若是不想让人看到你面色潮红的模样,可要记得找些偏僻的地方走。” 狗皇帝! 云沁暗骂一声,手一伸,从袖中露出一块纱帘。 是她临下肩舆的时候,霍金池从纱幔上撕下来塞给她的,用途不言而喻。 云沁把它挡在脸上,低著头,快步往春禧宫走去。 第95章 进一步激化 春禧宫的宫门口。 容欣正在焦急等待,看到云沁回来立刻迎上去。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云沁早已经把脸上的纱幔取了下来,半路上她脸上的热意就已经消失了。 心里又把霍金池骂了一遍,她才对容欣微微摇头,“没什么事,只是路上耽搁了。具体的之后再说,我先去换身衣服。” 容欣这才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还满是这褶皱,脸色瞬间一变,“江利……”她赶忙压低声音,脸色紧绷,眼中已经冒出些凌冽的凶光,“他还敢纠缠你?” “不是她。”云沁也压低声音,睫毛低垂,在微红的脸颊上落下一片阴影,“是皇上。” 说完她也没再看容欣的脸色,快步走入宫门,去后殿换衣服去了。 容欣看著她有些凌乱的脚步笑著摇头,难得看到她这么无措的模样。 房间里,云沁快速换好了衣服,临出门前瞥到了放在梳妆檯上的白玉手串。 她脚步微顿,盯著它看了一会,还是移开视线走了出去。 —— 来到前殿。 苏美人书案前写著什么,看到云沁回来,隨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隨后也察觉到她换了衣服,眼神在她身上一凝,“还有功夫去换了身衣服?” “回美人的话,路上遇到一个不长眼的,在宫道上洒水洒到奴婢身上了,奴婢这才去换了衣服。”云沁低声回道。 苏美人这才收回视线,垂眸继续书写,又问道:“那姑子送到太后宫里了?” “送到了。” 云沁接著道:“奴婢遇到了护送太后娘娘出宫的禁军,想必太后应该马上就要出宫去了,美人不去送送吗?” “可曾遇到旁人?”苏美人又抬头问。 云沁摇摇头。 “她们都不去,我还去做什么,再说太后娘娘此时心情肯定不好,我过去不是找说教吗?” “但皇上应该会去。” 听到这话,苏美人正想讽刺她句:还不死心。 就听她接著道:“那刘美人应该也会去,听说她叫人堵了皇上两趟,皇上都没有搭理她,这回或许是她的好机会。” 苏美人听完,脸色立刻黑沉下来,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没有说什么只是垂眸把信写完,折好后喊了听荷进来,让她把信寄到宫外苏家。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而她自己则站起来,吩咐云沁,“过来给我更衣。” “是。”云沁垂著眸子,看不出一点情绪。 苏美人换好衣服,坐在镜前扫了眼镜子中的自己,眼中立刻露出几分厌恶。 她厌恶的是这张与母亲过度相似的脸,尤其是最近她吃得多了,五官轮廓改变,与母亲竟越发相似。 每每看著这张脸,她都像是看到了母亲,看到她的刻板守旧,即使日子难过,每日还要端著主母的派头操持家务。 看到她因为父亲偏爱妾室庶子,而整日抹泪,软弱又无能! 她曾发誓,绝对不会变成母亲那样,可现在她的面容却越来越像母亲。 苏美人咬著唇,对云沁道:“让容欣进来!” 云沁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把容欣唤了进来。 苏美人看著镜中的自己,对容欣道:“给我化宫中流行的桃妆,越艷丽越好!” “是。”容欣应了一声,跟云沁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上前给苏美人上妆。 按照苏美人的要求,容欣用妆容改变了她眉眼的走势,最终上完妆,她面容变得艷丽张扬,竟然已经完全看不出刚入宫时那娇怯的模样了。 她轻轻抚著自己的鬢角,对自己有些陌生的模样很满意,看了下头上华丽的装饰,仍不满意又从首饰里挑出一支凤簪插在头上。 入宫便得宠,苏美人的长相其实极为出色,如今盛装打扮,更是令人眼前一亮。 从镜中瞥了一眼云沁,她虽然依旧感觉到嫉恨,却明白自己是胜不过她的,既然扮不了柔弱那就张扬,或许也能入皇上的眼呢? “走吧,你隨我去寧和宫。” 苏美人扶著容欣的手站起来,看了眼云沁,“你就好好呆在宫里吧。” 云沁知道她这是不想让自己见皇上,心中嗤笑一声,她面上却装作略有不甘,垂眸应道:“是。” 这种能拿捏的她的感觉,让苏美人脸上不禁露出些愉悦,又瞥了她一眼,才扶著容欣的手离开。 路过云沁的时候,容欣微微对她点了一下头。 两人就不算不用交流,容欣也很清楚云沁的用意,不过就是想让苏美人和刘美人见面,更加激化两人的矛盾罢了。 到时候,她肯定会在一旁好好“劝”苏美人的。 一个时辰之后,苏美人便回来了。 果然铁青著一张脸,一回到殿中,便把一套茶具给砸了,口中还大喊著:“贱人”。 这样的场面云沁並没有见到,可听听容欣形容,就足以可见她的盛怒。 “她们两人爭吵了两句,那刘美人就突然抱著肚子哀號,太后和皇上当即便怒了,不仅训斥了她。听说,皇上送太后出宫之后,还去了刘美人宫里看望她去了。” 容欣说得嗤笑一声,“这下她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都不用我在旁多说,她估计就恨不得刘美人死了。” 云沁靠在迎枕上,纤细的指尖揉了下自己的额角,冷笑一声,道:“当著皇上太后的面,你不用说话正好,省得被人瞧出什么。” “又头晕了?”容欣轻皱下眉头,道:“厨房是不是又没给你留饭?等著,我非得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云沁压住她的手,“没必要,咱们在宫里这么多年还不清楚吗?拜高踩低,都是常事,你就算是教训他们又有什么用。” “一个个不长眼的东西!”容欣恨声道:“必定是苏易烟私下吩咐过,让他们不要对你太过客气。” 云沁哼笑一声,“她不会让我好过,我也不会放过她,这很公平。” 容欣深吸一口气,脸上怒意平息,只剩下寒意,“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她不是已经把信送出去了吗?”云沁轻轻一笑,低声道:“那咱们就且等著吧,必定是一齣好戏。” 第96章 来真的 玉康宫外。 霍金池刚从里面走出来,有些不耐地捏了下自己的眉心,心中微有些烦躁。 他来了有两刻钟,刘美人就哭了两刻钟,哭得他心烦。 不禁又让他想起云沁,小宫女也爱哭,却不会像其他女人这样招人厌烦。 或许是她模样太好的缘故。 霍金池想著,眼中又染上了些许笑意,脑中却突然想起在宫道上遇见云沁的事。 “你去查查,云沁今天为何在去太后宫中的宫道上。” 太后和苏美人对她多有为难,霍金池可不希望她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情。 徐安一时有些疑惑,不知道皇上怎么又突然想起这事来了,还是点点头,“是皇上。” 答应完,他便手一挥,手边一个小太监就去打探消息了。 霍金池又不禁想到,她离开时那羞恼的模样,又对徐安道:“去库房里挑些品质好的翡翠,玛瑙还有珊瑚珠串给她送去,挑十条吧。” “十条?”徐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上私库里都是好东西,別的宫妃別说一条了,就算是见都见不著,这一下皇上就赏了云沁姑娘十条。 这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还不得肺都气炸了。 “十条。”霍金池重复一遍,想到云沁见到珠串的时候,表情一定很精彩,想必一定又喜又恼,他的眉毛又舒展许多。 见皇上这愉悦的模样,徐安也不知道他送出这么多好东西,还高兴个什么劲。 “你就別自己去了,让人悄悄送去。”霍金池又嘱咐一句。 现在还不到时候,再者若是让苏美人知道,小宫女肯定又要吃苦。 徐安又应了一声,“奴才让人把东西交给小德子,他机灵,能办好这事。” “从前可没听你夸过谁。”霍金池微微侧目。 徐安头皮一紧,忙道:“毕竟是云沁姑娘教出来的人,那肯定是好的。” 霍金池又看他一眼,隨后才收回视线。 在徐安鬆口气的时候,又听他声音淡淡道:“这话倒是不错。” “是,是。” 徐安嘴角略有抽动。 还不等到通明宫,打探消息的小太监便跑了回来。 徐安听完,便把春禧宫请了姑子过去,然后云沁將人送回去的事情,说与霍金池听。 末了,他忍不住道:“这苏美人,如今还真潜心向佛了。” “她?”霍金池却听得嗤笑,说是討好太后还差不多。 这事总让他觉得怪异,隨口吩咐:“让人盯著点,看她搞什么名堂。” “是。” —— 云沁见到霍金池让人送来的珠串时,已经是下午了。 她看著桌上的一个个布袋,问小德子,“都是皇上让人送来的?” 小德子点头,“是徐公公派人过来的,说是如今不方便,只能让我来交给姐姐,还请姐姐莫怪。” 云沁从布袋中摸出一条珊瑚珠子,她在宫里这些年也练出了一些眼力,一瞧便能看出是极好的东西,可她的脸却有些发青,手不自觉地攥紧。 狗皇帝,他来真的! 容欣见此,赶紧上前把她手里的珠串夺了下来,“祖宗你做什么,这可是御赐之物。再说,这都是好东西,你若是拽断了,少了一两颗,多让人心疼。” 云沁重重哼了一声,坐到凳子上,脸上根本瞧不出一点喜色。 容欣和小德子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疑惑。 知道两人有话要说,小德子便道:“东西既然送到,我还要当差就先走了。” “慢走。” 等他走后,容欣才坐到云沁身边,低声问:“你这又跟皇上置什么气?” “他!”云沁有些说不出口,只捶了下自己的大腿,“总之他送这些东西来,都是为了取笑我。” 听她这么说,容欣心中就有数了,脸上不禁露出些揶揄,“咱们陛下,性子確实隨心所欲了些。” 那可太隨心所欲了。 云沁不禁咬牙。 “看看这些东西,皇上心里还是念著你,想著你的。”容欣劝了一句。 云沁嗔她一眼,哼了一声,“果然財帛动人心。” 容欣听得直乐,“这话確实不错,但我也確实替你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云沁摸出一串翡翠珠子,绕在手腕上,举起来看了一眼,“不过就是供人把玩取乐的玩意。” 容欣察觉她有些不对,刚想要去拉她的手,便听云沁笑道:“总归是些好东西,你挑几个不起眼给阿菁送去,让她也见识见识,也挑一条合適的给阮嬤嬤。” 见她脸上並没有阴霾,容欣便也放心下来,想起阿菁眸色又有几分暗淡,但还是扬起笑容,“你把皇上送你的东西,就这么送人,就不怕他会不高兴?” “他哪里会记得这么多事情,不会不高兴的。” 云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哼了一声:谁管他去死! —— 转眼过了接近半月。 苏美人终於收到了宫外的回信。 “我看得真切,和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包东西,看起来像是个首饰盒子,但一定不止这么简单。若真是首饰,按她的性格一定当场就会打开,何必把我们都赶了出来。” 容欣有些懊恼地捶了下手心,对云沁道:“都是因为她对我失了信任,反倒对那个馨儿越发看重,如果不是如此,肯定能打探到点什么。” “咱们何必要打探。”云沁脸上露出些冷意,“这件事情跟咱们有什么关係,就算是看到了,也该当做没有看到才是。” 她眸中冷光微闪,“这几日,你便装病,让那个馨儿上来,也好方便她们暗中商议。等事发,你也能摘得乾净。” 容欣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点点头,却依旧有些迟疑。 “可不弄明白她想要做什么,我心里总觉得不安定。” 云沁单手扶著头靠在矮几上,背后是照进来的夕阳,却让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晦暗,“姐姐你听我的,咱们越是不清楚越好,若她真的想要藉机害我,反倒更好,正好能洗脱咱们的嫌疑。” “可若你真的出事怎么办?” “不过就是吃喝用具上,只要暗中留心,总不会让她得逞。”云沁微微一笑,“这也是你装病的妙处,可以请张御医过来,有他把关,咱们也更能安心。” 见她心有成算,容欣的心也定下来,“那明日起,我就开始装病。” 第97章 真疯还是假疯 第二日,容欣便开始装病。 果然和云沁料想的那样,容欣一病,苏美人便立刻把那个馨儿带在了身边。 也不爱让云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呆著了,她若是上殿,不消一会,便会说:“这有馨儿伺候,你不必在这呆著了。” 听荷和听霜两位姑姑更是不必说,太后一出宫,两人在苏美人面前的威信就逐日降低,苏美人更是轻易不再让她们近身伺候,只让她们管著宫里的杂事。 太后一出宫,两个姑姑也没什么了底气,自是不敢多说什么。 又过了没几日,苏美人又把那个真静请进了宫,说要做一场法事。 皇上最是不喜这些,她便去求皇后。 在皇后面前哭得甚是悽惨,“娘娘,这几日我梦里总是梦见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就算是睡醒了,这怀里也总觉得沉甸甸的,觉得手里还抱著她。”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娘您是知道的,这孩子没得不明不白,也难怪不安生。臣妾只是想给他做个小法事超度一二,请娘娘一定要成全。” 今日天气算不上好,外边天阴沉得很,像是马上就要下一场大雨。 殿上没有点灯,更是晦暗,听她说得这么瘮人,站在皇后身边的兰英不由打了个寒战,感觉自己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不由暗自瞪了苏美人一眼,看了一眼没出声的皇后,才道:“美人怕不是没有休息好,还是找御医开一副安神药的吃吃吧。” 苏美人抹著眼泪,没抬头看她,依旧对著皇后道:“娘娘,臣妾的安神药不知道吃了有多少了,实在是不管用啊。娘娘您就答应我吧!” “那换个方子吃吃再说吧。”皇后眉头微微蹙起,被她哭得有些烦。 如今太后出宫,整个后宫的事务都要她来管,平日里已经足够焦头烂额了,她还拿这种鬼神之事来烦她,真是不知所谓。 “皇后娘娘,这事真不是臣妾在愚弄您。”苏美人双手虚拖著,“娘娘您若是不信,您来试试,他此时就躺在我怀里呢。” “苏美人!”见她要过来,兰英立刻挡在皇后面前,怒喝一声:“您可要慎言,若是嚇到娘娘,可没有人能担待得起!” “是真的,不信兰英姑姑您抱抱看。” 见她真跟要把什么东西递过来似的,兰英当场便尖叫一声,大声道:“你別来,別过来!” 可苏美人不依不饶,嚇得兰英频频尖叫。 皇后被闹得受不了,大喝一声:“够了!” “皇后娘娘……”苏美人抬头看她,又要抹眼泪。 她这个疯魔的模样,已经让皇后难以忍受,怒声道:“你要做法事便做吧,但皇上若是怪罪起来,你可要自己承担。” “是,是,多谢皇后娘娘!” 等她欢天喜地地离开,兰英才有些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胸口,忍不住道:“这苏美人是疯了吗?” 皇后冷哼一声,“她最好是真疯了,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来,本宫也保不住她!” “娘娘不管管吗?” 皇后眸色冰冷,“让人盯著点,只要没闹到皇上跟前,本宫也懒得管她。” 苏美人要给未出世的孩子做法事的事情,很快就在宫里传开。 听说这事,刘美人第一反应就是她在找自己的晦气,当时便气得折断了自己精心保养的指甲,也跑去皇后那里哭了几场,还差点动了胎气,把皇后闹得焦头烂额。 第二日皇后便把宫门一闭,称病,连早上的请安都免了。 苏美人丝毫不知道收敛,在宫里面摆上香案,供著观音还供著三清,天天不断香火,气味连路过春禧宫的人都能闻到。 关於苏美人相继丧子失宠后,已经神思不清,开始寄希望於鬼神的传闻,在宫中不脛而走。 暑气正盛的时候,別的宫里都不再焚香,都爱摆些清香袭人的瓜果草,只有春禧宫依旧是一片烟雾繚绕,天天如烧火一般。 真静带著人来念了两回经,都不让苏美人满意,竟然又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一位道姑,在宫里摆起了道场,焚烧的黄纸余烬都飘出了宫。 所见之人,没有一个不骂一声晦气的。 宫里一片怨声载道。 赶在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之前,皇后终於出手了,带人来直接把道姑抓走,道场也被砸了个乾净,连她殿中供奉的观音三清,甚至连香案也一併抬了出去。 前头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云沁和容欣却躲在房中一派清閒安乐地喝茶。 容欣侧耳听了一会,舒了一口气,“可算是把东西都给搬走了,整天跟烧火一样,连窗户都不敢开。” 云沁却在想別的,脸上带著若有所思的神情道:“总觉得突然冒出来的这个道姑有些蹊蹺。” “你觉得她有问题?” 云沁垂眸看著杯中澄澈平静的茶水,拧著眉头,暗自沉吟。 良久她才开口道:“我觉得这整件事情都有问题。” “姐姐。”云沁看向容欣,眸中闪著晦暗难明的光,“我有预感,就在这几日了,你这段时间切莫往她身边凑,她吩咐你出宫也绝对不要去,儘管推给別人。” 她一把抓住腕上垂下来的鬆散珠串,冷声道:“让小德子看著刘美人那边,我总觉得那个一直没露面的幕后黑手很可能也会来浑水摸鱼。” “他那么喜欢一石二鸟,今日我也来试试,倒要看看能不能抓住他的小尾巴。” 想起那个差点害死阿菁的幕后之人,容欣也面色肃然,下巴微微紧绷,“好,我定会让小德子小心留意。” 第98章 生面孔 三日后,凌晨。 这几日云沁一直睡得很浅,一听到外面有动静便瞬间惊醒,摸著床边的衣服,起身穿衣。 衣服还未穿好,房门便被敲响。 “阿沁是我!” 听到是容欣的声音,云沁立刻走出屏风把房门拉开。 容欣立刻闪身进房,往外面看了一眼,才转身关上房门,对云沁道:“果然出事了,刘美人那边已经叫御医,皇上过去了。苏美人此时也正在梳洗,也要赶过去。” “你留在宫里,我隨她过去。”云沁边整理衣襟,边道:“小德子那边有消息吗?” “还没有。” 云沁点点头,又对容欣嘱咐道:“你先回房把自己的东西点数清楚,千万不要多了少了,还有我这里的。姐姐,现在正是乱的时候,还不知道谁躲在暗处,这宫里也並不安全,你千万要小心。” “我省得。”容欣攥住她的手,“你才是,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心急。” 云沁点点头。 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苏美人的事情就算被人揭发出来,那个人也绝对不能是她。 如果是她,不说她之前忠心耿耿的人设还保不保得住,单是她跟苏美人之间的积怨,就会让皇上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 像是对孔采女那般,最终放苏美人一条生路。 “知道了。”云沁点头离开。 匆匆来到正殿,苏美人也已经简单梳洗,脸上还施了粉黛,此时正要离开,看她过来,脸上立刻露出几分讥誚,“你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想错过啊?” “皇上此时还不知道多心焦,你以为他会注意到你吗?”她讥笑道:“既然这么想见皇上,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跟我走吧。” 云沁手指始终拧著帕子,一副被拆穿之后无措的模样,听到这话立刻感激道:“谢娘娘。” 说完之后立刻跟在了她的身后。 馨儿也在,眼睛扫了云沁一眼,抢先一步把她挤到了后面。 对上赶著送死这种事情,云沁可没有什么兴趣,瞥了她一眼,便垂下眸子默默跟在后面。 一赶到玉康宫,便能听见刘美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云沁脚步微微一顿,隨后重新迈开脚步跟上了苏美人。 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云沁微微抬眸快速扫了一眼,殿中的情形立刻被她收入眼底。 皇上跟皇后都坐在上首,除却几个见过面的嬪妃,皇上的右手边还坐著一个美妇人,在云沁看来是个生面孔。 她衣著华贵,气质不俗,模样温婉大气,一双美目温柔似水,只是年纪看起来要比皇后还老成一些。 云沁唯一没有见过的,就是那位甚少出宫的德妃。 大皇子年纪小,又身体不好,几乎离不开人,德妃也就很少出门。 皇后和太后体恤她日日要照顾大皇子到深夜,也免了她晨起请安,她在人前露面的时候就更少了。 可就算这样,也没有人敢小看德妃,毕竟她育有皇上唯一一个孩子,还是皇上的长子。 云沁跟在苏美人身后,垂眸看著自己的脚尖,心中却满是疑惑。 上次苏美人腹中孩子出事,她都没出现,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大皇子的身体见好了? 云沁在看眾人,眾人也在看她。 就算站在前面的苏美人一身华衣,眾人的目光却不可避免地被她身后,穿著朴素宫装的云沁吸引。 腰肢纤弱,聘聘婷婷,就算没看到脸,也知晓走来的必定是一位美人。 有人不由又要去瞪苏美人。 她怎么又把这个小宫女带在身边了?唯恐这小宫女被皇上忘了吗? 有她在,皇上眼里还能看到谁! 眾人都下意识又望向皇上,没看到他神情有什么特別的变化,才稍稍安心。 殿上的气氛十分冷凝,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苏美人也不敢造次,行过礼便就坐到了一旁,眼神往內殿看了一眼。 从云沁一进来,霍金池便看到了她,几日不见,她脸色似乎比上次还苍白一些。 他眼神扫过苏美人,眼神中不自觉已经带了些冷意。 按照小宫女的性子,若不是苏美人非要折腾她,这种热闹她肯定不愿意往前凑。 苏美人却恍然未觉,依旧看著內殿的方向,虽然极力压制,可嘴角却依旧带著几分隱秘的笑意。 这种无人敢说话的氛围中,又有一人带著宫女走了进来。 正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沈答应,她进门行礼问安。 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霍金池,此时却略带责备道:“你不在宫中好好休息,过来做什么?” 虽是责备,语气中却带著几分宠溺。 听到皇上的话殿上眾人脸色各异。 皇后依旧冷著脸,看不出神色的变化。 德妃却端起了茶杯,垂眸喝茶,也看不出脸上有什么异色。 其他宫妃脸上就要精彩很多,有幽怨看皇上的,也有看著沈答应眼中带著羡慕和嫉妒的。 而只有苏美人的表情最强烈,她下巴紧绷,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两人的矛盾,不只是在后宫,也是在前朝。 苏美人之所以能得到太后青睞,也是因为苏家也是旧臣,与宫家交好。 而沈答应,作为新臣代表沈澈的妹妹,与她天然就站在对立面,再加上皇上明显的偏爱,更让苏美人认定她是仇敌。 沈答应看也没看苏美人一眼,只是脸色微有些坨红,看了眼皇上,又有些羞涩的垂眸,低声道:“臣妾只是有些担心刘美人,所以便来看看。” “你这是担心刘美人吗?”苏美人冷哼一声,“她还在里面惨叫呢,你在这里扭捏作態些什么!” 这话实在难听,说得沈答应脸色一白,忙道:“臣,臣妾没有。” “还说你没有,摆出这副委屈的模样给谁看呢!”苏美人最见不得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给朕闭嘴!”霍金池低喝一声,语气中带著三分火气,“朕看最喜欢搬弄口舌的就是你,让朕在听到一声,你立刻就给只朕滚回去!” “皇上!”苏美人没想到皇上竟然当眾怒斥自己,面子瞬间掛不住,不由愤愤地叫了一声。 霍金池却没再搭理她,而是朝沈答应伸手,“坐过来。” “是。”沈答应恭顺地应了一声,脸上並未露出什么喜色,有些怯怯地看了苏美人一眼,才坐到了皇上的手边的凳子上。 也坐在了德妃的上面。 德妃扭头看了她一眼,看向皇上,声音和她的容貌一样,温柔轻缓,“臣妾许久没有出宫,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沈答应,果然是金相玉质,活脱脱的美人坯子。” “德妃娘娘谬讚,臣妾蒲柳之姿,不如娘娘风姿之万一。”沈答应略有些羞涩地回道。 德妃又微微一笑,“嘴可真甜,也难怪皇上喜欢。” 这话让沈答应头垂得更低,微微抬眸看眼皇上,满是羞涩风情。 霍金池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下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眼神却不由扫了眼站在苏美人身后的云沁,她似乎知道自己惹人瞩目,所以从进来开始就垂著头,根本看不到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霍金池心里突然有些不舒坦。 比荣宠,她才该是坐在他身边的那一个,也是他更希望,坐在自己身边那一个。 从前他们一起经歷过苏美人小產,他清楚地看到过她的伤心和难过,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恩宠,单纯只是为一个还未降世的生命感到痛惜和自责。 殿上这些人,又有谁真的担心刘美人,担心她腹中那个孩子,估计也就只有她明白他此时內心的沉重。 第99章 硃砂之毒 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德妃敢开口说笑两句,但显然皇上也並没有心思应承,殿上的氛围又重归冷凝。 內殿中,刘美人的惨叫声也渐小。 就在霍金池都忍不住站起身想要进去一看的时候,蒋院正终於扶著一个宫女的手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霍金池立刻询问。 蒋院长忙道:“救回来了,救回来了,龙胎也救回来了!”说完,他才终於拉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虚汗。 一听到这话,眾人脸上的神情皆有不同,比起蒋院正那明显鬆口气的模样,宫妃们的脸色就多少有些复杂了。 得到確切消息的云沁也重新垂下眸子,心中的石头也重重落地。 她让小德子注意著玉康宫的动向,一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人想要浑水摸鱼,二来也是让他一发现有什么不对,就立刻派人装成玉康宫的人,直接去请蒋院正省得耽误救治。 在见到蒋院正的那一刻,云沁就知道这一布置虽然险,但的確用上了。 刘美人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更何况她还怀著孩子。 霍金池脸上的神情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周身冷硬的气息却为之一松,殿上眾人,都有种终於能正常呼吸之感。 “真是万幸!”一旁的德妃也舒了一口气,对霍金池道:“皇上福泽深厚,子嗣自有上天庇佑。” 这话却像箭一样射中了苏美人的心,让她本就阴沉的面色,表情都有些扭曲。 为什么她的孩子就没有上天庇佑! 凭什么她刘美人就有! 仇恨和怨毒几乎將她的心啃食殆尽。 在场除了云沁,倒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神色,眾人都在看著皇上和蒋院正,都想知道刘美人这胎怎么突然这么凶险了。 霍金池看了德妃一眼,露出这么长时间唯一一丝笑意,然后吩咐:“给蒋院正赐座。” 他说完后,也坐回了椅子上。 眾人隨著他落座,知道下面才是重头戏,没有人选择离开。 “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眾人的视线中,霍金池终於问出了这句话。 蒋院正把擦汗的帕子放回托盘上,才道:“是硃砂,微臣给美人催吐时验出了呕吐物中有硃砂。” “硃砂?”霍金池眉头微蹙,他眼神怒视著玉康宫中的宫人,带著怒气喝问:“你们是怎么照顾的,难道不知道孕期不能服食丹药吗?” 服食丹药延年益寿古来有之,霍金池虽不喜欢,但也没有大力废止,可他没想到刘美人会这么不知轻重! 清荷作为刘美人身边的大丫鬟,第一个大喊冤枉。 “皇上,美人她从没有服食丹药的习惯啊!不要说丹药,自从有身孕以来,她甚至连平日最爱的香体丸都没有再用过,怎么会去用那烈性的丹药啊皇上!” 霍金池目光如电,扫过眾人,“那这硃砂是哪里来的!” 说话间,平日里给刘美人看诊的御医也被押到了殿上。 “你可有替她隱瞒?”霍金池微微前倾身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把那御医嚇得浑身抖个不停。 那御医伏在地上,“皇上,微臣万万不敢在龙嗣之事上隱瞒,美人確实从未服食过丹药。那香体丸有麝香的成分,微臣说过一次,美人便再没有碰过,这些臣都是写在脉案上的!” 蒋院正脸上的汗又冒了出来,道:“臣看过美人的脉案,確实没有记载娘娘有服食丹药的习惯。” 宫女和御医证词一致,又有蒋院正在旁作证,看来刘美人真的没有服食丹药。 霍金池脸色越发冷凝,“那这硃砂究竟是哪里来的?” 听到这话的云沁忍不住看了眼坐在身前的苏美人,她对古代炼丹还是有点常识的,知道硃砂是主要的原料,而且还是重金属物质。 那个道姑果然有问题! 也不知道皇后是把人收押了,还是直接送出宫去了。 若是后者,那道姑恐怕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蒋院正又擦了把脸上的汗,道:“皇上,御医院中倒是存有硃砂,老臣这就让人去查取用的记录。” 硃砂虽有毒性,但也是一位中药,御医院有这东西不足为奇。 霍金池微微点头,对他信重不减道:“还要请院正,將刘美人的饮食察看一遍。” “这是老臣的职责。” 於是蒋院正就把刘美人的日常饮食,吃过的药渣,甚至茶壶水杯全都查了一遍。 外面的天色都渐渐亮起来,却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殿中也渐渐有人坐不住了,第一个站起来的便是德妃,她对皇上和皇后行礼,“皇上,皇后娘娘,大皇子差不多睡醒了,若没有臣妾在身边恐怕要哭闹,容臣妾先且告退。” “你快回去吧。”霍金池对她摆手,又道:“朕改日去看大皇子。” 皇后也点头,想要开口却咳了一声。 霍金池看她一眼,淡声道:“你身体也不好,不必这么熬著,也去休息吧。” “臣妾还撑得住。”皇后对霍金池微微一笑。 这是后宫的事,理应她留下主持大局。 上次苏美人出事她不在,不知道受了多少非议,这次当然一定要留下。 霍金池不过顺嘴一说,她既然不领情,他也不再劝,只扬声道:“刘美人如今已经没事了,你们也不必跟著等了,都回去吧。” 他说著,眼神扫过苏美人,主要是她身后的云沁。 小宫女站的已经够久了,她身体本就弱,等一会也该到她喝药的时间了。 “多谢皇上,臣妾告退。” 有几个宫妃已经有些熬不住,闻言都站了起来。 只有苏美人和沈答应还坐著。 “臣妾留下陪皇后娘娘说些话。”苏美人看到霍金池看过来的眼神,立刻笑道。 估计只有云沁一个人清楚,她留下恐怕是想看看事情的走向,会不会把自己牵扯出来。 沈答应则是含羞带怯道:“臣妾想要留下来陪皇上。” 这话让云沁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 倒是她有些小瞧沈答应的野心了。 霍金池对她微微一笑,又轻轻拍拍她的手背,看著苏美人的视线却有些不善。 却不好做得太过明显,只能默认让她跟沈答应都留下来,眼神却忍不住往云沁那里看了好几眼。 可惜云沁一直垂著眸子,並没有看到他脸上暗含的关怀。 殿上的宫妃走了没有多久,蒋院正那里也终於有了结果。 结论就是刘美人衣食住行,一切都正常,根本没有查出什么硃砂的影子。 这就很让人费解了。 云沁都不禁眸光轻闪,也没有料到苏美人这次竟然把事情做得这么干净。 第100章 提早布局 越是查不出来,越是说明这件事情有古怪。 霍金池脸色阴沉如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清荷,冲徐安使了个眼色。 徐安立刻上前,继续询问:“刘美人白日里可有什么异常?或是有什么人来过吗?” 清荷此时也是心神难寧,有些语无伦次道:“没,没有人来过。美人昨日有些懒洋洋的,一直到晌午才起床,下午还新染了指甲,还和咱们逗了会闷子,晚上吃过晚膳就歇下了,一直到后半夜突然喊疼。这期间一直都没有什么异常啊!” 听起来確实没什么异常,徐安不禁加重语气,“你可要好好想,这事可是关係著你们的小命!” 本就有些打摆子的清荷更是惶恐,伏在地上涕泪横流,“奴婢不敢说谎,也不敢隱瞒!” 一旁的蒋院正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神情,开口问道:“美人她经常染指甲吗?” 清荷抬起头,抽噎了两声才道:“是,美人平日里十分爱惜的自己的指甲,只要稍有褪色就会重新染过。要想保持指甲鲜红,要染多次才行。” 说完,她才意识到什么,赶忙道:“美人是问过御医的,御医说过,用散沫染指甲对龙胎无害的!” 清荷说著,便去看同样伏在地上的御医。 御医也忙道:“是,刘美人用来染指甲的並非是凤仙,而是散沫的叶茎磨成的粉末,对身体无害,所以臣並未让美人停用。” 蒋院正微微点头,对皇上道:“回皇上,凤仙有活血之效孕妇是万万不能用的,那散沫乃是外邦进贡,並无什么毒性。” 他转而道:“但臣还是要看过才能知道。” 徐安立刻道:“还不快去把美人染指甲的东西拿过来。” 霍金池也淡声吩咐身边宫女,“你去剪下美人的指甲,拿来给蒋院正看过。” 听说要剪刘美人的指甲,清荷猛地抬头,却在徐安的视线中,不敢张口制止。 101看书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超给力 全手打无错站 云沁垂著眸子,在蒋院正提出异常的时候,分明看到苏美人放在扶手上的手指紧了紧,心中已然明白,异常就是出在这染甲粉上了。 剪好的指甲和染指甲用的散沫粉末全都送到蒋院正的面前。 他分別拿起来察看嗅闻,越是查验,眉头皱得越深,到了最后更是脸色大变。 一下起身,躬身对霍金池道:“回,回皇上,老臣年纪大了,嗅觉不够灵敏了,或,或许有错,还是请其他御医过来一起看看。” 云沁听得蹙眉,难道粉里除了硃砂,还有什么別的东西? 霍金池看他一眼,微微蹙眉,却没有逼问,而是看向跪在殿上的御医。 这不是现成有一个。 “你来看看!” 那御医验过之后,也是神色大变,看了眼蒋院正,明白自己这回在劫难逃,没有必要再连累蒋院正,就乾脆点明。 “回皇上,微臣不禁从这散沫粉中验出硃砂,还,还有凤仙的味道。” 蒋院正在旁补充:“这硃砂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气味並不明显。美人这几日每日都浸染指甲,双手又难免会接触食物,才服食了一定量的硃砂。而凤仙……” 他垂下头,“即使不是服食,毒素也会从皮肤入体,虽剂量不多,可日日接触,时日多了,美人腹中龙胎只怕神仙难救。” 霍金池听完,再也忍不住胸中怒火,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好啊,真是好啊!” 这摆明了就是有两拨人想要害刘美人和她腹中的孩子,若是一个人,既然有凤仙,又何必再放硃砂。 只不过一个用的是水磨功夫,一个则是个急性子,恨不得刘美人母子当即就死。 这听得云沁心中也是咯噔一声。 这种让人防不胜防的手段,不用深想,也能知道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做的。 她还以为会他会浑水摸鱼,却没想到她早就已经布好了局,是苏美人这条呆头鱼自己撞进了她的网里面。 云沁冷著眸子看了眼苏美人,果然也能看到她紧绷的下頜,微张的鼻翼,果然她也是震惊异常。 心里边也恐怕满是后悔,只要她再忍些日子,刘美人自然就会出事了。 这刘美人或许真有天佑吧。 云沁心中冷笑,若不是自己急著想要除掉苏美人,將她给牵扯进来,或许还撞破不了这个阴谋,比起慢慢深入血肉的毒,硃砂似乎更好处理一些。 苏美人现在心里如果是捶胸顿足,那个幕后黑手就应该是咬牙切齿了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皇后也是惊怒交织,看著清荷等人怒声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当差的,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都能被人动两次手脚!还不快点把看管此物的人给本宫提上来!” 没多久,一个小宫女便被太监扔到了殿上。 “是不是你乾的!美人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娘娘!”清荷一看到,立刻扑过去对她又捶又打。 没一会,那宫女的脸上就掛了彩,满是抓痕和青紫。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那宫女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被压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不断细声尖叫著。 那宫女上殿的时候,云沁观察了苏美人的神情,看她对此没什么异常的反应,就明白这宫女並不是她安插的人手。 那会是谁呢? 皇后看得额角直跳,怒声道:“还不快点住手!” 清荷被喝了一声,才终於住手,重新跪好之后,才指著这宫女道:“是她,一定是她!” 这模样蠢的霍金池都没眼看,只是对徐安使了个眼色。 徐安便立刻问那宫女,“你说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奴,奴婢不知道。”那小宫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徐安蹙了下眉,又问道:“问你话呢,若是不好好回答,就只能先把你拖出去打一顿!” 那宫女立刻嚇得跪直,哭也不敢哭了。 徐安才继续问:“除了你,和玉康宫的人,还有没有人靠近过这东西!” 小宫女有些磕绊道:“东西就存在库房里,和娘娘日常用的香料等物都是放在一起的,库房里经常有人出入。奴,奴婢也……” 正说著,她无意间抬眸,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手指猛地指向沈美人身边的宫女,大声道:“她,前些天她曾跟奴婢进过库房!” 眾人的目光立刻看向沈答应,眸中皆是震惊。 云沁回神最快,立刻垂眸看向苏美人,果然见她嘴角微微翘起。 心中不由更加吃惊,她竟然收买了沈答应身边的宫女为她做事! 第101章 收买 云沁万万没有想到,苏美人收买的是沈答应身边的宫女。 可苏美人除了去皇后那里请安,跟沈答应从来都没有过交集! 这让她不禁想到了苏美人送出宫的那封信,如果不是在宫內完成的交易,那便是在宫外。 苏家…… 云沁虽然不知道其中细节,却已经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抬眸看向沈答应不免有些担心。 “答应,不是奴婢!”那宫女对沈答应喊了一声, 见那宫女指认自己身边的人,沈答应也完全怔住的,但当下她並未怀疑自己身边的人,只是觉得荒谬和愤怒。 “荒唐!” 她立刻起身,对皇上道:“皇上明鑑,臣妾和刘美人从未有过交恶,为什么要害她。臣妾看就是这宫女想要脱罪,所以胡乱攀咬,您可不要被她给蒙蔽了!” “皇上,奴婢不是胡乱说的!” 跪在地上的宫女也大声道:“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三日前,她说是奉沈答应的命来取香料,这事儿清荷姐姐知道的。” 清荷似是才想起来,立刻点头:“对,是有这么件事情,还是奴婢让她领著沈答应的宫女去库房的。” 说完,她看了眼沈答应,对皇上俯了下身,“还请皇上一定要还我家美人一个公道。” 霍金池见两人言辞凿凿,看向沈答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沈答应也似才想起来,忙道:“是那日在皇后那里遇到了刘美人,臣妾与刘美人都是爱香之人,便说起了香料调配之事。” “刘美人便说她如今怀著身孕,不能闻香,手中的香料都浪费了,说送给臣妾,还是她让臣妾派人来取的。” “这真的是偶然之事,臣妾几乎都要忘到脑后了。况且,就算是臣妾真要下毒手,又怎么会派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不是太明显了吗?” 霍金池微蹙著眉头没有说话。 徐安见状十分有眼色地再次问那个小宫女,“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一口咬定就是沈答应的宫女做的?” 在那宫女开口之前,沈答应却抢先对身边的宫女道:“香韵,你来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香韵立刻跪倒在地,对皇上道:“奴婢那日確实来刘美人这里取香,可是取了香之后,奴婢就立刻回去了。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染指甲的粉。” 她刚说完,那小宫女就尖著声音喝道:“你胡说!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还问过我这包东西是什么。我当时告诉你那是散沫的发粉。” “后来,后来你拿了香料出去之后,又突然说自己荷包丟了,让我帮你在门口找找,自己回库房找去了。肯定就是那个时候,你那个时候在粉里动了手脚!” 这话让沈答应立刻看向了跪在自己脚边的香韵,只见她神情慌乱,面色苍白,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不是我,就算我折回去,也不代表就是我做的!” 香韵的话根本就是变相承认她確实曾经单独在库房待过,什么不是她做的这种话,苍白又无力。 沈答应终於意识到事情不对,压下心中忐忑,强打起精神,扭头对皇上道:“臣妾不明白,这宫女为何要如此咬定是臣妾的宫女所为。还请皇上一定要查明此事,还臣妾一个公道。”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暂且相信香韵,她也根本不敢想像,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会被人收买。 霍金池深深看她一眼,正要说话,就有太监拿来了御医院这段时间硃砂的取用记录。 “拿上来。” 此事竟然也牵扯到沈答应,让霍金池也不得不慎重,他拿过记录快速翻阅,上麵条理清晰,既有取药的人也有用途,並没有一条是指向沈答应的。 看皇上神色,沈答应便知道还没人能把手伸进御医院,心中稍松,面上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向皇上,“皇上,陛下,臣妾实在不明白,为何会捲入这种事情里来!” 一直没说话的苏美人,眼见霍金池开始鬆动,终於忍不住道:“既然御医院没有问题,何不请內务府司的人来问问。这硃砂又不只是能入药,臣妾可记得內务府司前段日子,新制了些硃砂手串。” 霍金池闻言眸色微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对徐安道:“叫张怀德来!” 看著去叫张怀德的人出去,沈答应微微鬆口气,她素来不喜欢顏色太过鲜亮的东西,珊瑚珠子都不带,更不要说硃砂了,所以根本就没有在內务府领过什么硃砂手串。 而云沁却把眼神投向了苏美人,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回张怀德来得很快,捧著內务府的册子,丧眉丧眼的,脸上似乎都能滴出苦水来。 他快速翻著册子,找到有关最近的记录,然后呈给霍金池。 “奴才来的路上简单看过。”他说著眼神瞄了眼沈答应,才垂眸,语气微妙道:“沈答应確实领过一条硃砂手串。” 沈答应又惊又怒,当即便喊道:“你胡说!” 可下一秒霍金池就把那册子递道了她面前,上面分明写著“沈答应处取硃砂手串一条”,而后面的签字,赫然就是“香韵”二字。 香韵从她还未进宫起,就跟在沈答应身边,她怎么会不认识她的字。 沈答应此刻如遭雷劈,头颈僵硬地转过去看向香韵,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香韵那样子却像是早已经知道结果,此时已经浑身瘫软,上半身伏在地上,在不住地发抖。 见她这样子,沈答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手指颤抖地指向她,“我从未让你去內务府司去取硃砂手串,你,你究竟为何这么做!” 香韵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崩溃一般,向前匍匐几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大喊道:“主子,主子你可救奴婢啊,奴婢全都是听您的吩咐啊,您可说过会保住奴婢的性命的!” 被她这么一喊,沈答应再也撑不住,腰一塌瘫软在椅子上。 可想到哥哥,想到才刚刚起势的家族,下一秒她就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腮肉,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沈答应一巴掌甩在了香韵的脸上,气势十足地怒喝道:“是谁,是谁指使你来栽赃我的!香韵,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何曾亏待过你!你老娘生病,还是我请大夫看好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吗?” 香韵脸上明显迟疑了一下,隨后便抱著她的腿痛哭起来,可嘴中还是喊著:“主子您救救奴婢吧!” 沈答应见这也不能让她迴转心意,脸色又灰败几分,慢慢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跪在霍金池脚边,“陛下,您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从未与刘美人结怨,为何要害她!此事定然是有人想要栽赃臣妾,望陛下明鑑!” 她一字一顿,字字泣血。 现在她只能指望皇上能够相信她,真的能彻查此事。 但是,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查不清楚,那她就只能一死,来换取哥哥和家族的清白。 皇上如今正重用哥哥,为了维护哥哥,也定然不会让她活著,只是希望能让她死得乾脆利落些…… 第102章 就是现在!藉机提道姑 霍金池手指轻轻点著扶手,心里也在考量。 沈答应怀上孩子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確实没有必要急著去暗害刘美人的孩子。 不提沈澈,沈父也刚被他提拔为兵部侍郎。 沈答应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对刘美人动手,若是败露,不是亲自断送自己和沈家的前程吗? 他眸光轻转,对沈答应探出手,声音虽淡却温和,“起来吧。” 看著伸到面前的手,沈答应的脸色瞬间好看许多,眼泪却流得更凶,“是!” 这一幕被苏美人看在眼中,刚刚还浮现在眸中的得意霎时消失,尤其在她伸手扶住霍金池的手时,两人手交叠在一起的一幕还是深深刺激了她,让她心中越发嫉恨。 “这件事的证据桩桩件件可都指向沈答应,皇上难道就要相信她一面之词,这么轻轻放过吗?”她声音控制不住地变得尖厉,“刘美人如今可还躺在里面呢!” 皇后看了她一眼,並未阻止,而是也看向霍金池,显然对他的处置也十分不满意。 但是,她当然不会开口逼迫皇上。 反正,有苏美人这个蠢人在前面衝锋陷阵。 霍金池看著苏美人眸色黑沉,冰冷,“朕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臣妾怎么敢质疑皇上。”苏美人在他的眼神下也慢慢低头,言辞也不敢再那样激烈,“臣妾只是在为刘美人鸣不平。” “妹妹记得,姐姐跟刘美人一直多有嫌隙吧,怎么现在还为她鸣起不平来了?”沈答应反唇相讥。 苏美人抬眸,在她身上刮过一眼,又垂眸可怜道:“皇上,臣妾虽和刘美人有些嘴角之爭,可那都是些小事。她如今遭遇,让臣妾觉得同病相怜。臣妾自然不愿意放过害她的凶手!” “姐姐现在下定论未免太早了!” “人证物证俱全,容不得你狡辩!” 沈答应轻哼一声,“一切还要听皇上定夺,可不是姐姐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裁决的!”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还不住口!”霍金池冷喝一声。 就是现在! 这就是云沁一直在等的机会! 云沁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了情绪激动,正要张嘴话说的苏美人。 “美人,时候也不早了,该是您做早课的时候了。秋明道姑不是说过,让您每日早上要烧上三张黄纸吗?” 云沁声音很小,像是只说给苏美人一人听的,可偏偏殿上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苏美人现在一心想把沈答应摁死,神经处在高度紧绷当中,突然听到了“秋明道姑”三个字,一瞬间的惊嚇,让她反应过激,一把把云沁给甩开。 云沁猝不及防,腰狠狠磕在了旁边的桌角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模样,让霍金池眉头轻蹙。 可云沁却顾不上自己,又要去拉苏美人,囁嚅道:“美人,这里有皇后娘娘主持大局,美人何必惹皇上生气呢?” 一副全然为苏美人考虑的模样。 “秋明道姑特意吩咐过的,不然之前的道场就白做了,您还是快点回去吧。” 听她又提秋明道姑,苏美人的神情越发难看,慌乱中还带著些焦急,“你胡言乱语什么!”冲旁边的馨儿喝道:“还不快点把她扶出去!” 馨儿赶紧上前,死死掐住了云沁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外拽。 “等等!”沈答应突然喝了一声。 刚才苏美人的惊嚇焦急全被被她看在眼里,又接连听到两次“秋明道姑”,让她突然灵光一闪。 就像之前皇上下意识以为刘美人在服食丹药一样,提到道士道姑,也难免会想到他们会炼製丹药,那道观中自然也不会缺少硃砂! 除了御医院和內务府司,这的道姑不也能把硃砂从宫外带进来吗? 沈答应压下心中一瞬的兴奋,眸色阴冷地看著苏美人,问道:“姐姐,不知道这秋明道姑是何人?” “是,是……”苏美人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出口的话也顺畅起来,“是我请来做道场的道姑。” 她挑眉问道:“怎么了?这事皇后娘娘是知道的。” 霍金池也察觉这件事又蹊蹺,立刻看向了皇后。 突然被拉下水,皇后瞪了苏美人一眼,此时却不得不开口,“是苏美人找到臣妾,说她每日被噩梦袭扰,想要找真静师父做几场法事,臣妾看她可怜便允了。谁知道,她却变本加厉,把一个道姑也请进了宫中,臣妾已经把她的道场砸掉,人也赶出宫去了。” 一旦有跡可循,现在苏美人突然跳出来,逼皇上给沈答应定罪的事情也变得可疑起来,更別说刚才在眾人还没有头绪的时候,也是她先提出內务府司制了硃砂手串。 也反向说明,她是在场人中,最清楚內务府司有硃砂手串的人。 霍金池黑沉的眸子,看了苏美人一瞬,对徐安道:“让人去找那个道姑来问话!” 他和沈答应的想法一样,一个道姑也可以把硃砂带进来。 是不是真有问题,比起听她们在这里掰扯,直接把人抓来问问更快! 情况突然急转直下,苏美人一下子攥紧了自己的袖子,可是想到那道姑早应该被父兄给处理掉了,她心中又稍稍安定。 她侧眸看了眼云沁,眼中带著狠毒之色,都是这个小贱人差点坏了她的事! 目的达到,云沁心中轻轻一松,面对苏美人的瞪视,她似是害怕地缩了下肩膀,一副惶恐,又痛心疾首的模样。 她却没有立刻垂下头,而是抬眸悄悄看了眼霍金池,只是一眼又立刻垂下了眸子。 霍金池此时正看著她,看她害怕的时候下意识想找自己,似乎又担心被人看出来,快速敛住了眸子。 他心里突然有些不舒坦,看著苏美人的眼神越发不耐。 第103章 不能是苏家,就只能是沈家! 派遣禁军出宫寻人,速度非常快。 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人就已经回来了。 这期间,苏美人几次开口,却都被霍金池打断,也不说怀疑她什么,只说找到秋明再说。 徐安回来时候的脸色有些难看,对霍金池道:“回皇上,人没有找到。” 这话让一直提著心的苏美人瞬间放鬆下来,她还真担心父兄速度不够快,处理得不够乾净。 她眼含冷意地看了眼沈答应,没有了直接能威胁到她的秋明,她倒要看看,沈答应还怎么脱身? “禁军赶到那清源道观的时候,早已经人去楼空。道观的住持已经带来了,皇上可要问话?”徐安继续说道。 霍金池点了下头。 那道观住持很快就被带了上来,此人中年模样,长髯飘飘,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贫道参见皇上,皇后娘娘与诸位贵人。”他神情中没有面见圣上的惊慌之色,不卑不亢地行礼。 霍金池虚抬手,道:“道长不必多礼,朕请道长来是有些关於那秋明道姑的事情询问,还请道长据实相告。” “贫道一定知无不言。”住持又行了一礼,才道:“贫道已经知道,圣人所寻之人是那秋明。只是那秋明並非本观之人,。” “那秋明道姑可是观中之人?她人又现在何处?” “那秋明並非本观,只是在本观掛单的同道。两日在之前,她突然向贫道请辞说要出去云游,这种事对游方之人是稀鬆平常的事,贫道也並未放在心上。也並未询问她此行要去哪儿,而且她与观中的人接触也不多,恐怕没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两日之前?”霍金池双眼微眯,这时间点明显就是在香韵得手之后,如此巧合,很难不让人怀疑。 他接著问:“那道长可知道,她平日曾和什么人往来?” 主持沉吟一瞬才道:“这秋明平日似乎確实繁忙,时常不在观中,没见过有什么人来观中寻她。” 看来她进宫的事情,清源观的人也不清楚。 所以苏美人找到她根本就不是通过清源观,这就更奇怪了。 清源观现今虽然稍有没落,可开国皇上曾篤行道教,前身也曾是皇家道观,若是想要找道士做道场,那清源观就是首选。 苏美人一个久居深宫之人,又怎么会认识,一个才来清源观掛单不久的道姑的? 此事怎么看都从处处透著怪异。 霍金池看向苏美人的眼神越发凌厉。 不光是他听出了不对劲,皇后和沈答应自然也都听出此事的古怪。 皇后虽没有开口,但是看著苏美人的神色已经带上冷意。 前朝爭斗归前朝爭斗,但太后依旧看重皇上的子嗣,前有苏美人的事情,已经再三吩咐她刘美人这一胎绝不容有失。 结果她前脚才出宫,后脚刘美人就出事了,动手要真是她如今还算倚重的苏家,皇后已经能想像太后会是何等震怒。 皇后暗自咬牙,当真是胆大包天! 沈答应心中则是越发篤定,她看向脚边的香韵,眼中除了痛心,也带上了审视。 她有些想不通,苏美人如今在宫中已经完全被自己压得抬不起头,她得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才能收买香韵? 云沁却比她更加敏锐。 她自始至终,都觉得这一切都是苏家在宫外运作的,苏美人不过就是一个执行的人,既然如此,那香韵就肯定就是他们在宫外收买的。 云沁看了眼自始至终都在呼喊“救命”的香韵,忽然灵光一闪,如果不是收买而是威胁呢? 她抬眸看了眼沈答应,又快速收回了目光,抿住自己的嘴唇。 云沁虽然很想帮沈答应,却很清楚她此时的身份是绝对不能开口说这些的。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有耐心,像刚才一样,她一定要找到机会才能开口。 “关於秋明,道长可还有什么要告诉朕的?” 霍金池其实心中明白,这秋明大概早就被灭口了,道观这边也估计问不出什么。 果然住持沉吟一阵,还是微微摇头。 “无妨,还请道长口述秋明的长相,方便画师画出此人模样。” “是。” 住持始终没有多问事情缘由,隨后便跟著太监离开。 霍金池又吩咐徐安,“等到画师画出画像,立刻发布海捕公文,一定要把人找到!” “奴才明白。” 见皇上一副一定要抓住秋明的模样,苏美人一颗心又微微提起来。 她暗咬后槽牙,如今之计,只要给沈答应定了罪,自然也就用不著再找什么秋明,而她也就能摆脱嫌疑! 想到此处,苏美人一副疑惑又无辜的模样,看向霍金池,委屈道: “皇上臣妾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找一个秋明。当下不应该先处理沈答应意图谋害刘美人和她腹中龙胎的事情吗?” 此时的沈答应早已经镇定下来,看著苏美人冷冷勾了唇角。 “妹妹还正想问问姐姐,为什么放著清源观中那么多道法深厚的道长不请,而是请了一个只是观中掛单,名不见经传的游方道姑?” 苏美人被问得一窒,她也清楚绝对不能牵扯出苏家,勉强道:“谁知道她只是个掛单的道姑,我让人去观中寻人的时候,是她自荐的。我又不清楚这些,便信了她。” 她这话虽是情急之下胡诌的,却意外地合理,毕竟她就是一个能做出这种事情的蠢货。 皇后此时突然开口训诫:“你未免太糊涂了,一个毫不知底细的人也敢往宫內领!” 说是训诫,话里话外却都是她根本不知道这秋明的底细,明显是在为她开脱意思。 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苏家做的,这事都不能是苏家做的! 不是苏家,那就只能是沈家! 皇后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事栽在沈答应的头上,自然会帮著苏美人说话。 一听皇后开口,苏美人看她一眼,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立刻抬起帕子假哭起来,“臣妾也是太过心急了,哪知道被人给骗了,还因为她被皇上怀疑,臣妾实在冤枉啊!” 看她这副模样,沈答应恨得牙根痒痒,既然这个道姑暂时找不到,那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只有在香韵身上了。 “香韵,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第104章 反水又反水 沈答应声色俱厉,看著香韵喝问道:“你我主僕这么多年,你当真要帮著外人来污衊我,看著我死无葬身之地吗?” 在霍金池派人去寻人期间,香韵一直都很安静,直到確认秋明没有寻到,才又小声抽泣起来。 现在听到沈答应的话,身体狠狠一抖,抬起头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泪痕,“是奴婢对不起你,可,可奴婢都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做的啊!” “皇上,您听到了没有,这宫女可是从小伺候沈答应的人,难道还能说假话吗?” 苏美人从帕子间抬眸,说道:“皇上就算要包庇沈答应,也该想想刘美人,想想她肚子里的孩子呀。这得多让她寒心。” “苏美人你可不要胡说,皇上什么时候包庇过我,只是明察秋毫,知道其中有疑点!” 沈答应眼神冷厉地看著苏美人,“倒是你为什么这么著急给我定罪,不会想要污衊我的就是你吧!” 她隨后扭头对霍金池道:“皇上,那秋明道姑身份成疑,消失得也十分蹊蹺蛇。这硃砂除了內务府司和御医院,道观可是多得很,宫外更是很容易得到,说不准就是她把那硃砂带进来的!” “你血口喷人!”见她突然把话挑明,苏美人的脸色也开始扭曲起来。 “你给刘美人投毒之事,已经证据確凿,却还有脸来污衊我!就算你仗著皇上的宠爱,也休想把这盆脏水泼到我的头上!” 她怒骂完,又对著皇后可怜兮兮道:“皇后娘娘,明明是她做的事情,却抓住一个什么道姑,硬要把这件事情栽在臣妾的头上,这宫里难道没有天理了吗?” 皇后脸色带著一贯的冰冷,只是眸色比平时更黑沉,她看向霍金池道:“皇上,已经折腾这么久了。就算还有些疑点,可如今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沈答应一时也难以洗清嫌疑。依臣妾看,不如就先把她押入掖庭,也把这个宫女送入慎刑司好好审问一番。” “等有了结果,若沈答应真的是被污衊的,到时候再放她出来也不迟。” 听到“掖庭”二字,沈答应的脸当即白了三分,那里可是关押犯错妃嬪和宫女的监狱,押入掖庭和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別! 如果去了这种地方,她还能有机会出来吗? 就算她真的是被冤枉的,进过那种地方,依旧会为家族蒙羞,依旧会耽误哥哥的前程! 她这才有些慌了,泪眼朦朦地对霍金池道:“皇上,求您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是被冤枉的!” 霍金池並未在意她们的爭执,眸光从苏美人身上扫过,移到了香韵的身上。 在他看来,能收买一个人,无非就是威逼和利诱。 苏美人或是苏家能做,难道他就做不了吗? 他看著香韵,淡声道:“香韵你可要想清楚,欺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听到他突然开口,香韵浑身一抖,但云沁心中却一松。 果然作为一个能看穿人心的妖精,霍金池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显然他也已经想到了,苏家威胁香韵的可能。 云沁轻轻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安心看戏就行了。 霍金池的话一下戳中了香韵的软肋,她抬起头,慌乱地哀求:“不,不,奴婢没有说谎,真的没有说谎,就是沈答应,就是沈答应吩咐奴婢做的,陛下明鑑,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啊!” 她这副模样,让除了云沁之外的人都有些惊讶,尤其是沈答应,香韵的这个反应立刻给了她灵感。 因为没有人比沈答应更清楚,香韵是一个孝女,而且也非常疼爱自己那个年幼的弟弟。 沈答应吸了一口气,沉下声音道:“香韵,只要你肯说实话,我一定会求皇上饶过你的家人,即使无法保全你,我也一定会让你的尸首与家人团聚,不会让你孤零零死在乱葬岗上!” 她没有打包票,说一定能保下香韵的性命,反而让她的话更有说服力,毕竟香韵所做的是杀头大罪,根本不可能饶恕。 这话果然让香韵有些动摇,她抬眸看了眼沈答应,头缓缓转动了一下,像是要看向某处,可在半途就停了下来,像是不敢去看。 但在场人都清楚,她想要看向谁。 苏美人手指死死抓著扶手,就连指甲都被崩断了都似乎没有知觉。 她怎么都没想到,原本天衣无缝的事情,为什么会突然错漏百出,尤其是这个香韵,父亲可是说她看绝对不会反水的。 可看她这模样,分明已经动摇了! 她真想现在开口狠狠威胁香韵一番,让她想想自己的老娘,想想她刚刚及腰高的弟弟! 霍金池瞥了一眼苏美人,又看著香韵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宫里的消息还没有那么快就传出去,况且这天底下还没有朕想保,却保不下的人!” 这话无疑打消了香韵最后的顾虑,她的头往地上重重一磕,大哭道:“奴婢说,奴婢都说!” 说完,她猛地抬头看向苏美人,眼中恨意难藏,“就是她,就是苏家的人!半月之前,我突然收到一封家书,里面除了弟弟的一封信,还有就是苏家的一封信。” “他们说,奴婢的母亲还有弟弟都已经被他们接走,只要我好好为苏美人做事,就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如果不听话,下次在寄过来的就会是我弟弟的手指!” “没两天,苏美人身边的人就来找奴婢。”她手指向苏美人身后,“就是她!” 此时的馨儿还在抓著云沁,两人站在一处,一时不知道她到底指的是谁。 霍金池双眸微微一缩,突然想起云沁去太后宫中送真静的事情。 这件事情难道真与她有关? 然而还不等他的想法落下,那馨儿就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就是她!”香韵的手指隨之下移,“她来找我,说苏美人已经知道我母亲和弟弟的事情了,让我乖乖听话,等候苏美人的命令!” 霍金池刚想要移开视线的时候,却见云沁直直看过来。 她眸中带著些许讥誚和淒冷,让霍金池眸光一闪,明白是自己刚才怀疑的眼神被她给看到了,以她的聪慧,自己的心思想要瞒过她也难。 霍金池有些想笑,心却微微提起,这回要想哄好她,只怕他的私库又要遭殃了。 第105章 关键证据 一与霍金池的视线相接,云沁就立刻垂下了眸子。 但不管面上表现出讥誚委屈,还是慌乱,她的內心始终一片澄静。 这些情绪都是她故意给霍金池看的。 她很清楚自己会被怀疑,所以很平静。 可一个无辜的人被怀疑怎么可能会表现得这么平静呢,她越是讥誚委屈,在霍金池眼中才会越无辜。 若不是场合不允许,她都想冷笑两声,好让霍金池知道她到底有多生气! 见她一副被抓包的模样,霍金池的嘴角微微翘起。 被当场指认的馨儿双股战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而苏美人也身形一晃。 一把扶住了椅子的扶手,她双目狰狞地看了眼馨儿,又满是杀意地看著香韵。 “你胡说!”她对霍金池大喊道:“她在说谎,根本不是这样,臣妾根本就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她指著沈答应,声音尖厉地大吼:“是她,是她指使身边的宫女这么说的,她想要栽赃臣妾,皇上您一定要明察啊!” 她这样苍白的辩解,怎么可能比得过抱著必死之心的香韵。 “这种时候,奴婢又何必再说谎,若是皇上不信,便把奴婢和那宫女一起送入慎刑司,大刑上过一边,真相自然分明!” 跪在地上的馨儿听到这话,浑身更是抖得厉害,她往前跪行了几步,大喊道:“皇上,皇上,不要送奴婢去慎刑司,奴婢都招,奴婢什么都招。” “你这贱婢!”苏美人当即便上前狠狠踹了她一脚,怒喝道:“我竟没想到你居然被人收买,亏我那么信重你!” 她这一脚力气极大,馨儿倒在地上,疼得面色煞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把人押住!”霍金池冷喝一声。 立刻有几个嬤嬤上前,一下把苏美人架住,把她给压到了地上。 一旁的清荷更是蠢蠢欲动,恨不得衝上去给她两巴掌,比起跟自家主子关係不错的沈答应,她自然更相信这件事是苏美人做的,毕竟玉康宫和春禧宫的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苏美人口中还在大喊著冤枉,沈答应却看得冷笑连连。 这回功夫那馨儿也缓了过来,又往前爬了几步,远离了苏美人才哭喊道:“是苏美人,是苏美人让奴婢把那东西交给香韵的,可奴婢都是被她逼迫的!求皇上救救奴婢,您救救奴婢。” 她说著还想去攀霍金池的腿,被徐安一拂尘扫开,喝道:“大胆!” “贱婢,贱婢!”苏美人突然暴起,两个嬤嬤都险些拉不住她。 主子跪在地上,云沁自然也要跟著一起跪,跪著的好处就是不用抬起头也能看到这场闹剧。 看两人这副模样,她心中不免冷笑。 当初苏美人落水,那馨儿被嚇得几天都下不了床,又是什么有骨头的东西。 也就只有个嘴甜会哄人的好处,却正中了苏美人的喜好,把她又给提上来带在身边,这回算是彻底全了他们主僕的情分了。 心里这么想,她面上却不能这般袖手旁观。 云沁状似惊慌无措,想要上前把那两个嬤嬤拉开,却手脚无力,反被撞开,又碰到了旁边的茶几,倒吸一口凉气,撑著地一副无力动弹的模样。 这模样倒是把霍金池给心疼坏了,心里更是气她一根筋,这苏美人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值得她如此! 他再看苏美人眼中越发冒火。 云沁手撑著地心中也是气闷,当初立个什么人设不好,非要立个愚忠的人设,这下好了,骑虎难下了吧! 而香韵还不肯罢休,她看著苏美人眼神充满了恨意,又拋出了一个足矣砸死苏美人的重拳。 “皇上,那日苏美人让人送来的硃砂是用一张符籙包著,奴婢当时觉得不简单,把它留了下来。如今就藏在奴婢床下的砖缝里,您可以派人去奴婢房间找!” 霍金池微微挑眉,看了眼突然安静下来的苏美人,冲徐安使了个眼色。 徐安没有另派人去,而是自己亲自带著人退出去了。 云沁知道苏美人有的时候很不聪明,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蠢,竟然用符籙包硃砂,她是唯恐留不下把柄吗?还是篤定这事一定会成功? 交出了关键的证据,香韵又立刻伏地磕头,“求皇上救救奴婢的母亲还有弟弟!” 霍金池微微垂眸看她一眼,又看向苏美人,声音透著冰寒,“若她家人真在苏家,你是现在就招,还是等朕把人找到之后再招?” 苏美人咬著牙,摆出一副强硬的態度,“皇上要臣妾招什么?您为了偏袒沈答应,竟然要助她把这件事情栽赃到臣妾的头上吗?” 见她不认,霍金池也懒得与她废话,而是把自己的腰上玉佩解下来递给身边太监,“让人查清这宫女的家人在不在苏家。”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人都知道,他这是要出动武德使司的意思。 在云沁看来,武德使司就类似於锦衣卫,却没有锦衣卫那么大的权利。 锦衣卫如果是刀,那武德使司则更像是耳朵。 苏美人自然也清楚这意味什么,脸色瞬间一白,但下一秒却又镇定下来。 云沁看她这般,眸子低垂,已然明白是为什么。 按照苏家人的行事风格,那香韵的家人往好处想或许早就被送出京城,往坏处想,则可能已经被杀人灭口了。 这让云沁心中不由生出一阵同情。 看到苏美人还算镇定的模样,皇后心里也跟著鬆口气,苏美人如何她现在已经不关心了,苏家却不能出事! 好在她苏美人的父兄不像她一样没有脑子,应该能把这件事情处理乾净。 不然苏家一倒跟斩断宫家一条臂膀有很什么区別! 太后必定震怒,她也难逃斥责! 第106章 尘埃落定 没一会,徐安就带著人回到了玉康宫,手里面自然拿著那张包著硃砂的符籙。 经蒋院正看过,那符籙上面残留的粉末自然也是硃砂。 “奴才还顺道去了一趟春禧宫,这是春禧宫得来的符籙。”徐安说著又把一张崭新的符籙呈上。 果然和另一张质地图案都一模一样。 “你好大的胆子!”苏美人先发制人,冲徐安怒道:“你竟然敢去我宫中搜宫!” 此时的苏美人又何尝不后悔,她实在太害怕那几句签文了,所以才想用这赶小人的符籙包住硃砂,想要彻底置刘美人於死地! 却没想到这张符籙最后竟然成了自己的把柄,自己的催命符! 徐安却不急不慌道:“那美人可是冤枉奴才了,这是奴才只是说想看看苏美人供奉的符籙,这是您宫里人拿给奴才的!” “你!”苏美人脸色铁青。 徐安又道:“美人还是別著急跟奴才生气,还是解释解释这符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凭你也敢问我!”苏美人再次暴怒。 “那是朕要问呢!”霍金池把两张符籙放在手边的茶几上,冷道。 苏美人立刻委屈道:“臣妾哪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种符籙道观里不到处都是,怎么就能確定和臣妾的一样。何况……” 她瞪著徐安,“这奴才都能从臣妾宫里拿走符籙,难道別人就不能吗?” 霍金池终於露出三分火气,一拍桌子怒道:“你还想狡辩!” 他素来让人猜不透心思,也很少发怒,这一怒自然威压极胜,让殿上人皆是一震,垂著头大气都不敢喘。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苏美人也是浑身一颤,囁嚅著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是不是要朕把清源观中,把京城所有道观里的符籙都拿过来,或者是把你宫中所有宫女都审问一遍,你才肯认罪!就算是如此,你以为你又能拖多少时间!” 苏美人紧咬著牙关,又看了一眼皇后,却见她移开了视线。 她心中多少明白自己已经大势已去,却还抱著一丝侥倖。 刘美人並没有出事,她腹中的孩子也还完好。 只要秋明没找到,只要香韵家人之事牵扯不到苏家,她就依旧有一条活路! 她绝对不能认! 苏美人打定主意,看向霍金池,双目凶恶地圆睁。 再不復刚进宫时那娇怯的模样。 也让所有人明白,这个苏美人从来都不是娇弱的兔子,而是狼是毒蛇,现在这副凶狠的,歇斯底里的模样,才是她的真面目!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皇上今日就算打死我,这事也不是我做的!你就是要偏袒沈答应,偏袒沈家,皇上今日就算是杀了我,又能堵住这天下悠悠之口吗?” 她这副视死如归的口吻,倒真像是冤枉了她一般。 霍金池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明白她还敢叫囂的依仗是什么,是苏家,也是皇后和太后所代表的宫家! 是她在逼迫自己吗? 不,是她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正扬著蛇头冲他挑衅! 霍金池手指轻轻点了下椅子的扶手,那他该怎么做? 苏美人此时想要的是什么? 他瞥了眼皇后,她又在想什么呢? 霍金池想到武德使司那边还没有消息,决定先等一等,便冷声道:“先把她压下去!” 苏美人再有不甘,也只能被两个嬤嬤拖了出去。 云沁没有皇上命令,不敢贸然起身,只好继续跪在了角落里。 —— 审到现在,已经接近晌午,皇上不开口让眾人离开,宫人们只能端来一些点心茶水给主子们享用。 可主子身边的人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霍金池看了眼脸色苍白的云沁,却转而对皇后身边的兰英道:“你领这些宫人都下去吃点东西。” 兰英感激的谢恩,带著御前宫女准备退下,又看到了云沁,犹豫一下还是把她给带上了。 毕竟这殿上她也算是无辜的那个。 云沁对她感激一笑,心里知道这是霍金池特意安排,可自始至终都装作不知道,没有抬眸看他一眼。 谁还不会装呢? 在一群宫女当中,云沁自然属於一个异类,御前的宫女比兰英知道的多,看著她的目光自然更加复杂。 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態度对她,只能保持著不远不近的距离。 云沁当然也不会往上凑,只是安静地吃自己的点心。 兰英冷眼打量著她,觉得这宫女未免太过软弱和愚蠢。 苏美人当初可差点把她给打死,也是因为她受伤太重,一直养伤才让皇上逐渐把她给忘了。 就这样,刚才在殿上她还这么维护苏美人,真是让人怀疑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皇上可就在殿上呢。 兰英可是看了她好几次,都见她始终低著头,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 御前的宫女,都还会偷偷抬头看皇上! 真就没见过这么蠢的! 不过这种愚蠢也很让人放心就是了,也难怪皇后娘娘一直说不必把她放在心上。 兰英带著情绪的眼神,被云沁察觉,她抬眸和兰英对视,自然看得出她眼中的嫌弃。 云沁有些不解,但也並未放在心上。 因为她很清楚,皇后压根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近期自然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而皇后现在也不是她能够得到的目標,等解决完苏美人,还要慢慢谋划。 云沁继续低下头吃点心,宫女吃得都是上一顿御膳房里剩下来的点心,有些干硬,但她却吃得很很慢,很仔细。 等下不管武德使司有没有带回来確切的消息,皇上都不会轻易放过苏美人,但刘美人毕竟没有真的出事。 碍於前朝局势肯定会饶她一命,到时候苏美人就只有两个去处,一是掖庭一是幽禁冷宫。 不管是去哪,作为她身边的大宫女,云沁必然会跟著一起去。 这顿点心,或许將是她近日能吃到最好的一餐了。 不出云沁所料,一封信很快就递到了霍金池的手上,也毫无意外,並没有香韵家人的消息,更没有抓住苏家人的什么把柄。 三天的时间,足够他们抹除一切蛛丝马跡。 虽然线索已经断了,可摆在明面上的证据也已经够多了,苏美人刚才还嚷嚷著人证物证俱在已经能够定罪,这迴旋鏢也再次扎到了她自己身上。 心中一直还算平静的云沁,在此时也终於起了涟漪,筹划这么久,忍气吞声这么久,她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霍金池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著扶手。 在眾人的逐渐焦灼的时候,他终於一把握住扶手,喝道:“苏易烟意图谋害宫妃和皇嗣,证据確凿,却拒不认罪,更当眾顶撞朕,不敬不忠,其罪可诛!” 皇后听这话,神色立刻一变,正要开口却被霍金池打断。 “然,念她入宫后对太后还算敬重,也曾孕有皇嗣,暂且饶她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立刻將苏易烟幽禁冷宫,无赦不得出!” 第107章 愧疚更可靠 旨意下达之后,殿外很快就响起了苏美人的尖叫声。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明明就是沈答应,是她陷害我的,皇上您包庇她!” 听著她的叫喊,沈答应的脸色越发难看,手紧紧捏著自己的帕子! 死到临头,她还想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有太监进来,把馨儿和香韵拖出去。 馨儿早已经瘫软在地上,此时才开始喊:“皇上饶命。” 而香韵从皇上收到信之后,却没有说出自己家人的下落来时,似是已经猜到了结果,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呆滯,此时被拖著出去也丝毫没有什么反应。 见她被拖走,沈答应有些焦急地对霍金池道:“皇上,香韵她也是被人威胁的,母亲和弟弟又……看在她不是主动犯错的份上,还请皇上饶她一命。” “就算她是被人威胁,为何早不向你说明?”皇后冷声道:“错已经犯下,若是沈答应你求几句情便饶过她,犯了错找主子求情便好了,这宫规还有什么用处!” 沈答应蹙了下眉头,没有反驳皇后的话,只是恳求地看著霍金池。 霍金池看她一眼,淡声道:“香韵虽有错,但罪不至死,留其性命罚入浣衣局吧。” 被霍金池当中下了面子的皇后面色难看,“皇上就算是有缘由,这宫女也算是从犯,如此轻饶,到时候臣妾可不好跟刘美人交代。” “照你这么说,那朕是不是也要把苏易烟处死来让她宽心?”霍金池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也不等她说话,便拍板道:“就按朕说的做!” “谢皇上!”沈答应立刻面露惊喜,连忙谢恩。 可她看向香韵的时候,却发现她依旧低著头,仿若无知无觉的模样,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只留下一句嘆息。 皇后眸中冷意又深了一层,垂眸正好瞥见还跪在地上的云沁。 她眸光一闪,道:“皇上,春禧宫的宫人之中,只怕还有助紂为虐的人,依臣妾看,不如都先关入慎刑司审过一遍,再做处置!” 霍金池侧眸看她一眼,怎么听不出其中的试探,她想知道的不就是自己会怎么处置云沁吗? 他声音微冷,“朕记得春禧宫还有太后送去的两位姑姑吧,皇后的意思难道也要一起送入慎刑司?” 皇后被问得一窒,正要开口,再次被霍金池打断。 “暂且让禁军把內外看住,审过之后,没有问题的送回尚宫局另作他用便是。” 皇后眉头微动,又道:“苏易烟虽被打入冷宫,可也不能任其自生自灭。还是得给她安排一个伺候的人,才能让苏家安心啊。” 隨后她手指一指,“就她吧,臣妾看她对苏易烟有几分忠心,定能把她照顾好。” 霍金池眸色转深,瞥了一眼地上云沁,不紧不慢道:“真是多亏了皇后的苦心了,只是一个怎么够。苏易烟身边不还有一个大宫女吗?若是她也没什么问题,那就两个人一起去冷宫照看吧。” 这话让皇后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难道皇上真的不在乎这个宫女了? 一旁的沈答应也看著云沁,眸中也不由有几分同情。 云沁在听到这话之后,猛地抬眸看向了皇上,可是在对上霍金池那双晦暗的眸子时,还是神情黯淡地移开视线,重新垂下了眸子。 但其实她心里並不觉得失望,这是她早就料到的情形。 苏美人才刚刚出事,皇上必不可能立刻把她带在身边,或是升她的位份,不然肯定会遭人非议。 在她看来,冷宫条件虽然艰苦,却比回到尚宫局更加安全。 毕竟她名声在外,回到尚宫局若是被那个看她不顺眼的人要走,到时候她才是有吃不完的苦头。 霍金池此举,也未尝没有这个顾虑。 若是有什么没想到的,就是霍金池竟然让容欣和自己一起去冷宫,大概是想让她能照顾自己吧。 可知道是一回事,云沁却不能表现得太善解人意,不然皇上岂不是心安理得? 比起什么情爱,还是愧疚更可靠。 看著她垂下眸子,霍金池心中確实很不舒坦,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希望她能接受这个安排,还是希望她喊几声冤枉,让自己改变想法。 他暗中捏紧了扶手,苏美人的事情还要继续查! 活生生的三个人,他就不信真的会人间蒸发了,就算是死了也总有尸体。 他就不信没有一点蛛丝马跡可查! 既然要审,自然就有太监来押云沁离开。 云沁伏在低声道:“奴婢告退。”说完,便站起身隨著那太监退出大殿。 霍金池看著她退至殿门口,转身离开的纤弱背影,心中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看她离开,徐安也是心中暗嘆,这云沁姑娘未免太过命苦了。 他抬眸看了眼阴沉著脸的皇上,又看了眼皇后,心中更是摇头,这皇后也是,看把皇上都心疼成什么样了。 此时皇后心里也並没有多高兴,她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太后说这件事情。 苏易烟从前再怎么样,好歹占著一个美人的位份,还能压沈答应一头。 如今她一倒,沈答应的势头谁还能敌,若是再怀上孩子,她这个皇后只怕都要坐不安稳了! 皇后心绪一阵起伏,苏易烟这个废物,既然动手竟然还让刘美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活了下来,她跟沈答应本身就走得近,若是真让她诞下皇子…… 她眸色一转,那沈答应怀上孩子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了。 霍金池的眸光,又在玉康宫眾人身上扫过一遍。 已经料理了硃砂的之事,那散沫粉中可是还被人掺杂了凤仙粉,这事他可还没忘呢! “封闭玉康宫,给朕好好审,务必查出这凤仙粉到底是怎么来的!” 殿上人皆是一震,那负责看管散沫粉的宫女又开始瑟缩起来。 而此时,云沁已经踏出玉康宫的宫门,在宫道上看到了正被太监押著的苏易烟。 她衣衫髮饰皆是凌乱,嘴里被塞上了一团白布,虽然挣扎得厉害,可嘴里也只能发出几声“呜呜”的声音。 看苏易烟这副模样,云沁心中只觉得快意。 不知道她把折磨別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一块任人蹂躪的破抹布! 第108章 报应不爽 苏易烟在前面挣扎著不肯走,正好撞到了拖著馨儿走过的太监。 她神情立刻变得狰狞,抬腿又想要往馨儿的身上踹,力气大的太监差点没拉住她。 那馨儿见她如此,也尖叫著想要打她。 两伙人正闹成一团,谁都没有注意到后面的香韵突然抬起来头,看著苏易烟眼底赤红。 她毫无徵兆地暴起,挣脱了抓著她正在看热闹的太监,直接朝著苏易烟衝过去,抱住她的头就狠狠咬上去。 苏易烟也毫无防备,直接被她咬住了脸,立即惨叫了一声。 云沁在一旁看得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去看看情况,却被身旁的太监拦住。 “姑娘还是別过去了,省得被伤到。” 云沁诧异看他一眼,见他笑意和善,心中明白他应当是徐安的人。 “多谢。” 见那边两人已经扭打成一团,云沁很听劝没有上前。 等太监们把终於把两人拉开,苏易烟的脸上已经一片血肉模糊,而香韵则是满嘴的血跡。 她往地上吐了几口血沫,突然癲狂大笑,边笑边诅咒:“苏易烟你不得好死,还有你整个苏家,全都不得好死!我在下边等著你们,等著喝你们的血,吃你们的肉!等著看你们下油锅!” “还不把她的嘴堵上!” 有人喝了一声,几个人才回过神赶紧把她的嘴给堵上,拖著人走了。 一旁的馨儿也是被苏易烟的惨状嚇得面无人色,两个太监都架不起她,只能半拖半拽著也把她弄走了。 看著地上抱著自己脸还在惨叫的苏易烟,押送他的两个太监对视一眼,一人赶紧跑回了玉康宫,自然是要跟霍金池请示。 云沁看著从自己身边跑过的太监,又重新把目光放到了苏易烟的身上。 看她脸上这副血肉模糊的模样,像是脸上的肉都被撕开了,这样的伤口肯定会留疤吧。 她向来最看重的可就是这张脸…… 云沁心底微寒,却又忍不住嗤笑:果然是报应不爽。 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她的现场,云沁对身边太监道:“咱们还是先回春禧宫吧。” 听云沁这般说,太监也没觉得有什么,他都觉得害怕,何况云沁姑娘这么娇弱的女子,只点点头,领著她往春禧宫走。 —— 此时的春禧宫已经被禁军围住。 云沁在宫门口遇到了一个意外,却又不意外的人。 正是禁军首领沈澈。 与上一次见面不同,沈澈一看到她,神色立刻变得极为复杂。 一看到他这副表情,云沁便明白他是知道自己的事情了,心底倒没有多少起伏,反而有种悬著的石头终於落地的感觉。 “拜见將军。”她脸上並无异色地对他行礼。 沈澈眼神愈发复杂,却又不敢多看她,微微敛住眸子低声道:“不必多礼。” 一旁的太监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对沈澈也行了礼,对他道:“沈將军,这位云沁姑娘应当是对苏美人的所作所为並不清楚,还请將军莫要太过为难她。” 云沁对这话没有半分动容,既然是徐安的人,自然很清楚她的情况,或者是被徐安暗中吩咐过。这 这是担心这些禁军没有轻重,把她给伤到了。 听完他的话,沈澈脸上的复杂逐渐变为冷硬,应了一声,“我明白了。”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太监又对云沁点点头,才转身回去復命,留下云沁和沈澈站在宫门口。 云沁也没指望沈澈会和从前一样跟自己说笑,也没有主动攀谈,只是福了福身子,便朝著宫门內走去。 她这么久没回来,容欣只怕是担心坏了。 可就在她走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沈澈的声音。 “这件事,你真的不知情吗?” 他不光知道了云沁的身份,还知道此次苏美人所做的事情,更知道她威胁香韵,想把这件事情栽赃到自己妹妹头上。 针对他妹妹,也就是针对他,针对沈家。 云沁闻声微微蹙眉,没想到他会怀疑自己,可想想自己的身份也觉得正常。 她转头,看著他刚要解释。 可还没张口,她就听沈澈又道,“我相信你。” 云沁诧异。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妹……沈答应说你曾帮过她,你和苏美人不是一种人。” 听了这话,云沁更加诧异,眨了两下眼睛,才迟疑道:“谢,谢谢將军,谢谢沈答应。” “不,不用谢。”沈澈视线又有些游移,低声道:“你回去吧,我,我不会让人去打扰你的。” 云沁脸上今天第一次露出笑意,刚想开口道谢,却想起她已经说过谢谢了,便把嘴边的感谢咽了回去,只是又冲他服了下身。 “你快回去吧。”沈澈握了下自己的佩剑,转身不再看她。 云沁便也没有多说,转身继续往后殿走去,自然没有看见背后沈澈又看向自己,目光中的复杂。 而走上游廊的云沁,眸中笑意很快就被寒意覆盖。 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算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 —— 容欣果然在焦急地等她,开门一看到云沁,就赶紧把她拉进了房间。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没人拿你怎么样吧?” “我没事。”云沁摇摇头。 容欣却不信,把云沁全身都看了一遍,见她没受伤,才总算鬆了口气。 “我已经收到消息,说是苏易烟被打入冷宫了。”容欣说著双眸闪动著欣喜的暗光。 云沁也点点头,再也不遏制心中的快意,紧握著容欣的手,“是,姐姐,我们做到了!” 容欣激动地回握她的手,看著她不住点头,眼眶却渐渐变红。 “你受苦了。”她说著,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云沁眼眶也一点点变红,不住摇头,“都过去,都过去了。” “看我,这么高兴的事情怎么还哭了,別站著了,快坐下说。” 容欣抹了把眼睛,拉著她坐下,又拿过来一个食盒放在桌子上,“你一直没吃东西吧,我给你留了些饭,你先快吃了,咱们再说。” “我吃过了。”云沁又拉住她的手,声音微沉,“姐姐,可能要委屈你和我一起去冷宫待一段日子了。” 容欣看著她,眸光一闪,隨即笑道:“皇上安排的吧?” 她拍拍云沁的手,“这有什么不好,你自己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就算皇上不安排,我肯定也要跟著。” 云沁看著她,眸光闪动,眼中又慢慢氤氳起雾气,“姐姐。” “你可別……”容欣端出一碟点心,拿起一个塞到她嘴里,“还是赶快吃点东西吧!” 第109章 会不会把她忘了 宫中主子们的饮食虽然奢华,但宫女的餐食却很简单,多是主食配上点肉片,有小厨房的倒是吃得好一些。 只是如果错过了饭点就算是留了饭,也没地方让你开火热饭。 比起冰凉又油腻的剩饭,点心在宫人间更受欢迎,凉了不难吃,也能填饱肚子。 云沁知道以她们如今在春禧宫內的处境,这些点心定是容欣好不容易才弄来的。 虽然已经吃过东西了,云沁也没有推拒,而是拿著她塞过来的点心慢慢啃著。 容欣给她倒了杯水,看她两腮鼓鼓的模样,轻轻一笑:“饿坏了吧,快喝点水。” 云沁点点头,伸手拿茶杯的时候,才想起了玉康宫外的那一幕。 她喝口水,才把苏易烟要栽赃沈美人,之后的一系列反转的经过,以及香韵把苏易烟咬伤的事情说了。 虽然没有看到那一幕,容欣却也想像出当时的场景,心中不由发寒,这得是多大的恨意,才能让香韵几乎在苏易烟的脸上啃下一块肉来。 她轻轻咬牙,“这也是她的报应!真是可怜了那香韵,希望皇上能查清这件事,还她一个公道。” 云沁也嘆息一声。 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云沁才转而道:“原本以为能推迟两日去冷宫,但如今她受伤,身边肯定缺人照顾,咱们应该很快就得去冷宫了。” 容欣点点头,“无妨,那等你吃完了,咱们就收拾东西。” 她嘴上这么说著,人却已经站起来,去柜子里找包袱等物。 “別的不担心,只是你那些首饰咱们得好好藏著,冷宫那些嬤嬤可都不是好惹的,若是被她们瞧见还不知道惹出什么风波。” “饮食上肯定也要剋扣的,我看看能不能让小德子给咱们找个陶泥罐子,到时候咱们得自己做点添补。” 云沁托腮看著她絮叨,忍不住笑道:“那岂不是比咱们在春禧宫吃的还好了?” 听她这么说,容欣也忍不住一笑,“那倒是,谁让咱们阿沁如今腰缠万贯,到时候没人看著,只要手里有银子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 云沁笑意又深了几分,“你说的我都有些迫不及待要去冷宫了。” 看著她眼角含笑,似乎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容欣脸上笑意却淡了几分,重新坐到她身边,低声道:“也不知皇上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云沁自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姐姐你是怕,这一去冷宫,皇上真会把我给忘了?” 容欣点点头,眸中透著担忧,“皇上和宫家斗气,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么一直拖著,总让人心里没著落。” 她压低声音,“况且,宫中妃子本就少,如今又没了个苏易烟,只怕太后不急,朝臣们也要催著皇上选秀了。若等新人进宫,你岂不是……” 云沁倒是没想这么多,如今听著容欣的话,倒是真想到了选秀的可能。 能入宫自然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更胜在一个新鲜,她確实没什么优势。 可是…… “就算他真把我忘了,又有什么不好?”云沁垂眸哼笑,“那我便熬一熬,到时候出宫去更好。” 容欣微微愣怔,隨后问道:“你还愿意出宫?”在距离权势荣华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云沁抬眸,嘴角噙著一丝笑意,“我一直都在想,宫外的空气是不是比宫里的更乾净,真想亲自感受感受。” 这话让容欣忽得鼻子一酸,唇角也跟著勾起,“若你真的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咱们就安安心心地呆在冷宫,一切顺其自然吧。” 云沁见她对自己的决定全盘接受,也都支持,感动之余也觉得酸楚,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只是连累了姐姐。” 容欣摇摇头,轻抚了下她的发顶,“这话说的,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是我运气好才对,不然摊上苏易烟这种主子,此时或许已经死在慎刑司了。” 云沁赶紧挡住她的嘴,“说什么死不死的!” “不说,不说。”容欣摇摇头,“我比你要年长两岁,到时候或许还要我先出宫呢。到时候,我就跟阿菁一起,等你出宫,咱们一定也能把日子过好的。” “姐姐你也愿意跟我一起出宫?” 容欣眼中含泪,又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我也怀念宫外乾净的空气了。” 这话让云沁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眼中已经有热泪滚下。 “又哭,又哭。”容欣给她擦擦眼泪,又把点心碟子推到她跟前,“你还是少说话,多吃点心吧。” “还不是姐姐惹我哭的。”云沁也把一块点心塞给她,“姐姐也得多吃。” “臭丫头!” 吃过点心,两人便开始收拾起东西。 去冷宫,她们自然不能大包小包的,最多也就是一人两个包袱放点衣服,再加个提篮装些生活用具。 容欣抱著云沁的首饰盒子,放到哪里都觉得不放心,放到包袱里又拿出来放到篮子里,端详了一阵,又觉得不放心,又拿出来放到包袱里比画。 看得云沁一阵闷笑。 听著她的笑声,容欣忍不住扭头哼道:“你还笑,要是丟了有你哭的时候!” 云沁呵呵一笑,“姐姐刚才不还说我腰缠万贯吗,给那搜身的嬤嬤些银子便是了。” “你呀,平时这么聪明,这种事上怎么这么笨!”容欣戳了下她的额头,道:“那些嬤嬤都是人精,要是看你出手这么大方,还不得三天两头来找事好让你掏银子,是要把你搜刮乾净才肯罢休的。” 云沁听得缩了下脖子,抱著她的胳膊撒娇,“是是,姐姐自然比我聪明。要是没有姐姐,我可怎么办……” “少来,少来。”容欣嫌弃地推开她的脑袋,“你有这功夫还是快点帮我想想,把这东西到底藏在哪里吧!” 两人正在闹著,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隨后便有人敲门。 容欣立刻转身把首饰盒子放到篮子里,用布一盖,跟云沁对视了一眼,“应该是要带咱们去过审的,你先在房间休息,我先去。” 等云沁点头,她又道:“等下若是有人来搜查,你可要躲远些,乱了咱们再收拾便是,別让他们把你碰到了。” 云沁才想起还没告诉她,沈澈就在外面的事情,现在说也来不及,只能又快速点了下头。 嘱咐完,容欣才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门外站著的却不是普通的禁军。 “沈將军?” 第110章 一些疑心 云沁看著门口的人,有些惊讶,“沈將军!” 沈澈肃著脸点了点头,耳廓却一点点变红了,不敢往里面看,也不敢去看云沁,微垂著眸子道:“请云沁,姑娘,去过审。” 还是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称呼了。 云沁微微抿唇,对同样有些惊讶的容欣微微点头,然后才走出房门,“有劳將军。” 沈澈只是又点了下头,没有出声。 离开云沁的住处之后,他依旧沉默,云沁看他一眼,没忍住问道:“怎么是將军亲自过来?” “都是些粗人,怕他们嚇到你。”沈澈说完又找补道:“之前那公公不是嘱咐过,对你要客气些。” 他这欲盖弥彰的模样,让云沁更清楚他的关怀是出自本心。 “奴婢又要谢谢將军了。”她忍不住笑道。 对这个只有两人清楚的典故,沈澈垂眸看她一眼,眼角也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话也多起来,“只是去走个过场,我已经嘱咐过负责审问的公公,他不会太过为难你。” 云沁对他点点头,双眼微微弯起。 看著她这模样,沈澈脸上笑意深了几分。 可想到既然她是皇上身边的人,就算没有他嘱咐,也不会有人为难她,眼角的笑意又一点点消散。 眼前去前殿的路,似乎都变得漫长起来。 沈澈突然变得沉默,云沁也就没有再找话说,两人就一路默然地来到了前殿。 谁都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身后,徐安从宫门处带著人走了进来。 今日刘美人突然出事,霍金池便把今日早朝给推了,可摆在那里的国事却推不掉,御书房那边几个大臣都在等著跟皇上议事。 玉康宫那边的事情又一时没个结果,刘美人的情况一直还算稳定,霍金池就先回了御书房跟朝臣议事。 他心里还是不放心云沁,又记掛著她在殿上两次撞到桌子上,身上肯定受了伤,就以让徐安过来监审的名义,让他拿著伤药来看看云沁。 徐安也没想到,自己一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照理说,禁军首领带著宫女过来受审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可这沈將军是什么人啊,他是沈答应的哥哥。 沈答应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云沁又是苏美人身边的人,他怎么可能对一个宫女这么好说话,不该是让两个小兵把她压过来,怎么还亲自来了。 就算是知道云沁姑娘的身份,也不该这么客气。 尤其,徐安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要是没看错,这俩人可是並肩而行的,那模样也像是熟稔的模样。 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云沁姑娘也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啊? 徐安心中闪过许多念头,却不敢武断下结论,毕竟两人只是走在一起,也没有说说笑笑的。 云沁姑娘毕竟经常在宫中行走,与沈將军或许见过一两次也说不定。 他暂且把这件事情放到脑后,带著人也往偏殿而去。 把云沁带到,沈澈就转身站在了门口,抬眼便看到徐安带著人过来,微微一惊,但下一秒便恢復了镇定,叫了声:“徐公公。” “奴才拜见將军。”徐安上前行礼,笑道:“这点小事,怎么將军还亲自来办了。” 沈澈扬起眉毛笑道:“事关皇上,什么事都不是小事。” 徐安笑意渐深,也难怪皇上信任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怎么可能是个糊涂人呢。 既然是个聪明人,那么肯定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他心头的怀疑又淡去一点,对他笑著点点头,“將军这话说得是。” “皇上对这事確实重视,这不,让奴才亲自来看看。”他解释一番,又道:“那奴才就先进去看看审得怎么样,就不与將军多说了。” “公公自便。” 沈澈当然是个聪明人,心中自然也明白,徐安说得冠冕堂皇,却未必真是为这件事情来的。 他想起里面的云沁,心中却微微一松。 皇上既然这般重视她,总不会真让她去冷宫那种地方。 真让她再去伺候那个蛇蝎一般的苏美人。 徐安走入偏殿,坐著的太监一看到立刻站起身来,扬著笑脸道:“徐公公,您怎么来了。” 云沁看到他並未感到惊讶,也行了一礼,“徐公公。” 这里也没有外人,徐安也不再顾忌,上前低声道:“姑娘就不要跟我多礼了。” 云沁站起身,看著他淡声问道:“可是皇上有什么话要问奴婢吗?” “没有,没有。”徐安赶紧道:“姑娘还不知道皇上吗,陛下对姑娘那是一万个相信。皇上让我来,是心里边掛念这姑娘呢。” 他自是瞧出了云沁的冷淡和不愉,要被送去冷宫,是个人心里都不会高兴,所以才可劲说这皇上的好话。 徐安可是领教过,这位要是跟皇上置气,倒霉的还得是他。 他继续低声道:“地方定下来了,在西边的霞安殿,是皇上特意指的。那地方虽然偏僻,却不是破败的地方,旁边临著一片枫林,等秋日的地方好看得紧,这才有了霞安这个名字。” 云沁点点头,依旧不冷不热道:“奴婢替苏美人谢皇上。” 徐安脸上笑容一僵,隨后又摆手让后面人把托盘端过来,“皇上还记掛著您在殿上被苏美人伤著了,让奴才赶紧把药送过来。” 看了眼托盘上的药瓶,云沁眸中这才有了些波动,声音也缓和下来,囁嚅道:“这点小事……” 徐安活学活用,“姑娘的事,在皇上眼里都不是小事。” 云沁又软化一分,眸光瀲灩,面露羞涩,对徐安也有了笑脸,“公公替奴婢谢过皇上。” “自然自然。” 徐安也终於鬆口气,紧接著道:“知道姑娘您的东西多,到时候去霞安殿的时候,您只管轻装简行,剩下的东西,咱们给姑娘送过去。” 云沁挑了下眉,这安排倒是不错,这下容欣也不必担心把首饰匣子放哪儿了。 第111章 失心疯了 云沁因为想到容欣而轻笑了一声。 这才徐安眼里,自然是因为皇上的安排而高兴的,脸上也跟著笑出了褶子。 心里边彻底鬆了一口气,等下跟皇上也好交代了。 送完了东西,说完了好话,徐安也没在殿上多停留。 站在殿门口的沈澈,见他才来了一会就要走,心里边也心中越发篤定,他说什么监审只是藉口,其实就是奉命来看云沁的。 两人又寒暄几句,徐安就以还要跟皇上復命为由离开。 “公公慢走。” 徐安走后没有多久,云沁也从殿中走了出来。 沈澈此时却没有理由再送她回去,当著眾人也不能与她多话,只是微微頷首。 云沁也福了福身,便走下台阶,往后殿而去。 —— 通明殿內,霍金池正在与朝臣商议国事,徐安一回来他便瞧见了。 当著朝臣的面,便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来。 见徐安快步走上御座旁,附耳在霍金池的耳后,殿上眾位大人还以为是有什么要事。 却不知,徐安却小声道:“云沁姑娘是有些不高兴,可看到皇上您送的药,知道了您的心意,最后还是笑了。还让奴才跟陛下谢恩呢。” 霍金池心里担心她跟自己闹,可她就这么乖顺地接受了,他心里倒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脸上没有表露出什么,只摆了下手让徐安退下。 徐安脑中突然浮现沈澈跟云沁並肩而行的模样,脚下犹豫了一下,还是俯身退开。 他虽然忠心,却不傻。 宫中最忌讳捕风捉影,他也没瞧见两人有什么超乎寻常的举动,就在皇上面前乱说,若是有事还好,要是没什么事,得罪沈將军和云沁姑娘事小,要是皇上怪罪,他也算是到头了。 还是小心留意著,等真发现什么不对,再向皇上稟告。 这宫里可没有什么秘密,若两人真有什么事,或许不用他说,皇上就能知道。 —— 第二日,云沁和容欣二人便被送去了冷宫。 像徐安说的,两人轻装简行,只一人带了一个包袱。 沈澈一听说两人要去冷宫,无比震惊。 昨日他还以为皇上十分重视云沁,不会让她去冷宫受苦,谁知今日她就已经要搬去冷宫了。 难道昨日徐安来,真的是为了监审,那么快离开是因为只想走个过场,好向皇上復命? 沈澈站在春禧宫的门口,看著云沁远去背影,眼底满是担忧。 而云沁的內心却很平静。 霞安殿和徐安说的一样,是个偏僻的所在,院內虽多有杂草,却並不破败,因为临著一片枫林倒有几分清幽。 守门的是个姓李的嬤嬤,確实是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却並未为难她们,只是简单检查了下两人的包裹,就打发她们进门,模样倒有些急迫。 “里头都喊了一晚上了,喊得我头疼,你们赶紧瞧瞧是怎么回事!” 里头的自然就是苏易烟,喊叫估计是因为脸上的伤。 李嬤嬤嘴上这么说,却也跟著她们一起进了殿。 瞧见被绑在床上的苏易烟,云沁和容欣都有些惊讶。 “昨天送来的时候,她总是要去摸脸上的伤口,那御医就让人把她给绑起来了。”李嬤嬤解释道。 苏易烟脸上此时蒙著一圈圈白布,只有口鼻和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足可见伤势严重。 听到动静,她闭著的眼睛突然一睁,眼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更是无比浑浊。 “拿镜子,拿镜子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的脸!” 瞧见人还活著,李嬤嬤算是鬆口气,指了下桌子上的药瓶,“这是御医留下的,你们看著给她上药吧。”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差直说“別让她死了就成。” “谢嬤嬤。” 李嬤嬤又打量了两人一眼,嫌弃地撇了下嘴。 一副寒酸样,长得倒是都不错,可在这种地方,长得好又不顶吃不顶穿。 她又瞥了眼还在喊叫的苏易烟,越发觉得晦气,对两人道:“吃的到时候有人给送来,圣旨说了是幽禁,你们也少出门,没事別来烦我。” “是。”云沁应了一声。 李嬤嬤轻哼一声,这才扭身走了。 床上的苏易烟还在喊,云沁和容欣都没搭理,不约而同地打量了一眼殿上的摆设。 摆设虽有些陈旧,却齐全,甚至还隱隱透著些华贵。 毕竟是供贵人们赏景休憩的地方,自然不会太过寒酸。 看完正殿,两人又去两侧偏殿看了一眼,虽说不如正殿气派,两处却也都摆设齐全。 毕竟是常年没有人来了,摆设虽多,看著也还算乾净,却依旧透著股阴冷之气,容欣搓了下自己的胳膊,道:“这地方空旷得很,咱们还是住在一处吧。” 云沁点了点头,又打量了一眼,“打扫一番,再把那旧帘子扔了,倒当真是个好地方。” “地方是不错。”容欣跟著点点头,“你先找地方坐著,我去打点水来,咱们收拾收拾。” 她放下东西便出去了,云沁却也没閒著,找到工具便开始打扫起来。 两人忙活一阵,倒也没注意到殿內的声音什么时候停了。 容欣轻蹙了下眉头,“我去看她一眼,给她餵点水。” “一起吧,她別突然发疯伤到你。” 两人去到殿內,就发现苏易烟已经昏睡过去。 在容欣给她灌水的时候醒过来,却似乎根本认不得眼前的人,对云沁在这里也没什么反应,还是嘶哑著嗓子要镜子。 云沁和容欣对视一眼,也看出不对来。 “怕不是失心疯了吧。”容欣看了床上的苏易烟一眼,微有些震惊。 云沁也是惊讶,眼神一扫,突然看到了床边的带著镜子的梳妆檯。 苏易烟別是之前已经照过镜子了吧。 容欣顺著她目光,也看到梳妆檯上的镜子,不禁嘆道:“报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只不过疯得更彻底了而已。”云沁冷笑一声。 两人没有多停留,离开时也不忘把沉重的殿门合上,幽禁自然要有幽禁的样子。 第112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苏易烟失心疯了事情很快传遍了后宫,隨后便有御医过来看。 云沁和容欣当时没有在意,却在御医走后,发现苏易烟突然安静很多,隨后才发现她竟被人毒哑了。 “皇,皇上做的?”容欣面露惊悚。 云沁脸上震惊消退,只剩下一片寒意,“不是皇上,是皇后!” “为什么?”在容欣印象中,皇后一直很偏袒苏易烟。 云沁冷笑一声,“怕她疯了之后,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牵连到苏家。” “你是说,这,这也是苏家的意思?”容欣看著在床上不断挣扎的苏易烟,有些不可置信。 可就算是难以相信,她也明白这便是事实。 比起整个苏家,比起宫家的利益,一个没用的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这事要不要告诉皇上?”容欣又问道。 云沁眸色越发冰冷,“告诉皇上又有什么用,皇后敢这么做,自然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若是追究起来,只怕还要把这件事情推到你我的头上,说是你我对苏易烟怀恨在心。” “卑鄙!”容欣咬牙。 “但说还是要说的,我能想到皇上自然也会想到,看他怎么处置吧。”云沁冷声道。 第二日,果然就有太监把两人的东西抬了过来。 其实也就只有一个箱子而已,他们抬著东西过来,连前边的李嬤嬤都没有惊动。 他们能去抬东西,说明对春禧眾人的审讯结束了。 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小德子。 等送东西的太监一走,小德子一脸歉意地把他要去御前的事情说了。 “这是好事。”云沁由衷道:“能在皇上跟前当差,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徐安又这般赏识你,这不是大件大好事吗?” “可,可我以后就不能在姐姐身边伺候了,姐姐当真不怪我?”小德子面色依旧忐忑。 云沁好笑道:“我现在这副模样,需要你伺候什么。” 小德子见她没有一点怨怪,鬆口气的同时,眼神也越发坚定,“小德子还是那句话,小德子永远听姐姐的。” 一听这话,云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他去御前根本不是给自己谋前程,而是为了帮她。 “你……”云沁一时有些语塞。 小德子却对她一笑,“姐姐放心,我还算机灵,一定会多加小心。” 云沁张张嘴,很多话想说,可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谢谢你。” 皇上身边若是有自己的人,对她来说当然再好不过。 “姐姐跟我客气什么,你刚才不也说这对我来说是大好事吗?”小德子又笑道。 云沁却有些笑不出来,只微微点头,“伴君如伴虎,你万事小心。”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贴心,101????????????.??????等你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姐姐才是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了些话,小德子也不能多留,很快便离开了。 又过了几天,又有太监给她送来了不少的吃穿用具。 大概是受了徐安的嘱咐,送东西来的小太监不忘跟她说:“这都是皇上一件件嘱咐咱们给姑娘送来的。” 看著这些东西,云沁笑意微凉,果然如她所想,愧疚要比情爱更加可靠。 谢过来人,云沁便把苏易烟突然哑了的事情告诉了他。 那太监也是微微一惊,也没有了说笑心思,立刻回稟给霍金池。 霍金池是何反应云沁不清楚,只是在不久后,小德子就传信说,来给苏易烟看诊的那个太医,因为疏漏被打了五十大板扔出了皇宫。 五十大板,估计就算能活下来,人也废了。 云沁感慨一句,便把这事拋到了脑后。 这些纷爭,离现在的她也变得有些远,冷宫的日子悠然平静,一天天飞速地过著。 不经意间抬头,才发现外头的枫叶已经渐渐染上了红色。 云沁起了个大早,裹著衣服坐在临窗的软榻上,看著外面的枫叶,模样閒適。 她坐著窗前赏景,却不知道在旁人眼中她也是一道景色。 比起从前在春禧宫,云沁在这冷宫里气色倒红润许多,人却依旧很瘦。 人比刚翻过年的时候,长高一些,眉眼也张开许多,越发艷丽动人。 秋风也来入画,吹拂著美人的长髮,令这幅画面越发美得令人心折。 只是有人却不懂得欣赏。 “快把衣服穿好,小心著凉了!” 从床边经过的容欣板著脸喊了一句。 云沁无奈,只能穿好衣服,起身去洗漱。 正在擦脸,见容欣从正殿出来,便问道:“怎么样?” 苏易烟脸上的伤基本已经结痂了,果然留下了狰狞的疤痕,让她如今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能说话,性格也越发凶厉。 现在倒不像是之前那般不认人了,却依旧经常发疯,尤其是看到云沁。 上次云沁去给她送饭,她砸了碗拿起碎片就要往云沁脸上划,还好云沁反应快,一脚把她给踹开了。 之后,容欣就再也不让云沁靠近苏易烟。 “饿了自然会吃的。”容欣口气平淡地说了一句,转而蹙眉道:“我刚在门口拿饭,听送饭的太监说现在西边闹蝗灾闹得厉害,如今京城里都涌入了不少难民。” “蝗灾?”云沁蹙了下眉。 夏秋之交確实很容易会有蝗灾,她前世在纪录片中见过,蝗虫铺天盖日,过境后片叶不留的场景。 容欣接著感慨,“皇上如今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达官贵人都开始在城中支起粥棚救济灾民,听说宫妃们也出钱搭了粥棚。虽然可能只是做做样子,对灾民们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前朝如何却不是云沁能管的,提到大批灾民入城,她虽然同情,却也有些担心阿菁。 “灾民鱼龙混杂,阿菁和阮嬤嬤都是女子,得写信让她们找个能看家护院的。”云沁说著赶紧放下手巾,去找笔墨。 “对,对。”容欣也不住点头,赶紧帮著云沁磨墨。 信还没写完,院子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这院子里的人呢!” 云沁和容欣对视一眼,只能先把笔墨搁下,出门去看。 来人是个瘦高,脸色刻薄的嬤嬤,她上下打量了云沁和容欣一眼,目光自是在云沁脸上多停留片刻。 容欣察觉她的目光,挡在了云沁的身前,“不知嬤嬤来这里,有何贵干?” 那嬤嬤轻哼一声,“城里进了灾民,如今宫中贵人都在城中搭了粥棚,人手不够,让我找些人出宫去顶顶。” 云沁却听得冷笑,什么人手不够,分明是不捨得让自己身边的人出宫去施粥,所以找她们这些冷宫里的宫女去顶。 第113章 走一步看十步 跟云沁的担心的一样,宫內这些妃嬪们也担心灾民鱼龙混杂,怕有个万一伤了自己宫里人。 何况,在主子面前还算有脸面的宫女,不说养尊处优,宫外一般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上,哪里干过搬搬抗抗,给那么多灾民煮粥,施粥的重活。 就算有些粗使的宫女,她们一走,宫里的重活又谁来干? 於是各宫就以人手不足做藉口,求到了皇后面前。 皇后自然明白其中內情,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就让人在各处找些閒散的宫人去城中施粥。 於是这嬤嬤就找到了这霞安殿。 “这里边关著的是从前的苏美人吧?”嬤嬤又打量了云沁一眼,显然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容欣立刻皱起眉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道:“既然是主子们的差事,我们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这宫里还得留一个照顾殿里罪妃的饮食,嬤嬤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也该清楚,这也是娘娘吩咐过的。” “我们也不能都跟嬤嬤走,就我一个人跟嬤嬤去吧。” 云沁一听赶紧上来拉她。 容欣却一把握住云沁的手,扭过头对她微微摇头。 在她看来,既然是无法拒绝的命令,她去和云沁没什么区別。 那嬤嬤把两人的表现看在眼中,哼声道:“这可是以宫中贵人们的名义做善事,落到你们谁的头上都是荣耀。你们也別爭了,还是我来选个吧。” 说著,她的手指就点在云沁的头上,“就你吧。” 容欣一惊,赶忙道:“嬤嬤她身子骨不好,干不了什么重活,还是我去吧。” “皇后娘娘既然把这事交给我来办,自然我说了算!”她眼中带著鄙夷,微仰著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看著云沁,“怎么,你一个冷宫宫女,还要在我面前摆架子不成!” 云沁眸中透著些幽冷,皇后身边的人为难她,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嬤嬤放心。”她反握住容欣的手,向前走了一步,冷著眸子睇著台阶下的嬤嬤,“既然是荣耀,奴婢哪有推辞的道理。” 见她这般高傲,那嬤嬤冷哼一声,“这样就最好,明日卯时之前到安定门前来,自有人带你们出宫。名字我可给你记好了,明日若是不来,看娘娘会不会轻饶了你!” 她说完转身便走,边走嘴里边骂道:“什么东西,又不是主子,跟我老婆子摆什么架子!我呸!” “你!” 容欣气不过要与她理论,却被云沁拉住。 “姐姐,人不能跟路边狂吠的野狗计较。” 这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那嬤嬤的耳朵里,她立刻扭头,怒视著云沁,“你刚才说什么!” “嬤嬤不是都听见了吗?”云沁嘴角噙著冷笑,“奴婢说的是野狗,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嬤嬤自然不能承认自己是狗,胸口气的起伏不定,“你”了半天,才终於撂下一句狠话,“真是个牙尖嘴利的贱蹄子,你且得意著吧,迟早有你哭的时候!” 这次说完,转身走得飞快。 看著她离开,容欣有些担忧道:“她明日不会要为难你吧。” 云沁无所谓地笑笑,“就算今日我忍了,难道她就不会为难我吗?不过就是去施粥,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明日还是我替你去吧。”容欣蹙著眉,抓著她的手道:“不行,施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还是跟皇上说一声,他定然捨不得你去。” 云沁的神情却很淡,“不急。” 容欣眉头皱得更紧,“你也知道现在城中混乱,你身体又弱,现在可不是你跟皇上赌气的时候。” “赌气?”云沁有些诧异,但旋即明白过来,“姐姐是觉得皇上在这么久没来,我生他的气了?” 她忍不住笑道:“如今我日子过得这般悠閒,哪管他来不来。” “那你……”容欣见她不像是说笑。 云沁拉著她走进房內,看著桌上的信道:“我这不是想趁此机会,把阿菁的信送出去吗?正好添上一句,等她请好了看家护院的家丁,可以让人护著来看看我。我也想见见她过得好不好。” 容欣面色微微一僵。 云沁没察觉她神色不对,坐下继续写信,边写边又道:“虽说是去施粥,可好歹也能出回宫,这种机会,我也不想错过。” “你就不要宽慰我了。”容欣回过神,勉强一笑。 “真的!”云沁扬起脸,眸中笑意盈盈,“去年秋猎的时候,姐姐跟著苏易烟出宫,我可羡慕了。这次我终於也能出去见识见识了。” “还能见见阿菁。”她又喜滋滋地补了一句。 容欣神色略有些挣扎,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点了点头。 云沁带著笑意把信写完,收进信封,见容欣神色还有些凝重,以为她还在担心便道。 “看你担心的样子,我只是说不急著告诉皇上。姐姐你想想,如果整日有人来找你告状,你会不会烦?” “皇后毕竟是皇后,我如果整日与她为难,皇上心里难道不会生出嫌隙?比起靠说的,当然还是要让他亲眼看到,我是怎么被欺负的更有说服力,也更不会让他生疑。” “这可是送上门来给我施展苦肉计的机会,或许皇上一生气,还要责罚各宫这些弄虚作假的妃嬪。” 云沁眼中笑意散去,蒙上一缕幽深,“等三日……三日后如果这件事还没有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就再告诉他。这事在宫里又不是什么秘密,三天时间,皇上也该知道我被人安排去宫外粥棚了。就算他不知道,徐安难道会不知道?” “若他还要等我们去送信儿,那……”她看著容欣重又露出一丝笑意,“不管皇上反应如何,咱们也都要做好出宫的打算了。” 皇上若是记掛她,根本用不到三天,可皇上要是不记掛她,就算送了信儿,记起来了,过几天照样会把她忘到脑后。 可不是得把出宫的事情提上日程了吗? 容欣听她说完,神色不由变得有些复杂,更多是心疼。 旁人走一步看三步便已经不易了,她走一步,却能看十步百步,还要想好退路。 从前的云沁多无忧无虑,全都是一步步被逼成这个样子的。 容欣快速眨眨眼睛,散去眼中雾气,低声道:“好,姐姐都听你。” 第114章 第一次出宫 第二天。 天还没亮,云沁便走出了霞安殿,往安定门而去。 她到的时候,昨日那嬤嬤正在与一个太监说话。 看到云沁过来,立刻瞪了她一眼,转头对那太监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太监扭头打量她一眼,眼神中透著寒意。 等人都到期了,那嬤嬤又跟那太监交代了几句,便往宫內走,走到云沁身边还重重哼了一声。 云沁垂著眸子只当做没有看到。 等她走后,那太监也著重看了云沁一眼,冷哼一声,“等会哪个宫里的就上哪个宫里的马车,都把自己的『主子』记好咯,把这好名声给主子们宣扬出去,別一问是哪个宫里的答都答不上来,听见没有!” 宫女们应了声是,那太监就领著他们出了安定门。 又沿著长而幽深的宫道走了好一会,才瞧见一处宫门,外面路一下宽了起来。 而各宫的马车也都在外面候著了。 前头的自然就是皇后的,越到后面位份越小。 云沁还以为,她估计会被分到哪个采女宫里去,毕竟位份也跟家世掛鉤,而家世越低的,粥棚自然也就安排得最靠近外城门,那里也就越混乱。 可令云沁没想到的是,她竟被安排在沈答应宫里的马车上。 见她一副吃惊不小的模样,那太监还冷哼一声,“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还不快点上去!” 云沁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毕竟苏美人陷害沈答应的事情,宫里人尽皆知,而她这个曾经对苏美人“最忠心的人”,在別人眼中,自然也就不受沈答应的待见。 只是,沈答应又不知道是她。 直到云沁上了车,看到马车里还坐著两个宫女,这才明白了。 想必是沈答应不愿意全然作假,又不敢太特殊,所以既派了身边的人来,也接受皇后的安排。 看著两个宫女看到自己,先吃惊,后不喜的目光,云沁心中微嘆。 她跟沈家倒真是有缘。 比起旁人,也还好是沈家,以沈家名义施粥行善,她也更心甘情愿一些。 之后又上来两个宫女,车上便坐满了。 面对几人打量的目光,云沁早已习以为常,垂著眸子没有在意。 很快,马车就迎著天边的亮光出发了。 等出了宫门,隨著马车行进,周遭渐渐从安静变得喧闹起来。 云沁侧耳倾听,明白他们已经来到了街道上,她扭头掀开了自己身后的帘子,往外看去。 街道乾净整洁,两旁店铺林立,光云沁这打眼一看,便有金银铺,丝绸铺,饭馆还有冒著腾腾热气的蒸锅铺子。 鼻尖似乎都能闻到刚出锅的包子香气。 路上行人还不算太多却已经是一派烟火气息。 看著眼前这一幕,云沁既觉得新奇,又不知怎么鼻子有些发酸。 “还不快把帘子放下,咱们可都代表著答应的脸面,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有个和云沁年纪相仿的宫女喝了一声。 云沁看她一眼,也没有反驳,把帘子放下了。 对她来说,这一眼也足够了。 看她这般温顺,那宫女倒是噎了一下,瞪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等再过了一道城门,外面越发喧闹,不用掀开帘子去看,也能听到外面的吆喝声,鼻尖能闻到的味道也越发多。 “馒头,刚出锅的馒头嘞!” “哎,大娘来看看,看看这可都是今早新摘的梨!” “来两斤猪肉啊老板,不要,不要你给找块好的啊!” 应当是早市,云沁听得嘴角微微翘起。 出了內城,云沁便知道很快就要到地方了,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取出里面的东西便往脸上抹。 见她如此,马车上几人都微微睁大了眼睛,看著她的脸从肤白如雪,一点点变得蜡黄。 “这是薑黄粉。”看她们都在看自己,云沁解释了一句,又把盒子递出去问道:“你们要吗?” 几人面面相覷,她们虽没有云沁的美貌,可既然能入宫,又岂是什么丑人,等会人多眼杂,自然是越不起眼越好。 看云沁用了似乎没什么不良反应,一个宫女才伸手接过,对她一笑,道了声谢。 云沁也笑著点点头。 沈答应的两个宫女对视一眼,虽看云沁不顺眼,可瞧著剩下几人涂上了,还是把盒子接过来,也把脸涂黄了。 马车上几人互相看了看,见彼此模样滑稽,都有些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这一笑,把一路上的沉默生疏驱散大半,性子活的便小声攀谈起来。 又走了一段,马车终於停了下来。 听著外面吵嚷夹杂著哀叫的声音,云沁便知不妙,出来一看更是如此。 此处已经能看到外城城墙,一眼望去,周边民居也多低矮破旧,与之前云沁看过的景象天壤之別。 她们下车的地方在粥棚后面,可以看到叠放著的米袋,往前看粥棚外面正围著一圈圈的人。 云沁离这么远都能瞧见,那些灾民望著后面粮食,眼睛里冒出来的光。 像是饿了许久的狼,光是看著就让人胆寒。 若非有城防官兵守在前面,拉著绳子,拿著刀兵不断驱赶,这些人怕是都要衝过来了。 各家粥棚基本都挨著,就算是比较靠內的,情况也只是比这边好一些。 在云沁的认识中,就算有灾民能到京城周边的也会很少,因为可能在路上就被官员权贵驱赶,甚至杀害。 一是为了隱瞒灾情,二也是为了皇城安全。 所以她压根没想到灾民数量会这么多。 这种情况只能是皇上下令不许阻拦。 也是,西面之前才刚闹过民变,若再阻拦灾民进京,或许又要重蹈覆辙。 就算如此,能放这么多灾民进京,也足以见得霍金池是个好皇帝。 云沁微敛住眸子,想到民变之后,朝廷应当加大了賑灾力度,就算因为蝗灾没收到这一茬粮食,到手的钱粮也该够百姓一年温饱,却还是有这么多灾民。 让霍金池焦头烂额的,或许不仅仅是因为灾情。 也难怪他会让灾民进京,就是要城中达官贵人们自掏腰包,来为朝廷賑灾吧。 面对这么多灾民,眾人都有些慌,不敢耽搁,赶紧开始生火熬粥。 云沁正忙著劈柴,却听背后传来一人的声音。 “云沁,你怎么在这里?” 云沁回头,便看到了一张俊朗的脸,也惊道:“沈將军?” 第115章 主动帮忙 灾民入城,城中防守比以往更加严密,守军和京兆尹处人手不足,只能向驻扎在城中的禁军借人。 禁军拱卫皇城轻易不能调动,沈澈本要拒绝,却收到皇上手諭,要他带人维护城中秩序。 明白他的顾虑,皇上在手諭中言明,只要灾民不乱,內城乃至皇城就不会乱。 如此,沈澈才带著人在外城中巡视,重点自然就是设有粥棚的地方。 得知自家妹妹也设有粥棚,便来看一眼,却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拿著斧头正劈柴的云沁。 第一眼,他还以为自己因为心中掛念所以看错了,仔细看过,才发现真的是她。 一时只觉又惊又喜,下示意便喊了她的名字。 “云沁!” 听到有人叫她,云沁回过头,沈澈才看清她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一张脸蜡黄还透著几分绿,五官虽然依旧突出,却少了那动人的艷色。 他关注的也不是这个,而是她手里的斧子。 为了干活方便,云沁挽著袖子,露出了一截细白的手腕,那纤细的腕骨,还没有她手中斧子的把手粗。 她挥舞斧子劈柴的模样,更看得沈澈有些心惊胆战。 “沈將军!”云沁惊喜喊了一声。 对他在这里也没有太大的意外,这毕竟是沈答应的粥棚,做哥哥的来看看情况很正常。 “你怎么在这里?”沈澈走到她跟前。 不等她回答,就伸手把她手里的斧子卸了下来。 云沁对他动作感到疑惑,但还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宫中人手不够,就找了我们这些閒散的宫女来帮忙施粥。” 这是对外的说法,她虽知道內情,却也不能当眾拆皇后的台。 还没等她提到斧头的事情,两人这边的动静就引起了其他的注意。 沈答应身边那个和云沁年纪差不多的宫女,看到沈澈,也立刻放下手中活计走了过来,有些激动道:“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香檀你也在。”沈澈这才看到她。 “是啊,答应设了粥棚,她不方便出宫,便让奴婢们代为施粥。”她解释了一句,目光转向云沁,眼含疑惑,不明白这个云沁怎么能跟大少爷说上话的。 香檀的声音不小,更多人朝这边看过来。 在旁人看来,她跟沈澈明显更熟络,沈澈也像是再跟她说话,站在一旁的云沁倒没有那么显眼了。 “皇上命我来维护灾民秩序。”沈澈像是回答她的问题,眼神却看著云沁,更像是在跟她解释。 云沁心领神会,对他一笑。 沈澈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心中涌出一丝迟来的亢奋感,他扭头看了眼秩序还算井然的人群,提起斧头紧了紧自己护臂,道:“我来帮你们。” “这,这怎么使得。”香檀赶紧摆手。 云沁也上前,“將军……” “这种粗活不適合你们干。”沈澈说著,已经坐到小凳子上,手起斧落,劈柴如同砍瓜切菜。 看了眼他劈得规规整整,和自己劈得大大小小的柴火放在一起,云沁乾笑两声。 她好像確实不適合做这种活。 劝不动沈澈,香檀也只能无奈道:“奴婢谢过將军。” 云沁心中自然也满是感激,虽没有说话,却也跟著她一起对沈澈福了下身。 “无妨,你们忙自己的。”他和煦一笑,眸子还是看著云沁。 香檀就算再迟钝也察觉了,不由微蹙著眉头又打量了云沁一眼,对她道:“那你跟我到这边帮忙吧。” 云沁应了一声,又看了眼沈澈,对他点了下头才跟著香檀离开。 前面,两口大锅都已经支了起来,还支起了面案,准备蒸馒头。 三个宫女都在和面,云沁和香檀看火熬粥。 见没人注意,香檀看著自己对面正在舀水的云沁,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认识大少……沈將军?” 云沁没什么好隱瞒的,直言道:“沈將军是我的恩人。” “什么恩?”香檀追问道。 云沁捏著水瓢的手指紧了紧,“对將军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对我来说,却是生死大事。” 她像是说了,可在香檀听来根本就像什么都没说。 每个人都有秘密,两人又不熟,香檀也不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转而又问道:“你怎么没早说?” 要是早知道,那她也不会这么为难她,看她细胳膊细腿的还故意让她去劈柴。 云沁微微一笑,“我自知身份尷尬,姑娘不必在意这件事。也请告诉沈答应,我没有借恩情为自己谋利的意思,答应不必为难,更不必在意。” 她说完,对香檀点点头,便专注於自己手中的活计,没有再攀谈的意思。 沈澈毕竟是宫外的人,与她又能有多深的牵扯。 反倒是宫里的沈答应跟她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想必更担心自己会借著沈將军,与她扯上关係吧。 所以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明白。 见她这么冷冰冰的,香檀撇了下嘴,心下有些生气,亏得她还觉得跟她亲近些了,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 “不知好歹!”香檀哼了一声,也去做自己的事了。 自然也忘不了给沈澈倒了碗水送过去。 沈澈接过香韵递过来的水碗,目光下意识寻找云沁的身影,见她正艰难地把一盆洗好的米往锅里倒,又不禁蹙了下眉。 已经多久了? 他心里自然清楚,从她去霞安殿,快要两个月了。 沈澈不明白,皇上怎么捨得让她呆在冷宫那种地方。 难道真的如宫中传言那般,皇上早已经將她拋到脑后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是不是…… 沈澈曾听说过有禁卫看中宫女,求到皇上跟前,后来被赐婚的例子。 想到此处,沈澈心头一阵发烫,耳尖也微微发红。 自然……自然还要问过她的意思。 沈澈又看了眼云沁,眸光越发柔和。 就算不能求到皇上跟前,她总会出宫的,他也愿意等。 第116章 强势控场 现在也不是说话的场合,沈澈把心思压回心底,继续劈柴,不一会就劈了一垛柴火。 他还有差事在身,之后就被手下喊走,去別处巡视了。 香檀赶紧来送,云沁也跟在后面,在跟沈澈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来。 见沈澈望过来,她才盈盈一拜,没有道谢,只道:“將军千万小心。” 她的关切,让沈澈心臟越发觉得鼓胀,俊朗的脸似也蒙上一层光,他点点头,“好!” 云沁又福身一拜,等他离开才直起身子,抬眸便对上香檀视线。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干活!”香檀说完又哼了说一声,指挥其他宫女一起过来把粥桶抬到前面粥棚里去。 隨著各家粥棚开始熬粥,四周的空气中也都开始瀰漫著米香。 闻到这股味道,等候的灾民们反倒比之前要安静许多。 因为他们確认了这些人是真打算给他们发吃的,而不是摆摆样子糊弄他们的。 飘散的米香,也让他们绝望的心里又重新升起了一丝希望。 有希望,才能记起自己是人,而不是被飢饿控制的野兽。 直到粥桶被抬到前面的桌子上,人群才又开始骚动起来。 守军喊了几声都不能让他们安静下来,一个个不由竖起了手中的长矛和刀。 面对这样的情形,云沁手心也不禁冷汗直冒,身边的宫女比她还不如,一个个都开始退缩,甚至想丟下粥桶回到后面去。 云沁却明白,若她们真跑回去,把粥桶扔在这才会真的引发哄抢,一旦起了连锁反应,不说被守军砍杀的,光是踩踏还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她紧紧握著拳头,对两个不断后退的宫女大声道:“你们先回去继续熬粥吧,还有锅里的馒头,熟了就赶紧端上来。” 云沁又抖著手抓起旁边的铁勺,“哐哐”往旁边的铁盆砸,拿出一副彪悍的模样,边砸边喊,“挤什么挤,越挤越吃不上,都赶紧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她说著,又指著一个最前头一个汉子,“说你呢!还不赶紧站好了,还想不想吃了!” 被指的那人怔了一下,听她这么说,立刻喊:“想吃!”然后推了下身边的人,“没听见仙姑说话吗,都別挤了!” 云沁適时地大喊:“后边粮食多得很,只要前边有人,后边就不会停,保证人人有份!” 虽这么说,但她看过了,她们算是比较早的,等她们这一桶发完,其他粥棚的粥也该出锅了,到时候排在后边的人,自然会去別的地方。 压力也不算特別大。 见前面的人基本都安静下来,眼巴巴看著粥桶,云沁又喊道:“排好队,一个个来!我知道大家都饿著,要是有人动手抢,抢得没准就是你的那一份,咱自己不抢也不能让別人抢了咱们的,互相监督听到没有!” 站在前边的都是些汉子,虽然一个个乾瘦得嚇人,可看起来都还算精神,不然也不能挤到前头来。 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妇孺优先了,先把粥派下去,安了他们的心,等之后再立规矩吧! 云沁想著就一指刚才那个汉子,“你过来吧!” 她说著,冲守军点点头,守军便把他放了过来。 那汉子快步走到跟前,立刻把缺了个口子的碗递到她跟前。 云沁给他盛了不多不少的一勺。 不患寡而患不均,现在要是盛得多,等粥不够后面盛少了又要闹。 “仙姑,多给盛一点,多盛一点,我家还有老娘和孩子呢!”汉子看她盛得不多,立刻急得嚷。 “不行!”云沁斩钉截铁,与他交接的眼神更是半分不让,“若人人都给我这么说,这粥还怎么派!” “真有妇孺就过来,我这里又不靠爭不靠抢,让她们来排队就是!若是来不了,你就辛苦多跑两趟!” “没了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后边还有馒头,你要是再磨蹭,馒头可排不上了!” 那汉子见她不好说话,旁边又有守军虎视眈眈,更知道这粥棚都是官家的,他一个人也不敢闹,只能一跺脚快速挤出人群离开了。 见有人领到粥离开,其他人也都安静下来,一个个眼巴巴的看著云沁。 之后便开始顺利许多,不管是旁边的守军,还是云沁身边的宫女,看著她一个个下巴都快要掉到了地上。 毕竟看著娇滴滴一个人,忽然这般彪悍,还这么快把场面控制住,很难不让人吃惊。 云沁想得其实很简单,这些灾民著急的原因就是怕后边粮食不够了,轮不到自己。 只要告诉他们粮食很充足,再点中前头一两个人,呵斥一下,旁人也会安静许多。 要说怎么知道的,或许是在学校食堂抢饭抢多了的经验吧。 打饭阿姨大勺子一指,谁心里不犯怵啊! 云沁忙得冒汗,看了眼身边还在发愣的香檀,忍不住皱眉喊道:“赶紧来帮忙啊!” 等其他粥棚也开始端上粥桶,这边的压力果然小了很多,云沁也总算鬆口气。 也有空甩甩自己发酸的胳膊。 看她这样,香檀低声道:“你歇会,我来替你一会。” 云沁点点头,把勺子递给香檀还没退开,排在前头的人就喊道:“怎么是你啊,我要那个仙姑给我盛。” 他在后面可仔细看过了,这仙姑盛的量正好,粥还稠。 云沁一听,立刻横他一眼,暴躁道:“要求还挺多,不吃让给后头的人!” 那人立刻缩了下脖子,“也没说不吃。” 云沁又哼了一声,看了眼香檀,“再有人闹事,就让守军把人拖走。” 香檀被她吼得也忍不住缩了下脖子,抽抽嘴角,“知,知道了。” 还以为是个冰美人,没想到啊,没想到脾气竟然这么火爆。 看她这模样,云沁才意识自己没压住脾气,忍不住按了下眉心。 在这种环境里边,人也很难不暴躁。 她算是理解为什么打饭阿姨很多脾气都不好了。 回到后面,云沁坐在矮凳上看著灶膛里的火苗放空了一会,才站起来,走到一个守军身边,低声道:“军爷,能帮我送封信吗?送到甜水巷……” 她说著取出一块碎银子,和信一起递给他,“有劳军爷。” 那守军知道这是宫里沈答应的粥棚,理所当然的以为云沁是她身边的宫女,一听这话,立刻扬起笑脸,“姑娘不用客气,信我保证给姑娘送到。” 云沁见他这般態度,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把手里的银子塞给他,“这算是我请军爷喝酒的酒钱。” 守军笑意越发真切,“那行,等会换防的时候,我就去给姑娘送。” “多谢。” 了了一桩心事,云沁便又回到锅灶前帮著蒸馒头去了,哪里知道她之前控场的事情,却在外面悄然传开了。 第117章 「贤內助」 一开始只是在灾民中间传,说城门口有个粥棚给的粥厚实,派粥的仙姑人虽然凶,但是公正,不会因为前边人多要就给,保证大家都有份。 见灾民都往城门口去,街上的百姓也觉得惊奇。 灾民进城,都想往里走,这些人怎么还往城门口跑? 一打听,街上百姓也就听说了。 这一开始还只是传宫里姓沈的娘娘粥棚实诚。 后来,在几条街之外的一个粥棚,遭到了灾民的哄抢。 於是便有人问起:“城门那边灾民可比这还多,怎么没听说有灾民闹事。” “你不知道?听说是个宫女,彪悍得很,一个人把灾民给震慑住了。” “那得是多彪悍啊!你不知道当时多嚇人,这些人都饿疯了,守军的刀都拔出来这些人也不害怕。” “不愧是宫里来的啊,就是有本事,这灾民们要是抢红了眼,咱们估计也得跟著遭殃。” “那可不是。周边的商铺不就都被抢了吗?” 宫里的娘娘,宫里的宫女,这些离百姓生活很远的,又隱秘的东西本身就让人天然感到好奇。 於是乎,带著八卦的热情和一点感激之情,沈娘娘身边的小宫女彪悍有本事,把守兵都震慑不了的灾民给镇住了,短时间內几乎传得人尽皆知。 等传到霍金池的耳朵里,已经是晚上的事情了。 亥时以过,御书房中还一派灯火通明。 服侍的宫女太监立在门外,殿中间铜炉中烟气縹緲笔直,除了霍金池用笔蘸墨时发出的丁点响声,殿中一片寂静。 这段时间他確实忙得焦头烂额,伏案到夜深已经成了常態,对城中灾民的情况也十分关注。 但霍金池没时间挨著过问,最终的消息就都送到徐安这里来。 趁著歇笔喝茶的功夫,霍金池捏了下后颈,看向立在殿门內测的徐安,问:“情形如何了?” 徐安明白他问的是城中灾民,立刻道:“回皇上,没出什么大事,虽然有些地方发生了哄抢粥棚沿街商铺的事,但很快就被镇压下来了。” 霍金池应了一声,眸中不见疲惫,掠过一抹慎重。 明日也要让蒋院正派人去坐镇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万不能起了疫病。 好在蒋院正经歷过瘟疫,必定能做好预防。 给灾民登记造册的事情也要加快速度,只有这样才能有效管辖,省得他们四处闹事,引得城中百姓越发不满。 不然,御史台只怕是又要上摺子“参”自己了。 事情虽多,但他心中自有条理,倒也不觉得杂乱苦恼。 让霍金池真正苦恼的还是朝堂上那些“辅国之臣”,从流民作乱之时就开始查,查到如今却依旧只是皮毛。 从知县到知府都已经换过,结果呢,一场蝗灾,还是这么多的灾民。 西边遍地饿殍,那一座座城都快要空了! 霍金池眸光转冷,幽暗中透著屡屡杀意,若毒入肌理,那便只有剜肉刮骨了! 他转了转脖颈,正要重新执笔,却看到过来续茶的徐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就说。”他瞥了徐安一眼,才又重新拿起笔。 徐安偷瞄了皇上一眼,才低声道:“皇上,奴才听说了一件趣事,却没成想跟云沁姑娘有关。” 霍金池手一顿,又把手里的笔放了回去,冷眼看著他,“说明白点。” 见皇上关切,徐安立刻从宫內“人手不足”找了些冷宫中閒散的宫人,以及今日云沁在粥棚时的表现,还有如今四处传言,原原本本跟霍金池说了一遍。 霍金池的神情越听越冷,最后“啪”一声把手中的毛笔拍在桌子上,什么人手不足,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女人在玩什么把戏! “真是好啊,一个个找到朕说要设粥蓬,朕还觉得她们有心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搞弄虚作假的那一套!” 徐安赶忙道:“沈答应还是派了身边两个宫女的,云沁姑娘完全是意外去了她的粥棚。” 意外?霍金池可不信。 宫里谁不知道沈答应和苏易烟不对付,这分明就是知道沈答应身边的人也去粥棚,故意把她安排过去。 好借著沈答应宫女的手好好折磨她。 前日灾民进城的时候,霍金池去城楼上看过,自是知道今日情形是如何混乱。 小宫女虽然有些小性子,可就算生气也只会把自己气得红眼。 说她彪悍? 霍金池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也不觉得她如何威风,只觉得心疼。 因为他知道,她定是被逼的! 被当时的情形,被混乱的灾民,也是被宫里这些人,被皇后逼的! 心疼之余也觉得心惊后怕,还好她比旁人多些聪慧和胆气,若真如旁的地方被灾民衝进粥棚里…… 霍金池只是想想,眼底便透出些戾气。 他冷笑一声,“宫中的閒散之人確实多了,你去皇后宫中传旨。就说太后寿辰將至,为了给太后积福,把宫中適龄的宫女放出去一批,尤其是冷宫中那些“閒散”宫人,我要她三日之內把名单呈上来!” 他在“閒散之人”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让徐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皇上这么生气,到底是因为后宫主子们弄虚作假,还是因为她们把主意打到了云沁姑娘头上,別人不清楚,他还不明白吗? 因为把云沁姑娘安排进冷宫,皇上这心气本就不大顺,这段时间又一直没抽空看她,皇上心里更是掛念。 这一有消息还是被人给欺负了的坏消息,也难怪皇上生气了。 “皇上,这事若是太仓促,宫里只怕要乱。”徐安还是冒著被皇上怒火波及的风险,还是劝了一句。 霍金池唇边笑意越发冷,“她不就是喜欢乱吗?正好给了她耍皇后威风的机会!也让太后看看,她选得这个『贤內助』,究竟是怎么帮朕管理后宫的。” 徐安只当自己间歇性失聪,没听到这句话,应了一声才道:“这时候后宫也下钥了,皇上,要不还是等明天早上?” “现在就去!”霍金池声音冰冷,“朕都没睡,给朕添乱的人凭什么睡!” 徐安脸色发苦,这道旨意皇后本就生气,这要是还大半夜送去。 只希望皇后不会一棒子把他打出来! 第118章 半盲 小德子正站在通明殿外,见徐安从殿內出来立刻迎上去。 “师傅,这大半夜的还有差事?”他没问什么事,只是关心徐安。 徐安嘆口气,主动道:“去皇后娘娘宫里宣旨,你跟著我一块吧。” “这大半夜的?”小德子微微诧异,隨后殷勤道:“皇后若是要人拿大棒,小德子一定挡在师傅前边。” “我就喜欢你有眼色!” 皇后那边收到圣旨后,宫中如何鸡飞狗跳自是不必多提。 此时的霞安殿中却一片安適。 云沁正在泡脚,殿中氤氳著热气,熏红了她的脸,让她打了个哈欠。 她看了眼还在给自己揉胳膊的容欣,无奈道:“姐姐,我困了,让我去睡吧。” “若是不好好按摩,你这胳膊明天还要不要了!”容欣说著,又起身,给足浴盆里加了些热水。 云沁拗不过她,只能又打了个哈欠,头歪倒在容欣的肩膀上,微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想到什么,闭著眼睛的她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明天就要见到阿菁了,真好……” 容欣垂眸看她一眼,暗暗嘆了口气,低声道:“別睡了,睡在软榻上会著凉的。” “知道,不睡,我就闭会眼睛……”云沁嘴里这么说,声音却越来越低。 “阿沁,阿沁!” —— 皇后虽然接到圣旨,可后宫中还没有收到消息。 所以依旧是昨天那个时候,云沁再次上了出宫的马车。 车上的也依旧是昨天那几个人,和昨日不同,面对云沁她们看起来都和善很多。 尤其是香檀,甚至还跟她打了招呼。 昨晚上回来,她自然把云沁跟沈將军相熟的事情告诉了沈答应。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讚 】 沈答应当时先是一惊,后听到香檀说云沁称自家哥哥是恩人,却突然有些恍然。 怪不得那次,云沁会在那次请安的时候,当著苏美人的面帮自己。 竟然是因为哥哥的关係。 一个深得皇上信任,前程大好的少年將军,一个如今深陷冷宫,还曾入了皇上眼的小宫女,两人身份的巨大差距,沈答应当然也不会往別处想。 只是想到了那之后云沁的表现,她从未主动和自己攀谈,就算进了冷宫也没有来麻烦过自己,如此知礼数,有分寸,让她对云沁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她一面感嘆皇后真是乱来,一面又交代香檀,“她只是个宫女,还曾差点被苏美人打死,可见也是身不由己。诬陷我的事情她也不知情,你可不要为难她。” 言犹在耳,香檀昨日本就对她刮目相看,如今见到她,自然亲热几分。 看她的態度,云沁自然也能猜到沈答应的態度,心中稍松,也对她露出了一丝笑意。 马车上的氛围虽然比昨天好,可大家依旧没怎么交谈。 实在因为昨天太累,一晚上也没有休息过来,如今都没什么力气说话。 云沁虽然也累,却依旧抵挡不住对外界的好奇,到了热闹处,没忍住还是掀开车帘往外面看去。 这回香檀没有阻止她,看著她满是好奇的眼神,忽才发觉她好像比自己还小。 又想起她昨日那挡在眾人面前的模样,心里更多了几分嘆服。 察觉到她的视线,云沁看她一眼,还是把车帘放下了。 “不,我没有別的意思,你要看就看吧。”香檀赶紧道。 云沁却摇摇头,低声道:“足够了。” 看一眼就足够了,看多了,就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依旧是昨日那样,还未开始派粥,粥棚前面就已经乌泱泱一片全都是人。 只是比起昨天的混乱,今天有秩序的多。 看到云沁从车上下来,还有人在人群中喊仙姑。 听得云沁一阵无奈。 这回沈澈没有过来,她们只能自己劈柴,这次却用不到云沁,一个力气大的宫女把这活从云沁手里抢走了。 云沁知道是因为昨日的事情,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尽力多做些別的活。 依旧是熬粥,蒸馒头。 等到粥桶搬到前面的时候,粥棚前头已经排好了队。 对此,云沁很是欣慰。 只是鱼龙混杂,难免还是有人闹事,但也不成气候,不是被守军赶走,就是被灾民们给打跑了。 “阿沁!” 云沁正派粥,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扭头一看就看到了阿菁。 “阿菁!”云沁立刻激动地叫了一声,赶紧把手里的勺子塞给了身旁的香檀。 “你帮我顶一会,这是我朋友,我和她说说话。” 香檀看了来人一眼,倒没觉得有什么,接过勺子点点头,“去吧。” 阿菁正扶著一个小丫鬟,身后还跟著一个身体强壮的中年汉子,一看就是个护院。 云沁跑过去的时候,她没看过来,而是侧耳听那丫鬟说什么。 直到云沁到了跟前,她才激动抬头,叫了一声,“阿沁!”说著就把胳膊伸过来,想要云沁的手。 云沁却激动地直接把她抱住,眼中已经带上了点点泪,“阿菁,我好想你啊!” 阿菁“咯咯”笑了两声,“你像什么样子!”说到最后,却也哽住了。 云沁鬆开她,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面色红润,身上衣服穿得也好,心中更加放心了。 “走,我们去后边说话。”她拉起阿菁的手,往粥棚后面走去。 因为太激动,她没注意到阿菁的眼中没什么焦距,被她拉著,脚步也有些踉蹌。 “阿沁你好像长高了。” 等走到僻静处,阿菁伸手在她肩膀上摸索了一下,笑道:“都比我高半头了!” “好像真是这样。”云沁轻笑一声,“我还会长高的,以后我可就要叫你小矮子了!” “你这张嘴啊!”阿菁嗔了一声,又忙道:“快晌午了,我让人给你带了吃食,都是城里饭馆里的,你一定想尝尝。” “真的!”云沁惊喜地叫了一声,却注意到阿菁去接丫鬟手里的食盒时,手指在空气中摸索了一下。 她猛然一惊,脸上笑意褪去,瞬间一片苍白。 云沁迟疑地伸出手,试探地在她眼前挥了一下。 因为她的动作,阿菁眨了下眼睛,唇边笑意也淡了几分,嘆息道:“你发现了?我还想等你先吃了东西在告诉你呢?” 怕云沁担心,她急忙道:“没有完全盲,还能看到亮光,也能模糊看到影子,只是有些看不真切。” 她说得轻鬆,云沁心臟却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眼泪刷一下落了下来。 不用问,她也知道必定是因为当时中的毒。 云沁暗暗咬牙。 亏她还过了这么久的逍遥日子,她的阿菁却一直都在受苦! 被悠閒日子消磨掉一些的恨意,此时又变得无比清晰,甚至比以往更盛。 第119章 无意间 宫中。 此时,刚刚散了早朝,因为城中灾民之事,当朝又吵了一起来。 一边人就觉得城中这么多灾民混乱,容易起疫病,威胁皇城的安全,应该全部赶出城去。 另一边人觉得当务之急,应该是快点安置好这些灾民,才能真的巩固皇城的安全。 两边人吵得不可开交,坐在龙椅上的霍金池却听得冷笑连连。 他很清楚这些人是在跟他演戏,想用灾民的问题来模糊掉他的视线,让他无从查问賑灾粮餉的去向。 霍金池懒得再听,匆匆便退了朝。 退朝后这些人还不肯罢休,又追到了通明殿,要面见皇上。 在殿外就被徐安给拦住。 “眾位大人,皇上交代了今日谁也不见,眾位大人还是请回吧。” 见几人不愿意走,徐安又道:“大人们就体谅体谅皇上,陛下他近段时间一个囫圇觉都没睡过,此时都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说也是一样的。” 听了这话,大臣们才相互看了一眼,离开了通明殿。 徐安站在殿门口目送他们离开,隨后才往殿內看了一眼,面露苦笑。 隨著他的视线,殿內的景象也一一展现,燃著香的铜炉,轻盪的帘幔以及上首那空空如也的龙椅。 就算是內殿中,也是空无一人。 此时“已经歇下”的霍金池,已经出了宫门直往外城粥棚而去。 身边带著小德子,还有扮作家丁的两个武德使,轻装简行,无人察觉。 —— 粥棚內。 云沁已经在崩溃的边缘稍稍恢復了一些,正在与阿菁说话。 比起自己,她们都更担心对方。 一个担心她日常的生活方便不方便,一个担心她在宫中的生活顺不顺心,更担心她会因为自己,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阿沁,我现在很好,身边的人和阮嬤嬤把我照顾得很好,也经常出门喝茶听曲,这都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日子。” 阿菁握著云沁的手,张著微有些空洞的眸子,努力地看著她的脸,“我能过得这么好,全是你送出来的银子首饰。阿沁,你为我做得够多了,千万不要在为我做傻事!” 云沁听得眼眶再次红起来,“可你遭受这一切不也都是因为我。” “怎么都是因为你了?”阿菁不赞同地摇头,“这一切都是给我下毒的人害的!况且有苏美人这样的主子,如果不是你,我和容欣姐姐两人,只怕现在渣滓都不剩了。” 两人谈话的时候,霍金池已经靠近了粥棚,守军看到武德使手中的令牌,看了眼霍金池,只当他是武德使司中的首领,没敢拦他们。 一路走来,霍金池看得很清楚,这边的灾民最多,却也是最有秩序的,足可见关於云沁的传言確实是真的。 灾民们很信任她。 如今真切地瞧见,心疼之余,霍金池对云沁也越发欣赏,越发想要见到她。 可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走著便来到了粥棚后面,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脚步微微一顿。 堂堂皇帝,自然没什么听人墙角的癖好,他转身正要走。 却听到了一声,带著哭腔的女声,“就因为如此,我更不能放过她!” 小宫女? 霍金池一下就听出是云沁的声音,微微挑眉,她在跟谁说话?又不能放过谁? 伴隨著灶膛中柴火发出的噼啪声,两人的谈话还在继续。 “阿沁,你比我,比容欣姐姐都要聪明,难道还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係?她隱藏的如此之深,连皇上,皇后都没有头绪,你怎么查?为了这一双眼睛,难道你还要把自己也赔进去?” “怎么不能查?”云沁声音透著冰冷,“宫中一共就那么几个人,有嫌疑的就更少了,只要……” 她还没说完,就被阿菁打断,她激动道:“阿沁,要怎么样你才能听我一句劝。我虽不聪明,却不傻。出宫的机会你都让给我了,你真要我一辈子內疚,不得安生吗?” 云沁见她情绪起伏过大,只能赶紧安抚她,“好了好了,你別这么激动,我也不是没听你话,这不是听著呢,你慢慢说,慢慢说。” 里边阿菁的情绪倒是被安抚住了,一道草蓆之隔的霍金池脸色却完全黑透了。 什么叫做出宫的机会让给她了? 当初阮嬤嬤定下的人是她? 霍金池是何等敏锐的人,有了这个线索,云沁以前所有的行为都有了解释。 他以为的欲拒还迎,又何尝不是她的缓兵之计。 暂时稳住他,好在阮嬤嬤的帮助下离开皇宫! 好算计,真是好算计! 迟来的打脸,让霍金池有些怒气上涌。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不能生气,如果生气,那岂不是恼羞成怒,他是皇帝,这样太不体面。 可他现在確实很生气,怒火不断舔舐著他的神经,那点残余的理智,还不足以让他冷静下来。 霍金池听到这里觉得已经足够多了,便退开几步,不再听两姐妹接下来的体己话。 知道她心里从未有他,这难道还不够多? 他气得胸口疼,也没注意到身旁的小德子正在观察自己的神色。 听到里面对话声的时候,小德子就知道不好。 看霍金池的脸色如此难看,他心中更是警铃大作,若不是霍金池最后退开,他都想要出声提醒云沁了。 谁知道她们接下来的谈话会不会涉及更多秘密。 粥棚中的云沁和阿菁,接下来也並没有再说什么,主要是云沁不想再多说什么刺激到阿菁。 只是说了些自己在宫中的生活,让她安心。 两人虽然有说不完的话,可云沁还要施粥,也担心阿菁的安全,就让她离开了。 “往后几日,我还要来,你再来看我便是。” “好,那我明日再来给你送好吃的。” 云沁將阿菁送走,站在原地出了一会神,再转头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皇上。 她自是无比震惊,瞳孔不受控制地微缩。 又一次,她成功地在大白天撞鬼了! 第120章 「朕来看看你」 等真看到云沁,霍金池心里的怒火就灭了三分。 瘦,实在太瘦了。 宫中秋衣早就制完了,但她身在冷宫中,显然是没有份的。 身上穿著的还是去年的秋装,曾经还合身的衣服,如今穿著却空荡荡的,秋风一吹,人似乎都要给吹走也一样。 等她转过身,一脸吃惊地望著自己。 霍金池心里边的火气又灭了三分。 她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蜡黄蜡黄的,背景又是简陋的粥棚,光是看著霍金池胸口就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不多疼,却闷得慌。 许是一直在灶火前忙活,她脸上头髮上都带著些黑灰,又刚刚哭过,眼下掛著一条明显的泪痕。 模样是越发可怜了…… 霍金池心中低嘆了一声,面上却依旧冷著脸,看她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忍不住道:“还不过来!” 听到他叫,云沁才终於迈开了自己的腿。 只是她的每一条腿都好像千斤重,心中也乱的像一团乱麻。 云沁是想让霍金池看到自己被欺负的模样,可这个“看”,不是这么看啊! 徐安这些人都是死的吗? 让皇帝出宫往灾民堆里扎! 更重要的是,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她跟阿菁的对话,他又听到多少? 霍金池去没有站在原地等她,见她跟过来,便转身往更僻静的地方走。 看他这般,云沁就已经料到不好,只能默默跟上。 等到了无人的巷子,霍金池才终於停住了脚步,看了下身边的人,冷道:“你们去外面守著!” 几人称“是”离开。 云沁之前只顾心慌,现在才注意到小德子竟然也在。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清晰地看到小德子给她比了个“出宫”的口型。 出宫? 云沁疑惑之后,立刻明白过来。 只有刚才她跟阿菁说话的时候,阿菁提到了“出宫”。 好像是说,自己把出宫的机会让给了她。 皇上果然听到他们说话了。 虽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可云沁心里边的石头还是落了地。 毕竟,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云沁的心里也有底了,慌张褪去,脸上的表情也丰富起来。 这次不等霍金池开口,她先迎上去,道:“皇上,您怎么来这了,这里灾民这么多。还带了这么几个人,您要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她满脸的关切,蹙著眉头,眸子里仿佛都是霍金池。 霍金池垂眸看著她,没错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关切之外的心虚。 那这浮於表面的关切又能有几分真心? “朕来看看你。” 要是没识破她,霍金池断不会这么直白地告诉她自己的目的,或许会用什么“视察灾民情况”做遮掩。 可现在,他只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样的表情才是真的。 云沁知道,以她的演技在霍金池面前定然会被识破,所谓的心虚是她故意露出的小破绽,以隱藏她心慌无措这样的大破绽。 却没想到一个小破绽竟然炸出了霍金池这样一句话。 他真是来看她的? 看著她眸中猝不及防之下露出的震惊,霍金池很確定这是真的。 可这並没有让他觉得好受,甚至更生气。 她这么震惊做什么? 她的偽装呢,她强装的镇定呢? 自己出现在这里,她真就一丁点都没有想过,自己是为她来的? 说到底,她根本就没有信过他! 云沁察觉到霍金池的眸子变得森冷,凭藉本能就明白自己不该是这种表现。 可自己刚才的震惊都已经被他看在眼里了。 云沁脑中一瞬间闪过各种恋爱脑和作精名场面,灵光一闪,立刻转身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口中大声怨怪道: “皇上怎么能这么突然过来,奴婢这副丑样子岂不是全被皇上看到了!” 越说云沁越是伤心,她捂著脸直跺脚,“在冷宫里这么久皇上都不来看我,偏偏奴婢出丑的时候,皇上来了,您这是听说了奴婢要来施粥,故意来看奴婢笑话的吧!” 霍金池被她这副矫揉的模样给气笑了,寒著声音,“朕还没生气,你倒先怪上朕了!” “皇上生什么气?”云沁吸了下鼻子,“皇上生气,只怕也是气奴婢现在的丑样子难以入眼,气奴婢如今在外面拋头露面地施粥,也气奴婢如今传出去一个彪悍的名声!” 说到最后,她带著哭腔怒道:“就说皇上怎么一副生气的模样,奴婢真是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奴婢往后也没脸再见皇上了,乾脆一头碰死算了!” “胡说什么!”霍金池实在有些听不下去,赶紧拉住她的手腕,“朕什么时候说你丑了,若真是气你拋头露面,朕还专门来看你做什么!” 她这胡说一通,倒是把霍金池的心给说乱了,当真是觉得冤枉,他就算是生气,心里对她依旧心疼得紧,什么时候嫌过她! 刚才她震惊的模样,当真是因为这个? 霍金池心中低嘆一声,拉著云沁的手腕用了几分力气,微微弓起背,儘量与她的视线平齐。 “云沁,看著朕。” 云沁有些抗拒,却敌不过他的力气,捂著脸的手还是被他拉开,被迫与他对视。 看她哭成了个泪人,脸上涂的东西也变得一道一道的,霍金池忍不住扯了下嘴角,声音含笑道:“真丑。” 云沁一听,忍不住瞪他,隨后挣扎著想要把手抽回来。 却没想到,下一秒,霍金池就在她唇畔轻啄了一下,云沁瞬间被亲懵了。 “瞧见了,朕就是这么嫌弃你的。”霍金池看她懵懵的模样,忍不住一笑,唇上湿润的感觉,也让他下意识抿了一下唇。 隨后,他便眉头微蹙,手背抵在自己嘴唇上,嫌弃道:“你脸上到底抹了什么,又苦又辣!” 见他这副模样,料是云沁心中紧张,还是没忍住猝然一笑。 这一笑,她也哭不下去了,摸了下自己嘴角,眼中还掛著泪水,语气中却已经含了笑意道:“是薑黄。” 见她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霍金池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语气却带著恶劣,“还不赶紧擦了!” “皇上还说不嫌弃呢!”云沁委委屈屈地哼了一声,拿出手帕开始擦脸。 倒不是因为他的话,只要是她怕等会脸上的薑黄顺著眼泪流到自己嘴里,她可不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第121章 「你还是別说了」 云沁脸上的薑黄已经糊成一团,哪是这么容易擦乾净的,还是霍金池让人去打了水过来才洗乾净。 看著她的脸重归白嫩,皮肤吹弹可破,在小巷中昏暗的光线也无法掩盖她的美丽,像一朵幽曇,静謐地开在无人的角落。 霍金池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心中微微一嘆:真的瘦了。 云沁收起擦脸的帕子,感觉到脸上温热的触感,抬头看著蹲在自己身边,一脸专注看著自己的皇上,觉得场面莫名滑稽。 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皇帝。 “你心里在想什么?”霍金池又用手指戳了下云沁的脸,突然开口。 云沁眨了下眼睛,对他这种有些幼稚的举动震惊又无语,脸上表情却没怎么变,只淡声道:“回皇上,奴婢没想什么。” 霍金池轻哼了一声,语气微凉道:“你也只会嘴上装得恭敬,还不知道怎么腹誹朕的。” 云沁刚要说话,却被他拉住手腕,隨著他手上的力道站了起来。 等她站稳,霍金池也没有移开的自己手,而是在她手腕上摸了一下,旋即眸色又淡了几分。 云沁知道他在摸什么,赶紧道:“奴婢是出来施粥的,要劈柴煮粥,不敢带那么贵重的东西。” 虽然她现在喜欢带的是一串翡翠珠子,那串白玉珠子已经放起来她许久没看一眼了。 “朕又没说什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霍金池覷她一眼。 他刚只是在衡量她到底瘦了多少。 手腕这么纤细,还带什么珠串,他都怕那沉甸甸的白玉珠子,把她的手腕坠坏了。 霍金池身量很高,云沁要看清他的脸色,只能微仰著头,可就算离得这样近,呼吸可闻,却依旧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 不知道他到底是高兴了,还是又生气了。 总归他是因为自己之前计划著出宫而生气,与其忐忑地等著另一只靴子落地,还不如她自己把事情挑明。 “皇上……” 她正要开口,却被霍金池用手指压住了嘴唇。 他眸色依旧很淡,脸上也看不出太多的情绪,“你还是什么都別说的好,省得扯得慌太多,在朕眼里全都是漏洞。” 云沁又轻眨了下眼睛。 妖精果然是妖精,她还没开口,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本书首发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是料定她不会说实话,所以不打算听她解释的意思? 云沁眸子轻转,不过,她也確实想编瞎话骗他来的…… 看她眸光转动,霍金池轻轻哼笑一声,眼神落在了自己的手指,准確的说是她的唇上。 人虽瘦了,嘴唇倒依旧饱满,没涂唇脂也透著水润的顏色,许是刚才洗过脸的缘故…… 霍金池脑中漫无目的地想著,目光却一直没有移开过。 目光宛如有实质一般,看得云沁忍不住轻抿了一下唇。 那柔软的触感,让霍金池的手指微微一颤,在他的感受中,像是她亲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霍金池喉头微动,眸色也逐渐转深。 这么近的距离,云沁能清楚的看到他眸色变得幽暗,周围属於他的气息,似乎也一下变得沉重起来,这样清晰的感受,让她微微有些紧张,眸中慢慢氤氳出一层雾气。 她眸中的紧张和怯意,又何尝不是在撩拨著霍金池的神经,水润的眸子,像是带著把鉤子,勾让他心跳都快了几拍。 霍金池喉头又滚动一下,微微垂下头。 云沁忍不住屏住呼吸,就在她以为会发生什么的时候,霍金池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朕该走了。” 他带著冷意的声音,与此时两人之间的氛围完全不同。 像是在阳春三月里,突然刮来的一阵冷风,让人忍不住打个寒噤。 云沁身体也確实颤了一下,是他的气息喷到了她的耳朵上。 说完,霍金池没有半分留恋,收回自己的手指,便要迈步离开。 他这模样却让云沁的心一紧。 她虽然没想要发生点什么,却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抽身。 难道还在生气? 生气也在所难免,云沁知道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小游戏,当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想要拒绝他,甚至还计划这齣宫的时候,这无疑是在挑战他的自尊。 一个生来就拥有一切的男人,或许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拒绝。 他当然会生气。 若放在之前,云沁或许並不在乎,可她刚刚得知了阿菁的情况,此时正满心要杀回宫中復仇。 这种时候,她需要他! 想到此处,云沁反手拉住了霍金池的手。 霍金池猛然回头,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 看著他黑沉沉的眸子,云沁轻咬著唇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自己要是开口说话,是不是会適得其反。 见她一直不说话,霍金池疑惑之外,眸中也多了一丝不耐,正要出声,就这么眼睁睁看著她撞了过来。 似乎是因为急切,或许也有些视死如归的气势,她压根没有掌控好力度,直直撞上来,撞得霍金池闷哼了一声。 云沁也疼得嘶了一声,甚至在嘴里感觉到腥咸的血腥气。 两败俱伤之下,什么氛围也都被破坏光了。 她知道这次肯定是失败了,快速拉开距离,抢白道:“奴,奴婢只是不知道皇上到底想听什么,才,才出此下策的。” 霍金池用手指压著唇角,抬眸看著她,颇有些无奈。 这里是条暗巷,算不上乾净,巷口有人看著,街上还有来往的人群,他又不是什么禽兽,真的只是想跟她说几句话而已。 “朕看你是有话非要跟朕说,那就说吧。”他又按下了自己的唇角,看著上面的血跡声音微冷道。 云沁此时尷尬又羞恼,脑子都快成了浆糊,乾脆破罐子破摔,对霍金池道:“奴婢看得出来,皇上是在跟奴婢生气,可奴婢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皇上生气了。” 看她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霍金池眸中一哂,“你都看得出朕在生气,难道会想不到朕为什么生气?” 第122章 「跟朕回宫」 看著霍金池的神情,云沁心下只觉忐忑,她到底该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她脑中思绪电转,比起自爆,还是选择试探。 “皇上是看到奴婢送阿菁了?”她忐忑的模样,依旧是七分真三分假,“奴婢也知道这不合规矩,可难得出宫,奴婢真的只是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结果,结果……” 云沁轻咬著唇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和容欣都瞒著奴婢,奴婢今天才知道,她竟几乎被毒瞎了眼睛。奴婢真的好恨!” 霍金池明明清楚,她说话最爱真假掺半,见她这副模样,却还是忍不住將她揽入怀中。 “朕说过会为你討回公道,这句话不论什么时候都作数。” 他是生气,可是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对她发火,瞧她可怜的模样,他也发不了火。 不管她是害怕也好,对他不信任也罢,有些东西,他总归是给不了她。 可有些东西,却只有自己能给她。 亏她还觉得那点自以为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心思,能瞒过自己。 他刚才还打定主意,与其听她满嘴谎话来哄自己,不如冷她一段之间,让她著急著急。 从他这里得不到位份,看她还怎么给那叫阿菁的报仇! 可如今看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心却又软了。 罢了,罢了…… 人都已经在他怀里了,还去想那些前尘往事做什么。 若她能和旁人一样有个高贵的身份,又何必有这么多小心翼翼的算计,说到底,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罢了。 云沁微微抬头看著他,眼中似乎带著无限的信赖,“奴婢相信皇上。” 信不信,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 霍金池並未纠结这个问题,只是用手指在她嫣红的眼睛轻轻摩挲了一下,“多说点这种话,朕爱听。” 这话听得云沁眉头一跳,再看霍金池,却见他眸中哪还有什么冷意,只带著一丝调笑。 她要是还看不出来,霍金池根本就没她想像中的那么生气,才真成了傻子了。 他根本就是张开一张网,等著她这条鱼往网里撞呢! 比起这个妖精,她还是太单纯了! 想到自己演得这齣“大戏”,云沁羞恼异常,却只敢用眼神去瞪他。 “张嘴,朕看看你的嘴唇。” 霍金池看她气鼓鼓的模样,眸中笑意更深,捏了下脸颊上薄薄的肉,看著她微肿的唇,低声道。 云沁下示意咬紧了牙关,抬眸瞪著他,一副“你休想再套路我”的表情。 这表情看得霍金池又闷笑一声,接著低声哄道:“乖,朕只是看看你需不需要上药。” 想到自己刚刚冒冒失失的模样,云沁只觉得更加羞愤,虽然想表现得娇弱一点,让霍金池別再戏弄自己了,可到底没忍住,又瞪他一眼,咬牙道:“皇上还是留意留意自己的身体吧。” 霍金池闻言,舌尖轻抵了下自己的上唇,轻轻弹了下云沁的额头,“朕是得关心关心自己,有人敢损伤朕的龙体,是得治一个大不敬之罪,要了这人的小脑袋瓜!” 云沁知道他是嚇唬自己,没觉得害怕,可看著他微微肿起还带著血印的嘴唇,只觉得难为情。 等会可怎么见人啊! 见她垂眸下意识的扣著手指,一副羞於见人的苦恼模样。 霍金池又笑了一声,一手扶著她,一手快速解开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整个把她给罩住。 云沁这才从宽大的衣服间抬起头,看他一眼。 “你这模样也別想著去施粥了,先跟朕回宫。” 云沁眸光闪动,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出去就是围观的,也实在没勇气面对別人的目光,只能点了点头。 刚点完头,她就感觉到自己身体一下悬空,她嚇得惊呼一声,才发现自己被霍金池拦腰抱了起来。 “皇,皇上……” 霍金池看著她,唇角带著一丝坏笑,问她:“朕不抱你,你自己能走吗?” 对此云沁无话可说,只能把他的袍子拉起往脸上一盖。 她这模样,又引得霍金池笑了一声,抱著她的手不由都紧了几分。 但他眼中笑意却没有刚才的深,不因为別的,只因为把她这么抱著,霍金池对她到底多瘦才算有了实感。 怪他大意,总觉得她在冷宫里日子应该过得还好。 回宫之后,张志安的药膳得再给她接著喝。 守在巷子口的三人,虽然已经努力当自己是个聋子,可难免还是听到了一点动静,一个个都恨不得把他埋进胸口里。 等霍金池抱著人出来,他们一个个更是恨不得把头插进地里,省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却没想到,皇上怀中的人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连一根头髮丝都没有露。 小德子快速看了一眼,心里倒是微微鬆口气。 之前瞧见皇上生气的模样,他还怕皇上会为难姐姐,看来皇上还是怜惜姐姐的。 兴许是他的提醒起了作用,这也让他由衷的感到高兴。 马车就停在不远处,霍金池没有逗留,快步走到马车旁,抱著云沁进了马车。 他才刚坐下,就见云沁从他怀里滚了出来,缩在了离他最远的地方。 这看得霍金池发笑,也没管她,对外面喊了声,“走吧!” 见裹著自己袍子的人动了动,他轻笑一声,又补了一句,“让人告诉粥棚一声。” “是!” 外面人应了一声,云沁也不再动了。 霍金池忍不住道:“也不用裹得这么严实,小心把自己闷坏了!” 云沁没有动,躲在袍子里撇了下嘴,搞得跟多关心自己一样,还不都是他害的! 刚才一切发生太快,现在她才能冷静下来思考。 皇上最快也得昨天下午或是晚上,才能收到自己出宫的消息,这才第二天的上午,就亲自来看她了。 这种速度,足可见他还是重视自己的。 云沁神色稍稍暗淡,这下,她也彻底不用再做出宫的梦了。 既然如此,也该想想,她该以什么样的方式,重新回到眾人的视线当中了。 肯定得选一个她们最不喜欢的样子! 见她许久不动,霍金池微微摇头,还是长臂一伸,把她重新拉回了自己的怀里,亲自帮她把裹在头上的袍子拉开。 看著她红扑扑的小脸,忍不住又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笑道:“也不怕闷坏了。” 云沁此时早就不復刚才的羞怯,装也来不及装,只能重新把他靠在他怀中,以躲避他看向自己的视线。 霍金池並未察觉什么不对,轻轻把她额前凌乱的碎发挽到耳后,低声道:“朕还要先去一个地方,你且好好休息一会吧。” 第123章 自欺欺人罢了 马车行驶了没多久便停了下来。 云沁微微抬起头,往车窗方向看了一眼,她如果没听错,好像是士兵训练的声音。 他们这么是来了城防营? 霍金池看她如猫儿警觉一般盯著车窗,忍不住轻轻摸了下她的发尾,低声道:“你在车上呆一会,朕去看一眼很快回来。” 云沁点了下头,察觉自己態度太隨意,又低声补了一句,“陛下请小心。” 霍金池又捏捏她的脸颊,才起身从马车上下去。 收到消息的眾人正好奔到马车前。 “微臣参见皇上。” 来人除了城防军统领和京兆尹,还有沈澈和蒋院正。 云沁分辨出两人的声音,对皇上此行目的有了个大概了解。 应当是加强城中防守,以及预防灾民中起时疫。 这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吧。 云沁微微撇嘴,心里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如果霍金池此行真的只是来看自己,可能会让她更震惊吧。 马车外,霍金池让眾人起身,“眾卿不必多礼。” “皇上你这是怎么了?”蒋院正第一个看到霍金池嘴角的伤。 霍金池微微抿了下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声音却不带情绪,“上火了。”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可马车里的云沁只觉得脸上像火烧一样,真正“上火”的是她吧! “皇上一定是因为灾民之事著急上火。”京兆尹立刻恭维道。 这话让霍金池有些忍俊不禁,却让云沁眼角抽了一下。 霍金池没说什么,只是瞥了一眼马车,可惜没看到小宫女此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然后,他扭头对小德子道:“你留下来,照顾好她。” “是。”小德子应了一声。 几人一开始还没往別处想,此时纷纷隱秘地往马车看了一眼,一时有些浮想联翩。 没想到皇上出行,身边还有佳人相伴,看这样子还是个性子颇野的。 本书首发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顺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其中也包括沈澈,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眸子。 妹妹就在宫中,也让他的身份尤为敏感,对於皇上宠幸其他女人,他是在场最不能过问和好奇的。 他什么都不问,对妹妹才是真的好。 “走吧,有什么话进去再说。”霍金池並未在意几人的反应,边往里走边道。 等到人都离开,小德子才靠近车窗,低声问:“姐姐还好吗?” 云沁听到声音,下意识要去掀开车帘,旋即想到自己此时的模样手一顿,隔著车帘对他道:“我没事,刚才多亏你。” “能帮上姐姐就好。”小德子笑了一下,又压低声音把皇上究竟听到了两人谈话的什么內容,告诉了云沁。 云沁静静听完,对这件事情更加有数了,也知道霍金池其实听到了自己想要报仇的想法,也难怪自己刚才提到自己的恨意,他的態度反而软化了。 是因为说了一句真话吧。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云沁衷心道谢后,又道:“你要也注意自己的安全,最重要的是自己先站稳脚跟。” “小德子明白。”小德子笑过之后,旋即脸色又阴沉下来,冷道:“我知道这次姐姐被派来施粥,都是皇后在背后出的主意,但姐姐不用担心,昨夜皇上已经下旨,让皇后为太后的寿辰祈福,將宫中她所谓的閒散宫人放出去一批,以作敲打。” 云沁没想到霍金池竟然做到了这个份上,就算不怎么想承认,却也不可否认,他肯定是因为皇后算计自己是而不高兴了。 她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那点感触来得快,走得也快,云沁立刻想到,皇上虽说的是全部“閒散”的宫女,皇后却未必想不到自己的身上。 如果真是这样,此时也该明白,她被自己和霍金池联手给骗了。 表情应该非常精彩…… 云沁嘴角噙著一抹冷笑,问小德子,“你去传得旨。” “我跟师傅去的。”小德子知道她想问什么,接著道:“当下皇后还算冷静,可我后来听说,皇后把自己最喜欢的一方砚台给砸了。” 云沁听得嗤笑一声,“我还当她真跟尊石佛一般,不会生气呢。” 小德子也嗤笑一声,什么石佛,不是自欺欺人,就是没有被人踩中痛脚罢了。 他表情又阴森几分,“姐姐,我在皇后身边看到江利海了,他似是又重新得了皇后的信任。” 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並不知道,可江利海的名声他是知道的,也能从容欣提到江利海的態度中窥见一二。 这江利海一定对姐姐做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情。 听到这个名字,云沁的神色也在瞬间冰冷,眸中划过一丝阴鷙,“她竟然还敢用江利海。” “姐姐,要不要我在皇上面前把他做的那些好事都捅出来?”小德子低声问。 云沁微微摇头,隨后才反应过来小德子看不到,便道:“不必,他能这么作威作福不就是仗著跟皇上的情分,就算皇上信了你,只怕也会怀疑你別有用心。” 她冷冷勾唇,“这件事还是我自己来。”正好,她正在苦恼该怎么一什么方式重新回到眾人,尤其是皇后的面前呢。 江利海就是一个很好的踏脚石! “姐姐要做什么?”小德子问道。 顾及他在皇上面前,若有什么动作很容易被霍金池看穿,最好的就是不告诉他,不知情最安全。 可这件事情却还需要有人帮她。 云沁沉吟一瞬,还是道:“你身边可有值得信任的人?” “有,在春禧宫就跟在我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叫顺子的,他如今跟我到了御前,对我还算忠心。”小德子道:“之前几件事都是他帮我去办的,值得信任。” 云沁点点头,“那到时候就让他来替咱们传递消息,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直接出面了。” 小德子抬头看了眼车帘,心里有些担忧,可也知道自己不出面,对阶级来说也更安全,最终还是应下来,“好。” “我还没有具体的计划,等到时候,我再让他通知你。”。 “姐姐也要小心。” “放心。” 第124章 说什么都信 霍金池了解了一些灾民的具体情形,又跟蒋院正討论过预防时疫的事,早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等他再回到马车上,就看到云沁正裹著自己的外袍,靠在马车车厢上睡得正香。 看著她沉静的睡顏,霍金池心中微软。 可能她那双眼睛太过璀璨吸引人,以至於他都忽略了她眼底的青色,此时看来只觉得越发心疼。 不算熟悉的气息靠近,让云沁瞬间在睡梦中惊醒。 她眨眨眼睛,才看清霍金池,揉了下眼睛,声音微有些沙哑的叫了声,“皇上。”一副娇软的模样。 可霍金池却没错过她在睁眼那一瞬间,眸中闪过的警惕和锐利。 这是长时间生活在危险中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霍金池胸口又有些发闷,他似乎也低估了苏易烟给她带来的伤害和阴影。 他坐到云沁的身边,伸手把她揽进怀中,低声道:“嚇到了?” 云沁微微摇头,乖顺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眸子却已经清明,“是奴婢一直在记掛著皇上,听到动静就醒了。” 霍金池的手轻轻抚著她的背,眸中暗光一闪。 既然她这么说,那他就这么信吧…… “再睡会?”他大手盖在她的脸颊上,低声问道。 云沁又微微摇头,抬眸看他,“皇上可吃过膳食了?” “不曾。”霍金池也摇头。 光顾著说正事去了,哪还记得別的。 “那接下来回宫吗?”云沁蹙著眉道:“若是不回去,皇上还是先在吃些东西吧。” 霍金池盯著她的脸,看著她似乎全然都是关心的眸子,眼中闪过笑意,不论有几分真心,也不得不承认,他確实很受用。 “现在就回宫。”他摩挲了一下她的脸,又握住她的手,“等一会陪朕用膳。” 去通明殿? 云沁眉心微微一跳,但下一秒表情就恢復平静,应道:“好。” 正要离开,马车刚动了一下,却有人叫了一声。 “陛下留步。” 沈將军的声音。 云沁微微扭头,看向车窗。 她心里倒不觉得紧张,迟早有一天沈將军也会知道她跟皇上的真正的关係,此时被他看到又有什么。 霍金池见她一脸好奇,微微一笑,才扬声问道:“什么事?” “刚才紧急,臣忘记把这段时间府尹大人整理的,关於各地受灾情况的册子交给皇上了。这都是按照皇上的命令,从各处灾民那里了解到的,是灾区最真实的情况。” “好。”霍金池应了一声,垂眸看了眼睁著大眼睛,看著车窗的云沁,伸手把她重新压回了自己肩头。 云沁有些疑惑的抬头,就见他语气带著几分调笑道:“这会儿不怕见人了?” 说著又把披在她肩膀的袍子往上拉了拉,眸子里並没有多少笑意。 把云沁遮住,他才伸手掀开车帘,看著外面的沈澈,伸出了手。 之前皇上带著笑意的声音,自然没有躲过沈澈的耳朵,他还是第一次听皇上如此温柔的说话,即使知道不应该,可还是对马车中女子的身份產生了一丝好奇。 在车帘掀开的时候,眼神还是不可遏制地看向了霍金池的肩头。 却见那人被包裹得严实,连一根头髮丝都没有露在外面。 就算这样,等他移开视线,却还是对上了霍金池暗含警告的冰冷眸子,让他立刻收敛了眼神,不敢再抬眸看一眼。 见他如此,霍金池也没有多说什么,把册子拿过来,又道:“这册子你可看过了?你曾去过西边,对那边了解最多,这册子依你看,可信度有多高。” 沈澈收敛心神,肃然道:“回陛下,依照末將在西边的见闻,灾民口中虽有夸大,却也八九不离十。尤其是肃州那边,末將班师回朝之前,就几乎片叶不生。若賑灾粮餉没有到位,如今蝗灾一过,只怕十室九空,百姓十不存一。” 霍金池捏著册子的手指紧了几分。 十室九空,十不存一? 可当地的官员呈上来的摺子上是怎么写的,写的是百姓多有存粮,蝗灾已过,朝廷賑灾粮餉一到,百姓定然撑到明天开春重新播种。 他们就是这么糊弄朕的! 霍金池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几分,淡声道:“你们做得很好,一切就按之前所说,一切还要有劳你们。” “皇上折煞末將了,这都是末將等该做的。”沈澈赶紧道。 霍金池微微点头,挥手道:“去忙吧。” 沈澈站在原地没动,而是恭声道:“恭送皇上。” 霍金池没再多说,只是放下了车帘,命人驾车。 等到马车离开,沈澈才抬起头看向马车的背影,脑中还是划过那伏在霍金池肩头的身影。 见皇上对此女子的重视的程度,怎么会一直都听说过? 难道是民间女子? 皇上这是要带她入宫,依皇上对她的喜爱程度,只怕后宫之中又將不平静了。 他不由担心起妹妹。 收回视线,沈澈又不禁望向了城外的方向,如今他重任在身,也没有时间再去看云沁。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或许可以让沈家的家丁过去帮忙…… 而他哪里能想到,云沁此时就在刚才离开的马车上。 霍金池放下车帘之后,就把她头上的袍子拿开。 云沁抬眸看著霍金池,眸中带著些担忧,“皇上,西边的灾情竟然这么重吗?” 霍金池没说什么“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而是低嘆一声,“不只是天灾,更是人祸。” “人祸?”云沁自是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却还是露出些疑惑。 宫斗第一条,就是不要管前朝爭斗,问都不行,问都有罪! 霍金池这次没有给她解释,只是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轻轻摩挲,声音低沉透著些寒意,“朕已经派人去西边了。” “皇上也不要太过忧心了。”云沁靠在他的胸口,继续充当一朵“解语”,当下並没有多想,以为他说的只是派人去调查了。 等西边大员接连暴毙的消息传来,云沁才明白当时霍金池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到底含著怎样的怒意和杀意。 第125章 幼稚的狗男人 离开城防营后,马车径直驶入了皇城,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宫门处。 徐安早就已经焦急地等待,赶忙应了上去,一见到霍金池便忍不住道:“皇上您可回来了,真是担心死老奴……” 话还没说完,他就见下了马车的皇上,伸手又从马车里接出一个人来。 素手纤纤从马车门帘中探出,只是白嫩的指腹上带著些细小的伤口,搭在霍金池骨节分明的手上,极有视觉衝击力。 这让徐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到云沁的脸从里面露出来,他也不知道是恍然大悟还是鬆口气,失声道:“云沁姑娘。” 云沁被他这嗓子喊得有些尷尬,对他点点头,“徐公公。” 霍金池没言语,伸手拖著她的腰,把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自始至终徐安都只能瞧见他一个侧脸,没看到他嘴角的伤,倒是看到云沁嘴上的伤了,不由问了句,“姑娘这是上火了?” 刚问完,正好霍金池才总算给了他一个正脸,这下他才看到霍金池的嘴角也有伤。 好歹也这么大岁数了,徐安有啥不懂的,当下只恨不得回到一秒之前给自己一巴掌。 这嘴怎么就这么快呢! 云沁见他这副模样,也明白他是知道怎么回事了,没有回答他,只是乾笑了两声。 霍金池瞥了眼徐安,淡声道:“先回宫。” 他声音淡,眼神却很沉,让徐安立刻垂下了眸子,哪还敢再往两人的脸上瞧。 就算进了宫,自然也不能大张旗鼓的,也没有准备鑾驾。 看霍金池带著云沁王通明殿的方向而去,完全没有把她送回冷宫的意思,徐安也只是快速看了一眼,垂著眸子没有出声询问。 回到通明殿,霍金池自然先要更衣,命人给云沁也拿了身新的宫装。 看著夏云姑姑送来的宫装,云沁道了声谢,看了眼四周。 这也没有她换衣服的地方啊,她其实也没那么讲究。 霍金池看她一眼,含笑道:“你去浴间换吧。” 云沁点点头,去了更里面的浴间,等换好衣服出来,外面已经没有伺候的宫人,只有霍金池一个人在软榻上。 见她过来,立刻朝她伸手,“傻站著做什么,过来。” 霍金池已经恢復了日常的装束,靠在迎枕上,冲她伸手的模样隨意又漫不经心。 他样子看著閒散,可在云沁看来却像是盘踞在自己领地的慵懒的巨龙一样。 而她自己,就像是一个主动送上门的肥羊。 云沁心里高喊著“危险”,但面上却还算淡定,走上前把自己的手递到了霍金池的手里。 “磨磨蹭蹭做什么,朕还能吃了你?”霍金池微微挑眉。 嘴上这么说,手上却用力,一伸手把云沁拉进了自己怀里。 浓郁暖香瞬间把云沁包围,让她一时心如擂鼓,低垂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不断轻颤著。 霍金池微垂著眸子,把她每个反应都尽收眼底,手指忍不住在她颤动的睫毛上轻轻蹭了一下。 感受到他的动作,云沁抬起眸子,向他望过来,眸光似乎也在轻颤著。 因为她这一抬眼,周遭的气氛似乎都瞬间曖昧起来,让霍金池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不得不说,她確实是会勾人的。 霍金池喉头滚了一下,没再让曖昧的氛围继续蔓延,而是伸手把一个药罐塞进了云沁的手里。 云沁看著手里散发著凉意的药罐有些懵,又抬起眼看了眼霍金池。 这次难免带上了些打量。 他是不是真不行啊? “你又在想什么!”霍金池看她眼神,就知道她绝对没往好处想,微微咬牙,“还不快点给朕上药!” 云沁露出一个无辜的眼神,她可什么都没想…… 谁心里不乾净谁清楚! 霍金池看她还敢瞅自己,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看得云沁立刻从他怀里爬起来,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道:“奴婢给陛下上药。” 说著,她就打开药罐,用指腹取了些药,抹在了霍金池的嘴唇上。 霍金池轻“嘶”了一声,忍不住道:“轻一点!” “知,知道了。”云沁赶紧放轻了手上的力气,为了看清伤口,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 霍金池垂眸看著她专注的模样,眸色却越来越暗。 他不是很想让宫女或是太监来触碰自己的嘴唇,才会等云沁来给自己上药,此时来看却不是一个好主意。 感觉自己的腰突然被掐住,云沁才察觉到霍金池眼神的变化。 “皇,皇上……”她瞳孔微微张大,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要不做人了。 “嗯?”霍金池懒懒地应了一声,身体却朝著她压过来。 两人逐渐靠近的时候,云沁实在没忍住,一把托住了他的下巴,“皇上,你刚涂了药!” 这可是外用的药,她才不想尝尝是什么味道的! 霍金池头被他推得仰得老高,忍不住垂眸瞪她,“朕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奴婢不敢。”说著不敢,云沁手上的力气却一点都没小。 “云沁!”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徐安的声音,“皇上,吏部尚书施大人过来,说有要事求见皇上。” 他也不想这个时候来打扰皇上,可他也不敢不来回稟,万一真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呢? “知道了。”霍金池应了一声,才又瞪著云沁,“还不放手!” 云沁这才把手放开了,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在她放手的瞬间,霍金池还是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皇上!” 一张口,云沁立刻尝到了嘴唇上的苦味,忍不住吐著舌头擦了下自己的唇。 霍金池得逞,这才鬆开她的腰,冲她哼笑了一声。 什么都没说,表情却是一副“跟我斗的模样”。 看得云沁咬牙。 幼稚的狗男人! “自己把药上好。”霍金池又嘱咐道:“等膳食送过来,你若饿了就吃一点,不必等朕了。” 云沁才想起来他还没用膳。 没吃饭先涂什么药,就是为了折腾她吧! 第126章 有人会自己撞上来 许是霍金池特意留了药吸收的时间,膳食送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可正殿也不知道再谈什么要事,霍金池依旧没有回来。 云沁看著桌上的饭菜,微微蹙了下眉,端起了桌上的一碟点心,递给门口的夏云,低声道:“姑姑去给皇上送去吧。” 夏云垂眸接过她手里的点心,笑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说得云沁乾笑了一声,总不能说她是因为良心不安吧。 夏云没有再说什么,端著点心离开了。 此时正在跟吏部尚书谈今年的科举之事,面前其实已经摆放了茶水和点心。 御前的人怎么可能让皇上饿著。 所以当夏云把一碟相同的点心放到他手边,霍金池立刻明白这是云沁让送过来的,眼中立刻闪过一丝笑意。 他伸手拿起碟中的一块点心,对夏云道:“其他撤掉吧。” “是。”夏云端起其他点心,垂眸退下。 等人离开,吏部尚书却明显感觉到,皇上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许多…… 他眼神也落在那碟点心上,猜测是后宫哪位送来的。 夏云回来,对云沁笑道:“姑娘,皇上很喜欢。” 此时的云沁已经开吃了,闻声又冲她乾笑了一声。 “我在宫外已经吃过了,这些你们还是装好……” 她想说等之后热热给霍金池吃,可想到他肯定不会吃剩菜剩饭的,便改口道:“还是撤下去吧。” 拿到后头,这些菜应该也就给宫人们了,她就別伸筷子了。 夏云闻言劝道:“姑娘还是多少吃一点吧。” “真的吃不下了。”云沁对她笑笑。 知道了阿菁的事,其实她当时也没吃多少,可也没什么食慾。 夏云又劝了一次,看她还是摇头,只能命人把饭菜撤下去。 与此同时,接到皇上终於面见大臣消息的皇后,也匆匆赶到了通明殿。 被站在门口的徐安拦住,“皇后娘娘,施大人正在里面跟皇上议事呢,皇后不如先回去。” “你这句话今天说得够多了!”皇后面如寒霜冷冷瞪了徐安一眼。 徐安赶紧垂著头道:“奴才也是为了皇后娘娘的身体著想。” 皇后冷怒道:“不必,本宫就在这里等!” 这不是她第一次过来了,早朝过后她就来了一趟,徐安就说皇上歇著了谁也不见,想要面圣的大臣们都没见,让她先回去等。 这次听他好不容易见人了,她怎么可能愿意走。 皇后这么著急,自然还是因为昨天晚上圣旨的事情。 这次皇上扯著太后的大旗,她当然无法拒绝,可是三天时间实在太紧了,她就算是不眠不休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把名单理清楚。 正在这时候,几个提著食盒的太监从侧殿中走了出来。 皇后立刻看向徐安,眼神像是刀子一样,“你不是皇上正在跟施大人议事吗,那是谁在用膳?” 徐安心里发苦,事情怎么就这么凑巧! 他面上却一片镇定,笑道:“回娘娘,是陛下还没吃午膳呢,正要吃施大人正好过来了。这么长时间,饭菜都凉了,他们这才把东西都撤走。” “真的?”皇后冷冷看他一眼,又从那些太监看向侧殿。 是不是真的,去看一眼不知道! 皇后双眼微微一眯,“那本宫就去侧殿等皇上吧。” 她说完,就大步朝著侧殿而去。 徐安赶紧上前去拦,“娘娘,不,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难道本宫在侧殿等皇上都不行!”皇后冷哼一声,不顾他阻拦脚下根本不停。 房中的云沁正端著杯子喝茶,刚听到动静抬头,皇后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见来人是皇后,云沁不由挑了下眉。 看来完全不用她怎么设计,有人会自己撞上来。 皇后一进来就看到一人正坐在软塌上,举著杯子正喝茶,手边还放著一碟点心,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夏云等御前的人都服侍在两侧,儼然把她当成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她先是惊讶,等看清坐著的那人是谁,就完全是震惊了。 “是你!”她声音都忍不住提高了三度。 云沁却垂下眸子,把自己没喝完的茶喝完,轻轻舒了口气,才不紧不慢地起身,对皇后行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你怎么敢!”皇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个字都像是在冰冷淬过带著透骨的寒意。 云沁对此没什么感觉,依旧不紧不慢道:“奴婢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什么有失远迎,听著她更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皇后气得指尖都在发颤,怒道:“你怎么在这里!”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夏云便先跪在地上,对皇后道:“娘娘,是皇上將姑娘安置在这里的。”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 当然是皇上! 从昨晚那道圣旨她就该看出来,皇上这么大发雷霆到底是因为谁! 她看著伏在地上的云沁,看著她身上还穿著宫人的宫装,眸中冷光一闪。 只是一个宫女,难道还需要她大动干戈吗? 皇后径直越过两人,坐在了软塌之上。 她身后,夏云跟徐安对视了一眼,眼中全都是担心。 夏云微微蹙眉,徐安立即明白,当即悄悄退了下去。 坐下的皇后则是,看了眼桌上的茶水点心,看著云沁脸上寒意又深了一层,冷道:“还不给本宫沏茶!” 夏云刚要起来,皇后却指著云沁冷道:“本宫要她来沏!” “娘娘……” “难道本宫指使不了她?” 夏云还要说什么,却被云沁用眼神制止。 “是。”她抬眸看向皇后。 心里白眼已经翻上了天。 就这招,她早就在各种宫斗剧里看过一百回了! 云沁起身给皇后倒了杯茶,隨后双手捧著朝皇后走去。 见皇后冷冷盯著自己,她嘴角微微翘起,下一秒便装作脚下踉蹌的模样,看著手里那杯茶就要往皇后泼过去。 皇后当即色变,赶紧往旁边一躲。 可当她躲避的动作完成,再抬头,却见云沁依旧稳稳地端著那杯茶,还一脸无辜地看著自己,“奴婢只是有些没有站稳。” 就在皇后怒气上涌,正要发火的时候,云沁再次故技重施,脚下一个踉蹌…… 皇后还是被嚇了一跳,又赶紧拉起袖子来遮挡面部。 可这次依旧没有茶水泼过来,等她拉下袖子再看,云沁已经把一杯茶稳稳放到了自己手边,还一副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恭敬道:“娘娘请喝茶。” 皇后此时已经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拿起杯子就朝著云沁泼了过去。 云沁却丝毫不惧,只是扭了下头,任由那杯茶泼在自己身上。 等茶水落在她身上没冒出一丝热气,皇后才发觉,她手里这杯茶一点温度都没有,根本就是杯凉茶! 云沁侧眸冷冷瞥她一眼,“奴婢看娘娘火气有些大,喝点凉茶败败火。” 哼,人怎么可能会把“热”武器送到敌人手里! “你!” 皇后已经气得失了智,再次举起手,就把手里杯子也砸向云沁,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冷喝:“皇后把威风都耍到朕这里来了!” 第127章 开胃小菜 徐安进正殿的时候,霍金池还在和施大人说话。 看徐安频频望过来,霍金池才暂时停住话题,问了一句,“什么事?” “皇后娘娘来了。”徐安脸上掛著惯常的笑意,看不出什么异色,“正在侧殿等皇上。” 侧殿…… 霍金池双眼微微一眯,神色跟著也冷了几分。 “皇上,臣看这件事就按照皇上所说的做吧,等明日臣就把各地学政的名单拿给皇上过目,您到时候再定考官吧。” 施大人很又眼力劲,立刻提出了告退。 霍金池点了下头,“爱卿辛苦。” 等人离开,霍金池才站起来,一边往外面走,一边问徐安,“多长时间了?” 徐安忙道:“皇后刚进去有一会了。” 霍金池没有在多问,只是脚步比刚才更快了一些。 他进门一绕过纱隔,就看到皇上正举著杯子往云沁身上砸,立刻喝了一声,“皇后把威风都耍到朕这里来了!” 皇后被这一声喝住,扭头看过来的眸子里全都是惊疑不定,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赶紧把被子放下,站起身来对霍金池行礼,“参见皇上。” 霍金池却没有再看她,而是把视线放在了同样俯身行礼的云沁,確认她安然无恙,才微微鬆口气,直接对她伸出了手。 云沁看到伸到自己眼前的手,眸光微微一闪,再抬眸的时候,双眼中已经满是委屈的水汽。 她把手搭在霍金池的手心,顺著他的力道,却不仅仅是站起来,而是顺势靠在了他的怀中。 “皇上,刚才真是嚇死奴婢了。” 她一撞进自己怀里,霍金池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胳膊搂住,垂眸看著她泪水夺框而出的模样,终於又看了皇后一眼。 只是眼中满是冷意罢了。 皇后看著云沁那个样子,差点没把后槽牙咬碎,怒道:“分明是她用凉茶戏弄臣妾,竟然还敢在皇上面前恶人先告状!” “奴婢没有要戏弄皇后娘娘的意思。”云沁也不看皇后,只是仰头看著皇上,“娘娘要奴婢去沏茶,是奴婢看娘娘火气有点大,所以才沏了一杯凉茶,谁知道娘娘竟然把茶水都泼到奴婢身上来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她边说著,眼泪边像是不要钱一样往下掉,比架上沾了水的秋海棠更惹人爱怜。 霍金池这才注意到她湿了的衣襟,脖子上都还有溅上的茶叶,眸色又阴冷几分。 他哪管云沁是不是戏弄皇后,心里只有还好是杯凉茶,不然他都不敢想像,云沁此时的模样。 “你也知道你是奴婢,这么戏弄本宫,本宫罚你难道不应该吗?”皇后像是抓住了云沁的痛脚,立刻怒道。 听到皇后的话,云沁重新垂下了眸子,脸上果然露出一丝受伤。 面上如此,她心中却忍不住发笑。 她还真要谢谢皇后,替自己跟皇上要位份,都不用她自己开口了呢! 见云沁垂著眸子,想要从自己怀中退出来,霍金池胸口一滯,手上一用力,將她重新揽进自己怀中,让她重新靠在自己胸口。 霍金池搂著云沁,冷冷看向皇后,“朕可以让一个奴婢过得比宫妃都光鲜,也可以让一个宫妃过得连奴婢都不如!皇后觉得呢?” 皇后看著霍金池,眸光震颤,他虽没有明说,难道她听不出来这个“宫妃”说的就是自己吗? 她身形一晃,扶住自己宫女的手才站稳,眼中惊疑不定的看了眼云沁,又看向霍金池,觉得荒唐又不可置信,声音尖厉地质问道:“皇上难道忘了前朝赵昭仪之祸了吗?” “你是要朕跟你一样妄议父皇?”霍金池声音更冷。 皇后才意识到这话不该她来说,微微咬牙,“是臣妾失言。”她直视著霍金池,“那太后呢,皇上此举可曾想过太后,这话难道连太后也问不得吗?” 看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云沁微微抿唇。 她只是想气一气皇后,可没想过要把太后牵扯进来,太后本身就对她十分不喜,甚至对她动过手,她可不想跟太后的矛盾更加激化。 “皇上息怒,这都是奴婢的错,皇后娘娘若是要罚就罚吧,陛下別为了奴婢伤了太后娘娘的心。” 云沁说著便扶著霍金池的胳膊,想要跪下,却被霍金池胳膊托住。 见她对自己微微摇头,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霍金池再看皇后横眉冷竖,扯著太后的大旗想要逼自己就范的皇后,面色又冷了几分。 皇后看著云沁这副模样,却气得差点没仰过去,指著云沁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霍金池手上使力把云沁託了起来,握著她的手,看著皇后,冷声道:“皇后还有什么事吗?” 这是要赶她走的意思? 皇后胸口不断起伏,看著两人携手站在自己跟前的模样,眼神更是恨不得把云沁千刀万剐。 皇上態度如此坚决,她也知道今天是处置不了这个小宫女了,也知道跟皇上吵下去,她也不会什么好结果。 “臣妾就先告退了。”她只能咬牙低头。 霍金池没出声,而是伸手又把云沁拉进怀中,用手指轻轻擦拭著她脸上的眼泪。 皇后只能狠狠一甩袖子,越过两人往门口走去。 云沁靠在霍金池身上,越过他的肩膀,看了眼离开的皇后背影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今日还只是开胃菜而已,后面自己还有个大礼要给她呢! “嚇到了?”霍金池轻抚著她的头髮,低声问道。 云沁敛住眸中冷光,抬起头看了眼霍金池,微微摇头,“奴婢没事。” 霍金池捧起她的脸,拇指拂过她哭得有些发红的眼下,“还说没事,都快哭成兔子了。” 云沁这才抬眸瞪他一眼,“皇上惯会取笑奴婢。” “朕是在夸你可爱。”霍金池微微一笑。 “奴婢才不信。” 见气氛缓和下来,夏云走上前低声道:“姑娘还是先换身衣服吧。” 也就只有她还记得云沁的衣服还湿著。 看了眼夏云,云沁后知后觉地脸有点发烫,光顾著气皇后,忘了还有这么多人看著了。 云沁立刻拉开跟霍金池的距离,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他的胸口,笑道:“皇上也该换身衣服了。” 见她眸中闪著坏笑,霍金池一下搂紧她的腰,垂眸笑看她,“朕跟你一起换?” “不,不用了吧。”云沁赶紧挣开他的胳膊,对夏云道:“姑姑,快带我去换衣服吧,好冷。” 她炸毛的模样,看得霍金池有些忍俊不禁。 等她离开,才看了眼皇后搁在矮几上的茶杯,忍不住微微摇头。 凉茶?也亏她想得出来…… 第128章 会勾人,也会气人 霍金池也没有太多空閒,跟云沁独处,他上午出宫,回来又和施大人议事,案上已经积了不少摺子。 换过衣服,就去批摺子去了。 云沁也不好一直留在这里,便想告退离开。 霍金池从案前抬头,神色不明地看著她,“你还要回霞安殿?” 云沁被问得一愣。 不然呢? 她眼睛眨了一下,突然明白了霍金池的意思,微微睁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要她留宿在通明殿? 他想的还挺美! 这也是想让她死啊! 还没听说过有哪个宫妃在通明殿留宿过,今天她已经好好给自己拉了一波仇恨了,要再睡在这,后宫那些女人还不得撕了她! 惊讶只是一瞬,她早已垂下眸子,没让自己的情绪暴露在霍金池眼中。 “奴婢现在还只是一个冷宫中的宫女,自然要回去。” 就算没有看到她眼底的情绪,但她此时的態度就足够说明一切了,霍金池搁下笔,垂眸看著她,“你是还想出宫去见那个阿菁吧。” 她確实有这个由打算。 云沁垂著眸子,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看她垂著头,看似恭顺,却一副倔强的模样,霍金池还是想到了今日她跟阿菁的对话。 到底是因为她想要出宫看阿菁,还是因为她想要出宫? 霍金池轻吸了一口气,才没有把话问出口,这都已经过去,他不想跟她翻这种旧帐。 “采女,还是答应?” 云沁闻言诧异抬头,见霍金池眸色浅淡地望著自己。 这是要给她位份,采女和答应任她挑的意思? 这完全超出了云沁的预期,虽说她老是用这个刺激皇上,可她没想要这么快就要位份。 宫女也有宫女好处,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是这个身份更合適。 若被封了位份,出个门前后都是人,她还怎么做事? 何况,现在真的是一个好时机吗? 前朝的事情又多又杂,城中还有这么多灾民,西面的事情皇上只怕还在跟涉事的大臣们僵持著。 她若是此时被封了位份,难道会不被他们盯上,拿来做筏子攻击皇上? 赵昭仪之祸,今日皇后就已经把话说出来了,以后只怕她这辈子都要跟赵昭仪划等號了。 云沁当然不会往霍金池是恋爱闹上头上面想。 此时她心中带著寒意,在想他到底安得什么心? 其实霍金池把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他当然也明白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至少要等到西面事情平息,震慑朝臣之后。 可他还是心疼她,不想她再去冷宫那种地方,更不想旁人再用“奴婢”两个字来踩她!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他自然也不会收回。 他一个皇帝,难道连自己喜欢的,中意的人都保护不了吗? 霍金池下定了决心,云沁却也“想明白”了他打的什么主意。 难道他是想用自己来转移视线? 云沁肯定拒绝当这个“炮灰”,可面上她自然不能明著拒绝,只垂眸淡声道:“奴婢听从皇上的安排。” 听她这么说,霍金池唇角微微扬起,可还不等他完全笑出来,就又听云沁说: “难道奴婢有拒绝的权利吗?” 隨著她的话,云沁也微微抬起了眸子,带著些凉意地看著霍金池。 “你不愿意?”霍金池终於听出了她的拒绝,神色也在瞬间转淡,重归令人看不出喜怒的模样。 云沁又垂下眸子,“奴婢自然是感激不尽。” “云沁!”霍金池最不喜欢她阴阳怪气的模样,冷道:“有什么话跟朕好好说!” 好好说? 云沁抬眸看著他,眸色也有些发冷,“皇上想让奴婢说什么,奴婢哪一步不是被皇上安排得明明白白,如今自然还是要听皇上的吩咐。” “是,如果不是朕安排,你如今早就已经在宫外逍遥了是吗?” 霍金池忍了又忍,可还是没忍住心头的怨气和酸气。 她不答应是为什么,除了不信任他,不就是还想著出宫吗? 他终於问出来,云沁心里悬著的另一只靴子也终於落地了。 她吸了一口气,眸子又冷了几分,“对,如果不是皇上,奴婢早就已经跟著阮嬤嬤出宫去了!” 云沁微咬著唇,眸子虽冷,却还是慢慢氤氳出一层雾气,眼眶也跟著红了。 她是生气,气的却是自己。 这么久了,为什么她就是学不乖,心里那点属於前世的现代意识,为什么就是丟不下! 她现在该跟皇上吵架吗? 明明该乖巧一点,明明该说些软话哄哄他,这才能达到她的目的。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 她就又不是没有人格的木偶,隨他怎么摆弄都行! 况且,她没出宫跟皇上有个毛线关係,始作俑者都已经被她给弄去冷宫了,明明她要跟阮嬤嬤出宫这事跟他才有关係! 为什么说这种口不对心的话! 都是霍金池,他真的太会气人了! 此时的霍金池也在这么想,这小宫女会勾人,也是会气人的! 可看她倔强地看著自己双眼微红的模样,霍金池到底还是心底发软,可他却咬牙没有鬆口。 若他此时还要退让,以后就得一退再退,退到什么地步她才会满意? 他的脸面还要不要! “云沁,朕的耐心也是有限的。”霍金池乾脆下最后通牒。 云沁看他一瞬,一字一句道:“时候不早,奴婢该回冷宫了。” 好好好! 霍金池手捏得咯吱做响,面色冰冷地有些僵硬,“那就去吧!” “奴婢告退!” 云沁福了下身,转身就走,一直踏出宫门,都没有回头看霍金池一眼。 当然也没有看到,霍金池始终注视著她的目光。 看她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霍金池才怒气上脸,紧握的拳头才狠狠锤了下龙椅的扶手。 站在他旁边的徐安,头几乎快垂到胸口,恨不得缩成一团。 真是作孽啊! 他为什么要站在殿上,为什么!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缩成一团,可体形依旧很有存在感,霍金池很快就把视线投向了他,冷道:“还愣著做什么,没看见天快黑了,还不快派人送她回去!” “是,是,奴才这就去!”徐安跑得比兔子都快。 第129章 同一个名字 凤仪宫中。 皇后面色苍白地靠在软榻上,兰英正在服侍她吃药,眼神中满是担忧之色。 一个小太监从宫外走了进来,站在纱隔之外朝兰英望过来。 兰英见药碗见底,放回托盘,才走出去侧耳听那小太监回报。 “怎么了?”皇后用茶漱完口,才看向这边。 兰英立刻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说是通明殿那边,又把那宫女给送回霞安殿了。” “送回去了?”皇后也有些诧异。 她还以为,那宫女今晚必定留在通明殿,明日,或许今晚就会传来她晋位的消息。 兰英道:“咱们的人亲眼瞧见的。” 看了眼皇后没有一点血色的脸色,她又道:“娘娘,奴婢觉得,皇上未必有多喜欢这个宫女。要是真喜欢,早就留在身边了,也不至於拖到现在,更不会又给送回冷宫去。皇上怕是拿她做筏子,故意跟娘娘斗气呢。” “斗气?”皇后敛著眸子轻嗤了一声,“本宫不是瞎子,皇上的眼睛几乎都粘在那个奴婢身上了,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把手搭在迎枕上,冷声道:“咱们都小瞧了那个宫女了,什么恭顺乖巧,全都是装出来的。拿她做筏子?怕是本宫给她做了筏子,让皇上更加怜惜她了!” “早知道娘娘就不该心软,当时就该……”兰英眸中闪过杀意。 皇后瞥了她一眼,眸色微冷,“少想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本宫是中宫之主,一个奴婢而已,还犯得著脏了自己的手!” “是奴婢短视了。”兰英立刻垂眸道。 皇后收回视线,又冷冷哼了一声,“但她敢对本宫不敬,也確实要给她点教训尝尝!”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地一笑,眸色却越发森寒,“江利海的伤可是养了许久,心里只怕还憋著一口气呢吧……” “可他胆子就算再大,也不敢动皇上看上的人。” “今天的事,除了本宫跟你,传到后宫还要点时间,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皇后冷笑了一声。 “奴婢明白了。”兰英也微微挑眉,跟著她冷笑道。 —— 见到云沁被御前的人送回来,容欣自然十分惊讶,细想却又觉得合理。 毕竟云沁也说过,若是皇上三日之內没什么动静,她们也就可以准备出宫了。 送走了御前的人,容欣才发觉云沁的神情却算不上好。 “怎么了这是?” 见到容欣,云沁从阿菁面前就一直压制的情绪,此时才算终於找到了出口。 她眼睛登时就红了,哽咽道:“我今天见到阿菁了,姐姐真是瞒得我好苦。” 容欣同样没有太过惊讶,看著云沁深深嘆了一口气,“当时你病得那样重,我实在不忍心再叫你伤心,想等你伤好了在告诉你,可见你那样想著阿菁,越是拖,我就越是不敢告诉你了。” 云沁忍著泪意,摇了摇头,“我没有怪姐姐,就算怪,我也该怪自己。亏我还日日给阿菁搜罗小玩意,却原来,她都看不见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容欣扶住她的胳膊,红著眼睛看了眼正殿,“是她,还有那个给阿菁下毒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云沁也望向了正殿,眸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一层寒霜,“是啊,也该有个最后的了解了!” “阿沁,你可千万不要心急,不能做傻事!”见她眸中带著藏不住的杀意,容欣忙劝道。 云沁转眸对她一笑,“姐姐不用担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她还有別的用处呢。” “什么用处?” 云沁眸色转深,“今天小德子跟我说,江利海又重新回到皇后身边了。” “江利海。”容欣咬牙切齿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又道:“你打算怎么做?” 云沁便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冷笑道:“姐姐就等著看好戏吧。” 容欣却有些担心,“皇上会不会怀疑你?” “怀疑又怎么样。”云沁轻哼了一声。 见她语气明显带著嗔意,容欣便问道:“还没问你,怎么是御前的人送你回来?” 看著云沁身上换过的衣服,她越是担心,“皇上难道还想这么拖著你?” 提到这事,云沁就没来由的感觉生气,她坐到软榻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才道:“皇上是想要给我位份,只是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容欣忙走过来,疑惑道。 云沁深吸一口气,眉间怒气稍减,染上几分沮丧,“是我太矫情,走到这一步了,又突然不甘心被他利用。没忍住跟他呛了几句。” “利用?”容欣越发疑惑。 云沁便把自己对於西面情况的猜测,以及对前朝的判断告诉了容欣。 听完,容欣却笑著,微微摇头,“皇上如此,未必不是为了你好,前朝爭斗不是三两日就能结束的,你也不能一直在冷宫这么呆著。” “这里也挺好的。”云沁低声嘟囔了一句。 “净说气话。”容欣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瞧著分明是皇上把你给惯坏了,从前,你哪有这样的胆子与皇上生气。” “哪有!”云沁不服气。 容欣又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还说没有!真是让阿菁给说对了,你啊,分明就是在跟皇上使小性子!” 云沁伸手拉住她容欣的胳膊,摸她的胳膊肘。 “做什么?” “我看看姐姐的胳膊肘是不是朝外拐了!” 容欣忍俊不禁,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要是我,我可不会还想著派人把你送回来,皇上还不够惯著你?” 云沁微微垂眸,耳尖却已经悄悄红了,“姐姐胳膊肘果然已经长歪了。” 看她这样子,容欣又忍不住一笑。 云沁瞪她一眼,水润的眸中满是娇嗔,让容欣不禁在她脸上又捏了一把。 她边捏也边忍不住感嘆:这样宜喜宜嗔的美人,连她都忍不住心生爱怜,也难怪皇上这么喜欢了。 闹过之后,云沁还不忘给自己挽尊,“我也不是真的多生气。” 她手指抠著茶杯上凸起的纹,“主要我还得料理了江利海,送皇后一个大礼呢!” 见她如此,容欣倒真有些心疼了,后宫每一步,步步艰难,也难怪她心思这么重。 就算皇上是真心护著她,可阿沁说的也没有错,皇上未必没有利用她的心思。 “我心中有数,就算是真闹,我又能拖多久。只把江利海料理了,就隨皇上安排吧。” 云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情再次恢復沉静,甚至透出几分漠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就算我不想被他推到风口浪尖,可只要我晋位,就註定身边会纷爭不断。让他生生气也好,太容易得到的,人未必会珍惜。” 第130章 送上门 第二日,云沁照例隨著马车出宫去施粥。 徐安得到消息,一面心里面大叫:真是个祖宗。 一面又不得不把这个消息告诉皇上。 霍金池刚下了朝,正在吃早膳,闻言能手中勺子扔回碗中,声音已经透出一丝火气,“隨她去!” 徐安以为皇上只是说说而已,就像昨天已经气成那样,还是派人把云沁给送回去了。 可等了半天,却依旧没等到皇上接下来的吩咐,让他都有些诧异了。 皇上这回是真狠下心来了? 只是,这份狠心也就持续到了吃午膳的时候。 霍金池手里捏著筷子半天没动,突然冷声道:“宣旨下去,让御膳房准备些饭菜送到各粥棚去,说是朕赏她们的。另外督促御医院儘快设药棚,每个宫女都要喝药。”他顿了一下又道:“还要蒙面,以防感染瘟疫。” 徐安想也不用想,这到底是为了谁,垂头道:“是,奴才亲自去。” “好。”霍金池瞥他一眼,眼中带著几分讚赏。 见到徐安,云沁惊讶却又没有那么惊讶。 “皇上让奴才来给各位送些御膳,算是犒劳你们这几日的辛苦。”徐安笑得一脸褶子,说著“各位”眼神確是瞧著云沁的。 云沁几不可查对他点点头,隨著眾人一起跟他道谢,对圣上谢恩。 跟在徐安身后的小太监都便把手中食盒送到宫女手里,徐安却把一个食盒,亲手送到了云沁跟前。 “姑娘,这是你的。”徐安压低声音,就差没把“单独开小灶”几个字写到脸上了。 云沁伸手接过,微笑道:“谢谢徐公公。” 见她只是笑,脸上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受宠若惊,徐安心中发苦,只能开口暗示道:“姑娘就没什么话要我带给皇上吗?” 云沁想起昨晚容欣的话,心中嘆口气,低声道:“让皇上也要按时吃饭,就算在宫里也要注意,御医院送去的药也要按时喝。” 徐安听著她说了这么一长串,脸上的褶子笑得越发深,“好,我一定把姑娘的话带到。” 他说完,忽然注意到粥棚里有几个正在劈柴打水的小子,微微挑眉,看著云沁问道:“这是……” 云沁顺著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解释道:“这是沈家的家僕,似乎是沈將军命他们过来,帮著做些粗活的。” “沈將军?”徐安眉心一跳。 云沁点点头,神色没什么变化,“公公忘了,这是沈答应的粥棚。” 见她脸上没有异色,徐安才干笑道:“对,对,难怪了。” “我也不便多留,就先回宫復命去了。” “公公辛苦。” 徐安又瞥了眼粥棚,才带著人离开了。 看到云沁提著食盒回来,其他几人的神情各异。 香檀张张嘴,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扭头又催促其他人快点吃。 云沁自然也不会跟她们解释,走到角落打开了自己的食盒,看著里面精致的菜色和糕点,心情有些复杂。 看来不光是她会怀柔战术,男人用起这招来,杀伤力一样很足。 云沁捏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又看了眼坐在人群中的香檀。 得加快速度了,宫里估计很快就会有传言,江利海未必会上当了。 —— 回宫復命的徐安,说完云沁的话之后,看了眼眉眼都柔和下来的皇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皇上,奴才还在粥棚里看到了沈家的家僕,沈將军可真是贴心。” 霍金池並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淡声道:“沈澈就这一个妹妹,自然连她身边的人也会照顾。” 他看重沈澈,也是因为他身上这种和世家子弟不一样的人情味。 徐安乾笑一声,“是,沈將军和沈答应確实兄妹情深。” 既然皇上没有起疑,他自是不敢再多说,况且,或许真的就是这样,是他自己多心了。 说起沈澈,霍金池却想起来,“你去召沈澈入宫,朕有事情吩咐他去做。” “是,奴才这就去。” —— 当夜,那叫小顺子的太监,便给小德子送去了一封信。 小德子看完,把信放在烛火下点燃,隨后吩咐道:“姐姐已经吩咐你怎么做了吧?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別让人看到。” 小顺子点点头,“小的明白。” 他离开通明殿,径直往凤仪殿而去。 江利海今夜不当值,正跟小太监喝著酒玩骰子,听说有个小太监来找自己,立刻挥了挥手,“不见不见,什么玩意都敢来烦老子!” 小太监附耳过去,低声道:“说是以前春禧宫的。”说完,还衝他挑挑眉,一副猥琐的模样。 今天江总管还刚吩咐过,让他打听打听原来春禧宫一个叫云沁的宫女,没想到晚上就有人来找了。 江利海也挑了下眉,转了下手里的酒杯,“是你走漏消息了?” “小的发誓,这事小的没告诉过任何人,绝对没有走漏消息!” “那把人叫来,我倒要听听他要说什么。” 小顺子很快就被带到了江利海的跟前。 “你找我做什么?”江利海打量著小顺子道。 小顺子弓著腰,一脸諂媚道:“江总管,小的早就仰慕公公,想要到公公手底下討个差事。” “就这事?”江利海立刻蹙眉。 小顺子赶忙道:“当然不只是这样,小的是带了投名状的!”他靠近了江利海,压低了声音,“公公可知道曾经春禧宫有个叫云沁的宫女?” “知道。”江利海冷眼看著他,带著几分怀疑,他才刚起了心思,就有人来提到了云沁,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 可那小太监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打消了疑虑。 “那公公可知道,她曾被皇上看中过,手里边有不少皇上赏给她的好东西。小的就亲眼见过她手腕上瞧有一串翡翠珠子,那水头,绝对是好东西。” 小顺子諂媚道:“这样的好东西,在一个小宫女手里不是埋没了,当然得给公公才对。” “就这事?”江利海看著他。 这下轮到小顺子怔了下,迟疑道:“难道公公不感兴趣?” 感兴趣,江利海当然感兴趣。 只是他感兴趣的,可不只是那串珠子,更是带著珠子的人! “这么好的东西,当然得杂家亲自去取,你可有门路?”江利海冲他挑挑眉。 小顺子眸底闪过一丝冷意,脸上却故意露出些为难,“那守门的嬤嬤实在是有些难缠。”他说著看了眼桌上的酒壶,“就是好一口好酒。” 江利海眸子一转,立刻从桌上抓了铜钱塞给他,“这些够了吧?” “够了,够了!”小顺子赶紧激动点头,“明天,明天晚上,小的就来叫公公过去。” “好。”江利海却还是留了个心眼,“你可得亲自过来。” 小顺子正数著手里的铜钱,像是没在意这话,只胡乱点著头,“公公放心,小的自然会亲自来。” 第131章 突如其来 得到小顺子的暗號,云沁便偷溜出了霞安殿,在墙外竹枫林外和他碰面。 守门的嬤嬤,自从知道在云沁这里没什么好处之后,几乎就把她们当成透明人,更是生怕被麻烦。 这几日云沁要早早出宫,她懒得早起开门,门都是彻夜不关。 倒是方便了云沁。 “云沁姐姐,那夯货果然信了,等明晚上我就把他弄来,任凭姐姐处置。” 比起小德子的脸嫩,小顺子年纪模样要稳住些,那个机灵劲倒是一样。 “辛苦你,明日你也要多加小心。”云沁感谢道。 小顺子摇头,“我跟小德子那是兄弟,姐姐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云沁听得忍笑不已,他跟小德子是不是都听一个老太监说书,都一样这么讲“江湖道义”。 “那明日一切就按计划行事。” “好。” 看小顺子离开,云沁刚转过头,就看到一人打著灯笼由远及近。 她刚想要躲到枫树后面,却认出了来人是谁。 “沈將军?” 今夜月亮如鉤,夜色虽说不上漆黑,却只是模糊看清楚身影,听到声音,沈澈看过去,等到云沁从暗处走出,才认出她来。 “云沁,你怎么在这里?”他声音中透著几分惊喜。 云沁还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像有次她跟人密谋的时候,也遇到过他,真是奇怪的缘分。 “我,我秉烛赏枫叶,哈哈哈……”她乾笑两声,“將军是?” 她心虚,沈澈也同样如此。 今日皇上召他进宫,晚上也正好是他当值,他便没有出宫,带著禁卫巡逻到这附近,他便脱离队伍,过来这边转转。 就算见不到她,光是看看这些枫树他都觉得很满足。 却没想到今夜有这样的好运气。 只是这些话,沈澈自然不会跟云沁说,也乾笑道:“我,我巡逻到这边。” 两人心中皆有鬼,自然都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你还好吗?” “谢谢將军……” 两人同时开口,看著对方都忍不住发笑。 “你又谢我做什么?”沈澈率先开口笑道。 云沁也笑著说:“將军派去的家僕,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能帮上忙就好。”沈澈也笑起来。 手中灯笼的光亮,映在云沁的眸中,带著星星点点的亮光,看得他心头微微发烫。 夜色静謐,枫林沙沙,心心念念之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笑靨如地望著自己。 这一切太过美妙,让沈澈心中酝酿了几日的话,似乎也破土而出。 他往前踏了一步,手中灯笼也抬高一些,想要把云沁的表情看得更清晰,也想让她看清自己的脸。 “云沁,你,你想没想过出宫?” 云沁被问得一怔,反应过来下意识想笑,却突然看到了他眸中的专注和认真。 让她也不由收敛了几分些敷衍的心思,笑意也淡了几分,“想过……”但都是从前的事情了。 可她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沈澈就紧接著道:“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出宫?” 云沁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到沈澈眼中的热切,就明白自己刚才没有听错,他確实说要自己跟他出宫。 可是为什么? 等话说出口了,沈澈才感觉到了迟来的害羞,有些不敢看云沁的眼睛,垂著眸子道:“我,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在冷宫中受苦,当然,这,这也要看你的意思。” 云沁没什么恋爱的经验,可也看得出来,沈澈这副表现是真心喜欢自己的。 她对此虽有些感激,更多的却是疑惑,他们一共都没有见过几次,他是如何对自己產生这么浓烈的感情的? 难道他不知道,就算皇上真对她失去兴趣,把她扔到了冷宫,他这么求到皇上跟前也要承担风险吗? 对比他的真挚,云沁却很难不去想更多。 这就足够说明,他们並非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在更早的时候,他们能够遇见…… 云沁微微摇头,禁止自己再去深想,她不喜欢如果,人生也没有如果。 出宫对她確实很有吸引力,可她却不能害了沈澈,更不要说他还曾救过自己。 云沁的犹豫,不仅让沈澈握紧了手中的灯笼,也让站在拐角阴暗处的霍金池,拳头一点点攥起来。 霍金池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踏足过后宫,徐安今夜便催著他去宫妃那里,哪怕是去坐一坐。 他也知道宫妃们送来的点心,徐安他们都快吃腻了,若是再不去后宫转一转,她们估计都要去庙里烦太后了。 只是来了后宫,他却兜兜转转哪里都不想去,最后竟然转到了霞安殿附近来了。 霍金池心里还是想冷冷云沁,在宫门口站了一会,还是决定离开。 刚跟徐安说完,“咱们去看看刘美人。”就听到拐角后的说话声。 转过来,霍金池一眼就瞧见了被灯笼昏黄的光笼罩的云沁,也认出她对面的是沈澈。 还不等他多想,沈澈的话就钻入他的耳中。 比起愤怒,霍金池更觉得荒谬,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禁军首领是怎么和云沁认识的,甚至还升起了要把她从宫中带走的心思。 提出的条件还是出宫,这个他这辈子都给不了云沁的东西。 看到云沁犹豫,他都不觉得意外。 “沈將军,我想你是误会了。” 云沁在此时终於开口。 “奴婢虽想过出宫,但那也只是以前了。”云沁眸中带著笑意,“將军难道没有听说过,奴婢已经是皇上的人了。將军或许觉得奴婢是痴心妄想,可奴婢心中只有皇上,皇上他也总有一天会想起奴婢的。” 沈澈听到这话,完全怔住,正要开口。 云沁却赶在他开口前,继续道:“奴婢知道將军是可怜奴婢,觉得带奴婢出宫是一条生路。可奴婢却不这么认为,因为生路就在这宫中,將军怎么知道,奴婢明日就不能回到皇上身边呢?” 她想不到別的,只能来扭曲无视他的心意,另外也告诉他,自己心中只有宫中荣华,是不愿意出宫的。 看到沈澈眼中一点点的灰败,云沁还是狠心道:“或许明日再见,將军还要给奴婢行礼呢。” 沈澈本就感觉心如刀割,这句话,更是给了他一个闷棍,让他握著灯笼的手都有些抖。 “你,你真的这么想?”可他还是怀疑。 在他的眼中,云沁根本就不像是这样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她沉静知礼,温柔坚韧,是他见过最好的女子。 云沁点点头,“所以將军不必担心奴婢,奴婢在这宫中生活得很好。”她说著,又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看著她的笑脸,沈澈一下失去了跟她解释自己並非可怜她的力气,手中的灯笼也一点点垂到了腿边。 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失望伤心还是生气,若是被云沁看到,只会让他更加难堪。 第132章 应对 可云沁又怎么会看不到他脸上的情绪。 她压制住心头的伤感,低声道:“將军,天很晚了,若是没有別的事情,奴婢就不打扰將军巡视了。” 说著云沁就福了下身准备告辞。 沈澈此时心乱如麻,没有拦她,却还是把手里的灯笼塞给了她,“你,你回去小心些。” 他说完,率先一步朝著枫林方向走去。 云沁举著灯笼站在原地,看他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才微微嘆了口气。 等在转身,就瞧见了另外的灯笼的亮光,以及在比夜色还要漆黑的一张脸。 这荒唐的场面,差点让云沁笑出声。 今天这地方还真是热闹…… 她俯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云沁心中发笑,脸上也没露出什么心虚慌张的神色,本就没什么,她要是紧张,反而是坐实她跟沈澈有什么。 “你怎么在这?”霍金池盯著她的脸,眼中没什么情绪,却又像是蕴藏著即將要爆发的火山。 但显然他还有理智,更没有急著质问。 云沁拿出刚才应付沈澈的话,说道:“奴婢溜出来看枫叶。” 跟霍金池喜欢一点点蚕食別人的心防,寻找漏洞不同,云沁喜欢单刀直入。 所以她接著道:“结果遇上了巡逻过来的沈將军,於是说了两句话,皇上应该都听到了吧?”她瞥了眼站在霍金池身后的徐安等人,“倒是皇上,怎么这么晚到这里来?” 她回答得如此轻描淡写,还有心思来问自己,倒是把霍金池弄得有些不会了,心里的火气也不自觉少了那么一点。 “看枫叶?”他冷哼一声。 云沁看著他的眼神没有一点闪躲,反问道:“不然呢?”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便捷,?????????s??.???隨时看 全手打无错站 霍金池微微咬牙,她刚才都那样回答沈澈,自然也不会是来幽会的,他刚才完全就是问了句废话。 “你就不觉得该跟朕解释解释?” “好啊。”云沁眸中笑意淡了几分,“皇上可曾找人问过,那日奴婢进了太后宫中遭遇了什么,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霍金池微微挑眉,露出些疑惑,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係。 云沁便將那日详细经过说了,隨后道:“奴婢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去找皇上,从太后宫中一路跑到了通明殿的附近,却因为脱力摔在了假山后面,当时沈將军正好路过,差点把奴婢当成歹人。” “你当时来找过朕?”霍金池更关心別的。 云沁倒是被问得一愣,道:“奴婢也是一时情急,后来又想起皇上说过的话,便又回了春禧宫。” 霍金池没有皱得更深,忍不住看向身后的徐安。 这就是他口中的“受了一点委屈”? 他都不敢想,她当时跑向通明殿的时候有多么绝望,回去的时候又有多失望,怪不得再见,她都不愿抬头看他一眼。 何况,要不是沈澈心性纯善,若是那些鲁莽的,不把宫女性命当回事的人,真把她当成歹人,伤了她又是什么场景! 他都有些庆幸是沈澈了。 云沁確实是有想用这件事转移霍金池注意力的意思,可看霍金池望著自己眸中的心疼,这效果似乎好得有些超出她的想像了。 於是云沁再接再厉,走到霍金池的跟前,揽住他的胳膊,道:“奴婢说这些不是怨皇上,这些都过去了。” 她越是这么说,霍金池越觉得心疼,伸手把她拉入怀中。 “之后怎么也不告诉朕?” 云沁眸子低垂,说了又有什么用,嘴上却道:“奴婢不想您跟太后因为奴婢吵架,只要皇上心中有奴婢就足够了。” 霍金池揪著心,全都是对她的心疼,也无法分辨她到底有几分真心,伸手轻轻抚了下她的面颊。 “此后奴婢又跟沈將军见了两面,他心好,觉得奴婢在宫中可怜,所以才想让奴婢去沈家做僕人吧。” 霍金池不再提,云沁却不能不提,她觉得还是把事情说开的好。 遇都遇见了,会不会有嫌隙也不是她能控制住的,却不能让这件事闷在心里成了毒瘤,时不时就想起来。 那她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霍金池看著正用手指抠自己衣服上纹的云沁,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倒真像是一点都不在意沈澈,真以为他是可怜她一样。 做奴僕?沈澈只怕是想她做妻子吧,只是沈家如今水涨船高,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宫女,怕最后也只是个妾室。 自己的答应她都看不上,也难怪一口回绝了。 “你到底是贪图朕呢,还是贪图朕的金瓜子?” 比起沈澈,霍金池觉得这个问题更棘手。 这话还真把云沁给问住了,她抬眸看了眼霍金池,“奴婢不能都贪图吗?” 霍金池一把捏住她的脸,“不行!” “皇上,奴婢贪图的是皇上!”云沁立刻齜著牙改口。 霍金池才轻哼了一声,鬆开力道又用手指在她脸上蹭了蹭,“算你识相。” 他瞥见她手里的灯笼,直接伸手拿过来,吹灭后扔到了一边,又忍不住伸手捏她的脸。 “嬤嬤怎么教你的规矩,不能私会外男不知道吗?” 云沁故意痛叫一声,“什么外男,奴婢看沈將军是恩人,要不是他,奴婢现在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皇上了。” 这话倒是触动了她几分真心,情绪一激动,眼眶也跟著红了。 霍金池哪看得了这个,赶忙哄她,“好了,好了,朕不怪你便是了。” “谁知道皇上心里是不是也这么想的,要是皇上真觉得奴婢有罪,那奴婢乾脆一头碰……” 云沁还没说完,就被霍金池一把捂住嘴。 “不许胡说!” 霍金池看她眨眨双眼,才鬆开手,“你当朕是你,整日口是心非。” 云沁面上娇嗔,心中却冷静,知道自己一句话说错,关係到的就是沈澈的前程运命,所以她自始至终没有给沈澈求过一句情。 她越是无所谓的態度,皇上才越不把这件事情当回事。 “奴婢谢谢皇上。” 霍金池轻哼一声,此心中確实有些不舒服,却已经没了多少怒气。 云沁的情况,只有他们身边人清楚,旁人看来,她確实可怜,不怪沈澈对她怜惜。 在他看来,沈澈也只是个心性还天真的少年,这本也是他看重的品质。 他还没有狭隘到,因为这点似是而非的事情,让云沁跟自己离心,让沈澈也跟自己离心。 不过,禁军首领確实不再適合他了,该让他出去歷练歷练…… 第133章 恋爱脑真可怕 与云沁说了会话,霍金池最后还是去了刘美人处。 云沁回到偏殿,容欣立刻迎上来,惊讶她怎么回来得这么迟。 此时,云沁的神情是有些怔怔的,其实她也没想到霍金池最后真的没有追究这件事。 这跟她看过的电视剧里的皇上可一点都不一样。 看容欣担心的模样,她还是把事情说了一遍。 容欣听的双腿都有些发软,扶著软榻坐到了云沁的身边,“那,那皇上没有责罚你?” “没有。”云沁摇头。 容欣鬆口气的同时,又拍了下她的胳膊,“你也不知道小心一点。” “我哪里知道沈將军会……”云沁更无奈,“皇上又偏偏大晚上的过来了。” 容欣也有些默然。 云沁嘆口气,“我现在更担心沈將军。” 她心中无奈之余,也生了几分怨气,如果霍金池不是个性格稳定,疑心也不重的人,今天晚上沈澈的举动,不仅会把他自己害死,也要把她给害死了! 也怪她太过迟钝,总觉得沈將军知道她和皇上那层关係,对她也只是和善些,却没想到…… 这次可真是让她长了个教训。 也不知道“只是可怜她”这个藉口,能不能让皇上相信。 估计很难…… 希望沈將军也能记住这个教训吧。 想到此处,她不禁又嘆了一口气。 容欣见她如此,轻轻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云沁,你可不要……” 听她这半句,云沁立刻把手抽出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姐姐我没別的心思,你就別张这个口了。” 真是服了这群恋爱脑了! 容欣拉下她的手,有些訕訕地笑了笑,只道:“那快睡吧,你明日还要去施粥呢。” ——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一夜无话。 第二日,云沁照例还想要出宫,却被安排此事的太监给拦下了。 “沈答应吩咐了,她那边人已经够了,不需要你再跟著出宫施粥了,赶紧回去吧!” 原来,自打那天皇上给皇后下了旨,虽然没明说,可后妃中但凡有点脑子的,也知道这事是她们弄虚作假惹得皇上不高兴了。 昨日一天,到今天已经基本把自己宫中的人都安排上了,今天大多妃子都已经不敢再用她们这些“閒散”宫女了。 可云沁知道,沈答应估计不只是因为这些。 毕竟昨日徐安去粥棚送午膳的事,肯定已经传到了沈答应的耳朵里,她那般聪明不会猜不到皇上的心思。 想到她,云沁难免就会想到沈澈。 也不知道,沈答应要是知道他曾想过带自己出宫的事,会不会因此记恨自己。 想沈答应在宫中如履薄冰,她不禁又对沈澈生了些失望,也不知道他想没想过自己在宫里的妹妹。 恋爱脑真可怕…… 云沁在心中摇摇头,面上也没说什么,只是对那太监点了下头,转身往霞安殿走。 今晚还有大事要做,不出宫也好。 只是阿菁恐怕要失望了,回去得给阿菁写封信快些送出去,省得她担心。 转头,云沁没出宫的消息就传到了霍金池的耳朵里。 “说是沈答应吩咐的。”徐安最后补了一句。 霍金池手中笔顿了下,微微点头,“她素来聪明。” 听皇上说这句话,徐安就知道,他是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 他还真担心,皇上要赏赐沈答应些什么,这个当口送过去,沈答应只怕也不会高兴。 因著沈答应,徐安倒是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除了去玉康宫的路上,把他训了一顿,嫌他打听消息都打听不明白以外,皇上好像心情还挺好的。 这就不得不让他感嘆云沁有本事了,都被皇上撞见了,她都能给圆回来,还把皇上哄好了。 也多亏他没嘴快跟皇上说了,不然事后,这两位亲亲热热的,他可就要遭殃了。 以后云沁姑娘的事,他还是得多上心。 “你想什么呢?” 霍金池带著些不耐的声音立刻让徐安回神。 “皇上有什么吩咐?”他赶紧道。 见他这心神不属的模样,霍金池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用笔桿敲了下自己的杯子,“倒茶!” 等徐安把茶倒好,他端起来喝了口,才冷道:“有什么话就说,別闷在心里,再把你这把老骨头给闷坏了。” “奴才哪有什么话要说。”可被霍金池横了一眼,他才干笑道:“奴才这不就是怕陛下您不高兴吗?” 霍金池轻嗤一声,“你是疑惑朕为什么不生气吧?” 徐安又乾笑两声,“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两人如何,都在朕眼皮子底下清清楚楚摆著,朕有什么好生气的?”霍金池挑了下眉,眸中带著丝笑意,“倒是……” 徐安正竖著耳朵听,可等了一会也没见皇上说话,他抬眸一看,皇上竟然已经伏案继续批摺子去了。 皇上怎么还说一半,留一半呢! 霍金池瞄了他一眼,嘴角笑意更深了几分。 倒是……让云沁第一次跟他低了头,服了软,都忘了前一天拒绝他的时候,自己脖子有多硬了。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她都服软了,他还跟她计较什么。 至於沈澈…… 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一个將军,能有他的金瓜子多吗?能帮云沁给阿菁报仇吗? 小宫女要是真动心,那他可能还会生气,可瞧瞧,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她怕是对自己都没开窍呢! 霍金池轻轻哼了声,这些话自然就没必要说给徐安这个老货听了。 也亏他没说,不然徐安只怕要提醒他一句:皇上您昨晚上可差点把转角的墙砖给捏碎了。 第134章 「尝到我那日心里的滋味了吗?」 当夜,凤仪宫外池塘边上。 江利海早就已经等在这里,见小顺子迟迟没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 “总管,那小子不会是誆您的吧!”他身边的小太监被凉风吹得发冷,忍不住地搓了下胳膊。 “他敢!”江利海暴躁地踹了下旁边的灌木丛,“要是敢骗我,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正说著,那边小顺子就出现在了路尽头。 “来了,来了。” 看到他,江利海还有些生气,抬脚踹了他一脚,“你可让我好等!” 小顺子忍著疼,諂媚道:“小的这不是得等那嬤嬤睡了,才能来找公公吗?” “算你识相。”江利海冷哼一声,“还不快走!” “是,是!” 一行人快速来到了霞安殿外,瞧著宫门大开,里面也静悄悄的江利海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恶意,露出了一丝狰狞笑意。 “是西殿吗?” “是的,那云沁就住在西殿里。” 他的神情自然都被小顺子看在眼里,他垂著头,眸子里露出几分嘲弄。 到底谁是猎物,还说不准呢! 江利海没让两人跟著他一起进去,毕竟一会闹起来声音大,门口得留人看著。 进门的时候,还不忘给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那意思自然是要让他看好了小顺子。 他又不是傻子,这样的人他是断不会留的。 只是一切,还得等他先到手再说。 见人进去了,小顺子搓搓胳膊,对另一个太监道:“真够冷的,咱们也別站在风口上了,到別处站著吧。” 那太监搓搓胳膊,往里边看了眼,知道江利海一时半会也出不来,也就点点头,跟著小顺子去了僻静的地方。 刚到了避风的偏僻处站好,本来缩著肩膀一副畏缩模样的小顺子,突然暴起发难。 一把勒住了那太监的脖子。 那太监正要叫,阴影处又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小德子,他手里正举著一块石头,兜头就砸在了那太监头上。 “呃……”那太监嘴边的叫声,全都化成一声短促的惊叫,隨后便没了声音。 小顺子撒手把他丟到地上,还嫌不够解气,狠狠踹了他一脚。 小德子也丟掉了手中石头,看死人一般看了眼地上的人,隨后对小顺子道:“走吧,去把里边那个料理了。” “是。” 那边江利海一进来便朝著西殿摸过去,门没关,他一进去就看见了床上轮廓起伏的身影,几乎没有思考,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床上的人当即受了惊嚇,下一秒就发出呜呜的叫声。 江利海后一秒才捂住她的嘴,但也没把这一两秒的误差当回事。 房间一片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到一丝亮光,唯有窗缝里一丝月光,照到他的脸上,虽看不清床上之人的全貌,可身下温香软玉,告诉他绝对是个女人没有错! 他狞笑两声,“你不是很傲吗,很狂吗,如今还不是落到了老子的手里,看老子今天不玩死你!” 说著他便一边死死捂著身下人的嘴,一边掀开被子,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没有遭到一点挣扎阻拦。 正当他摸到一片柔滑,正在狞笑之际,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正当他要欺身而上的时候,一根大棒也正中他的后脑。 打得江利海闷哼了一声。 来人正是云沁,她跟容欣在东殿从江利海进来,就一直在看著他。 看著他摸进西殿,她们两人也悄悄摸了过来。 就连窗边那条缝都是她特意留的,为的就是此时,看清他的脑袋,好狠狠给他一棒子。 只是她力气还是小了,江利海中了一棒子並没有立刻昏过去,而是大叫一声,扭身朝后看来。 云沁没有犹豫,又立刻挥动手中棒子,一棒子又狠狠打在他的头上。 连挨两棒子,江利海终於摇晃著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之前,他才醒悟过来,自己被人算计了。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小顺子和小德子两人也赶到了,跟著容欣一道走进来,借著容欣手里的光,才看清了地上的场景。 也看清了躺在床上,面容狰狞如厉鬼的苏美人。 她双手都被绑在床头,正在惊恐地挣扎著,可除了呜呜的声音她什么都叫不出来。 在几人衝进来的时候,云沁已经把被子给她盖好了。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进来冒险,让江利海得逞又如何,皇上来看到这一幕,只怕会把两人都处死。 云沁这么做,並非出自什么可怜,更不是圣母心发作。 只是她还有底线,她绝对不会变成像苏易烟这样的人,也绝对不会任人这么去凌辱一个女人! 借著烛光看著苏易烟脸上的惊恐,云沁冷笑一声,“被这么噁心的东西近身感觉如何?尝到我那日心里的滋味了吗?” 听闻此话,苏易烟含著泪的眼中满是怨毒,纵使被绑在床上,挣扎的力度也把床弄得吱嘎乱响,比刚才挣扎的都要厉害。 见她这副模样,云沁才懒得去想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假疯才更好! 看到地上,脑袋不断流血的江利海,云沁才稍稍感觉到一丝后怕,拿著棍子的手有些止不住的发抖。 小德子走上前握住她手中的棍子,低声道:“姐姐把棍子给我吧。” 云沁这才发觉自己还死死握著那棍子,听到小德子的话,立刻鬆开。 容欣上前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你先回房里休息,这里就交给我们。” 小德子也劝道:“姐姐去吧,这里我们料理就好。” “不,你还是快些回御前吧,万不可被怀疑。”云沁说著又看了眼小顺子,“你等会比小德子晚一步去御前请皇上。” 小顺子立刻点头,“我明白。” 等两人都离开,云沁和容欣才把苏易烟又关回了正殿。 她挣扎的厉害,等把她关好,两人几乎都有些脱力,可现在却不是放鬆的时候,等皇上过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才把气喘匀,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云沁!”霍金池一走进来就立刻叫了一声。 云沁立刻迎过去,却因为刚刚脱力,刚走一步脚就一软差点摔倒,还好霍金池將她一把托住。 她身上穿得单薄,又刚出过一身汗,霍金池只觉得触手冰凉,垂眸看她,才发现她脸色苍白,神色惶惶眸光也闪烁不定。 这被惊嚇后悽惶的模样,让他只觉得心被人狠狠抓了一把,又疼又涨。 “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霍金池紧紧抱著云沁,冲身后徐安等人吼道。 第135章 给皇后的一份大礼 隨行的太监禁卫,很快就把江利海从西侧殿中拖了出来。 在灯笼和火把略有些摇晃的火光照耀中,江利海头上的伤口似乎更加狰狞,云沁看了一眼,紧接著就浑身一抖。 霍金池立即察觉,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中,轻轻抚著她的头髮。 云沁却又在他的怀中微微侧头,看向了地上。 她得看,並且要把这一幕牢牢记在心里,这宫里就是这样残酷,之后她只怕会面对更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必须得早点適应了。 “皇上人还活著!” 地上的江利海满脸是血,徐安把灯笼举到他的脸前,仔细辨认一番才认出他是谁,惊叫了一声。 “江利海?!” 这名字也让霍金池吃了一惊,忍不住拥著云沁往前走了两步,等確认是江利海,脸色又黑了几分。 恰在此时,禁卫也把外面被小德子打晕的太监拖了进来。 “皇上,这人昏在了外头。” 小顺子立刻上前道:“他,他是奴才打昏的。” “还不快点说明白!”徐安看了眼霍金池的脸色,立刻怒道。 小顺子立刻跪在地上,说:“奴才不敢隱瞒皇上,是,是……”他看了眼霍金池怀中的云沁,犹豫了下还是咬牙道:“是这霞安殿里的嬤嬤经常剋扣容欣姐姐和云沁姑娘的饮食,她们找到奴才,奴才就经常过来给她们送些米麵过来。” 听到这话容欣也略有惊慌地一下跪倒,红著眼眶道:“奴婢也是没办法,阿,云沁姑娘身子才好些,便是小心养著都不行,实在不能再吃不饱了啊。” 云沁闻言也抬起头,道:“这都是奴婢的主意,皇上要怪就怪我吧。” 霍金池垂眸看她,眸中被火光映得有些红,他没说话,只把云沁重新按回自己怀中。 托著她后腰的手臂紧了紧又唯恐勒疼了她,立即鬆了松。 怪不得这么瘦,她的腰原本就细,如今他好像使使力就能勒断一般。 都是他考虑得不够周全,只想著让御膳房挑好的送来,却忘了下面的刁仆会轻视她,欺负她。 这可是他一直惦念的人啊,他竟还觉得她苦头吃得苦头不够多,还想冷她几日! “那嬤嬤呢!”他难掩怒气道。 “醉得厉害,还在睡呢。”一个禁卫道:“可要臣去弄醒她?” “不必!”霍金池看向徐安冷道:“直接送去慎刑司!” 徐安也冷著脸应了一声“是”,又看著小顺子,“继续说吧。” 小顺子便道:“奴才今晚又来送米,正好遇到这太监。他半夜在这里本就让人生疑,还拦著奴才说是不许任何人靠近霞安殿,甚至还想偷袭奴才,还好奴才有些身手又早有防备,抢先把他打昏了。 “隨后就听到殿中有动静,一进来,容欣姐姐便说进了贼人,叫奴才去喊皇上,奴才不敢耽误就立刻去了御前叫了皇上来。” “这殿里又发生了什么,怎么江利海被打成这副模样?”徐安又接著问。 云沁又抬起头,还没说话,霍金池就看著容欣道:“你来说。” 一副不想让云沁再回忆一遍的模样。 容欣与云沁对视一眼,按照两人早就商量好的说辞道:“回皇上,奴婢也是听到这西殿有动静,才和云沁姑娘出来看看。” “今天那罪妃闹得厉害,把正殿弄得到处都是水,奴婢也不能让她睡在全是水的床上,就把她暂时安置到西殿。” 容欣瞄了眼地上的江利海,“奴婢也不知道这江公公怎么来的,奴婢跟云沁姑娘推门进去的时候,那罪妃已经拿著棒子把他给打得不省人事了。” “实在是嚇人的紧,奴婢也不敢细瞧,就赶紧和云沁姑娘把那罪妃送回了正殿,刚出来站了会,皇上您就来了。” 这番话只是讲了事情经过,没有一点添油加醋,反而留给了所有人更多的想像空间。 江利海为什么过来,又为什么会摸进西殿里,那罪妃又为何把他打成这个样子。 这一点点的疑问,最后得出的结论,让在场眾人都微微变色。 一个太监这大半夜摸进来,还能为了什么…… 隨后就全部垂下脑袋,不敢去看皇上的脸色。 这里关著的怎么说都是皇上曾经的妃子,被一个太监轻薄,对皇上来说也是一种羞辱。 当然也有人立刻想到了现在被皇上紧紧护在怀里的云沁。 到底是为了谁来的,还说不准呢? 霍金池自然也能想到,脸色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阴沉,看著地上的江利海的眸子已经带上了杀意。 感觉到剧烈的情绪起伏,云沁抬起头,细白的手指轻轻抚著他的胸口,低声道:“皇上息怒。” 霍金池垂眸看著她,见她似乎只是有些惧怕自己的怒气,似乎对这江利海的目的並不清楚,心里不知为何鬆口气。 “別怕,朕不生气。”他也抚了抚她的头髮。 她不知道,霍金池自然也不会用这种事情,来脏她的耳朵。 他甚至都不想让云沁再看一眼江利海,直接对徐安冷道:“处理了!” 侧眸看到江利海如同死狗一般被人拖起来,云沁抬眸看著霍金池,忐忑道:“皇上,是不是得先问过皇后娘娘,他,他不是凤仪宫总管吗?” 见霍金池垂眸望过来,云沁轻轻咬住下唇,越发怯懦,“娘娘她生气,又该迁怒奴婢了。” 霍金池只顾生气,云沁这话倒是提醒他了,江利海可是皇后宫中的人,自己宫里人的动向她不清楚? 她可是亲眼在通明殿见过云沁,旁人不知道,江利海可是凤仪宫总管,她的心腹,难道也不知道! 还是说,人其实就是她派来的! 霍金池的怒气又攀升几节,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对徐安道:“先处置了再送去给皇后看看。另传旨凤仪宫,皇后御下不严,有负太后信任,愧对六宫,令其禁足反省直至太后回宫!” “皇后禁足期间,六宫事务暂由德妃协理!” 伏在他的胸口,云沁感受著他胸口的震动,听著他的话,眸色一点点转深,嘴角却一点点翘起来。 也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喜欢她这个礼物? 第136章 一回生二回熟 算起来,云沁跟皇后没有多少直接接触,可她对皇后的恨意和厌恶,並不比苏易烟少。 这一切皇后必定都是知情的,却把她视作螻蚁一般,自己的太监看上了便看上了,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死活。 极端的冷漠与自私。 和苏易烟一样让她觉得噁心! 皇后不是一直在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吗? 不知道自己这一巴掌用不用力,够不够分量,能不能让她正视自己? 霍金池感觉到她身体在微微颤抖,伸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系带子的时候轻轻抚了下她的脸,低声道:“冷吗?” 云沁微微摇头,她只是有点激动过头。 霍金池又摸摸她冰冷的脸颊,对著徐安声音又瞬间冷了三度,“立刻去办!” “是。”徐安嘴里应了声是,却抬眸看向云沁。 皇上这惩罚实在太重了些,说是等太后回来为止,可太后寿辰还有接近两个月,毕竟是中宫之主,这时间也太长了。 他当然想求求情,可皇上现在正在盛怒当中,他哪敢开口。 在场这么些人,也就云沁开口,皇上或许能听两句。 云沁与他对视了一眼,就看出了他是什么意思。 让她为皇后求情?好啊…… “皇上,太后最心疼皇后娘娘,若是知道娘娘受罚肯定会难受的。若是怨怪陛下,可怎么办?”云沁低声道。 霍金池冷哼一声,“传令下去,要是谁敢把这件事情告知太后,全部大刑伺候!” “是!”徐安苦著脸应了一声,又看了眼云沁。 听起来这话確实像是求情,可怎么又像是给皇后挖了个坑呢? 见徐安又望过来,云沁无奈又无辜地耸耸肩,真是可惜啊,她也爱莫能助了。 “还不快去!”霍金池看徐安犹犹豫豫,又冷喝道。 徐安只能垂下头,招手带人拖著江利海往宫门外走去。 云沁侧眸看著被拖行的江利海一点点消失在宫门外,眸中露出些冰冷的快意。 他仗著皇后纵容横行的时候,可曾想过,別人也能借势將他搞死? “走吧,跟朕回通明殿。”霍金池垂眸给云沁紧了紧披风,看似强势却带著些许试探,他是真怕了她的倔强。 已经到了这一步,云沁自然不会在拒绝,微微点了下头。 霍金池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几分,直接俯身將云沁抱了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云沁没有被嚇到,而是顺从地抱住了霍金池的脖子,向他身后看去,“小顺子和容欣姐姐……” “还不跟上!”霍金池没回头。 “是!”小顺子应了声。 容欣却道:“奴婢先收拾收拾东西,隨后就去御前。” 云沁越过霍金池的肩膀看她一眼,明白她是放心不下她那些宝贝,忍不住一笑。 “留两个人跟著容欣姐姐吧。” “你们留下。” 霍金池看了眼身前两个太监,隨后抱著云沁径直出门,把她放到了鑾驾上,自己也坐上去,才冷道:“回宫!” “还有苏……罪妃她怎么办?” 云沁倒不是真在意,只是要保持人设一致性,也不能走得太乾脆了。 看她扒著自己胳膊,像是担心苏易烟的模样,霍金池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云沁缩了下脖子,“可……” “等那嬤嬤从慎刑司出来,就送她过来。”霍金池手上微微用力,“这回可放心了?” “奴婢有什么不放心的。”云沁撇了下嘴,“谁管她的死活。” 她说的是实话,可在霍金池看来却像是口是心非,倒越发觉得她重情重义。 云沁忽略到他捏著自己脸的动作,改为抱著他的胳膊,低声道:“皇上果然是最仁慈,最圣明的皇上!” 霍金池轻嗤了一声,看她卖乖的模样,眼中还是带上了些笑意。 “这回不跟朕闹脾气了?” “奴婢不知道皇上再说什么。”云沁把头挨在他的胳膊上,躲开他看过来的视线。 霍金池脸上笑意更深,哼声道:“惯会跟朕装傻!” 嘴上这么说,但他也没跟云沁计较,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低声道:“看来真被嚇到了,不然怎么会这么乖巧。” “有皇上在,奴婢就不怕了。”云沁忽略他话中的揶揄,继续说好话。 霍金池自是无比受用,在她发顶吻了吻,含著笑意道:“要不要让张志安过来给你开一副安神药?” “已经很晚了。”云沁摇摇头,“別麻烦张御医了。” 霍金池不赞同道:“什么麻烦不麻烦,这本就是御医职责所在,以后你也是这宫里的主子,他们也该以你为重。” 该麻烦的时候,云沁自然不会客气,受了些惊嚇对她来说只能算是件小事。 说到底这是两人认知差异,云沁也无心与霍金池爭辩,只是乖乖地点头,“奴婢知道了,只是现在实在睏乏,不想再见旁人了。” 这话她没说谎,折腾一晚上,她是真有些累了。 霍金池看看借著烛光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也不忍心再折腾她,“那等明日,再让张志安过来给你好好看看。” 他手指轻轻蹭蹭云沁的脸,“到通明殿还要一会,靠在朕身上睡一会吧。” “好。” 云沁答应得痛快,但在他身边精神始终紧绷著,怎么可能睡得著。 况且一会去到通明殿,还不知道皇上要把她安置在哪里,等收拾一番,估计也要到不早了。 她想著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哈欠,睫毛瞬间被眼角的泪打湿,变得湿漉漉的。 霍金池看得眸光染上一抹柔色,低声道,“睡吧。” 云沁又应了一声,靠在他臂弯里闭上眼睛假寐。 又给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霍金池把她整个人都往怀中拢了拢,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抱了只猫儿,有些沉手却又柔软得不可思议,令他从心里发软又有种奇异的满足。 摸了下云沁略有毛躁的头髮,只是往后得悉心养养,养得胖些,油光水滑些。 边想他忍不住有些发笑。 云沁半睁开眼,疑惑地看他。 “没事,接著睡吧。” 霍金池轻轻拍拍她的背,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怕是要“吭哧”咬他一口。 第137章 为了保护她 徐安姿势不敢耽搁,刚出了霞安殿,在偏僻处便赏了江利海一尺白綾,隨后便直接抬著送去了皇后宫中。 看到江利海面容模糊的尸体,皇后如何震惊自是不必提。 听到霍金池的旨意越发惶恐恼怒,“此事与本宫有什么关係,皇上定是被奸人蛊惑,立刻给本宫备肩舆,本宫要去找皇上解释!” 徐安没带禁卫自是拦不住,只能看著皇后上了肩舆,直往通明殿而来。 路上皇后一直催促,抬著肩舆的太监几乎是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的徐安几乎跑岔了气才勉强跟上。 这般脚程,所以霍金池的鑾驾前脚刚到通明殿,皇后的肩舆紧著也到了。 “皇上!” 霍金池刚刚走下鑾驾,就听到了喊声,侧眸便看到皇后也下了肩舆,正往这边疾走而来。 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收回目光,理都没理转身朝还在鑾驾上的云沁伸出了手。 云沁自然也听出了皇后的声音,听著越靠越近的脚步声,她对霍金池微微摇头,略有羞涩道:“奴婢自己能走了。” 她才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可皇后既然来了,那她也不是不能矫情。 皇后果然听到了她的声音,脚步微微一顿,眼神瞪视著厚厚的帘幕,似乎想要透过它將云沁给射穿。 “过来!”霍金池怎么看不出云沁那点小心思,却並不在意,又把手往前伸了几分。 云沁这才拉住他的手,本来只想扶著他的手走下鑾驾,可天色黑,没看清楚脚下的台阶,竟然一脚踏空,直接摔倒在了霍金池的怀中。 她惊呼一声,惊魂未定地抬头看了眼霍金池,看到他眸中笑意,特別想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不管霍金池信不信,反正皇后认定她就是故意演给自己看的! 她眼神锋利地看著云沁,实在不明白,皇上明明很討厌矫揉造作的女人,为什么偏偏对一个宫女这么例外! 霍金池可並不觉得云沁矫揉造作,看她窘得脸都红了,眼中笑意又什么几分,再次俯身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皇上!” 一声惊叫,从霍金池的怀中和身后同时响起。 “皇上,奴婢还是自己走吧。”云沁手拉著霍金池的前襟,低声道。 她是想气一气皇后,可也没打算把她给气死啊,悄悄她眼睛都红了。 况且皇后来找皇上,不管是来吵架还是来哀求的,肯定是要露出些丑態,她可不想留在殿上,被皇后更加记恨。 “你若是再摔了怎么办?”霍金池牢牢抱著云沁,丝毫不避讳皇后的视线。 知道他素来隨心所欲,自己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云沁只好闭上了嘴,越过霍金池的肩膀,冷冷看了眼皇后。 都已经这样了,她也没有怂的道理,那今日就安心看看这位皇后的笑话吧。 看到云沁那略带挑衅的眼神,皇后气得眼底都有些发红,忍不住又喊了声,“陛下!” 霍金池侧眸看她一眼,冷道:“朕耳朵没聋,有什么话进殿再说!” 他说完也不管皇后反应,抱著云沁径直走入了寢殿中。 进了殿霍金池的脚步也没停,一直走入內殿把云沁放到了软榻上。 他没有坐到云沁的身边,而是伸手摸了摸云沁微凉的脸颊,“饿吗?晚上都吃了什么?” “喝了粥。”云沁乖乖回答,又道:“奴婢不饿,皇上呢,时候不早,皇上要吃点夜宵吗?” 霍金池点点头,又用手指蹭蹭她的脸,“朕是有些饿了,一会你陪朕吃一点。” “好。” 见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著家常话,皇后的指甲都快要把手心抓烂了。 一个宫女,只是一个宫女而已! “暖暖身子,等朕一会过来。”霍金池走出內殿,对气都还没喘匀的徐安道:“令人做两碗鸡丝麵过来。” 徐安应了一声,连忙退出去了。 正好正好,等会他可不要再回到殿上了。 此时霍金池才正眼看了眼皇后,淡声道:“跟朕过来吧。” 两人来到了西次间,坐到软塌上,他才冷眸看著皇后,“朕的旨意不是已经送到了吗?你还敢闯宫来找朕,看来是一点都不把朕的旨意放在心上!” “皇上命人来就要定臣妾的罪,臣妾总要知道是为什么!”皇后忍了这许久,声音都高了几度。 她侧眸看了眼隔了一个大殿,就坐在东次间的云沁,更是怒意勃发,“当著她,皇上这般对臣妾,让臣妾的顏面何存,威信何存?” “你还有胆子来质问朕!”霍金池也难掩怒气,“江利海是怎么回事,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情?” 提到江利海,皇后的气焰立刻矮了三分,“有他跟皇上这层情分在,臣妾哪里敢对他太过苛刻,对他的事情自然不是事事都知道。” “和朕的情分?”霍金池冷笑一声,“他现在的主子是你,可不是朕!你若是有顾忌,为何把他从朕身边要走,不就是因为他了解朕吗?从他答应你那一刻,朕跟他就没什么情分可言了!” 他继续冷道:“你少跟朕顾左右而言他!朕且问你,你如果对这件事情知情,该不该罚你,不知情又该不该罚你,还是说,你想要朕彻查!到时候,只怕圣旨中的『御下不严』就该改了吧!” “皇上要彻查便彻查!”皇后冷冷瞥了眼东次间,“本宫本就是不知情,別人是不是无辜的可就不知道了!” 隔著大殿,皇后这句话云沁听得清清楚楚,殿中没有旁人,她也没有掩饰地冷笑一声。 这种时候还想祸引东水? 她做的这件事,破绽也就在江利海和苏易烟的身上,可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疯疯癲癲还被皇后自己给毒哑了。 就算苏易烟手还能写,比起说江利海撕了她的衣服,还是说自己把他打晕了更好吧? 更別说,霍金池难道就真的不怀疑? 他下令处死江利海,本身就是为了保护她,难道还会站在皇后那边? 与其说皇后蠢,倒不如说,她是错估了霍金池对自己的宠爱。 別说她,就连云沁自己都有些错估了。 第138章 他们吵架,我吃瓜 皇后的一番话,也让霍金池嗤笑一声。 “你当真要朕要查?”他冷冷看著皇后,“若是真查出些什么,太后也保不住你!” 他这次已经算是给她留足了面子,她竟然还不知足! 看著他眸中冷意,皇后便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她不可置信道:“皇上想做什么,废后吗?” 霍金池没有出声。 见他一副默认的模样,皇后面上冷漠瞬间一点点龟裂,厉声问道:“皇上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念旧情吗?” 这声音更是无比清晰的传到云沁耳朵里,让她悄悄竖起耳朵。 旧情?她闻到了瓜的味道! 她就觉得皇上对皇后的態度有些奇怪,说是不喜吧,两人有时候说起话来,却没什么顾忌,似乎极为熟稔。 可要说情谊深厚呢,皇上却又对她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难道是旧情人反目? 云沁咬著指甲,心里猜测不断的时候,霍金池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朕就是念著旧情,才不愿意让你进宫,不愿意让你做皇后!现在你却跟朕提什么旧情,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房青雪!” 他这话倒是把云沁的猜测给推翻了。 念著旧情才不愿意让皇后进宫,怎么听怎么矛盾,看来还有什么隱情。 “可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你的皇后了!”皇后素来冷冰冰的脸上,竟露出些哀婉之色。 霍金池却依旧冷冷看著她,眸中没有半分动容,“那就做好你的皇后!” 皇后看著他,知道他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別的就你不要奢望了”。 她很想问一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难道他就这么恨自己吗? 可她的自尊不允许她问这些,今日说这话,已经让她有种在践踏自己的感觉了。 皇后微微咬牙,脸上的哀婉一点点褪去,又恢復了往常那冷冰冰的模样,说话也恭敬起来,“皇上放心,臣妾定不负皇上期望。” 两人这话声音不算高,云沁听得有些模糊,但估计两人也都没说什么好话。 从这些话来看,皇上对皇后並非无情的模样,估计还是忌惮外戚缘故的吧。 这估计是两人之间最不可调和的矛盾。 正想著,她又听见皇后道:“如果那江利海果真犯了大逆不道之事,確实是臣妾失察,臣妾甘愿领罚。只是皇上为何要夺取臣妾管理六宫之权,不说前头要放些宫人出去,太后寿辰在即,皇上就不怕出什么紕漏吗?” 见她恢復了理智,霍金池眸色也淡下来,端起矮几上的茶喝了一口,才淡声道:“朕预备封云沁为答应,你觉得朕该把她安置在哪里为好?” 这话又让皇后微微咬住下唇,但她却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只冷道:“自是离通明殿近的地方,只是最近的延寧宫多年未住过人,还得好好修葺一番。若打扫一下就能住进去的,便是惠安殿了。” “延寧宫……”霍金池转了下手中的茶杯,延寧二字,取自延年益寿,寧和安康之意。 小宫女身子孱弱,恐不是长寿之相,这延寧宫最適合她住。 “就延寧宫吧。”他拍板道。 “可……” 霍金池声音依旧淡淡的,“那就好好修葺一番,云沁暂且住在通明殿便是。” “皇上!”皇后没想到他竟说出这种话来,“宫妃住在后宫是有祖制以来的规矩,怎可让她也住在通明殿,这,这成何体统!” 面对质问,霍金池依旧不慌不忙,音调起伏都没有变,“什么时候延寧宫修葺好,朕再什么时候给她晋位便是。” 皇后微微咬牙,她头一回这么希望那个宫女赶紧晋位,就算是美人她都会点头! 住在通明殿,正如与皇上朝夕共处,这宫里谁还能越得过她去! 一直真是小瞧了她了! 皇后心中懊悔的同时,也决定回去便给太后传信,解不解她的禁足都已经不重要,得快些让太后劝服皇上选秀才好。 男人不都是这样,贪图一个新鲜,有了新人进宫也好杀杀她的势头。 平分秋色,也好过一枝独秀! 这关係到掌管六宫之权,皇后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味答应下来。 “还有一事。” 皇后抬眸,看著霍金池眉头紧蹙,这难道还不够,还要让她如何? 她倒要看看皇上到底要为这个小宫女做到什么地步! 看皇后那模样,霍金池眸中闪过一丝冷笑。 他要给云沁晋位难道还需要徵求她的意见,他只是在铺垫罢了! 霍金池又淡声道:“朕在给云沁晋位的时候,不希望朝臣对此事有什么议论,你说国丈能帮朕堵住朝臣的嘴吗?” 一听这话,皇后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皇上最终目的。 见她吃惊,霍金池讥讽道:“既然是交易,自当公平公正。你当掌管六宫之权是路边的白菜吗?” 公平公正,皇后简直要气笑了。 她本就是这中宫之主,掌管后宫本身就是她的权利! 她平息了半晌,才道:“后宫之事,眾臣自然无权置喙。” “皇后果然適合做皇后。”霍金池笑了一声,透著冷嘲热讽。 皇后对此却只能咬牙。 霍金池眸色却有些发冷,她觉得荒唐,难道他就不觉得荒唐吗? 他册立妃子,还需要国丈来堵朝臣的嘴! 他微微吸了口气,才冷道:“时候不早,皇后还是快些回宫中禁足去吧!” “臣妾告退!”皇后脸色铁青。 云沁默默听完了两人的对话,要说心里一点感触都没有是假的。 她也没想到,霍金池竟然真为她想到了这种地步。 云沁淡淡一笑。 用中宫之权跟皇后做交易,也亏得他想得出来。 皇后离开前,还朝东次间狠狠瞪了一眼。 一出门,正好撞见端著两碗面走进来的徐安,她冷冷瞥了一眼,“徐公公可真是殷勤得很,很多年没做过这种事了吧?” “皇上的事情,老奴不得不上心。”徐安似是听不出她话中意思,不卑不亢道。 皇后冷冷哼了一声,才朝自己的肩舆走去。 容欣此时已经来了,就站在徐安的身后,皇后一走,她忙道:“公公还是奴婢来吧。” “不必,不必。”徐安脸上笑意不变,语气却淡淡的,“皇后这拿我出气呢,只怕,她以后气不顺的时候可要多了!” 第139章 留在御前 “皇上。” 看到霍金池走进东次间,云沁立刻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她面对霍金池一直都是坦然的,可第一次,她有些不敢抬眸看他的表情。 那日因为位份的事情,两人虽没有真吵起来,却也闹得不欢而散。 却没想到,霍金池竟然明白自己心中的顾虑,这让她久违感受到了一丝尊重。 看她略有羞涩的模样,霍金池微微一笑,“都听到了?” 他走上前,拉起云沁的手坐回软榻上,看著她又笑问:“这回不会埋怨朕了吧?” “奴婢从没埋怨过皇上。”云沁垂著眸子,低声道:“奴婢对皇上只有感激。” 霍金池又笑了一下,正要说话。 徐安端著麵条走了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容欣。 “皇上,姑娘,麵条已经好了,请用膳吧。” 霍金池微点下头,对云沁道:“来,陪朕吃一点吧。” 他其实没有多饿,只是觉得怕云沁没有吃多少东西,不想让她在御前还要挨饿。 可小顺子说送米麵这些话,只是给云沁和他交往找一个藉口而已,虽然守门嬤嬤確实会剋扣他们的食物,可她们手里毕竟有钱,还是饿不著的。 不过折腾这么久,云沁倒確实有些饿了。 也就没有跟霍金池客气,只是比起飢饿,她其实更加疲累,主要是之前精神太紧绷,一鬆懈下来人就特別累。 只是吃了几口,云沁便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毕竟在霍金池面前,他都还没放筷子,云沁自然也把不好放筷。 霍金池见她一根一根挑著碗里的麵条,有些无奈道:“吃饱了?” 云沁点点头,扬起一点笑容,“皇上慢点吃。” “朕也吃好了。”霍金池放下筷子,看了眼她碗里剩下的麵条,看她吃了总共也没有两口,不由又道:“等明日让张志安来给你悄悄。” “好。”云沁不知道他怎么又说了一遍,但还是乖顺地应下。 她犹豫一下,可还是抵不住身体的睏乏,低声道:“皇上,奴婢睡在哪里?” 今天晚上就算是睡在龙床上她也认了,不然她现在已经想要原地躺下了。 看她直往內殿看,霍金池眸色有些发暗,可瞧她一副睏倦的模样,也不忍心再折腾她,只道:“你先睡在偏殿吧。” 霍金池唤来夏云,让她带著云沁和容欣过去。 云沁昏昏沉沉,脑袋都有些转不动,也没有多想,就跟著夏云告退离开,去了侧殿。 侧殿中一应俱全,也不需要收拾什么,她只是简单洗漱一番,便胡乱睡了过去。 等第二日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 云沁睁著眼睛,看了头顶陌生的床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里。 如今她已经是“睡在御前的那个女人”了。 云沁忍不住自嘲一笑。 才刚发出一点动静,她就看到容欣掀开外面的纱帐走了进来,“醒了?” 云沁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姐姐守了我一个晚上吗?” “没有,后半夜便有个宫女来替我,让我去睡了。”容欣边把纱帐绑好,边道:“起来吧,我叫外面的人进来。” 外面的人? 还不等云沁问出口,容欣便高声喊了一声,立刻有宫女端著水盆、衣物等鱼贯而入。 云沁看得有些傻眼,两个脸嫩的宫女便上前来搀她,皆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奴婢们伺候姑娘穿衣。” 云沁下意识想躲,可还是稳住身体和表情,扶著她们的手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时候,还是拿疑惑的眼神看了眼容欣。 这什么情况啊。 后面进来的夏云,不只是看出她的疑惑,还是有意道:“今天皇上早朝前吩咐咱们了,以后要拿姑娘当主子看待,对皇上如何,对姑娘便如何。” 看容欣在一旁也跟著点了点头,云沁这才对夏云等人笑了笑,“有劳你们。” “姑娘可就不要跟咱们客气了。”夏云温和一笑,亲自上前拿起托盘中的衣服,展开对云沁道:“这是皇上命人准备的,姑娘试试合不合身。” 好在她没有亲自动手给云沁穿衣服,不然云沁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她可真有点消受不了跟皇上一样的待遇。 这件衣服,显然不是该是宫女应该穿的宫装,而是身烟紫色的短袄和同色百褶裙,两襟以及裙子上全都绣著紫藤样,袖子上还绣著白团纹。 顏色清新,又不失华贵,还有些属於少女的活泼。 云沁一穿上,眾人眼中皆是一亮,都道:“真好看,果然適合姑娘。” 一声声的,夸得云沁的脸都有些发烫。 还是容欣更理智些,插空道:“还是快些吧,皇上快要下朝了,还要姑娘陪著用早膳呢。” “看我们!”夏云一拍手,“实在是姑娘太过好看,把我们一个个都给迷住了。” “姑姑就不要取笑我了。”云沁脸上緋红又深了一度。 洗过脸,她又被推到了镜子前,半人高的镜子,把她的身影映得无比清晰。 看著镜中的自己,云沁都有几分失神,当真是人靠衣装。 从前,她总是想把自己隱藏住,已经许久没有穿过这么鲜亮的顏色了,竟头回发觉,鲜亮的衣服,確实抬气色,让她眉眼中的深沉都褪去许多,多了些少女的模样。 这次夏云没让人插手,亲手给云沁梳发,在她的手底下云沁觉得自己的头髮都听话许多,手指翻动间,一个惊鵠髻就在她手中成型。 夏云看著镜中的云沁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眼云沁的首饰匣子,便要拿出一根粉色碧璽鎏金簪,给她簪在头上。 云沁却压住她的手,转而拿了只简单的珍珠簪子递给她,“姑姑还是簪这支吧。” 她这一身已经足够奢华,头上就別装饰得太华丽了。 毕竟还没有真的晋位,还是別太高调为好。 夏云没说什么,脸上笑意都没变,拿过云沁选的那只簪子给云沁簪好,端详一阵笑道:“还是姑娘有眼光,果然是好看极了。” 云沁乾笑一声,实在是佩服夏云姑姑说话的艺术。 无意间一瞥,便在镜中看到了怔怔看著自己髮髻的容欣,她更是发笑。 容欣姐姐看来也被夏云姑姑打击到了…… 第140章 诊脉的结果 等云沁装扮好来到正殿,果然霍金池已经下了早朝,正在更衣。 看到云沁进来,表情倒没有什么特別的变化,可眸却也亮了几分。 只是被他专注地盯著,云沁的脸就开始微微发烫,感觉比被夏云姑姑她们夸了一早上还要难为情一些。 “参见皇上。” 云沁还未完全蹲下,就被霍金池扶住,拉到了自己跟前,“果然很好看。” 离得近了,云沁才看出他眸底还蒙著一抹暗色,让她越发不敢深看,只赶忙道:“奴婢很喜欢,谢谢皇上。” 因为她靠近,正在伺候霍金池更衣的宫女都被她挤到了一边,看著他胸前还未系好的扣子,云沁便自发伸手给系扣子。 霍金池看著她垂眸专注的模样,眸色又深了几度,伸手抚住她的脸。 云沁微微抬眸,看著霍金池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低叫了声,“皇上……” 这殿上可都是人呢! 可她一转头,殿上哪还有什么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退下了。 霍金池被她有些发懵的表情逗笑,笑过之后,便俯身吻住她。 等云沁在回过神,自己已经退到了软塌边缘,后腰正靠在矮几边上,已经退无可退。 霍金池比之前都要肆无忌惮些,温热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襟,寻找著趁手的所在。 云沁低喘一声,轻咬著下唇叫了声:“皇上……” “嗯?” “奴婢的新衣服!” 霍金池的手一顿,隨后便收了回来。 可不等云沁鬆口气,他修长的手指,却挑开了她前襟的衣带。 直襟的衣服就这点不好,只有这根衣带繫著。 见云沁眼睛微张地看著自己,霍金池眸中笑意深深,“不是心疼衣服,这下就不会弄皱了。” 云沁只能怨念地咬唇。 许久之后,霍金池才叫人进来。 此时皇上身上衣服已经完全穿好,云沁正端坐在软榻上,除了脸色发红,眸光水润,倒是瞧不出什么异样。 自然他们也不敢乱瞧。 早膳摆上桌,霍金池对云沁笑道:“先用早膳。” 看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云沁鼓鼓腮帮,却没敢去瞪他,只能有些窝囊地对容欣道:“我,我腿麻了,扶,扶我过去。” 听她这么说,霍金池抵著唇闷笑了一声。 他没看著自己,云沁才敢拿眼神横他一眼,笑什么笑,她才不会承认自己腿软了! 容欣也不知事,看她这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色也有些发红,垂著眸子扶著她,把她圆桌旁。 霍金池还在笑,云沁赶紧给他盛了一碗碧梗粥,搁到他面前,“皇上还是快些吃早膳吧。” 赶紧吃吧你! 见她羞恼的模样,霍金池还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看皇上眉目俱笑,如此开怀,站在一旁的徐安和夏云默默对视了一眼。 自从蝗灾之后,皇上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还是云沁姑娘有办法。 云沁面上假笑著,手里的勺子都快给捏碎了,才没把它塞进霍金池的嘴里。 “欢声笑语”中吃过早膳,小德子便来报,说是张御医来了。 昨晚上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后宫,张御医对云沁在这里並没有表现出吃惊。 行过礼之后,便给云沁诊脉。 云沁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大问题,至於都说她瘦了,她也只是觉得是因为自己长个子了。 要说真有什么问题,大概就是她的精力比起前世拿了差远了。 要知道前世她在这个年纪,熬个大夜第二天依旧生龙活虎的。 可现在,別说熬夜,就算是晚睡一会,她第二天都没什么精神。 就像现在,刚吃过早膳,她便有些睏倦,被窗外阳光照著,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哈欠。 云沁没怎么当回事,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张御医眼底露出的一丝凝重。 见张御医收回手,容欣比霍金池还要快一步,低声询问,“张御医,姑娘她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张御医没有回答,而是下意识地去看坐在另一侧的霍金池。 见他这般,霍金池便知道恐怕问题不小,便示意他不要多说。 张御医领会皇上的意思,便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姑娘身子底子薄,还是需要好好將养。” 还是早先那套说辞,却让容欣稍稍鬆口气。 冷宫这段日子,云沁的补药倒是没怎么断过,应当是没有大碍的。 云沁也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伸手轻轻捏了下容欣的手,示意她放心。 见她当著皇上的面还搞这些小动作,容欣瞪她一眼,把她的手又放回膝盖上,眼含警告。 云沁登时有些訕訕的,她还不是想安慰姐姐。 霍金池把云沁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眸中闪过笑意,但在看向张御医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又瞬间凝住。 “看你也没睡好,回去再睡会吧,午后朕还要跟大臣议事,午膳你便自己吃吧。”他对云沁道。 云沁知道他忙,也没放在心上,便起身道:“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看著她离开,霍金池才冷眼看著张御医,“到底如何了?” 张御医肃然道:“回皇上,微臣刚才的话也並非全然是假的,云沁姑娘身体底子確实薄,一时半会想要补回来,实在……” “有话就直说!”霍金池声音也冷了三度。 “须得好好將养,也不能太过忧虑。”张御医犹豫片刻,才又道:“只是,云沁姑娘那次落入冰冷的池塘中,还是留下了病根,以后,以后恐怕子嗣……艰难。” 霍金池表情有一瞬空白,隨后才露出怒容,挥手把矮几上的茶杯扫落,“胡言乱语,她才什么年纪,你竟敢说这种话!” 茶杯在张御医脚边炸开,他浑身一颤,立刻跪倒在地,“皇上,微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胡言。” 霍金池难道不知道张御医不敢胡说? 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而已。 她是被苏易烟拉下水的,更是为了救他的孩子!难道代价是她自己的孩子吗? 这对她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见皇上不说话,张御医又赶紧道:“皇上也说姑娘年纪还不算大,若是好好將养,以后未必不能怀上龙嗣。” “若敢骗朕,朕一定要了你的脑袋!”霍金池微微咬牙,“给朕用最好的药,无论如何,也要给朕把她的身体养好!” “是,微臣必当尽力。” 霍金池深吸了一口气,表情重回冷静,淡声道:“这事不许告诉云沁。” “是!” 第141章 邀请她出宫 回到侧殿的云沁,很快就睡下了。 原本想皇上悠閒地过一天,却没想到,午膳时候徐安来请,说皇上请她过去用午膳。 明明还说午膳要她自己用的。 云沁虽惊讶,但也没有多问,又重新更衣去了正殿。 午膳都已经摆在了圆桌上,霍金池坐在桌前,正拿了本书在看,看她过来才把书合上,放在到了手边。 “参见皇上。” 云沁照规矩行礼,也照例被霍金池拉起来,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坐下时她无意间看到,那本书竟然是本医书。 但想到城中正预防疫病,皇上忧心此事也正常,便也没有多想。 看著桌上饭菜,云沁低声道:“奴婢怎么好让皇上等,皇上先吃便是。” “无妨。”霍金池不是那么重规矩的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拿起碗给云沁盛了一碗汤,放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张志安开的药膳方子做的,看看合不合口味,要是觉得不好,朕再让他改改。”他低声道。 他不重规矩,可云沁却不能不守规矩,谢恩之后,还是等他先动筷,才低头喝了一口汤。 既然是药膳,自然还是有些中药的味道,味道算不上特別好,但比起喝药汤还是好上许多。 “很好喝,张御医费心了。”她对霍金池一笑,又赶紧给霍金池也盛了一碗老鸭汤,“皇上也快用膳吧。” 霍金池含笑接过,“合胃口就多吃些。” 期间霍金池一直频频给云沁夹菜,都是她喜欢,或者是有些远,云沁看过几眼的菜。 云沁一开始还没察觉,可次数多了也渐渐察觉出不对。 以霍金池洞察人心的能力,当他想要照顾一个人的时候,自然会极为贴心和周全。 她自然被伺候得很舒服,只是心里觉得疑惑。 之前也不见他这个样子,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想来想去,也是能是因为愧疚了。 云沁虽有意让他对自己愧疚,可这效果似乎有些太好了,让他对自己有些太过关注了。 这样,她也很有压力好不好! 她也给霍金池夹了些菜,低声道:“皇上別只顾著奴婢,你也吃啊。” 霍金池应了一声,见她还盯著自己,便垂眸把她夹过来的菜吃了。 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便也没再给她夹菜。 云沁这才鬆口气。 等到吃过了饭,宫人们把饭菜撤下,给两人上了一杯茶。 霍金池喝了口茶,突然道:“明日朕还要出宫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 “真的!”云沁激动的茶杯差点没端稳,“奴婢真的能跟皇上一起出宫吗?” “朕什么时候骗过你。”霍金池眸中闪过笑意。 云沁立刻点头,“奴婢当然愿意。谢谢皇上!” 见她这般高兴,霍金池眸中笑意也加深几分。 仅仅只是出宫,却不是云沁的目的,见霍金池心情很不错的模样,她便道:“那奴婢可以去看看阿菁吗?” “可以。”霍金池垂眸喝茶,语气平淡却一口答应。 云沁自然高兴得不行,忍不住去拉了拉身边容欣的手,脸上笑容都甜了几分。 霍金池看了两人一眼,又淡声道:“你身边也不能没有伺候的人,她也跟著你一起去吧。” 一旁的容欣一下被霍金池这话给震晕了,被云沁拉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忙跪下谢恩。 “奴婢谢皇上隆恩。” 云沁则更殷勤,赶紧拿起茶壶给霍金池续茶,“皇上体恤民情,果真是最最圣明的皇上。” 霍金池对这话未置可否,垂眸喝茶的时候,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听惯了恭维声,就她的恭维最合心意。 说了一会话,夏云姑姑端著一碗药走进来,行礼后道:“姑娘的药熬好了。” 云沁看著碗里漆黑的药汁,蹙了下眉头,看著霍金池道:“皇上,刚刚不是才吃了药膳,怎么还得吃药啊?” 看著那碗药,霍金池的眸色笑意却沉了下去,招手让夏云把药端过来,低声道:“你身子亏空得厉害,只是温补怎么够?” 看著云沁蹙起的眉头,霍金池故意轻鬆道:“要不要朕来餵你?” 云沁自然不敢劳他动手,伸手把药端起来,心一横眼一闭,直接一口给闷了。 等在一旁的容欣赶紧把准备好的蜜饯塞到她的嘴里,“快压一压。” 看著云沁脸都皱起来的模样,霍金池就算没喝药,都从她的脸上感觉到了这药到底有多苦。 看来得让张志安把药方改一改。 云沁把嘴里的苦味压下去,又喝了口茶,冲走口中的甜腻,忍不住问道:“这个药还要吃多久?” 这把霍金池问得也有些沉默,过了一会才道:“这得张志安说了算。” 別管怎么样,先把折扣黑锅扣在张志安头上再说。 夏云姑姑在旁劝道:“良药苦口,奴婢摸姑娘手冰凉冰凉的,今年天冷得这么早,冬天肯定更冷,若不养好身体,姑娘这个冬天只怕难过。” 云沁想到自己后半夜才能暖起来的被窝,才无奈地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来议事的大臣们也快来了,霍金池便让云沁回了侧殿。 一走进殿中,云沁便给容欣道:“这回出宫,下次再出宫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咱们得给阿菁多准备些东西。” 她说著便去把自己的箱笼打开,一打开就看到自己前段时间搜罗到的一些小玩意,有宫中最新样式的络子,有技艺精巧的绣球,还有张小巧的燕子风箏。 云沁看著这些东西,脸上一点点变得沉重,再不见刚才的兴奋。 她拿起那张燕子风箏呆呆看了一会,才对容欣道:“原本还想著,她如今在宫外,等明年春天便能出去踏春放风箏,结果……” 说著,云沁的眼睛便一点点红了,“送给她那么些东西,怕是让她更伤心了。” 容欣也低嘆一声,低声道:“没有,阿菁的心思是藏不住的,她说高兴便是真的高兴。” “她是比我要坚强。”云沁抹了下眼睛,又摸了摸手里的风箏,眼睛忽地一亮,“蒋院正就在宫外,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他给阿菁看一看。” 第142章 想她所想 第二日,一早云沁便起床洗漱好,等著霍金池下早朝。 夏云姑姑进来,见她早就起来了,脸上露出些瞭然的神色,看著手中的托盘道:“姑娘要出宫,自然还是要穿的请便些,这是奴婢准备的,姑娘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夏云姑姑。”云沁没想到她准备的这么体现,衷心道谢。 “姑娘不必跟奴婢这么客气。”夏云把托盘交给容欣,笑道。 云沁换好了衣服,她又给云沁简单挽了一个髮髻。 刚准备好,徐安便来叫人了。 这次他还是得留下来应付来云沁的大臣嬪妃,所以跟著出宫的还是小德子。 倒是因为多了一个容欣,这回又安排了一辆马车。 霍金池也是一身常服,等在他们上次回宫时候那个偏僻的角门处,看到容欣手中的大包袱,忍不住看了眼云沁。 上了马车之后,他才笑道:“怪不得你这么喜欢金瓜子。” 云沁难得有些心虚,“奴婢也没什么钱的地方。” 霍金池也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只是道:“別光掛念著旁人,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想要什么只管找朕,朕去帮你找便是。” 提到这事,云沁的表情又有些黯然,再好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她也看不见了。 这话她自然没有说出口,隨后便转移了话题,笑道:“等会皇上要去哪?” “去城防营。”他淡声回答,隨后眸光一闪。 云沁也心中咯噔一声,旋即看向了霍金池。 两人四目相对,显然都想到了同一个人,现在也在城防营做事的沈澈。 云沁头皮发紧,赶紧率先开口道:“皇上,奴婢跟著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就让车夫绕道甜水巷,奴婢直接去找阿菁好了。” “不必。”霍金池似笑非笑看著她,“让他看见不是更好。” 你是懂折磨的。 云沁腹誹一句,面上却乾笑一声,“都听皇上的。” 霍金池轻哼了一声,拍了下自己身边的软垫,低声道:“离朕这么远做什么,坐过来。” 知道他这是故意找茬,云沁心中无语,只能又往他身边坐了坐。 霍金池这才满意了,伸手握住云沁的手。 入手果然冰凉,他不由道:“晚上睡觉觉得冷吗?” “还,还好。”云沁一听这话,眉头微微一跳。 生怕他下一句就是:要不要跟朕一起睡啊,一起睡暖和。 显然霍金池並不是她想像中那么油腻,他只是带著些担忧道:“要不要让人准备火盆。” 本书首发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云沁訕笑一下,认真想想还是摇头,今年似乎確实是个寒冬,要是现在就用上火盆,等天真冷了,她可怎么办。 还是先扛一扛吧。 “不用了,奴婢身体还没这么弱。” 霍金池没有坚持,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先让容欣准备些汤婆子、手炉的先给她用著。 没多大会,他们就来到了热闹的街道上。 云沁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听著外面热闹的声音,时儿因为听到有意思的动静而发笑。 霍金池虽然宠她,却没有要带她下去看看的意思。 一来她以后就是宫妃不好再拋头露面,二来也是因为此时城中也並不安全。 马车一路穿过闹市街巷,很快就到了城防营外。 下车时,云沁把准备好的布折了几道围在自己脸上,还不忘给霍金池检查了一番。 这东西当然没有现代的口罩好用,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有些防护,也总比没有好。 京兆尹和城防营的將军早就在等候,却没有见到沈澈人。 她跟著霍金池出来,也没有太过於引起注目。 毕竟她遮著脸,又穿著简单,比起宫妃更像是御前的大宫女,几人也就没特別留意。 没被人盯著看,云沁当然自在,跟在霍金池的身后,带“小宫女”容欣和小德子进了城防营中。 结果就算进了议事的大堂,也根本没见到沈澈的影子。 云沁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霍金池给骗了,她还以为他真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和沈澈见面呢,原来沈澈根本就不在这里。 真是老奸巨猾! 感觉到她的视线,霍金池也扭头看她一眼。 遮著脸,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却看得到他眸中的笑意。 和云沁四目相对,他还微微挑了下眉。 那欠揍的模样,让云沁默默攥紧了拳头。 来的匆忙,他们没在宫里用过早膳,只能在营中將就吃了些。 “將就”自然是对霍金池而言的,在云沁看来,营中准备的已经足够丰盛了。 霍金池要议事,云沁也不能一直跟著,就被安排在了一个耳房內。 云沁却还想著阿菁的事情,便拦住一个小兵,问他蒋院正在什么地方。 “蒋院正此时正在灾民营中巡查,要到午膳时才会过来。” 得了確切的消息,云沁便安心等著。 果然吃过午膳,蒋院正果然来了,明明在宫里跑两步都气喘的小老头,在灾民营里忙了一上午,此时却依旧神采奕奕,精神矍鑠。 等他行了礼,霍金池等人给他上了茶,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他。 “这是张志安给云沁开的方子,朕拿来给您老看一眼。” 云沁听得挑眉,他带她出来难道是这个目的。 蒋院正一眼就扫完了方子,抬眸看了眼霍金池一眼,才看向云沁,温声道:“老臣先给姑娘诊脉。” 霍金池点头,云沁只能把手腕搁到了腕枕上。 诊完脉,蒋院正端详了下云沁的表情,见她无忧无惧,便明白她大概不知情,要怎么说,他便也心中有数了。 “这方子没什么错漏。”他主要对霍金池道:“只是有些急於求成,下药有些猛了,老臣改过之后,再交於皇上过目。” 霍金池適时道:“不要太苦了。” 他一说完,云沁就不由有些尷尬,没忍住瞪了眼霍金池。 她也没那么怕苦好不好! 蒋院正心里明镜一般,只是一笑,便拿出笔墨开始改方子。 这期间,容欣也把云沁的药端来了,霍金池盯著她喝完,才接过蒋院正递过来的药方看了一眼。 “还有一事。” 在云沁开口之前,霍金池先她一步道:“有个叫阿菁的因为中毒,双目半盲,她如今就在宫外,您老若是有空朕便让她来找您看看。” 听完这话,云沁看著他,震惊得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了。 难道他真是什么妖精吗?会读心? 皇上都开口了,蒋院正自然是有空的,“便让她来城防营中找老臣吧,这边安全些。” “有劳。” 云沁也赶忙感激道:“奴婢替阿菁谢谢蒋院正。” “无妨,无妨。”蒋院正摆手,“举手之劳。” 送走蒋院正,云沁还正想著要如何谢谢霍金池,就听他道:“也吃过药了,朕命人送你去甜水巷。” 让她跟著进城防营,竟然就是为了盯著她吃药? 云沁鼻子忍不住皱了皱,未免太过离谱。 第143章 迟早露出狐狸尾巴 之后,云沁就离开了城防大营,去了阿菁的住处。 一个二进的小院子,带著个小园,阮嬤嬤在里面种了草,还种了些蔬菜。 阿菁见到她们自是高兴得不行,三人站在一起说了会话,就忍不住抱在一起哭了一场。 云沁和容欣一直待到霍金池来接才走。 临走的时候,阮嬤嬤还摘了些院子里柿子树结的柿子,让她们带在路上吃。 云沁又交代了阿菁去城防营寻蒋院正的事情,才依依不捨地上了马车。 霍金池看她情绪不算特別好,便故意逗她,“瞧著容欣提了个篮子,里面装的什么,不知道有没有朕的份?” “是柿子。”云沁看他一眼,抿了下唇,“是阮嬤嬤给奴婢摘的,一共也没几个。” 霍金池登时给气笑了,伸手掐住她的脸颊,“几个柿子也这样宝贝,真是小气。” “奴婢有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云沁抓著他的手,要哭不哭道。 霍金池没了脾气,鬆开手,无奈道:“朕不要你的就是了。” “皇上说话可要算话。”云沁歪头看著他。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书库多,?????????s??.???任你选 】 她刚刚的话是故意说的,实在是霍金池今天一整天都对她太好了,让她忍不住想要试探试探他的底线。 可没想到她都无理取闹加矫情到这种地步了,霍金池还能忍让。 真是奇了怪了。 云沁也是见过他跟苏易烟相处的,平时虽然也挺宽和,但也没到这种地步。 可他这种喜欢包容又能持续多久呢? 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霍金池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尖,“这么看著朕做什么?” “奴婢觉得皇上今天格外不同。”云沁对他一笑。 这话霍金池爱听,眼中立刻露出些笑意,追问:“有什么不同?” “嗯……”云沁故意拖了下长音,笑道:“格外英明神武。” 她很想说帅,可显然现在还没有这种词。 霍金池嘴角翘起,伸手捏捏她的腮肉,“你今天的嘴也格外甜。” “才不是,阿菁家的柿子奴婢还没吃呢。”云沁故意一本正经道。 霍金池果然忍不住笑起来,垂头在她唇角啄了下,看著她晶亮的眸子,“甜不甜,朕尝尝就知道了。” 於是乎,马车到了宫门外,云沁又是被霍金池一路抱回了通明殿。 —— 对於前脚皇后禁足,后脚云沁就住进通明殿这件事,后宫中的妃嬪们震惊之余,也很难不多想。 都觉得皇上此事做得太过荒唐,就算皇后有什么不妥,也不该为了一个宫女,把她给禁足了。 可如今太后又不在宫中,她们没有恩宠,自然也不敢跑到皇上面前多嘴,只能在背后嚼舌根摔东西。 倒是有人想到了德妃,可德妃跟往常一样谁都不见,她们只能转而去找沈答应。 说什么云沁原来的主子也就是苏易烟,跟沈答应本就是仇家,云沁原先那么忠心如今又这么得圣宠,要是真得了位份,还不得把沈答应给踩在脚底下。 总之,话里话外极尽挑拨之言。 沈答应却始终淡淡的,不管她们说什么都只是点头,却没露出什么恐惧愤恨之色,让一眾宫妃好生失望。 离开后忍不住在背后议论。 “这么个软包子,也难怪她被原先的苏美人欺负。” 而殿中的沈答应,在她们离开后,脸上的神色却冷了下来。 “答应,你瞧瞧她们这个样子,答应不上鉤,她们倒是生气起来了!”香檀在旁边把桌上的茶杯撤掉,边忍不住哼道。 沈答应也冷哼一声,“不用管她们,凭她们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香檀见她没动气,也跟著点点头,手下顿了顿,有些嘆息道:“那云沁还真是好造化。” 沈答应神情稍怔,过了一会才道:“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倒是有种悬著的石头落地的感觉。” “注意点御前的动静,若是有人去了,我自然也得去御前看看。” “是答应,奴婢会让人留意的。” 谁都没想到,第一个去御前的,竟然是一直以来最为低调的德妃。 就算她是为了大皇子的事情,来询问皇上蒋院正是否能进宫一趟。 可也掩盖不了,她是在云沁住进通明殿后,第一个去御前的人。 只不过,当时霍金池带著云沁出了宫,徐安依旧用皇上今日不见人最藉口,敷衍过去了。 德妃只是看了看正殿,也没说什么,只说让徐安一定要把这事稟报给皇上。 徐安自是应下。 等霍金池回来之后,徐安立刻便把这件事情说了,当夜霍金池就去了德妃宫里。 鑾驾离开的时候,云沁和容欣就站在侧殿的门后静静看著。 容欣忍不住对云沁道:“德妃娘娘也不像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 “不都说了是为了大皇子的身体吗?”云沁淡声道。 “你是故意跟我装傻吧。”容欣看她一眼,笑道:“大皇子如果真的抱恙,德妃怎么可能得知皇上不见人就轻易走了,估计便是闯殿也要见到皇上才行。” 云沁没有接她的话,只淡淡一笑,“我倒是想见见这位总是身体不好,可怜的大皇子了。” 说起大皇子,容欣也沉吟道:“说来我竟也没见过大皇子是,真是奇怪,算算大皇子也有三岁了,也能跑能跳了,便是体弱多病些,德妃也不该把皇上的长子藏得这般严实。” 云沁的眸色转冷,声音却依旧很淡,“不急,若真是狐狸,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明明在说大皇子,她却突然说起了什么狐狸尾巴,让容欣不禁疑惑。 “咱们说的是一回事吗?” 云沁自然不只是说的大皇子的事情,自然还有导致苏易烟流產,以及刘美人被害等一系列事件的幕后黑手。 后宫中一共就这么几个人,除却深陷其中的嫌疑人,剩下的也就只有这几个人,虽说每个人都有嫌疑。 可育有一子的德妃却是嫌疑最重的那一个。 她不知道霍金池有没有怀疑过德妃,可在她这里德妃就是头號嫌疑人。 今天的事情,也足矣说明,她並非像传闻中那般低调和不问世事。 皇后那层皮都被她扯下来了,德妃这层皮她也扯得掉! 这暂时还是只是她的怀疑,於是也没有跟容欣细说,只道:“我是说,马上不就是太后的寿辰了吗?大皇子如今也大了,也总该在寿宴上亲口给太后娘娘祝寿吧。” “是这个道理。”容欣点点头,“这么说,今年咱们就能见到这个大皇子了?” 云沁点点头,到那时她应该就是“云答应”了,自然也要出席太后寿宴的。 “对了!”容欣一拍自己的额头,“太后寿辰,你也要准备寿礼!也就一个多月了,这可如何是好?” 第144章 和以往再不相同 对比容欣对太后寿礼的紧张,云沁就要淡定许多。 “这有什么,明日我便去问皇上要。”她无所谓道。 容欣却有些不赞同,“你拿皇上的东西送给太后,她肯定一眼就能瞧出来,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云沁撇了下嘴,“便是我费心费力为她准备好了寿礼,难道她就会高兴了?不在於送什么礼物,而在於送礼物的我,她本身就不喜欢,所以送什么又有什么所谓。” “也不能让太后生气吧?” “不会生气的,礼物是皇上准备的,太后总不能说礼物不好吧。”云沁耸肩。 容欣张张嘴,一时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她的话確实有些道理。 见她这样,云沁忍不住闷笑,“姐姐你这样真傻。” “臭丫头,你说谁傻呢!”容欣伸手要来揪她的耳朵,“你这嘴是越发厉害了!” 云沁边叫疼边笑,“去討好一个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人,姐姐你还不傻!” “哼!”容欣哼了一声,送开手,神情却沉下来。 不禁想:是啊,她是怪傻的,就算低声下气,太后也是容不下阿沁的。 “好了,时候不早,你也早点歇息吧。”容欣隨后便又笑起来。 云沁点点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姐姐不必守著我,也快些去睡吧。” “知道,知道,等你睡了我便回去。” 云沁知道,不管两人私下如何,终究会身份有別,有些规矩是不得不受的。 “姐姐若是真要守夜,那便在软榻上睡吧,或是跟我睡一个床也行。” “知道了知道了,净瞎操心。”嘴上这么说,容欣心里还是高兴的,就算以后身份不同,她们至少也不会生分了。 第二日,霍金池下了早朝后,便进了御书房和大臣议事,並未来通明殿用早膳。 云沁便自己吃了早膳。 她明白这才是常態,毕竟堂堂皇上,当然不可能一直围著自己转。 吃过早膳,她正在净手,容欣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在她耳边低声道:“沈答应来了。” “沈答应?”云沁倒有些没想到,她竟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容欣接著道:“是哭著来的,应该是確实有事。” “知道是什么事吗?”云沁不由蹙眉。 容欣微微摇头,见云沁洗完手,便拿过手巾递给她。 边擦手,云沁边在心中思量,隨后低声道:“给我换身衣服,我也去见皇上。” 既然好奇,那直接去听听不就知道了。 云沁匆匆换了身衣服,便去了正殿。 “姑娘您来了。”徐安没拦她,只是凑过来低声道:“里边沈答应正哭呢,您来劝劝也好。” 这话倒是让云沁深深看了他一眼。 果然是个老狐狸,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她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知道自己是为了沈答应来的。 “公公还是通报一声吧,省得有什么是奴婢不该听的。” 她说徐安是个老狐狸,在徐安心里她也不遑多让,听听,这是知道自己不便打听沈家消息,故意装作小心谨慎的模样,这话就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也说不出什么不是。 他脸僵了下才道:“没什么姑娘不能听的,其实就是为了沈將军的事情。”他压低声音,“今早早朝上,因为西边的事情皇上又发了火,决定派钦差过去查明贪墨粮餉的事情,其中便有沈將军。” “皇上命他领两千人,隨行保护钦差。这可是个苦差事,西边又危险,沈答应这不是担心沈將军吗?” 云沁听得一点点攥紧手中的帕子,能让沈澈协查粮餉的事情,霍金池显然还是信任他的。 可让他去西边,这么危险的事,云沁却不確定,究竟有没有她的缘故。 云沁心中低嘆一声。 这件事,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多谢徐公公。”云沁低声应了一声,隨后迈步走入了正殿。 殿內,霍金池正坐在软榻上,而沈答应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正在抹眼泪。 比对她的伤心,霍金池脸上惯常没什么表情,手中端著杯茶,眼神透著些漫不经心。 抬眸瞧见云沁过来,他眸色才有了些波动,“你怎么来了?” 问出口,霍金池才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她把沈澈当成是恩人,沈答应哭著跑到正殿来,她要是无动於衷才奇怪了。 “参见皇上,参见沈答应。”云沁先行了礼,也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她来是为了什么徐安都知道,霍金池难道会不知道吗? “起来吧。” 霍金池也当自己没问过,习惯性地朝她伸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云沁走上前,眼神却忍不住朝沈答应看过去。 她在看沈答应,沈答应也在看云沁。 自从云沁进冷宫后,沈答应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 这回再见,果然不同了,云沁不再是穿著不合身的宫装,永远垂著头,那般卑微谨慎的模样了。 她如今穿著比自己还华丽的衣裳,美得不可方物,就连看著自己的眼神,也不再是躲闪的,而是一种平视的態度。 看皇上对她那亲近的態度,果然是这后宫里最特殊,也是独一份的待遇。 霍金池没怎么注意两人间的眉眼官司,把云沁拉到身边,便下意识握住她冰凉的手,“怎么不多穿一点?” 就算是有前天的经歷,云沁还是因为他过度的关心感到离谱。 从侧殿到正殿,也就这几步路,她还要穿得多厚? 她只当作没听到,而是把话题往正事上扯,“沈答应这是怎么了?” 这是她第二次无视皇上的问题了。 云沁自己没察觉,沈答应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看了眼皇上,却见皇上只是一副无奈的模样。 就算是这样生动的表情,估计都是后妃难得一见的。 沈答应暗暗心惊,快速垂下眸子,不敢再去看皇上的脸色。 云沁这么问,沈答应倒是有些明白,她应该是为了自己来的,更准確的说是为了哥哥来的。 想到此处,沈答应便又抬眸,把事情讲了,最后道:“皇上,臣妾自知不该来,可臣妾只有这一个哥哥,实在是,实在是担心。” 霍金池依旧没说话,只是淡淡看著云沁,等著听她怎么说。 第145章 他才该笨一点 云沁时常觉得霍金池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但她自己也是,很少有什么事情会让她生气。 可此时看著霍金池透著审视的眼神,她真有些生气了。 沈答应担心哥哥,跟她有什么关係,为什么要等她说话。 他想听什么,听她拍手称快,还是想听她给沈澈求情? 云沁本就左右为难,乾脆站了起来,低声道:“看来奴婢来得不是时候,就不打扰皇上跟沈答应说话,先告退了。” 说著她便要抽回自己的手,但霍金池却没鬆手。 他当然能看出云沁生气了,眸色也沉了下去,生气的难道不该是他? 沈答应凳子还没坐热呢,她就急匆匆过来了,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沈答应? 霍金池手上用力,又把云沁拉到自己身边,沉声道:“坐下听著。” 云沁挣脱不开他的手,抿唇看他一眼,没再挣扎,而是乖乖坐到了他的身边。 刚刚才笑过容欣傻,现在她自己也犯傻了,皇上最喜欢她乖顺,不过一句话而已,她何苦让皇上生气,让自己不好过。 沈答应自然能察觉两人之间气氛的变化,只是两人的表情变化不大,说得话也没有什么不对,让她一时摸不准两人究竟是怎么了。 “既然皇上让奴婢留下,奴婢就斗胆说一句。”云沁声音清亮,透著些凉意,“奴婢去施过粥,见过灾民,听过他们说话。从他们话里也知道西边究竟是什么情形,沈將军若去,是百姓之福。” “若答应是担心他的安全,皇上也让沈將军领了两千士兵跟隨,他们自然都是军中精锐,又不是要打仗,两千人足够保护將军了。这也是皇上对沈將军的爱护之情,沈答应难道不能体会皇上的苦心吗?” 沈答应愣了一下,她光顾著担心哥哥,倒是忽略皇上钦点两千军中精锐跟隨的事情了。 “臣妾,臣妾自是知道皇上苦心,臣妾替哥哥谢谢皇上。” 霍金池“嗯”了一声,眼睛却看著云沁。 她果然聪慧,能领会他的意思,能劝住沈答应,还能让她对自己心怀感激。 他往日最喜欢她的玲瓏聪明,就像刚才,看出自己生气了,便不再闹了,说出口的话也是滴水不漏。 但霍金池此时却不觉得高兴,甚至开始觉得太过聪明,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 可能是因为他见过她因为气恼横著眼瞪自己的模样,见过扑到自己怀里,留著眼泪吐露心中恨意的模样。 他微微垂下眸子,压下心头那点说不明道不清的心思,对沈答应道:“朕让沈澈去西面,是因为他最那边情况最了解,是最合適的人选。你若不放心,临行前朕让你们见一面,让他自己与你说。” 听到还能见到哥哥,沈答应自是惊喜异常,立刻站起身不住的谢恩。 一旁的云沁却不自觉蜷起了自己的手指,她清楚,霍金池前半句是说给她听的。 难免会因为之前自己的猜测,感到一丝尷尬。 “也要谢谢你。”她顿了一下,叫了她一声,“云沁姑娘。” 云沁立刻便要站起来回礼,却被霍金池拉著,起了一下没起来,只能坐著微微低头,“答应折煞奴婢了。” 刚才的情形自然都被沈答应看在眼中。 皇上这是觉得,云沁与她地位相当,便是坐著受她的谢也是应当的。 沈答应眸光微敛,低声道:“臣妾便先告退了。” “答应慢走。” 沈答应走后,殿中隨后便陷入了一片安静中。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吹得窗户“吱嘎”一声四敞开。 云沁透过楹窗望去,只见一阵风捲起了地上的落叶,吹得廊下的宫人都遮住了眼睛,也吹得案上香炉升起的白烟烦乱不定。 如同二人此时的情绪。 云沁再次起身,霍金池也再次下意识拉住她。 “奴婢去关窗。”垂眸看了下两人交握的手,云沁率先开口道。 霍金池一噎,终於放开了手,此刻才察觉与她的手交握太久,让他手心都出了一层热汗,被风一吹,有些空,又有些凉。 云沁在窗旁站了一瞬,才伸手把窗户合上,没了风声,殿內又重回一片安静。 这次不等霍金池开口,云沁就坐回了他的身边。 低眉顺眼的样子,看得霍金池一阵烦闷,眉头都微微蹙了一下。 恰在此时,云沁却抬头看了他一眼,主动开口道: “皇上还在生奴婢的气?” 霍金池本来是有些生气,可她突然主动说话,他心里那点气不知怎么就突然散了。 “没有。” 他回了一句,又伸手握住她的手,明明刚才还出了层热汗,这会儿她的手又变得冰凉,似乎一点热气都存不住。 云沁没有挣扎,依旧抬眸看著他的眼睛,“那奴婢刚才的话让皇上满意吗?” 霍金池又噎了一下,可也说不出违心的话。 “满意。” 她眸中慢慢氤氳了一层水汽,似是眼瞼轻轻一颤就会有泪珠落下,可她却倔强地不肯眨眼,只是盯著霍金池的眸子。 “奴婢是不是该笨一点?”眼泪没有落下,她声音却已经微微哽咽。 霍金池赶忙抚住她的脸,轻轻接触,她的一滴泪便砸在他的手背上。 不等他说话,云沁继续道: “奴婢要是笨一点,皇上是不是就不让奴婢总是猜您的心思了?” 她语气透著伤心,霍金池心疼之余,却也清晰地感觉到了她泪水的凉意。 像是落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滚烫的心都冷了几分。 他的心思难道还需要猜吗? 比起自己,她的心思才更难测,让他不知道她究竟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该笨一点的或许是自己…… 凉意过后,他的心却仿佛更加滚烫,有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情绪,此时再不容他遮掩,一点点破土而出。 第146章 病了 殿內依旧一片沉静,香炉里的烟气断断续续,最后再也无以为继,最终熄灭。 云沁豆大的眼泪不断掉落,却轻咬著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白,霍金池忍不住一点点把她的唇从齿间捻出来,手指蹭了蹭上面清晰的牙印,嘆息了一声。 “你想不想见沈澈?” 他这话有些突兀,乍听之下,云沁立刻噎住,隨后便忍不住打了个嗝。 这一打嗝,她刻意营造的氛围就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云沁倒不是真的故意用眼泪来软化霍金池,她只是忽然明白过来,她確实不该老是表现得这么清醒和聪明,有时候也该糊涂一点。 太聪明未必会討喜,还要面临好多麻烦。 就像现在,装糊涂反而能模糊很多事情,软化一些矛盾。 这矛盾自然就是沈澈的事情,可她没想到霍金池却突然提出要她去见沈澈。 “皇,皇上在跟奴婢说笑吗?” 霍金池见她终於止住了眼泪,眸中微微一软,语气却依旧淡淡的,“是啊,朕在跟你开玩笑。” 他又什么理由让云沁去见沈澈,不过是为了转移她注意力罢了。 这话又把云沁噎住。 霍金池抽出她手里的帕子,轻轻擦著他脸上的泪痕,低声道:“朕看得出来,在你眼里沈澈也是极不成熟的,朕此番便是要好好歷练歷练他。” 他突然又说起正事,话题跳跃之大,让云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抿了抿唇,才道:“皇上如此苦心,也是沈將军的造化。” 霍金池应了一声,又用手指蹭了下她胡乱粘在一起的睫毛,“是啊,朕真是下了好一番苦心,云沁姑娘该如何谢朕?” 云沁对“云沁姑娘”四个字本就有些敏感,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让她立刻蜷起了手指。 不知羞的还是恼的,脸都有些红了。 霍金池眸中这才露出些真切的笑意,他俯身在她唇上轻点了一下,隨后又一点点加深。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良久,他才拉开两人的距离,手指蹭著云沁眼尾的嫣红,低声道:“今夜就住在正殿吧。” 云沁有些迷濛的脑袋立刻清醒,手下意识拉住他的袖子,“奴,奴婢还只是宫女,不,不合……” 她还没说完,伸进衣襟里的大手,便让她轻咬住了唇,未出口的话便也咽了回去。 “你说得出拒绝的话,朕就放过你。”他在她的耳边低语,语气似乎还似乎是淡淡的,手指却捻住了那抹不容忽视的濡湿。 云沁別说拒绝,呼吸都是破碎的,嘴唇咬得发白,却也抵挡不住喉间不断溢出的声音。 殿外,那阵妖风已经过去,宫人们正收拾著院中的落叶。 清扫落叶的沙沙声中,徐安挥了下手里的拂尘,往廊外站了几步,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马上就要到头顶的太阳。 原来不是他糊涂了,现在真是白天啊…… 良久,殿里传来皇上的声音,徐安没敢进去,而是换了夏云过来。 夏云进去,又出来,没多久便端进去一盆水。 她也没有进去內殿,只是把那盆水放到了架子上,自己便退了出去。 重重帘幕內,云沁正伏在霍金池的怀中,咬著唇,无声地抽泣著。 是羞的,也是恼的。 霍金池抚著她背,她哭得可怜,眼尾的春潮却也惹人爱怜。 “朕伺候得不舒服?” 云沁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却压根抬不起头来,只能把眼泪全都蹭到了他的衣服上。 看著她的小动作,霍金池忍不住发笑。 他起身站起来,掀开帘子走到外间净手,之后又拿著湿帕子给她净身。 云沁身子发软,人也哭累了,拥著锦被歪在枕头上,看他进来立刻卷了下身上的被子。 霍金池没有二话,上前拉被子,云沁却不撒手。 “那给你叫水洗澡?” 这不是更羞耻了吗? 云沁自是不愿意,咬著唇,许久后才鬆开手。 擦完,云沁又没忍住哭了一场。 霍金池有些无奈,轻抚著她的脸,“怎么这么爱哭?” 还不是因为有人不要脸! 云沁把头埋进被子里,不肯看他。 看她鸵鸟般的模样,霍金池低声道:“那你好好休息一会,朕还有公事要忙。” 人都在他床上了,不著急。 “皇上慢走。”云沁闷闷应了一声。 霍金池又轻笑了一下,自己动手换了身衣服,才绕过正殿去了御书房。 云沁本只是觉得羞耻,可等他离开,放鬆下来之后,疲惫也涌上来,她竟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房间里已经一片暗沉。 云沁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在通明殿的內殿中,微微一惊,猛地坐了起来。 听到动静,容欣掀开帘子走进来。 “醒了?” “什么时辰了?”云沁问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她摸摸嗓子,就见容欣的神色一变,快速走过来摸了下她的额头。 “有些烫。”容欣蹙著眉,“我去稟了皇上,叫太医过来。” 云沁这才觉得头有些沉,这,这难道就是纵慾过度的下场? 她轻咬了下唇,一把拉住容欣,红著脸道:“先,先给我找身乾净的衣服。” 容欣这才反应过来,脸颊也微微一红,道:“皇上吩咐过了,我就给你拿过来。” 等云沁换了衣服,容欣低声道:“皇上让人热著粥呢,你快先吃一点,我去请太医来。” 听说云沁病了,霍金池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笔,起身便来了內殿。 进来之后,看到云沁正在软榻上喝粥,他蹙著的眉才微微鬆了几分。 “没事吧?”他走过来,手也自然地在她额头上摸了一把。 云沁摇摇头,“没什么事,就是头有些沉。” 迟早会有这么一遭,本来还好,这一下病了,让她更有些羞耻。 云沁抬眸看他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忍不住咬了唇。 霍金池满心的担忧,可她抬眸垂眸间的娇羞媚色,让他本来清正的心思,瞬间飘去了之前的场景,心里也染上了些旖旎。 她总是有这种本事,轻易就能挑动他的情绪。 各种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没坐到她身边而是绕过矮几,坐到了软塌另一侧,低声道:“先吃东西,等御医过来看看吧。” 云沁只能点点头,乖乖垂下头喝粥。 也就这种时候,她是真的乖巧,霍金池忍不住一笑。 第147章 狠狠拿捏 张御医很快就跟著容欣走了进来。 瞧见云沁正坐在软塌上喝粥,略有焦急的脚步微微一顿,疑惑地看了眼容欣。 瞧她焦急的模样,他还以为云沁姑娘病得不轻呢。 张御医自然不会多问,上前行了礼之后,便给云沁號脉。 他凝神號了一会,突然抬眸,有些为难地看了眼皇上。 “以后什么话便说。”霍金池知道他不会乱说,所以乾脆道。 张御医收回了手,脸色肃然,语气却有几分迟疑,“回皇上,姑娘的身体虚,还是儘量別……房事上还是节制些。” 云沁当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登时红透,头都有些抬不起来了。 殿上眾人也都纷纷低头,脸色都有些发红。 霍金池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尷尬,他拿起杯子遮掩性地喝了口水,才对张御医道:“你先开药,把她的烧降下来。” 毕竟身为医者,张御医是在场所有人中表情最淡定的,他起身写好方子拿给霍金池过目,“姑娘身体太过虚弱,不宜吃太烈性的药,还是温补为上。” “嗯。”霍金池应了声,“容欣你跟著张御医去拿药。” “是!”容欣微红著脸点了点头,跟著张御医离开了。 隨后霍金池又把其他人给打发了出去。 等他们一离开,云沁立刻抬眸瞪向霍金池,羞恼之下,眼眶早就已经红了,“都是皇上做的荒唐事,奴婢以后怕是没脸见人了!” 她手背贴著自己是滚烫的脸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羞的还是发烧烧的。 云沁衣袖宽鬆,一抬手,便露出半截细白的胳膊,手腕上掛著的翡翠手串也落下来,缠在她的小臂上,绿白相间,看得霍金池眼眶也有些发烫。 想到张御医的话,他眸色转淡,伸手把她的袖子拉上去。 看到他莫名其妙的动作,云沁又拿眼睛瞪他。 霍金池倒没觉得自己荒唐,可看她这般可怜,还是点点头,“是,都是朕的错。” 早知道,该私下里问张御医。 他承认得这么痛快,云沁倒是被噎了一下,凶又不敢凶,骂也不敢骂,越想越憋屈,眼泪就不爭气地掉了下来。 “朕不是都跟你认错了吗?”霍金池赶紧起身,坐到她身边。 当她看不出来他根本是隨口敷衍她吗? 云沁啜泣著捂住脸不去看他。 霍金池一揽住她的肩膀,才发觉她身子软绵绵的,不由蹙了下眉,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低声哄道:“好了,別哭了,你还病著呢。” 情绪一上来,就不是云沁自己能控制的了,啜泣直接变成了抽泣。 霍金池蹙著眉,强硬地掰开她捂著脸的手,让她抬头看著自己,“云沁,不许哭了!” “控,控制不住。”云沁有些崩溃,恼道:“都怪你!”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霍金池倒是第一次瞧见她这个模样,说是恼怒,倒像是在撒娇,让他一时又爱又怜,捧著她的脸,在她眉间啄了一下。 “你还来!”云沁气得推他的肩膀,可手上哪有什么力气,推半天推不动,又把自己给气哭了。 霍金池心疼又好笑,搂著她哄半天也哄不好,只能低声威胁:“再哭,朕就抱你去內殿了!” 云沁被嚇得噎了一下,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却对上了他含笑的眸子,一时恶向胆边生,扭头在他捧著自己脸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嘶……” 霍金池吃痛,却没有收回手,等她鬆开嘴,才好笑道:“这下可出气了。” 出气是出气了,可云沁低头看著他手腕上的透著血印的牙印,抿了抿唇又想哭了。 她怎么敢咬皇上啊,这要是被人瞧见了,还不得把她给大卸八块了! “皇,皇上……”云沁眼中泪水还未乾,可怜兮兮地看著霍金池,“奴婢给您上药。” 瞧她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霍金池忍不住笑出声。 笑屁啊! 云沁咬著嘴唇,心里骂了一声,脸上的可怜差点都没维持住。 “不必了。” 霍金池瞥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牙印,把手伸进了她的袖子,把她带著体温的手串套在了自己手上。 “这不就遮住了。” 云沁看著透绿翡翠珠子,又不禁瘪嘴,她这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瞧她这肉疼的模样,霍金池又给气笑了,在她眉间弹了一下。 “算朕借你的总行吧!” 云沁眨眨眼睛,伸手拉住他的袖子,“皇上就別取笑奴婢了,奴婢知道自己眼皮子浅。” 这些话就跟钝刀子一样,直往霍金池心上扎,让他心口又痛又酸。 “朕就喜欢你眼皮子浅。”他只能咬著牙道:“到时候朕还你两条行不行?珍珠的,玛瑙的,还是翡翠的,任由你挑。” 云沁眸光微微一动,主动靠在了他的胸口。 “皇上果然对奴婢最好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霍金池轻轻摇了下头,伸手摸摸她还掛著泪水的脸,“朕让人打水过来,你洗洗脸?” 也没有比之前更丟人的情况了,云沁破罐子破摔地点了点头。 本就在发烧,又哭了一场,云沁只觉头更沉了,还没等到水端过来,就靠在霍金池怀里迷糊起来。 “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己。”霍金池瞧她这模样,忍不住轻捏了下她的脸。 云沁眉头蹙了下,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眼霍金池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脑中模模糊糊地想: 她怎么不爱惜自己了? 她吝嗇得很,每一个心绪波动,情感付出,都得从他手里换回点什么,才不亏…… 夏云端水进来,见云沁似是睡了,便轻手轻脚地沾湿帕子,要给她擦脸。 “朕来吧。”霍金池却伸手拦住她,自己拿过了帕子。 確认是微热的,才轻轻把云沁脸上的泪痕擦乾。 她脸上皮肤细嫩,轻轻一擦便透出些红色,倒是让她脸上多了些血色,另霍金池眉心又凹了下去。 “药还没好吗?” “容欣已经去熬了,应该快了。”夏云垂著眸子,答道。 霍金池没有说话,把帕子递给她,便伸手把云沁抱了起来。 这回云沁没有挣扎也没醒,乖巧地靠在他怀里,任由霍金池將他抱到了內殿的床上。 “让徐安把奏摺都搬到这里来。”他淡声吩咐夏云。 “是!” 第148章 相拥而眠 中途餵药云沁都没有醒,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她睁开眼睛,看了眼床帐就知道自己还在通明殿的內殿中,四周静悄悄的,眼前也一片昏暗。 可透过两层纱幔,她可以看到外面很明亮。 霍金池还没睡? 隨后,她便忍不住摇头,这不是废话。 自己还睡在他的床上呢,没见人,他当然没睡。 云沁用胳膊撑著身子坐了起来,脚一伸才感觉到脚边放著个温热的汤婆子。 怪不得睡得这么暖和。 因为浑身暖融融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烧到底退了没。 云沁头还有些晕,掀开被子也不敢立刻下床,而是等到眩晕过去,才挪著身子一点点站起来。 她掀开纱帘走出去,才看到霍金池正伏在软塌的矮几上批改著奏摺。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看到云沁立刻蹙眉从软榻上下来。 “怎么起来了?”霍金池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有什么事喊人便是。” 云沁虚弱地笑了下,声音嘶哑道:“没有力气喊……”她看了眼矮几上的奏摺,“皇上还不睡吗?” “等会就睡,你不必管朕,好好休息便是。”霍金池扶她坐到软榻上,倒了杯水放到她手边,“喝点水润润嗓子。” “徐安!”他隨后朝外喊了一声。 內殿的帘幔也拉著,徐安没进来,只在帘幔问:“皇上,有什么吩咐?” “让人做碧梗粥送来。” “皇上,您晚膳也没吃多少,要不要也来一碗?”徐安又问。 云沁抢在霍金池前面道:“两碗吧,再备些小菜,又劳徐公公。” “姑娘客气。”徐安应了声,又道:“那奴才这就去。” “如今倒做起朕的主来了?”霍金池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子。 云沁闭闭眼睛,低声道:“奴婢也心疼皇上。” 霍金池眸子一暖,把杯子往她手边推了下,“喝水。” —— 吃过东西,云沁觉得自己似乎多了些力气,低声对霍金池道:“皇上也该休息了,奴婢就不打扰皇上,先告退了。” “去哪?”霍金池端著茶杯抬眸看她。 云沁被问的有些莫名,又直觉有些危险,犹豫道:“回,回房间?” “不是答应了朕今夜留在这吗?” 她什么什么时候答应了,她,她只是没,没机会拒绝罢了! 想到白日的事情,云沁的脸又有些发烫。 而且张御医不是说过了,不能,不能…… 她脑袋瞬间有些短路,脱口道:“那皇上呢?” 说完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 霍金池却轻笑一声,“怎么,你还想把朕从寢殿赶出去?” 可以吗?她想问。 见她脸色发红的垂眸,霍金池好笑道:“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急,等你养养身子再说。” 谁急了! 云沁抬眸嗔他一眼。 “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霍金池敲了下她的额头,又揉了下她的发顶,“少胡思乱想,若是不想躺著,就在这坐会。等到喝了药,再去睡。” 说著,霍金池又坐回软塌,开始批改奏摺。 云沁不敢打扰他,又有些无聊,看了一圈,眼神最后还是落到了霍金池的身上。 他身上衣服因为盘腿坐著已经有些发皱了,也足可见,他在这坐了许久。 是在守著自己? 从前苏易烟不舒服的时候,他好像也在春禧宫守过她一下午。 他关心人的方式还挺单一的…… 云沁暗自瞥了下嘴,眼神又落在他不断书写的手指上面。 原本她只是无意识被不断移动的事物吸引,可视线一落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上,脑中立刻闪过他这双手是如何在她身上作乱。 又是如何,任她怎么哭喊都不肯放过她……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云沁差点没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 她在想什么啊! 呜呜呜,她再也没法直视霍金池的手了! 霍金池知道她在看自己,也把她不断变换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闷笑不已。 胆子大也有胆子大的好处。 等云沁喝过药,又在容欣帮助下沐浴过,霍金池也终於批完了奏摺。 铺好床,容欣便快速退下了。 云沁看著她,眼神里满是渴望,她也好像走。 听著里间的沐浴声,心里的忐忑最终化作怨气。 睡觉就睡觉,谁怕谁啊,又不能做什么,难受的还能是自己? 她这么想著,就钻进了被子里。 被子里放了汤婆子,一进去便暖融融的,让云沁一下子放鬆不少,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结果她最后也没等到霍金池,就抵不过体力盛腾起的药力睡了过去。 等霍金池出来,就看到靠在墙边,拥著被角睡得正熟的云沁。 他无奈一笑,低声道:“没有规矩!” 嬪妃都是要睡在外侧,方便晚上起来照应他的,她倒好,不等他就罢了,还睡在了里头。 只会霍金池,怎么捨得叫醒她,反而动作很轻的拉开被子,躺在了她的身边。 似是感觉到动静,云沁翻了个身,把脸朝向了他。 霍金池看著昏暗中,她白皙如同带著绒光的脸,眸色越发温和,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感觉到热源,云沁下示意在他手心蹭了下,轻轻舒口气,似乎睡得更沉了。 霍金池原以为她若是睡在自己身边,一定会让他胸口发烫,难以成眠,却没想到,此时他心中並未有什么血脉喷张之感,只有淡淡的安寧。 看著她在自己身边睡得这么熟,他心情似乎更好些。 霍金池微微一笑,往她身边靠了靠,额头几乎挨著她的额头,没多久也慢慢睡了过去。 很快,整个殿內就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只是这样互不打扰的睡姿只持续了一会,感受到热源的云沁一点点挤到了霍金池的身边。 霍金池则是迷迷糊糊看了眼,知道是云沁,便伸手把她捞进怀里。 这下被热源完全包裹的云沁终於不动了,两个人也最终相拥著,沉沉睡去。 第149章 夏云的提点 第二天。 云沁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她头还有些昏沉,身体却已经没有昨天那般沉重了。 她躺在暖和的被窝里伸了个懒腰,碰到了脚边已经微凉的汤婆子。 足可见她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 云沁伸开的胳膊在碰到另一个枕头的时候,微微一僵,突然想起自己其实中途醒过。 早些时候,守夜宫女来叫霍金池的起床的时候,她睡得浅,比霍金池早醒一步。 一睁眼她就看到了霍金池放大的脸,她惊了一下,才发觉自己整个人都缩在她的怀里。 感觉到他动了动,云沁立刻闭上了眼睛,隨后假装翻身,从他怀里滚了出来,面朝著墙,缩到了最里面。 因为看不到,她的感官反而放大许多。 她能感觉到霍金池起来的时候轻嘶了一声,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自己把他的胳膊给压麻了。 云沁脸有些发烫,不由咬了下唇。 之后霍金池许久没有动作,似乎是盯著她看了一会,让云沁背后都凉颼颼的。 好一会,他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听得云沁更是头皮发麻,总觉得他是看出自己在装睡了。 隨后,霍金池便起床了,他掀开厚厚的帘幔走到了外间,可还是能听到他洗漱的窸窣声。 云沁还能听到他低声吩咐宫人,不要吵醒她,让她好好睡的说话声。 等外面安静之后,云沁紧绷的身体才放鬆下来。 十分困惑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钻进他怀里的,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却把自己给想困了。 一睡便睡到了现在。 云沁伸手捂了下脸,好丟人啊…… 不过人的適应能力还是很强大的,比起昨天在这个床上起来时候的不自在,今天她已经可以舒服地伸伸懒腰了。 不认床,也是有好处的。 她还在漫无目的地瞎想著,突然在夏云的叫声中回过神来。 “姑娘醒了吗?” “醒了。”云沁赶紧应了一声。 夏云才掀开帘幔走了进来,低声问:“姑娘身体也舒服些了,是要起来,还是再躺一会?” “我,我好多了。谢谢夏云姑姑。”云沁撑著胳膊从床上坐起来,“还是起床吧。” 夏云立刻走上前给她披了件衣服,便要扶她起来。 云沁还是有些不適应被人这么服侍,赶紧拉住她的手,“姑姑,我自己起来。” “姑娘身子还虚著,奴婢是怕姑娘摔著了。”夏云就势扶住她的手。 云沁没办法,还是扶著她站了起来,一站起来眼前就一阵眩晕,让她立刻闭上了眼睛。 她这样,把夏云嚇了一跳,赶紧架住她,“姑娘快坐著吧。” 云沁只能坐回了床上,夏云把软塌上的迎枕拿过来,放到她的后腰,让她靠在了床头。 “有劳姑姑。” 云沁白著一张脸跟她道谢。 “姑娘可別这么说。”夏云看著她带著些笑意道:“姑娘如今身份不同了,也该学著適应適应。咱们知道姑娘是性子好,可旁人看著,却要觉得姑娘软弱可欺了。” 她这话还是说轻了,若是旁人看她对宫人这般客气不只是会觉得她软弱可欺,更会觉得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背后只怕还要说她:“奴婢就是奴婢,做了主子也一副奴婢样”。 云沁明白她这是在提点自己,诚恳道谢,“多谢姑姑,云沁受教了。” 第150章 默契天成 霍金池事忙,午膳时候也没有露面,一直到晚膳时候才回了通明殿陪云沁用晚膳。 云沁吃药膳,霍金池吃得也简单,只在软塌上的矮几上摆了几个小菜。 “皇上这么忙,不必非要来陪奴婢用膳。”云沁看得蹙眉,“也该多吃些才好。” “你每日清粥小菜的吃著,朕怎么好大鱼大肉。”霍金池却閒適的很,端著米饭快速但斯文地吃著饭。 云沁喝了口药膳,才瞥了下嘴,径直道:“如今城中灾民这么多,皇上是不忍他们吃都吃不上,不愿意太过铺张吧?” 一旁的夏云听得轻笑一声,道:“姑娘果然最了解皇上。皇上今日刚刚下旨,要削减宫中用度呢。” 霍金池也淡淡一笑,看著云沁眸子却很深,带著些不算分明的情绪。 只是云沁並未与他对视,而是垂眸喝著容欣送到嘴边的药膳,却也因为夏云的话,耳尖有些发烫。 她真的只是想懟霍金池来著。 想起灾民,云沁又抬眸看著霍金池,“皇上,奴婢这里也有些银子,虽不值什么但也能换些米麵,放到粥棚里,好歹能撑一两天。” “不必。”霍金池本想说:你那点银子还是留著傍身吧。 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可还记得她含泪说自己就是眼皮子浅的模样,他可不想再感受钝刀子扎心口的感觉。 站在沙隔外的徐安突然插言道:“姑娘有所不知,皇上早就在外城给姑娘设了一个粥棚了,就在沈答应粥棚的旁边。如今周边的灾民都知道,那是仙姑设的粥棚,还有许多灾民给姑娘摆了长生牌位呢!” 这属实让云沁惊讶,她看著霍金池,瞳孔都大了一瞬,“这么皇上从未说过?” “这有什么好说的。” 霍金池瞥了眼关了半扇的沙隔,嘴上说得风淡云清,心里却在盘算等会赏徐安点什么好。 “奴婢谢谢皇上。”料是云沁的心早就竖起了铜墙铁壁,此刻这铜墙铁壁也被暖流包裹,不再刺骨。 比起什么荣宠,这对一个没什么建功立业机会的嬪妃来说,可是实打实的政绩,以后便是真有朝臣参她,也得念她设粥棚施粥的功德。 何况,她在外头还有个“仙姑”的好名声。 对一个女子来说,这才是无人撼动的立身之本! 见她嘴一瘪,霍金池赶紧叫停,“你可別哭,金豆子可换不了米麵。” 云沁眼中水汽立刻一收,嗔了他一眼。 被她瞪了一眼,霍金池脸上笑意却深了几分,好歹不是水泼不进针扎不透的铁板一块,还能被他感动到。 只是,设粥棚这件事他也是有自己私心的。 他九五之尊,本是不信神佛,可自打知道她身体落下病根,他才发现自己竟无处可求。 只能给她设一个粥棚,替她积累些功德。 若真有神佛,也能看在她良善可怜的份上,別对她太残忍,让他也能沾沾她的福气,陪她把路走得长一点远一点。 至於沈家的恩,他会替她还的,就別与她牵扯的太深了。 霍金池心念起伏,手中筷子也渐渐停下来,最后搁到一旁,看了夏云一眼。 他的搁下筷子的动作也被云沁看在眼里,见他吃得这么少,云沁便对容欣道:“你去盛一碗我的药膳给皇上。” 不等霍金池拒绝,她又继续道:“这药膳里张御医放了补脾益气的药材,皇上太过劳神,也应当补补,才有胃口吃饭。” 见她眸中带著担忧,霍金池忽觉得自己又有胃口了,容欣递过来的药膳他就伸手接下了。 夏云在旁又忍不住感慨,“还是姑娘的想得周到。” 又把云沁闹了个红脸,她这是投桃报李,不要说得这么曖昧好不好! 霍金池没说话,脸上的笑意却骗不了人,空了的碗碟更骗不了人。 吃过晚膳,外面忽得颳起风来,没过多久便又下起雨来。 云沁靠在床头,看了眼楹窗外,外面天色已经黑透,廊下点著灯笼,光亮被风吹得有些摇晃,外面的雨幕似乎都摇晃起来。 她低低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啊。” 霍金池端著茶顺著她的目光也看了眼窗外,也低声道:“天气严寒之前,得让灾民们返回北边,这么多人一时也安置不了。” 云沁也知道些內幕,考量了下,觉得自己问一问应该没什么问题,才道:“西行的钦差是压著粮餉去的?” “没有。”霍金池看她一眼,眸中带著些许阴寒。 见她这副表情,云沁忽得连上了他的脑电波,朝廷没有粮餉,西面的粮仓里未必没有,狗大户家里未必没有。 他这是打算去一个地方,抄家就抄到什么地方了…… 够狠,也够爽快! 云沁眨眨眼睛,略带諂媚地捧了一句,“皇上圣明。” “今天这蜜饯可够甜的,朕得让人多给你制一些。”霍金池笑著揶揄。 两人默契天成,说的话在外人听来,俱是说一半留一半,实在是听不明白他们到底再说什么。 站在一旁的容欣和夏云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半开的楹窗,实在有些不明白。 一场雨而已,怎么最后跟“皇上圣明”联繫到一起的。 还有,这窗户到底是关还是不关啊? 第151章 又把皇上请走 云沁病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从容欣那里听到消息,说是沈將军已经出发去西边了。 临行之前,皇上让他们在宫门口见了个面。 容欣边给云沁梳著头髮,边道:“沈答应哭了一场,站都站不住,还是皇上拍了肩舆送回去的。” 云沁微微点头,如果按照霍金池的打算,沈澈此行必定凶险,也难怪沈答应这般伤心。 沈澈一定也十分掛念妹妹,她很想跟他说自己会照看沈答应,让他宽心,也能在西边放开手脚。 只是显然她没有机会,也不该再跟他见面。 不管他知道还是不知道,有些事她也一定会做的。 见云沁没说话,容欣低声问道:“姑娘是担心沈將军?” “姐姐哪里看出来我担心沈將军了?”云沁回神,对她一笑,又无奈道:“不是不让姐姐叫我姑娘吗?” 容欣端详了一番她的表情,看她神情没有异样,也没继续沈澈的话题,而是笑道:“总要適应適应,若是以后脱口喊你阿沁,可如何是好?” “咱们的关係宫里皆知,何况只要我护著你,谁又能越过我去罚你?”云沁不依。 容欣笑道:“尊称都是说给外人听的,只要咱们的感情没变,叫什么都是一样的。” 何况以后身份有別,再跟她互称姐妹,云沁会被人笑话的。 话说了云沁肯定要不高兴,容欣便只无奈道:“规矩就是规矩,你不要任性。” “你又怎么任性了?” 话音还未落,霍金池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含笑看著云沁。 容欣立刻行礼,云沁也从梳妆檯前站起来,还未俯身行礼,就被霍金池给托著胳膊扶住,“你就別这么多礼数了。” 他边说,边摸了摸云沁的额头,温声问道:“今日没烧吧?” “没有。”云沁摇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霍金池却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点了下她的鼻子,“不行,药还得喝。张志安说了,你这是体虚导致的发烧,最重要的是固本培元,药不能断。” 她现在一天除了吃饭,就净吃药了,別说药了,就是蜜饯她都有些吃腻了。 瞧她垂眸不说话,霍金池摸摸她微凉的脸颊,“容欣说的『任性』就是这个?” “算是吧。”云沁没有过多解释:“皇上不是说今日事忙,要在御书房忙到很晚吗?” 霍金池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拉她走到软塌边坐下。 容欣见状,给霍金池奉了一杯茶,便默默退出了內殿。 殿中只剩两人,霍金池才笑道:“西边传来消息,说是肃州的知州突然暴毙。朕得了消息,朝中大员估计也快得到消息了,一定会急著见朕。朕不愿意见他们,就先躲到寢宫来了。” 说著一州大员暴毙的消息,他却嘴角含笑,一副高兴的模样。 肃州在西面…… 云沁稍作思量,便知道他高兴的原因,面上却带著些担忧道:“没了知州,肃州岂不是会更乱?” 霍金池手指摩挲著她的手腕,见她一副担心的模样,又微微一笑。 她毕竟久在深宫之中,虽善於揣摩人心,可对於政事就没有这么敏锐了。 “朕不是才派了钦差西去吗?”霍金池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给她一个线索让她自己想。 云沁自是有意装作不明白其中关窍的,在霍金池面前她可以有些小聪明,却不能有大智慧,尤其朝政上的事情,她还是少接触为妙。 情热的时候跟她聊聊朝政是替他排忧解难,可要是等哪天他新鲜劲过去了,回头想想,只怕会觉得她大胆,放肆,不知礼数。 第152章 掛念著她 果然,不出云沁所料,她一直等到快过了晚膳的时间,霍金池依旧没有回来。 夏云都忍不住劝道:“姑娘吃药的点快到了,还是先用膳吧,皇上不会怪罪的。” 云沁又往殿门口看了一眼,才情绪不高道:“还是中午吃的鸡汤麵吧。”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 等夏云离开,云沁才揉了下脸,对容欣道:“之前让你拿点心给我吃,你还担心我晚膳吃不下,现在看到了吧,要不是我提早吃了些,现在就要饿肚子了。” 殊不知霍金池其实已经到了通明殿的门口了。 今天他到德妃宫里的时候,御医已经在给大皇子诊脉,他掀开大皇子的衣服看了一眼,果然是起了一身红疹子。 他的脸当即就沉下来。 德妃在旁急得直哭,“让御医都查过了,饮食没有问题,他也一直呆在殿上,实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究竟是怎么照看的!”霍金池对御医怒道:“一群没用的东西。” “请皇上恕罪。”御医伏在地上抖若筛糠。 德妃忙道:“皇上息怒,御医已经足够尽心尽力了,是子恆的身子弱。”她拭著眼角的泪,“这都怪臣妾,若不是摔了那一跤,子恆也不会早產,如今也不会这般体弱多病。” 她生得不算极美,哭起来却玉软柔,我见犹怜。 “与你何干。”霍金池对她语气软了几分,面对御医却依旧是疾风骤雨,“依朕看,就是这些人没用!” 说完,便对徐安道:“去外城请蒋院正过来,也让他看看这御医院没了他,都是一群什么废物!” “皇上!”德妃赶忙道:“蒋院正如今就在民营里,听说已经有人染了疫病了,大皇子身体弱……” 霍金池本欲和她解释一句,蒋院正年迈,他不曾让蒋院正跟病人接触过,他大多时候都在城防营里,开方以及指挥下边人熬药而已。 可看德妃如此抗拒,他也就没再多说。 她说的也不无道理。 霍金池便转而道:“让张志安过来!” “张御医不是最善千金科……”德妃依旧有些犹疑。 霍金池看她一眼,眸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审视,口中却道:“他是蒋院正的徒弟,便是不山不擅长的,也比这xi些废物强。” “臣妾听皇上的。” 之后张御医便过来了,只是他也没能看出些什么。 最后还是归咎於大皇子的身体弱,但他倒是比旁人的眼神更犀利些。 他伸手摸了摸大皇子身上的衣服,隨后对德妃恭声道:“娘娘慈母心肠,大皇子身上应当都是簇新的衣服,但大皇子体弱,皮肤也比旁人敏感些,最好还是穿些柔软的旧衣服为好。” “微臣斗胆,还请娘娘不要见怪。”他又躬身道。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德妃明显怔了一下,隨后眼泪又落了下来,自然是不住地自责愧疚,又把此事全都归咎到自己身上,抱著大皇子一直哭个不停。 大皇子也才刚吃了药,疹子还没有退掉,霍金池便在德妃宫里多待了一会。 他心里还掛著云沁等著他用晚膳,等大皇子身上疹子稍好些,他便打算离开。 却被德妃拦下,“皇上,子恆还没醒呢,等醒了见不到父皇又该闹了。” “朕明早再来看他。”霍金池看了眼床上的大皇子,低声道。 德妃立即可怜道:“可,可是臣妾让皇上失望了?臣妾確实不是一个好母亲,让大皇子受这样的罪。” 若在平时,霍金池不介意安慰她一番,可他看多了“真正的可怜”,在她这模样,忽觉得有些腻歪。 “你也是第一次做母亲,朕不会苛责你。”他还是耐著性子道。 德妃抬起泪眼朦朧的眼睛,“可,可臣妾实在伤心,皇上陪臣妾用个晚膳再走吧。” 现在白日短,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这个时辰陪她用了晚膳,自然没必要再赶著回通明殿了。 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霍金池的脸色又冷了几分,“看你这么伤心,还有心情吃晚膳吗?” 说完,他没有再去看德妃,而是转身就往殿外走。 德妃跟在后面,喊了两声皇上,他皆是理也不理。 来到通明殿外,霍金池看著里面融融的灯光,心里那点怒意瞬间消散许多。 自从云沁住进来,这烛光似乎都暖了许多。 小德子正守在殿外,看见皇上忙要行礼,却被霍金池伸手制止。 要是听到他来了,云沁恐怕又得急急忙忙跑过来行礼,她病才好还是別折腾了。 霍金池把人都留在外面,径直走入了殿內,还未转过纱隔,便听到了里面主僕二人正在说话。 “我原本以为你伤心,正愁著怎么哄你吃些东西,原来全是唬人的!” “往后这样的晚上可还多著呢,我要是日日伤心,伤心得过来吗?” 云沁的声音里透著些无所谓,却让霍金池含著笑意的眸子一点点冷下来。 “等会能早早睡,也不会被吵醒,能一觉睡到天亮了。” 听著这没心没肺的声音,霍金池又暗自磨了磨牙。 亏他每天早上起来都小心翼翼,唯恐吵醒她,原来她都在装睡! 好好好,云沁你完蛋了! 霍金池加重了脚步声,边走边道:“怪朕了,没让你睡过囫圇觉。” 他声音透著冷意,让云沁浑身一激灵,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扭头跟霍金池四目相对,她感觉自己头上掛了个血红的“危”字之外,更担心,他究竟听了多少。 这都几次了! 堂堂皇上,怎么这么爱听人墙角啊! 要是有gps她说什么也要给他装一个,等他每次靠近的时候,就会响警报! 第153章 饶她这一次 殿中一片安静,只有轻微的碗筷碰撞声。 云沁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小口吃著碗里的麵条,一边悄悄去看霍金池的脸色。 刚才明明看他不高兴的模样,可他却什么都没说,只吩咐人把晚膳摆上来。 她期间想要开口问问,却被他用“食不言寢不语”给堵了回来。 “看什么看,还不快吃你的饭。”霍金池瞥她一眼,夹了个根青菜放到她碗里。 云沁看著碗里绿油油的菜,觉得他肯定是生气了,以前都是给她夹肉的…… “咳……”她清了下喉咙问道:“皇上怎么没在德妃娘娘那里吃饭?” 但霍金池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著她。 云沁眨了眨眼睛,突然从他的眼神中领会了他的意思。 他没用晚膳,就是想回来陪她用膳。 云沁脸皮一热,人果然就不能心虚,一心虚智商都会直线下降。 她抿抿唇,其实也没什么好心虚的,就算他都听到了又如何,她说的那些话难道不对吗? 哪个皇上不想让后宫和睦,她不伤心不闹,不是正好吗? 云沁轻轻吐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给霍金池夹了块鸭脯,“大皇子可无事了。” 霍金池看了眼自己碗里的鸭脯,才回答道:“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云沁笑著回答道。 对於大皇子的事情,她適当地表示下关心就足够了,没必要也不该问太多。 霍金池也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 两人隨后便沉默地吃完了饭。 之后,霍金池就坐在软榻上看书,而云沁喝完药,药力一发散便开始大气哈欠。 她看了眼霍金池,低声道:“皇上,该歇息了。” “你先去。”霍金池淡声道。 云沁眉头微微一蹙,知道他应该还在生气,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又没挑明,她若是开口解释,那不是自己暴露自己吗? 犹豫了一下,云沁还是站起来,低声道:“那奴婢先去歇息了,皇上也不要看太久了。” 霍金池应了一声,抬眸看她扶著容欣的手进了內殿。 其实只要云沁注意,就能发现他手里的书其实一页都没有翻过。 云沁洗漱之后,没多久便睡著了。 不知过了多久,模糊间感觉到霍金池上了床。 这几天时常都是这样,霍金池之后也很快就会睡觉,云沁也就没当回事,只是微微睁了下眼睛,隨后便闭眼准备继续睡。 可今天的霍金池却没有躺下就睡,而是挨到了云沁的身边,將她搂在了怀里。 云沁迷濛的脑袋一下清醒很多,低叫了声,“皇上?” 霍金池却没有理她,只是將头埋在她的颈间。 感觉到颈间落下的温凉,云沁一点点睁大了眼睛,想要推拒,手却被人按住。 再之后,云沁就感觉药力好像还没有过去,脑袋比睡觉之前还要迷糊,让她难受得想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才终於没人缠著她,让她安心睡过去了。 云沁感觉好像还没有睡多久,就又被人吻醒。 她一瘪嘴,带著委屈和恼怒道:“你就让我好好睡一会吧!” 看她闭著眼睛,皱眉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霍金池心里倒没有多高兴,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痕才露出些笑意。 “就饶你这一次,下次一定要你起来伺候朕穿衣!”他颇为咬牙切齿道。 云沁皱著眉,胡乱地应了一声,隨后便缩进被子里,把自己整个裹住。 见她这样,霍金池轻笑一声,在被子上亲了一口,才下床穿衣。 霍金池虽然吩咐了宫人不要打扰云沁,让她好好睡。 容欣和夏云来看了几次,见她只是睡得熟,也就没叫她,可一直快到中午,见云沁还没有起来,还是难免担心。 “倒是不像是发烧了,可早膳就没吃,午膳不能还不吃啊。” “我去叫姑娘起来,好歹先吃点东西,药也要吃啊。”容欣最终拍板道。 云沁被叫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看了眼外面有些阴沉的天色,有些嘶哑道:“皇上要回来用早膳?” 一听她这话,容欣就知道她睡迷糊了,有些好笑道:“都快要吃午膳了。” 云沁反应了一下,才瞠目“啊”了一声。 这模样让一旁的夏云都跟著笑起来。 “姑娘不觉得饿了吗?” 云沁摸摸肚子,“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饿了。” 飢饿一旦在你意识到之后,就会变得特別汹涌,迫使云沁现在只想快点起床吃东西。 云沁扶著容欣的手一站起来,立刻感觉到大腿根有些不適。 隨后,才记忆回笼,想起了昨晚上昨晚上霍金池的荒唐,这让她忍不住微微咬牙。 昨晚上一直不动声色的,原来是在这等著她呢! 小气的狗男人! 正给云沁穿衣服的容欣也看到了云沁脖子上的红痕,她稍稍一怔,意识到是什么的时候,脸色立刻有些发红。 是羞的也是气的,她伸手又把云沁的领口往下拉了拉,果然衣服下边还有。 领口衣料摩擦,让云沁感觉到了一点刺痛,她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结果一抬手,手腕上也布满了痕跡。 容欣气得眼睛当时就红了,“姑娘,姑娘身体都还没好利落呢,皇上,皇上他也太……” 云沁才意识到什么,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瞧著上边的痕跡,就算是不用照镜子,她也能猜到自己脖子上会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她有些发窘,也不禁咬了咬后槽牙。 果然是狗男人,属狗的! 她皮肤白,这些红痕瞧著特別触目惊心,比起容欣,夏云还算见多识广,脸没怎么红,却也有些尷尬。 她打圆场道:“昨晚,昨晚也没有叫水,皇上,皇上还是有分寸的。” 容欣挑了下眉,可毕竟这也不是夏云的错,也没对她掛脸,只道:“有劳夏云姑姑去准备午膳,我给姑娘上点药。” “好,好。”夏云赶紧点头,“我这就去。” 云沁身上痕跡又何止露出来的这些,容欣越是给她涂药,越是生气,最后忍不住戳了下她的额头。 “你也不能这么纵著皇上!” 云沁摸了下自己的手腕,她倒是想阻止,可阻止得了吗! 第154章 太后回宫 午膳后,云沁喝了药,又睡了接近两个时辰,才终於恢復了些精神。 等起来的时候,就得知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霍金池出宫去接太后去了。 倒不是他故意没跟云沁说,確实是事发突然。 是午后,寺里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太后突然得了急病。 一听这话,霍金池便带人出宫去了,也命了小德子来告诉云沁一声,只是云沁一直睡著,所以现在才知道。 “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病了。”小德子阴著脸道。 “不许胡说!”容欣板著脸训斥道:“这不是咱们能议论的事情!” “姐姐教训的事。”小德子忙笑著应了声。 容欣轻哼一声,才又道:“你也进来有一回了,再待该引人注目了。” 小德子看了眼云沁,低声道:“好,那我先走了。” 看著他离开,容欣才对云沁道:“看来还是有人给太后传了信。” 云沁点点头,“太后走得这么痛快,宫里怎么可能没留眼线。” 看容欣眉头紧锁的模样,她禁不住一笑,低声道:“太后迟早都会回宫的,姐姐不用这么担忧。” “可太后是不是让你住在通明殿的,延寧宫又还在修葺,咱们……” “这都不是咱们说了算的。”云沁又轻笑一声,“不过,咱们著急,有人应该比咱们更急。” “谁?” 云沁笑容中带了些许冷意,“我的病刚才好一些,德妃就急著给自己立威。难道皇后会不著急?现在延寧宫怕是在加班加点的修葺呢。” “我倒是听说一点,说是皇后找了十几个工匠。”容欣压低声音道。 “她倒是会给我拉仇恨。”云沁眼中冷意更多了几分,“你留意一下吧,宫里关於我的流言只怕更多了。” “这话怎么说?” “你想啊,皇后越是重视这件事,不是代表皇上更重视我吗?你说宫里这些人,会不会更想撕了我。” 容欣沉著脸,“真是好歹毒!” 云沁拢了下身上的被子,冷笑道:“这才是刚开始呢,太后回宫,皇后也能解除禁足了,还不得加倍地找补回来?” 容欣脸色也越发凝重,只觉得以后只怕会危机四伏。 她们说话的时候,太后的车架便已经进宫了。 凤仪宫中,兰英急匆匆走入殿中,对正倚在软榻上看书的皇后道:“娘娘,太后的车架已经进宫了,宫妃们都前去迎接了,娘娘不过去吗?” “我还在禁足当中,不能踏出凤仪宫。”皇后没有抬头,翻了一页书,冷淡道。 “可皇上不是说,只要太后回宫,娘娘的禁足不就解了吗?” 皇后的语调依旧没有起伏,“太后不是还没进宫吗?” “可,可……”兰英越发焦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皇后终於抬头看了她一眼,冷淡道:“我知道你急什么,怕我不去迎接,太后会不高兴是吗?” 说了这一句,她便又垂下了眸子,“我若是去了,皇上会更不高兴。皇上要是不高兴,太后也不会高兴的,只怕还要怪我为什么这么一会都忍不了。” “反正她都不会不高兴,去不去又有什么区別。” 这话兰英更是反驳不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道:“娘娘该吃药了,奴婢去给娘娘端药过来。” “不必了。”皇后摇头,“这几日已经没怎么咳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抬头看著兰英,“不理会这宫里的是是非非,我这病似乎都好了许多。” 兰英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更看不透她眸中的情绪,却本能地有些紧张,低叫了声,“娘娘……” 皇后只是淡淡一笑,“去端碗秋梨汤过来吧。” “是!” 等她离开,皇后手一点点用力,把书页攥得皱了起了。 难道她就希望太后回宫吗? 走到这一步,还不是逼不得已! 她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逼不得已! 良久,皇后才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慢慢把攥皱的书页抚平,翻过这一页,继续看书。 —— 一直到晚膳过后,霍金池才回了通明殿。 云沁立刻迎过去,行了礼,便忙问道:“太后的身体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了。”霍金池坐到软塌上,端起云沁的杯子,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才详细解释道:“山上风凉,太后吹了冷风,犯了头风。” 他去接太后的时候,也把蒋院正带上了。 可看蒋院正那平静的面色,他就明白太后並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想藉此回宫。 他明白,云沁自然也能明白,也就没有多做解释。 头风? 云沁心中冷笑,这病的界限可是很模糊,痛不痛全是自己说了算。 “山上確实冷,太后还是回宫中休养的好。” 她脸上未施粉黛,素白著一张脸,身上的衣服也很家常,说话也轻声细语,不管有几分真心,也让他的神经放鬆下来。 霍金池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问道:“晚膳吃了什么?” 问完之后,他鼻子一耸,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药味,眉间微蹙,“你受伤了?” 提起这事,云沁立刻嗔了他一眼,一旁的容欣脸都跟著一沉。 “皇上自己做过的事,自己都忘了?” 云沁说著,把自己袖子拉上去,把手腕上的痕跡露给他看。 霍金池才意识到,看她脖子被衣领护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端起她的手腕瞧。 过了一天,手腕上的红痕已经变得有几分发紫,乍一看像是受了大刑一般。 霍金池瞧著,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还有些隱隱的欢愉,“朕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 “让朕看看你身上的伤……”他说著就要去解云沁的扣子。 “皇上!”云沁又急又羞地抓住他的手,气得眼尾都红了。 霍金池看了眼殿上的宫人,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妥,尷尬咳了声,“朕只是担心你。”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云沁腹誹一句,面上嗔了他一眼,把话题带回太后回宫的事情上来,“皇上,太后娘娘回宫,奴婢住在通明殿有些不合適了。” “是不大合適。”霍金池看著云沁的手腕,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隨后用手指轻轻触了下她手腕上的痕跡,低声问:“还疼吗?” “不怎么疼了。”云沁心思却不在这上边,又问:“那皇上打算怎么安置奴婢?” 霍金池这才像是听清了云沁的话,终於抬起眸子道:“什么安置?你不愿意住在通明殿了?” “皇上刚才还说不合適。”云沁微微咬牙,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霍金池轻笑一声,无所谓道:“朕是那种因为不合適,就妥协的人吗?你安心住著便是。” 行吧…… 云沁侧眸看著他,一时失语。 第155章 他也有避重就轻的时候 寧和宫中。 殿中宫人都退了下去,除了內殿中还点著烛光,其他殿中都熄了灯。 孙嬤嬤放下了帘幔,从软榻上抱过来被子,放到了太后的床边。 侧靠在床上的太后,微微睁开眼睛,温声道:“守夜这种事让下边人做就行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何必这样熬著。” “交给旁人,奴婢可不放心。”孙嬤嬤把被子铺好,坐在脚踏上看著太后,“娘娘可觉得好些了?” 太后揉了下太阳穴,声音微凉,“好,怎么不好呢。哀家有个这么孝顺的儿子,便是不好也得好了。” “娘娘说的全都是气话。”孙嬤嬤笑道:“皇上可是一听到消息就去把娘娘接回来了,还在您床前一直呆到天黑才回去。” 太后轻哼了一声,带著些怒意道:“若不是哀家病了,他会去接?只怕要哀家在那寺里孤独终老了!” 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適,孙嬤嬤也没有再劝,只道:“娘娘息怒,才好点,別再又头疼了。” “哀家就不在宫里这才多少时日,他就做了多少荒唐事情!为了一个宫女禁皇后的足,还让她住进了通明殿,你瞧瞧,他这是个明主圣君能做出来的事吗?” 太后想起来就怒气难消,“皇后就算再有不是,那也是中宫之主,是他的结髮妻子。还让她给个宫女修葺寢殿,也亏他想得出来!他这是打皇后的脸吗,他这分明是在打哀家的脸!” “娘娘消消气,皇上不管对皇后如何,对娘娘还是孝顺恭敬的。”孙嬤嬤低声劝道。 太后这些话大多也都是气话,闻声又轻哼一声,“这皇后也是,做事越发不稳当了。那宫女便是有手段,她还有哀家撑腰,难道还能越过她去!” “明知道皇上性子最不能反著来,她还偏要去找那宫女的晦气,这回好了,皇上就算从前只有三分宠,如今也会变成七分!” “糊涂东西!” 说到最后,太后忍不住骂了一句。 孙嬤嬤垂著眸子只当没有听到,只道:“娘娘还是要多多劳心。” “要不是这样,哀家何必急著回来。”太后嘆息一声,“好在皇上还算孝顺,没什么波折地回了宫,不然要真等到哀家寿辰再回来,还不知道得变成什么模样!” “娘娘就別想这些了,时候不早,还是早些歇息吧。” —— 通明殿中,云沁和霍金池也准备歇息了。 等看了云沁身上的伤,霍金池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不过这回他学聪明了,没非要给云沁上药,而是交给了容欣,自己则坐在软榻上批奏摺等著。 听著里边云沁时不时的抽气声,霍金池手里的笔是越攥越紧。 自问他也不是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人,可到了云沁身上,怎么就控制不住呢? 要真要怪,就怪她哭得太可怜了。 不知过了多久,容欣终於走了出来,霍金池也没等容欣行礼,径直越过她,掀开帘子就走到了床边。 看云沁脸上倒没有什么痛色,他脸色才好看些,坐到床边,“舒服些了吗?”说著就用手指去勾她的衣领。 云沁一把按住自己的领口,防备地看著他,“没大碍了。” 霍金池有些无奈,转而去看她的手腕。 看著他垂眸看得认真的样子,云沁抿了下唇,才道:“奴婢知道皇上昨晚上是生气了,才这么,这么……” 她摸了下脖子,眼尾微红。 霍金池看著她垂下的纤软睫毛,心中也跟著一软,“朕是有些生气。” 云沁垂著眸子轻闪,心底已经在思量著一会该如何作答,就听他道: “不起来伺候朕穿衣就罢了,还嫌朕吵你睡觉,这天底下就没有你这样胆大又娇气,还不识好歹的女人!” 啊? 就这? 云沁有些傻眼,他闹了一晚上脾气,还把她折腾个够呛,竟然就因为这? 看她呆住的模样,霍金池忍不住点了下她的额头,“朕就不该这么心疼你!” 云沁盯著霍金池,很想问问御医能不能看神经外科,她感觉眼前这人脑子好像有什么大病。 “这么看著朕做什么?” 云沁憋了许久,才扯扯嘴角,“奴婢觉得皇上说得对。” “諂媚。”霍金池似是接受了她这个说法,微微笑了下,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朕也確实太粗鲁了,下回轻一点便是。” 下回? 云沁微微咬牙,这还没吃正餐呢,等下回她是不是得死在床上。 不行,她得让张御医来,多给她开副药吃吃。 她觉得自己是得好好养养。 霍金池轻抚著云沁的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垂著眸子,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他很不喜欢別人说话避重就轻,有一天,他竟然也有避重就轻的时候。 可就算他把事情挑明了又如何呢,云沁的回答必定是周全的,却不一定就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他难道还要劝说她不守规矩,劝说她跟自己闹吗? 霍金池迟迟没有鬆手,云沁也不好挣脱,没多久困意都上来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 云沁微微点头,从他怀中抬起头,自觉道:“奴婢伺候皇上更衣。” “不劳动你。”霍金池点点她鼻尖,笑道:“朕还要看会儿摺子,你先睡吧。” “那,那奴婢给皇上换一杯热茶。” 这次霍金池没有拒绝,牵著她的手拉开帘幔走到外间,等她给自己沏好茶,才催著她去休息。 “皇上也不要看得太晚了。” 霍金池点点头,在她眉间吻了吻,“去睡吧。” 掀开帘幔走进去,云沁又回头看了一眼,霍金池已经伏在案上开始看摺子了。 灯光下他的五官都柔和许多,眸目清朗,清俊非常。 她住过来这段时间,他似乎就没跟她同一个时间休息过,算算他每天好像也就能睡两个时辰。 却很少从他脸上看到疲惫…… 难道真是先天帝王圣体? 云沁把自己逗笑,又扭头看了眼霍金池,才打著哈欠上了床。 第156章 封號:熙 第二天一早。 皇后就去了太后的宫中。 太后才刚起来正在梳妆,听到孙嬤嬤来报,眼神转淡,“让她进来吧。”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 皇后一走进来便给太后行了大礼。 “起来吧。”太后抬了下手,又扭头看向了镜中的自己,淡声问道:“皇后怎么来得这么早。” 皇后接过孙嬤嬤手里的梳子,亲自给太后梳头,边梳边关切道: “太后的头风可好些了?” “好多了。”太后不冷不热地笑了笑。 “昨日太后回宫,臣妾怕惹皇上不高兴,没敢过来。心中掛念有羞愧,一晚上辗转难眠,所以一早就来给给太后请安了。” 太后从镜子中,看了眼皇后眼下的青色,脸色好看了几分,“哀家刚回宫,你便出来,確实会让皇上不高兴。你想得周全,哀家怎么会怪你。” “姑母不怪我就好。”皇后换成了家常语气,似乎真情流露。 太后的眸色又柔和几分,“既然来了,等会就陪哀家用了早膳再回去。” 期间,话题难免落到了云沁的身上。 “你也真是糊涂,让皇上抓住了这样的把柄!”太后重重哼了一声,“为今之计,还是快些让人把延寧宫修好,国事繁忙,皇上便是再宠她,也好过这样日日相见!” “臣妾已经让人加紧修缮了。”皇上捏著筷子,对著太后才露出些委屈,“您也是知道皇上的,即是心尖上的人,那必定什么都得是好的,臣妾就怕一个大意,又惹皇上生气。” 这么多年,皇后自然深知太后的性子,比起费力討好她,费心討好皇上,更得她的欢心。 “这话倒是不假,但也不必太过精心了。左不过是个答应的位份,也別把人捧得太高了!”太后看她一眼,眸底晦暗。 被戳中心思,皇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隨后便又恢復了恭顺的模样,“是,臣妾知道了。” 正说著话,就听到霍金池驾到的声音。 眾人立刻行礼,皇后也站了起来。 霍金池进来,看到皇后也不觉得惊讶,只是看了眼她一眼,便给太后请安。 “起来起来。”太后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们竟一起来给哀家请安来了。” 太后拉著霍金池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又看了眼皇后,笑道:“哀家这病,病得值!” “太后……”皇后露出一丝惶恐。 霍金池却淡淡道:“母后病得確实是时候。” “你这逆子!”太后听得脸色一变,气得拍了下霍金池的手背。 话说得重,太后却没真的生气,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 就算再怎么掩饰,太后这病都是蹊蹺,也瞒不过霍金池,所以这本就是母子间心照不宣的事情。 霍金池能明著调侃她,才说明没跟自己离心。 太后心里高兴著呢。 这一幕却看得皇后眸色发沉,在一旁没有说话。 “母后別生气,儿臣亲自给母后盛粥。”霍金池给太后盛了一碗粥放到她手边。 太后轻哼一声,脸色又好看了几分。 “你也多吃一点,哀家瞧著你都清减了,国事没有忙完的时候,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儿臣知道。” 早膳后,太后是漱完口,用帕子擦擦唇角,看了眼正喝茶的霍金池,犹豫一会,还是道: “哀家听说,城中的灾民每日可要消耗不少的粮食,宫里都已经削减开支了,城中达官贵人们,也多有负担不起的,你……”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霍金池打断。 “这些事情母后不用操心,儿臣已经从周边调运粮食,朝廷不会短了他们的俸禄,自然也饿不死他们。” 第157章 她要做同谋 待徐安离开,宫人们也都过来行礼道谢。 云沁又让容欣给了些赏钱出去。 等眾人都离开,云沁和容欣脸上的喜意都淡了下来。 容欣扶著云沁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又往纱隔外和窗外看了一眼,確认没人在附近,才低声问云沁,“太后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后是最不喜欢云沁的人,却亲自下懿旨封了她的位份,还封了个答应,怎么看都透著怪异。 “姐姐你也润润喉。”云沁也给容欣倒了一杯水,才淡声道:“太后回宫,果然不只是为了皇后。” 她摸著懿旨背后的花纹,眸中闪烁著暗光,“第一层意思。我如今身份是御前的宫女,那主子便是皇上,她就算是想教训我,管教我,也不能越过皇上去。” “可我被册封为答应就不一样了,那便是宫妃,她想见我就得去见她,想罚便有一万个法子罚我。她是太后,皇上的生母,就算皇上再不高兴,也不会跟她闹得很难看。” “而我……”云沁冷笑一声,“罚都已经吃了,苦水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容欣蹙著眉,忍不住道:“这还只是第一层意思?” 云沁又冷笑一声,把手里的懿旨放到矮几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下水面上漂浮的茶叶,“太后既然出手,自然不会这么简单。” “如果真的只是想拿捏我,一个采女的位份不是更好,为什么非得是答应?”她喝了口茶,才继续道:“提到答应,这宫里你第一个想到的是谁?” “沈答应?”容欣微微挑眉。 云沁点点头,“就是沈答应,而沈答应背后又是谁?” “沈將军!” 云沁又点点头,“对,是沈將军,也是沈家。封我做答应,为的不就是想让我与沈答应相爭吗?从皇上的表现来看,自然会偏宠我。你说,沈家会不会因此不高兴,会不会和皇上生了嫌隙?” 她没等容欣回答继续道: “沈將军如今正在西面,抄家查脏,正是要和皇上拧成一股绳的时候。这一点嫌隙,或许就能让皇上的全盘计划落空。” “这才是太后真正的目的!” 容欣听得心惊,不禁问:“难道皇上没想到吗,怎么还亲自加了个封號,这不是让沈家更不高兴吗?” 云沁又垂眸看了眼矮几上的懿旨,缓缓道:“这也是皇上的破局之法。” “我与沈答应位阶相当,才会给人一种打擂台的感觉,可皇上的偏宠若是摆在明面上,爭那也是沈家与我相爭,自然就矮了半头,在皇上面前给沈答应爭脸加筹码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与皇上有什么间隙呢?” 只是…… 云沁眸色微沉,沈家的怨气便都要衝她来了。 决定留在宫里的那一刻,她就想过与沈答应或许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是这么被人推著跟她撞到一起。 容欣稍作思量才回过味来,却不敢对皇上的决定有什么异议,只是有些担忧,“那这封號,有几分是皇上的真心呢?” 云沁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姐姐的意思我明白,皇上待我自然还是好的。只是,放在眼前能一举两得的事,换做我,我也不会客气的。” 见她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模样,容欣反倒愈发担心,“可……” 后面的话容欣却有些说不出口,她当然希望皇上对云沁没有那么多的利用。 她虽没有说出口,云沁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看著杯中沉浮的茶叶,她又轻轻一笑,“姐姐不觉得,比起做隨时都可能失宠的妃子,做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同谋更好吗?” “以沈將军做例子,皇上对下属还是很好的,或许我最后不会落得和赵昭仪一个下场。” 听著她薄凉的语气,容欣只觉心口微疼,“阿沁,或许不必这么悲观。” “我哪有。”云沁笑起来,拍了下容欣的手背,“这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一件,姐姐也该高兴点才是。” “太后亲自降懿旨,也是个信號,没准还想要拉拢我一二呢。” 容欣从她脸上也看不出太多別的情绪,只握著她的手笑了笑,低声道:“你不是常说,咱们会把日子过好吗,姐姐相信你的话。” “嗯,咱们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 —— 消息传到后宫,眾人的惊讶自是不必多说。 一道懿旨,最明显的,便是太后承认了云沁的身份,而不是跟她们想得那样,太后回宫一定会好好收拾云沁。 而且,还是个带了封號的答应。 还没露过面呢,就已经高出去她们许多,一个个几乎都气得说不出话来。 晚些时候,皇后和太后宫里都赏了些东西,送到了御前。 就算是例行赏赐,对后宫来说也是一个信號,这云沁从今天开始便不再是隨她们议论的宫女了,而是要与她们姐妹相称的熙答应了。 比云沁位份低的,也不必有什么表示。 可刘美人和德妃这里,却不能不送些东西过去。 刘美人自从上次中了毒,身体一下子败下去,腹中又怀著孩子,如今低调得很,几乎不出宫门。 得了消息,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毕竟云沁从玉康宫请走皇上的那一幕,还牢牢记在她心里。 有这么多波折,全都是因为苏易烟那个贱人从中作梗。 想起苏易烟她腹中就隱隱作痛,忙叫了御医来,也吩咐了宫女,隨便挑些东西给云沁送来。 至於德妃那里。 倒不像別的宫里有什么摔摔砸砸的声音,只有大皇子好像闹了一阵。 便有几个宫女捧著几个托盘,从宫里走出,送去了御前。 面对各宫送来的东西,云沁只是看过一眼,便对容欣道:“暂且送去偏殿。”隨后压低声音道:“都別碰,等我找个藉口,让徐安带人去查一遍。” 这里是御前,她们未必敢把什么“脏”东西送过来,却也不得不防。 宫里已经发生了几次投毒,她必须得小心一点。 容欣看著这些东西,也带上几分冷然,“我不大意的。” 第158章 想吃什么 一直到了晚膳之后,霍金池才回了通明殿。 云沁立刻带著容欣见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臣妾”二字,似是在口中含了一会才叫出来,透著羞涩和婉转,听得霍金池心头都漏了几拍。 他伸手將云沁拉起来,握著她微凉的手,看著她眉间喜色,脸上也不禁露出笑意。 “还喜欢?” 云沁抬起眼睫看他一眼,又快速垂下,“臣妾,自是喜欢。” 顾盼之间,两人之间空气都似乎高了几度,变得旖旎。 她似乎察觉到了,脸上快速染上些緋红,被霍金池握在手心的手微微蜷缩,倒像是在挠他的手心。 霍金池呼吸重了一分,后知后觉感觉到小宫女今日略有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同。 或许是换了件新衣服,衬得她腰细腿长,身姿玲瓏,也或许是她今日气色好,艷色从眉眼唇齿间透了出来。 总之,比平日越发勾人。 他心头忽地滚烫,却勉强压下,看了眼身后的徐安。 徐安心领神会,“今日可是答应的好日子,奴才这就吩咐人去准备晚膳。” 说完,他便招呼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大殿。 “好日子”三个字,却又让云沁眼睫微微颤动,轻咬著唇不敢去看霍金池。 他,他是不是,也猜到她的心思了…… 霍金池自是猜到了,却没有顺她的意,只是拉著她的手坐到了软塌上,分坐在矮几的两侧。 看著好整以暇的霍金池,云沁驀地怔住。 他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逗她! 她心里小人气得跺脚,狗男人! 云沁呆住和紧接著露出的羞恼,全都被霍金池看在眼中,他压住要翘起来的嘴角,低声道:“既然是你的好日子,想吃什么,朕吩咐人给你做。” 想吃狗肉! 云沁磨磨牙,瞟了他一眼,还是答道:“臣妾没什么特別想吃的。” 这自称,又让霍金池握著腕上翡翠珠子的手紧了几分,面上却依旧风淡云清,他正要开口。 被徐安走时关好的殿门,又“吱嘎”被人推开。 隨后,小德子头几乎垂到胸口地走了进来,缩著肩膀道:“启稟皇上,德,德妃娘娘派人过来,说,说是大皇子有些哭闹,请皇上去瞧瞧。” 他面上瑟缩,眼中却透著些冷意。 宫里谁不知道今日是姐姐的大日子,偏偏这时候大皇子又不舒服了,怎么看都是故意给姐姐添堵的! 霍金池听完,没立刻回答,而是扭头去看云沁的脸色。 云沁当然猜得出德妃什么心思,自然也有些生气,脸上的緋红瞬间褪尽,眼尾却因情绪起伏一点点变得緋红。 见霍金池望过来,她立刻轻咬了下唇,都已经打上门来了,她总不能还要退缩吧! “皇上……”她迟疑著一点点伸出手,勾住了霍金池的衣摆。 她脸皮最是薄,人前从不与他过於亲近,更別说当著旁人的面,拉他衣角这样曖昧的举动了。 霍金池喉头突然一阵阵发乾,喉头滚了两滚,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小德子道:“让张志安过去。” “是。”小德子一喜,却没敢抬头,立刻退了下去。 站在外面的德妃身边,名叫芙蓉的宫女,瞧见那小太监从殿內出来,正要开口询问,就见他扭身又把大殿门给关上了。 她面色一僵,却又瞧见那太监看都没看自己,径直走到徐安跟前,附在他耳边说话。 徐安听完微微挑眉,看他一眼,又看向了芙蓉,笑道:“皇上今天怕是没有空去看大皇子了,不过吩咐了奴才去请张御医。你看,你是跟我走一趟,还是回冬阳宫?” “徐公公。”芙蓉自是不甘心,赶忙道:“这位小公公可是说清楚了,是大皇子不舒服,吵著要见皇上呢!烦请公公,容奴婢进去亲自跟皇上稟报。” 徐安脸上笑意淡了几分,若放在平时,他肯定不会阻拦。 可里面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他有几个脑袋敢坏皇上的好事,今日是熙答应的好日子,未必不是皇上的好日子。 熙答应来了这么久,什么时候对皇上这么软乎过,他都瞧出来了,皇上还肯撒手不成! “皇上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你要不还是跟杂家一道去请张御医吧。” 芙蓉还想分说,可瞧著徐安淡下来的神色,只能压下情绪,挤出一丝笑,“徐公公,娘娘若是怪罪,奴婢可担不起。” “自有咱家与德妃娘娘分说。” 就算他今天被德妃骂个狗血淋头,也总好过进殿,这一得罪,可得罪两个人! 他都这么说了,芙蓉也只能咬牙告退,走的时候还朝徐安和小德子甩下袖子。 徐安撇了下嘴,低声吩咐小德子,“机灵著点,等里边喊了再叫晚膳也不迟。” “小的知道。” 他看了眼紧闭的殿门,眸中神色微有些复杂,心思却坚定。 谁也不能搅了姐姐的好事! 殿中,云沁却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小德子一退出去,霍金池便再也压制不住唇角笑意,云沁看了他一会,眼泪便“啪嗒”落了下来。 一方面是羞耻,一方面也是气的。 她怎么摊上这么个狗男人! 此时,霍金池早把她抱在怀中,低声轻哄著,“朕都把人打发走了,你怎么还哭上了!” 云沁捶了下他的肩膀,“皇上心里知道!” “嗯嗯,知道知道。”霍金池握住她的拳头,放在唇边亲了下,“別把自己打疼了。” 听他这么没脸没皮,云沁险些气得放声大哭。 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霍金池顺著她的手背,吻到了她还残留著痕跡的手腕,又蹭著她的鬢角,落在她的脖颈。 云沁低泣的声音渐渐变了调。 她伸手推拒,却被他温柔阻止,低哑著声音在她耳边慢条斯理道:“朕问过张志安了。” 云沁后仰著脖颈,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什么意思,瞳孔微微放大,抬手便又要捶他。 手却又被再次抓住,不等她反应,整个人就腾空而起,她眼前掠过层层纱幔,最终只剩繁复华丽的床帐。 锦被有些凉,她忍不住蜷缩,却被人按住。 轻轻缓缓,一切又水到渠成。 第159章 不当人 云沁意识还有些涣散的时候,听到了殿內似乎进了人,脚步很轻,她微微拉了下被子,虽有些羞意,此时却已经没有精力去管这些。 隨后,她又被人抱起。 云沁眼皮很沉,没有挣开眼睛,直到落入温热的水中,她才微微睁眼,隔著氤氳的水汽,看到一双幽暗的眼睛。 她往旁边躲了躲,喉间发出一声呜咽。 可有些人却没什么同情心。 许久,她才终於进了被窝,一双修长的手指,一颗颗帮她繫著衣服的暗扣,指腹微微发白。 云沁靠在他怀中,喉间还都是颤意,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眯一会,手撑在床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她伸出手去摸,却摸出一颗翡翠珠子。 云沁情绪本就不稳,看著指间的翡翠珠子,眼眶又有点发胀。 “別看了。”霍金池声音还带著没有褪去的喑哑,语气轻缓道:“朕等会让人来找,要是找不齐,就再陪你一条。” 云沁抬眸,桃花眼里蓄满了泪水,眼尾通红一片,愈发楚楚可怜。 她哭了很久,嗓子已经哑了,只能用气音囁嚅道:“就喜欢这一条。” 知道她是心绪不顺,故意为难,霍金池却没有生气,垂眸在她眼尾轻吻了一下,“好,他们要是找不到,朕亲自给你找。” 云沁吸了下鼻子,靠在他肩膀没说话。 还不都是怪他,带著这串翡翠珠链,结果被她胡乱抓住,不小心给扯断了。 霍金池也知道自己今天失了分寸,手指只是轻碰到她,都会让她忍不住是轻颤。 心中难免怜惜,看她气鼓鼓的模样,他也只是微微一笑,温和道:“饿不饿?” 云沁抿唇,饿还是有些饿的,可她这模样怎么见人…… 见她这样,霍金池就知道她心中所想,径直抱起她坐到了圆桌旁。 似是他之前就吩咐过,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四周却没有宫人伺候。 云沁坐到凳子上,眉尖微微一皱,凳子有些硬,让她腰间的酸软越发明显。 “朕抱你……” 霍金池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可话才刚出口,就被云沁用手捂住。 “臣妾没事,皇上还是留著嘴用膳吧。” 她这动作,却让霍金池想起之前,自己挨在她耳边喊她的名字,她也是拿手来堵他的嘴,只不过那时,她不止红著脸,还哭得厉害。 霍金池喉头动了下,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伸手夹了些菜放到她的碗中,若无其事道:“快吃吧,多吃一些。” 云沁確实饿了,也没注意到他动作的殷勤,只垂眸吃著饭菜。 虽病了些日子,可精心的调养下,云沁脸颊肉比之前厚了些,霍金池侧眸便能看到她吃东西的时候,两颊一鼓一鼓的,很是可爱。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解书荒,1?1??????.???超实用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便又往云沁碗中夹了些菜。 饭后,云沁又喝了药,困意一点点涌上来,脑子已经有些转不动,也没那么多羞恼的情绪,靠在霍金池的怀里,看著徐安指挥著人给她找翡翠珠子。 但她也就看了一会,意识就一点点沉下去。 半夜,却又被迫醒了一次。 等再次被抱进水中,云沁人都有些恍惚,觉得是不是之前发生的是一场梦,不然为什么相同的场景她又经歷了一次。 翌日接近正午。 云沁睁开的眼睛的时候,人还有些恍惚。 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回去了,半夜被运动狂舍友,拉去练了一晚上腿。 她压根不敢翻身,只能睁著有些空的眸子看著头顶繁复的纱帐,眼前忽然划过,霍金池把手串一圈圈绕在她手腕上的场景。 云沁有些无力地抬起手臂,就看到手腕上果然多了串珠子。 可现在她看著这串珠子,一点都不觉得它可爱了,只觉得眼眶发热,特別想哭。 因为她迷离间,听霍金池说了句,“少的那颗原来不在你这……” 天杀的狗男人! 云沁愤愤锤了下床,却牵动酸软的腰腿,让她忍不住轻哼一声,这下眼泪真掉下来了。 听到声音,有人掀开了帘幔,进来的是容欣。 “总算是醒了。” 云沁从她语气里听出鬆了一口气的感觉,脸上微微一红。 殿外宫人早就已经在候著,听到动静,就端著水盆等物进来。 云沁被容欣扶起来的时候,腿都有些打颤,她儘量保持著身体稳定,心里不断催眠自己。 就当是练腿了,就当是练腿了! 好在,有前车之鑑,她这次身上痕跡少了许多,可加上之前还没有消退的,依旧有些嚇人。 云沁烧著脸,不敢抬头看眾人。 容欣却比上次淡定许多,只是有些脸色发红地给她穿好了衣服,摸著轻软的披帛,云沁突然想起了昨日自己那身衣服。 云沁差点没伸手捂脸。 那衣服自然是她精心选的,可明显用力过度,导致某人也用力过猛。 她听到好几声“刺啦”。 云沁越发不敢去看宫人们,光是想想她们看到那衣服的表情,她就恨不得原地去世。 还好,还好,她之后会搬去延寧宫,跟她们只是短暂相处。 容欣见她面色不断变换,轻轻摇了下头,挥手让宫人们离开了。 她边给云沁梳著头髮,边低声道:“你也该习惯习惯了。” 或许有一天会吧。 云沁看著自己有些发白的脸,岔开话题,问道:“皇上可回来用午膳?” “徐安没有吩咐,应该是没有空閒回寢殿了。” 有了上次两人说话被皇上撞见的事情,容欣说话要比之前小心许多,她看了眼外间,才低声道:“皇上下了朝,去德妃那里用了早膳。” 云沁拨弄著桌上步摇的手微微一顿,垂眸道:“大皇子不舒服,皇上去看看也是应当的。” 容欣轻讽一笑,毕竟有所顾忌没敢多说什么。 “等会让张御医过来一趟。”云沁低声道。 容欣赶忙道:“你不舒服?” “没有。”容欣轻抿了下唇,脸色又有些发红,低声解释道:“各宫不是送了东西来,按理我该去谢恩,走动的。” 她又拨了下桌上的步摇,“可,谁让我病了呢?” 第160章 呵,学人精 御前都是霍金池的人,通明殿具体的情形还传不到后宫。 可皇上宠幸了妃子,这都是要记录在案的,若以后妃子有了身孕,可拿来对照,以防有胆大包日天的混淆皇上血脉。 这种事,若是想打听,自然能打听到一二。 “刚侍寢,就请了张御医?” 德妃坐在床前,看著床上熟睡的大皇子,面容慈爱嫻静。 大宫女芙蓉冷声道:“昨日还勾得皇上留在了通明殿。奴婢看她哪是病了,分明就是故意摆架子给咱们看的!” 德妃伸手抚了下大皇子微微坨红的脸颊,眸中笑意满是温柔,“皇上免了她给皇后请安。她又不只是没来本宫这里,太后和皇后那,不也没去吗?她们都不著急,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奴婢也是为娘娘著急。”芙蓉低声道:“今早便有人议论,昨晚,昨晚……” 她想到昨晚被人从通明殿赶出来,脸色就有些难堪。 “是奴婢没用。” 德妃看她一眼,没有生气,笑道:“今早上皇上不也来过了吗?只要他心里还念著我们母子,这比什么都好。” “只希望本宫几次去御前找皇上,他別恼了本宫才好。”她嘆口气,“你们往后可要更尽心地照顾子衍,可別让他再生病了。” 芙蓉看了眼床上的大皇子,垂下眸子,低声应道:“是。” 德妃又伸手轻抚了下大皇子与皇上有些相似的眉眼,低声道:“过些时日,便是太后的寿辰,大皇子也该出去见见人了。” 她柔声道:“还好他的眉眼像皇上,太后应该十分喜欢的。” 芙蓉没有应和,只是垂著眸子。 她过了一会才道:“要不要让人去查查,那熙答应吃的是什么药?” 德妃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淡声道:“张御医最是忠心皇上,从他嘴里是撬不出什么东西的。” 她分明什么都没说,芙蓉却领会了她的意思,垂头道:“奴婢明白了。” 德妃也站了起来,低声道:“大皇子的药也该熬了,你扶本宫亲自去看看。” “是。” 通明殿。 张御医前脚才走,后脚霍金池便回来了。 云沁正要去躺著,听到声音,立刻回到外间迎接。 “张志安走了。”霍金池把云沁扶起来,看著她眉眼间的孱弱,有些忧心道:“不舒服吗?” 云沁又被问得脸色发红,看著默默退出去的宫人们,脸色又红了几分,垂眸道:“没,没有不舒服。” 见她脸色緋红,霍金池才后知后觉记起。 昨晚,她好几次推他,他当时也是这么问的。 霍金池眸色转深,很想调侃她几句,可看她有些虚弱的模样,怕她还要哭,就没有多说,只是轻捏了下微烫的脸颊。 “那为什么请御医?” 云沁抬眸看他一眼,拿出早就想好的说辞,“臣妾是掛念著各宫都送了东西过来,想问问张御医何时能出门走动,想去各宫谢恩。” “这有什么好急的。”霍金池拉她坐下,“朕都免了你去给皇后和太后请安,谢恩自是不必。” 有霍金池这话,云沁就更放心了。 她怕自己若是不去谢恩,会让他觉得恃宠而骄。 第161章 规矩? 霍金池只略坐了会,便又去御书房召见朝臣,处理政事去了。 当然也没忘了,吩咐徐安去给云沁清点各宫送来的贺礼。 徐安没料到,这样的小事情云沁都要劳烦皇上过问,可看皇上不像是隨口一说的模样,心中摇头。 事情虽小,可架不住有人乐意啊! 徐安也不敢怠慢,嘱咐小德子机灵点,自己亲自带著人去侧殿清点东西。 毕竟宫里总共也没几个高位妃嬪,东西说多也不算特別多,没多大会功夫就清点完了。 可等单子拿到手上,徐安的脸色立刻有些微妙。 东西放在一起,看著是花团锦簇的,可真列到单子上,但凡是有些眼力的一瞧,便知道压根就没多少好东西。 首饰大多是镀金镀银的,绸缎也都是当下不时兴的料子,便是摆设和茶具,也都不是什么上品。 估计都是各宫库房里积压许久的东西。 东西算吧算吧,估计还没熙答应手腕上一条珠子值钱。 徐安放下单子,又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 他算是明白熙答应为什么让皇上给她清点了,这分明是给各宫的主子们上眼药呢。 要不说,他从来都不敢小瞧熙答应。 拿捏皇上心思,还有四两拨千斤的本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 徐安也没敢耽搁,收了心绪,拿著单子去回稟霍金池。 霍金池正在批摺子,当下没立刻看,等停笔喝茶的时候,才端著茶杯扫了一眼。 一扫之下,他的脸上也微微一沉。 他手指点在纸上,问道:“这就是全部了?” 徐安垂著头,答道:“回皇上,是根据各宫的礼单清点的,应该没有错漏。” 等了一会,却没听到皇上说话,他微微抬头,便看到霍金池眸色幽暗地看著那张单子,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徐安猜不到,也不敢出声,只垂下眸子等皇上吩咐。 其实,霍金池也没什么特別的想法,各宫对云沁的態度,本就是他能预料到的。 可真看到她们,包括太后送这些东西来敷衍搪塞云沁,他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不高兴。 霍金池想起今日云沁仰著头,说她不想离开通明殿时的模样。 她眼睛漂亮,眸光闪烁的时候犹如星光,便是看著你,就给人一种她满心满眼都是你的错觉。 可错觉就是错觉,闪烁在她眸中的情绪,一擦便掉。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超实用,101????????????.??????轻鬆看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霍金池很清楚,云沁不想再留在通明殿了,她已经有了位份,呆在通明殿只会麻烦不断。 可这份清醒,让他生气,才故意说要让她在通明殿多留些时日。 確实,该让她挪宫了,强行留住她,只会让后宫越加不满。 “你去延寧宫看看,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换一遍。” 徐安听皇上这么说,心里也不觉奇怪,依照皇上的性子,云沁姑娘被这么欺负,他肯定会给后宫脸色。 可是下一句,却让他脸色微微一变。 只听霍金池云淡风轻道:“比照嬪的份例,要最好的。” “皇上,这,这不合规矩……” 霍金池扫他一眼,“规矩?延寧宫这么大,答应的份例一半都摆不满,既然是一宫主位,便按主位的份例来,怎么不合规矩?” “你便把朕的话告诉內务府司,让他们按照朕的规矩办!” 徐安没敢说话,垂著眸子应了。 “內务府司的东西能有多好?”霍金池又瞥了眼单子,冷道:“先从朕私库找,有缺的,再让內务府司准备。” 徐安忍不住又看了眼皇上,张张口最后还是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延寧宫看看。” 霍金池又把那单子递给徐安,“这东西先別给熙答应看了,等把送去延寧宫的东西列个单子,把这些放到最后,再一起给她。” 她身体不好,还是少生气吧。 “是。”徐安双手接过,不禁暗自摇头。 为了哄熙答应高兴,也不必这么大出血吧,他想想都替皇上肉疼。 霍金池冲他摆手,示意他快去,自己则拿起硃笔继续批改奏摺。 —— 东西一件件从通明殿搬进延寧宫,这件事当然瞒不过宫里人的眼睛。 本就不满的宫妃,在第二日请安的时候,不禁在皇后面前露了情绪。 “延寧宫也修葺得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见熙答应挪过去,皇后娘娘,这未免不合规矩吧?” 皇后扫了说话的人一眼,“你不如把这话跟皇上说,人又不住在本宫的凤仪宫,也不是本宫不放人。” “臣妾说话,哪有皇后娘娘您有分量。” 这话在皇后听来却有些刺耳。 她说话有份量? 太后册封云沁时,可曾问过她,皇上给云沁加封號的时候,又可曾问过她! 后宫中人人都在议论,她的中宫之位,只是个摆设。 还敢说她的话有分量? 见皇后眸色冰冷,那宫妃也才意识自己话说得不对,正待说话。 就听一旁的德妃道:“徐妹妹也是著急,说话难免失了分寸,娘娘您別生气。她这话也没说错,比起您,咱们这些人,说话就更没有分量了。” 皇后看她一眼,眼神却丝毫没有回暖。 她看不惯云沁心机深沉,也看不惯德妃的惺惺作態。 况且,她什么时候生气了,要德妃在这里充好人。 “也不是本宫不劝皇上。”皇后冷淡道:“这延寧宫確实还没修葺好呢,各位妹妹,可是嫌本宫的动作慢了?” 殿上眾人,立刻“岂敢”“不敢”说了一通。 德妃也此时却不说话,只是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 她刚才只是给徐答应解围,自然不会也跟著说这话,不然反倒显得她確实再催了。 皇后瞥她一眼,轻哼一声。 一旁的沈答应也没怎么说话,反倒有些心不在焉的,手里捏著块点心,半天都没往嘴里送。 见她这样,徐答应嫌弃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德妃。 一直低调,不怎么开口的德妃都说话了,刚才还给自己解围,估计也对云沁心生不满了。 云沁承宠那晚,她好像还去叫通明殿请皇上了,也难怪会心生不满。 徐答应心里有底,便又道:“皇后娘娘,一件件东西往延寧宫搬,是个明眼人,就能知道,拿东西根本就不是个答应该用的,咱们著急,是著急这宫里素来规矩井然,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坏了规矩啊!” 她说得冠冕堂皇,皇后却又禁不住心中冷笑。 “东西可都是皇上私库里搬出来的,是皇上自己补贴给云沁的,你们便是眼红也没办法。” 皇后语气中透著淡淡嘲意,“不如琢磨琢磨怎么留住皇上的心,让他也能补贴你们一二,便是有违什么规矩,本宫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她这话让徐答应的脸色青白变幻,就是没有本事,才想让皇后管管这事。 可看她这样子分明是不打算过问。 什么都依著皇上又如何,不受宠不还是不受宠! 徐答应咬咬牙,又道:“娘娘若是不管,咱们也就只能去求太后了。” 这话让皇后的脸色彻底冷下来,眼神似乎带著凝成实质的寒气,让徐答应不敢与她直视,垂下了眸子。 第162章 气狠了 殿上冷凝的氛围,终於让沈答应回了神。 她看了眼皇后,又瞥了眼徐答应,淡声道:“徐姐姐莫不是忘了,是太后下懿旨册封的熙答应。” 这话让徐答应的脸色又青白几分,她立刻站起来俯身对皇后道:“臣妾失言,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看了眼沈答应,露出些笑意,隨后又看著徐答应冷道:“起来吧,瞧你最近太过清閒了,太后寿辰在即,你便帮本宫抄一本佛经吧,也好磨磨你的性子。” “是,臣妾领命。”徐答应起身时,忍不住看了眼德妃。 见她垂著眸子喝茶,心里难免埋怨,明明德妃心里也有不满,她都把话说了,德妃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帮她说一句好话。 皇后自然把她神情看在眼中,看著德妃,心中冷笑。 老好人也是这么好当的? 看著殿上人各异的神色,皇后心中升起些厌烦。 前后她做了这么多事,结果不是被皇上威胁,就是被太后埋怨。 太后如今又回了宫,她更是个空架子。 她自身都难保,哪有心思管她们! 爱怎么爭,怎么爭,別来烦她就行。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回了吧!” —— 不管后宫如何,云沁的日子过得不紧不慢,转眼便又是一个月。 进入十一月,天气一天冷过一天,通明殿早早就点上了炭。 就算如此,天一冷,云沁却还是病了一场。 “怎么起来了?” 容欣掀开帘子进来,却见云沁靠在迎枕上,手里捧著本书在看。 她脸色还有些苍白,病了一场,把好不容易养回来的那点肉,又都还了回去。 披了件单衣半伏在矮几上,颇有几分形销骨立之感,看得容欣心疼。 “躺得骨头都僵了。”云沁手捻著书页,看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她实在无聊,就让容欣去找些閒书来看,结果发现这个时代的话本很有意思,剧情之炸裂,情节之香艷,简直超乎她想像。 简直让她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容欣看她头都不抬,有些无奈,“別看这么久,小心把眼睛熬坏了。” 这倒是提醒了云沁,她可不想再近视了,赶紧把手里的书往窗边推了推,让视野更明亮一些。 临近傍晚,窗户关著,又拉著帘子,室內確实有些暗。 容欣乾脆点了盏灯放到她面前,把灯罩扣上的时候,低声道:“皇上回正殿了。” 云沁翻著书页的手一顿,隨后应了声,“知道了。” “阿沁,皇上最近已经去了后宫三次,却只来了一次。”容欣低声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云沁听了这话,终於放下了手里的话本。 “你说的对。” 云沁算算日子,她病了有十天,皇上生气也生了十天了。 时间確实挺长了。 “给我换身衣服,你再去请皇上过来吧。” 见她听劝,容欣微微鬆口气,赶紧给她找了身衣服换上。 云沁坐在梳妆檯前,摸了下自己有些苍白的脸,手指在胭脂盒里点了一下,在脸颊和唇上点了点。 她很清楚,皇上的宠幸,大多是因为这张脸。 可这张脸会因为生病变丑,会因为年龄而变丑,她不敢只依靠这张脸,有时候却又不得不依靠自己这张脸。 见到容欣过来,徐安立刻迎上去。 “可是熙答应有什么事?” 容欣福身道:“答应想请皇上过去,有劳公公通传。” 徐安听了这话,立刻长舒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答应可算是想通了,这些时日,你也不好过吧?” 听他这么说,容欣眸光一闪,但还是跟著微微一嘆,“是呀,答应这几日情绪也不高,又病著,实在是让人著急。” 一边说,容欣的良心一边有些隱隱作痛。 “那可不是。”徐安道:“杂家这就去告诉皇上一声,你暂且等一下。” “有劳公公。” 徐安一进殿,还没等说话呢,霍金池就问:“熙答应怎么了?” “答应没事。”徐安头几乎垂到胸前,唯恐皇上看到他此时唇角的揶揄,他稳著声音道:“答应请皇上过去呢。” 霍金池一听说没事,又靠回了迎枕上,甩了下手里的珠串。 “朕答应太后,要去她那里用晚膳的。” 听这话,徐安微微抬头,有些诧异。 皇上这是,还要抻著熙答应? 这想法还没从他脑袋里转完,又见皇上站起身,漫不经心道:“这之前,倒有些时间去看看她。” 徐安差点没翻眼皮,立刻道:“是,是有时间。” 见皇上出来,容欣也微微鬆口气,行过礼便跟在他身后,穿过游廊走到了侧殿门前。 她跟徐安都自觉在殿门口停住脚步,没跟进去。 一踏入侧殿,立刻暖扑面,让霍金池很快感觉到热意,心里却满意,知道这些日子,御前这些人没敢轻慢她。 掀开帘子,看著慌忙从软榻上起来行礼的云沁,他被热风熏暖的脸色,却又淡了几分。 那日她是半夜发的急热。 那么娇气的人,生了病却不哭也不闹,只是抱著被角缩在角落,要不是他习惯性去抱她,被她烫醒,都不知道她烧起来了。 他看她瑟缩的模样,心都揪得发疼,一晚上没敢睡。 结果,第二日她烧才刚退,就抚著他眼底的青色,一脸心疼道:“臣妾还是搬去侧殿吧,省得过了病气给皇上,皇上也能好好歇歇。” 话说得好听,可她什么心思,霍金池能不知道吗? 云沁早就想从通明殿搬出去,知道他不放人,乾脆退而求其次,想从正殿搬出去! 他熬了一个晚上,她就这么回报他! 他气狠了,乾脆遂了她的意,也冷了她这么些天。 第163章 「作精」 殿內点著淡淡的沉香,混著从云沁身上透出的暖香,四周縈绕著几分甜意。 霍金池捏了捏指尖,才没有伸手去扶云沁,而是一掀衣摆,坐到了软榻上。 “起来吧。” 云沁微微抬眸看了眼霍金池,对霍金池这个模样不感觉意外,所以脸上表情也没什么变化,道:“谢皇上。” 她今天没想给自己加什么戏,只是想在霍金池面前刷刷存在感,留他下来用用膳之类的。 却没想到,起身的时候没站稳,扶住了软塌才稳住了身形。 霍金池也是嚇了一跳,只是晚了一步,张著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云沁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他的手。 尷尬在两人间蔓延。 “也不小心一点。”霍金池缩回手,脸上没什么变化,身侧的手却慢慢握成了拳头。 云沁也同样尷尬,抿了下唇,知道他估计又觉得她是在装。 今天她想立一个“不卑不亢”“淡雅如菊”的人设来著,怎么好像又成了个“作精”了。 作精就作精吧,反正在霍金池眼里,她本来就是在无理取闹。 霍金池看她纤瘦孱弱的模样,眉间微微蹙起。 不是说好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还这般虚弱,御医院到底有没有用心! 他心里生著气,面上也带出几分来,冷著语调,“坐著说话。” 若是往常,霍金池早把她拉到身边了,此时看她呆呆的模样,只不冷不淡道。 云沁回过神,坐回软榻上,伸手给霍金池倒了杯茶。 “皇上请喝茶。” 她做奴才的时候,都没给他倒过几次茶,如今倒是礼数周全起来了。 这几分疏离让霍金池又有些不高兴,没有伸手去接,只淡淡看著她,“叫朕过来有什么事?” 茶有些烫,他没接,云沁不敢往桌上放,只能小心端著,原本是想说:想见见皇上。 可他显然不会相信这话,乾脆垂著眸子,换上一副“作精”的口气,“臣妾就不能单纯请皇上过来坐坐吗?” 见她一副不高兴的模样,霍金池气得发笑,“你还不耐烦起来了!” “臣妾不敢。”云沁依旧垂著眸子。 端著茶杯的手,却因为烫忍不住换了下。 这动作立刻引起霍金池的注意,才发现她竟还端著茶杯,赶紧伸手接了过来,触手滚烫,让他瞬间把別的心思拋到了脑后,抓著她的手去看她的手指。 她指尖已经通红一片,与其他地方的白嫩比起来,对比十分明显。 “朕不接,就不知道搁到桌上?你是故意在气朕吧!”霍金池捏著她手指,有些恼怒道。 云沁依旧垂著头,低声道:“臣妾不敢让皇上更生气。” “你不敢?”霍金池气得又笑了下,“你都敢对朕摆脸子,还会怕朕生气?朕看你就是自討苦吃!” “是!”云沁终於抬起眸子,眼中却已经蓄满了水汽,“臣妾確实是在自討苦吃,知道皇上还在生气,就不该请皇上过来!” 她一直低著声音说话,如今放开声音,就露出病中的嘶哑。 不等霍金池说话,她便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臣妾是有些小聪明,可也有猜不中皇上心思的时候,当然也会害怕,当然也不敢让皇上生气!” 云沁说著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她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背过身不给霍金池看自己的模样,只哽咽道:“臣妾身体不適,还请皇上移驾正殿吧。” 霍金池被她这一番抢白弄得,生气也不是,心疼也不是,只看著她胸口不断起伏著。 她素来会装,会哭,从来都是三分真七分假。 现在这情绪激动的模样,估计大部分也是装的。 可就算七分假,也还有三分真! 至少她的害怕是真的,不然也不会寧可忍著疼也不敢把茶杯放下。 这种害怕,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宫女的出身,还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不信任。 霍金池长长舒了口气,从软榻上站起来。 可他刚站起来,背著身的云沁就立刻扭过头来,泪眼朦朧地看著霍金池,虽没说话,但眼中却满是控诉。 似乎难以置信他真的要走。 她喉头哽了一声,眼泪掉得更凶了。 霍金池本就软了三分的心肠,如今哪还硬得起来,只剩心疼了。 “行了,朕没打算走。” 他走到云沁身边坐下,抽出她手里皱巴巴的帕子给她擦脸,“脾气是真大,朕不过说了你两句,瞧瞧你都快要把侧殿给淹了!” 云沁也不想哭,她本就头疼,一哭头疼得更厉害。 可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她不哭,岂不是白瞎了。 云沁伸手抓住霍金池的衣襟,“臣妾不是真心说那些话的。” 霍金池扶著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低声道:“朕这不是没走吗?” 在霍金池的安抚下,云沁渐渐止住了哭声,抽抽鼻子,微微抬起头看著霍金池。 “皇上不会再罚臣妾了是吗?” 霍金池抚著她肩膀的手一僵。 她把这段时日自己冷著她当做是惩罚? 他垂眸看著她的眸子,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確实只把这个当作是惩罚。 惩罚她没有乖乖听话,惩罚她忤逆自己的意思。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说她害怕。 霍金池心有些发凉,却没有推开云沁,而是把她揽进怀里。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眸子低垂。 这怎么又能怪她,在她眼里,他首先是皇上,目前也只是皇上。 云沁感受到了他的沉寂,有些迟疑地叫了他一声。 “皇上?” 她没问他为什么生气,就是知道,彼此心中都清楚。 也不想再提她从正殿搬出来的事情,所以才迂迴了一下。 怎么感觉,他好像还是生气了。 霍金池听著她语气中的迟疑和疑惑,心中低嘆。 抱著她的手又紧了紧,他才低声道:“闭上你的嘴,乖乖让朕抱一会。” 嫌她话多? 云沁一噎,鼓了鼓腮帮,没有再出声。 第164章 「心有灵犀」 侧殿中很快陷入了寂静。 云沁耳边也只能听到霍金池清浅的呼吸声,他体温高,屋里还燃著炭火,料是云沁身上也有些汗意,手指无意识地抠著他衣襟上的花纹。 他难道不热吗? “別抠了。”霍金池终於鬆开她,垂眸看她的指尖,“手指头不疼了?” 云沁看了眼自己还有些微红的指尖,对他摇头,“不疼了。” 从前在苏易烟身边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这点小事根本算不了什么。 霍金池捏著她的手指,觉得她有时候娇气得令人生气,有时候不够娇气,也令人生气。 “真不疼?” 云沁眨眨眼,立刻放软了语气,点头道:“疼的。” “装模作样。”霍金池点了下她的鼻尖,没好气道。 云沁抬眼看他,如果今天自己的人设是“作精”,那他就主打一个“人格分裂”。 “又腹誹朕什么呢?”霍金池又点了下她的鼻尖。 云沁赶紧摇头,隨后小心道:“皇上不生臣妾的气了吧?” “现在敢问了?”霍金池冷哼一声。 云沁又垂下眸子,攥住他的衣摆,低声道:“不敢的,可皇上不是没走吗?” “哼,没见过你这么会恃宠而骄的。” 云沁忍不住一笑,看他一眼,主动靠进他的怀里,“臣妾知道皇上疼臣妾。” “哼。”霍金池轻哼了一声,又长臂一伸把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哭也哭过,闹也闹过,云沁明白现在趁著气氛正好,她也该说几句真话了。 她勾著霍金池的袖口,低声道:“臣妾怕皇上,也怕很多人,还怕宫里的各种规矩。难免会说些违心的话,皇上您就別生气了。” 霍金池哪里还气得起来,抚著她的头髮,又抱了她一会,才低声道:“今日你吃了多少蜜饯?” 这么会哄人? 云沁嗔他一眼,心里却不禁骂他狡猾。 这是蜜饯不蜜饯的事情吗? 她是想从通明殿搬出去,他明明知道,却还是不肯鬆口。 还说她装模作样,分明他才是那个最会装的! “说吧,把朕叫过来有什么事?”霍金池看著她的表情,眼中露出笑意又问道。 云沁眸光闪烁,这时候当然不能提搬出去的事情,不然目的性有些太强了。 “是有点事。”她又用手指把霍金池的袖子拧了一圈,“皇上能留下陪臣妾用晚膳吗?” 霍金池看她故作扭捏的模样,只觉得有趣,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颊。 正待说话,突然传来阵脚步声。 隨后便是徐安的声音从帘幔外传来,“皇上,太后娘娘派人来,说是晚膳也请了皇后娘娘,让您早些过去。” 听他提起皇后,霍金池立刻想起,今天是十五。 每月月初十五,按规矩皇上都该歇在皇后宫里,只是对他来说,这规矩一直都是摆设。 难怪太后忽然要他去寧和宫用晚膳,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云沁自然也反应过来,也明白太后为什么会亲自下场撮合。 以前皇上虽不常去皇后那里,一两个月也总会去一次两次的,可这都快三个月了,皇上一次都没宿在皇后宫里。 她在通明殿都时常听到些流言蜚语,也难怪太后和皇后会这么著急了。 云沁还在心中冷笑著,就见霍金池望了过来。 她头皮一紧,突然想到自己刚才还求过他留下吃晚膳的,登时人都不好了。 他可千万別留下。 別的日子也就罢了,今天可是十五,光是“规矩”两个字砸下来,就够她喝一壶的。 可霍金池却看著她的眼睛,开口道:“朕答应你。” 云沁瞳孔微微一缩,又听他对徐安道:“就说朕不得空,就不去寧和宫吃晚膳了。” “是。”徐安应了一声。 他难道不知道,如果他不去,太后和皇后会扒了她的皮吗? 震惊之下,云沁神情有些呆滯。 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么做分明就是故意的。 如果之前的封號只是让她模模糊糊有些怀疑,现在就完全是证实了她的想法。 皇上就是在把她当枪使,当靶子。 太后是皇上生母,背后的房家是舅家,对付他们霍金池不便出手,所以需要一桿枪来削弱太后在后宫中的影响力。 现在后宫人还不多,等到明年选秀,后宫中的爭斗只会越来越厉害,需要一个集火的对象,来平衡各方势力。 而她,没有根基,也就跟各方势力没有牵扯。 不管是枪还是靶子,都是最好的人选。 云沁心中倒没有太多的感想,反而有种心中大石头终於落地之感。 因为她一直都相信,所有的馈赠都已经在暗中標註好价格。 这就是霍金池的偏宠疼爱,所標註额价格,她只能接受。 毕竟云沁早就想明白了,做皇上的盟友更好。 她重新扬起笑脸,眸色晶亮地看著霍金池,笑道:“皇上果然最疼臣妾。” 霍金池把她神情变幻都看在眼底,知道她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他知道承诺是最没有用的东西,此时却依旧忍不住抚著她的脸,郑重道:“朕会保护好你的。” 云沁听完只是对他一笑,转而道:“那臣妾让人去准备晚膳。” “皇上想吃什么?”她伏在霍金池的胸口,脸上笑容纯然都是高兴。 霍金池看她一会,也没从她脸上看出多余的情绪,忍不住唤了声她的名字。 “云沁。” 见他执著想要一个答案,云沁其实有些不理解。 他应该知道,这种话没必要,她也不会信。 就像沈澈一样,皇上放权给他,送他去西面,生死都是不论的。 她在后宫中,能不能斗得过这些人,除了仗著皇上,不也要靠自己。 生死也是不论…… 云沁本就在皇上面前一直压制自己的野心,儘量隨他安排,不主动要求什么。 可如今有他这句话,她也能放开手脚。 他只管放心,有她在后宫一日,她保管敢招惹她的人,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好过! 而她也一定会活得比霍金池长,最好能混个太后做。 “臣妾相信皇上。” 云沁心中主意已定,面上表情也满是信赖之情。 上下级的关係,当然还是要好好维护的。 霍金池又看了她一会,终於確认她跟自己心有灵犀,脸上也露出些轻鬆的笑意。 他紧紧抱著她,低声道:“朕也只相信你。” 第165章 蜜饯甜不甜 寧和宫中。 宫女踩著厚厚的地毯,脚步快速又无声地走入殿中。 太后正和皇后坐在临窗的暖炕上喝茶聊天。 见宫女进来,太后吹了下被子里飘著的茶叶,问道:“皇上什么时候过来。” “回太后娘娘的话。”那宫女头垂得很低,颤著声音道:“皇上,皇上让徐公公传话,说是不得空,不来寧和宫用晚膳了。” 太后神情冷下来,抬眸看著宫女问道:“皇上没说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宫女也抬眸看了眼太后的脸色,迟疑道:“皇上在侧殿,如今,是熙答应的住处。” 听完这话,太后当即就把手里的茶杯,往矮几上重重一搁。 皇后看了眼太后的脸色,对那宫女冷声道:“你出去吧!” 等宫女退出去之后,皇后才对太后道:“姑母消消气,皇上或许是听到我在姑母这里,才不愿意过来的。您可別因为我,生皇上的气。” 太后看她一眼,经了些事,她倒是会说话了。 “哀家不生你的气,也不生皇上的气。”她眼神闪过一丝冰冷,“是那狐媚子太厉害,勾著皇上不放。”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都是我不爭气。”皇后面露悽惶,只是垂下的眸子里却闪烁著讥讽。 管太后在生谁的气,总之她都有错就对了。 与其等著太后喝骂,还不如她自己先认错,把太后后面的话给堵住。 果然太后看她那样子,果然有些噎住,没有再说什么“你也是”这种话,而是道:“行了,你也別伤心了。皇上能护她一时,可护不了她一世,以后日子还长,不愁没机会收拾她!” “姑母说的是。”皇后低著声音应了一声。 她倒是想哭两声,可实在是没有云沁那唱念做打的本事,憋半天也掉出来一滴眼泪。 “行了,他不来,咱们也不能不吃饭了,咱们也用膳。” 用过晚膳,皇后又陪太后说了会话,就藉口要回宫吃药,离开了。 她离开之后,太后眼中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把孙嬤嬤叫到身边,冷声问:“不是说皇上最近一直冷著她,还让她从正殿搬出去了吗?咱们现在又黏糊上了?” 孙嬤嬤就把,刚才让人去打听的事情告诉给了太后。 “听说,是熙答应病了自己想搬出正殿,皇上不高兴,才冷了她这些天。” 孙嬤嬤道:“今天那宫女让人来请皇上,皇上去了就没再出来过。” 太后听完,气得把手里的佛珠都拍在了桌子上,怒声道:“前有他父皇,后有他,他霍家还真是出情种!” “主子!”孙嬤嬤叫了她一声,赶忙去把开著的窗户关上了。 太后都能在通明殿安插眼线,那寧和宫难免没有皇上的眼线,有些话还是別传到皇上耳朵里的好。 太后却依旧余怒难消。 她继续道:“我费了多少心血才把他从那毒妇手中保住,长到三岁他都没见过他父皇几面。后来那是先皇膝下没几个中用的儿子,才把他带在身边教养。” “他倒是把他父皇的德行,学了个十成十!你说,他怎么对得起我!” 孙嬤嬤忙把茶捧到她面前,低声道:“娘娘息怒,可千万被气坏了身子。” 她跟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孙嬤嬤怎么会不知道,太后这怒气和怨气,不只是衝著皇上去的,她真正怨恨的是先皇。 太后发泄过后,喝了口茶,胸口的起伏才稍稍平復一些。 看她平復了一些,孙嬤嬤才继续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能只怪皇上,还是那熙答应太有手段。” 太后端著茶杯冷哼一声,“不必替他开脱。那宫女为什么要从正殿搬出来,她是知道自己的处境,不愿意放手的是我那好皇儿!” “他还闹脾气,哀家都替他臊得慌!” 孙嬤嬤听出太后话中的调侃,知道她怒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轻笑一声,“皇上毕竟年纪还轻,头一回遇到合心意的,自然情热。” 太后深吸一口气,点头道:“这话不错,这宫里人还是太少了,选秀的事情还是早些定下的好。” 她淡淡一笑,眸中露出些恨意,“情种之所以叫情种,就是会四处留情。” —— 通明殿侧殿中。 云沁和霍金池也已经用过晚膳。 云沁净完手,扭头就看到霍金池正坐在软榻上,翻看她放在一旁的书。 她不禁暗暗鬆口气,好在去请皇上之前,她把那些杂七杂八的话本都换成了些游记和志怪小说。 云沁走过去,坐到霍金池的身边。 “躺得实在无聊,就找了些閒书看。” 霍金池把她拉进怀里,另一只手翻著书,“看看无妨,增长见闻对你也有好处。” 云沁抬眸看他,有时候她是真不觉得他像一个封建王朝的皇上。 人看起来閒散,不重规矩,也不迂腐。 “看什么?”霍金池侧眸对上她的视线,眼含笑意道:“难道想得寸进尺让朕留下来?” 云沁眼角忍不住抽动一下。 这不要脸程度也不像是个皇上。 她觉得自己够不要脸了,可比起他,还是要甘拜下风。 “皇,皇上要留下吗?”云沁只能顺著他的话,低声问道。 只是那羞涩的模样实在装不出来,只能垂著头去扯他的衣袖。 霍金池看她的模样,笑了下道:“恐怕不行。” 这下到轮到云沁惊讶了。 他终於要当一回人了? 霍金池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才道:“怎么朕要走你很开心?” “皇上哪里看出臣妾开心了。”云沁赶紧敛住眸子,攀著他的胳膊道。 她这么躲躲闪闪的,霍金池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思,但他没有揭穿,只拥著她,说道:“你不是说自己害怕吗,朕今晚还是得去皇后那里一趟,太后才不会太过为难你。” “你可不能再怨朕不体谅你的处境了。” 云沁又有些诧异,快速眨眨眼睛才反应过来,立刻感动道:“谢皇上体谅。皇上愿意体谅臣妾,臣妾自然感激,可是……” 她垂下眸子,低声道:“皇上每次去后宫,臣妾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霍金池信她才有鬼了,忍不住勾唇道:“那朕就不走了?” 云沁心中微惊,抬头却见霍金池眸中满是戏謔,立刻鬆开他的胳膊,嗔怒道:“皇上就会逗弄臣妾!” “那朕可真走了?”霍金池探头去看她的脸,笑问道。 云沁又扭头抓住他的袖子,垂眸小声道:“臣妾还没吃药呢,皇上不想尝尝臣妾新换的蜜饯甜不甜吗?” 她说著抬起头来,眸中含著几分羞涩。 霍金池眸子却落在她粉色的唇上,眸光暗光闪动,“朕是想尝尝。” 第166章 峰上的梅花开了 尝过云沁口中“蜜饯”的味道之后,霍金池便一脸满足地离开了。 云沁腰枕著迎枕,瘫在软塌上,直到容欣进来,才稍稍回过神。 “皇上怎么走了?”容欣有些不解,“瞧著像是去后宫了。” 他却当人了。 云沁心里腹誹,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道:“今天是十五,皇上该歇在皇后宫里。” “你把皇上给赶走了?”容欣一惊。 云沁翻了个身,无奈道:“我哪敢啊。” 她淡声道:“他自己走的,说是体谅我的处境,不想让太后过於为难我。” 听完,容欣有些恍然,“原来是这样。” 她自然知道太后宫女来请皇上的事情,皇上没走,她心里不是不担心云沁,甚至还有些埋怨皇上太过隨心所欲。 可宫里的人都是这样。 怕皇上不走,也怕皇上走。 一看到皇上离开,她也是忍不住的担心。 容欣忍不住揶揄道:“皇上果然还是最心疼你。” 云沁神情却有些淡,她撑著头,翻了下桌上的书,“他是心疼我。” 看她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羞涩,容欣心中有些无奈,有时候她也不知道云沁到底是没开窍,还是压根就没长那根筋。 不过这在宫里確实是一件好事。 容欣没再调侃,也没劝什么,只道:“既然皇上要宿在凤仪宫,那你也早点歇息吧。” “好。” —— 凤仪宫中。 皇后听到“皇上驾到”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听到外面行礼的声音,才確信皇上確实来了。 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书,要迎出去。 结果还没走出纱隔,霍金池就已经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 霍金池没说话,径直走过行礼的皇后,一掀衣摆坐到软榻上,才看向她,淡声道:“起来吧。” 皇后这才直起身子,看了眼皇上,心中有些疑惑他怎么会过来。 但这话她当然不会傻到问出口,不然跟赶皇上走有什么区別。 “皇上可用过晚膳了?”她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边问边坐到了矮几的另一侧。 霍金池讥誚地看她一眼,“皇后什么时候学会寒暄了?” 一听这话,皇后的脸色立刻淡了几分,冷道:“总不能直接问皇上来有什么事吧?” “这么问才像你。”霍金池端起宫女端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才道。 皇后的脸色彻底沉下去,“皇上来难道就是为了笑话臣妾的?” “朕还没有那么閒。” 两人见面就如此针锋相对,殿內宫人一个个都不敢抬头,兰英立刻就领著所有人离开,还不忘关上了宫门。 霍金池也收起了脸上的戏謔,说道:“朕打算让熙答应挪宫,延寧宫也该修缮好了。” “皇上终於捨得了?”这次换皇后冷笑一声,“这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何必亲自跑这么一趟。”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未必不知道。 当然是为了堵太后的嘴,为了一个宫女,他可真是委屈自己了。 霍金池瞥她一眼,没在意她的態度,只是又道:“还有一件事。” “宫里不少人的位份许久没有动过了,这次趁著太后寿辰,就都升一升吧。”霍金池淡声道。 皇后双眼微微一眯,说得冠冕堂皇,究竟是为了谁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皇上都是怎么打算的?”她看著皇上冷声问。 霍金池又看她一眼,才道:“德妃不必动,刘美人晋为嬪,沈答应晋美人。”他顿了顿,接著道:“熙答应也晋美人。” 果然如此。 皇后不觉得惊讶,但面上还是道:“熙答应是不是升得太快了?” “快吗?”霍金池勾著唇反问。 看著他眸中意味不明的暗光,皇后心头一跳,明白他这意思是说熙答应这还没到头,后面只会更快。 她捏住手里的帕子,勉强道:“不快,都听皇上的。” 霍金池收回视线,又道:“不必著急,知道你因为太后寿辰的事情忙,这么多人晋位,你也忙不过来,暂且慢慢筹备,等到太后寿辰过后,再颁旨不迟。” “谢皇上体谅。” 他能来跟自己说一声,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或许是她修葺延寧宫的事,办得让他满意吧。 太后有句话说得倒是没错,顺著皇上的脾气,她日子不会难过。 皇后的话,却让霍金池微微一愣,因为前不久云沁也跟他说过这话。 瞧著皇后言不由衷的模样,他觉得云沁未必也是真心实意的,或许她真的因为自己来后宫,心里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他很快拉回自己的思绪,他今天来找皇后,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 霍金池眸子微沉,看了眼角落里的滴漏,低声道:“三日后,便是大皇兄的忌日了吧?” 这话让皇后脸瞬间冰冷如冰,她的手却紧紧攥住了帕子,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是。” “峰上的梅花也应该开了,若你想去看看,朕可以让你出宫。” 皇后猛地抬头,可隨后便压制住情绪,低声道:“姑母,太后她不会……” “你就说去不去?”霍金池打断她的话。 “去,臣……我想去看看。”皇后激动之外,眼中竟多了些泪意。 霍金池没再看她,只淡声道:“等到那天,朕便以为太后祈福的名义让你出宫,你做好准备便是。” “多谢……”皇后迟疑一瞬,又道:“对不起。” 霍金池又瞥她一眼,哼笑一声,“你多说点朕的好话,別让他恨朕就行。” 他又冷道:“朕既然让你进宫,又做到这一步,就没有过废后的打算。你大可不必为难她。” 这个“她”是谁,皇后心知肚明,她心中暗惊的同时也鬆了口气。 说到底,她针对云沁,一面是迫於太后压力,一面也是感受到了威胁。 毕竟她这个皇后,名不副实。 皇后嘴唇囁嚅一阵,最终还是低声道了句,“对不起。”又忙道:“是我执意要进宫的,便是恨,他也该恨我。你只是遵守了承诺,没让我被他们逼死罢了。” 霍金池又看了她一阵,才淡声道:“你还记得他,就算对得起他了。”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 等霍金池离开许久,殿中才响起了一声悲鸣。 第167章 「你担心朕?」 因为睡前吃了药的缘故,云沁睡得很沉,只在被人揽入怀中的时候,迷迷糊糊醒了一下。 可也只是醒了一下,就窝在来人的怀中,再次沉沉睡去。 等第二天醒来,洗漱完坐在梳妆檯前,往脸上涂面脂的时候,脑中突然闪过昨晚的画面。 她一惊,立刻扭头去看容欣。 “啊!” 容欣正给她挽发,云沁突然转头,立刻扯到头皮,疼地叫了一声。 “你一惊一乍地做什么!” 容欣也是被嚇了一跳,赶紧鬆开她的头髮,揉了揉她的头皮。 “昨晚皇上来了吗?”云沁哪还顾得上疼,赶紧问道。 容欣点点头,略有诧异道:“昨晚你睡了没有多久,皇上就回来了,你不知道?” “我还以为是做梦呢。”云沁转头看向了镜中的自己,有些无语道:“他们两个不会又吵架了吧,皇上不是被赶出来的吧?” “祖宗,说话能不能避著点!” 容欣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脑袋,让她去看在外间洒扫收拾的宫人。 “知道了,知道了。”云沁捂著头,又看著镜子,嘀咕道:“还说体谅我,结果做戏都不肯做全套。” 她知道皇上跟皇后不对付,让他去宿在皇后那里估计是挺痛苦,可她自己都还自身难保,与其可怜他,还不如多可怜可怜自己。 正在心里腹誹著,外面就听到了“拜见皇上”的行礼声。 云沁才刚站起来,霍金池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身上的朝服还没换,好像是才下朝就过来了。 他扶起俯身的云沁,看了眼她的脸色,“今日瞧著起色好多了。” 外面是个晴天,冬日的阳光很柔和,在她脸上形成一层柔光,身上穿著织锦的襦裙,衣襟处绣著玉兰的图案,她却比玉兰还要娇美。 “托皇上的福。”云沁看著他轻轻一笑。 霍金池摸摸她的脸,“你先梳妆,朕去换衣服。” 宫人们端著衣服跟著霍金池去了內殿,隔著帘子对云沁道:“朕刚才去太后宫里,母后给朕带了份花生酪,你要是想喝,就让人给你热热。” 徐安在一旁跟著道:“这是孙嬤嬤亲手做的,她的手艺比御厨都好。” “那有劳徐公公。” “答应可別跟奴才客气。”徐安笑著说完,就吩咐下边人去了。 比起花生酪,云沁更关心,他早早去给太后请安的事情。 “皇上,太后没有责怪你吧?”云沁低声问道。 话音刚落,霍金池就掀开帘子走出来,看著她,脚步顿了下,“你担心朕?” 云沁垂下眼瞼,略有羞涩道:“皇上昨日不是又回来了吗?” 霍金池没点出她没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坐到了软榻上,才说道:“太后没有责怪朕,只是不愿意留朕用早膳,朕就只能在你这蹭一顿了。” “皇上净说笑。”云沁透过镜子嗔了霍金池一眼,隨后笑道:“皇上只管放心,臣妾这里別的没有,药膳还是管饱的。” 霍金池轻嘖一声,“那你还是蹭朕的早膳吃吧。” 说完这话,他跟镜中的云沁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发笑。 瞧见两人说笑,容欣也跟徐安对视了一眼。 两个祖宗总算是和好了。 吃完早膳,两人坐在软塌上喝茶,云沁注意到霍金池端著茶的右手有些僵硬。 “皇上也要注意休息,摺子这么多是批不完的。”她低声关心了一句。 霍金池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昨晚上他回来的时候,看云沁已经睡了,就没让人吵她,洗漱完上床之后,看她一直缩在角落,一副可怜的模样。 就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结果她倒是在自己怀里睡得熟。 到早上的时候,他右边胳膊整个都有些抬不起来,现在都还有些僵硬。 知道云沁脸皮薄,霍金池没直接说,而是先挥手让眾人下去。 看著云沁面露疑惑,他伸手捏捏她的脸颊,才道:“看来你確实睡得很沉,把朕的胳膊压麻了都不知道。” 云沁哪知道会是这样,脸登时红了,难怪他先把宫人屏退了才说。 “臣妾,臣妾给你揉揉。” 霍金池微微挑眉,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好事,“这可是你说的,不能揉两下就喊累。” 云沁又嗔他一眼,才坐到他的身边,忽略掉他有些过於明亮的眼神,垂眸给他揉肩膀。 她头髮从耳后散落下来,这模样倒让霍金池想起第一次见她的场景,拂过她脸颊的那一缕头髮,他可是记了许久。 他伸出手,把她鬢边的头髮挽到耳后,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脸颊,隨后按住她给自己捏肩膀的手。 霍金池虽然嘴上说不许她喊累,可却是最怕她受累的那一个。 “好了,你这点力气,倒像是给朕挠痒的。” 心疼是一回事,他嘴上却说不出什么好话。 云沁又抬眸嗔他,谁让他看起来文弱,身上的肌肉其实都硬邦邦的,她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了! 霍金池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慢慢揉捏。 他低声道:“延寧宫已经修缮妥当了,你想不想去看看?” 云沁眉心一动,看向霍金池。 霍金池看她一眼,瞧见她眼中惊喜,没好气地在手上用了些力道。 等到云沁吃痛蹙眉,他才又道:“等朕让钦天监查个好日子,你就搬过去吧。” 云沁自然有些高兴,却也能看出他其实没有那么高兴。 她轻咬了下唇,隨后直起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臣妾谢谢皇上。” 霍金池的眸光微微一亮,垂眸看著云沁,看了她一会,道:“这可不够。” 他说完,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云沁睫毛颤了颤,犹豫一下,还是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可下一秒,腰就被紧紧搂住。 她伸手去推,腰上的手臂却箍得更紧,哪还有刚才端茶时候僵硬的模样。 云沁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立刻抬手捶了下霍金池的肩头。 只是如今她整个人都在別人怀里,这点轻微的攻击,换来的只能是变本加厉! 许久,两人才终於分开。 云沁此时已经有些汗津津的,眸中一片水润,垂眸自己凌乱的裙摆,和皱巴巴的衣服,本就含著水汽的双眼一眨,便要掉眼泪。 霍金池一边给她繫著一带,一面笑道:“別心疼了,朕赔你。” “皇上可真是財大气粗!”她气得瞪他。 霍金池闷闷笑了声,在她眼角亲了一下,“又不是头一会,再说你不是很喜欢……” 云沁立刻用手指按住他的唇,“臣妾,不,不用皇上赔了。” 她羞红脸的模样,惹得霍金池闷笑出声。 第168章 延寧宫 三日后,便是钦天监选的好日子。 当天也是个大晴天。 在通明殿吃过早膳,云沁一行人就低调,却又不低调的去了延寧宫。 之前,霍金池虽问过云沁要不要来看看,可当天晚上就颳起风,第二日便下了场雨夹雪。 天一下冷下来,地上结了冰也不好走,云沁就没出门。 所以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延寧宫的模样。 刚一踏进来,云沁就忍不住挑眉。 好歹也是做了几年宫女,对於后宫中,宫妃的规制,她还是了解的。 延寧宫皇上的寢宫近,有了主宫规模自然比不上其他宫,却也气派。 院中铺著青砖,两侧种著两棵合抱粗的银杏树,倒是应了延寧宫这个名字。 整个院子,也因为这两棵银杏树冲淡了些华丽,显得有几分古朴和清幽,整个院子也显出些精致来。 外面都还好,殿內的陈设,更是让云沁忍不住看了眼容欣。 自然也从她的眼中看出了惊讶。 里面的陈设虽说不上十分奢华,却件件精美透著华贵,紫檀的桌椅,博古架,酸枝木的罗汉床,一张摆在软塌上的矮几都是黄花梨的。 就算云沁在不识货,也看得出桌上摆放的茶具和花瓶,一件件都是上好的瓷器。 云沁摸著入手柔滑的稠纱帘幔,扭头看向跟著她来的徐安,“徐公公是不是搞错了。” 这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答应能用的规制。 徐安扬起笑脸道:“没错,没错,皇上就是吩咐奴才和內务府,照著一宫主位的规制来给答应布置的。” “一宫主位?”云沁诧异。 徐安又笑道:“可不是,答应住在这延寧宫的正殿,可不是一宫主位吗?” 主位就主位吧,可她也不是没见过春禧宫的模样。 她还是有些迟疑,“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不过。”徐安手中拂尘朝著殿里一挥,“这些东西数量都是对的,只不过,东西都是从皇上私库里搬来的,东西自然要比內务府司的好上一些。” 你管这叫好上一些,“亿”些还差不多。 云沁抽了下眼角,以为皇上只会“爆”金瓜子,没想到竟然连家具也能“爆”。 “不光是这些呢。”徐安见她“高兴”得都有些傻了,又补充道:“还有之前答应晋位的赏赐,皇上也早早给答应放进库房里了,这是礼单。” 他说著,便从袖中掏出个摺子呈给了云沁。 容欣忙接过来,也没立刻打开看。 “公公替我谢过皇上。”云沁收起惊讶,恢復了惯常的平静。 正说著话,尚宫局的人也来了。 送来些小太监和宫人,都是眼神清正,姿態恭敬的模样。 来的嬤嬤一一说了遍他们的名字,又对云沁殷勤道:“这都是老奴精心挑选的,答应要是用著顺手就留下,不顺手便打发回来,老奴另给答应安排。” 她说著,又看了眼容欣,眸色中带著些暗光。 看她神情,云沁便明白,这位嬤嬤应当是容欣旧识,而且跟阮嬤嬤关係应该不一般。 “谢过嬤嬤。”云沁笑道:“还没问过嬤嬤贵姓。” “老奴姓赵。” “原来是赵嬤嬤。”云沁示意容欣递上赏钱,想到赵嬤嬤或许跟容欣有什么话说,就又吩咐道:“你领赵嬤嬤去喝杯茶,也领他们去安置吧。” “是。” 等人都走后,徐安也以回去跟皇上復命为由告退。 殿上很快就只剩下,云沁自己一个人。 她看了一圈明窗净几的室內,不由深深吸了口气,这么久,她总算是有一个自己的地盘了。 殿內燃著炭盆,就连临窗的大炕都是暖烘烘的。 云沁坐在上面,摸了摸身下的软垫,发现这垫子跟通明殿中的垫子都是同款。 她手撑在矮几上忍不住勾唇一笑。 做宠妃的第一个小目標:拥有更多通明殿同款吧! 云沁暗自笑了一会,正待往內殿里看看,就看到小顺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主子,剩下的箱笼都送到库房了。”他捧著单子放到矮几上,“这是清单,请答应过目。” 云沁没拿,而是看著他,低声道:“我把你从御前要过来,你可怨我?” “奴才怎么会怨答应。”小顺子抬头,忙道:“旁人想伺候主子还没有这样的福分呢!” 他不比小德子性子沉稳,却比他爽朗些,说话倒是一样好听。 云沁笑道:“你也看到了,这延寧宫不小,外边的事交给別人我不放心,所以我打算让你做延寧宫的总管太监,你可愿意?” 小顺子惊了一瞬,隨后只剩下狂喜,“愿意,愿意,奴才一百个愿意。” 这模样又把云沁逗笑,她点点头道:“好。里有容欣,外有你,我也能高枕无忧了。” 他曾帮她处理了江利海,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忠诚,云沁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辜负不辜负信任这种话,只管將外面的事託付给他。 小顺子见她竟然把自己跟容欣比,內心激动,嘴上却没太多奉承的话,只抬起胸脯,使劲拍了一下,“主子只管放心!” 这股江湖气又让云沁发笑,她是真想见见那个给他们讲故事的老太监了。 简直是人才! “那你去见见尚宫局送来的那几个太监吧。”云沁又对他温声道。 “是,奴才告退。” 等他离开,云沁才走进內殿,看了眼用酸枝木打造的梳妆檯,目光就落在了里边的大床上。 大炕上的软垫之外,她竟又看到了通明殿的同款。 一张大床。 虽然样式不相同,可云沁一眼就瞧出这跟通明殿那张床是一个料子,一个规模。 就算身边没有旁人,云沁的脸还是瞬间红了。 霍金池果然还是做狗的时候更多。 得亏这里还算宽敞,不然还真摆不下这么大一张床。 云沁刻意移开视线,没再去看那张床,又去浴间看了看。 结果又看到了一个同款浴桶。 让云沁越看越眼熟,不禁暗自咬牙。 他不会把通明殿的浴桶直接搬来了吧! 第169章 似曾相识 院中的银杏叶子基本都落光了,地上也只有零星的叶子,被风吹到了院中角落里。 容欣安排好宫女打扫落叶,便在沙沙声中,走进了殿中。 进殿就看见云沁正一手扶著大炕上的矮几,端著一杯茶在喝,脸上带著些不自然的红。 “阿沁。”容欣忙走过去,扶住云沁的胳膊,“你不舒服吗?” 云沁惊了一下,差点没呛到,放下手里的杯子咳了两声。 她忍住抚额的衝动,不做人的又不是她,她怎么一副自己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云沁扭头看了眼抚著她的背,一脸担心的容欣,对她笑了笑,“没事,就是有些热。” 她说著用手扇了扇自己的脸,“你不觉得很热吗?” 容欣看了眼炭炉,才发现火都已经快要熄了。 云沁顺著她的视线,也看到了,立刻又尷尬地咳了一声。 容欣倒是没察觉不对,只道:“这里是比通明殿侧殿是暖和不少。” 云沁乾笑了两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问道:“那赵嬤嬤是阮嬤嬤的旧识。” “是。”容欣加完炭,盖上火炉上的罩子,转身对云沁道:“其实关係也算不上是十分亲近,毕竟嬤嬤之间因为差使也少不了爭斗,也能说上几句话就是了。” 云沁倒了杯水递给她,“我看她倒是一副想跟你敘敘旧的模样。” “她要我好好关照她呢。”容欣忍不住发笑,接过云沁递过来的水,玩笑道:“如今阿沁出息了,连带著我也跟著水涨船高了。” 云沁跟著笑,也用玩笑的口吻道:“没准以后姐姐就是这宫里最有权势的嬤嬤,就像孙嬤嬤一样。” “那奴婢可要谢谢主子了。”容欣冲云沁福身。 “平身平身。” 两人对视一下,不由都呵呵笑起来。 笑闹一阵,才又开始说起正事。 “我暗暗瞧了,几个宫女性子都还算老实,有两个资歷还不错的宫女,做事也还算稳重,可以安排到殿上来。我让她们收拾一番再来拜见,这会儿应该快过来了。” 容欣对云沁道:“至於几个小太监,也瞧不出有什么毛病。小顺子虽机灵,但没什么心眼,还是得让小德子瞧一眼,他看人最准。” “至於延寧宫本就有的几个洒扫宫女,干活倒是爽利,性子就慢慢看吧。” 她笑了笑,才道:“这赵嬤嬤倒真没说假话,送过来的人都还算不错。” 云沁也点点头,“那就慢慢看吧,近来还是得辛苦姐姐。” “这有什么辛苦的。” 这话也不是容欣客气,她照顾云沁是真不怎么费工夫,云沁自己能做的基本都自己做了。 主要在她面前,自己也不用拘著,更不用什么话都在脑子里过三遍,更不觉得心累。 比起在苏易烟身边的时候,不知道要轻鬆多少倍。 说话间,四个宫女並三个小太监,便过来拜见。 云沁重点看了眼容欣提过的那两个有资歷的宫女,一个叫丹雪,一个叫庭春,倒正好对仗。 宫里的宫女,姿容都属上乘。 丹雪人如其名,皮肤很白,年纪与容欣相仿,眉细眼长,瞧著温柔沉静。 庭春,则是圆脸圆眼,精致可爱的长相,看著比云沁还要小些,天生一副笑模样,说起话来也极为爽利。 “给答应请安,答应康健喜乐。” 云沁笑看著她们,没立刻让他们起来,而是平和道:“咱们这宫里人也不多,什么事情还得你们各自上心,听赵嬤嬤说过,你们也都是刚从尚宫局出来的,若有什么不懂的便问容欣。” “我也不是苛刻的人,不会因为一点小错就罚你们,只是一点,咱们这宫里容不得二心,也容不得嘴上没有把门的人。只要你们好好当差,行事恭谨,我也不会吝嗇赏赐。” 她说完,就对容欣使了个眼色。 容欣立刻给他们递了几个荷包。 “今天是我搬进来头一天,算是一点彩头,也是给你们的见面礼。” 几人都有些惊喜,伸手接过,感受到荷包里的重量,更是喜上眉梢,立刻俯身谢恩。 “都起来吧。”云沁笑著抬了下手,等他们起来之后又道:“你们的差事就听容欣安排吧,刚搬过来,有不少箱笼要收拾,各处也有不少杂活,就辛苦你们了。” “听主子吩咐。” 容欣要安排他们干活,就暂且把丹雪留下来,让她在殿上伺候。 丹雪往矮几上一看,就瞧见了两个茶杯。 殿上刚刚除了主子,就只有容欣一个人,另一个茶杯是谁的自然不用多言。 她在尚宫局对后宫中的事情自然也都清楚,知道那容欣曾跟主子一样是被打入冷宫那妃子的宫女,她陪主子走到如今,感情自然亲厚。 可容欣能跟主子在一起喝茶,是她没想到的,可见两人关係不只是亲厚这么简单。 丹雪不禁对自己的前程感到几分担忧,不过好在,瞧著那容欣不像是个不容人,主子性子也亲和。 本就在暗暗观察她的云沁,没有错过她看向矮几上两个杯子的眼神,也把她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这让她不禁感觉到了一丝荒谬。 好像当年自己刚刚进春禧宫时的场景又重演了一般,同样是刚从尚宫局出来的,对上与主子感情不一般的大宫女。 但旋即,云沁就禁不住心中哂笑。 她可不是苏易烟那个蠢货,容欣更不是疯狂愚蠢的容芝。 云沁自然的吩咐,“把东西收拾了吧,然后去跟容欣说一声,让她带你先把我的书先收拾出来,我这么呆著实在无聊。” “她要是不得空,你就把书拿过来。” 打消他们疑虑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给他们派活,让他们有事做,最好是跟她相关的事情。 云沁吩咐完,丹雪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她立刻应了一声,收拾茶具退出去了。 她走后,云沁脊背也松下来,慢慢歪在迎枕上。 端著主子的架子还挺累的。 她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內殿,隨后又把眼神收了回来,她暂时还不想看到那张床。 第170章 见多了就好了 云沁也没有在迎枕上歪很久。 临近午膳的时候,霍金池过来了。 他扶著行礼行了一半的云沁,坐到暖炕上,径直往迎枕上一倒,比云沁这个延寧宫的主人都像主人。 “可还满意吗?” 霍金池握著云沁有些温热的手,含著笑意问道。 “臣妾还没当面谢过皇上。”云沁坐在他腿边,扭身看他,“皇上瞒得倒是严实,臣妾一来,惊得话都不会说了,可让徐公公看了好大的笑话。” 霍金池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下,“你就冤他吧,朕还不知道你,这天底下除了朕,谁敢看熙答应的笑话。” 这话道让云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更是觉得他不要脸,也有脸说只有他爱自己笑话! 云沁没忍住嗔他一眼,把丹雪送上来的茶,端到他面前,“皇上喝点茶,清清口吧。” 霍金池看了眼被子里金红色茶汤,反应了下才明白她是在嫌弃自己话难听,暗示他嘴臭。 “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 他抬起身子,两只是同时捏住云沁的两侧脸颊,“敢嫌朕嘴臭!” 云沁被捏得只呜呜,还得顾及著手里的茶杯,一面叫“皇上”一面又喊“茶”。 见两人这么闹,容欣拉了下丹雪,快速退出了大殿。 一直到退出大殿,丹雪人还有些恍惚。 来延寧宫之前,赵嬤嬤跟她交代过皇上的性子,说皇上性子冷,不喜人喧闹。 可她看到的皇上,除了俊美伟岸这话对的上,每一句是能对上的! 见丹雪神情有些呆愣,容欣不禁低笑一声,对她道:“皇上爱逗主子说笑,见多了就不奇怪了。” “再者,皇上不喜欢他跟答应说话的时候,咱们在殿上,以后有些眼力见。” 这话就是提点了。 丹雪赶紧点点头,道:“多谢容欣姐姐。” 容欣只是笑了笑,看了眼同样望过来的小德子,对丹雪道:“你叫上庭春去御膳房拿午膳吧,御膳房知道主子的喜好,你们自己留意。” “是。” 她走后,小德子才靠过来,低声道:“答应一切都顺利吧?” “都顺利。”容欣笑道:“皇上准备得很周到,我们也没费什么功夫,只是整理些搬过来的箱笼。” 她看了眼小德子,才有些迟疑道:“小顺子如今是答应身边的管事太监了。” 小德子脸上倒没有异色,“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小顺子人机灵也靠得住。” 容欣又看她一眼,才嘆道:“答应跟我,都不会忘了你这份恩情的。” “姐姐说这话就见外了。”小德子禁不住一笑,他看了眼殿內,“只要答应好,在哪里当差,我都高兴。” 隨后他就敛住笑意,压低声音道:“今天有好几个朝臣上摺子,都提了让皇上明年开春选秀的事情。看皇上的態度,估计这事应该是板上钉钉了,答应可要心中有数才行。” “我会跟答应讲。” 小德子点点头,又道:“这里你盯著些,我去看一眼小顺子,也顺便看看尚宫局送了什么人来。” 容欣本就要提这件事,见他主动说了,点了点头,“去吧,皇上一时半会不会走的。” 她心中却难免轻嘆一声。 —— 殿內,两人的“拉锯战”最终以两人喝完了同一杯茶收场。 霍金池又在云沁唇角轻啄了下,才拉开距离,笑道:“熙答应这里的茶就是甜。” 云沁被欺负的眼泪汪汪,看了眼滚落在地上的茶杯,化悲愤为无理取闹,“茶杯都脏了,皇上得赔我一套才行!” “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霍金池顺著她的视线,看了眼地上的茶杯,又见她泪眼汪汪的模样,觉得手指头有些发痒。 云沁警觉,立刻捂住自己的脸,立刻露出討好的笑容,“臣妾跟皇上开玩笑的,杯子脏了洗洗就好了,洗洗就好了。” 霍金池禁不住笑了一声,轻点了下她的鼻尖,“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熙答应也不逞多让?” 云沁乾笑一声,她这不是能屈能伸,她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可她刚把捂著脸的手鬆开,霍金池就一把捏住,等云沁愤愤地看过来,他立刻笑道:“朕等会就让人把茶具送过来,一套青瓷,名家製作,保证你喜欢。” 这下云沁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能一瘪嘴,用眼泪威胁。 霍金池这才鬆了手,他很不喜欢被女人的眼泪威胁,可面对云沁,他却没有厌烦,只有心疼,举手投降地份。 谁让她不用装,也实在可怜呢。 云沁得逞,揉著脸吸吸鼻子,看他一眼,“皇上今天好像心情很好,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一听这话,霍金池伸手把云沁揽在怀里,带著她一起歪在迎枕上。 “知朕者,熙答应也。”他习惯性握著云沁的手,把玩著她的手指,低声道:“派去西边的武德使传来消息,从云州一个知县那里搜出来一些书信,上面全都是朝中一个大员,与他勾连贪墨粮餉的证据。” 他並未说究竟牵扯到了谁,可听他的语气,定然品级不低。 “那可真是件大好事。”云沁笑道。 霍金池对她笑了一下,又道:“还有灾民之事,今日钦差一行也送来书信,说肃州一州抄家所得,就足以安置返回的灾民,他们不必再往前行,可暂且留在肃州,等开春后再领著春种回家。” 这虽是好事,可他脸上却已经没有了笑意。 从京城遣返的灾民,没有八千也有一万,一个州一共几个官员,抄下来,竟然足矣养活这么多人,还能留下春种,足可见他们是如何盘剥百姓,鱼肉乡里的! 云沁自是明白,安静靠在他的肩头没有说话。 霍金池下巴轻轻蹭了下她的额头,才又继续道:“城中留下的灾民,都已经安置妥当,疫病也已经除了。蒋院正不日便能回宫,等他回来,让他来你请脉,药吃了这么久,也该换换了。” “还要吃啊。”云沁咕噥道:“臣妾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了,吃些药膳就足够了吧。”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霍金池眸子低沉,他手抚著云沁的头髮,语气却依旧漫不经心,“刚还病了一场,这叫好了许多了?” 云沁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落下什么病根了,也没坚持,趁机提条件,“臣妾都吃腻了御膳房制的蜜饯了,想自己动手做一些。” 霍金池垂眸看她,“按制嬪以上才可设小厨房,你现在不害怕了?” “那臣妾就说是皇上非要给的。”云沁靠在他肩头,一副无赖的口气。 霍金池伏在她颈窝,笑了两声才道:“行,但是只要你亲手做的,不管是什么,朕都得有一份。” “臣妾最会投桃报李了。” “贫嘴……” 第171章 娘娘忘了?奉过茶了 一整天,后宫中打听的消息,几乎全都是跟熙答应有关。 她搬进了延寧宫,皇上去用了午膳,下旨在延寧宫设了小厨房,晚上侍寢的还是熙答应。 如果云沁之前住在通明殿的时候,眾人的感受还没那么直观,经过这么一天,她们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受宠。 翌日,坐在凤仪殿中的各位宫妃,脸上的脸色都算不上好。 皇后照例姍姍来迟,她侧身靠在凤椅的扶手上,精神算不上特別好,眼瞼有些肿,还透著一些红。 像是哭过一场。 殿中眾人对视一眼,想到的自然都是昨日的事情。 看来皇后也很伤心啊…… 行过礼,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口。 “这位熙答应架子还真是大,竟然让皇后娘娘等了这么久。” 阴阳怪气的话才刚说完,就有宫人进来,说熙答应身体不適,皇上免了她今日的请安。 那说话的宫妃,脸上立刻忽白忽红,煞是好看。 皇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直接挥手让宫人退下。 “什么身体不適,昨日不还风光了一天吗?” “姐姐难道没听过什么叫恃宠而骄吗?” 可不管她们怎么说,坐在上首的皇后面色始终都很平静,完全瞧不出怒气,倒是多了些不耐。 太后如今还“病著”,眾人也不必去请安,皇后乾脆道: (请记住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超方便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本宫身体有些不適,如果没有別的事情你们就回吧。” “娘娘……” 眾人想起上次徐答应被罚的事情,也没有敢多说,只能站起身来行礼告退。 背后却不免议论。 “皇后明明也不高兴,未免也太软弱了。” “没准是咱们皇后娘娘装得好呢?” —— 这边眾人散去的时候,云沁正没什么精神的坐在镜子前面梳妆,人还没完全清醒,人也有些懒洋洋的。 身上衣服穿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偶尔抬手的时候,露出手腕上的点点红痕。 殿中除了正给她梳头的容欣,丹雪和庭春也都在。 只是对比容欣的淡定,垂著头的两人,耳尖都是红的。 之前就是她们两人伺候云沁穿的衣服,那一身被怜爱后的痕跡实在太过扎眼,两人羞得头都抬不起来,这会都还没缓过来。 容欣看著镜中哈欠不断的云沁,低声道:“吃过早膳,答应再睡一会吧。” 云沁淡淡应了一声。 等到殿上只有她跟容欣的时候,容欣才露出几分担忧。 “搬过来的第二天,按规矩理应去皇后那里谢恩的,不去真的好吗?” 云沁正给新来的厨娘写点心配方,闻言抬头对她笑了一下,“不是皇上下令免了我的请安吗,姐姐不必担心。” 想想也是,容欣只能暂且把这事放到一边。 低头继续写配方的云沁却笑了笑,不过才一天,这才哪到哪。 於是。 接下来的三天,就算皇上只是来陪云沁吃了回晚膳,云沁也依然用身体不適做藉口,没有踏出延寧宫一步,自然也没有跟皇后请过安。 太后寿辰的前一天,云沁终於起了个大早,打著哈欠慢悠悠地梳妆好,带著容欣去给皇后请安去了。 云沁到的时候,皇后早就已经坐在了凤椅上。 在她出现之前,眾人还都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差个人来说身体不適。 所以看到她出现的,一个个倒是比她第一天没来请安的时候惊讶。 等目光移到她的脸上,眾人的眼神除了难以隱藏的惊艷之外,就只剩下一些无力。 因为差距太大,而生攀比之心的无力。 云沁今天穿了身织锦褶裙,上身穿著件对襟长衫,顏色以粉绿为主,在这沉闷的冬日,立刻就让人眼前一亮。 虽都是亮色,可衣服款式算不上特別出挑,就连衣襟处绣著的团花图案,都透著温婉低调。 可,略显臃肿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却衬得她身形越发纤细窈窕,再加上她那张艷丽嫵媚的脸,便是再低调的装扮,在她身上也难掩风流。 把殿上精心打扮过的眾人,衬得如庸脂俗粉,俗不可耐。 云沁目不斜视,看著眸色冰冷的皇后,一步步走上前。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安康。” 按理说,刚刚受封的妃子,应该到皇后这里三跪九叩,还要给高位的妃子奉茶。 就连侍寢后,也该过来给皇后行礼。 可云沁封妃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现在根本就没有行礼的必要了。 就算是要行礼,云沁也没有做,所以连跪都没跪,只是蹲著身子,行了个常礼。 皇后还没发话让她起身,就听旁边的徐答应哼笑道: “熙妹妹进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连行礼的规矩都不知道,宫妃第一次来皇后宫里请安,是要行跪拜大礼的!” 云沁压根没搭理她,只稳稳地蹲在地上,等皇后说话。 皇后看著她的脸色有几分阴沉,就算皇上已经交代过,她也答应过,可对云沁她依旧看不顺眼。 但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她也没打算为难云沁。 她冷淡道:“平身吧。” 皇后这三个字,让殿上眾人皆是一惊,就连云沁都忍不住眉毛一动。 还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怎么皇后突然转性子了。 愣怔只是一瞬的事情,云沁隨后便道:“臣妾谢过皇后娘娘。” 说完她便站了起来。 “娘娘,嬪妃受封后给皇后请安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熙答应这般不把规矩放在眼里,娘娘怎么能轻纵!” 皇后看云沁不顺眼,不代表她看旁人就顺眼了。 她冷冷瞥了眼徐答应,又看著云沁道:“你身体不好,行礼就免了,可茶不能不奉!” 奉茶的事情,关係到妃嬪的名分。 只有皇后接了茶,妃嬪这个位置才算是名正言顺。 云沁抬眸看她一眼,自然能看出她高高在上的姿態。 “娘娘莫不是忘了。”她带著些笑意,声音软糯,“臣妾已经给娘娘奉过茶了。” 皇后脑中立刻回忆起,那日在通明殿,她借著奉茶戏弄自己的事情,脸色瞬间又冷了三度。 但她想到扭头皇上就可能会来寻晦气,只能暂且压住心中怒气,冷声道: “你可想好了,这关係到你自己的名分!” 云沁心中禁不住冷笑。 什么名分不名分,她已经得了实在,谁还在乎那点虚礼。 何况她的名分又不是皇后给的,那是太后给的。 太后都还没喝上她奉得茶呢! 面上,云沁依旧不卑不亢,“娘娘確实已经接了臣妾奉得茶了,这事,皇上当时也在场,是知道的。” 提起当日的事情,皇后又不禁暗自咬牙。 也没说究竟是不是,只乾脆从自己头上拔了一根凤簪,递给了云沁,冷声道:“奉茶礼。” 第172章 沈答应 当皇后拔下簪子递给云沁的时候,殿中响起几声抽气声。 就连云沁看著递到跟前的凤簪,都再次怔住了。 按照云沁对皇后的了解,她性子虽然冷漠,可脾气却算不上好,面对挑衅更不会忍。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皇后是不是被人给穿了,怎么行为比自己都怪异。 “娘娘给的赏赐,答应还不快接下!” 一旁的兰英都有些忍不住出声。 云沁回过神,却没去看兰英,只是把簪子接下,“臣妾谢娘娘赏赐。” 难道宠妃计划第一步就要夭折了? “起来吧。” 云沁看了眼皇后的脸色,直起身子,把那支凤簪隨手递给了身旁的容欣。 见她这么放肆,兰英忍不住又要说话,却被皇后抢先。 “见见各位姐妹吧。” 云沁应了一声,眼神略过殿中神情各异的眾人,目光只在沈答应身上停留一瞬。 见她看著自己,神色中满是复杂,云沁眸色未变,只是冲眾人福了下身,“见过各位姐姐。” 德妃和刘美人不在,她的位份在这里最高,行礼都不必。 比她位份低的眾人,却要站起来跟她行礼。 互相见过礼,云沁转身坐到了一张空椅子上,一副不把眾人看在眼里的模样。 徐答应气得咬牙,又忍不住讥讽,“妹妹的名声在宫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总听说妹妹礼数如何周全,今日一瞧,原来都是那些人胡说的。” 云沁垂眸拢了拢手里的手炉,淡声道:“那,宫里的流言,姐姐还是少听吧。” 这话倒是徐答应给噎住。 101看书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全手打无错站 她说这话,无非就是嘲讽云沁宫女出身,可云沁压根就没动气,她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甚至还反手被人塞了一嘴棉花。 这感觉不上不下的,倒让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皇后瞥她一眼,心里暗骂一声没用,又看了眼沈答应。 见她只垂著眸子喝茶,知道她跟自己跟太后不是一条心,更是指望不上。 皇后不禁捏了下眉头,宫里多进点人也好。 “本宫身体不適,就不留你们了。” 眾人自然告退离开。 —— 云沁扶著容欣的手,从凤仪殿出来,却看见了坠在后头走得很慢的沈答应。 似乎是专门在等她。 说实话,云沁不是很想跟她走得太近。 一来她是沈澈的妹妹,二来也是因为皇上对她的態度。 她的恩宠看似繁花似锦,可都是空中楼阁,受宠和失宠全在皇上一念之间。 但沈答应不一样,她身后有得力的父兄,皇上也不得不重视她。 只要沈家忠心,她就能荣宠不衰。 就像如今,分明皇上一个月来三次后宫,两次都是去沈答应那的,可就因为云沁实在招眼,她在后宫中的存在感並不高。 很难说她不是皇上给沈答应安排的“辟火罩”“护身符”。 云沁如今是宠妃人设,面对这位真正的“宠妃”,她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话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態度不能不囂张,也不能太囂张。 难,太难了! 云沁心里边哀叫,沈答应却已经扭头看过来,让她不得不面对。 “嬪妾见过熙答应。” 沈答应表现的很客气,可是看过来的目光却依旧复杂。 “沈答应不必客气。” 她这么客气,云沁也没用姐妹相称,只是不咸不淡应了一声。 云沁很理解她的复杂,毕竟之前见面她还只是个宫女,甚至还被拉过壮丁,为她在宫外施过粥。 如今再见,两人却已经平起平坐,甚至云沁的位份还要高上半分。 这里毕竟是凤仪宫,两人脚步都没有停,並肩走出了凤仪宫的宫门。 明明沈答应是等人的那一个,她却一直没有说话。 让云沁不由看了她几眼。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沈答应也看过来,嘴唇动了动,犹豫一瞬,张口便是: “熙答应似乎跟嬪妾哥哥相熟?” 云沁心纵有百窍,也没想到,她特意等自己,要说的事情竟然跟沈澈有关。 她不由定睛去看沈答应。 此时再看,云沁才发觉她眸中复杂,哪是因为感嘆世事境迁,分明是因为沈澈。 可是为什么? 沈澈的心思,也就皇上知道,他是断不会连这种事情都跟沈答应说的。 难道是沈澈? 他是失心疯了吗,这种事也敢跟沈答应透露! 云沁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只是稍稍愣怔一瞬,旋即便微微勾唇,“事情经过,沈答应不是都明白吗?” 这回变成沈答应定定地看著云沁了,从她含笑的眼神,看到她微微翘起的嘴角,一切都那么自然,一切都那么无懈可击。 她从云沁身上看不出一点心虚,更看不出因为她提起哥哥而牵动心念。 沈答应忘不了,那日在宫门口跟哥哥见面,他神情皆是颓然,她还以为是因为要远行去西面,却听他提起了云沁。 便是寻常提起就罢了,他竟跟自己打听她过得好不好,还多有让自己照顾她的意思。 沈答应当时就觉得怪异,却没敢深想,可之后她接到了一封哥哥的家信。 信中,他竟又提起了云沁,依旧是问她好不好。 就算她再不敢想,也不得不正视。 哥哥他,似乎,似乎对云沁有了情谊。 但那时,云沁已经被太后懿旨册封为熙答应了。 这事让沈答应几天几夜睡不著,几次都想找云沁问问,可又不敢太明显,怕皇上察觉,害了他们两人。 如今总算是逮到了机会,可她却从云沁身上看不出半点情谊。 只是哥哥一头热罢了。 沈答应明明该鬆一口气,却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得越发复杂。 “知道知道。”她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对云沁道:“不过是寻机与答应搭话罢了。” 沈答应话说得坦率,云沁却听得微微眯眼。 你最好是…… 第173章 寿礼 天色有些阴沉,冬日早晨的寒风把人都吹透了。 云沁坐在轿子里,拢著手炉,半天都有些缓不过来。 她不禁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那时她时常要守夜,经常要在冬夜里站半宿,那时候也没觉得这么冷过。 今年难道是一个寒冬吗? 她正漫无目的的想著,就听较帘外传来容欣的声音。 “主子,沈答应怎么突然邀您去长福宫?” 容欣第一感觉就是拉拢,可沈答应一直表现的都很低调,就算是想要拉拢阿沁也不该急於一时才对。 提起沈答应,云沁就感到一阵头疼。 她今天跟自己说这些,分明就是察觉到了什么,来试探她的態度来了。 也不知道沈澈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不用管,沈答应只是客气一下。”云沁忍不住按了按眉心,淡声道。 不管是不是,云沁都会当成是。 她如今被皇上架上现在的高度,就代表著她在后宫就是一个“孤臣”。 这和沈家倒是有些像。 沈家难道敢跟其他朝臣交往过密吗? 容欣听她这么说也没太放在心上,只觉得这位沈答应果然是八面玲瓏,谁也不亲近,谁也不得罪。 回到延寧宫,云沁吃过早膳,正在喝药就听蒋院正过来了。 云沁立刻放下药碗亲自起身迎接。 “拜见熙答应。” 云沁挥手让小顺子把人扶住,“院正就不必跟我客气了。” “给院正赐座。” 丹雪愣了一下,才赶紧搬了一个凳子过来,不免多看了蒋院正一眼。 她到延寧宫也有几天了,多少摸清了自家主子的性子。 主子看起来时常嬉笑,可性子其实很淡,对什么都不上心,也没什么能牵动她的情绪。 就像每次皇上过来,她也从未表现出欣喜,更没有像现在这样恭敬过。 蒋院正坐下后,才恭声道:“答应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都要多谢院正。”云沁看著他,带著感激道:“院正这段时日也辛苦了。” 蒋院正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微有些嘆息道:“只可惜,老臣医术有限,未能让阿菁姑娘復明。” 这些云沁早已经在跟阿菁的通信中知道了,摇头道:“院正肯帮忙医治,我已经很感激了。” 虽有些失落,可她也只能往好处想,至少阿菁还好好活著。 寒暄过后,蒋院正又给云沁把脉。 “答应近来调养得很好。”蒋院正收回手,继续道:“药不需要增减,还是得继续吃。” 一旁的容欣不禁皱眉,“蒋院正,主子她到底是何病症?” “不必担心,答应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只需好好调养即可。”蒋院正边收拾腕枕,边隨和道。 见他神情无异,容欣这才暂且放下了疑虑,又对蒋院正道谢。 软榻上的云沁,却无意识地摸了下矮几的稜角。 她可不像是容欣这么好糊弄,一天天这么多药吃下去,她不相信自己的身体情况,真像是蒋院正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蒋院正这里是问不出什么,却不代表张御医那边问不出。 云沁始终记得,阿菁出事她故意中毒的时候,张御医曾帮过自己。 不管是出於正义还是出於怜悯,张御医至少是宫里少有的活人。 又说了几句话,云沁就让容欣送蒋院正出去。 —— “皇上驾到!” 吃过晚膳,本打算看会话本睡觉的云沁,赶忙起身来迎接。 “还以为皇上不来了。” 行过礼,她带著些嗔意,把手中的帕子拧了一圈。 霍金池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少抱怨朕,这回朕可是为了你才耽误的。” 云沁抬头才注意到,徐安后面的小德子手里托盘里,不知放了什么,正用红绸子盖著。 见她望过来,徐安立刻將红绸子掀开,露出下面一尊在烛光下闪著莹润光泽的玉佛。 “是给太后的寿礼?” 云沁立刻反应过来,抬眸看著霍金池,眸光盈盈,“臣妾还以为皇上早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先坐。”霍金池让云沁坐著,自己却走到了炭炉旁。 他刚从外面进来,一身风寒,怕过了寒气给云沁,都没有直接去握她的手。 “朕要是真忘了,你打算给太后送什么寿礼。”霍金池饶有兴趣地问道。 云沁从矮几下摸出个盒子,打开给他看,“臣妾亲手抄了份佛经。” 这几日皇上没来,她除了睡觉吃饭,功夫全用在这上面了。 霍金池拿起来看了看,一本《金刚经》,她的字只能算清秀,却字字工整,足可见她的用心。 “臣妾的东西都是皇上给的,也拿不出什么,只能聊表心意,字不好,希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 云沁拧著帕子,有些窘迫地对霍金池笑了笑。 霍金池用回温的手,握住云沁拧著帕子的手指,“这礼物很好,比朕给你准备的礼物好,母后她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谢陛下。”云沁眸中闪动著亮光。 那,这尊玉佛她是不是能自己留下? 霍金池揽著她的肩膀坐到她身边,摸到她手指上新生的茧子,问道:“抄了多久?” “没有多久。”云沁微微摇头。 一旁的庭春却忍不住道:“皇上可別信主子的话,主子她可是抄了整整三天呢,一页里有一个字不满意,便要重抄一遍,光是废纸都比这一本书还厚了。” “就你多嘴!”云沁喝她一句。 霍金池却看了眼庭春一眼,微微勾唇,“別怕,纸可都留著,拿来给朕看看。” “奴婢这就去!” 有霍金池发话,庭春立刻兴奋地跑去西梢间的书房,把云沁那些费稿纸拿了过来。 果然厚厚一叠,比一本经书还要厚上不少。 云沁气得脸涨红,一个劲地拿眼神去瞪庭春,看得庭春有些瑟缩,往容欣身边躲了躲。 霍金池翻了翻,垂眸看著云沁,眸光温柔,地笑道:“瞧你气得,这有什么好不让朕知道的?” “这都是臣妾没有写好的,丑得很,不想让皇上看到!” 云沁別彆扭扭地嘟囔了一句,又拿眼神去瞪庭春。 “不丑,不丑。”霍金池摸了下她的脸,又看了眼手里的稿纸,“就是,就是,挺可爱的。” 听霍金池这么硬夸,云沁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丝笑意,看著霍金池笑道:“別当臣妾听不出皇上说的是违心话。” “你既然听得出来,那朕也不必装了。” “皇上!” 第174章 等价原则 夜色渐浓,月亮在银杏树梢间时隱时现。 殿中突然传来阵流水声,一声呜咽只传出半声,便不知道被什么堵住。 云沁终於在水雾中浮出,急喘了一口气,便泣了一声,伸手推拒著欺过来,带著水的胸膛。 “皇上,陛下,您出去,让宫人来。” 她胡乱地说著,声音中却带著撩人的颤意。 冷白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水雾中隱约传来笑意,“是朕伺候的不好?” 不等云沁回答,便被重新拉入水雾,良久,她才被人抱离净室。 霍金池拿著棉布一点点擦著云沁洇湿的头髮,低声道:“朕怕你不习惯,照著通明宫布置,果然是对了。” 云沁眼皮颤了颤,却没有睁眼。 她现在不想看他。 这人实在討厌! 霍金池笑了一声,指尖温柔得梳理著她的长髮。 三天了,这段时日以来,他还没有这么久没见过她。 有些东西他虽没在意,但见到她的时候,却翻滚的汹涌,让他一时难以克制。 回头想想,这三天真是浪费的可惜。 只是,霍金池却不能不克制,他答应过,要好好保护她。 他轻轻嘆息,低声道:“明日宫宴,朕来接你。” 这听在云沁耳中,宛如指令。 宫宴上与皇上一起出场,这是属於皇后的殊荣,既给了她,那她明天一定得好好打扮一番,一定得配得上这个场合才行。 她微微睁眼,靠在霍金池的肩头,乖巧道:“臣妾等皇上过来。” —— 翌日一早。 徐安就送来了许多东西,专门把一套头面捧到了云沁眼前。 “这是皇上亲自选好,让奴才送来的。”徐安笑道:“答应看看可还能入眼。” 一套金银点翠的簪子,嵌著琥珀珍珠和红蓝宝石,华丽非常。 云沁自然是喜欢,她拿起一对累丝点翠的蝴蝶簪,笑著对容欣道:“真是好看,今日去太后寿宴,就带这一套首饰吧。” 容欣应了声:“是。” 等徐安领了赏赐离开,云沁的眸色才淡下来,看了眼桌子和矮几上摆满的东西,她手指抚过簪子上翠色的羽毛。 辛苦抄了三日经书,当然不能白白辛苦。 她拥有的太少,给出一样就得换回一样,这是等价原则。 从云沁开始抄佛经,庭春就被安排在了晚上伺候。 比起丹雪的內秀,庭春初生牛犊,心直口快,不用她刻意交代,便会把她想让皇上知道的,说给皇上听。 果然…… 云沁从首饰盒里拿出两根金簪,递给容欣,“赏给丹雪和庭春的。” “是。” 容欣垂眸看了一眼,金簪没有花纹图案,却是宫人们最喜欢的赏赐,因为带著体面又不惹眼。 她们倒是好运,跟了阿沁这么好的主子。 转眼便到了太后的寿宴。 宫妃们早早便到了,坐在一起说这话。 过了会,便有人注意到,熙答应的座位上始终空著。 不免暗想,皇后那里她摆谱就罢了,难道太后寿宴上她还要摆架子。 “皇上驾到!” 隨著一声高喝,眾人才明白自己错得多离谱,因为但凡有眼睛的便能看到皇上身旁跟著的,正是熙答应。 比起那日在皇后面前,今日她明显是盛装。 洒金的罗裙,香云纱披帛,还有满头珠翠,艷光逼人,仿佛这大殿都明亮了几度。 原以为,她素装最美,才能把旁人衬托地如庸脂俗粉,可没想到,她盛装时候,更是让所有人黯然失色。 有几个仿照云沁之前妆容的宫妃,见此差点没把手里的帕子扯碎了。 但,她跟皇上一起赴宴的这份荣宠,才真真令人眼热。 就连素来表现淡然的沈答应,都不免侧目,对云沁的如今地位有了实感。 跟在皇上身后的云沁,却把这些人的眼神视若无物。 一直跟在霍金池的身后,最后坐到了他身侧的凳子上。 等落座之后,她的眼神才淡淡地扫过殿中眾人,在自己的同一侧,下首的位置,看到了德妃。 以及她身后乳娘抱著的孩子。 大皇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太后寿宴,德妃一定得让大皇子露面。 不光是云沁,殿中其他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落在那个孩子身上,有好奇也有探究。 只是大皇子似乎是在乳娘怀里睡著了,一直没有动,也没有声响。 “怎么他带来了。”霍金池自然也注意到了,微微蹙眉道。 德妃笑容一贯的沉静温柔,“大皇子一直记掛著皇祖母的寿辰,要当面给皇祖母祝寿,臣妾被缠得不行,就带他来了。” “多出来走走也好,母后也许久没有见过大皇子了。”霍金池点点头,又看了眼乳娘怀里的大皇子,“睡了?” “天一冷是有些贪睡。” 德妃说著便转身,要叫醒大皇子,去被霍金池阻止。 “寿宴还未开始,让他睡吧。” “是。”德妃轻柔的应了一声,眸光隨后落在了云沁身上,“这是熙妹妹吧,当真是国色,臣妾还没祝皇上得此佳人呢。” “给德妃娘娘请安。”云沁起身行礼。 “免礼免礼。”德妃笑著,从自己手上擼下一只鐲子递给她,“因著大皇子,本宫时常不能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倒是头回见你,这见面礼还是要补上的。” 云沁没接,而是去看霍金池的脸色。 见她这般,德妃脸上的笑容几不可查的淡了几分。 等他点头,云沁才伸手接过,软声道:“谢德妃娘娘赏赐。” 云沁心中却在冷笑。 她刚才是故意看霍金池脸色的。 见面礼这种东西,都是正室给小妾的,德妃凭什么,可她敢给,自然是不怕皇后生气。 可云沁若是敢接,那说头可就大了。 没准还会传出,她跟德妃交好,有意巴结德妃这种流言来。 德妃育有皇上长子,是最能威胁到皇后地位的。 皇后如今突然转了性子,对云沁来说是好事,她可不想再把战火点燃。 所以云沁才去看霍金池的脸色,看他要不要自己收。 云沁重新坐下来,手指轻抚著手里的鐲子。 东西倒是不错,可惜百搭了。 第175章 大皇子 太后一直称病,也不好大摆筵席,今日只是宫宴,並未邀请其他皇室宗亲。 没外人在,宫妃们也就不必矜持,从皇上进来,她们的视线就几乎围著霍金池打转。 自然也把德妃和云沁的交锋看在眼中。 可在她们看来,德妃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在跟云沁示好。 先是皇后,后是德妃,难道她们就这么接纳了这个宫女了? 就算心里再不舒坦,她们却也只能忍气吞声,谁让如今熙答应圣眷正浓呢! 接过徐安斟好酒的杯子,霍金池垂眸便看到,云沁手指摩挲鐲子的动作。 “不喜欢?”他低声问道。 云沁侧眸看他一眼,细白的手指按住了自己袖口,眸中带著些嗔怪,脸颊也微微红了。 他才想起昨晚没控制好力道,又在她手腕上留下了些指痕。 在大庭广眾之下,她袖口下,却隱藏著只有两人才知道的隱秘。 这让霍金池心中微微发烫,就连鼻间呼出的气息都跟著烫起来。 他指骨紧捏著酒杯喝了一口冰凉的酒,才看著云沁道:“让人替你收著。” “谢皇上。”云沁垂著眸子道了声谢,才把鐲子交给了侧后方站著的容欣。 两人的对话没有人听得清,可云沁的动作殿中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刷新了皇上对云沁纵容的认知之外,也不由纷纷去看德妃的脸色。 毕竟自己刚送出的鐲子,被转手交给了宫女,是个人都要会生气吧。 可惜,德妃就是忍得住,她非但没有生气,还笑眯眯跟旁边的人说笑。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都已经意识到,这位一直低调的德妃,似乎很不简单。 殿上稍稍凝滯的时候,太后终於来了。 今日过寿,太后的气色比刚回宫的时候,脸色好了许多,扶著皇后的手,前呼后拥地从殿外走进来。 不知听孙嬤嬤说了什么,太后呵呵笑著,却在看到皇上身边站著的云沁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下去。 “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万福。” 霍金池走下去,扶著太后的另一只手,將她扶到了主位上。 太后落座后,脸上又恢復了些笑意,“都快起来坐著吧。” 却在云沁要跟著眾人一起坐下的时候,將她喊住。 “熙答应是吗?”她笑看著云沁,“今日哀家还是头一回见你呢?” 云沁重新站直了身子,又福了下身,低柔道:“嬪妾拜见太后娘娘,是嬪妾身子不爭气,一直病著,没能去给您请安谢恩,请太后娘娘恕罪。” “你说这话,哀家哪还敢怪你啊。”太后依旧笑呵呵道。 云沁抿了下唇,本想抬眸去看霍金池。 可她头还没动作,霍金池就抢先开口。 “母后,是儿臣免了她去寧和宫谢恩,您要是生气,就气儿臣吧。” 云沁就算没有抬眸,都能感受到太后落在自己的,冰冷宛如实质一般的眼神。 但也仅仅如此。 如果,等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抬眸看过去,皇上再说这话,太后估计活剥了她的心都有吧。 还是少一点默契啊。 云沁只能垂著眸子,继续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低声道:“是嬪妾不会说话,还请太后娘娘息怒。” 两人一唱一和的,太后的脸色越发冷下来。 “太后娘娘,今天可是您的好日子,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动气。” 皇后赶紧手搭在太后胳膊上,出声圆场。 太后这才转身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还是你孝顺。” 她也不能不给皇上面子,挥了下手道:“还不坐好。” “谢太后娘娘。” 等皇上落座,云沁也跟著坐回了凳子上。 她始终垂著眸子,自然也没有看见,霍金池正垂眸看著她,眸色有些深。 人都到齐,寿宴也正式开始。 丝竹之声一起,本窝在乳娘肩头睡觉的大皇子,便被吵醒了。 他醒来之后,却並未哭闹,只是有些睏倦地揉了揉眼睛,隨后就好奇的看著四周,眼神虽有些怯懦,却並未被这么多人嚇到。 对一个很少出席这种场合的小孩子,这倒有些惊奇了。 见他醒了,德妃便伸手將他接了过来,牵扯他来给皇上和太后请安。 他身板还很小,却一本正经地学著大人的模样给太后祝寿。 惹得殿上眾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本冷眼看著这对母子的云沁,也不禁被逗笑。 人类幼崽什么的,还是很可爱的。 心神本就放在她身上的霍金池,自是没错过她瞬间变柔软的眸子,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不由伸手握住了云沁放在膝盖上的手。 云沁一怔,下意识抬眸对他一笑。 装作给他倒酒的模样,把手从他的手心中抽出来。 她今天的任务虽然是在太后面前“作死”,可怎么也得有个限度,大家都在瞧著大皇子,皇上却跟她在下面拉拉扯扯的。 这要是被太后瞧见,大概要给她打上个魅惑皇上的“妖妃”印记了。 宠妃和妖妃,差別还是很大的。 霍金池瞧她“做贼心虚”的模样,目露哂笑,刚才不还大胆得很,这会倒是又害怕了。 太后並未往这边看,而是满眼慈爱地看著大皇子。 “真是没想到啊,好像就几天没见,突然就长这么大了。” 她对德妃道:“哀家瞧著,大皇子这底子很不错,你也该多带他出来走走,老是闷在宫里,才要把他给闷坏了。” “太后娘娘说的是。”德妃柔声道:“托太后娘娘的福,这孩子的身体確实比以前要强健不少。” “还是你这个做母妃的照顾得好。”太后笑得开心,“来过来,让皇祖母抱抱!” 可大皇子却拉著德妃的手,不愿撒手,见太后伸手,还往德妃身边躲了躲。 “这孩子。”德妃有几分尷尬。 霍金池此时开口,“母后,大皇子不常出来,多少有些认生。” 太后脸上笑意也淡了些,对德妃说:“罢了罢了,等以后见得多了,就好了。” 倒是因为刚才霍金池说话,大皇子漆黑的眸子看向了他,往前走了两步,脆生生道:“父皇,父皇抱……” 霍金池並未拒绝,而是伸手將他抱到了自己的膝头。 “皇上,这怎么敢劳动您,您还是把她给臣妾吧。”德妃有些惶恐道。 “无妨。” 第176章 冲谁来的 寿宴还在继续,丝竹声中,舞姬们手执羽扇在殿中翩翩起舞。 这还是云沁第一次看宫中歌舞,只觉得新奇。 就在她看得专心致志的时候,袖子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她垂眸,就对上了一双乾净清澈又黑白分明的眼睛。 “你,你给我拿那边的点心,我,我够不著。” 是大皇子。 毕竟是在宫人包围下长大的,年纪还这么一点大,说起话来却已经有些颐指气使。 云沁看了眼霍金池,见他正在跟太后说话,才垂眸看著拽著自己袖子的小鬼。 这么近距离看,他的眉眼简直就是缩小版的霍金池,这抿著唇,不满的样子跟霍金池都一模一样。 云沁不禁起了坏心,低声道:“我不!” 像是头一回被拒绝,大皇子明显愣了一下,隨后眨了眨大眼睛,却没有哭,拽著她袖子的手加大了力气。另一只手则使劲够著桌角的一盘红色点心,一字一顿道:“我想吃那个点心!” 没礼貌的小鬼…… 云沁心里哼了一声,又压低声音道:“我又不是宫女,凭什么给你拿点心。” 大皇子看了眼自己抓在手里的袖子,小手还攥了攥,似乎在分辨衣料,“那,那你是谁?” 看他情绪稳定,甚至还一副正经的模样,云沁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没笑,板著脸道:“你叫我姐姐就行,跟我说一遍:『姐姐请你给我拿点心』我就给你拿。” 这话显然超出了大皇子的理解范畴,他皱著小脸,糯声道:“你叫姐姐?” 云沁毫不亏心地点头,指著自己,“对,你要叫我姐姐。” 她在这一心一意哄骗小鬼给她叫姐姐,完全不知道霍金池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听她大逆不道的哄大皇子给她叫姐姐,他直接给气笑。 母妃不做,想做姐姐是吧! 大皇子还是被忽悠住了,正要叫人,嘴却突然被捂住。 正在小声说话的一大一小皆是一惊,几乎同时抬头去看。 看著一个懵懂,一个皎洁的两张脸,霍金池眸色倒是一软,目光主要落在云沁脸上,“说什么呢?” 云沁只觉头皮发麻,刚才的话,他,他不会是听见了吧? 他肯定听见了,不然也不会去捂大皇子的嘴了。 她悄悄看著霍金池的脸色,见他没生气才微微鬆口气,乾笑著道:“我,我在逗大皇子玩呢。” 大皇子却急不可耐的扒拉下霍金池的手,抬头看著他道:“父皇,姐姐是不是你的宫女,你快让她给我拿点心。” “姐姐是吧?”霍金池眼神微眯,看向云沁。 “我,我真是开玩笑的。”云沁差点没举手投降,赶紧对大皇子道:“大皇子你误会了,我不叫姐姐,我是熙答应,你叫我熙答应就行。” 大皇子哪懂这些大人的机锋,他现在只是想吃点心,见两人都不给他拿,这回小嘴一瘪,泪珠子直接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掉了下来。 “我想吃点心!” 看他哭了,云沁虽有些不忍,却依旧没伸手给他拿点心。 她好歹也是看过很多宫斗小说和电视剧的人,这种宴会上,最容易出事的就是吃食好吗? 当然这是太后的寿宴,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敢往吃食里下毒。 可经过第三个人的手东西就不一定了。 別人吃得东西,当然最好也別经过她的手。 要出了什么事,可就说不清了。 大皇子哭闹,立刻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德妃是第一个站起来的,她赶紧道:“皇上,可是大皇子闹你了,还是把他给臣妾吧。” “没事。”霍金池有些无奈,亲自伸手把桌角的点心端了过来,拿了一块放到大皇子的手里,“这下你满意了?” 大皇子终於拿到了点心,吸著鼻子,抬头去看霍金池,还不忘跟他道谢:“谢谢父皇。” 隨后他又看了眼云沁,冲她轻轻哼了一声。 云沁忍不住心里嘖了一声。 臭小鬼! 看他脸上还掛著眼泪,小模样还怪可怜的,她没忍住,抬起手里的帕子给他擦了一下。 没想到这小鬼非但没抗拒,还把脸往她手底下送了送。 臭小鬼…… 云沁心里又骂了声,眸光却忍不住柔和下来,手里的力道也放轻。 看著这一幕的德妃脸却微微一沉,再次对皇上道:“大皇子闹腾,皇上还是將他给臣妾吧。” 云沁手一顿,正要拿开,却瞧见大皇子脖子上起了一片红色的疹子。 “皇上!” 她惊叫一声,话音还未落,大皇子就突然咳起来,小手捂著自己的喉咙,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立刻去叫蒋院正过来!” 德妃立刻冲了过来,惊慌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云沁被她撞开,没有出声,只是扶著容欣的手站了起来。 此时这里已经乱作一团,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云沁眸色发冷的看著从大皇子手里掉下来的点心。 完完整整。 因为云沁要给他擦脸,他还没来得及入口。 这点心就摆在自己跟前,若是他真的吃了,那可就真说不清了。 但,这一切却不一定是衝著她来的,因为不管是她坐到皇上身边,还是大皇子让她拿点心,这一切都发生的太隨机,不可能是被人计划好的。 这碟点心甚至不一定有问题。 能確定的是,一定是衝著大皇子来的。 云沁看向皇后。 这寿宴是她一手操办的,她的嫌疑当然最大。 既然不是衝著自己来的,云沁也乐得看戏。 只是看著被霍金池抱在怀里,被人团团围住的大皇子,她还是忍不住蹙了下眉。 他的脸和脖子都肉眼可见地肿胀了起来,咳得也更加厉害,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 都已经喘不过来气了,这些人还把周围挡得这么严实。 云沁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对霍金池道:“皇上,大皇子像是喘不过气了,您还是快解开他的衣裳吧。” 其实这只是常识,只是他们都慌了神,没云沁这个局外人这么冷静罢了。 霍金池看她一眼,终於反应过来,扭身把他放到了身后宽大的椅子上,解开了大皇子领口的扣子。 云沁匆匆看了一眼,然后手一拦大声道:“別把桌上的东西碰洒了,大皇子可是吃了这些东西才这样的,谁知道是哪盘菜有问题。” 太后看她一眼,也反应过来,冲围过来眾嬪妃喝道:“还不退开!” 第177章 花生仁 蒋院正来的很快。 被太监一路驾著,气还没喘匀,就拨开人群跪在龙椅旁,给大皇子把脉。 大皇子的脸已经变得又红又肿,呼吸也已经十分困难,不断的哭喊咳嗽。 云沁虽然不懂医术,可从她的经验来看,这明显就是过敏的症状。 过敏这事,可大可小,但是看大皇子只是一直咳嗽,人还清醒,没有休克的症状,或许还没有危急生命。 蒋院正很快就有了判断,拿出银针,在大皇子胸口还有脖子处施了几针。 很快,大皇子的呼吸就顺畅许多。 云沁暗自鬆口气,蒋院正针灸的技法,不管看几次,都让她觉得神奇。 “皇上,大皇子应该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的哮喘和风疹。”蒋院正对皇上行礼后,说道。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德妃,在一旁大声呼喊道:“花生,大皇子只要吃花生,就会这个样子。” 她握著大皇子的手,痛哭道:“这宫里人都是知道的,为什么,到底是谁要害大皇子!” 德妃这么一喊,殿上眾人皆是色变。 尤其是皇后,她一直扶著太后,听完这话身形微微一晃,倒是被她扶著的太后拉了一把才站稳。 太后眼神锋锐地看她一眼,但隨后就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她的动作很小,却没有躲过云沁的眼睛。 太后为什么要安抚皇后,难道真是皇后做的? 霍金池见大皇子的情况稳定下来,也微微鬆了一口气,对蒋院正道:“可有危险?” “等老臣开些平喘祛风的药喝下,別在吃含有花生的食物,应该慢慢就能好了。”蒋院正恭声道。 听了这话,眾人面色都微微一松,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开方子吧。”霍金池冷道。 蒋院正被请到一旁开方子,不再有人说话,殿上就只有德妃母子二人的哭声,气氛瞬间压抑下来。 主要是霍金池的脸色太过难看,眾人几乎大气都不敢出。 “查!”他冷冷吐出一个字。 徐安立刻就领著太监,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掰碎,尝了一遍。 殿上依旧没有人敢说话。 这可是太后的寿宴,竟然出了这种事,眾人都有些忐忑,唯恐她大发雷霆。 可太后却並未生气,只嘆息一声坐回了椅子上,还拉著皇后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看了眼德妃,低声道:“大皇子既然没事了,你也別太伤心了,小心哭坏了身子。” 瘫坐在龙椅旁的德妃,搂著大皇子,啜泣道:“谢太后娘娘关怀。”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太后淡淡应了一声,看了眼正在查看的太监们,又看向霍金池,关切道:“皇儿也不要太过自责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什么都新鲜,自己乱吃了什么也说不定。” 云沁垂眸听著这话,搭在容欣手里的手指微微一动。 太后这是要把这事归咎到大皇子自己的身上? 搂著大皇子的德妃听完,突然哽咽了一声,並未反驳太后的话,只是扭头去看霍金池。 第178章 母子 德妃宫女的一番话,让殿上眾人神色各异。 显然她们当中,確实是有人知道这件事。 皇后扫了一眼殿上眾人,因为紧咬著牙,腮帮都微微鼓起。 “本宫事情这么多,哪有你们四处听閒话的时间!” 太后又拍拍她的手,对德妃道:“哀家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大皇子一直多病,都没怎么出过门,哀家今天瞧见他,可是惊喜得很。” 云沁一直静静听著他们的对话,微微抬起眸子,看了眼皇后的脸色。 因为愤怒,她的眼眶都微微发红,瞧著確实不像是作假。 难道要针对的其实是皇后? 她又看了眼,因为想去抓自己脖子上疹子,被德妃按住手,不断哭闹的小鬼。 刚才的情况的確凶险,肯定不是作假。 德妃总不会丧心病狂到拿自己的孩子冒险。 难道又是一石二鸟的计策。 若是得手,不管是德妃还是皇后,都討不了好。 云沁忍不住侧眸,扫了下台阶下的眾嬪妃一眼,可这一切究竟是谁做的呢? 有太后支持,皇后的脸色缓和几分,冷声道:“本宫都不知道大皇子会来,又怎么会故意让人往杏仁酥里放花生!” 她话音刚落,小德子便弓著身子走了进来。 他行礼后,对皇上道:“回皇上,奴才问讯过今日做这点心的御厨,他承认花生仁確实是他放的。说是为了让杏仁酥吃起来更香,更有口感。” “还说,没有人指使他,也没有人告诉过他,点心里不能放花生仁。” 小德子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奴才还问到,今日做菜的御厨用的油里也有花生油。” 霍金池立刻看了眼大皇子,不免有些后怕,他今天也就吃了些点心,並未吃菜,不然肯定会比现在更严重…… “皇上,您也听到了,这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皇后又开口道:“臣妾能收买一个御厨,难道还能把今晚做菜的所有御厨收买吗?” “一个御厨可以扛过问询,难道所有的御厨都能抗住,说没有人指使他们吗?” 德妃的宫女立刻道:“那皇后娘娘也没有交代御厨,不能用花生仁,不能用花生油!” “本宫说了,不知道大皇子会来宫宴,若是提早知道,怎么会嘱咐御厨!” “那大皇子既然来了殿上,皇后娘娘又为什么提也没提这件事。”宫女继续质问。 皇后轻咬了下唇,她根本就不记得这回事了,德妃喊出来的时候,她才想起来。 可是这话说出来,谁会信呢。 “是本宫,本宫,疏忽了。” 皇后最终还是垂下眸子,本就没有证据,她认错,也能让太后有迴旋的余地。 一直没出声的德妃,也终於哭道:“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以为娘娘知道,才,才没有……” 两方人,似乎都有道理,在没有確凿的证据的时候,就要看霍金池到底相信谁了。 可他还没说话,太后突然道:“哀家看,今日的事情纯属一个巧合。皇后虽有疏忽,可德妃这个做母亲的,也该更慎重才是,刚才怎么没在殿上问一问呢?” “是,都是臣妾的错。”德妃抱著大皇子放声大哭,几乎肝肠寸断。 霍金池抚了下她的背,才冷冷看向皇后,“此事,確实是你的疏忽……” 不等他说完,太后又道:“哀家倒是瞧见,大皇子像是问熙答应要过吃的。” 既然没证据,那就把水搅浑。 云沁突然听太后提到自己,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图。 还好她一直很谨慎。 既提到这事,云沁也不得不上前一步蹲跪在地上,道:“回太后娘娘,大皇子確实问嬪妾要过点心,但……” 话说到一半,就见她脸越来越红。 说话就说话,脸红什么! 眾人疑惑当中,她轻咳一声,才又道:“嬪妾见大皇子可爱,逗了他一会,还,还把他给,惹哭了。” 听她这么说,在场眾人也想起,之前大皇子好像是哭过。 霍金池垂眸看她一眼,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开口道:“朕可以作证,那点心最后还是朕给大皇子拿的。” 他说完,云沁的脸瞬间红透,一副窘迫得抬不起头的模样。 殿上人看她的表情也都有些一言难尽。 没看出来,娇怯又不可一世的熙答应,竟然是这种性子。 “母后看得这么仔细,难道没看到是儿臣给大皇子拿的点心吗?”霍金池看著太后,语气隨意,可眼神却带著几分冷意。 太后似是没有察觉,只呵呵一笑,“大皇子哭,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看著云沁,又道:“哀家倒是忘了熙答应的年纪,难怪让大皇子这般亲近,还让她擦脸了呢。” 云沁瞬间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这老太太想干嘛,还想把这事栽到她头上不成? 霍金池的脸也冷下来,冲徐安使了个眼色。 徐安立刻走到云沁身边,低声道:“熙答应,可否让奴才看看您的帕子。” 云沁抬眸看了眼太后,没说什么,伸手把自己的帕子交给了徐安。 她什么都没做过,自然不惧检查。 徐安拿著她的帕子,呈给蒋院正。 蒋院正看过,看了眼云沁,心中微微嘆息一声,才垂头道:“这帕子没有问题。” “母后可放心了?”霍金池问太后。 太后又轻轻一笑,“哀家只是隨口一说,倒让你们疑心起来了。” 她话锋一转,“但哀家听说,有些毒,极容易挥发,这都过去这么久了……” 霍金池的脸色彻底冷下来,“太后的意思是?” “既然要查,那便连熙答应一起查吧。”太后眸色也冷下来,看著霍金池道:“让人去延寧宫,搜宫!” 霍金池却没有出声,也只是冷著眸子跟太后对视。 这一刻,一直暗藏在母子间的嫌隙,终於被摆在了檯面上。 殿中气氛立刻又一片冷凝,有人不免拿眼神看向云沁。 有一丝怀疑,但更多是同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分明是遭了无妄之灾。 云沁心里清楚,太后这是把她当筹码跟皇上谈条件,以防皇上会重罚皇后。 她心中微哂,可惜,她这个筹码可没有这么重的分量。 不过就是搜宫,也有什么好怕的,要是真把她什么东西弄坏了,那她就跟皇上要双份! 她正想著,却听霍金池冷道:“母后连蒋院正都信不过吗?只要有痕跡,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云沁诧异抬眼,只看到霍金池微有些冷硬的侧脸。 他又道:“今日之事,看来確实只是个巧合,皇后罚一月月俸以示警戒吧!” 听完这话,太后的脸色也微微缓和,“皇儿说的也有理,蒋院正总不会看错了。” 她垂眸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对皇后道:“哀家也累了,皇后你陪哀家回宫去吧。” 第179章 去母留子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太后的鑾驾在宫道上缓缓走过,宫人们手执宫灯,却离鑾驾有几步的距离,不敢靠的太近。 鑾驾里,两盏铜灯明亮,把太后略有阴沉的脸色照得无比清晰。 皇后有些忐忑的看她一眼,低叫了声,“姑母?” 太后没有看她,只是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有什么话回宫再说。” 这话却並未让皇后放鬆下来,一颗心反而提的更高。 下了鑾驾,太后就径直走入殿中。 孙嬤嬤伸手拦住要跟隨进入的宫人,上前把大殿的门缓缓关上。 殿门闭合的声音一响起,太后就突然扭身,狠狠在皇后脸上甩了一巴掌。 “你简直是糊涂透顶!” 皇后的头被打得歪向一侧,她下意识捂住自己几乎痛到麻木的脸,扭头看向太后,不可置信道:“姑母不信我?” “你让我怎么信你!”盛怒之下,太后连尊称都忘了。 “难道在姑母心里我就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吗?”皇后声音前所有为的尖利,“如果我真有这种歹毒的心思,那孩子根本就不可能平安长大!” 太后眼中依旧满是满是怒火,脸上表情微微扭曲,让她不復平日里的慈和,显出几分戾色来。 “你便是做,也该把首尾处理乾净,还得让我来给你擦屁股!”她冷怒道:“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皇后眼眶变得通红,神情依旧带著一丝不可置信。 原来太后这么生气,原来並非是因为大皇子差点被害,她生气,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把事情做得乾净利落,还需要她出面。 她对大皇子的喜爱都是假的吗? 不管是真是假,皇后能確定的便是太后已经认定,这件事情就是她做的。 皇上都相信了她,但她的好姑母,好太后,竟然连一丝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她! 皇后直觉一时有些心灰意冷,她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再为自己辩驳。 刚才是,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了,太后都不肯信,现在就算她说出花来,太后也不信相信的。 太后见她只是红著眼眶没有说话,又冷冷哼了一声。 “知道错了吗?” 皇后摸著自己变得滚烫的脸颊,却奇怪的並未感觉到疼痛。 “嬪妾知错。” 太后又重重哼了一声,怒声道:“大皇子一副先天不足的模样,便是放任他长大,又能成什么气!为了个孩子自乱阵脚,我看你整日读那些圣贤书,脑子都要读坏了。” 皇后放在腿边的手一点点收紧,却没有从出言反驳。 又看她一眼,太后怒气稍稍缓和,转身坐到了软榻上,一只手扶在矮几上,一手搓了下自己腕间的佛珠,冷声道:“你也不要怪哀家打你,哀家这是想要打醒你,为了你好。” 为了她好? 皇后心中嗤笑,面上却只冷著脸,没有说话。 太后见她这副模样,眼中又露出几分怒气,怒气之下则是冷意。 若非房家只有这一个嫡女,只有她能与自己的皇儿相配,她都不会让这么不中用的人进宫! 一切路都给她铺好了,她都走不好! 太后吸了一口气,暂且压下心中的怒意,“哀家这么生气,还有一个原因。” 她缓了下语气道:“下月,刘美人就要生了,你可知道?” 皇后猝然抬头,不知道太后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刘美人。 “这孩子不论男女,哀家都打算把这孩子放到你身边来养。” 太后的语气的很淡,在皇后听来却如同雷鸣。 皇后忙道:“若她真平安诞下孩子,皇上一定会册封她为嬪的。”册封的詔书她都已经擬好了。 “何况,刘美人的父亲如今依附沈家,皇上不可能把她的孩子抱来给臣妾养。” 听完皇后的话,太后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她拇指轻轻拨著佛珠,双眼定定地看著皇后,“刘美人身体如今差得很,可不一样能活著看到自己的孩子。” 皇后心头猛地一跳,等她看清太后眼中的冷厉,更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她想要去母留子? 见她这么稳不住,太后眼中掠过嫌弃,又道:“像你说的,刘家已经刀向了沈家,若是让刘美人把孩子养在身边,岂不是助力了沈家。” “所以这个孩子,必须养在你的身边!” 太后语气又放缓一分,“哀家这也是为你好。德妃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虽然不受宠,可有大皇子傍身,皇上中一个月总是要去一回的。” “若你膝下也有个孩子,皇上去的次数多了,再好好养养身子,你没准就能诞下皇上的嫡子了不是?” 太后一副动之以情的模样,却让皇后心中的冷意更甚。 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然道:“苏,苏易烟谋害刘美人的事,太后是知情的?” “苏家怎么敢独断,当然告知过你的父亲。”太后轻轻嗤笑。 究竟是苏家告知了父亲,还是父亲指使了苏家? 皇后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惊骇过后,她此时心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恨,她揪著衣襟站了许久,才睁开双眼,“一切但凭太后吩咐。” —— 於此同时,另一边的宫道上,皇上的鑾驾正在缓缓经过。 目的地却不是德妃的翊阳宫,而是延寧宫。 “皇上,別难过了。” 云沁看著霍金池冷沉的面色,主动握住了他温热的手,低声道。 等到大皇子喝了药,睡下之后,云沁还以为皇上会去翊阳宫陪著德妃,却没想到他却命人送德妃回去,然后带著自己上了鑾驾。 她虽然没料到,但也不觉得吃惊。 其实很好理解。 皇后就算有失察之责,德妃也不是没有责任。 她不该没跟皇后说一声,大皇子在殿上吃东西的时候,她也不该没出声提醒。 其实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可那毕竟是她的亲骨肉,总不能是故意放任,只能说她是太过粗心,或是太相信皇后了。 总之在皇上眼中,她也有错,那今日不去翊阳宫,便是对她的惩戒。 云沁傻了才会主动问皇上为什么不去翊阳宫,只当不知道。 她轻柔的话,让霍金池从思绪中回神,他反手握住云沁的手,低声道:“你哪里看到朕难过了?” 第180章 总会相信的 云沁对情绪的感知还是很敏锐的。 她不觉得自己猜错了皇上的情绪。 但云沁並未回答他的话,只靠在他的身上低声道:“大皇子是有福之人,定然不会有事的。” 霍金池没再反驳,只伸手摸了下她有些凉的脸颊。 见他情绪依旧低落,云沁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就在她组织语言的时候,脸颊突然一痛。 “皇上!”云沁痛叫一声,捂著脸,蹙眉去看霍金池。 霍金池脸上哪还有一丝沉凝,在鑾驾车壁上铜灯略有昏黄的灯光下,反而显得温润如水。 “朕还没找你算帐呢。” 他又伸手捏住云沁的脸,“朕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名字叫『姐姐』?” 云沁哪料到他会突然“秋后算帐”,一边捂脸,一边攥住他的手,星眸盛满无辜,“臣妾只是看大皇子可爱,逗逗他而已。” “朕看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霍金池没放手,力气却小了许多。 云沁知道解释是解释不通的,乾脆耍赖,非但没躲,还往他怀里钻,“皇上,陛下,臣妾知道错了,你这么宽宏大量,这点小事就別跟臣妾生气了。” 她撒起娇来,声音又软又甜,眼睛里却透著狡黠。 霍金池便是再修炼十年,也抵挡不住,心里软了,手上自然也没了力气。 他转而搂住她的肩膀,无奈又疼惜道:“小狐狸!” 云沁眸光清亮地仰头看著他,也低低笑了一声,“皇上终於笑了。” 霍金池微微一怔,隨后眸色转深,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不管此时她究竟是不是真心,他的心动与悸动却无比真实。 此时他也不愿想这么多。 被亲了一口,云沁晶亮的眸色变得游移,脸上因为羞涩也染上了一片緋红。 “外面,外面还有人呢。” 她总有把气氛瞬间变得曖昧的本事。 霍金池还是没忍住又在她唇间啄了一下,低声道:“少惹朕!” 云沁咬咬唇,无辜地看他一眼。 但她也不想发生点什么,虽然她演起戏来“唱念做打,样样精通”可脸皮还是很薄的。 “臣妾刚才都没有吃饱,皇上等会再陪臣妾吃点东西吧。” 云沁垂下眸子,挨在霍金池怀中,转移话题。 “想吃什么。”霍金池抚著她的头髮,问道。 云沁沉吟一瞬,“想吃笋泼肉麵。” “好,朕吩咐人给你做。” 云沁点头笑了一声,又抬头看他,“皇上吃什么?” “跟你一样。” 霍金池又轻轻抚了下她的发顶,低声问:“今晚嚇到了吗?” 提起这事,云沁就想起他没有答应太后搜她的宫,反而被胁迫著轻轻放过皇后的事情。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別在衣襟上的帕子,轻摇了下头。 “倒是臣妾太不谨慎,给皇上惹麻烦了。” 霍金池抚著她头顶的手一顿,“说什么胡话,你什么地方给朕惹麻烦了。” “臣妾该更谨慎一些。”云沁声音透著歉疚,眸中却没什么波动。 霍金池把她搂紧,“朕又没怪你,本身跟你就没有关係,朕也没忘,还是你提醒朕要给大皇子解扣子的。” “皇上不怪臣妾就好。”云沁眸光微转,低声道:“其实就算是搜宫,臣妾也没有关係。” 霍金池垂眸看她,一直也分不清她说这话,究竟有几分是出自本意。 但也没什么紧要。 “你没有关係,朕有关係。”霍金池眸中带上几分认真,“朕说过要保护你。” 听他说这话,云沁心中不由哂笑。 她今晚上会惹上麻烦,根本原因不是因为坐到了他身边吗? 又说这种话,他难道不觉得矛盾? 但这话,云沁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她感动道:“臣妾谢皇上。” 要是再流点眼泪就好了。 可平日里她双眼一眨,眼泪说掉就掉,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很乾,根本挤不出眼泪来。 既然被云沁说成是妖精,霍金池怎么会发现不了她的言不由衷。 但他並未拆穿。 这种话,就算换做是他也不肯相信的,毕竟是他一步步把她推到这个境地的。 不相信也没关係,他会一遍遍地说,一遍遍地做,直到她相信为止。 时间还有很长…… 霍金池抱著她的手紧了几分。 —— 回到延寧宫,霍金池陪云沁吃过饭,却並未留宿,而是回了通明殿。 云沁自然没有拦他,领著容欣送他殿外,目送他离开。 等他离开,扶著云沁的容欣,明显鬆了一口气。 云沁看她一眼,不由一笑,“姐姐还说我,你现在不也一副唯恐皇上留下来的模样。” 容欣敢说这话,自然是把周围的宫人都打发走了。 “今天的情况能一样吗?若皇上真留下,德妃那里不必说,太后只怕也要大发雷霆。” 容欣没好气道:“他们母子搭的戏台子,却要你来受罪。” 这话听得云沁呵呵一笑,“姐姐你如今说话也是越来越大胆了。” 容欣白了云沁一眼,“亏你还笑得出来。”她抚著自己的胸口。 “我到现在都还觉得心有余悸,这皇子,怎么就偏偏在你身边出事了呢?我真怕是冲你来的!” 云沁拉她坐下,问道:“那姐姐觉得今晚上的事情,是冲谁来的?” “应当是衝著德妃来的吧。”容欣边沉吟边道:“毕竟,大皇子都差点没命了。” “但大皇子不是好好的吗?”云沁垂眸看了眼自己细白的手指,淡声道。 容欣看著她微微皱眉,“你难道怀疑德妃是自导自演?” 她立刻摇头道:“怎么可能,大皇子可是德妃的亲生骨头,也是皇上的长子,只要大皇子好好的,她以后荣宠享受不尽,怎么可能拿大皇子的性命开玩笑。” 云沁不以为意,道:“这世上,並不是所有母亲都会无条件爱孩子的。” 就好像太后一样,她对皇上的慈爱,有多少是出自本心,又有多少是利用呢? 第181章 邀请赏梅 翌日。 凌晨的时候就开始下雪,云沁起来的时候,外面已经白蒙蒙一片,窗外两棵原本光禿禿的银杏树,现在落满了血,倒显得没有那么单调了。 许是下雪让外面显得很亮堂,云沁醒的很早,也难得比平日早到了凤仪宫。 却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皇后娘娘是今早突然病倒的,没来得及跟各位主子们说。”兰英亲自在宫门外与来得宫嬪们解释。 云沁站在后面,看著她眉眼间难掩焦虑,就明白皇后確实病了。 她第一个感想就是接下来的几天都不用早起了。 虽然不厚道,但可惜,她並不觉得抱歉。 昨晚或许皇后確实是被冤枉的,可遭受无妄之灾的也不只是她一个人,她更同情自己。 云沁没有上前,只远远对兰英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转身准备离开。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伴你閒,101????????????.?????超贴心 】 走出去没有多久,云沁的轿子就在宫道上迎面遇上了另一顶轿子。 今天跟云沁来的是丹雪。 她低声对轿子里的云沁道:“前面来的是沈答应。” 皇后病倒了,沈答应去了也是白去。 云沁摩挲了下手炉,却没有让丹雪告诉对面一声。 沈答应一直都对皇后表现的很恭敬,她或许想去兰英面前露露脸。 她还是別多事了。 只是早上雪大,已经下了有一掌高,太监们虽已经铲了雪,却也只能堆在两边,宫道上不涉雪的路就那么宽,容不下两顶轿子通过。 云沁掀开轿帘一角,吩咐道:“让他们先过。” 丹雪一怔,心中不免疑惑,自己主子有封號,位份比沈答应高,按理说应该她让才对。 但在尚宫局受的训练,让她並未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只是按照云沁的原话吩咐。 两顶轿子交错的时候,沈答应却喊喊停了抬轿的太监,掀开帘子,询问道:“熙答应怎么回来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轿中的云沁有些无奈,却也不能无视她的话,只能也掀开轿帘,淡笑道:“皇后娘娘病了,免了今日的请安。” 沈答应微微怔了一下,隨后对云沁笑道:“谢熙答应告知。” 云沁微微頷首,正要放下帘子,就听沈答应急声喊了她一声。 “熙答应!” 等云沁看过去,她又道:“熙答应,听说踏雪园的梅花开了,这雪也小了,白日无事,要不要一起去赏梅?” 赏梅? 云沁脑中闪过红梅白雪的景色,有一点心动,可看了眼外面冰天雪地的,萌生了几分退意,何况一起赏梅的人也不对。 不光因为彼此的身份,也因为沈澈,让云沁看到沈答应就莫名尷尬。 许是她打量外面雪地的眼神太过明显,沈答应立刻道:“听说园里的暖阁已经烧起来了,若非如此,嬪妾也不会邀请答应。” 既然她都看出自己的抗拒,还要邀请…… 更不想去了怎么办! 云沁虽有些牴触,但也生了几分好奇,直觉告诉她,或许跟昨晚的事情有关係。 她倒是真想听听这位怎么说。 毕竟沈答应背靠沈家,不像她很多是事情全靠自己猜测脑补。 “那便去踏雪园吧。” 果然如沈答应说的那样,为了方便宫中主子们来赏梅,暖阁烧得很热,便是开著窗户赏梅,也不至於觉得寒冷。 进来后,云沁脱下大氅便没有说话,只是半靠在椅子扶手上,看著外面的雪景。 又不是她有话要说,也就懒得找话题开口。 沈答应也犹豫著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心不在焉地看了眼外面的雪景,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到了云沁的身上。 今日的云沁並未像昨日那般浓妆,似乎连妆都没有上,素著一张脸,只在唇上点了些唇脂,透著些嫣红。 浓髮乌黑,唇色嫣红,脸颊饱满嫩白,却让窗欞外,雪间红梅绽放的盛景,都有些失色。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哗啦”声。 原来是柔韧的梅枝被雪压弯,又反弹回来,震落了一地的雪和血红的花瓣。 这动静也让沈答应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竟看著云沁出神了。 沈答应脸瞬间有些红,掩饰性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却又没忍住看了眼云沁。 也不怪她,云沁这样的容貌,她便是身为女子也不免生出怜惜。 也难怪皇上…… 哦,还有自家哥哥…… 沈答应不禁嘆气,她昨日又收到哥哥的家信,不出所料信中还是让她问熙答应好。 “可是这景不好看,沈答应怎么嘆起气来了?” 沈答应赫然抬眸,对上云沁含笑的漆黑眸子,才惊觉自己竟然嘆出声来了。 她脸色立刻涨红,忙道:“嬪妾只是,只是想到美景易逝,才,才不禁感嘆。” 云沁哪不知道她其实一直在盯著自己看,听她这么说也没有拆穿,只笑道:“那沈答应便多来瞧瞧吧。” “熙答应说得不错。”沈答应乾笑一声。 虽有些尷尬,但好歹把话题打开了,沈答应收拾了下心情,又看了眼云沁,敛住笑意道: “皇后娘娘今日病得可真是巧。” 云沁美目流转,“近来天寒,许是著凉了吧。” 见她不接话,沈答应也不介意,依旧笑著继续道:“听说昨晚上皇后娘娘是被寧和宫的宫人架上轿子的,难不成那时候就已经病了?” 云沁听得微微挑眉,她是派人盯著寧和宫了,还是说寧和宫有她的人? 不简单啊…… “那皇后娘娘病的还真重呢?”她照样敷衍了一句。 沈答应也照样没理会她的敷衍,“若不是病了,总不能是太后娘娘罚她了吧?寿宴上,太后娘娘还那般维护皇后娘娘,总不能是皇后娘娘真做了什么错事吧?” 云沁听明白了,她这是怀疑昨晚上的事情,確实是皇后在明知道大皇子要来给太后祝寿的情况下,故意没有嘱咐御膳房。 不管是不是这样,让云沁更疑惑的是,沈答应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想要跟她联手对付皇后? 第182章 修罗场 云沁带著疑惑与防备,又去看沈答应。 却没从她水润的杏眸中看出半分精明算计,只有星星点点的善意。 只有善意。 云沁即使再惊讶,也不得不相信,她就是单纯地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自己,提醒自己要防备皇后。 这让云沁结结实实愣了三秒,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许久没有感受到的善意,倒让云沁有几分无措,她垂下眸子,吸了口气,才又看著沈答应道:“皇后娘娘確实是病了。” 皇后確实需要提防,可德妃却也不一定是无辜的。 沈答应也是聪敏之人,听她这么说,便明白她比起皇后,更怀疑德妃是自导自演。 “大皇子可是差点丧命了。”她压低了声音。 见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云沁收回了视线,看向了窗外淡声道:“我宫中小厨房的厨娘,在宫中御膳房呆了十年有余,笋泼面做得极好。” “昨晚,我赏了她一锭银子,今早她特意来谢恩。我便告诉她,今日想吃核桃酥,她便问我,是按我的配方做,还是御膳房的配方做。” “我便隨口问了句有何不同,她说御膳房做酥,都爱放些花生仁提香,但我写的配方里並没有。” 云沁说完这些,又转头看著沈答应,眸色深深,“沈答应你说,德妃她知不知道御膳房的习惯?” 她语气不含什么情绪,可却听得沈答应一瞬间遍体生凉。 沈答应颤著手指喝了口热茶,才稍稍驱散心中寒意。 “嬪妾谢过熙答应。” 云沁轻轻一笑,她只是遵循等价原则而已,能回报善意的自然是善意。 如果真要谢,她更应该谢谢自己。 但最终是云沁什么话都没有说。 景也赏的差不多,话也都说了,云沁抬手小小打了个哈欠,正要跟沈答应告辞。 却见窗外有一行人由远及近。 走在前面的人穿著一身黄色常服,显然便是霍金池,而他身边却跟著位身著粉衣的佳人。 徐答应。 云沁微微挑眉,皇上还真是好兴致。 她扭头看了眼沈答应,果然她也看到了,也看到她眸中的惊讶,和瞬间复杂的表情。 云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陷入了修罗场。 嘖,等会得赶紧溜。 她吐槽间,霍金池已经带著人走了进来,徐答应脸上甜蜜的笑意,在看到云沁和沈答应的瞬间,肉眼可见的僵住。 霍金池在看到两人的时候,也稍有些惊讶。 “你们倒是好兴致。” “难得见你出来走动。” 这第二句话,便是对云沁说的了。 云沁行过礼,微微笑道:“那自是不如皇上的兴致好。” 明明是正常的语气,却让霍金池听出了几分酸意。 他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跟著个徐答应,不免微微挑眉,觉得惊奇。 她竟还有拈酸吃醋的时候? 霍金池嘴边解释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道:“朕也是听说梅花开了,便来看看,坐著说话吧。” 既然有云沁这个位份更高的人在,徐答应也不好往皇上身边坐,只能坐在了沈答应的身侧。 她面色难看地看了眼两人:“嬪妾倒是不知道,熙答应什么时候和沈答应这般要好了?” 霍金池倒是知道几分內情,但还是看著云沁,等她自己说。 可还没等云沁开口,沈答应就抢先出声。 “是偶遇,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了熙答应。” 听了这话的云沁只想抚额。 你这么欲盖弥彰,反而会让皇上怀疑好不好? 可她都说了,云沁也不能拆台,对霍金池道:“我早就听说踏雪园的红梅是宫中一景,从前没有机会来看,今日难得起了个大早,便来逛逛。” 霍金池又被她一句“从前没有机会来看”戳到了心尖上,哪还想得到其他。 看了眼她捧著的手炉,他转而对徐安道:“给熙答应手炉添些炭。” “是。” 徐安垂著眸子,忽视掉其他两位答应的视线,上前接过了云沁手里的手炉。 感受到两人视线的云沁,却没那么好受。 看她干嘛,又不是她想秀的! “皇上可去看过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病得可重?”云沁转移视线。 “皇后病了?”霍金池一副刚听说的模样。 他下了朝便过来了,还真没听说。 徐答应赶忙道:“是,皇后娘娘免了今早的请安,臣妾还没来得及告诉皇上呢。” 原来不是特意被叫来伴驾的。 云沁和沈答应心中都有了明悟。 而徐答应则有些被戳穿的恼怒,不由凝眸看了眼云沁,怨怪她多嘴。 云沁更觉得腻歪,反正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有些人都觉得是针对她的。 好不容易挨到徐安把手炉拿回来,云沁接过来,便对霍金池道:“皇上,臣妾还得吃药,就不搅扰皇上和两位妹妹的雅兴,先告退了。” 她说完,便起身行礼,还不等霍金池发话,她便退出了暖阁。 霍金池看著她离开,眉头一点点蹙了起来。 她不耐烦应付徐答应是真的,不耐烦看他和嬪妃相处也是真的。 却不一定是因为拈酸吃醋。 云沁离开之后,徐答应还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却没想到之后霍金池再没说过一句话。 只是坐了一会,便摆驾离开了。 徒留下徐答应独自懊恼。 “皇上都走了,你还不走?”徐答应看了眼还在喝茶的沈答应。 沈答应笑看她,“徐答应不是来赏花的,怎么急著走啊?” 徐答应最討厌她这副水泼不进的模样,也没话跟她说,重重哼了一声,便冷著宫女离开了。 她走后,沈答应的脸才一点点沉下来,把云沁的话想了一遍,隨后才露出些疑惑。 那皇上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另一边…… 徐安抱著几支梅花拿给霍金池看。 “皇上,照您的吩咐梅花剪来了,都是带著雪的,您看看,可否满意?” 霍金池淡淡扫了一眼,眼前划过云沁头也不回,把自己丟给两个宫妃的模样,眼神一暗。 “扔了!” “您不是说要挑最好的给熙答应插瓶吗?”徐安诧异地脱口道。 但换来的只是霍金池比雪还冷的眼神。 徐安訕訕,把怀中梅花交给了身后的小德子,又小心翼翼问道:“那皇上还去延寧宫用膳吗?” “不去……”霍金池带著些火气道:“朕回通明殿喝西北风吗?” 第183章 像个登徒子 窗外的雪又大了起来,偶尔会响起一声“咔嚓”,不知道积雪又压断哪根树枝。 云沁换下出门的衣服,穿著褻衣推开了容欣要给她穿衣服的手。 “不忙换衣服,起太早了,我先睡一会。” 她说著又打了一个哈欠。 “先吃了早饭再睡吧。”容欣不赞同道。 “不吃了……” 云沁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 “皇上驾到!” 也顾不上再说话,云沁把衣服披在肩膀上,就从內殿走了出去。 霍金池已经走入殿內,正在炉火旁抖落肩上的残雪。 说是生气,他心里更多是怨气,还有些道不清的憋屈,听到动静,看过来的眼神颇为冷淡。 但是看云沁披著衣服就来迎自己,那点火气立刻灭了三分。 “快把衣服穿好,也不怕著凉了。”他把云沁从地上扶起来,摸著她比自己还冰冷的手,微微蹙眉。 云沁用空余的手,拉了下肩膀的衣服,奇怪道:“皇上怎么不多陪陪两位妹妹?” 霍金池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眉眼间並未有一丝不快,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仿佛真把他放在心上一般,眼底不由深了几分。 之前不过就是他的错觉,是他想多了。 霍金池鬆开她,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问道:“用早膳了吗?” “皇上是来裴臣妾的用早膳的吗?”云沁看著他的眸子立刻变得晶亮。 也不等霍金池说话,她便冲门口的庭春喊道:“快让厨房把早膳端过来。” “皇上稍等我一会,我一会就来。” 她说完,依旧不等霍金池说话,就扶著容欣的手回了內殿。 见她这般雀跃的模样,霍金池脸上的冷淡立刻散去,他撩开衣摆坐到了软塌上,扭头看徐安,问:“梅花呢?” 徐安只觉大事不妙,僵著脖子,涩声道:“扔,扔了……” 察觉到霍金池扔过来的眼刀,徐安赶紧道:“奴才这就让人再去采,保管是沾雪的新开的梅花。” “嗯,快去快回。” “是。” 徐安苦著脸退了出去。 暗地里却在拍胸口,还好,还好,他都习惯皇上在熙答应的事情上反覆无常,所以留了个心眼,並未让人把梅花丟了。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主子难伺候,做奴才的就不得不学聪明了。 至於为什么刚才不说实话…… 皇上也是要面子的! 等云沁换好衣服从內殿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窗下摆著的大束红梅,上面雪还未完全化。 在温热的室內,瞧见这一幕雪景,云沁不由低低惊嘆一声。 她看向霍金池,“这是皇上带来的吗?” 霍金池没开口,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徐安。 徐安立刻会意,赶紧道:“皇上知道答应不爱出门,所以下了早朝便去了踏雪园,想给答应折些带雪的红梅来,给答应插瓶。” “结果遇上了徐答应。”他笑道:“这才耽误了。” 徐安的意思,自然也就是皇上的意思。 云沁明白这是霍金池借徐安的口,说他去踏雪园的目的,以及並非有意让徐答应伴驾。 可看霍金池脸上依旧风淡云清的模样,云沁忍不住有些发笑。 她走到霍金池身边,拉住了他的衣摆,低声道:“原来是臣妾误会皇上了。” 有人在殿上的时候,她很少会主动与他亲昵,能过来拉他的衣袖,已经算是难得。 霍金池眸光已经软下来,她便是哄人,至少也肯做全套。 他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殿上眾人立刻低下头,不用交代,便慢慢退出了出去。 云沁换上了一身粉衣,她很少穿这般鲜嫩的顏色,衬得脸色都似乎好了许多,粉面含春,媚骨暗藏。 她伸手时,露出一节皓腕,上面掛著她最喜欢的那串翡翠珠子。 自从那晚,断在了床上,她许是因为生气也或许是羞涩,很少再带。 可如今再看,却像是某种隱秘的信號,让他眸色变得有些晦暗。 霍金池將她拉入怀中,不客气地把她的手腕放在手心把玩。 她温热的手指,让云沁瑟缩一下,她忍不住咬唇,抬眸,“皇上,这,这还是早上呢?” 霍金池手指一顿。 有时,她实在让他有些一言难尽。 “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霍金池屈指在她额头敲了一下。 云沁捂住额头,委屈地蹙眉看他,“是,是皇上……怎么能怪臣妾多想。” 霍金池掐著她腰肢的手紧了几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朕怎么了?” 对上他晦暗的眸子,叫人无端心跳加速,想要躲开,却无路可退。 云沁呼吸有些乱,嘴却硬,“皇上知道,现在您像什么吗?” “什么?”霍金池垂头,一点点靠近她,几乎是挨著她的唇问道。 不知是不是他滚烫的气息,云沁觉得自己的脸几乎都要烧起来了,她努力往后撤了一分,咬声道: “登徒子!” 她一说完,眼前人动作一顿,隨后便歪头,在她颈间咬了一口。 云沁惊叫一声,捂著脖子,看著霍金池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他怎么咬人啊! 霍金池眸中难掩愉悦,拉开她的手,用手指在她纤弱脖颈上蹭了一下,看著她脖子也一点点变红,倒显得他刚留下的齿痕,越发明显。 “看你还敢不敢胡说。” 云沁敢怒不敢言,只能皱眉一脸控诉地看著某人。 某人却因为她这模样笑得越发愉悦,在她嫣红的眼尾处轻吻了一下。 他的愉悦一直持续到吃完早膳离开延寧宫。 而云沁则始终气哼哼的,在他离开之后,忍不住捶了下软榻上的迎枕。 倒把给她端药过来的庭春嚇了一跳。 “主子,这药,这药真那么苦吗?” 早就看出些什么的容欣,一听这话,在旁忍俊不禁。 “是啊,这迎枕又有什么错呢?” 云沁闹了个大红脸,瞪了眼容欣,接过庭春手里的药一饮而尽。 看得容欣又是一乐。 只有庭春一人还在状况之外,感嘆道:“看来是真的很苦啊!” 这话让正擦嘴的云沁呛咳一声,而容欣的笑声则又大了几分。 第184章 给皇上补补 当晚,霍金池便留宿延寧宫。 隨后熙答应侍寢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翊阳宫內,消息传来,德妃忽得砸了手里的珐瑯茶杯。 她身旁的芙蓉惊得抬某去看,却见自家主子的脸上並未露出怒意,甚至几位平静。 若不是水磨砖散落著茶杯的碎片,刚才茶杯碎裂的声音,像是她的错觉一般。 “主子?”她迟疑地喊了一声。 德妃淡然地拿出帕子,擦著手指上沾染的茶水,“不过是失手打碎个茶杯,不必大惊小怪。” 真的是失手吗? 芙蓉不敢深想,只按她说的,吩咐人把碎片都打扫乾净。 等重又给德妃上了一杯茶,芙蓉才低声道:“主子,皇上心里肯定还是记掛著大皇子和娘娘的。” 德妃平静地喝了口茶,声音却冰冷,“皇上自是记掛大皇子,至於本宫……” 她若有似无地嗤笑一声,“皇上不肯来,是恼本宫没有照顾好大皇子。” “主子已经竭尽心力了,是大皇子他自己身体弱,您可千万別太过自责。” 德妃没有接话,只又喝了一口茶才冷道:“这次是本宫太心急,让大皇子在太后和皇上面前露脸了,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情况。” “你们也都给本宫皮子紧一些,大皇子若再有个不舒服,本宫饶不了你们!” “是,奴婢们一定会照顾好大皇子。” —— 殿外一片冰天雪地,殿內却涌动著一阵阵春潮。 云沁神色飘忽,已经分辨出过了多久,如今是什么时辰了,只能恍惚算著,这好像是徐安第三次送热水进来了。 感觉滚烫的胸膛又靠过来,她终於忍不住低泣,细白纤弱的手指,紧紧抓著身上的被子。 “出了很多汗,这么睡会生病的。” 云沁闭著眼睛胡乱摇头,他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若是生病,朕只能让蒋院正给你加药了。” 这话终於让紧裹著被子的人动摇,霍金池立刻將她掀开被子,將她捞了出来。 等再回到床上,云沁被眼泪黏在一起的眸子,终於能睁开,带著些水汽地瞪著眼前人。 被瞪几眼又不痛不痒,霍金池低头在她嫣红的眼角亲了亲,她便立刻钻进了被子里,只留下乌黑带著些水汽的头髮披散在枕头上。 被子里传出一声含糊地呜咽。 云沁现在只觉得后悔,那串翡翠珠子是她刻意带上的。 她知道昨晚上皇上气德妃才没有去翊阳宫,可今晚上或许就因为掛念大皇子,去翊阳宫。 德妃的嫌疑明显比皇后还大。 云沁才不想她得逞,所以才想把皇上留下。 可,可明显用力过度了啊! 她心里懊恼,咬著唇又呜咽一声。 “真可怜……” 霍金池在被子上亲了一口,声音含著笑意和饕足。 他没再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只是钻进被子里,然后把她连被子一起抱住。 —— 翌日。 云沁睁眼的时候,外面太还暗著。 看到帘外有人影晃动,她便问了声:“皇上呢?” 掀开帘子进来的是丹雪,她垂著头,压根不敢云沁脸上瞧。 “皇上去上早朝了。” “这么早?”云沁哑著嗓子,让丹雪倒了杯水。 丹雪把水递到她手上,才道:“不早了。”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抿了下唇,“主子,今日又下雪了。” 云沁怔了下,闭了闭眼才把心头恼意压下去! 都是因为霍金池! 她丟脸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云沁浑身酸软,把茶杯递给丹雪,便又钻回被子里,闭眼准备睡觉。 “主子不吃早膳吗?” “不吃。”云沁说完,又微微睁开眼睛,拥著被子看著丹雪。 “你吩咐厨娘做份核桃酥,按照御膳房的配方,送去御前。” “就说,就说……”云沁脸又有些红,把被子往上提了下,盖住半张脸,闷声道:“给皇上补补。” 丹雪倒是没意识道什么,可看自己主子这般羞涩,倒是也跟著红了脸。 “是奴婢,这就让去。” 等她离开,云沁才把被子拉下来,脸上还残留著红晕,眼神却已经冷下来。 昨天没找到机会,今天她总算是想起来了。 希望霍金池能吃出来。 要是他还这么无理由相信德妃,那她就只能像这样,一点点蚕食德妃耐心,看她会不会继续露出破绽。 她想著想著,脑子便越来越糊,最终睡了过去。 —— 丹雪把点心送到御前的时候,恰巧碰到了徐答应的宫女,她也拎著个食盒,正在跟徐安说话。 “徐公公,这是我家答应亲手熬得汤,您就通融通融。” 丹雪当即觉得不好,难道主子交代的第一件差事,她就给办砸了? 她有些犹豫著上前,还不待开口,看到她的徐安率先道: “丹雪,你怎么过来了,可是熙主子有什么吩咐吗?” 丹雪有些受宠若惊,赶紧道:“没,没,主子只是让奴婢送一份核桃酥来,说,说给皇上补补。” 听她把这话大刺刺的说出来,徐安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看了眼丹雪虽端正却还略稚嫩的脸,无奈摇摇头。 这熙主子,不著调的样子,跟皇上也是挺像的。 “那你快把东西交给我,回延寧宫去吧,这天寒地冻的,路上可要小心。” 丹雪哪想到会这么容易,怔了一会,才赶紧把食盒递给了徐安,“有劳徐公公。” 旁边徐答应的宫女不乐意了,语气中带了些质问:“徐公公之前不是说,皇上不饿吗?” 徐安看她一眼,笑意淡了几分,“皇上虽不饿,可点心还是要吃的。” 徐答应的宫女一噎,脸涨得有些红,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去瞪丹雪。 丹雪也不是蠢人,自然明白不是皇上饿不饿的问题,是他不愿意接徐答应送来的东西,而自家主子在皇上这里是不一样的,便是不用通报,徐公公也知道,皇上定不会让她原样拿回去。 有了这份底气,她才不怕这宫女瞪她,而是冲徐安福身。 “那奴婢就先回宫去了。” 徐公公说的不错,这天寒地冻的有人愿意挨冻就挨著去吧! 第185章 核桃酥 通明殿內十分安静,只有霍金池在纸上书写的声音,以及炭火偶尔燃爆的“噼啪”声。 这一点点声响,反而让殿內显得更静謐。 徐安在这时,脚步轻快地走上殿,把一碟点心放到了霍金池的书案上。 霍金池手中笔一顿,看了眼桌上的点心,又看向徐安,眸子带著些不耐。 “这是熙答应让人送来的,说是……”徐安笑眯眯道:“说是给皇上补补。” 霍金池双眼也微微一眯,只是透著几分危险。 “真是这么说的?” “老奴哪敢骗陛下。” 霍金池哼笑了一声,又看了眼桌上的点心。 这小宫女真是长本事,还敢挑衅他了。 他伸手拿起一块点心,问道:“来人呢?” “是丹雪,奴才看外面天寒地冻的就让她先回去了。”徐安又补了一句,“徐答应的宫女还在外头呢。” 霍金池点了下头,才把点心放入口中。 一入口,他便知道,这就是御膳房所做的普通核桃酥,並不是云沁亲手做的。 虽然只是吃过几次,还已经隔了很长时间了,可他就是能尝出来是不是云沁做的。 他稍稍有些失望。 果然是个小骗子,自己之前答应过的事情,转头就给忘了! 霍金池没了食慾,把咬了一口的点心放了回去,无意间看到嵌在之间的核桃碎当中,有一半花生仁。 他重又把点心拿了起来,掰出那个仔细看过,又放进嘴里尝了一口。 果然是花生仁。 霍金池双眼又微微一眯,看著徐安问道:“去把延寧宫的厨娘叫来。” 徐安把他的一系列动作都看在眼里,又看了眼桌上的点心,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 “奴才这就去。” 叫来有些神情忐忑的厨娘,询问后,霍金池自是知道了御膳房做酥的所谓传统。 他赏了厨娘些银子便把人打发走。 再看桌上的点心,霍金池眼中已经带了几分暗色。 分明是察觉了不对,想让自己知道,却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 说到底还是信不过他。 其实,若不是因为察觉德妃也有问题,便是太后阻挠,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皇后。 她倒是跟自己想在一处了。 霍金池手指轻点著桌面,对徐安道:“让人盯著大皇子的情况。” “是。”徐安应了一声。 他听了全程,自是明白了这碟点心里到底有什么玄机,不禁暗中感嘆。 这熙答应果真生著一颗七窍玲瓏心。 —— 临近中午,云沁才终於艰难的睁开眼睛。 比起早上有些昏暗的天色,外面却一片莹亮。 容欣听到动静,掀开帘子走进来。 “又下雪了?”云沁揉著眼睛问了一句。 容欣点点头,“下了好一会了。” 边说著,边喊人进来伺候云沁穿衣洗漱。 “去准备午膳吧。” 等到云沁装扮好,坐到了软榻上,她便对殿中的庭春道。 隨后也把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 看她这般,云沁就明白她这是有什么话想要跟自己说。 果然,等人都离开,容欣立刻道:“皇上让宫中的厨娘去了一趟御前。” 云沁对此不觉得意外,问道:“可是因为核桃酥的事情?” “阿沁知道?”容欣又蹙著眉道:“这厨娘是个懂规矩的,她回来便与我说了皇上赏了她些银子,还说了殿中的情形。” “皇上问了核桃酥做法的事情,她便说了咱们宫里的两种做法,说你近来最爱吃御膳房的做法,最喜欢吃她做的。” 云沁笑著点点头,“皇上都赏她银子了,我这个做主子的怎么能无动於衷,你也包些银子给她。” 容欣自是答应,却对此还是有些狐疑,“真就这么简单?” 云沁便把那日跟沈答应的说的话,跟容欣又说了一遍。 “那日是丹雪当值,后来也没有机会告诉你,拖到现在。” 容欣对此並不介意,云沁有“忙”她自是都看在眼里。 “这么看来这德妃果真有问题,那咱们该做什么?” 云沁眼中也微微透出些寒意,“姐姐別著急,做猎人最重要的就是耐心,破绽和痕跡只会越来越多,咱们只要瞅准机会给她致命一击就行了!” “只是,宫里这些人,你和小顺子都暗中注意著点。” 容欣点头,“放心,关键地方都是咱们从御前带来的人看著。” “辛苦姐姐。” “说什么话。”容欣嗔她一眼。 见她一直在揉后腰,容欣走过去,“我来吧。” 云沁有些羞赧,心里边又把霍金池骂了一通,也没逞强,让她帮自己揉著。 “还有一件事。” 容欣边揉边道:“后日就是腊八节了,宫里边还有送礼的习惯。” “我知道。”云沁舒服地眯眯眼,“每年腊八,送来春禧宫的腊八粥,糕饼乾果什么的,最后不都是分给咱们了吗?各宫主子根本就不会稀罕。” 容欣听得一笑,“都是老传统,便是走个形势礼数也得到了。” “这个你看著来就行了。”云沁无所谓道。 两人说了会话,午膳也送来了。 吃过饭,云沁喝药的时候,忽得又想起腊八这事来。 她对容欣道:“城中的粥棚是不是还开著?” “开著。”容欣点头,“城中灾民虽然已经不多,但大多是些老弱,能找到的营生有限,三餐多半还是要靠救济。” 云沁点点头,“那这两天你拿些银子,让小顺子去咱们粥棚看看,也给灾民们熬点腊八粥。” “主子心善。” 第186章 早產 转眼便到了腊八的当天。 今天不光是宫里,就连京城里,从早上起各处都飘著些粥香。 皇后病还未好,早上不用请安,云沁却还是起了个大早。 因为从早上开始,各宫不管是赏赐还是礼物,都开始陆续送来,延寧宫也要分几波人,去各宫送东西。 她正强打著精神,把一拨人给送走。 就见霍金池走了进来。 云沁赶紧起身,正要问怎么没人来通传,就想起宫里大部分都打发送礼去了,只有庭春还留在殿中伺候。 “皇上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霍金池拉著她的手,“不是看你忙著。” 这几天云沁虽未侍寢,可霍金池却日日都来,或是早上来或是中午来,陪她用膳。 “皇上可用早膳了?”云沁笑道:“別的没有,这腊八粥肯定是管够。” 霍金池看她水润狡黠的眸子,轻轻一笑,手指在她鼻尖点了下,“嘴是越来越厉害了。” “自是比不过皇上。” 她说完便朝后躲,却忘了手还被霍金池抓著,他一使劲,云沁就被扯了回来,被他抱了个满怀。 霍金池搂著她的腰,垂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这花样是越来越多了。” 云沁登时脸一红,抬眸嗔他一眼,“明明是皇上,却要把罪名安在臣妾头上。” “朕听不懂你说什么。”霍金池嘴角含笑,低头去亲她。 而殿上的人,早已经不知道在何时退出去了。 等人再端著早膳进来的时候,除了云沁脸上还未散尽的红晕,外人已经无从猜测殿上刚才发生了什么。 至於早膳,自然就是腊八粥。 殿中两人正安静吃著饭,徐安突然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堂皇。 “皇,皇上,玉康宫来人说,说刘美人她早產了!” 一听这话,霍金池当即便站了起来。 云沁迟了一瞬,也跟著站起来,见皇上望过来,她立刻道: “皇上快先过去吧,臣妾隨后就到。” 霍金池脸色紧绷,握了一下她的手,便带著徐安快步离开。 云沁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攥疼的手,视线又落在桌上还未喝完的喇叭粥上。 刘美人总不会蠢到会喝各宫送去的粥水吧? 隨后她便回神,立刻让庭春给自己穿衣。 等她收拾好出门,在宫门遇到了容欣。 她也是一脸紧张之色,跟上云沁的轿子,快速道:“听到消息的时候,奴婢正在凤仪宫中,皇后娘娘已经赶过去了,奴婢就赶紧回来了。” “姐姐不用著急。”云沁声音沉稳道:“庭春跟著我便是了,宫里边事情多,你便留下料理吧。” 容欣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玉康宫中的情况还不明,谁知道是意外还是人祸。 若她也走了,若是有人趁虚而入怎么办。 容欣郑重地冲她点了下头,便缓下了脚步,对庭春道:“照顾好主子。” “容欣姐姐放心。”庭春点头。 容欣看著轿子消失在视线中,才带著人回了延寧宫,进门便让人关闭宫门,只准进不准出! 另一边。 云沁的轿子也停在了玉康宫门前,刚从轿子上下来,就看到沈答应的轿子也停在不远处。 她脚步微顿,跟掀开轿帘的沈答应交换了一个眼神,才领著庭春走入玉康宫中。 还未走近,刘美人隱约的尖叫声就已经传了出来。 是在侧殿的暖房中,那里应该就是產房了。 走到近前,鼻间几乎已经能问到血腥气。 不知怎么,云沁忽得记起那日苏易烟小產的场面,想起那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 记忆中的场景,好像跟此时重合了。 正有一个宫女端著血水匆匆跑来,她有些恍惚,一时竟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忘了躲避。 就在要撞上的时候,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突然伸手將她拉来。 云沁猝然抬眸,就撞上了霍金池幽深的眸子。 “皇上!” 那宫女惶恐极了,不断谢罪,霍金池挥手让她离开。 云沁想要行礼,却被霍金池拉住,却也没问她刚才在想什么,只是手下移,从握著她的胳膊,改成握著她的手。 温暖又有力,似乎在给予她力量。 这一刻,云沁忽然领悟,他明白自己的恍惚,而她也明白了他內心的沉重。 霍金池依旧没说话,只是拉著她进了正殿。 殿中,皇后和德妃都已经在殿上坐著。 而地上正跪著一眾宫女,云沁第一个认出刘美人身边那个清荷。 见人进来,德妃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温和,而皇后则是脸色苍白地靠在兰英身上,闭著眼睛,不时咳嗽一声。 她竟病得这么重。 云沁想著,想要俯身行礼,霍金池却又把她拉住。 “给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请安。”她没挣开霍金池的手,只彆扭地福了下身。 “不用多礼。”德妃笑著对他点点头。 而霍金池则拉著她,径直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正殿前的一切,也难怪霍金池会察觉她的不对劲。 落后一步的沈答应也走了进来,她就没有云沁的待遇了,行礼之后,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云沁目光扫过她,又落回了殿上跪著的宫女身上,等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时,她心中登时咯噔一声。 这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宫中一个叫素秋的小宫女。 她该跟在丹雪身边,往各宫送礼才对,怎么会在这里,还跟玉康宫的人站在一起。 云沁的手不自觉抓紧了手中的帕子。 霍金池也感觉到她手指在用力,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隨著她的视线,也看向了素秋。 他几乎过目不忘,自然一眼就看出这是延寧宫的宫女,不由又看了云沁一眼。 云沁蹙眉与他对视,眼中疑惑比他更甚。 “皇上。” 德妃的声音让两人回神。 “刘妹妹怎么突然早產,这事还没问清楚呢?” 谁都没有发现,在她问出这话的时候,一旁的皇后闭著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霍金池脸色比刚才还要阴沉一分,他看著地上正在哭的清荷,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早在云沁来之前,殿中其实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清荷正和素秋撕成一团,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两人拉开,霍金池气得大发雷霆,所以此时清荷才会这般安静。 一听这话,清荷立刻直起上半身,指向了跪在身后的秋素,怒不可遏道:“都是她,是她言语相激,我家主子才会动气,以致早產!” 她说完,又看向云沁,双眼布满仇恨,大声怒吼道:“熙答应究竟是何居心,在宫里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听说送来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到底,我看你就是故意让这贱人这么做,故意激怒我们主子!” 第187章 闹剧 原来,在今天早些时候。 素月跟著丹雪来玉康宫给刘美人送礼,刘美人並未露面,她们也只放下东西就走了。 但过了没一刻钟,素月突然返回。 说是送来的东西给错了,有一份本该送去给沈答应的东西,送来给了刘美人。 在宫里这么多年,清荷就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气愤不已,几句话不合適,两人就吵了起来。 素月说了句,“美人算什么,如今谁不知道我家主子,才是如今宫里最得宠的,不要说美人,以后便是贵妃也当得!” 这话就把刘美人给惊动了,她喝了一声,“还不快把人赶走!” 素月硬气得很,手一甩,说:“不过就是些炒货,看你们玉康宫这般寒酸,留你们便是!” 刘美人本就是急性子,烈脾气,一听这话还了得,直接从內殿奔出来衝著素月大骂,还亲自把她之前送来的东西给丟了出去。 就这一丟,再加上激动,当即便腹痛不已,早產了。 听完清荷的话,不知殿上作何感想,云沁只觉得荒唐至极。 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简单粗糲的手段,用来对付刘美人却刚刚好,简直都能用巧妙来形容。 清荷讲述的时候,徐答应也已经赶了过来,正坐在沈答应的下手。 听完清荷的话,她用手帕轻掩住嘴唇,“美人算什么,贵妃也当得,熙答应真是好大的口气。” 云沁还没说话,那素月又赶紧道:“这都是玉康宫的人胡说,奴婢根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答应奴婢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她委屈的模样让清荷更是愤怒,直接赌咒发誓,“皇上,若奴婢有半句虚言,就让奴婢不得好死!” “皇上。”德妃此时开口,“依臣妾看,不管这素月说过什么,她在殿上本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刘美人小產绝对跟她脱不了干係!” “素月,你为何回来?” 素月流著眼泪,依旧是一副无辜的模样,“望皇上明鑑,这是丹雪吩咐奴婢,让奴婢来玉康宫的……” “你胡说什么!” 素月的话恰好被走进来的丹雪听到,她立刻喝了一声,隨后才跪在地上跟殿上眾位贵人行礼。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其他延寧宫的宫人。 是听说此事跟她们有关,徐安亲自去把她们带来的。 丹雪虽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也听出,这素月是要把事情栽到自己头上,她立刻道:“回皇上和各位主子,奴婢根本没有让她回玉康宫,是她自己说身体不適,想回延寧宫,奴婢便让她走了!” “这事,与奴婢一道的人都能证明!” 跪在她身边的人也都跟著点头,替她证明。 素月一脸不可置信,“姐姐,明明就是你,是你说东西送错了,让我回来取,还说一定不管怎么样也得把东西拿回来。” 看著她那真切的模样,云沁都有些佩服这样的演技了。 也相处了挺长啥时间了,她怎么没发现,延寧宫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才。 丹雪明显也被惊到,声音都有些走调,“你血口喷人!” 素月却一味地哭,“姐姐这是看出事了就联合其他人想要撇清干係吗,我只是一个小宫女,若不是姐姐吩咐我怎么敢回玉康宫来。” “若不是姐姐说,一定要把东西要回来,便是起了衝突主子也不会怪罪,我又怎么会这么卖命!” 听扯到了自家主子身上,丹雪立刻怒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种话!” “听了这么多了,熙答应不说两句吗?”徐答应语气凉凉地开口。 丹雪立刻看向了云沁,唯恐她真觉得这是她吩咐的。 云沁冷冷看向徐答应,“我对此事毫不知情,徐答应要我说什么,也编个故事给你听?”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尖锐地说话,眾人不禁挑眉。 云沁没看底下的人,只看向霍金池道:“皇上,臣妾也分辨不出她们到底谁在说谎,不如乾脆都送去慎刑司审一遍再说。” 她心里其实清楚,延寧宫虽不是铁板一块,可不管是容欣还是小顺子,都在暗中盯著宫人们。 便是一两个出问题,也不会连带著丹雪和给她作证的三个宫人,都有问题。 所以素月背叛自己的可能性最大。 不管她现在如何狡辩,听到慎刑司三个字,最害怕的也只会是她。 果然,云沁这话一说出来。 丹雪只是软倒在了地上,一副认命,却不慌乱的模样。 但素月却完全相反,她当即便慌了,连声大喊自己冤枉,这事跟自己没有关係,全都是丹雪吩咐的。 如果素月真是清白的,何必这般害怕,只要去慎刑司交代一番便可。 她这般分明是知道,到了慎刑司那群人手里,她要事无巨细地交代一遍,可本就是编的,难免会有漏洞。 根本就受不了审。 云沁眸中凝著一层寒霜,扫了一下两人,又对霍金池道:“皇上您看到了,究竟谁该送去慎刑司想必,您心中也有数了吧?” 这么明显的对比,殿上只要有些眼力的人,也都看出了不对。 霍金池也扭头看向云沁,可她却一直垂著眸子,並未抬眸。 她这模样,让霍金池眉头微蹙。 “素月,你还不招来!”他冷怒道。 素月却还是喊冤枉,就在霍金池喊了声徐安之后,清荷突然大声道: “皇上,这丹雪或许就是有人保她,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別人相信云沁,可她不相信,自家主子本就恨她,她跟云沁也曾有摩擦,更別说她还是曾经苏美人的宫女,谁知道会不会对自己主子也心存恨意。 云沁当即冷笑一声,“你是想说,是我指使丹雪害你家美人,然后把锅甩给了素月对吗?” “丹雪来我身边一共才几天,既然是这么紧要又隱秘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让跟我最久的容欣来做,反而交给她?” “我把她和素月都送去慎刑司,对我有好处吗?若换做是你被主子丟进慎刑司,你会不会记恨,会不会把事情全都交代了!” 她最后讥讽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没有脑子!” 云沁的话把清荷噎住,她也没彻底使了理智跟云沁顶嘴,只是对皇上道:“皇上,是不是这样,一审便知!” “清者自清。”丹雪明显也很害怕,脸色煞白,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奴婢愿意去慎刑司以正清白!” 素月也很想说这种话,可她抖得要比丹雪厉害多了,话都说不利索。 到了这一步,究竟谁在说谎,已经一目了然。 一直都没有出声的皇后,此时也睁开眼睛,看向了素月。 她冷声道:“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你害刘美人的!” 皇后一开口,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显然没想到她会是第一个站出来为云沁说话的人。 毕竟她说这话,就说明她认为云沁是无辜的。 素月委顿在地上,已经不像是刚才那么坚定,只是依旧没有改口。 第188章 刘美人歿了 “把素月拖下去!” 霍金池喝了一声。 他这一声,也算是给这件事情画上了半个句號,至少撇清了云沁的干係。 只是,线索算是断在了素月的身上。 素月被拖走之后,眾人也察觉侧殿刘美人的呼喊声小了许多。 霍金池当即便站了起来,其余人也都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正殿。 刚来到侧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细弱的婴儿啼哭声。 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在场眾人脸上全都露出了笑容来,纷纷转头恭喜霍金池。 可恭喜的话说过一轮,也不见稳婆把孩子抱出来道喜,暖房里似乎也是一片慌乱。 隱约能听见一两声,“太多了!”“止不住!!”的叫喊声。 眾人互看一眼,都知道只怕事情不妙。 没等太久,蒋院正就走了出来,一出来就跪倒在霍金池脚下。 “皇上,刘美人诞下小公主后,出血不止,老臣无能……”蒋院正语气艰涩,“刘美人,撑,撑不住了。” 一听这话,眾人皆是骇然。 云沁也不由怔住,看到霍金池和皇后掀开帘子走进去,她才回过神,紧紧抓住扶著她的庭春的手,跟著走进了殿內。 厚重的门帘,不仅留著了暖气,也把房內的血腥气,全都闷在了里头,气味实在算不上难闻。 好在床前还拉著一层床幔,进来也並未直接看到床上的情况。 云沁脸色已经有些白,没有再靠过去,在她身后的沈答应已经受不住,乾呕一声,又赶紧掀开帘子跑出去了。 只是事情就一片乱糟糟的。 先是有人喊:“刘美人歿了。” 在殿內一片的哭声当中,皇后突然昏了过去,殿內瞬间大乱。 —— 等云沁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延寧宫。 此时午时早已过去,外面的天色又有些阴沉,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一场雪。 容欣为云沁卸下头上的釵鬟,见她还有些恍惚,不由道:“阿沁嚇到了?” 云沁看了眼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只是有些太突然了。” 从前,跟她交集最多的两个妃子,一个在冷宫中生死不知,一个就突然这么没了。 这才两年都不到…… 容欣嘆道:“好歹保住了小公主。” 云沁眼前闪过那个襁褓中哭得像猫儿一样的孩子,微微点了下头。 “平时也不见皇后这般感性,怎么还伤心过度昏倒了。”容欣边用玉梳给云沁梳头,便有些疑惑道。 云沁收束住杂乱的念头,微微摇头,“確实奇怪。” “她这一倒,倒是让德妃负责起刘美人的丧葬事宜,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吧。”容欣眼中划过冷意。 德妃得势,自然也是她们最不愿意看到的。 “今天的事,是不是有是德妃在背后搞鬼?” 容欣脸色阴沉,“她不只是想要刘美人母女的命,还想把你拉下水,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做事风格確实像她。” 云沁眸中也有几分阴森,“只是,素月却未必能活到愿意交代的时候了。” 不管背后究竟是谁,都不会把那么大一个破绽放在那里的。 慎刑司里,死一个宫女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 凤仪殿中。 床上的皇后悠悠转醒,等视野清晰,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前的太后。 她已经,起身便要行礼,却被太后给按了回去。 “身体本就不好,大冷天的你何必跑一趟。”太后说著,接过孙嬤嬤端过来的药,拿起汤匙搅了搅。 皇后撑著胳膊坐起来,“不劳太后娘娘。” 她伸手接药,却被太后挡了回来。 “你好好躺著便是。”太后看她,“你小时候,哀家不也常餵你吃东西。” 皇后抗拒不过,只能顺从,可每咽下去的一口药,都像是吞针一般。 好不容易挨过去,太后挥手让孙嬤嬤离开,她便看到太后的面容冷了下来。 “素月是哀家安插了许久的钉子,本想让那云沁吃苦头,倒是白费功夫了。” 太后不含责备的话,却让皇后肩头又微微颤了一下。 她未说自己跟皇上的交易,只哑著声音道:“熙答应机敏,素月已经露了怯,就算是我替她说话,也挽回不了皇上的怀疑,反而会让皇上怀疑到我的身上,倒不如放弃她,获取皇上的信任。” 太后轻哼了一声,“那也不该放任她去慎刑司,若是真交代出什么,怎么办/” “那……” “放心,哀家已经派人处理了。” 太后又看了眼皇后,语气中带著恨铁不成钢,“也不知道你像谁,这么一点小事嚇病了不说,还在玉康宫直接昏倒了。” “你知道不知道,皇上已经把处理刘美人葬礼的事宜全都交给了德妃。” 这话確实让皇后心里咯噔一声,可隨后,她就发现,自己並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惶恐。 原来,就算是失去皇后的权力,她並不会真的窒息,更不会死。 “是臣妾没用。”皇后却还是露出些慌张,垂眸道。 太后冷道:“这一交出去,想要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看皇后孱弱的模样,她到底眸色软了几分,“行了,你也別想这些了,先好好把身体养好。不然皇上也不会放心把小公主交给你。” 皇后也想起那裹在襁褓中,她看过一眼的孩子。 她虽有些抗拒,可那孩子若是不落在她手中,只怕只有跟她娘亲一个下场。 “臣妾知道了。” 也就只有乖顺这一个好处了。 太后神情有些懨懨地想,隨后便站起身来,“你休息吧,哀家还得去看看皇上,也好劝劝他把小公主送到你这里来。” “是不是太著急了?” “急什么,那孩子也总不能一直养在皇上那里,哀家这是体恤皇上。” 太后离开后,皇后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好个体恤…… 第189章 得利者 这一夜,各宫过得平静又不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里受了惊嚇,云沁晚上做了许多梦,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中。 第二天起来时,却又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只觉得异常疲累。 今日无事,她本想再赖一会床,就见容欣走进来,脸上带著几分惊色。 云沁一看便知道是出事了,立刻撑起身子: “怎么了?” 容欣走到近前,才压低声音道:“今早传来消息,那素月果真死在了慎刑司里,据说是一头碰死了。” 云沁坐直了身子,要说惊讶却也没那么惊讶。 只是没想到,素月死得这么快。 她还以为一定会费一番周折,难道德妃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吗? 不过一个晚上,就能扫清收尾。 这不禁让云沁生出了几分怀疑。 “皇上那边怎么说?” 容欣答道:“多事之秋,小德子应该是没敢送消息过来,但想必皇上一定很是震怒,有人瞧见徐安带著人急匆匆往慎刑司去了,估计要把慎刑司的人都审一遍。” “倒是还有一件事。” 容欣低声道:“昨日太后从凤仪宫出来,又去了通明殿一趟,不知说了什么,许久才出来。” 这话让云沁垂眸沉吟一瞬,才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小公主不还在皇上那里,太后亲自去,肯定是为了小公主的事情。” 容欣恍然,“皇后身体不好,德妃要照顾大皇子,宫中可没有资格教养小公主的高位妃嬪,难道太后要把小公主养在身边。” “皇后的病总会好的,宫里也没有人比她更適合教养小公主了。” 这正是云沁忽略的事情。 昨日不管发生了什么,最终结果就是小公主失去了生母。 小公主的归属权,才是隱藏在这一切表象中,最大的利益。 而显然皇后和太后,则是最大的贏家。 所以,刘美人之死,真的会是德妃所为吗? 云沁心中阵阵发寒,怪不得会是她宫中的素月,也怪不得素月死得这么快。 如果是太后,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刘美人当日除了中了硃砂之毒外,还中了凤仙花之毒,硃砂是苏易烟做的,但凤仙花之毒,却一直都没查出来究竟是谁动的手脚。 让云沁不得不的怀疑,这也是太后所做。 但隨后云沁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如果是太后做的,她的目的是在孩子,可下凤仙花毒的人,明显是要刘美人一尸两命。 无论如何,刘美人都是从怀孕开始就让人算计到死! 想到此处,云沁一把拉住了容欣的手。 “去叫张御医过来。” 容欣嚇了一跳,“你哪里不舒服?” 云沁稳住声音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张御医,姐姐只管叫他过来,我之后在跟姐姐解释。” “我这就去。” 容欣走后,庭春进来伺候云沁起床。 “丹雪还好吗?”云沁主动开口问道。 一听云沁主动问,庭春立刻道:“丹雪她昨日回来后就一直哭,觉得自己对不起主子,更觉得自己没脸见主子,所以才没有过来。” “昨日的事情与她有何关係,那素月要害我,有一百种是方式,岂是都防得住的。” 云沁对她笑道:“你把我这些话说给她听,若是她真觉得对不起我,更应该好好当差,以后小心谨慎些便是了。” “奴婢就知道主子是最好心,最宽和的人,是不会责怪她的。”庭春很是为丹雪高兴,脸颊上笑出来两个酒窝。 “主子觉得庭春这话说的不错。”云沁点头笑道。 “庭春也觉得主子说的对。” 两人笑闹间,容欣领著张御医过来了。 云沁让人给张御医赐座,才对庭春道:“你去看看丹雪吧,再看看厨房准备了什么早膳。” “是。” 见云沁只留下容欣在殿內,张御医神情也郑重几分,问道: “熙答应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云沁握住手中的帕子,对张御医道:“倒没觉得有特別不舒服的地方,只是感觉有些心神不寧。” 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张御医也不觉得惊讶,先给云沁把了脉,之后才道:“答应受了些惊嚇,微臣等会在答应的药中放些安神的药材,喝上两副就没有大碍了。” “多谢张御医。”云沁眉宇间染上几分忧色,低声道:“昨日刘美人的惨状实在让我心有余悸。” 她轻咬了下唇,道:“不瞒张御医,见她如此,我难免会想到自己身上。想刘美人平日是多康健的一个人,竟然就这么没了。而我,便是吃著药,都时常觉得自己精力不济,力有不足。” “我,我实在担心,若一旦有孕……” 说到这里,云沁便说不下去了,轻蹙著眉头,眉宇间的忧愁恐惧,再也无法遮掩。 张御医並不奇怪她会有这样的担忧,不过物伤其类罢了。 可…… 他心中低嘆一声,对云沁充满了同情。 “熙答应放心,您的身体並不適合有孕,还是以好好调养为重。” 不適合有孕? 是说她现在其实很难有孕的意思? 云沁眸光一闪,倒是不用她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开口,让张御医给自己开点避孕的药了。 毕竟这估计在御医听来,多少有些惊世骇俗。 容欣自然也听出了张御医的意思,立刻紧张道:“张御医,那答应她什么时候才能调养好身体?” 见她这般紧张,张御医心中又是一嘆,“至少要两年时间。” “两年时间?”容欣一惊。 云沁却暗暗鬆口气,两年时间倒是正好。 到时候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的局势,应该都安稳一些,而她的地位也稳固了。 总比现在的时机要好得多。 好好感谢一番,云沁亲自把张御医送走,转身,就看到容欣正一脸愤恨和担忧。 “还是轻饶了苏易烟!”见云沁望过来,她咬牙道。 云沁拍拍她的手,“姐姐不值当再因为她生气,这对我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她拉著容欣坐下,又道:“你瞧瞧宫里这情形,现有苏易烟小產,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又是刘美人……我更怕自己这个时候有身孕,才会让你叫张御医过来,想请他想想办法。” “如今倒是省事,也不用想如何在皇上那边遮掩了。” “可,可万一……”容欣握紧了她的手。 云沁又拍拍她的手,“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姐姐千万不要自己嚇自己。再说,你还信不过张御医吗?” 这话,只要是张御医,让容欣稍稍宽心。 “行,我不多想。”她看了眼外面,“这庭春怎么还不来,你也饿了吧,我去厨房看看。” 云沁点点头,目送她离开,缓缓舒了一口气。 她心中虽多了一分隱忧,可能接触眼前的危机,还是让她鬆了一大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