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了》 分卷阅读1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1 书名: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文案 开到荼蘼花事了 可恨我心似荼蘼 内容标签:怅然若失 婚恋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向,简浓,如冰 ┃ 配角:珣琮,泓未,臻辛 ┃ 其它:乱入 ================== ☆、1 谁能听见谁的寂寞。 如冰推推鼻梁上的镜框,保存文档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蝉鸣声绵延在窗外万家灯火蒸腾出的水汽里,她听见隔壁传来的喧杂的电视声,夹杂着歌声和掌声的音乐节目像今年夏日难捱无比的温度一般,在荧幕上无休止的发酵,翻滚,爆炒,攀比。 备完教案便顺手点开微博,发现首页已被刷屏。如冰静静的盯着王菲微博上那一行看起来安定的字句,忽然笑开。 其实这个女子从未离开过喧嚣镜头。但如冰的记忆却给她画了一个圈,硬生生分隔了这位天后的个人世界。分界线是她嫁人的那一天,和她的那一张名叫《将爱》的专辑。 那是一张03年推出的专辑。也便是那一年,她遇见简浓,那一年,她离开南方小镇,那一年的某个雨夜,她撑着一把淡蓝色花纹的伞,站在铺满青苔的石板桥上,用背影对着花向说,“这全都看你,因我无话可说。” 原来一转脸,已然十年。 如冰被新浪微博“添油加醋”的话题和头条搅得心口发闷,生疼。她不知道该表达些什么情绪,亦或者,她都不明了心底有些什么情绪。 十年前总是隐隐约约知道有这一天。换做是旁人,如冰大抵会丢下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马后炮,即使不脱口,也会腹诽。虽说这世间的他人感情,外人不便多嘴,但又自相矛盾的,充斥外人多嘴“他人”感情的无数的议论声。如冰猜想她当年遗弃这个女子陪伴成长的那些曲调的缘故,大抵是因为她已经预料到必然降临的,她同她的失落。即使时隔数年。 这十年她经历了高中,大学,读研,留校工作和断断续续的恋情,同常人一样平凡的生活着。所幸她并不同花向一般心怀长野,琐碎并不令她沮丧,却也未曾感觉到所谓的“俗世生活的饱满”。 这种持久的古井无波令她心安。有时她总是想起瓦尔物·德·拉·梅尔说过的那句话。 "after all, ;is every man but a hhosts...oaks that ;that were oaks." 一枚橡子。 原来,当时间风干年少时期的气味,水分和营养,人活着,便只会活成一枚外带刺壳,内底坚硬的橡子。 如冰听过王菲后来的单曲,看过她上春晚,知道她开演唱会,也听说她仍旧丰富的花边传闻。她听说她第二个女儿先天残疾,听说她嗓音大不如前,听说她的男人投资失败,听说她后来渐渐信了佛。如冰却冷眼看她,一如其他无数被淹没在舞台灯光下的明星一样。 并非是一个女孩儿失去偶像那种伤感,而是不认同眼前人这个和从前那个人的一致性。 如冰心知,她的由她的声音陪伴的那些无病□□的伤感青春一去不返,是故给予封存,以保证记忆完整。却不想,保持了许久的无动于衷,还是被她婚姻的再次崩塌而敲碎。 如冰无暇顾及这是炒作还是隐情。她莫名心慌,因着十年这条光阴河流的急速拉近。她看着这位女子和他前夫的来来往往默不作声,但她已然默认眼前这个人,正是十年前那个“风风火火,轰轰烈烈,我们的爱情像一场战争”的人。她翻出那张陈旧的cd,放入光驱。一首首熟悉但又陌生的歌曲顺着绸缎的声音和透烂的歌词流进她耳朵里。 惊觉这张十年前的专辑好似预告。王菲的声音一如她今日的口气,空洞,坦荡里夹杂着太多强撑的镇定和无惧。十年前她唱出这些字句的心情,十年后的今日,她是否觉得被遥远的共鸣呼应? 目光落在自己的那行写在封套上的签名。——如冰,购于2003年11月7日。 “风吹动那月光,夜初上浓妆,点红唇管何年,发成霜。” “我有我的痴狂,废墟成天堂,曾几度过往,不怕山远水长。” “谁把往事思量,笑时泪半行,转眼两颗心天各一方。”1 ——笑时泪半行,天各一方。如冰听到自己的哑声的对白,听者却只有窗外一轮皎月。 花向拖着疲惫的身体钻进保姆车的时候,经纪人递过来一杯冰水。“明天还要早起赶戏,今天早点回酒店休息。”花向把头倒在后座的背包上,看上去异常困顿,想要在车上补眠。经纪人关上了车里的电台,认真的手握着方向盘,在深夜从取景的半山中开向城里。 刚下山路,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经纪人停在了郊区立交的红灯处,刚想喘口气,后排猛地伸出一只手臂,他不由得被吓一跳。却听见花向说“我的手机呢。” 经纪人没好气。“没有短信和电话,你拿到了又要网页刷到半夜。”花向没顾他的抱怨,便在包里摸索起来,没多久便真的找到了。 先打开通讯录页面,看着右上角的时间已然逐渐逼近凌晨,花向焦躁的翻着通讯录,无意识的用指尖划过一行行名字。终于停下动作点开了短信界面,花向却对着拼音9键发起楞来。 经纪人觉得奇怪,却不便多问,见花向醒了便随口寻了个话题。“唔,前段时间的传言是真的,王菲真的离婚了。” 花向惊了惊。随即打开微博客户端,她果然看到这个小号里为数不多的互粉里有一条更新。 “川流不息的人游荡在街头,谁能听见谁的寂寞。” 花向扭头看着车窗,外面的世界被黑暗遮挡,只能偶尔透进对面行车的灯光。她一直都知道她从来都没办法在夜里透过这扇窗看见外面的什么,因为窗上只有倒映出来的,自己的面孔而已。同她十年前在雨夜河边看到的那个水中的一样,是她自己的倒影。 从来都只有她自己。 花向怔忪了许久。在如冰的微博下这样回复,“姐,今年十一,我们一起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os:小标题→《给未来的自己》梁静茹 1→《夜妆》王菲 ☆、为何漏夜陪我听歌。 花向穿着一身便装,安逸的停留在宴会的角落里。 她的目光流连于长条餐桌上的精美食物,眯起双眼,像一只专心觅食的猫,完全没有“明星”该有的架子,这打扮活脱脱一个随行的工作人员。经纪人熟悉她这幅德行,也懒得拖着这个口无遮拦的姑娘去周旋,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2 便把她晾在一边,整整领带扯好专业笑容,出门左转孤军奋战去了。 花向从来不喜欢这种场合,花向却要生活在这个圈子里。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能以她的妥协而告终。她参加过很多聚会和派对,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杯盏觥筹中来往着各式各样的人。人类唯一不能阻挡和抗拒的,便是诱惑。而这诱惑,却充斥着这里的每一寸空气,和每一寸裸露肌肤撑开的毛孔里。花向却只求得她能站立在浮华之外,既不做作也不高傲,只有端然。 她自知,她不过是个n线演员。她自明,她所求的其实也不过如此。她自尊,演员不过是她的职业,一份职业何必去搭上尊严。她自爱,因为她还保存和期许着一份完整的爱。 海天盛筵的种种内幕在天涯上疯传的时候,花向也免不了接到一些“问候”,大部分是善意的关心和不加掩饰的打听八卦,花向只得如实回答她对于这些并不十分清楚。而剩下些恶意的揣测般的招呼,花向三言两语敷衍掉,也不曾翻脸。 其实何必。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你以何种的恶意去揣测它,它便存在何种肮脏的可能。去证实这种肮脏,不外乎是证实了自我卑鄙的臆想。花向一直觉得这是件自取其辱的事情,但偏偏世人乐此不疲。 交易,权力,肉欲,金钱,这些肮脏流淌在于社会的每一个碎片里,泛滥不止如同香槟的泡沫。也许你所在的圈子和这声名狼藉的娱乐圈,并没什么区别,更分不出什么高贵低贱。 花向不去沾染,不是清高,只是毫无欲望。对声名,金钱,虚荣的渴望,不足够压倒她的理智漂流去香槟海洋中流连忘返。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她所心心念念的,还是平凡女孩微不足道的梦想。一份安定平稳的情感,带给她自清和自由。 花向欣赏了好一会儿舞池里的耳鬓厮磨,转身就看见大门处熟悉的身影。泓未挽着一个身形打眼的男子出现在花向的视线里。她着一身暗红色短裙,双排金色暗扣,配一双小小的尖头牛皮靴,头发被精心地盘起,衬得她的瓷白肌肤晶莹剔透。花向又把目光转向立在她身侧的男子,栗色短发,些许刘海,一双眼睛太过清澈,像看透了蘼芜涤清了污秽般,含着活水,波光粼粼。花向终是认出了他,同时也记起了被他那一双眼就出卖了的名字。 原来他就是“传闻中的泓未的师弟”。泓未的合约一直被y公司牢牢攥在手里,这么些年都舍不得放开这个活生生的吸金利器,所幸y公司有着全国数一数二的资源和平台,泓未还找不到更好的下家。不过“一姐”并不好当,出名的女人本就易惹口水,这次又要她顺着炒绯闻带新人,也不知泓未心底如何想。 不过也罢,泓未走到这里,不仅因着容貌身段和实力,更是圈子里少有的聪颖之人。但泓未到底怎样聪颖,花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自觉,没有什么资格说起这些。 除却一直持续的高人气,几乎全能的身份,长袖善舞的性格,和舆论媒体观众一边倒的好评之外,泓未的真实世界的状况,花向其实也并不了解。 虽然。呵呵,花向忽然抿了抿嘴。 本来宴会散了还有续摊,但对花向而言便到此为止了。她像个观光客一样闲游一圈,既没找到买家也不想谈拢生意,收拾妥当便准备回家了。经纪人应酬完一圈回来已经醉到无法站立,花向明白他手下盘着好些个小明星,也不容易,便拿起他手机拨了他老婆的电话,守在他身边直到他被接走。 走出酒店的时候街道上灌起了微凉的风。花向扣好了上衣的第一排扣子,伸手拦出租,却看见一辆银灰色的车停在她面前,愣了愣。她认出这是泓未的车,但驾驶座上却坐着一个师弟。花向笑着招呼,“嘿,泓未姐~嘿,师弟~”却纹丝不动,没有任何要上车的意思。 泓未透过师弟这边摇下的车窗,好笑的看着花向,也不开口。师弟倒是了然的表情,不知在隐忍些什么笑意,眼角眉梢都憋出了褶子,声调也是轻快的“一起吧,大家同路。” 从地下车库开始,花向便低着头不说话,脚步飞快,泓未蹬着高跟鞋,只得慢悠悠的落在后面。分两部电梯上楼,到了门口的泓未却看见花向倚在门旁,也不开楼道灯,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她。泓未笑问,“气到不想回家?”伸手去手提包里摸钥匙。 花向撇撇嘴。“我又忘记带了,钥匙。” 泓未笑得开怀,嘴角一扯一扯的。 进屋便各自安静的卸妆洗漱,花向的这番打扮简单,所以拾掇的速度飞快。等到泓未带着一头蘸满水汽的头发走进客厅的时候,她已经靠在沙发上,蜷成一团。泓未走近,想要给她脑袋下压个靠枕,便听见细微的女声用缱绻的声音在吟唱。 “情歌,为何沦为情歌。什么,为何漏夜陪我听歌。仿佛,听结果。” 是花向的手机传来的歌声,曲调陌生。泓未觉得这空灵女声颇感熟悉,粤语的歌词却又令她困惑,她俯下身给花向披上毛毯,走到落地窗前拉好窗帘。正欲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花向几不可闻的一声呼喊,“简浓。” 泓未一怔。这个熟悉的名字来自熟悉的人的口中,令她觉得异常陌生。她回头凝视窝在沙发上的女孩,眼神灼灼。脑海中飞速闪过太多回忆和对白,一时间理不清思绪。 泓未不知道自己在这寂静的夜里站了多久,耳边传来的入眠后的花向平稳的呼吸。还有低低的女声鬼魅似的漂浮在空中。 “什么,为何漏夜陪我听歌。” 作者有话要说: os:小标题→《mv》王菲 ☆、如果你知我苦衷 如冰走进办公室,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堆的礼物和鲜花。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生日就在教师节之后的五天这种属性,几乎让她每年都要经历一次花粉过敏。 屏住了呼吸把鲜花搬到窗台上,才敢坐下来仔细拆开礼物包装。其实大学里师生的关系已经很淡很淡,成年人之间彼此的感情已然不是“尊师重道”这种教语可以维系的了,如冰心知这些孩子惦记他,发自真心的喜欢她,要不然何必一大早巴巴的跑到隔了半个校区的自己的办公室来,悄悄的把心意和祝福放在她桌上。 随着年岁的增长,如冰已经把“生日”这回事看成稀松平常。却常常为这些孩子的质朴之心感动,如冰揉揉眉间,也不由得扯出大大的笑容。边笑着边打开电脑,打开邮箱检阅孩子们起上周布置的课堂作业来。 如冰代着两个班的专业课,几十份word文档下载打开批阅之后,就已经到了饭点。如冰起身拿起校园通准备去食堂吃饭,忽然电话声响。看着来电显示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3 的手微微僵住。 还是接起,如冰听见对面男子略显沉重的呼吸。电话里的沉默蔓延无际,像是看不见尽头般拖沓着如冰的神经,那种熟悉的疲乏感卷土重来,令她难以呼吸。她按耐不住,就要挂断电话。 睢鸫的声音像峭壁上欲坠的枯树般摇曳,“如冰,我们谈谈吧。” 如冰从电波声里听出了许多,那些本不该属于睢鸫的情绪。哽咽,委屈,不舍,辛酸和落魄隔着空气掷地有声的传来。她能清晰的辨别,是因为她熟悉这种,她曾经发出过的气息。 她想起十年前的某个雨夜,她用一模一样的语气恳求着,“简浓,我们谈谈吧。” 如冰咬着下唇,企图阻挡那些想要落下的泪水。她还是无法躲避这些猛然调转流向,她奔涌而来的十年的时光河流,只得任他们,劈头盖脸地,砸了她满身湿漉漉的凉意。 她哑着嗓子回答依旧在那头等着她的睢鸫,“好。” 如冰坐在餐馆的窗边的位置,神思游荡。目光终于集中于某处的时候,她看见睢鸫那辆黑色的君越不知何时已经停在玻璃的另一边,似乎已经来了很久。 不知为什么睢鸫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她。如冰曾经为他这种神奇的眼力疑惑着。 睢鸫当时只是眨眨眼,略带羞涩的拍拍她的头,“因为你是你啊。” 如冰知道自己身高优越些,一头短发配上皮靴在人群中也略显打眼。但睢鸫的眼力往往不止如此,就比如现在,她看到睢鸫稳稳的把车停在她的位置的落地窗外,坐在车里安静的凝视她。 霓虹闪烁,行人如织。如冰和他就这样,隔着落地窗,隔着挡风玻璃,镇定却流离失所地对视着。如冰看不见藏在车里的睢鸫的面孔,她却听见到他耸动的肩膀长长叹气,却瞥见他手指上点起的烟头明明灭灭,还能看见他眼里闪动着隐忍的水光。 距离是骗子,时光是阴谋。 如冰心头闪过这个句子。她暴躁的起身,走出餐馆然后伸手拦下一辆出租。关上车门之后的如冰都不敢去看后视镜,她怕看见追出来的睢鸫的背影。司机被她大力的关门声一惊,车开出去片刻后才敢小心翼翼的问,“姑娘,你去哪里。” 如冰张口哑然,她在这座城市里从来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娱乐活动,和睢鸫的约会大抵也是逛公园,看电影和吃饭,大部分的时间她宁愿呆在家里,看书,听歌,或者打开电视,让吵杂的广告声陪自己入睡。在这个时刻她居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像是流浪在世间二十多年的孤儿。如冰只得说,“去海滨公园。” 司机又看了一眼副驾位置上的女孩,料想这姑娘必定是气坏了,要从穿越整个城区从城西到城东,最重要的是,正在西行的自己还要掉头。 站在黑夜的海滩上,海风卷起的咸腥味道让如冰觉得彻骨的寒。她既怨又恨,满腹委屈。 如冰从不觉得她是个矫情的姑娘,她只是厌烦斩不断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不想要一个隆重的生日,也只想安安静静的度过。她怨睢鸫,她明明已经在那次争吵之后和他说好分手,却不知道他为何又拖泥带水的回来找她,还带着满身的失魂落魄,她真的很想大声骂他没出息,却又忍不住自责内疚。 她这两天总是睡不安稳,她正努力的试图堵住即将决堤的回忆防线。睢鸫却还是要莽撞的闯进来,亲手给她凿开一个缺口。她感觉到她隐没许久的部分知觉开始苏醒,她无法继续装模作样地视,她看见了花向给她的留言,她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她还知道她一整天都忍不住点开邮箱,她在等一封一年一度却从不失约的邮件。 但是直到现在,那封邮件,还是没有来。不知为何,这些天的焦躁似乎只为了证明她今天的猜想。如冰知道,那封邮件,大概是不会再来了。 原来如此。 如冰缓缓停住脚步。原来她所有纷杂情绪的源头,是一封内容为“如冰,生日快乐”,署名为简浓的邮件和它的不再出席。 而她面对睢鸫的时候,心里的纠结和挣扎,不满和争吵,淡漠和保留,也只是因为这个署名而已。 她哪里有资格去责怪这个世界送给她的这一个,莫名其妙痛楚煎熬的生日。她哪有立场去责怪那一个无论她怎样忽冷忽热,依旧不离不弃的睢鸫。她更没能力去责怪,那个在她记忆里生动鲜活着的,冲着她微笑着摇头,却踮起脚尖拼命挥手的人。她能责怪的,只有一直一直,只知道逃避的如冰而已。 如冰被突如其来的领悟浇了个透心凉。 她知道她这些年感情生活的模样。上一个离开的男友在分手的街头,伸手揽住了她。他以这种亲昵的姿势在大喇喇的太阳下这样对如冰说。“你知道么,自私的人不配得到真爱。”说罢吻了吻她的耳垂。 如冰当时觉得莫名,不曾深想,只当做前男友赌气的报复。今天她忽然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自私的人。锁住回忆的人。无法面对自我的人。死不承认,却念念不忘的人。 连爱的资格都没有。 如冰坐在回家的车上,听见电台里在介绍黄耀明。如冰知道林夕所以听过他的名,并不熟悉他,却记起睢鸫跟她提起过一首叫《如果你知我苦衷》的歌。她当时点点头,却转瞬即忘。 如冰打开手机里的音乐软件,找到这首歌,插上耳机,就这粤语歌,朦朦胧胧的合上眼。 湿润的,被海风和眼泪亲吻到红肿的眼睛。 站在宿舍楼下,如冰却看见自己的屋内亮着灯,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抹暖黄色的亮光,想起她曾经漫不经心的,给予睢鸫的回答。 那天她正在厨房里洗碗,睢鸫站在门口,如冰示意他不用帮忙,他却也不走,眼睛就粘在如冰身上,随着她忙来忙去。 如冰虽然不理他,却觉得他的眼神很有分量,丝丝缕缕钩挂在她的心脏上,又重又涩。如冰差点一把抓过抹布扔到他脸上质问他“你特么的这么腻歪是想干些啥”的时候,他终于没头没脑的开口发问。 “如冰,在这个世界上,你最想要什么?” 如冰没好气,就随口掏了一句小说对白给他,“我要很多很多爱,如果没有,就要很多很多钱。” 睢鸫居然信了,还自顾自嘟囔起来,“可是我并没有很多很多钱,我赚的不多。可是,我能给你很多很多爱,好不好?” 如冰不习惯听情话,睢鸫能成为她男友也是因为他几乎不说这些肉麻的话。可猛然脱口的这一句,却让如冰心底微微一动,便转了脸过去看男人的表情。 “那么,如冰,你要的爱是什么样的?”男人没觉察到小女友眼神的异样,继续发问。 如冰吸了一口气,忽然也认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4 真的,断断续续的描述起来。“嗯~大概就是我不管多晚回家,都亮着一盏灯,我不管何时起床,都发现冰箱里放着一碗新鲜的,热热就能吃的紫米粥。” 如冰还没说完,就被睢鸫拥在了怀里。 如冰蹲在街灯下自己的倒影里,掩面,这一次却哭出了声。她觉得自己像一块蓄满泪水的海绵,被睢鸫的指尖轻微触碰,就能滴出水来。 睢鸫坐在客厅里,听墙壁上钟表的秒针滴答。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有勇气打开这扇门。一个月前如冰已经跟他冷静绝决的说了分手。他知道他应该潇洒的转身离去。他不想做一个痴缠的,藕断丝连的男人,可是今天如冰从餐馆里仓皇奔出的背影,让他止不住心疼,他不想让她一个人。即使她往他鼻尖砸东西,他也不忍心让这个单薄却倔强的人一个人面对冰冷的黑暗。他知道她心底藏着一个人,即使她不承认,但那又怎样呢,他不在乎她心里藏着谁。 他听见门口有些细微的声响,睢鸫皱着眉,迟疑着打开门。他看见如冰低着头,站在声控灯下。她似乎不愿意抬头,他也不愿意开口,他凝视着她发丝里的乌黑,直到楼梯间的声控灯无声无息的熄灭。 不知道隔了多久,如冰的声音细微,好似从深不见底的暗夜里传来。 “谢谢你,你一直知我苦衷。” 作者有话要说:  os:标题—《如果你知我苦衷》黄耀明 ☆、跟你讲再会,再会谁 简浓坐在包厢里,认真的听alice笑说着以前工作中的趣事。看看手表,七点二十七。 简浓不喜欢迟到的人,即使是总部来的人。正皱眉,就听见包厢外服务员的声音,“请问两位是有预定?” 传来一个男人的台湾腔。“没错,就是这间。”简浓和alice知道来者何人,忙起了身。打开门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下巴处的胡渣残留着一圈青黑色,略显沧桑。浓眉大眼,却穿着一身蓝黑色的格子衬衫,袖子挽起,配一条米色的休闲裤。简浓微妙的打量来人,余光瞥见身边的alice,在男人进门的那一刻,目光就噌得一下明亮起来。 简浓上前伸手,“你好,我是简浓。”男人温温的回握,“你好,reid.”说罢让开一点,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女人,“这位是我的助理,jane.” 简浓看着眼前人的目光闪了闪,笑着打招呼,“嗨,jane.” 落座后,alice没有注意到包厢里空气的变化。她被眼前这个男人散发出的沧桑的优越感全然吸引,自然不会注意到jane的迟滞和沉默。红烧肉被端上桌,简浓很自然的夹了块给jane,“尝尝,这是他们家的招牌,就是偏甜。” reid接口,“简浓你果然人如其名,得体大方,叔叔常常夸奖你,说华东的这一块,多亏你照应着,才能渐成气候。” 简浓见他自报家门,口气亲昵,不便推诿,就收了他的夸赞。“老板过奖了,说到底,还是公司管理得当,大家工作得力的缘故,”说罢揽了揽alice的肩膀,“当然离不开优秀的店长,alice可是我花了好大心思从对家撬过来的墙角。以后w城的这些店,要多多拜托她才是。”alice红了脸,忙挥手说哪里哪里别给我这个新人太大压力。 reid不依不饶,“简浓你好狡猾,不过也对,你这样的女孩生活中太受欢迎,大概很忙,可就学着忙着躲懒,一味把责任推给alice呗。” 饶是微醺的alice都听出了别的意思,发亮的眼神暗了暗。简浓心底发笑,不能理解眼前男人的步步紧逼。嘴上不便说些什么,只是笑着和reid对视。reid多精明,稍顿之后就转脸对alice笑道,“你以后可辛苦啦,要多多让着人家简浓哦,人家情深意重,不像咱俩,孤家寡人。” 他有着一张成熟但天真的面孔,口气又是粘腻的台湾腔。alice红了脸。 简浓看了一直沉默的jane一眼,彼此都看见了眼底掩藏的戏谑。 酒足饭饱之后reid很自然的说要去酒吧,邀请三位女子同去。jane淡笑,“老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晕机,看我这焉巴巴的样子,就知道我到现在还没缓过来。”眼神转向简浓。 简浓拍着alice的肩,“我也不去,新加盟的事宜还有一些细节,我要向jane好好请教,省得你回去跟你叔叔告状说我不务正业。”简浓特意强调了“叔叔”的字眼,“不过别扫兴,我们的alice有空,你带她去呗。” 理所当然的,reid绅士的开了门,跟alice一起走出包厢。 留下简浓和jane在残羹冷炙的桌面上面对面坐着。 jane忽然发难,“你不喜欢我老板?” 简浓反问,“难道你喜欢?”jane冷笑,“也许吧,可惜他不好我这一口。” 简浓安慰似的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臂,“做他三个月的情人有什么好的,保质期比沙丁鱼罐头还要短。他这幅文艺青年的大叔范儿,也只能吸引些台剧中毒的傻姑娘。你这么聪明,千万别跟我讲你是真心的,我会笑死。” jane看着她眼底的嘲讽一字一顿的说,“我看起来难道不傻?我真的做过沙丁鱼罐头。那人连在冰箱里腾个位个给我都吝啬,我却还用着英文名纪念她。” 简浓闻言真的沉默下去,放在她手背上的手也收回。被撕开了的伪装很快出卖了关于彼此的真相。 jane正为时隔多年的报复感悄悄满足,却见简浓伸手捋了捋耳边的长发。 “你何必呢,臻辛。”冷淡语气让人发凉,“这么久了,你还摆着这幅被辜负的姿态,你还不嫌弃自己做作么?我当年不是说过么,有些话不值得一直说下去。” 臻辛没想过时隔这么久,眼前的人居然一如当年。她听着这句话莫名心虚,却说不出由头,只得继续撑着架子。 “辜负?我却觉得“利用”这个词更合适。简浓,这么久了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变,玩弄别人的情感,真的是一件很令人快慰的事么?当年的高中里哪里还有没被你利用过的人,其实你也不过是想借到学习笔记而已,直说不就好了,何必拿感情做筹码。年级第一这个称谓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么,当年的文科状元?” 简浓双臂抱胸的看着她,眼神凛冽。 臻辛不怕她,自顾自说下去,“你知道为什么当年所有的女生都不喜欢你么,你知道为什么高一下学期你的班长投票连半票都没有过么,你知道为什么离校的那一天没有女生拿着毕业留言册找你留言么。我猜你都知道吧,因为她们讨厌你,非常讨厌你。”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5 “现在的你居然还是如此,这样把alice推给reid,还做的这么得心应手,大概不是第一次了吧。变着法子为自己谋取利益,你就不怕她以后也跟同班女生一样,看清你么,你就不怕她恨你么。” 简浓静静听着,臻辛见她神色自若,竟无一丝慌乱,觉得盛怒的自己像千斤坠砸到了棉花上,毫无反应。不由脱力,硬生生停了下来。 简浓又看牢她,半晌才问,“你说完了?” 臻辛微微咬牙,扭过头看向窗外,不想回答。 却听见桌对面的人站起身来,神色如常的对门外喊,“美女,我们埋单。” 臻辛跟在简浓身后,看着她咖啡色的风衣上的肩饰微微发愣。她们站在路边,九月的夜风逐渐转凉,简浓看了看穿着单薄外套的她,伸手解开了自己的围巾,温柔又仔细地给来不及反应的臻辛系上。臻辛忽然落在这个被圈起的怀抱里,她又闻到了简浓身上莫名的青草味。 她闭起眼睛,残余的记忆飞速划过脑海。 简浓抱着一本英文杂志站在她面前,笑得青涩,“嗨,我是高三九班的简浓,在英语角看到了这本共享的杂志上签着你的名字,来问问你,以前的那些,你还有么?” “咦,你也住在这个小区么,太好了,以后我们结伴回家吧。”这是放晚自习后在空无一人的路上和她巧遇的简浓。 “我的英语真的很差唉,这样好了,以后周末我到你家做英语作业,好不好?恩,我们还可以全程用口语说话,互相监督互相促进嘛。”这是坐在她的自行车后座上,用一只手轻轻攥着她衣角的简浓。 “我很想哭。”这是和她一起看完《阿甘正传》,轻轻把脸埋在她肩膀上的简浓。 还有,还有。倏然消失在她生活里,却在一个月后出现在篮球场上,手里抱着隔壁班“数学王子”的衣服,静静的看着男生在球场上奔跑的,夕阳下微笑得很刺眼的简浓。 臻辛猛地睁开眼,简浓已经走到路边,帮她在忙碌的车流里伸手拦车。她的身影看起来很认真。臻辛心头涌过一阵软弱,她很后悔刚刚自己的歇斯底里,时隔这么久,居然还像那年质问简浓的时候那样大跌身价。 当年的简浓也是如此,没有回答她的任何质问。只是离开的时候说了句,“臻辛,再会。” 臻辛觉得自己像一台卡了壳的播放器。眼前的一切开始迟缓的定格。她看着简浓招手示意十几米开外的一辆空的的士,看着她笑着走过来,俯在自己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话,看着她牵着自己的手,把自己塞到副驾驶上,她跟司机说了自己所住的酒店的地址,然后温柔的关上车门,直起身来,用唇语跟她说“再会”。 这些画面一帧帧地在她面前反复播放,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直到司机第三次喊他,“小姐,酒店到了。”臻辛才慌乱的付钱下车,一个人站在了酒店灯火通明的大厅玻璃门前。被视觉淹没的听觉才渐渐恢复,她耳边重新响起简浓最后的说与她的那些句子,算是回答。 “你情我愿的事情,谁都不愿意阻止。难道你发过善心,拯救过你老板的前度情人?” “臻辛,她们都讨厌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讨厌我呢。” “那天在教室外的那个人是你吧,我是说,花向来找我的那天。” “你暗恋数学王子的事情,其实全年级都知道,他暗恋我的事情,你也知道的吧。” “你听过杨千嬅的歌么,她有首歌里有句歌词,我很喜欢。” “那句歌词是,跟你讲再会,再会谁。” “臻辛,你出差w城不过一月,我们,还是不要再会了。” 臻辛艰难的走进酒店大堂,耳边响起公式化的问好,通明的灯光照得大理石的地面亮得能反射人影。可是,臻辛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影子如此陌生。 花向坐在车里等着泓未,对方戴着墨镜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的进西餐厅打包夜宵去了。在后视镜里她忽然看见隔壁餐厅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咖啡色的风衣,正温柔的给身边的人系上围巾。 花向目瞪口呆,继续看着那人俯在另一个人身边轻语,然后送她上车。花向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一双手就要扣上把手打开车门。 这时泓未忽然回来,看到她全身紧绷的看着右边的后视镜,问,“怎么了?” 花向一愣,忙转过头慌乱的撒谎。“没什么。我在看街景。” 泓未没有拆穿她,只是瞥了一眼自己这边的后视镜,她看到了,一个女子定定站在街头的风里,像男子一样身形挺拔,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却衬得她的背影,很疲惫地柔弱着。 泓未还看见她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接通的时候忽然长叹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泓未看了看身边目不斜视花向一眼,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嗨,美女,系好安全带。我们回家咯。” 而这时,正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综艺节目,却依旧笑得东倒西歪的珣棕接到了简浓的电话。 “喂,你在哪?” 珣棕还在看,边笑得气喘吁吁边回答电话那头的人,“我在家,在等你宵夜。” 简浓在凉风里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衣领,忽而温柔。 “好。我这就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os:标题—《假如让我说下去》杨千嬅 ☆、假如让我说下去。 简浓在玄关处换好鞋,把钥匙扔进鞋柜的玻璃容器里,发出清脆声响。 客厅的餐桌上摆着碗筷,回头看正坐在沙发上拍桌狂笑的人,简浓自顾自坐下,打开碗盖,里面是热腾腾的的海鲜面,令人食指大动。 珣棕在笑岔气的间隙里看了简浓一眼,刚想说点什么却又迅速被主持人低端gag吸引走了目光。片尾曲响起的时候,边揉着肚子边抹着眼角笑出的泪,珣棕才走向餐桌。已经吃完面的简浓不知何时抱了笔记本出来,把碗筷推到了一边正在处理邮件。珣棕不打扰,坐下“哧溜哧溜”开始吮吸自己的那一碗。 不过,当她看到简浓对着空白的“发送邮件”界面,却迟迟敲不出一个字,而这种状态已经保持了将近一刻钟的时候,珣棕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敲她的的额头,“嘿,大脑门,你痴呆了?” 简浓飞了她一记眼刀。以前她晚归也很少打电话回家,今天反常的举动只能说明,她心情欠佳。珣棕忙双手举高做投降状,表示今天不敢进行任何挑衅活动,只是用脚去勾她桌下的凳子,“走走走,陪我去看电视去。”简浓回击,“坐在沙发上然后被你的吐沫喷一脸吗?” 珣棕严肃的说,“我保证我不看娱乐节目。”边说边去拽她,简浓没法,迟疑的又看了电脑的邮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6 箱界面一眼,还是被她拽到了沙发上。 十点半钟的电视屏幕上充斥着相亲,偶像剧,和社会节目。 珣棕认真地调到一档“道德与法”的节目,主持人正讲起前段时间的“饿死女婴”案,简浓挑着眉,看着孩子的母亲,也就是被告坐在法院上泪如雨下,她的辩护律师正痛心疾首声为她哭诉,说她是个孤儿遭到遗弃,说这个社会要为她的行为负责。画面切回,主持人一脸浮夸的凝重和哀切,“当我们痛惜那个逝去的生命的时候,却又没有资格来责怪这个无助的母亲。她的生命里藏满了不幸和阴影,显然她的这种家庭和母爱的缺失,才是导致这个悲剧的根本原因。我们应该问问社会,我们的道德和良心,在哪里。” 看到这里,简浓简直要破口大骂。她忍了很久,憋出一个冷笑“哼”。 珣棕立刻换了一个台。很好,这次是家庭纠纷。年轻的妻子质问男人,为什么总是怀疑她,为什么总是私自检查她的电话,为什么跟踪她,还因为一点点的误会出手打她。 男人低着头含着泪,看似委屈的说,我曾经深爱过一个姑娘,她一次次的背叛我,我一次次的原谅她,我那么爱她,连尊严都放下了,她最后还是离开了我。我伤的很重,后来结婚,还是不能忘记被背叛的感觉。我好恨她,也好恨我自己。 类似种种,絮絮叨叨地隔着电视屏幕传来。 简浓猛地抢过珣棕手里的遥控器,啪嗒一声按灭了电视。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的台灯,暖暖的黄色,珣棕偏过头,静静看着怒气冲冲的人,果然没过三分钟,这人就支撑不住露出疲态,伸手去揉自己的眼睛。珣棕伸手覆上她的额头。“眼睛怎么了?” “不知道,”简浓闭上眼睛,“就是看不清,觉得一切都好脏好脏。” 珣棕微微笑了,“是你的眼睛沾上了脏东西,还是你看到了脏东西。”简浓想了想,没有睁开眼,却作了回答,“对我而言,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简浓感觉到额头上的温度,随着珣棕的起身,倏地消失了。 厨房的门发出声响,简浓看着珣棕端来一杯茶。玻璃杯里漂浮着一粒粒红色的果实。简浓鼻尖闻到一股清香,珣棕笑着说,“枸杞,明目。” 简浓接过水杯,抬起眼睛巴巴的看她。珣棕觉得她像一只性子别扭的猫,又被她湿润的眼神看得心痒,便叹了一口气把下巴垫在她肩膀上。“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珣棕不是凡事追问的人,是故这句话只是说成了陈述句。简浓很少说心事,一旦说出口便毫不掩饰。简浓顿了许久,缓慢开口,“我今天,遇到了一个故人。” “嗯?”珣棕示意她说下去。简浓仰起脸,“我知道我混蛋,他们也都知道。可是明明知道我是混蛋还来说爱我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口口声声爱我,分手的时候责骂我,过了许多年还摆出被我伤害的姿态的这些人,到底爱我什么呢。” “为什么好似全世界都是被我辜负的一样呢,好像全世界都有理由随时随地来质问我。” “她是女生,她知道她暗恋的人暗恋我,她知道我是个善于利用的人,她还知道了我可能喜欢女生。却还是在我接近她的时候毫不闪躲。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保守着关于我的那个秘密的呢。她是怀着怎样的假意,站在我面前跟我说,她喜欢跟我在一起呆在一起的呢,她又是是怀着怎样的刻意,面对我的时候关怀温柔,却又听着背地里所有女生对我的辱骂的呢。” “我真的很好奇,我一边陪她入戏,一边围观着她的种种出戏。她明知我的目的,却不敢承认她的目的,她怀着怎样的好奇心,叛逆感和打探情敌的心情进入我的生活,她的这些自私的心情,她从没正视过。直到现在她居然还能质问我,为什么要利用她的感情。” “我还以为我当年答应跟数学王子在一起,已经足够让她看清自己的心了。” “为什么人们会把这种不纯净的,千头万绪的,虚假的纠缠认作是爱呢,他们是不是根本就不明白爱是什么。如果不明白,为什么又来指责别人不懂爱呢。因为遇上过错误的人和爱,就可以成为一切自身恶行的理由和借口么。把自私的,相互利用的,自欺欺人的感情理解为爱,这种行为本身就可耻到卑鄙,比我还要卑鄙。” “可是就算是这样反感着,我却发现我自己跟她们没有什么两样。惺惺作态难道是人类必然的缺陷?我还不是每年对一个老旧的邮箱发送一封毫无意义的生日贺卡。” “好累。这个世界令人看不清。大概是因为太脏乱。” 珣棕迅速的在简浓这番虚无缥缈的自言自语里捕捉到了重点,“简而言之,你就是遇见前情人跟你要债了对么?” 一击会心。简浓愤怒的看着她。 珣棕心里面笑得要死,却只敢死命憋住。“咳咳,你刚刚说的我能理解,但是你不能老这么纠结于‘他们是不是真的爱你’这个问题,爱情本身就是盲目的,不仅动机不纯,而且目的不明。” 简浓坐起身,冷冷吐出两个字,“放屁。” 珣棕看着她站起身,走到客厅落地窗边,“我最讨厌这种鼓吹爱情盲目的论调,它让太多的人为自己的自私,白痴和愚蠢的冲动和行为找到了借口。你连你爱他什么这么问题都回答不出来,你爱个p啊,哪远滚哪里去。” 珣棕笑了起来,“所以第一次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问你对面的那个男孩?” 简浓斜眼看她,“恩。他口口声声说爱我,以至于骚扰我,我就问他他爱我什么,他居然回答他说不上来。” 珣棕笑得抽动肩膀,“所以你让他滚蛋?其实我觉得人家解释的也挺好的,人家说爱是盲目的,把你放在别人身边进行衡量,那就不是爱了。” 简浓嫌弃的回答,“才不是,人会麻木地玩耍别人和自己,但爱,只会非常清醒。” 珣棕有意逗她,“那你以前爱过的那些人,你说得出为什么吗?” “当然啊,”简浓耸肩,“高中的时候很简单,因为他们有笔记啊,因为他们成绩好,大学的时候也简单,因为他们专业知识好。后来就各式各样了,有些很美,很有情趣,很听话,身材很好,大概就是这样。” 珣棕眨着嘴,“啧啧,信心量太大,男女通杀花心大萝卜满脑子利用别人感情的节奏,还一脸理所当然,真可怕。”简浓没理她,转身回房。“你现在才知道,太迟了。” 珣棕忽然问她,“那你跟我在一起,是爱我的什么呢。” 简浓迅速回头冲她抛媚眼,“因为你有钱啊,因为你老爸身价不菲啊,因为你是独生女啊。我吃你的穿你的用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7 你的住你的,你还感觉不出来吗!” 珣棕挑挑眉,“哦,是吗?那为什么你不肯用副卡里的一分钱呢?其实你当年也根本不需要什么学习笔记。” 简浓站在黑暗里,久久不作声。半晌才问,“你真的想让我说下去?” 珣棕看着那人柔软的身形,满含笑意,眼角是掩饰不住的温柔。“不用的。我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个p,逗比。 简浓关上房门,心底迅速问候了下那个捉弄她的人。慢慢躺倒在床上,心却轻轻的漂浮起来,她想到了她们的初遇。 那天简浓被男孩约出来,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管理表情。男孩是她部门刚来的实习生,比他小两岁,还可能有严重的恋姐情节。她一再拒绝,好话说尽,把自己描述的令人发指,见面绕着走,连“办公室排挤”的手段都差点使出来,这人还是死不罢休,偏说他对他一见钟情。简浓忍不住想拿着手里的文件夹砸到他脸上。 连回宿舍都被跟踪,去趟超市都能巧遇,简浓忍无可忍,就把他约出来,预备摊牌,实在不行就把他pass掉,简浓连她最不屑的“公私不分”“仗势欺人”的念头都涌了出来。 对白在“你爱我什么”“我爱你不用理由”这种毫无逻辑的令人发笑的地方卡住,简浓发现咖啡店四周因为男孩的大声回答而投来的一道道的好奇的目光,简浓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就快崩溃,不想失态起身就要走,没想到被莽撞的男孩一把握住手腕,打翻了桌边滚烫的咖啡,全泼在简浓的脚背上,隔着丝袜就能看见红肿迅速蔓延开来。火烧的感觉瞬间就让她几欲摔倒,忽然隔壁座的人伸手扶住她。 男孩见状已经懵了,简浓撑着那人缓缓站定,“你闹够了么。”语气是极少见的冷冽和轻蔑。 见男孩咬咬牙,转身就走,简浓长叹一口气,忙回头来感谢扶住她的人。扭头就见到一双清亮的眼,“快坐下,我跟服务生要了冰块。” 简浓又道了谢,服务生递来了冷水冰块和简单的药膏。简浓安静的处理着,珣棕就站在一边静静看她。忽然开口说,“我送你去医院吧。不远,几个路口,我刚好要经过。” 不知怎的,简浓没有拒绝。甚至,她还清晰的记得珣棕陪着她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跟她说的话。 “其实那个男孩子有一点是很不错的,你对他太苛刻了。” 简浓大囧,意识到眼前的人可能听到了全程的来龙去脉。也只能讪讪的接过话头,“哦,是么,你觉得他哪一点不错?” 珣棕笑着打量她,眼神明亮,“他眼光不错。” 简浓摸了摸到自己发烫的耳垂,忙打开窗户吹冷风。 她知道的,假如刚刚珣棕让她说下去,即使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会把真正的原因说出口。她从不试图掩藏她心底的,关于爱的真实想法。 爱不是不能比较衡量,而是一个人正确得你无法去衡量、比较,ta的出现如同真理一样确实而自然。爱你家教良好,微笑温柔,独立自信,宽容忍让。爱你极有主见,却懂得对我示弱和讨好;爱你心思柔软,却给予我纯粹的,强大的,不容质疑的爱。 假如让我说下去。你却说,你什么都明白。 我明白的,你都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os:标题→《假如让我说下去》杨千嬅 ☆、假装拈花微笑。 一大早,泓未就在卫生间里稀里哗啦,厨房的面包机到了点,叮当一声腾地跳起,微波炉嗡嗡的转着牛奶,泓未脸上覆着面膜风风火火拉开门,站在电磁炉前熟练地煎起荷包蛋。七手八脚中伸头去厨房看了下钟表,又皱着眉头看了看花向紧闭的房门,不由得怒从中来,嗓门比起平常还要高了几度,“花向,你丫给劳资起来!我给你三十秒,否则我冲到你房里把你的那些不堪入目的bl漫画全部撕掉! ” 三分钟之后,门才迟迟地打开。 花向站在一片黑暗的窗帘紧闭的房间里,顶着一张苍白的脸,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毛躁的如鸟巢。泓未知道今早又是这幅德行,便嫌弃的看她一眼,“快去洗漱,你忘记你今天答应我要加班的么。 花向怨念地看了正在扫视她的泓未一眼,目然许久,乖乖去穿衣洗漱。 这样的清晨在她们的生活里已经太常见了,往往总是同一天要早早赶行程,却又都有着极为严重的起床气。 比如说泓未的经纪人一直觉得,“闹钟”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因为它可以准确报时不停骚扰,事后还可以不被泓未扼杀,安然活在世上。而花向的经纪人,呵呵,他从来不在花向“正在睡觉”“准备睡觉”“有可能在睡觉”的任何一个时间打电话给她。当然,如果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他会打电话,但是是打给泓未。 用“有强烈起床气”的泓未去压制“同样有强烈起床气”的花向。简直是花向经纪人做出的,从带上花向这个暴脾气妹子开始的,悲惨职业生涯中最明智的决定。 由上可知,在比拼“起床气的破坏力“这一项上,泓未以绝对优势领先。√ 花向憋着气,又被泓未的眼神笼罩着,心虚的瞥了一眼时钟,不由得吃的飞快,回房间就开始套衣服。脑袋刚刚套了一半,卫衣就被不知道何时进来的泓未拽住了。花向眼睛还被困在衣服里,就感觉到外面的人粗鲁的往的反方向拽去,搞不懂剧情发展的花向连忙大喊,“喂喂喂你做什么!” 成功把花向从卫衣里剥出来的泓未一脸鄙夷,“你就不能长点心么?你平时的私服鬼画符就算了,今天你是陪我去参加服,装,秀!你敢不敢拎拎清,你打扮成高中生去是想要做什么?被媒体抓住又是一顿吐槽,虽说你上不了头版,但你还想继续做那个荣登天涯“私服最烂top10”的“三线女星”么!这是你公司给你的什么角色设定和记忆路线么!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花向无动于衷的看着泓未把卫衣扔到一边,一屁股坐到床上盘起脚。“我就这一件衣服了,其他的昨天全送干洗店了。而且我要穿那么好看干嘛,我不工作的时候难道就要给镜头卖笑么。” 泓未好笑,“咦,你的工作难道不是给镜头卖笑么?” 花向一堵,便开始耍赖,“你既然嫌弃我,那我就不去呗。” 泓未看着她咬了半天的牙,转身回房。再来时手里多了一件大红色呢绒大衣,进门便丢在花向脸上,“里面穿一身黑色打底就行,给劳资套上这件。”花向看着像是新衣,却没了吊牌,也不多问,就伸手套上。系好腰带的时候居然无比合身,花向狐疑的看了泓未一眼,哪知那人不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8 看她,给她去鞋柜里翻靴子去了。 坐上车的时候花向一直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的样子,忽然叹了一口气,问出一个极为跳脱的问题,“你觉得我和我姐姐像吗?” 泓未眯起眼,想反问点什么却忍住了,只是回答“其实不,我觉得不像。” 一时间花向像打开了话匣子。“你跟我姐姐是怎么认识的?” 泓未还是看着前方,“学校活动认识的,有共同的性格,互相交流,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花向又问,“那你为什么照顾我,因为是我姐姐拜托你?” 泓未没说话。花向紧追不舍,“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姐姐比较讨人喜欢?” 泓未转过脸,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何,花向觉得这一眼,看得她冰凉的,凉到心底去了。 其实也是闲得慌,花向才答应陪泓未来“加班”的,y公司的御用设计师办了一场秀,泓未实在没有不来捧场的道理,便答应了和小师弟亦晗一起压个轴。花向只不过想做个被闪光灯淹没的观众,开开心心享受下模特们的小蛮腰和大长腿,不过显然她不能如意了。 泓未把她的位置安排在第一排,隔壁就是记者席,泓未显然用了点别的心思。花向推却不能,便只有乖乖坐着,偶尔有记者认出,便挂起职业微笑应对。泓未和亦晗已经被拉去后台,留下她一个人。即使不太乐意,也不能糟蹋泓未的这番心思。 泓未说的对,不管是不是工作时间,卖笑,总是这一行的本分。 以前她遇到各种刁难,冷遇,话不投机,诉苦的时候泓未总是漫不经心地回答她,“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起初她不懂,等到跟泓未一起呆久了,看着她周旋惯了之后才明白,真的只要微笑就好了。 泓未和亦晗正在t台后面忙乱的角落里听t台编导重复重点和流程,他们要在最后一批的模特走完之后挽着手上台。 泓未一身深紫色露肩礼服,皱褶简单,配着繁复的黑色项链,头饰被编入长发,淡蓝色钻石衬着黑发熠熠生辉。亦晗却穿着一身白色的剪裁合体的改良燕尾服,里面是一件高领的衬衣,下摆顺着外套顺出,更显出腰身的弧度。两个人的妆却极淡,眉眼处还特地扫出一些阴影,露出愁容。 倒是为了配合“恋人别离”的剧情。他们相伴上前,然后接过亦晗手里的百合,泓未转身,定住一刻离去的姿态,然后离去,只余亦晗在雪花中久久站立,停留。这种偶像剧水准的情节,倒也不难。 临上台前,泓未不放心的探头看了坐在台下的花向一眼,见她正襟危坐的正和“记者朋友”聊天,脸色如常,便放下一颗心。这边t台编导喊着要上台了,她便走到准备区,笑着看了看亦晗,看着他扑闪的跟女孩子一样浓密的睫毛,生出几丝调戏之意,“紧张不?小师弟。” 亦晗笑了笑,伸出手臂向泓未努努嘴示意,“挽着。” 泓未感叹,“啧啧,把妹技能点满了。你都是这样坑蒙拐骗那些你的小妹妹么?” 亦晗反问,“你是我的小妹妹么?” 泓未一怔,却又见亦晗眉心一皱,“不对,我哪需要坑蒙拐骗。” 泓未没料到她的一句话被挖出两个槽点,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机智满分哦小师弟,给你32个赞。”伸手就去挽住他,却没想到他忽然低了声,“我这样机智,你喜欢么?” 台下响起掌声,编导喊着他们的名字,泓未愣了愣,却只能跟着亦晗一步步走上台去。 可是这个时候,花向却追出了会场。 她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握住背包的肩带。她确定她那一眼没有看错,那个坐在第二排最角落里,跟另一个人窃窃私语,穿着咖啡色风衣,却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和身边的人一起走出会场的人,是简浓。她追出去,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却没人她的身影,花向愣在原地。 她终于确定,简浓真的也在w城,那天晚上她并没有认错人。 意识到什么之后的花向连忙赶回会场,却发现泓未的压轴已经走了一半,她穿着礼服只留下背影,而还站在灯光下的亦晗,哀容深刻,低垂着头,手捧玫瑰,红得热烈。剧情虽美,但却没看到正脸的泓未,花向正感觉可惜,却觉得记者席有些蠢蠢欲动的沸腾,一时间迷惘起来。 回去的路上,花向明显地感觉到泓未心情不好。她不知道是不是跟她的离场直接相关,毕竟她的位置实在显眼,台上的人一眼就能扫到。可刷着刷着微博,忽然就看到了亦晗手捧玫瑰半跪着递给泓未的照片。花向觉得不对劲,她明明记得泓未跟她描述剧情的时候,说的是,“我要捧着我最爱的百合花离开他。” 花向何其聪明,立刻明白了些什么,酝酿许久才开口。“他只是聪明。”见泓未不理她,依旧赔笑,“不论什么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泓未还是不说话。 花向还是觉得自己需要解释,“我在现场看到了熟人,想要确认下便追了出去,所以便错过了。”说罢又觉得依旧搞不清泓未生气的重点,又补充一句,“而且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你还是蛮喜欢你小师弟的。” 泓未冷笑,“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关心我喜不喜欢他。” 说罢就把猛地把车停在路边,花向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城郊的海滨大道上。路灯并列成行,车辆却似乎只剩下她们一辆。花向看着泓未缓缓摇下车窗,语气清冷。 “花向,你知不知道我凭着什么走到今天?” 花向摇头。泓未的眼神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我这个人,只看重今天。我不会后悔昨天的决定,也不会假设明天的未来。遇见一件事,我不会追究发生的原因和将会带来的后果。遇到一个人,我不会去想我和他的未来的结局和从前的纠葛。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你去真正的痛苦,愤怒,悲伤和留念的事情,因为过往已矣,明日却又不可追。” “所以我不想让什么打扰我‘今日’所想要享受的生活。拈花微笑的确是一种假装,却又是一种真实的生活态度。我记不起的事情就让他们统统过去,我想不通的道理就让他们全部去见鬼。” “花向,你可以不明白我现在所说的这些,你可以不明白我只想要活在当下。我尊重你的生活态度,所以我不过问你隐瞒的往事和心情。” 泓未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扳过来面对着自己的眼睛,“我不否认我对亦晗有好感,我没办法保证我和他以后会怎样,但是今天,在现在,请你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今天,因为此时此刻,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os:标题→《烟》王菲 ☆、光着我的脚丫子。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9 花向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站在陌生教室里,一路狂奔的心跳激烈难平。她一秒都不愿意等待的赶来,只为了在晚自习结束之前拦住简浓。 恰好,简浓今天负责卫生,真真成了最后一个留在教室里的人,就被花向拦了个正着。简浓颇感意外,“花向,出了什么事?我已经准备回家了,明天又是周末,这么晚了,你怎么找到学校来?”花向看着简浓齐肩的黑发,眼神在窗外的校园灯光里隐约发亮,语气却又是关心的温柔,猛地心软,酝酿了许久的怒气差一点就被吹散。 眼神正在忽而闪避起来,无处可落的时候却又偏偏落在花向手里的书册上。扉页上书名戳的花向的心,针尖似的发疼。 ——《开到荼蘼》 ,亦舒著。 花向想起晚饭时父亲的闲谈,“本来还以为简浓是个乖得不得了的女孩子,却不想那天我在她家巷口看到她在和一个同校男生亲吻。”说罢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花向一眼,“你虽然跟她走得近,她也是个好姐姐,可是也不能跟着她全学了去,明白了么。” 花向只得微楞着点点头,男子满意的放下碗筷,去了厨房。花向却觉得,手里的木质筷子快要被自己的手捏碎了。胡乱塞了几口饭,穿上一件红色大衣就要出门,却被男子叫住,“这么晚了,你去哪。” “去同学家借下资料,今天她忘记还给我了。”男子点点头,“注意安全,早去早回。”看了看花向上周刚刚添置的新衣,笑了起来,“快别说,简浓的眼光真心不错,我记得如冰喜欢穿红色,你穿上这件,背影和侧面,真的跟如冰一模一样呢。” 花向迈出去的脚就那样停在门口,许久许久。 她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些久远的镜头,她觉得她一瞬间已经听懂了父亲话中的诚实,也理解了这件衣服所证实的事实,她却还是不愿意清醒的面对。她却还是奋不顾身的冲进黑暗里,只为亲口跟简浓要一个答案。 她感觉自己被这个黑夜里隐藏的真相灼伤了,她希望简浓亲口告诉她,这是她的一个梦。 她用毫不留情又不容置疑的语气咄咄逼人的发问,关于巷口跟简浓亲吻的男生,关于简浓送给她的作为生日礼物的那件红色大衣,关于一个雨夜里,花向躲在角落里听见的简浓和如冰的全部对话,关于简浓和她一起度过的所有的,属于少女的成长的细微美好的青春时光。 而简浓,却在眼前的人愤怒又委屈的质问里,渐渐敛起了笑意。她不回答任何问题,她只是冷冷看着她,那眼神令花向觉得惧怖。 “花向,如冰说的没错,你真的被宠坏了,坏得任性,骄矜,毫无分寸。” 花向快要被这疯狂的冷漠席卷了,这是她生平第二次听见简浓如此绝决的音调,第一次,还是在那个雨夜。 她挣扎着醒来,只看见透过窗帘缝隙漏出的晨光。她意识到这不过是她这些年来反反复复做着的一个噩梦,伸手抹了抹脸,依旧还是一把湿漉漉。 花向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泓未不在家。花向还未从梦境中纾解出来,也不记得泓未是否跟自己说过今天有行程。她甚至犹疑了一下,开始怀疑昨天晚上泓未突如其来的告白,是否也应该跟简浓的背影捆绑在一起,不过是她的一场梦境。 但其实,昨晚的那场告白,花向是稍微震动的。 她和泓未都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同居的模样也不想刻意隐瞒。偶尔有人八卦两人的亲近关系,却又瞬间就被泓未扯不断的滔滔不绝的绯闻给压制了,人红是非多,更何况泓未身后的利益团队需要这样的绯闻。 花向不过是借住在泓未家里的一个妹妹,也不过是一个不爱出风头的演员。没有利用和捆绑,泓未还是泓未,花向还是花向,这样的关系,泾渭分明坦坦荡荡,时间久了,反而显得毫无爆点,慢慢的,就被所有人忽略了。 花向知道泓未是个纯粹的人,许是借着自身优越的缘故。泓未不愿意给一段感情下定义,却愿意自顾自的对你好,只不过是因为她觉得,“定义”和“命运”这些东西,说起来毫无意义,废如垃圾。人本就应该有权不知情,不担心,不怅惘的大喇喇的活下去。花向不傻,她辨得清人心好坏,是非深浅,尤其是进入圈子之后。花向也并不恶毒,她用泓未希望的方式,回报着泓未对她的好。心无芥蒂就不必说破,花向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 但昨天泓未打破了这个平衡,花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帐然若失。她不知道这会改变什么。 其实,就算改变什么,又怎样呢。 如冰出门的时候,被门卫喊住,“如冰老师,有你的快递。” 如冰记得自己最近并没有购物,推着车停下,走进传达室。是一个不大的盒子,上面的寄件人一栏工工整整的写着,“睢鸫。”是一如既往的笨拙天真的笔迹。 如冰不由得咧开嘴,这幅模样全落在门卫大爷眼里,便调侃她,“哟,男朋友给你寄了什么好礼物,笑得跟花一样。”如冰挥挥手,“我也不知道,他跟着单位去了黑龙江考察了,可能是买了什么东北特产,又发懒,不想拖回来便先寄回来吧。” 回家之后如冰小心的拆开了盒子,看见里面只放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上面用红线系着一个活结。玻璃瓶子里却装着小半瓶灰土,如冰不解,就看到盒底压着一个纸片。 “如冰,我在黑龙江的五大连池。我想起你曾经说过,有生之年,你想要站在火山口上,脱去鞋袜,光着脚感受下属于大地深处的,沉积了几十万年的这些灰烬的触觉。” 于是,如冰握着不远万里的寄来k城的这些灰土有些惊讶的微怔着。她仿佛看见睢鸫穿着厚厚的滑雪衫,耳鼻冻得通红,却还是带着一身臃肿,摘下手套,小心翼翼的给他从火山口上撮取了一些灰土的模样。他的神情大概是认真又尴尬的,因为如果被同行的那些五大三粗的队友看到,大概又免不了一顿善意的嘲笑。 睢鸫就职于一个地理研究所,如冰甚至搞不清他的职位的全名,却知道他常常随着科考队出行,走遍大江南北,上山入海,似乎无处不去。同如冰安安稳稳的做着大学英语老师的境况不同,睢鸫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要迁就工作的。如冰却一直能理解,是因为她明白她自己,也有一颗上天入地的心。 睢鸫是个典型的理科男,面对感情的时候木讷笨拙,如冰知道他只是无从表达,但又偏偏喜欢他的这种少有的真实的木讷。他只有在描述到自己的工作的时候才会拥有不可思议的流畅表达,他常常跟如冰感叹世界的丰富和神奇,广阔和深厚。 他说,“你知道么,如冰,有个教授作了钾氩定年测定,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10 证明那座火山的上一次爆发是在五十万年前。” “如冰,我喜欢我的职业。因为我跟本不需要去创造些什么,我只需要却勘测,了解和总结。人生在世,实在没什么好混的,真正伟大的事业如天工造物,人间豪杰一丝一毫插手不得。我自知我小小的人生,一双眼不能圈住几平方米的智慧,一双脚不能在大地上阅遍阡陌,所以我只想做一件事,我想把天地当做一本书,我去竭尽全力的读懂,然后一街一巷的,把这些事情生鲜灵动的,说给每一个匆匆路过的人听。” 如冰边回想着,想起睢鸫说起这些是难得的流光溢彩的眼神。 她知道睢鸫真心爱着他的工作,因为如冰也常常看到睢鸫对着自己露出这样的眼神。那是属于真心,一经触碰便不可收拾无法掩藏的眼神。 世上只有三件事你无法掩藏,咳嗽,贫穷,和爱情。 如冰凝视着睢鸫附上的照片,十四座锥体火山耸立在五池碧水周围,山环水抱,交相辉映。 绵延黑色熔岩如巨龙匍匐前行,如瀚海波澜起伏,蔚为壮观。鳞次栉比的锥群,千姿百态的熔岩惟妙惟肖,令人目不暇接。 如冰有看到一张航拍,暗红色的火山口,四周是起伏彷徨的山体的狂乱走势,这种地形称为”爆裂口”,不知多少万年前,这里曾经涌出热气腾腾的硫磺和岩浆。 如冰不觉得可怕,只觉得美好。她想象着那番场景,觉得像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情劫。 如冰知道,她面对的只是一朝一夕,勉强可以想象百年和千年的沧桑,而那些所谓的万年对她而言,已然纯粹似一番空洞的理论,她怎么能想象,那些瓶子里的灰土有可能是五十万年前的余烬? 她觉得不能解,不可解,不必有解。 可是那蓝天,却在云雾之上一碧无瑕,亮洁的犹如睢鸫的笑容。如冰顿了顿,她发觉她居然喜欢这份纯粹决绝,那摆脱一切的百分之百全然正确的高高远远的蓝。 她舒出一口气,她切身的感觉到,在这样的残忍无情和绝对的自然对决里,她竟能放下从前生命中的,那些细微纠缠的一切。 因为山历劫成灰,天空却无怒无嗔。 一些的微小的情愫,在这样的天地之间,在这小小的瓶子的灰烬中,已然不必追究。 作者有话要说:  os:标题→《光着我的脚丫子》戴佩妮 ☆、就算一屋暗灯 臻辛坐在咖啡店,抬头看着从天空落下的秋雨。w城的天气变化诡谲,中午出门的时候明明还是大太阳,一转脸就落雨了,本就是独自出门游荡的臻辛并不愿回家,看到街角的咖啡屋,推开就闪身进了去。 店里寥寥几人,臻辛挑了个最角落的地方,抬头看着墙壁上的书架里摆着一排书,手指轻轻抚过背脊,发现居然都是自己接触过的作者和书籍,臻辛不由得停下来,仔仔细细的重新打量了店里一番。回头继续目光逡巡,终于停在一本红色的书脊上。——张爱玲,《小团圆》 臻辛知晓这本书的来龙去脉,抚摸着大红色彩纹的封皮,却不敢轻易打开。这个故事是张爱玲深久埋葬,不愿伸张的,却还是被后人出于各种利益驱动,而整理出版。世人自然都想阅读这本遗作,顺带想窥见张爱玲的内心的真相,但作者本人呢,她的意愿却在序作里被她所谓的“后人”巧言令色得更改,反倒得出了“张爱玲虽然嘴上否认,但心底里是很希望我们把她最珍藏的手稿和文字印制成册”的荒唐结论。 臻辛才不信这些鬼话,她怜惜这个女子最后的,想要保留一些自我内心的希望,可站在读者的角度,却又背道而驰的希望她没有保留,把她内心所有的深爱和枯萎,绽放和悲欢全部展现出来。 人性的矛盾,原来只要一本书,就能通透地展露。臻辛挑起嘴角,苦涩的笑了笑。 轻轻坐在沙发上,开始在暖黄的灯光下阅读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震动,臻辛看了看号码,本地的,这串数字莫名熟悉,却不知到底是谁。接起来就听见一把焦躁的女声,“喂喂,是臻辛么?”还没来得及回答臻辛就被打断了,“我是alice,我就问你一件事,你知道reid去哪里了吗?他昨天晚上手机关机,今早也没回酒店。” 臻辛眯起了眼,一字一顿的酝酿措辞,“alice,我同你一样,昨天只是在你的加盟店见过老板。”alice不依不饶,“可是你是他的助理,你快帮我查查。” 臻辛把手掌附上了额头,“alice,我只是个工作上的助理,而且,我一直觉得,就算不是老板,也该有私人空间,不论是在什么样的关系里。你觉得对不对?” 臻辛说的亲切,alice那边却忽然暴跳如雷。不管不顾的就在电话这头骂出声来,“你这是阴阳怪调的什么语气!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臻辛知道w城的店长是alice,却也知道alice的上面还压着个简浓,即使alice并不知道她们的关系,即使简浓跟她讲“我们还是不要再会了”,但是以臻辛对简浓的了解来看,这种公事,简浓不会让总部来的人受委屈。臻辛皱着眉头挂断了alice的电话,捧起书本自顾自的看。 不一会儿忽然收到了简浓的短信,“alice一直脾气不太好,抱歉了。”臻辛想回她,“叫她看开点。”输入到一半忽然停下了,又全部删掉。 世人老叫别人看开点,谁知道说这话的人,自己都没看开过。 刚刚稳定下来的心绪又被莫名的搅乱,臻辛起身,走向前台。端着香草拿铁回到原位的时候,俨然看到屋内的另一个角落里,多出一个女孩。女孩带着黑框眼镜,头发简单的扎成马尾,素着一张脸蛋,正低着头摆弄手机,臻辛一眼撇过去,便觉得即使没看到正脸,这也是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坯子。甚至,稍许有些眼熟。 臻辛正嘲笑着自己得多无聊才被美色吸引,忽的,咖啡店里的灯光一下子全灭了,透进来的只有屋外的阴沉光线。店员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雨天抢修电路,为了保证安全,就把这一带的电都停了,大概要半小时,实在抱歉。”臻辛不由得赞叹起自己的拿铁买的恰到时机。 昏暗中咖啡店的中央亮起一盏灯,大概是自备的小型发电机,臻辛在角落里暗影中什么也做不了,目光不期然的,又落在了对角女生亮起的手机屏幕里。 却不知这是女孩的手机忽然响起,她有些慌乱的接起,第一句回答便是,“我正在餐厅跟刘编商量细节。” 臻辛眯起眼,一个正在说谎的姑娘。可她的表情却又不是厌恶,满满的全是歉意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11 和不舍,看着不像是骚扰电话,反而是亲近的人,那又是为何? 因为昏暗和空间的寂静,臻辛能清晰的辨别出女孩压低了的声音。 “恩,我知道,你别担心了,我会好好跟他们说的。” “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自己弄饭吃。” “你在那边好好工作,我什么礼物都不要,你健康的回来就好了。” 臻辛更加好奇,“原来是恋人。却又为何开头就表现出很匆忙的样子?恋人的电话都不愿意接么?”正想着,对面的女生挂断了电话,叹了一口气,目光就对上了臻辛。 臻辛一愣,忽然明白了为何感觉到这个人如此熟悉。臻辛看过她拍的几部文艺片,虽不是女主,但总对她一张姣好的脸和异常自然的演技留下了印象。臻辛还想着自己直勾勾的看着人家,是不是冒犯了,要不要去打声招呼,却看到那女孩稍稍怔了怔,起身就走了。 果然是明星,臻辛苦笑起来,真是娇纵。 但其实,花向根本没有留意到对面角落里的臻辛。 她这几日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她快要被忽然转变的生活状态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请自来的剧本,广告邀约,通告就像那天晚上泓未的告白一样,突如其来的砸到了花向的头上。经纪人高兴地不得了,一直在电话里大声的说,“花向,花向,花向丫头,你这是要红的节奏你知道么?!” 花向半天才回过神来。她从床上跳下来,拖鞋穿反了也顾不上,就冲到了泓未的房里,泓未正抬头看她,满脸笑意。 花向知道泓未做了什么,她想要涌出口的质问却被泓未的这个笑容活生生逼退。泓未长着一张珠圆玉润的娃娃脸,笑起来异常娇俏,还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花向实在不能对着这样的泓未说出她真实的想法,因为眼前的泓未,像一只手里抓着糖果跟她讨赏的猫咪。 花向知道自己一向有些口无遮拦,但是哪些话不能说,说出口便会天寒地冻,她还是清楚的。 花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走到泓未面前,伸出双手抱住了她。泓未了然的回报住她,“可能从现在开始会辛苦一点,但是都是些很好的机会。我已近帮你筛选过一遍了,剩下的,就要看你和经纪人了。”花向被这话里饱含的期待和宠溺弄得心软,虽然知道这并不是她想要的东西,却终究只能蹭在她的肩颈里,微微点了点头。 泓未能帮她牵线搭桥,是因为她公开了她们的关系,起码,在一定的范围里。花向为这个认知感到害怕,说不清是害怕她们被指指点点,还是害怕些别的。 直到几个月之后,花向才明白自己害怕的,究竟是什么。 她害怕的是,一盏暗灯,一番拥抱,一次离别和那无数的暗涌。 简浓安慰完alice回家,已经过了十点,家里亮着灯,简浓就知道珣棕又在等她。打开门的时候没听见一贯的珣棕哈哈哈哈的狂笑声,却看到那人枕着靠垫歪着脖子,在沙发上睡着了。 简浓轻手轻脚的走近她,刚想给她披上毛毯的时候珣棕忽然睁开眼,惺忪带笑的调侃,“知心姐姐,你的忙完啦?”简浓叹了一口气。“遍地是活宝,鸡飞狗跳的。” 珣棕伸手去掐她,“说的你自己好像不是活宝一样。”简浓哼了哼,没理她。过了半晌,珣棕偏头问她,“呐,过几天中秋了,你今年,还是不愿意回去么?” 简浓抿了抿嘴唇,依旧沉默着。珣棕把头靠在她的背上,“你还说别人,自己的家总不能不回啊。”简浓的口气淡淡的,“我这不是已经回家了么。” 珣棕笑了起来,“不要试图用煽情来转移话题。”说着说着,又觉得刚刚那句话很动听,就趴到简浓身上,“不过我很爱听,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嘛。” “深井冰。”简浓嫌弃的拨开她的手,起身去厨房倒水。珣棕几乎低到水平线以下的笑点又开始来凑热闹,也不知道刚刚那番话到底哪里好笑,她又抱着靠枕在沙发上滚动着大笑起来。 简浓就端着水,看着这人无休止的闹,月光似乎都在她的笑声里柔和起来。简浓忽然开口问,“我回家,你同我一起么?” 珣棕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立起身,就那样直直的看着简浓。半天没动静,简浓无所谓的耸耸肩,“那算了,我自己回去。” 珣棕立刻炸毛。“不行不行,你说的话不能反悔,我要跟你一起回去的,我要去的。” 话没说完自己又抓着毛毯“呵呵”傻笑成一团,简浓也不说话,就站在屋子里的一盏暗灯下,那样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虽然这灯照不出你身,虽然这天空也许布满裂纹,虽然我不知道,和你这条太过漫长的道路,还要走多远,才能到达春天。 但我相信你同我一样贪恋,那现在这般的,一心一意的怦然。 作者有话要说:  os:标题→《暗涌》王菲 ☆、你不知道的事 花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呼啸的列车穿越过一条一条的隧道。深秋的天空高远清蓝,她怔怔看着,不知不觉僵硬了脊背。 她感觉到铁轨枕木和车轮在叮当作响,她的心跳开始不能停休的忙乱起来,胸腔里像被谁吹起了一个饱满的气球一样弄得鼓鼓涨涨,就像她前天接到如冰在微博上给她的回复一样。 “姐,今年十一,我们一起回家吧。” “十一要加班,不如中秋吧。” 花向得到回答,一时欢喜,便推了本来安排好的通告,飞速的买了一张回到南方小城的车票。幸好,高速发展的交通已经将铁路带到了那里,她坐在飞驰的车上,真切地感觉到,她离家,越来越近了。 如冰给她发短信,“我早上已经到家了,我和爸等你晚饭。路上小心。” 花向捧着手机,手指无意识的划过这些文字,笑得真切。想了想,翻开手机里“泓未”的通讯录页面,想要报备行程,却又觉泓未兴许正在工作,自己不过回去两天,何须多言。 还是那样熟悉的街道。 花向望着忙碌失焦,陌生却温柔的一张张面孔。花向一直喜欢小城,因为大城市的广场漠漠,却更加善于遗忘。下车,走入巷口,生了锈的铁门,爬满藤蔓的一楼住户的花园,水泥质地的楼梯,木头扶手,却显然有仔细打扫过的痕迹。这是个陈旧却温暖的住宅区,父亲念旧,始终觉得不必搬迁,独居而已。 这是她和如冰的故居。 花向一节节登上台阶,开始回忆她上一次与如冰的见面,那还是大半年前的中秋,如冰的学校安排了她去参加学术会议,她在家里只匆匆呆了三天,又返回了k城。准备年货,打扫卫生,走亲戚,串门,陪伴父亲,这些事情占满了如冰并不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12 算多的时间,花向也只能默默看着,无法做声。甚至,姐妹俩连说几句体己话的时间,都没有。 更何况,花向也知晓,即使自己有满腹的心事要说,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可分辨和定义,花向总是觉得,少年时期的那些旧事,已然过去许久,如冰似乎也已经不再介意。但却又不知为何,他们还是微妙的,疏离着。 那些掩藏在过往的细微时光尘埃之中的,究竟还有些什么呢? 说花向不好奇,一定是假话。 伸手站定,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打开了。花向看见从客厅涌出来的光线,笼罩在站在她面前的如冰身上,像一种温情脉脉的眼神。花向比起如冰,还要高出一点,此刻她穿又着靴子,所以能清晰的看到如冰的头顶,她敏锐的发现,如冰的发色变了,是一种暗浓的酒红色。正在发愣,如冰伸手拉她进门,里面传来父亲在厨房里的欣喜的声音,“呦,花向丫头到家啦。”花向忙脱鞋冲进门,“老爹~”就扑到男人怀里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男子的眼角爬满了欢喜的纹路,“呦,我的小明星,你可回来啦。我本来还跟你姐姐说,我们约你,怕没档期啊。” 花向使劲的窝在父亲的颈肩撒娇,“只要老爹一声令下,我随时有档期。”男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入睡一样摇晃着。花向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却看到客厅里的如冰已经低下头,安静的摆着碗筷。 花向一时尴尬,便松了捞住父亲的手,“姐,我来吧。”如冰抬头,黝黑的瞳孔里盛着一汪深深浅浅的水,“去厨房盛饭吧,我这边已经好了。”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 开饭之后,男子开始了例行的“餐桌拉家常”活动。 他恨不得把他身边发生的所有琐事,隔壁家的小孩子考上了清华啊,楼上的女儿上个月结婚啊,对门的夫妻俩每晚都吵架啊,大院里的门卫走失了一条金毛这种事情统统告诉坐在桌前的女儿们。 从小到大,花向和如冰都习惯了在男子喋喋不休的絮叨里吞下饭菜。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花向只觉得,他似乎更加絮叨了。花向只得和如冰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一半是控诉男子的啰嗦,一半是安慰彼此受苦的境况。两个人看了看对方一眼,又看了看父亲,忽然都低下头,默默地笑起来。 男子话锋一转,“花向,我这两天老在电视上看到你,是不是换了什么经纪公司,怎么爸爸感觉你,比以前要忙了好多。” 花向只得含糊的回答,“不是,就是最近工作忽然多了起来。” 男子点点头,“我听说很多都是你姐姐的那个朋友,就是那个泓未啦,她帮了你不少,对不对?” 花向和如冰显然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名字怔住了,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男子继续说,“你啊,不能一直没心没肺的,人家那么帮你,是看在你姐姐的交情上。你要知恩图报,懂么。” 花向感觉到自己笑得很僵硬,却也只能点头答应,“嗯,我知道了,老爹。”边说边用目光飞速的扫了一眼如冰,发现她脸上并没无特殊的神色。花向咬了咬嘴唇。 男子跳跃的思维不知道又怎得落在了如冰身上,“如冰,你最近工作怎么样?”如冰看了看他,发现两鬓的斑白又深了些,一时间放下手中的筷子,不说话,却在酝酿些什么。 花向感觉到气氛的转变,她预感到似乎要发生些什么。她用余光瞥见如冰垂在桌下的手掌,使劲地合起来握了握,旋即又迅速地放开了。她听见如冰用平淡的声线说,“爸,我是想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那一瞬间,花向觉得自己的一声惊呼差点抑制不住,就要跳出口,却被男子狂喜的声音淹没。他伸手攥住如冰的手掌,“冰冰,你说什么?你是说,你和睢鸫,要结婚了?什么时候?” 如冰感觉到手掌传来的,属于男子的脉搏和温度,她看着男子惊喜和舒展的笑意,也缓缓的,坚定起来。她对着男子点点头,“没错,爸,我和睢鸫要结婚了。如果你希望,我们就定在年底。” 男人得到了确认,不由得高兴地抚掌大笑。他并未催促过两个女儿的婚事,是因为觉得她们还小,但到了今年,他是想提一提的,却没想到,大女儿已经给自己安排妥帖了。 天底下,有什么是比,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找到归宿,更令一个父亲欣喜的事情呢? 他自然已经顾不上,另一个女儿越来越暗的脸色。 如冰洗漱完,就安静的躺在房间的床上,那是她少女时代的单人床,却因为父亲的妥帖保管,丝毫不显陈旧,只是有些不够长,装不下她现在的身体。 按时的接到了睢鸫的电话,随口的聊了聊今日的事宜,如冰听见睢鸫说,“既然回家了就好好陪陪伯父,我还有一周就回k城。”如冰说,“好的。” 睢鸫说,“早点休息,如冰。晚安。”如冰笑了笑,她今晚,怕是没法安稳了。 果然,没过多久,房门响起细微的声响。她叹着气打开,就看见花向披着一件外套,站在她面前。如冰侧过身,可花向却似乎不想进来。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奇怪又坚定的沉默对峙着。 忽然花向抬起头来,“我和泓未在一起了。” 如冰一怔,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的承认,竟也只能点点头,“我知道。” 花向一时间有些愤怒。“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不说。”如冰看着她,“你希望我说什么?”花向简直不能理解,“那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那天夜里你对我说过的话?” 如冰的眼神暗了下去。“我没忘。从来,没有忘记过。” 花向被她的流离的口气弄得一疼,觉得自己不该重提旧事。却想了半天才还是决定说下去,声音已经柔软下来,像是在说一些不忍告知的事。 “姐,我在w城,看到简浓了。” 如冰的眼神却越过她的肩膀,停留在不知名的某一处黑暗上,“哦,是么。” 花向万万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平淡的反应,不死心地追问,“姐,你真的要结婚么。” 如冰点点头,用力却沉重。花向一直知道,如冰确定了的事情,几乎是无法更改的。她莫名烦躁,却说不上理由,只是无意识的脱口而出,“那简浓……” 如冰猛地伸手掌,覆上她的嘴唇。冰凉的寒意顺着花向的两片薄薄的嘴唇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她听见如冰这样回答,“花向,我不是说过么。都过去了。” 如冰对她说,都过去了。 花向的心一下子凉了。因着那些还在噩梦中纠缠她的往事,那些还在迷雾中令她不解的真实,那些她心心念念的,以为会恒久持续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13 的情绪。她还被这些遍体缠身的时候,如冰却用残酷绝决的口气告诉她,都过去了。 原来如此,因为事情已经过去。简浓可以一周内身边换了两个人,如冰可以突兀的提出结婚,只有她,还纠结在那些原来在她们心底不值得一提,幼稚到可笑的往事。 花向莫名委屈。她又想起那个夜晚,如冰背对着她说,“我无话可说。”她又想起那个黄昏,简浓冷漠的说,“你真的被宠坏了。”她想起她失去的那些属于她和如冰的岁月,以及自作多情不知付出给谁的那一片真心。 她意识到,她过去从来,以后也不能够,闯到只属于简浓和如冰两个人的那段,令她心惊又令她向往的回忆里。她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联手,冷漠而无情的驱逐了她。 她像一个不合时宜的,入戏太深的围观者,被大力敲醒时,还看到演员们卸妆后冷冷的嘲笑。 如冰猝不及防的看着花向的满脸泪痕,她听见花向哽咽着问她,“你为什么要结婚,你怎么可以结婚?”这微弱却又一再重复的质问,直直地问到如冰的心底,如冰觉得自己痛苦地手脚蜷缩。如冰伸手揽过花向,喉咙里好似含了一块寒冰,快要窒息却无力呼救。她挣扎了几下,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花向,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你不知道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你不知道的事》 王宇直【咦 ☆、那种天真很早就遗忘 花向一直,都瞒着父亲和如冰一件事。 有时候花向也会自我开脱,安慰自己,那不算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说不定,只是她一时间的幻觉和误判。可是她在喧嚣中投向角落的那一眼,带给她的排山倒海的震动,令她反反复复,在梦里回顾。每次醒来,她都能记得她全身的释然,和眼角软软的湿润。 她看见了她。或许吧,她是她的母亲。 那天,是花向的一部青春片的发布会,花向作为二号女配,妥帖的站在焦距之外,镜头之内。台下的闪光灯照得她眼睛生疼,她只得默默低下头,躲在角落里凝视着自己的掌纹。 那些细纹刻在手心里,找不到深深的痕迹,生命线绵长琐碎,交杂着事业线,爱情线,浅浅咬合,漫不经心的姿态令人感觉不出安身立命的稳妥,完全没有作为掌纹的自觉。 花向在灯光下摊平手掌,沁出的汗敷上一层亮晶晶,像是手掌里落上了星星。 花向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一扬头,对上了角落一束目光。 异常温暖,却夹杂着迟到的陌生,灯光太亮,花向只得眯起眼,正想细细分辨。舞台的灯光忽然逐渐暗下来,片尾曲的歌手登台献唱。就抢在那全场黑暗之前的几秒钟内,花向逐渐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庞,和她那双明晃晃的,盛满了高原湖泊一般,静止的,纯粹的却苍凉的水。 原来是她。花向在全世界堕入黑暗之前这样想。 她大口喘息,像是死里逃生却心有余悸的幸存者。站在后台的时候经纪人握着她冰凉的手,疑惑的问这个面色惨白的女孩,“花向,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最近太累了?接下来是观众互动环节,要不要跟剧组打个招呼,我送你去趟医院。” 站立不稳的花向紧紧攥住经纪人的手。 天黑了,黑夜蚕食了阳光,继而反噬进了这栋钢筋结构的建筑物的伪装。花向看见了自己面容,清晰地倒影在玻璃幕墙上。 也许是一场幻觉。也许是一番妄想。花向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那一眼,其实只是投给了一个普通的,上了点岁数的工作人员或影迷。 即使那个人跟她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庞,和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即使那个人直直看着她,带着她曾经期待过,幻想过,错失过的温柔美丽的神色。 那也不可能,更不应该被自己错认为,是她从未谋面的母亲。 后来的无数次失眠的午夜,花向都独自坐在黑暗里假设着故事的情节。 如果那天她没有提前离场,如果那场黑暗里她从后台走到女子面前,如果她用哽咽的声调向她发问,如果她有机会向她问候,“好久不见,你还好么。” 如果有可能,向她借一个温柔坚定,牢靠久违的拥抱。又或者有可能,向她控诉她心底那一块陈旧的,结痂的,暗红色的伤口带给她的所有的失落和痛楚。 如果有机会,践行花向曾经幻想过的一切的,跟母亲重遇时候的所有场景。 这种幻想,跨越了幼年到少年,又穿越了人山人海,站立,跌倒,爬起,奔跑的成年女子的岁月,依旧萦绕在心底的,毫不留情盘亘许久的,对生命中缺失的那一块,从不放弃的期许和渴望。 这些幻想陈旧,离奇,矛盾又可笑,却贴合花向心底的每一条沟壑。花向竟不知,自己居然真的能得到一次“成为多萝西”的机会。更不曾想到,她所做的只是转身离去,重新只身没入黑暗。 可是怎么办呢,曾经的那个多萝西,已经失去了绿野仙踪,踏尽梦乡的勇气。她走入了仙踪,却已然放弃了回家的念想。迷了路,索性就不走路。 看过很多很好的结束,有点难过有一点羡慕。过往的尾数,不如用沉默来倒数。 我也想追求亡羊补牢,地老天荒,像我没失去过一样。 多可惜。原来那种天真,我很早就遗忘。 花向想起童年的那个雪夜,她畏缩在楼梯的转角处,悲伤又绝望的哭泣。 那是她和如冰第一次见面,却在第一眼,感觉到被她夺走了一切。她赌气的踢翻了桌子,甩开了书包,冲入了鹅毛般纷纷扬扬的大雪里。 如冰一直以为,是花向对于她这个忽然闯入的“姐姐”的不满,父亲一直以为,是一个女孩,对于即将被分割的父爱的恐慌。是故,当他们终于在天寒地冻里将小小的女孩找回,看着她冻得发紫的鼻头和脸颊,脸上会露出那般抱歉的神色。并且,在以后的成长岁月里,花向沉默的感知到如冰对她无条件的迁就和忍让,父亲对她无条件的宠溺和偏爱。 她却从不解释那个夜晚她误解的一切。 花向从来都知道如冰的存在。 父亲从小便告诉她,说她在隔壁城镇的阿姨家有一个姐姐,城里查得紧,便不得不将姐姐寄宿在阿姨家里,等到姐姐稍许大一点,便能回家陪她。 花向心里欢喜的紧,大院里的那些孩子,她并不喜欢,又或者说,她并不讨他们喜欢。没有人愿意跟她一起玩,年幼的花向并不十分清楚原因。 直到某一天,花向成功在学校里戴上了三道杠,隔壁班的那个一直对她冷眼的女生,带着院子里的许多人,大大小小,男孩女孩,将兴高采烈飞奔回家的花向,堵在了巷口。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14 花向后来在阅读日本小说的时候,看到“校园暴力”的情节,总是不自觉地颤抖。花向没办法否认这种寒意源自于那一天昏暗的巷口,即使那些将她堵住的人,根本没有靠近过她。 她们只是借着黑暗的笼罩,用冰凉的沾满嘲笑的目光冷冷看着她。 花向被她们围住,无法冲出。那一刻,她肩膀上全校瞩目的三道杠,她傲人的名列前茅成绩,她在老师口中交口称赞的聪颖乖巧,她父亲对她的蔓延的溺爱,没有一样能够拯救她。 她只能茫然地,不知所措的和他们对峙。 但显然,这番对峙根本无法势均力敌,花向不明所以但心生恐惧,她甚至被恐惧堵得无法开口,大声呼救。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盏路灯都照不穿黑暗里,为首的女生终于挥挥手,“散了吧,我们没必要跟没娘的被抱回来的野孩子在一起玩。”花向被突如其来的句子一震,不知何来的勇气大声发问,“你说什么?” 女生回头,满脸得意洋洋,“我妈妈说,你和你姐姐,有一个是抱来的,是没人要的坏小孩,你难道不知道么?” 花向怔住,无法回应,只看到他们散去的时候留下的讥诮嘲讽的背影。 那一刻花向心底闪过的念头是,所以,姐姐才会被父亲送到阿姨家,而不是留在家中,对么。 是故,那一年的雪夜里,让花向痛不欲生认知是,原来真相,并非她所想的不是那样。 如冰怎么会是那个没人要的小孩呢。 她漆黑明亮的大眼睛,她下垂温柔的眼角,她弧度美好的唇形,明明跟父亲,一模一样。 那一盏暗灯,那一个巷口,那一天的快要被忘记的黑夜,从此,成为花向心底隐匿的,挥之不去的噩梦,再也无法忘怀。她无法问出口这个问题,对着如冰,对着父亲,对着她所紧握的,无比贪图的幸福。 她心底疯长着的思念和渴望,关于身世,关于真相,关于生身父母,她将它们牢牢的关在深海的牢笼里,假装不闻不问。她曾经听亲戚们议论过“她和如冰”的母亲,是一个老旧的,随处可见的故事。 60年代流行的关键词,就足以拼凑起的寻常故事。知青,下乡,相爱,前途,回城,别离。 谁说幸福是相似的,不幸是各不相同的?在花向心里,世间的事情,其实并无不同。如冰似乎,也并没有比自己幸运些。 花向怀揣着她的痛苦和纠缠,接受着岁月带给她的一切。 这一切本该定论,却忽然有一天,有个女生俯下身,从正上方凝视她,脸上挂着开怀的笑容。“嗨,如冰,你怎么就躺在公园的躺椅上就睡着啦?” 花向在秋日的暖阳里醒过来,半本书摊在她脸上,只露出额头和眼睛,她茫然的看着女生灿烂的笑容,一时间混乱起来。直起身,才发现那人的脸慢慢红了,“啊啊啊啊,不好意思,我好像,认错人了。” 花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想这女生又眨眨眼,“不过,你就是花向把。如冰跟我说起过你呢,你果然跟她长得很像。” 很……像,么?花向迟疑的看着来人,自来熟的女生已经向她伸出手,“你要回家么?回去的话就快起来,带我一起。我第一次来你们家找如冰呢,怕迷路。对了,我叫简浓。” 我和如冰,怎么会不相像呢。简浓。 花向凝视着镜子里自己的眉眼,忽然笑起来。 时隔这么久,她不能说出口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无论如何,终究还是要感谢她投给女子的那一眼,因为天真和岁月轰然碎裂,她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结局。如冰却还是,像感谢简浓一般,感谢她。 因为她看到了她,她知晓了她姣好的面容从何而来。因为她看到了她,她知道她在这世界并非孑然一身,无依无傍。 更是因为,女子的面孔,和她曾经在父亲书桌里翻到的那张泛黄相片里的人儿,毫无两样。细细分辨回忆,那人和自己的面孔,又哪里不像呢? 怎么会这样傻呢。花向。 她轻声反问着自己,伸手覆上眼睑上的泪水。 怎么会轻信旁人的话,怎么会怀疑自己所得,怎么会认为命运对自己,当真从不留情呢。 她不是都得到过吗,父亲的爱,如冰的爱,简浓的爱。甚至她偶然得到的,那属于遥远回忆和期待里的,母亲的爱。 残酷而柳暗花明,天真又逝如流水。转个弯就走到结束,因为解脱而有一点想哭。 记忆一分一秒的模糊,但愿彼此都没有,挥霍过度。 作者有话要说:  os:标题→《忧伤倒数》小昔米 ☆、雨下了多久才会停 如冰轻轻带上了花向的房门,“咔哒”一声落锁的声响,在寂静里异常明晰。 如冰握着门把手,老式的金属上落满了斑斑点点的旧痕,被时光和手掌磨平,融入材质。如冰敏锐的感觉到肩膀上的湿润,她有些后悔,后悔在这个深秋的夜与风凉里,她还穿着薄薄的衬衫,丝毫遮挡不住,花向的那些砸落在她身上的,灼热又冰凉的触觉。 她知道她有很多话没有说出口,也无法说出口。她还知道,在那些晦涩角落里,在花向迷惘探究的目光里,在她落在她肩头的眼泪里,她欠花向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注定纠葛,曾经相伴,无故翻脸,终于疏离的我的妹妹。花向,对不起。 如冰的目光停留在窗外婆娑的树影里。她又听见简浓说,“如冰,不要假装你是无辜的。” 你,怎么可能是无辜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心底那一片不敢正视,却无休止发酵的恨意。 总是听着大院里所有人的夸赞,“如冰真的是好孩子,孝顺父亲,照顾妹妹,懂事的不得了。”如冰每每都是歪着头,抿着嘴笑着说,“快不要这样夸我,我会骄傲的。”这般天真的乖巧便会换来更多更美好的字句。 在班里是优异善良的班长,在老师办公室里是能帮忙批改试卷的优秀生,在父亲面前是乖顺不用担心的女儿,在花向面前,是忍让迁就的姐姐。 忍让,迁就?是么。 大概是从她第一天知道她的身世开始,大概是她第一眼看到父亲开始,大概,是她第一天回家,就撞见大发脾气,冲出门外的花向开始。 孩童会有太多的不解和疑惑。 为什么不是我留在父亲身边,而是寄住在别人家里。为什么我是被流放的,而真正应该躲避的却是花向。为什么她明明占尽了先机,却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丝毫不愿意有所退让。还有,如果我不够好,会不会继续被留在阿姨家里,寄人篱下。 当这些不敢问出口的问题沉积淤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15 泥,被岁月反复冲刷洗涤,沉积下来的答案,就会异常偏颇和固执。 大概是因为,我不够招人欢喜。那么,我一定要比她,更加招人喜欢。如果花向优秀,我便要比她更优秀。如果花向乖巧,我便比她更乖巧。始终不将这种内心翻涌的念头透露出来,只是在任何人面前,以一个姐姐的身份,表现得尤其宽容,用无微不至的,毫不掩饰的温柔待她。 相比去急切的填补过往的空白和缺失,如冰显得更加重视未来的维系。 为何不开口询问?为何不开口索要?呵。 如冰很小的时候听过这样一句话。“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如冰从未企图过向父亲争取到同花向一般,平等丰盛的宠爱,她从不相信她能得到。 是故,她只能向他索要歉疚。 她天生早慧。她明白爱是会变质的,是会转向的,是会消褪的,很多时候不足以维系人与人之间的任何一种感情,但是歉疚,会跟随一段感情直到它步入坟墓。因为它半遮半掩,因为它不曾被彻底得到,因为它恒久的令人心悸,因为它沾染的回忆在骚动。 如冰感觉她在这种关系中无师自通。 某个冬夜她和花向同染重感冒,她忍住难耐的头痛对父亲说,“你带花向去医院吧,我吃完药去睡一觉。”深夜,当父亲带着挂完点滴的花向回家时,竟又见到如冰穿着厚重的棉衣,正在厨房里给花向熬粥。 男子那一刻的心情可想而知,只是因着不够亲近无法直接表达那番震动。他赶紧安排好已经趴在她肩膀上熟睡的花向,然后站到小小穿成球一样的如冰身边,静静的和他的大女儿守着那锅粥。在厨房间里缭绕的蒸腾雾气里,谁都没有说话。 冰冷的锅盖沉默不语,一如他们。 如冰总是会回想起那一刻,水蒸气似乎搅和了她细胞中叫嚣的病毒一起,丝丝缕缕的分割着她,她感觉到疼痛是最好最温柔的借口,可以掩盖住她忽然泪流满面的念头。男子慌张的问她,如冰,你怎么了。如冰只是用咳得沙哑的声音回答,我头有点疼。 从善如流的听了父亲的话,躺在了床上。男子关上门的那瞬间,却没听到如冰死死咬住下唇,依旧不慎泄落出口的一声剧烈的呜咽。 如冰后来想起,总觉得当时的自己,还是心怀期待的。虽然怀着“恶意”,却还是发自内心的想用这些“伪装”争取到一些“真实”的感情。 她还是期待父亲能抱着她在雪夜里赶往医院,期待着她伏在他宽阔的背上驼回家里,期待父亲能被她感动到,送她一个短暂的珍贵拥抱。她所求不多,他并非不爱,却终究因为灰尘藏满时空的每寸肌理,她注定,没有办法成为那个,被选择着留下,被爱护着长大,被永远置于最重要位置的花向。这像是注定了的事情,注定了在十年前,自己就该被流放。 她终于认清现实。世事的不可逆转,时光的不可倒流,感情不可弥补的疏离裂缝。她明明早就看清一切,却始终怀抱着无法实现的期许,她看清了这个外强中干的,执迷不悔的自己,她也许怨恨父亲,也许怨恨花向,也许怨恨命运,但那一刻最怨恨的,不过是自取其辱的自己。 如冰无法忘记那个冬夜,和第二天的灿烂阳光里,飘荡着的一条被泪浸泡过的枕巾。 如果你不能永远爱我,那我便要你记得,你永远亏欠我。 纯真最适合被用来隐藏心机,这是年少的特权。 会看着男子挑好的两条围巾里,刻意说“花向喜欢粉色”选择另一条蓝色,却对粉色投去欢喜和渴望的眼神。会在一根草莓棒棒糖面前咽咽口水,然后递给花向,还帮她贴心的撕开包装。会递给父亲满分的成绩单,却在外人面前骄傲地说,“花向这次又是全年纪第一呢。”会微笑的看着花向在沙发上扒着男子的肩膀胡闹撒娇,乖乖坐在一边却带上那些怅惘的神色。而这些细致末梢的情绪,偏偏能自然又刻意的展露在除却花向的每一个人的眼光里,尤其是父亲。她用她隐忍到异常的乖巧,和年纪极不相称的忍让,对花向无微不至的关怀,配上她微笑时天真又刻意抹上淡淡哀戚的面孔,来赚取大片的同情,认可,和歉疚。 听起来像是笑话,如冰似乎天生就具备了这种能力。 不要小觑人类在情感和关系里所投入的心力和资本,因着这是他们生存所必须的东西,而为了赚取这些必需品,任何手段都几乎是本能。 用不间断的付出和退让,用藏不住的渴求和失落,来诉说我所失去的有多沉重,来证明我所爱的有多繁重,来收获你们无时无刻都在跳跃和提醒的,对我的歉疚之心。 这才是我能在你们之中,存活下去的途径。 如冰一直安稳的牵扯着这种途径,直到她打开门,看见花向和简浓同时出现在门口。 简浓见她便笑,“如冰,你当真没骗我,你妹妹可真比你说的还好看呢。”花向伸手捂嘴,“姐,这人可逗了。她是你同学么,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如冰一时晃神。简浓笑答,“转学生你懂不,就是小说和电视上常演的那种,老被全班排挤的可怜孩子。唉哟我可伤心了,心快痛死了。” 花向笑得人仰马翻,“像你这种话痨,就算真的被排挤了,你一定不是心被痛死的,而是话被憋死的哈哈哈。”边笑边转头问如冰,“姐,听简浓说你今天要带她出去玩,熟悉熟悉f城,你捎上我一个呗。” 如冰那一刻觉得,她并没有说不的立场。 f城终究是小,对于孩子来说也算绰绰有余。 花向陪着如冰和简浓,去书店买课外辅导资料,逛学校隔壁的音像店挑了挑最新的cd,去了趟电影院看一部老旧的配音粗糙的外国电影,黄昏时分三个女孩在一家香味四溢的铺子里坐下,要了奶茶和炸鸡块充饥。如冰听着花向和简浓两人嘻嘻哈哈的分享着班内的一些糗事,说一些同班女生的坏话,心不在焉的目光透过玻璃落在对面的夜市的摊子上。 简浓见她神色有异,目光顺着看过去,就起身来,“今天谢谢你们两姐妹啦,我决定,送你们个小礼物呗。” 起身出门后几分钟内又回来,手里抱着三个面具。那面具上画着的是京剧里的脸谱儿,用色艳丽,如冰并不非常熟知这些门道,只能分清是一个红脸两个蓝脸。简浓摊开手来,示意她们挑,如冰在花向伸手之前忽然说,“我要红色的。” 花向一怔,如冰从未在她面前,如此清晰的表达过自己的要求。 她觉得奇怪却说不出原因,只是笑,“那好,我和简浓就都拿这个蓝色的。”边说边拿起来盖在脸上,“姐,简浓,你们快看我是不是真的很像戏台上的绿林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16 好汉?”说罢还一脚踩在了椅子啊,摆出一副大爷架势。被她逗乐的简浓伸手去揉花向一头乱蓬蓬的短发,眼神却停在了一直低着头摆弄手里红色脸谱的如冰身上。 脸谱或是人面啊,戴上还是拿下来。谁都照不穿自己的心。 打打闹闹间天色就暗了下来,像是配合着如冰的心情一般,下了瓢泼大雨。简浓从大大的包里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把伞,紧皱眉头的花向眼前一亮,“简浓你是百宝箱吗,这样我们就不用淋雨啦!”简浓却对不发一言的如冰说,“你和花向拿着这伞先回去,我等雨停。” 花向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先送我姐回去,反正顺路。我等雨停,你们明早还要早起的,我上学比较迟。” 简浓迟疑了一下,却被如冰收入眼底。她忽而语调严肃地开口,“简浓,你先送花向回去吧,我等等。”说罢就把收拾好的背包递给花向,“先帮姐姐带回去。” 花向也知道,三个人一把伞,总是要分两趟的。就接过来,“我和简浓会很快的,回家我就带伞出来接你。”如冰冲她笑笑,点点头。简浓站在门口撑开伞,回头招呼花向快走的时候,隔着水汽和雾气弥漫的灯光看了一眼如冰,欲言又止。却只是紧了紧衣领,“花向,抓好我的手,地上滑。” 花向回到家,刚接过父亲递来的干毛巾稍作擦拭,就欲出门接如冰。听见敲门声,狐疑的打开门,却看见一身湿透的如冰站在门口。 花向大惊,连忙把她拉进来,“姐!你怎么就这么淋雨跑回来啦,会感冒的,你身子单薄,不能受凉啊。”边说边给她擦拭头发上的水珠,如冰笑着,“没关系啦夏天还没过去。”眼神却越过花向的肩膀,落在了站在她身后的男子的疼惜的眼神里。 简浓的神色忽然暗了下去。 喝完父亲熬的热粥,大家都发现,即使飞速洗澡换上干衣服,初秋里的雨水还是有力量的,如冰的脸红得异常,一量体温,果然发烧了。花向心疼的要死,急忙把姐姐推到房里,给她铺好被毯,“快,今天上去睡觉。”简浓立在一边,并不说话。 花向去客厅给如冰找药去,简浓站在如冰的书桌前,凝视着窗外久未停下的雨。 桌上一盏台灯昏暗,如冰靠在床头,看着简浓的背影,呼吸渐稳,疲乏却轻松。她知道简浓看穿了些什么,她并不害怕,甚至她觉得,自己隐隐的希望被简浓看穿些什么。 半晌,简浓没来由的问,“雨要下多久才会停。”如冰低声接口,“那得看,是什么样的雨。” 简浓转过头,握了握拳,换上严肃的口吻,百般的疑问就要出口,“如冰,你其实……”她并不敢正视倚在床头的如冰那惨白的脸色,眼神不得不得乱放,只为将这隐晦却严重的质问问出口。却不想,目光停在了某处。 戛然而止。 “恩?”如冰直起身。却听简浓的语气柔软下来,“你其实……不喜欢那个红色的脸谱吧。” 显然,她想说的不是这句。如冰莫名其妙,但这个问题,却也足够真实。她不过是知道,花向一直都是喜欢红色的东西,所以赌气去抢而已。 如冰只得反问简浓,“你怎么知道。”简浓笑,口气恢复成一贯的扯淡,“我猜的。” 简浓不会告诉她。 那个挂在她房门后面的被雨淋过,没被擦拭干净的红色脸谱。在简浓看向它的那一刻,忽然从双眼的空洞的窟窿里,落下一行雨水。似乎是在替谁流泪。 又或者,那一眼,不过是谁的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  os:标题→《透明》郑国锋 ☆、知足的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os:标题→《知足》五月天 次日,如冰端着早餐上桌,父亲已经先行一步出门遛弯,花向神色如常的起床洗漱,然后便坐在如冰身边,姐妹俩听着晨间新闻,翻着报纸,互相交流那着些与她们毫不相干的事。 如冰按着遥控器,忽然说,“今天早上接到电话,学校那边又临时出了点任务,我陪你们吃完午饭就要走了。” 花向闻言,继而塌了小脸,“今天是中秋,让你们系领导体恤下你好不好,他不知道我们要吃团圆饭嘛?他不知道我们要吃五仁月饼嘛?他不知道我们要伏在老爹大腿上听他跟我们讲嫦娥奔月玉兔捣药吴刚伐桂的故事嘛?他还有木有人性啊。” 如冰被她“噗嗤”一下逗乐了。“是个比赛,木有人性的领导把全校唯一的全市只有三个的宝贵名额派给我,我上网查了查,奖杯挺好看的,奖金有不少,我就自愿节假日加班咯。” 花向转了转眼睛,倒也听懂了,她知道如冰一向待工作认真严肃,这次也一定时权衡过了的决定,就不多缠,就撅着嘴撒娇,“那今天中午你要给我和老爹做一桌子的菜,就算赔偿了。” 如冰笑得开怀,“没问题。” 家中的厨房里,连油烟味都显得无比熟悉,如冰也许久没有大展身手了,一时间有些忙乱。花向起先就在门口看,实在看不过去了,就跟在如冰身后打打下手。 男子回家,就听见姐妹俩在噼里啪啦的油锅声响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内容倒是乱七八糟,他轻轻推开房门露出一丝缝,就看见花向正凑在如冰身边看她做红烧排骨,窗外的阳光照到她们身上,露出的两人脖颈处那白白的一截,光洁细腻。 他猛然鼻酸。他孤苦了大半辈子,全是靠着这两个已经长得与他齐肩高的女孩的陪伴和支撑,才不至于让他半途而废,老无所依。 他欠着她们一份完整的亲情。而她们居然懂事到,从不提及。 她们大概从别处得知,那是一个流离失所的故事。她们大概不想再揭开这段沉淀的往事,只是努力的成长,来守护三个人的故土,不被流水和光阴偷走。 他从不觉得自己孤苦。虽然旁人一再劝说,希望他找个老伴。他只觉得他已经失去再去接受所谓爱情的能力,因为他耗尽所有的气力,同如冰和花向一起,守护彼此。 如果必须有足够的感情来才能来衡量和救赎生命,那他所获得兴许还要多过旁人,已经不枉此生。他很知足。 说说笑笑的吃完饭,如冰起身收拾行李。花向坚持要送她,如冰劝不过,就答应了。她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男子站在门里沉默的看着她。如冰觉得那种眼神里交杂的歉疚,期待和不舍太沉重,一时间她的脚步竟被压得走不动。 她长叹一口气,回身走到男子面前,第一次主动张开双臂拥住他。如冰感觉到一刻僵硬的父亲的身体,然后他用他宽大的,坚决的,温柔的手臂回抱住了他,就如同她少女时期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17 无数次在梦中期待过的一样。 如冰大约是知道,父亲也同自己一般,经历着彼此数十年的莫名的疏离。但愿这个拥抱,足够让他们彼此,同过往的那些浑然不知的晦暗岁月,温柔的道别。 太多时候我们失去爱,并非因为它不存在,而是因为我们不愿意主动伸手去环抱它。 f城的新站台是刚建的,高速发展的铁路通往这里,一个小小的站台,也变成了四条铁轨,就将无数的人迎来送往,四通八达,潮汐般回朔,又各奔前方。 因着正是节日正午,出行的人并不如回来的人那么多,花向通过站台里的同学,说没票也要进站。如冰觉得她固执的样子格外可爱,也没有阻拦,随着她鸭舌帽口罩墨镜全副武装怕被认出来,还执意要到站台上送她上车。 如冰的车还没到,对面却呼啸而来一辆车,发出刺耳刹车声之后,车厢打开,如冰看着下车的人潮汹涌,每个人的脸色都是回家心切的神情,不由得心生暖意。 年少的时候,梦想在天涯海角,恨不得走遍万水千山,踏平深山老林,才能证明自己生命的价值。可岁月渐长,光阴无情,人,总是不可避免的越来越软弱,越来越恋家。散落在五湖四海,回趟家要飞行十几个小时有什么意思,哪里比得上坐在一起,吃一顿热乎乎的团圆饭来的实在安心。 在外漂泊久了,心灵就会像浮萍上的花朵,逐步枯萎。 如冰以前老听人说“浮生若梦”,她少年时并不懂,遍寻依旧不得准确的解释,现如今,她渐渐懂了,却又觉得,所懂得的那般心绪,用不着她来说。 因为每个人,终有一天都会懂得。 她边想边和花向聊天,花向说起婚期已然平静,“睢鸫和你,有没有定下婚期?” 如冰摇头,“尚且没有。”花向点点头,隔着淡褐色的墨镜,依旧可以看到她的眼神游向远方,忽然又说,“姐,如果你毫无隐瞒,如果你已经认定,那我祝福你们。早点跟睢鸫商量,定下时间就通知我。” 如冰眯起眼,凝视花向真诚的面孔。她的这个妹妹啊,从来,都如此的坦白和不加掩饰。她伸手帮她整了整露在帽檐外面的被风吹乱的头发,“好。” 如冰帮花向理好头发,听见对面的那辆车呼啸着往下一个远方继续开走了。隔壁站台上的人已经走光了,却除了。 如冰怔住。 除了一个穿着藏青色大衣,隔着一条铁轨和数十米的距离,正静静凝视着她和花向的人。 这时火车的声响越来越近,如冰知道,她的那辆车来了。和她对视的人扭过头看了一眼飞奔着靠近彼此的那辆列车,趁着最后的几秒钟,伸出手臂,对她挥挥手。 一辆正点到站的列车突兀而粗鲁的冲入她们之间的空隙,铁轨和车轮的撞击声就硬生生隔断了如冰就要脱口而出的呼喊。 这一幕场景,关于送别,那样妥帖的重合。一致却又不一致的,生生逼出了如冰的回忆。 这一刻,如冰想叫火车退回去,人群都散开,她要跳进铁轨再爬上对面的站台,她要奔到那个人的面前,好让自己看清,她眼底的那番似乎在波动的水纹,究竟是不是真的。 刹车和金属摩擦的声响在嘶吼,如冰觉得喉咙很痛,好像嘶吼的是她自己。回忆的声音太响,响彻云霄。 那一年的场景,原来重新再见一遍,竟是那样痛。这么久了,如冰一直在告诫自己,她真的不能再被带进回忆里了。 回忆是个可怕巨大的沼泽,越挣扎越让人沉溺。它不是不会痛,不会痒,它无时无刻不在心底撕扯,把胸膛剖开也取不走。如冰该拿它怎么办。 花向感受到如冰忽然静止,列车已经稳稳的停在她们面前。她不解的推推如冰,“姐?”如冰不动,她便下了重手,“姐,你该上车了。” 如冰眼神空洞的看了看她,花向满心狐疑,只看着她转身上车,挤入人群。花向不知道她坐几排几号,顺着这一侧找了一圈,并没看到如冰,叹了口气,便往回走。 她并不知道,如冰一上车,就冲到了车那侧的窗口,寻找刚刚的那个人。只可惜,她只看见了空荡荡的站台。什么都没有剩下。 如冰颓然的闭上眼,她想起她离开f城的那一年,只有零星的几个同学来送她。前一夜的发生了许多不可弥补和扭转的事,如冰无法向同学们解释,为什么花向和简浓没有来。 她感觉自己被掏空,机械的和他们一个个拥抱,道别,强撑的笑意在上车之后变消失无踪,她坐在靠窗口的位置,把自己藏在同学们寻找的目光之外。心底在隐隐的犯痛,胃疼的感觉伴随着头痛充斥着她的神经,她用力闭了闭眼,忍住不适,再睁开眼的时候,竟发现简浓站在她的车窗外,正仰头看着她。 她那不可置信的惊诧和满腹的委屈全都落在简浓眼里,如冰清晰的看到了简浓眼里的,那个惊慌失措茫然疲惫的自己。火车开始启动,如冰感受到起步时的轻微震颤,她知道她时间不多,她应该趁着最后的这几秒,跟简浓说些什么。 她纷飞的思绪却找不到合适的出口,简浓已经退后一步,脸上带着初遇时候的天真的笑容,踮起脚尖,冲着她挥舞起双臂。 这是简浓在回忆里,送给她的最后一份可以看见的温柔。 如冰同当年一样,不可抑制的笑着哭出声来。属于我们的年少,繁华喧天的岁月,就如此跫音渐远。我们一定是太爱太爱那段时光的河流,不断地缱绻留恋,迟滞不前,竟将自己站成岸。多可惜,我们却终究是隔着河流,成为彼此的对岸。不会交叉,终将平行,无法靠拢。 我等不到你,你也等不到我。命运的齿轮不停地转,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分离。 简浓,你说的对,我们终将有一天都会明了,每段时日赋予我们的意义。 那天,你反问我,“如冰,你是否真的确定你所说的感情,是爱呢。”你的口气凌厉,你继续补充着,“还是说,你因为觉得你无所依傍,便只是拼命抓住你所能抓住的唯一属于你的东西呢,不惜假爱之名。” 昏墨的天空轻轻抹开一片,雨里的水雾一下子被搅翻染黑世界,我愣在萧瑟的空气里,无法回答你这个灼灼的问题。因为你无情的戳进我的痛脚,因为你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 可是后来,我渐渐的发现,我又被你骗了。 我凭什么认为自己在爱着你呢,每次站在雨中,我听见自己用疲惫的声音问自己。 或许是因为初见你的那个午后,你将最后一盘cd递给我,“偌,这张先给你吧,我跟老板说过了,我等下一批货。” 或许是因为熟络一个月之后的我的生日,你拎着蛋糕盒,坐在街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18 边公园的长凳上等我,又为我挑走奶油蛋糕上的我不爱吃的奶油。 或许是因为那年的我们一起看校庆的烟花,你和我手牵手跟小孩一样欢呼雀跃,还约定说,如果都能活到八十岁,我们还要一起回学校看烟花。 或许是因为你在我们专属的本子上的涂抹了两个人的画像,歪歪扭扭的,极其丑陋,却足够真心。 或许是因为你会在我每天起床气严重的时候成为唯一一个敢跟我说话的人,用我最喜欢的香蕉牛奶来逗我破功。在我烦躁的丢开试卷的时候,踢我的凳子,让后递给我一本娱乐杂志。 或许是因为我闹脾气逃开晚自习的时候,只有你会满世界的找我,找到我之后不劝我回去,只是陪我一起逃课,说着你满肚子不知从何而来的段子逗我开心,再牵我的手一起回教室。 或许是因为你知道我不愿意早早回家,骑着车的你愿意陪我步行,你骑着车高难度地走着s形,只为了统一跟我的脚步一样的节奏。 或许是因为那张面具一直挂在门后,你明明看穿却从不点破我的那些不堪入目的凋敝的幼稚心思。那天你只是俯下身来轻轻帮我掖了下被角,然后伸手摸了摸我滚烫的额头。 那么多那么多的或许,统统加到一起,才是我爱你的理由。 但是这些我不能告诉别人,那是我心里的小秘密,它们深久埋藏,我甚至忘记要在那个雨夜告诉你。因为这个世界上,不计回报义无反顾,全盘付出来真心待我的人,只有你一个。我不抓住你,还能抓住谁。 但是后来的某一天,我忽然又明白你所做的一切,冰冷的拒绝,温暖的送别,不间断的生日问候,和永不提及的再次见面。你一直比我自己都了解我自己,你又怎么会不了解,我的这些藏在心里的小秘密,你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想要抓住你。 你太狡猾了。简浓。 你让我凭空恨了你许久,绕个圈却终于发现,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依旧只有你一个。 你曾经说过,能让这世界上最珍惜的人获得世界上幸福的未来,爱人,和生活,这才是每一段感情的应该抱有的目的。感情里,最讲究的不过是知足常乐。 并不是一定要有人分别,才算结束,也并非一定要有人在一起,才算是终点。 一个人的温柔到底有没有长短,尽头又在何处。像一阵风吹来,风筝飞上天空,为你祈祷,祝福和感动。 秋冬交替,春夏变换,像聚和散,是等待的两端,相交着划过时光,它们会相遇,又会分别,到来年也是如此,反反复复,不知疲倦。 终于你的身影消失在人海尽头,才发现,哭着笑最痛。 你所谓的知足的快乐。忍住心痛就终究会懂。 ☆、无奈你牵过我的手 花向在车站拥挤的人潮里给父亲电话,“恩,老爹,你放心吧,我安全把老姐送走了。”边说边走的撞上旁边的一个人,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定睛一看却愣了,花向看着眼前笑眯眯的人,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的迟滞,“简,简浓?” 简浓笑着看她,“嘿,花向大明星,好久不见。”花向在大理石地板明亮到反光的大厅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正愣着,花向看到她们身边多出一个陌生人,她正把手里的钱包塞到简浓的提包里,“回程票我已经买好了。” 简浓大方的介绍,“花向,这是珣棕。”转头朝向眼角噙满笑意的人,“诺,我跟你说过的,我认识的娱乐圈的大明星。花向。” 珣棕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她轻轻握住花向的手,“嘿,花向美女,我可是久仰大名哦。” 花向一时间,误以为自己重遇了数年前的简浓。 在街角新开张的咖啡店的角落里坐定,珣棕就问,“花向美女,喜欢喝什么?”花向笑说,“拿铁吧,红茶拿铁。”珣棕得令,就走向了前台。 花向看了看淡笑的简浓,一时无话。没多久珣棕端着托盘走来,“一杯红茶拿铁给大明星,一杯冰美式给小简简,我就端着我的焦糖玛奇朵滚去一边。”简浓并没有拦着珣棕,她自顾自的挪了位置,在墙上的书柜里寻了一本书,坐下翻开,认真的读起来。 花向有些好笑,“噗,小简简。”简浓晃了晃手里的杯子,里面的冰块发出声响。“要是在家,她会直接喊我小贱贱。”花向听出语气里自然的揶揄和亲昵,低头拨弄手里的吸管。 “所以,你是跟她在一起?”花向抬起双眼,认真的问。 简浓点点头,“恩?现在的确是的。” “什么叫现在?”花向追问。 “现在就是现在啊,未来的事,谁知道呢。”简浓笑了。 花向铁了心,“我刚刚送走我姐,她昨天说,她要结婚了。” 简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向她的眼神柔软地不得了,“哦,是吗。” 花向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当年跟我说过,说时间会改变很多事情,会纠正那些不正确的选择,会修复那些受伤的关系,会成全那些注定要在一起的人。我以为,”花向迟疑的斟酌着用语,“我以为,你的意思是,你还是想过跟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可是,”花向指了指珣棕,“为什么又是她呢。这样一来,岂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简浓笑开,是年少时花向经常看见的简浓露出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开怀的笑。 这样笑着,她眼底渐渐的染上了溃不成军的,毫不掩饰的温柔。简浓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又指了指花向,“和你,变成明星的花向,”她停了停,“和已经获取最稳妥感情的,正在考虑婚期的如冰。你仔细看看我们三个人。花向,你怎么能说,什么都没有改变呢。明明,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啊。” 花向不解的看着她。简浓摇了摇头,“小花向啊,你还记得,你最后来找我的那次,我跟你说了什么吗。” 最后和简浓的见面,是在花向高考结束的那一年。而距离她在一个深夜在教室拦下简浓,已经过去三年。这三年里,她考入了简浓当时念的那所高中,而比她高三届的简浓,已经去了w城念大学。她们没有再联系过,在简浓第一次对她扔下重话之后。 可是f城太小,花向从父亲口中得知,简浓每年暑假都会回来,而她今年已经大三,可能是最后一个呆在f城的暑假了。彼时花向正对着一堆密密麻麻的志愿学校和专业挑花了眼,选择困难症的花向异常胶着,父亲只是沉默的说,“不管你填什么,我都支持你。” 花向感觉到迷茫。如冰在s城念书,就连寒暑假都极少回家,更何况这个暑假她去了云南支教,偏远山区的手机信号几乎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19 为零,如冰每隔三天就会发个短信报平安,但通电话,几乎不能说清的。花向一时间觉得她能依靠的只剩下三年不见的简浓了,她焦躁了跺了跺脚,套上了衣服就往简浓家里奔。 简浓来开门见到她的时候,面色平静,她迎了花向进门,对着厨房喊了声,“妈,花向来了。”厨房里里传来女子的回答,“哦,快问问花向有没有吃饭。” 花向忙答,“不用了,我吃过了跑来的。”简浓端了杯凉白开给她,等她喝完,平息疾跑后的呼吸。沉寂笼罩房间的时候简浓开口问,“怎么了,是不是关于填志愿的事情。” 简浓一直都能在第一时间抓住重点,花向只得点点头。简浓偏过头问她,“花向,那你自己想要做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在你对未来的构图里,你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花向想了想,一时间又扭捏起来,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其实,我一直都想做演员。”说完好似怕被简浓嘲笑一般说,“就是那种,很希望自己也能参与到镜头里的人生里的感觉,也算不上是什么梦想啦。” 却没想到简浓看着她认真的回答,“想成为演员,那就去做啊。” 花向愣了,她结巴起来,“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支持的,你知道,那个圈子有点复杂,我也不是什么绝世的美人,我一直都不敢跟如冰和老爹讲,我担心他们……” 简浓打断了她,“这些都不重要。花向,从来就没有什么高尚至死的工作,也没有有什么注定肮脏的圈子,这一切评价都因人而异。至于美貌,在这一行里,并非必须,更何况”简浓笑着打量着她,“你似乎对自己的相貌的水准,并不足够了解。” 她接着说下去,“花向,别人怎么揣测你的将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看清楚,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以后,每每当花向接受采访被问到,“你为什么会想到要成为演员?”花向总是回答,“因为有人跟我说过,在你还有能力坚定心意追寻理想的时候,就千万别先放弃。” 后来经纪人和泓未都吐槽过她,说她这话说的太励志官方,简直像是背台词一样。花向并不想解释,只是笑着说,“就是就是呢我就是背的台词。” 怎么解释呢。跟旁人解释说自己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一个,比如冰还要令自己倍感亲切的人。在如冰贸然缺席的,属于自己的少女时期的,最隐秘最重要最深刻变化的时光里,有另一个人站在身边,温柔,细致,安然的照顾着自己,稳稳牢靠的牵着自己的手,走过清明暖阳。 那个炎夏,若没有她的几句鼓励,花向也不会成为现在的花向吧。总是会想起她认真的对自己说,“小花向,你要看清楚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而现在,花向终于又坐在这个人的面前。 她还是挂着一幅严肃正经,实藏不屑的面孔,她一边幼稚的用手指敲着桌子,一边严肃地问,“你忘记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嘛。” 花向耸耸肩。这幅样子毫无说服力啊亲。 切,你不就是说了一些奇奇怪怪意味不明的话么。 回想起来你当年就是在糊弄我吧啊喂。装什么严肃啊,你其实也没有给出什么明确的建议吧。花向不由得抚掌而笑,那些句子大概是简浓从什么心灵鸡汤里抄来的吧,所幸她没有抄错书,现在看起来总归是没有说错的。 咖啡厅里放着一首俏皮的爵士,流淌而跳跃。简浓和花向坐在阳光里,各怀心思却相视而笑,云淡风轻。 专煲“心灵鸡汤”的简浓果然没说错。花向一边笑一边想,时光终究还是将我们改变了。 挥别花向之后,珣棕坐在出租车里促狭的冲简浓挤挤眼睛,还用胳膊不停地捣她。 “哎嘿嘿,小简简,看你和大明星刚刚的气氛,我觉得怪怪的,老实交代,她是不是你初恋?” 简浓看到司机飞快的从后视镜里看了后座一眼,只得往旁边挪了挪,“不要乱讲,什么初恋。” 珣棕不依不饶,“小简简你终于回家一趟怎么可能不去见初恋情人!这剧本tmd是谁编的,劳资要给他差评!不行不行,你不去见,我要去见的,我要去见你的初恋情人。”边说边晃她的手臂。 简浓一头黑线的看着她耍无赖,半晌冒出一句,“你省省吧,这次你是见不到了。” 珣棕一愣,继而更加猛烈的晃荡起她的手臂“啊啊啊,为啥?为啥?!”简浓已经打定主意不理她,把头偏到一边,假寐去了。 花向送简浓和珣棕上车,她又借机重新打量了一番珣棕。她发觉她并不能从珣棕得体的笑容里找出什么破绽,她态度随和,淡然,却格外自在。花向隐约觉得珣棕像是另一个简浓,或者,她是一个更加强大的简浓。 挥别了她们,花向站在街角,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她抬头就看到了她和简浓的母校就在街道的另一头,不由自主的,就抬脚往那边走去。 花向边走边想,不知道学校门口那颗参天的松柏,还是不是那样沧桑漠然的挺立着? 臻辛觉得自己挺没劲的,都忙着中秋团圆,父母迁居台湾,她被派来公干无法回家,却又在w城无所事事,居然就买了张票回到了f城,想来看看母校。她的童年一直随着父母生意的迁移而辗转,固定的玩伴和同学几乎没有,停留时间最久的,大概也是f城的高中三年。 她也是在这三年里,认识了简浓。她其实并不觉得简浓对她而言是多重要的一个人,却始终是,一旦提及就如鲠在喉的存在。弃不下,又丢不了,惹人心烦。她始终不能忘记那个晚上,她路过隔壁教室时,听到的两个女生关于一些敏感字句的争吵,她躲在门后听得心惊肉跳,连自己的书包不小心碰撞到门把手发出声响都不知道,她还看到了另一个明显不属于本校的少女,从教室飞奔出来的时候,饱含泪水的流光溢彩的明眸。 惊鸿一瞥。 臻辛边胡思乱想着,边踱步来到门口,和门卫大爷亲切的打了招呼,说明来意,大爷边开门放行边嘀咕。“今天怎么了,怎么都赶着回来看母校啊,是因为建了新校舍的缘故么。” 臻辛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花向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她在扑鼻的桂花香里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气。浓香充斥着呼吸,是熟悉的丰盈味道。不知怎的,她不可抑制的想念起泓未,她想,下次一定要带着泓未一起来,嗅一嗅这番桂花香。花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北京时间下午一点。 巴黎现在应该是清晨七点,花向顿了顿,还是拨通了泓未的电话。国际长途就算代价昂贵,她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跟泓未讲述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如冰的婚讯,自己和如冰的重修旧好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20 ,父亲与如冰的结实的拥抱,还有,同简浓的重逢。和梳理了许久,终于服帖的被整理好的那些疑惑。分别了短短的几日,花向便觉得世界似乎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迅疾而毫无征兆,却是拨开云雾见天明,有了极好的结局。 心里絮絮叨叨的准备了许多许多话,就要倾泻而出的时候电话被接起,花向听到了一把好听的男声,夹杂着惺忪的睡意,却出奇的熟悉,“喂,请问是哪位?” 一个人内心的世界支架,往往并不像古罗马那样沉重复杂,因为它可以一日竣工,亦可以一刻坍塌。 臻辛看到树影里站着一个女孩的时候,才想起门卫大叔说过的话。她想了想,觉得既然是校友,又恰巧同时归来游园,不如打声招呼,一起做个伴。她走过去,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就看到转过头来的一双熟悉的眼。臻辛猛地愣住,她终于明白她曾经遇见过的这个女孩,眼角眉梢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并不是因为她素颜裸在镜头下的那张面孔,也不是因为她是演员花香,而是因为,她曾经在那个暗夜里,在她仅能捕捉到的飞奔的目光里,捕捉过她那双眼睛的惊鸿一瞥。 而现在,那双眼睛跟数年前一样,布满了慌张,迷惘和水汽。 泓未披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却看见亦晗靠在床头,手里正摆弄着她的手机。 泓未不经意的问,“你自己的没电了么。”边说边拿起吹风机,摁开按钮开始吹头发。亦晗顿了顿,在嘈杂的机器声音里说,“刚刚接了一个电话,我睡得迷迷糊糊,伸手到床头去摸,没在意就摸错了。” 泓未忽然停下来,转过头来盯着他。 亦晗扯了扯嘴角,点亮屏幕之后指着通话记录给她看,“怎么办呢,接完之后才发现,是花向。” 作者有话要说:  os:标题→《一丝不挂》陈奕迅 ☆、你是巨大的海洋。 小小圆桌上,简浓起身,“我去盛饭,你们还有谁要。”珣棕忙扒了两口,迅速清光碗底,“我要的,我也去。”简浓把目光投向了鬓角花白的男子,“你呢。”男人看了看碗底,又看了看身边一直沉默的女子,“怎的要谢小姐自己盛饭,你这个女主人是怎么当的?。” 简浓看着母亲微笑着安抚她,“谢小姐是熟人了,你不是一直当她是半个女儿么。”男子倒也好哄,怒气立刻就消失了,“也是,我看着她长大的,你要记得帮她物色好一点的对象。” 母亲点点头,“好。” 简浓闪身进厨房,珣棕跟进去。就看到她双手撑着厨房的桌台,脸孔对着窗口,冷风簌簌的闯进来,吹得人身骨发疼。珣棕只是接过她手里的纹着青花瓷花纹的旧碗,稍稍顿了顿,“你饱了么。” 简浓抹了一把脸,转过身来,眼睛却只盯着珣棕手里的那个碗,“我在小时候,就发现这个碗是家独一无二的,是外公很早之前就给母亲准备好的嫁妆,保留着农村的习俗,在每个碗底都写上一个字,好让人舔干净米粒的时候不忘记幸福的来由。而这个碗里写着一个[家]字,每次吃饭我都暗自期待,希望米饭见底的时候我能看见这个字。” 简浓的语气里带着少有的脆弱和怅惘,“那年,我和母亲在晚饭时吵架,失手打翻了这个碗。可是它结实的出奇,居然只是裂开一道细纹,偏不碎裂。但是裂纹裂到我的心里,我到今天还是认得它。” 珣棕低下头,果然发现碗底有一丝不显眼的细纹,但是用了这么多年,它居然还是没有碎裂。珣棕强忍,扯开笑容,“你看,连碗都不会因为岁月的刻痕崩离分析,更何况是比它强大,坚韧,柔软得多的,我们的心。” 简浓闻言,一时怔肿的盯着她,几秒之后,忽然伸手捂住脸孔。 好像是被假性凝固住的琥珀一样,指缝中滴滴落下的,是泪水。 珣棕早早地上了床,简浓的房间被妥帖又小心翼翼的收拾过,一切都停留在少女时期的摆设,连床头的几本书,书签的位置都恰好的夹在某一页。 珣棕都怀疑是简浓的母亲一直打理却从不收进书橱的。她把这一切定格在女儿离家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好像是怕简浓某天回毫无征兆的回来,然后向她嘟囔着抱怨,“怎么把我的书又收到书橱第三层了?我还没读完呐。” 珣棕的手指无意识的划过书皮,泛着哑光的暗红色,她忽然意识到,说不定那个中年女子常常深夜坐在这张单人床的床边,静静的打量着这个空无一人的,属于她唯一女儿的房间。 珣棕觉得难受,涌起想要责怪简浓的心情,她翻阅简浓的书橱,发现一本日记本,带着老式的六位数字密码锁。鬼使神差的,珣棕觉得她可以打开这本日记。她不想窥探日记里的任何一个字,她只是想证实一下,她真的能打开这本日记。 珣棕顿了顿,还是伸手开始拨动数字锁。690706。珣棕按下了开锁键,只听见轻微的塑料发出“咔哒”一声,果然,还是打开了。 珣棕愣在床头灯昏暗的照影里,越是深入的走进,她越发觉简浓和她母亲的感情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让人不知所措却心酸莫名,简浓所有的数字密码都是这串数字,从邮箱到银行卡,珣棕曾经好奇不已,直到那天她帮简浓的母亲购买去北京的高铁票,拿到她身份证复印件的时候才明白,那不过是她母亲的生日。 珣棕翻开日记本,发现里面并无内容。只是在扉页上写着一行字,简浓的字一直都是清瘦飞扬的,珣棕认得真切。天蓝色的扉页上写着—— “你是巨大的海洋,我是雨落在你身上。” 第二天临走的时候,珣棕看着简浓站在逆光里跟男子道别,“华叔,我走了,下次有空再来看你。”男子愣着看着他,许久之后才似认出他来,点点头“好的,小陈,下次来把你老公带来我看看,还有你家小宝贝,听说乖巧得不得了。” 简浓从善如流,“好。” 珣棕收拾好行李快一步踏出了房门,简浓正笑着跟她母亲说话,女子正伸手帮她打理衣领,简浓个头长得比她高一点,轻轻的弯下了膝盖,好让她不用太费力。她听见简浓说,“妈,不用送了。”还看到简浓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轻轻的放在了客厅的桌上。 女子慌乱的要塞回给她,简浓伸手拥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女子立刻红了眼圈。简浓看着珣棕,点点头,抬脚就要走。 却听见女子忽然开口唤住了珣棕,“珣棕。”珣棕拉着箱子,立刻转身。 女子有些无措,似乎在斟酌语气,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拉住了珣棕的手,“简浓任性,自私,又倔强,不管怎样,谢谢你照顾她。”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21 珣棕一惊,抬眼看着简浓,简浓笑眯眯的看着她,神色如常。珣棕大概猜想到昨夜简浓和女子在客厅里独处在客厅里,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能不推诿,“伯母,不用客气,应该的。” 女子的眼圈又红了一轮,“什么时候再回来?” 简浓捋了捋头发,“今年中秋就回来。”说罢转头问珣棕,“对不?” 珣棕忙不迭点头,“对。” 坐在火车上,珣棕插着手臂,斜眼一直盯着假寐的简浓。盯了快半小时,简浓实在撑不住,只得认输,“快要被你盯出洞来了,我中午吃的咖喱黏在嘴角没擦干净?” 珣棕哼了一声,“你胆子很大啊,你跟你妈妈交底了,你告诉我了么?”简浓扫了她一眼,“深井冰啊你谁特么跟她交代了?”珣棕一愣,“咦?你妈妈都一副“我家女儿就拜托你了”的口气了,你敢说你没跟她说啥。” 这下换得简浓冷哼了。“你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到爆棚。你当我麻麻是吃素的?我什么都没说可是她看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转拐清纯少女的变态狂了好嘛!我才不会为了你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珣棕被她一气,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珠一转,忽然又笑得跟狐狸一样,“好呀好呀,没关系,既然你说我是变态狂,那变态狂就断你一个月的粮。” 简浓一怔,这想起自己刚刚把全部的身家都留给了母亲,公司又要到下个月中才发晌,不由得皱了皱眉。没好气的看了看笑得猥琐的珣棕一眼,还是哼了一声,“大不了卖身呗,又不会饿死。” 珣棕哈哈大笑,“快卖给我,来来来,我把我的工资卡给你,密码是你生日你懂得,快卖给我。” 简浓听见手机提示音,打开就发现一封未读邮件,打开之后读完,继而镇定的抬眼看着已经笑得不成正形的珣棕,“好呀,先掏一份婚礼份子钱。” 珣棕一愣,“谁结婚?”简浓耸耸肩,“花向美女的姐姐,如冰。” “如冰?是谁?从没听你提起过啊。”珣棕搔搔头。 简浓眯着眼睛看着她。她看着珣棕眼睛里纯粹的,蘸满疑问的光芒。她想起那年她和如冰去渡口看船,她问如冰,“这些船整日在江水中漂来漂去,摇摇晃晃又漆黑一片,他们不觉得怕么。” 如冰却回答,“也许码头上有人等,他们就不怕了。” 是啊。那些形单影只的船舶,在一望无际的江面上流浪久了,自然就会找到他们应该停靠的港湾。简浓这样想。 简浓只是摇摇头,又问,“你想见她么?跟我一起去参加婚礼就好了。” 花向几乎是瘫在了保姆车的后座上。 她今天参加了两个商业活动,晚上去录制了一档访谈节目。一天的工作量几乎相当于她从前半个月的量,她从没想到过,原来在脸上涂满胭脂水粉,对着柔光镜反光板照明灯和长长短短的镜头卖笑,居然是这么辛苦和令人僵硬的一件事。 她回来的当天就被公司高层拎到办公室一顿训斥。不外乎是因为她对工作的不负责任,经纪人一声不吭的帮她扛下了所有的责任,并且唯唯诺诺的答应下了公司再次增加的所有活动安排。花向当场几乎要发作,她从前半个月都不出现,公司从来不管不问,有时候花向都怀疑是不是公司已经跟她解约,只是经纪人哥哥一直瞒着他。这下倒好,一副“辜负我们捧你资源和心血”的模样,花向冷笑,当是谁眼瞎呢,如果不是因为泓未,你们特么的会记得还有我这个人? 一想到泓未,花向又百般烦躁。极度困倦令她几乎要不能自制,她只得跟前排开车的一直沉默的经纪人说,“哥,你不要再跟我冷战了,我现在心如死灰,几乎就要拉开车门跳出去。” 经纪人终于开口,语气却意外的好,“本来我一肚子气,可是看到你这两天这么辛苦,也就没有了。我不是跟你冷战,是觉得你看起来已经够烦恼了,想让你安静的呆着而已。” 花向一听,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经纪人是个糙汉子,发起飙来也能摔桌子,却一直待她温柔,很少对她动怒。她并不是他手里最赚钱的一个,却始终是最令他操心的一个。 一时无语,花向扭过头看着窗外飞奔逝去的街景。忽然开口说,“哥,我只是发现我忽然间一无所有了。很多东西,好像回来了,好像回归原位了,而我却偏偏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在每个人的生命里,都只是个龙套。擦边而过,然后轻而易举就可以抹去,久久不能忘怀的,只剩下我而已。” 经纪人长叹一口气,“你说你一无所有,路边那些艰难行乞的乞丐会哭的。” 花向点点头,“是啊,人心不足,都是如此。朱门酒肉臭。”花向不知怎的想到这一句,“朱门啊,别人看起来像是龙门,我们看起来偏偏是围城。” 红灯。经纪人缓缓的踩稳了刹车,“花向,我只想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小花向啊,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这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你知道你自己要什么。” 简浓和经纪人的声音魔咒般的重合。花向抬起头,看见家里亮起一盏灯,她站在安静的黑暗里,忽然哭出声来。 简浓曾经问过她,“花向啊,你觉得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在哪里。” 花向想了想,眨眨眼说,“等我回去再翻一遍《世界100大最美丽的景观》之后再回答你。” 简浓当时一怔,便随即笑了开来,拍拍她的脑袋。 这一刻,花向似乎全都就明白了。埃菲尔铁塔顶端的霓虹灯,威尼斯夕阳下的叹息桥,爱情海边的白色圆顶教堂,都比不过跟爱人一起住的屋子。没有了爱的人,再美的地方都不过时金玉其外罢了。 花向的心里翻涌着太多的感受,甜蜜也好伤痛也罢,一直埋在心底深处,随时随地要破土而出。原来,心底那片像快熄灭的火光又再一次燃了起来,那些每一个因你而再次生动起来的表情,你看见了么,泓未。 你说你会照顾我,我信了,你说你现在最喜欢我,我信了,你说你跟亦晗没有什么,我也信了。所以我挂断了那通电话,所以我没有再打给你。但是你欠着我这么多的信任,你到底预备拿什么赔给我呢。 会不会就跟你曾经说过的一样,你对于这些,从不在意呢。生命像是一个大债主,我们怎么混都是他的积欠户。花向这样想着,便觉得凉意沦肌,浃髓而来,那些细微的触碰,拥抱,温暖,背叛和恨意,像天女散花一般散落在夜空里,花瓣美得触人,却没有重量,只有感觉。 我知道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我愿意忘却曾经孤单的彷徨,忘却那些曾经相信,曾经失望的错觉。我愿意放弃我无知的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22 奔忙,停在你眼光里,守着这世界全部的漂亮。 我愿意忘记我的形状,穿过重重迷惘,跨出城墙,长出翅膀。 因为我贪恋你这一片巨大的海洋。 泓未站在七楼的落地窗前,她看到了那个身穿鹅黄色外套的身影抱住双膝,轻轻的蹲在树丛的阴影下。她疼的剜心,却无法迈开奔出楼下的步伐。眼神一闪,再停下,却发现那个蜷缩的人儿不见了。 泓未呆住。她听见心底发出空洞无助的巨响,像是断裂的峡谷里砸下的落石,沉重地轰鸣。这时门锁去发出声响,她一转脸,就看到花向推开房门,手里正晃着钥匙,脸上有掩藏的很好的微笑的痕迹,她看到这个人惨白着一张脸对她笑,“嘿,你回来了?” 泓未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像是迈在针尖上,缓慢而迟钝。她走到花向面前,恍惚的伸手去抚摸她的脸。 “恩,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os:标题→《爱情的模样》 五月天 ☆、却只是另一株向日葵。 泓未睁开眼。 难得清闲的一天,她起身伸伸懒腰,拿起手机翻看。通知栏上却只看到来自亦晗的一条未读短信,来自凌晨三点三十五分,简洁明了却稍显匆忙的两个字,“帮我。” 泓未愣了愣,看了眼右上角,早晨九点半。她迟疑了半晌,还是拨通亦晗的电话。却无人接听。想了想觉得不对劲,亦晗从来不愿随便向人求助,泓未拨了个电话给亦晗的经纪人,“哥,亦晗昨晚去哪了?” 经纪人的声音含糊不清,充满慌张的意味。“昨晚金老板请他去吃饭,一直劝酒,纠缠到凌晨,因为是下部电影的大金主,得罪不起,亦晗就直接倒在了包厢里,现在在医院挂点滴。” 泓未掀起被子,边穿拖鞋边问,“哪家医院。”经纪人问,“你要来么?快别来,医院已经围了不少狗仔,不要多生事端。”泓未顿了顿,才说,“好,你好生照顾他。”挂了电话之后迅速的按下另一个,“李哥么?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花向揣着一把向日葵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被圈内不多的几个朋友约出去踏青,跟着经纪人哥哥一起,寻了一个隐秘但山清水秀的地方,自在的享受了一番久违的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朋友们都吐槽她,说她才红了多久,就开始满腹牢骚地抱怨辛苦,这可怎么好,这是注定没有红成“天后”的命啊。经纪人看不过去帮她辩解,“花向丫头已经变乖很多了,这几天上节目也都规规矩矩的,本分又踏实,像是一夜之间开了窍。” 花向在纷扰的质疑声里笑了起来,“我又不想成为什么天后,你们都知道那从不是我的目的。”被人促狭地反问,“矮油,那你现在这么乖乖的是为了什么呀,难不成是为了你经纪人哥哥?” 糙汉子哥哥猛地发现自己被调戏了,居然红了脸,忙摆手,“别乱讲哦我跟你们说,到时候花向怒起来,炒我鱿鱼,我就赖到你们身上。”众人又哄笑作一团,“哎呦喂快喊嫂子来看看,哥你脸红了!” 花向笑眯眯的看着她们笑闹。她知道她为什么如此顺从的接受着这一切。 因为这些工作是泓未给她安排的,这种模样是泓未希望她成为的,这条道路是泓未期待她走上的。花向以前是个独行侠,她对于人或事都有独立的判断和抉择,她本身并不喜欢被牵引,软化和影响。她能不去的欢场必然推拒,她不想趟的浑水自然不趟,她有发自本能戒备心和防御感,并且因为着她无所欲求,故而坚强如刚。 可是你看,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 她是你的弱点,是你原则的本身,是你不得不退让的妥协和不舍,是你千锤百炼已然成精之后蓦然回首,脆弱到一碰就碎的白月光。 可悲的是,花向并不想抵抗这番危险的沉溺,如果可以,她只想流连其中,直至溺毙。 花向打开门,走进屋子,脚下踩着淡木色地板,阳光耀眼从南面的阳台照进来,她把手中的一把向日葵插在透明的花瓶中,又放到了窗台上,双手垫着下巴,细细的看起这一把花来。 花向喜欢向日葵,泓未曾经问起原因来,她的回答是,“向日葵向日葵,总向着太阳,向着光。有信仰,又温暖,多好。” 泓未当时好笑,出口调戏她,“哦?这么说,你是向日葵,我是你的光?” “恩,我是你的光。”花向顺口接住这个包袱,不动声色的还给了她。 “幼稚。”泓未撇撇嘴,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隔了半晌又说,“我上次在楼下家具店有条印着向日葵的窗帘,晚上我陪你去看看?” 花向一边微笑着回想,一边看着窗帘上的向日葵被风吹着一鼓一鼓,灿烂的温柔。 这时泓未的房门被大力拉开,花向一惊,发现泓未面色稍霁,颇为担心,“我隔着房门听见你在讲电话,就没敲门。你,怎么了?” 泓未盯着她,摇了摇头,“没事。”脸色颇为不自在。 花向狐疑的看了看她,又觉得不便多加过问泓未工作上的事情,就起身,预备去厨房煮些银耳粥。经过泓未身边的时候忽然被她攥住手腕,泓未以一种少有的略带恳求的语气开口,“今晚有个饭局,你能跟我一起去么?” 花向隐隐觉得不对,她和泓未极少结伴出现在外面,不管是公共场合还是私人会面。可眼前的泓未焦躁不堪,显然遇上了什么极难应付的事情,更何况既然跟泓未确定了这层关系,花向已经抱好了,无论怎样都不能“独善其身”的自觉。泓未希望她能同去,虽然动机不明,必然是事出有因的,花向明白很多事无须多言,到了时间,必然会分明。 于是她只是轻轻附上泓未的手,朗声回答“好的呀。” 很多时候花向都觉得自己从来都看不穿人心。 她迷迷茫茫被迫接受着周围人忽然展露的另一番面孔,毫无准备,也无还手之力,甚至到了故事结局,她还对于故事的起因毫不知情。她忿恨焦躁的来由,不堪沉默的任性,都不过是她在表达她对于“无知”和“outsider”的不满。 就像那年如冰忽然对她疏远,那夜简浓忽然予她斥责,她在变化多段的关系中,似乎永远是一个不无辜的受害者,即使她其实是个局外人,并且真的毫不知情。 她经历过晦暗剧情,就在即将被洗刷清理的时候,意料之外,又牵扯进属于泓未的晦暗。 后来每每回想起那天,她跟在泓未身后,踏进包厢内的第一步,她环顾四周落座的宾客的第一眼,花向就已经清晰无比的看穿了属于她们的真相。 感情里谁不期待一份完美结局? 是故才会有那么多的人,自欺欺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23 人到,连真相都不愿意相信。 隔天,她感觉到阳光照耀的温度和力度,砸在她的眼皮上。 花向一直喜欢仰着面孔朝向太阳,被泓未笑问“你是向日葵吗”,花向真心回想过这个癖好的来由,才记起好像是因为某个帖子里说,每天日晒十五分钟,身体会像花朵一样进行光合作用。新陈代谢的感觉多么好,花向异常向往这种定时清理的状态,于是就牢牢记下了。 是故,当街头美女都忙着遮阳的时候,花向仗着自己皮肤白净,又晒不黑,天天定时日光浴。 但她第一次觉得这种温暖沉重到令她乏力,她也感觉到泓未正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用眼神丝丝缕缕的笼罩着她。花向不想睁开眼,她不忍心。 她怕她的眼睛里盛不住泪水,又怕她的眼神里藏不住怜悯。 是的,怜悯。 昨晚落座的是些圈子里的熟人,熟悉是因为出没频繁,无处不在。 花向却陌生,是因为他们是她名单上的头条红名。依傍着手里的地位,金钱,权势,已经足够在这个美色泛滥纸醉金迷的圈子里安营扎寨,又狡兔三窟。花向刚入行的时候,曾经有个“熟人”想要接近她,在一周之内,走了四条不同的途径带来口信,第四次已经接近胁迫。 花向不得不放弃手头的剧本,只因她不想在一开始就被命运按倒在泥潭里。被践踏的生活一旦曾经开始,就很难结束。 是啊,花向顶着那么多的冷眼,嘲讽,不屑来维持着属于自己的平衡,付出的代价可谓惨重,所幸她觉得自尊比声名重要,才不至于在深夜里懊悔的扇自己耳光。 真是怎样一个神奇的年代,满身淤泥的嘲笑纤尘不染的,说它清高自赏,活该颓败。 残花败柳在嘲笑洁白莲花。而这年头“白莲花”早就成为讥讽之语,何其妥帖。 花向有时,也觉得自己太过不识好歹。可她厌倦那些风尘,她厌倦觥筹交错里的虚情假意,她厌倦赤裸情欲的交易,她不表达厌恶,只是表达厌倦。难道远离,都不能够如愿? 泓未如何周旋于其中,她一概不问。可泓未明明知晓自己的底线,却偏要来扯她入局。 她进门那一刻就想要转身,她几乎不能掩饰怒火,却被泓未抿着嘴唇伏在她耳边的轻语瞬间扑灭。泓未说,“请你帮我,也帮帮亦晗。我保证你毫发无损,只是一顿晚餐。” 花向忽然认出,坐在圆桌“上位”的那个人,正是y公司最近一部大制作的投资人。而那部剧正在选男主,亦晗热门自然是候选人之一。 泓未。在她面前从来都拈花微笑,无所不能的泓未,给她安稳低调的庇护,又能牵线搭桥帮她打点好星途的泓未,第一次用低哑的声音,这般求她。 花向扭过头,用短短十几秒重新凝视了一圈她熟悉的脸庞,她感觉到自己周身的血液都静静的,凉了下来。 我欠你那么多照顾。你欠我那么多信任。 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我们可以整理账本,算好盈余,彼此清偿了。 花向转过身去,镇定的入座,脸上是泓未熟悉的神情,连眼角的弧度和嘴唇的角度都何其类似,泓未看见她脸上的那番跟几乎一致的,拈花微笑。 花向酒量并不差,私下里的交际能力也是一等一的,美人那面颊绯红眼波流转,大概是最助兴的节目,这顿饭局收到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酒误人事,却有时候会成全人事。泓未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某种准许,亦晗终于不用再因为男一号来攻筑这堵酒池肉林。甚至,因着另一个人满意于“花向出席”的关系,同他是好友的“东家”也口头暗示了花向一些隐约的许诺。 花向似乎醉了,一概收下,也不推脱。 幸亏事情还不算复杂。 总算得以解脱,站在酒店门口的泓未扶着一直倚在她肩膀上的花向,花向有点醉了。她们等着经纪人将车从地下车库开过来。可慢慢的,泓未感觉到花向的身体在发抖,她忙撑开她的肩膀,伸手探她的额头,“花向,你怎么了?”却抓到湿漉漉的一把泪。 花向从来没觉得,自己曾经有过比现在这般还要清醒的时刻。 她感受到泓未伸手抱紧了她,将自己按在她怀里。她听见自己在压抑的哭泣,她也不想示弱,但是除了哭,她还能怎么样。 泓未一直亲吻着自己的头发,薄薄嘴唇传来的温柔却让花向疲惫难当,她心里复杂的情绪往来冲撞,变成尖利的刺,一根根钉向心脏。她痛,她却知道泓未也痛。泓未的委屈,懊悔和内疚,全部都通过她的怀抱清晰的传来。可却不能带来任何安慰。花向痛得咬紧嘴唇,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夜里,全身心地,感受着还在拥抱着她的泓未。 夜风,你要吹往何方,请帮我,把我们的痛全都带走。我愿用我余下的全部幸福和你交换。 花向依旧闭着眼睛。她几乎就要演不下去,因为眼睛肿胀,蓄满清水。 终于,泓未电话声响,像是从天而降的救兵,救了即将ng的花向的命。她听到泓未不再脆生,暖暗沙哑的声音。 “亦晗?你怎么样了。” “恩,我没事,那件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不用光谢我,要去谢谢李哥,如果他不愿意牵线搭桥,我们无论怎样也找不到他。” “恩?现在么?” 花向屏住了呼吸,没有光线的房间里,只听得到客厅向日葵窗帘,被风拨弄,沙沙作响。不知道黑暗凝固了多久,久到世界似乎已经沉睡。花向听见泓未说。 “好的,你在家先乖乖躺下。我半小时后到。” 花向想起王菲的一段歌词,杂乱无章似不成调。可她一瞬间似乎全都懂得了。 “我说阳光会消失,你说你不后悔。阳光像往常一样消失,你像我想象般中憔悴。” “我错了,希望月亮带给你安慰。” “你说你,要的不是这种光辉。” 需要阳光的宝贝,我不过是你的,另外一株向日葵。 嘿,泓未。 如果我说,我是那样怜悯我们。不是因为我们身在红尘里的身不由己,不是因为我们卖笑生涯的浮华虚伪,而是因为爱。 泓未,你信不信。 怜悯我们的人生,总是与纷杂的人纠缠不清。 怜悯我们分不清枷锁和承诺,弄不懂真心和假意,辨不明暗涌和密云。 怜悯我们不懂得白驹过隙,连拥抱都因为羞涩和寻常而异常短暂。 怜悯我们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时间的考验已经足够称为考验,我们会相携相扶,将路走得很远很远。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作者有话要说:  s:标题→《阳宝》王菲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24 ☆、能自以为是也是种恩赐。 高速公路上的景致,看多了就会成为催眠剧。 握着方向盘的珣棕看了一眼副驾上已经昏昏欲睡的简浓,忙提高嗓子喊她,“喂喂你不要睡啊,要是传染给我了我们今天就得交代在这条路上了!” 简浓的鼻子里发出轻微的哼气声,直起腰来边打哈欠边含糊地答,“可是我真的很困啊。” 珣棕咬牙切齿,“我跟你一起起床的好嘛,难道我不困吗!还有啊,开车是个体力活你懂不懂啊?!就为了去k城参加你朋友的婚礼我出钱出人还要出劳动力,我这是脑残还是欠抽啊。” 简浓斜睨了她一眼,忽然语出惊人,“满腹牢骚对不?深感不公对不?也行啊,你有本事你不要讨媳妇儿。” 珣棕闻言一愣,继而笑得牙不见眼,“咦,谁是谁媳妇?” 简浓自知失言,立刻翻脸不认人,“啊?你说神马?风声太大我听不清。” 珣棕见惯了她这幅厚脸皮德行,也不追着她问,就在一旁笑得稀里哗啦。 调戏与反调戏一番之后,车里的迷糊虫就被赶跑了,珣棕笑够了,就去逗一直把脸对着车窗的简浓,“别再看了,这车窗就算是个糙汉子,被你一路如此深情地盯着,也早就该捂着脸羞涩的跑掉了。” 简浓哼了哼,倒是把头掰了过来,视线直视前方。珣棕开始转移注意力,“喂,你小时候,向往过什么样的婚礼?” 简浓想了想,答,“我没向往过。” 珣棕一脸不可置信,就要质疑的时候又听简浓说,“可能我妈妈为我想象过太多次了,想象的次数被用完,我倒一点念想也没有。” 珣棕沉默。 简浓开始认真的组织语言。口气听不出个人情绪,像是在陈述。 “怎么说呢。可能因着她这辈子没有当过新娘的缘故吧,又因为父母总是想在儿女身上践行他们未完成的梦想,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对儿女的生活指手画脚的父母,还美其名曰是{延续血脉}。” “我一直很了解她在想什么,她没得到的那些,她就施压让我去争取。而最可笑的是,她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全看运气,她却还是坚信她碰不到的好运气,我一定会碰到。” “已经说不上她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恨她自己的人生。” “外婆去世的时候,念念不忘的抓着她的手,跟她说,“我留给你的那个祖母绿戒指,你这辈子命苦用不上,就留给简浓吧”,我看到她流着泪,拼命地点头。” “我猜想,即使她不敢跟我讲,她也一定无数次的希望,我能嫁一个极好极好的人家,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将f城里所有认识我们母女的人都请来见证,好偿还她人生中那个极其悲苦的缺失。” “哪怕那场婚礼令她倾家荡产她都会愿意。她要争那一口气。被闲言碎语的戳着脊梁骨,活在大半辈子的阴暗人生里仅剩下的一口气。” “我明白她的苦楚,可是她不明白她强加给我的,亦是苦楚。从我开始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就对婚礼莫名恐惧,别的女孩子都向往的那些洁白似公主的婚纱,我从不注目。” 简浓顿了顿,又补充到,“除却她的原因,我还有些别的念想。小时候喜欢某个卫视的当家女主持,从八卦杂志内看到她在某段三角关系中杀出重围,一举夺得金龟婿。” “年幼的我还不能消化这些成人世界的争斗,就又接连看到报道,说她趾高气昂的办了一场全城瞩目的豪华婚礼,婚车和酒宴就够人瞠目结舌。附上一张她身披白纱的照片,不晓得多么风光耀眼。” “可惜,没过多久,又看到耸人听闻的标题。所谓的金龟婿是镀金的,所谓的倾城之恋也不过是个笑话。他们迅速地离婚了,留下满纸荒唐的八卦。” “那一刻我又想起她身着白纱美艳夺目的照片,只觉得她脸颊上那几抹红晕,像是被谁狠狠扇过耳光,狰狞可怕。那场盛大的婚礼的沸反盈天,不过像是夏末开的烂熟通透的荼蘼一样。” “人类老觉得婚礼和结婚照是至高幸福的见证,从没想过也有会成为可悲至极的把柄。” “物极必反,乐极生悲。若是一定要留下回忆,我宁可跟爱人去走一趟安静的旅行,彼此牵手拥抱,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必暴露在酒店大厅的流行音乐和嘈杂的人声里。” “在一起,最幸福的时候只有两个人见证的话。假设有一天分开了,也只需要对方知道。” “已经足够了。爱是如此私密的事,婚礼却不是。” 珣棕听着这些琐碎的断断续续的陈述。沉默半天只这样回答,“好的呀。我们今年都攒好半个月年假,你决定吧,我们去哪。” 简浓终于转脸看向她。眼底里只有不加掩饰的温柔。 比世界100大最美丽的地方还要美丽的是哪里呢。 简浓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后来又觉得这种思索实在无聊。 因着它存在于你生活的每一寸缝隙。 不就是那些重复固定的,每一个和爱人相伴,珍贵如斯的月色,夕阳,天明和辰光嘛。 在迎宾台签完名,简浓抬眼就看到了西装笔挺,两鬓斑白的男子,熟络的走上前,“叔叔,好久不见。您还是跟以前一样好身板。”男子忙招呼他,“简浓啊,我倒是真的好久没见你啊,你跟如冰那丫头一样,翅膀一硬,就飞出f城飞远啦,连家都很少回。” 简浓不动声色,“我们年轻,总是要奋斗得辛苦一些,以前疏忽了家人,现在也该弥补了。这不,我就回来看您来啦。” 男子被说得笑开,忙推她,“快点去后台吧,如冰要忙得飞起来了。” 简浓点点头,就拉着珣棕往后台走。大厅后台走廊里站着一个身着淡蓝色礼服的女孩,珣棕一愣,“伴娘为什么不是花向?” 简浓好笑。“怎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难不成你答应来做陪客,就是为了再一睹芳泽?” 珣棕呸她,随即恍然大悟,“花向不出面,是怕旁生枝节吧,最近她可是大势得紧,大概是怕砸了正常的婚礼。”简浓笑出声,已经站到门前。 珣棕看着她的手臂停了停,顿生疑窦。但那停顿的时间极短,一晃神,简浓已经伸手推开门。 珣棕看到一个跟花向神似,眉眼却比她生得浓重的女子,正站起身对着镜子来摆弄婚纱的复杂裙摆。镜子直直对着大门,三个人的目光就这样交汇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如冰才缓缓转过脸。珣棕在那一刻看到如冰的眼神,终于才意识到,如果简浓对自己硬生生地保留了些什么过去,一定是因为,那些过去,她太过珍惜。 睢鸫从未见过简浓,所以他立在一边,有点惊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25 异于她推门之后那一刻的奇怪气氛。可随即,简浓已经上前一步,以极其熟稔和随和的态度,帮如冰解开她腰边那些缠在一起的丝带。 对话也是随性至极,“你怎么挑了这一身复杂傲娇的婚纱,看上去像是我们小时候盘弄的芭比娃娃。”如冰笑着答,“快别提芭比娃娃,我老记得以前有件裙子你那个娃娃穿不上,你恼羞成怒,硬是拿剪刀剪开给穿上,转头又忙着去找针线缝。你可别把我这件婚纱也给剪了。” “是啊,”简浓也笑了,“我笨手笨脚又没耐心,最后还是你给我缝好的。” 明明是叙旧,睢鸫却发现如冰的眼睛隐隐红了。他怔住半晌,又重新打量了一番简浓,他认识如冰三年,却从未在她的交友圈内发现她的存在,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直到如冰转头,拉着简浓的手给他介绍,“睢鸫,这是简浓。” 简浓笑起来,眼睛弯成一枚树叶的形状,她和善的向她点头,“你好,睢鸫。” 原来是你,简浓。睢鸫笑了起来。 珣棕不知何时跟着化妆师们退了出去,睢鸫也被喊去接待络绎不绝的来宾。屋里只剩下如冰静静坐在镜子前,简浓正帮她打理头发是的饰品,细致温存。 如冰开口,“我记得以前我们以前约定过,说结婚的时候要做彼此的伴娘。” 简浓边拾掇她发边的几缕碎发边说,“快放过我,我做过学姐的伴娘,颜面尽失,一路哭花了妆,用强力胶补都不补上。” 如冰笑了,笑着笑着带上了哽咽,“我还在想,如果哪一天我置气,寻了一个人渣嫁了,你会不会穿着伴娘的衣服从天而降,去礼堂上抢新娘。” 简浓的忙碌的手停了下来。她在如冰面前缓缓蹲下,握住她的带着洁白手套的十指,“多幸运,上帝没有放任你这样做。他帮你寻得了一个好人家,更让你摆脱了穷困潦倒之苦。”简浓把脸埋在如冰的掌心里,“因为如果真的是那样,我是一定会来抢新娘的呀。但是怎么办呢,还没到月中公司不发粮,我现在身无分文,就算把你抢走了也寸步难行啊。” 简浓在如冰的手里蹭了蹭,“更何况,我现在要是真的来抢,你看着睢鸫,也未必跟我走呀。” 如冰泪盈于睫。简浓抬起头望着她,“不许哭,哭花了妆我还要替你补。”说着说着,自己却落下泪来。她张开双臂抱住如冰,“不论怎样,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如冰咬住嘴唇,不敢说话,就怕出口的字句支离破碎泣不成声,只能在她的肩窝里拼命摇头。 你一定跟我一样,这些年来,很累很累吧。我们颠沛流离在各自不同的生命里的,却在共同的回忆里删删减减,想要找到终点来干脆利落的总结。但怎么样却还是只剩下美好庞大的细节,谁都无法推翻。 你留给我的温度,我不是没有记起,只是我不敢触碰那些落了灰的旧事,怕给自己徒添黯然伤怀,也是怕,想起你。我总是期待你出现在我面前,却又无比害怕你出现在我面前。 我害怕,就在你重新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回忆就会像遇水炸开的油锅,滚烫利落地溅起我们一身。我生命中的时钟就会开始倒退,退回到你离开那天大雨倾盆,笔直利落地浇在我头顶。再退回到盛夏,我们初遇时你赠给还是陌生人的我的一张cd。然后是初秋,我和你还有花向,三个人抱着脸谱在店铺里面朗声谈笑。最后是那一天阳光正好,你站在离我十米不到的站台上,踮着脚尖挂着灿烂的笑意,隔着玻璃向满目泪痕的坐在车里我的我挥手道别。 终于,当我脚步渐稳,当我目光清明,当我读懂了当年你留给我无数的哑谜的真正含义。你才带着我送给你的那条项链来参加我的婚礼,笑意盈盈。 从你进门的那一刻起,我就认出了那条现在看来,廉价且幼稚的项链。可是我和你都无比珍惜。你看,光阴的项链上锈迹斑斑,那是我们相爱多年的证据。 你何必对我说对不起。我欠你那么多谢谢你。 简浓找到珣棕的时候,她已经跟不相熟的桌上的人谈笑生风了,简浓在她身边坐定,就问,“怎么,交际花本性又暴露无遗了?” 珣棕压低着嗓音,“十里洋场我都搞的定的,你不用怕我在这里认生。怎么不多陪陪新娘,你也不怕她有新婚恐惧症。” 简浓只管笑,“婚礼要开始了,我添什么乱。”顿了顿,“你不想知道她是谁么。” 珣棕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头发,“你当我傻。按照剧本的流程,前文你答应过,你要带我来见她的,你忘了么。” 简浓顿了顿,只是伸手牵住她的小拇指。用力渐深。 婚礼开始了,掌声和音乐响起,简浓看着如冰挽住她父亲的手,一步步走过花朵拱门,走向站在前方灯光里的,带着憨厚和喜悦笑容的男子。简浓听见主持人问,“如冰,你是否愿意嫁给睢鸫为妻,与他同住,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简浓听到她回答,“我愿意。”掌声响起,铺天盖地。洁白的花瓣落在深蓝的地毯上,伴着水滴,缓慢的渗入到地毯的纤维里。 珣棕用力的回握住简浓的手,“睢鸫是个好人。”简浓骄傲的回答,“那是当然。” 珣棕笑,“不是刚刚还在路上发表了长篇大论么,说自己不喜欢婚礼,说那是自以为是的炫耀幸福?却为何总是在婚礼上动情落泪,劝都劝不住。” 简浓似乎在文字游戏里格外有天赋。“自以为是,也需要勇气,也是种恩赐。” 珣棕反问。“那上帝给你的恩赐是什么呀。” 简浓摇了摇头,只是分开五指,紧紧扣住了珣棕的手。“上帝给我的赏赐,不是正被我握在手里吗。” 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珣棕被她这样一弄,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只得低下头,却又止不住的嗤嗤笑起来。 为了避开纷扰,除了家人,谁都没有发现花向来了。就连简浓都没有。 她站在舞台幕布的角落里,嗅着身边花童手里花束单单的清芬。她看见自己单薄的身影没入黑暗,像是回到了某一年,她还是那个清淡无忧的少女,头发柔软的垂下,没有颜色和波浪,连表情都是久违了的平和,纯真和不解。 她看着台上的她的姐姐和睢鸫,又看着台下,歪着头正不知在和珣棕说些什么的简浓。她意识到,属于她们三个人的青春话剧,那些朱砂痣和白月光,那些不可碰触和不可言说,终于盛大而隐秘地,宣告落幕。她们一起,握过双手,受过伤害,度过相聚,经历离散,如今却只剩下她一个人茕茕孑立,前路渺茫。 她真心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26 的为她们高兴。同时也真切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独行的人,又只剩下她一个而已。她的手机被她紧紧抓在手里,不停地震动着的屏幕上,亮着泓未的来电提示。她却提不起双手,接通或者挂断,只由得沉闷的震颤跟随着她内心一起,数着呼吸和心跳的次数。 也不至于像细线穿过针眼那般复杂艰难。 花向不是不坚强,她只是需要时间。 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弄清楚,她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如果方向错了,停下来,就是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  os:标题→《美错》王菲 ☆、心花怒放却开到荼蘼 花向轻轻推开房门的时候,客厅还亮着落地灯,抬头看钟,凌晨五点十七分。 已经十月,颇有些寒气。桌上留着几只碗,依旧摆出她们寻常夜宵时候的架势,可是剩下一份无人消灭,被盖上了透明碗盖。花向怔怔的伸手去碰,居然依旧温热。 k城的婚礼在活跃的闹新房的吵杂声里结束,花向静静坐在新房里,看着如冰和睢鸫被怂恿着去同啃一个苹果,笑得浅淡。屋子里的亲友们哄闹着一进门,看见她坐镇房内猛地一愣,手忙脚乱要完签名之后,都觉得碍于花向的面子,还是不要太过造次,便收敛了好多。好歹能帮衬着着如冰和伴娘度过这慌乱的一关,花向自当尽力。 她一边笑,一边想起以往同看电影,每当演到固定套路【男女主角的脸不小心接近只剩十公分】的时候,泓未就会伸出邪恶的手冲着镜头挥舞,“按头小分队出动!”边说边作按压状。 泓未那么好,多么糟糕。她自带少女的天真和成人的熟稔,并且可以随意切换。状似潇洒实在又太过深情,轻而易举的就能攻破人心。 指尖的温度沿着每一段细微血管奔流向心脏,花向知道泓未在等她,等着不辞而别的她,等了很久很久。而且,并不仅仅是今晚。这份温存,是那样地直白真心,她待你好,便是一分一毫都不会虚晃。 她还知道泓未帮她梳点好了因为自己临阵脱逃而损失的一切合同,资源和面首,泓未帮她打理好经纪人那边无措忙乱的行程,泓未甚至帮她拟好了任何场合的通告解释和发言稿。她今天回来,泓未不会骂她,怪她,只会轻声询问她,安抚她,然后解释给她。 解释的内容又会是些什么呢。和亦晗的身体交缠只是人之本需,没有人可以代替你的位置,就像没有人可以住进我的房子,甚至有可能是,你应该懂得逢场作戏和露水姻缘的涵义。 但这偏偏是问题的终点。泓未的眉梢挂春,拈花微笑却从来不能带给花向真实的稳固,又或者,因为她言辞振振,这种坦诚直接反倒更像是谎言。 花向自知,这次奔离是属于她的失败,她对泓未并无半点责怪。 泓未一直如此,万花丛中过,她心知肚明,却因着某些被挑明的对白和被发酵的化学成分,酿成了属于感情的独占欲。总有一方会计较的多一些,很可惜,这便是这场感情拔河最终失败的起点。 你有没有见过一种人,总是左右逢源,两不相欠? 她们的心里有一架天秤,总得有人分坐两端,只有不断增加自己的筹码,才能获得制高点。但是这天秤根本一点都不公平,双方都费尽周折,使遍解数,想要强化质量获得倾斜,却不知,在操控者的心里,她从来都不想要一个结果。她只想要维持这架天平处在晃荡的安全范围里,不至于翻塌。 一段窗外清冷的白月光,一颗胸口艳红的朱砂痣。一份柏拉图式的精神慰藉,一种颠鸾倒凤的暧昧情致。玫瑰两朵,一朵白,一朵红。 她的兴趣是给这两朵花浇水,抚弄和赏玩。花开并蒂,才是她心中最美的风景。 她就算看得清自己的心,看得清那些试图爱她的人,却依旧流连于多情繁复的感受,她接近你,温暖你打动你,直到你倾尽所有换来的依旧只有迟疑,错过和伤害。 她甚至连厌倦和争吵都吝啬给你,她只想留住你,以她一如既然的令人动容的爱情面孔。 很多人上了当,眼睁睁看着她一口口舔干净糖衣,却还是无所畏惧的吞下那剩余下的冰冷的炮弹。 花向如鲠在喉。 她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一应乳白色的家具,是简约别致的样式。这一套是泓未亲自帮她挑选的,家具进门的时候她正光着脚丫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花向的生活随意地紧,并没有什么格外顽固和挑剔的审美,而泓未的眼光一直很好,整个房间的摆设都出自泓未的手笔。 除却角落那一个暗棕黄色的木雕衣橱。即使在不开等的凌晨昏暗里,都看得到它突兀站立的姿势。花向拧开灯,走到这唯一格格不入的家具面前,手指顺着上面的陈旧的木纹缓缓抚过。 这衣橱是两年前,路过一间木质家具店的时候,花向一眼瞄到的,她当即就伸手去扯正在开车的泓未的衣角,“我们不去xx家具城了,你就在这个街角放我下来。” 泓未莫名其妙,却还是拐进小巷子,花向站在这个样式老旧的木雕衣橱前看了许久,忽然说,“我房间里缺个衣橱,这个大小刚刚好。”泓未刚想开口吐槽她奇葩的审美和毫无章法的格局观,但看着花向流连翩跹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泓未多么聪明。她只是点点头说,“好。” 同泓未的猜想并无二致,花向只是看到了一件故人的旧物。 f城的简浓的那个房间里,立着一个跟它造型相似的衣橱,上面别着一面明晃晃的镜子。在如冰离开的那些假日里,花向总是粘着简浓,学习,读书,听歌或者聊聊八卦,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因为父亲对简浓放心,又因为简浓也只同她母亲独住,所以花向总是能留宿。 卧谈便延续了少女们的交谈,简浓床头夹着一盏台灯,暖黄色,花向总是抱着膝盖坐在床头,听着那头的简浓给她说话,有些是鬼故事,有些是动人的诗句,有些是读后感和评论,还有一些关于未来的畅想和少女的秘密心事。花向每每都会留意到简浓的侧影映在镜子上,被堵上一层暖金色,模糊又温存。 无忧无虑,无话不谈,无欲无求。 那是属于我们的单纯,天真,不加修饰却无可追溯的青春。 花向伸手拉开衣橱,细小的灰尘被扬至半空。里面放置着花向的生活着装,简单的款式和裁剪,令人舒服。刚刚搬进来的时候,泓未一边擦拭着衣橱一边调侃她,“你的坏品味简直糟蹋了我这一屋摆设。” 花向只是笑,却欢喜得不行。泓未擦好了,花向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全部家当,几件t恤,几条牛仔裤和两件大衣挂进衣橱,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27 却塞不满,空荡荡的剩下许多。泓未伸手掐她的肩胛骨,“你这全部身家都填不满,这么喜欢这个衣橱,不如把你也塞进去?”说完作势就要把她推进去,却被花向一闪身躲了过去。 这稀稀落落的一小方天地,这老旧笨重的一架衣橱,却藏着的是她们温暖而陈旧的原委。 手指尖摸到柜门上镜子,冰凉的触感提醒他,过去温柔得无边无际,对自己万般宠爱的泓未,却其实从未,也不会永远属于她。 果然是初冬啊,光是空气能让人浑身冰凉。花向轻轻跨进衣橱,侧身坐到里面,深吸了一口气。木质的味道闻起来像浮在大海深处的海浪,潮湿又腥腻。 原来,这就是回忆的味道。 你是巨大的海洋,我是雨落在你身上。 花向想起这句歌词,眼泪忽然猝不及防。 泓未静静倚在门口,晨起的口腔里酸涩辛辣,她顾不上洗漱,因为听见了隔壁房间的动静。她推开房门,却只得立在那边,无法动弹。 沉重的味道令她无法张口。她的思绪还停留在花向见到她时,嘴边绽出的那一抹已经不包含任何意味的单纯笑容。 泓未知道,花向要走了。花向的动作极轻极静,不掺杂任何情绪和暗示。她看见花向从衣橱里,柜子中,化妆台上一件一件,认真温柔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她看见花向仔细的折起被子,放进柜内,她看见花向收拾好摊在床头的漫画,书本和杂志,一本本整理进书橱。这段镜头太新太新,甚至连花向的睫毛,微微蜷起的发梢,手臂上空荡荡晃着的旧银手镯都看得异常清晰。 泓未在那一刻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馈赠者的身份在处理这份感情,却不想,是错觉。 她想起她曾经跟花向开玩笑,“如果哪一天我跟别人结婚了,请你相信,我不爱他,只爱你。” 花向丝毫没有被调戏的自觉,反倒认真的回答她,“我相信你。” 原来花向并没有说谎。 我相信你,原本就只有你才是我的希望。我不相信你,我该相信谁。 而自己一直误解了,花向轻而易举的原谅巴黎那通电话的缘故。她以为花向同自己一样,是因为不在乎,其实,是因为花向太在乎。 一直以来,花向都比她要勇敢。 因为,接受自己这样的人,需要耐心,需要坚持,需要付出比她多得多的爱。 甚至不能期许同等的回报,只能凭借着爱意,相信自己一往无前。 泓未看着窗外天色破晓,内心终于澄明。忽然有些明了,此刻在屋里不发一言的人,是得有多爱自己,才可以走到今天。感怀难当,泓未不自觉地伸手按上自己的心脏。 可是,现在才能明白,终究已经太晚。 终于,在鼓点般的心跳中花向收拾好了一切,泓未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笑着说,“一起吃早餐吧,我做了三明治和吐司。” 泓未不发一言,只得伸手将她拦住。 她第一次发现语言居然是那么的贫瘠,满腔的字句争先恐后的涌在喉间,张开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变成一个极端的选择困难症患者,无法从铺天盖地的辞海中,择选出可以表达心情的语句。她只得开口,说,“花向,我。” 却被花向打断,“不用说对不起。” 声音闷闷的,却清亮如常。泓未一怔,终于落下泪来。 花向伸手拍着她的肩膀,“我想出趟远门,想去看看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你不用太担心。” 可她有那么多的话想说。她想问花向要去往哪里,她想问她会不会回来,她还想问花向,你要不要我等你。可是她知道,花向不会回答她。 彼此都有盛大的,不会退让的自尊和守则。花向和自己心知肚明,没有人会开口恳求对方留下。 故而,这场剧目,大概真正的到了终点。 她们曾经相携走过,途中遭遇严寒时,相拥取暖,也曾互相伤害。而现在,彼此都看清了在情感里的不匹配和不相交融,泓未知道,她的花向,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曾经给予她无限的宽容与原谅,温暖了孤单屋子和凉薄妆后的那个人,她终究还是要离开了。丢在后台走廊的拐角处,丢在繁华热闹的镜头上,丢在匆忙迷惑的人群中,丢在记忆时光的深处。 花向仰起头,她感觉到泓未的泪潮湿了她的肩胛骨。她第一次看见泓未在她面前,为她落泪。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泓未的味道,她那样不舍,却终于,不得不舍弃了。 花向想起如冰结婚的前一晚,她拉着自己的手说的那些悄悄话。 “小花向啊,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个雨夜在河边,简浓跟我说了些什么?” “简浓跟我说,我们都因着年轻的迷惘而看不清自己的心。她说,我们需要时间去弄清我们毕生所求究竟是什么。简浓还说,你问我爱你不爱你,这个答案我无法立刻给你。终有一天我们会明白我们当年的痛苦,挣扎,陪伴和别离所深藏的全部意义。而这些复杂的未解之谜,未答之题,现在不明了并无关系。光阴总会告诉你。” 时光如同骤然驶过的列车,沿途经过平原、丘陵、高山,途中不断有人上车下车。连如冰和简浓都不可避免地跟她挥手道别,她又何必苦苦抓住并不属于她的泓未。 花向听着泓未在耳边的抽泣,忽然笑开了。 她想,她并没有哭,她只是流泪了。但眼泪,只有一滴,晨光一晒,便干了。 我们不必说抱歉,也不必说再见。因为不管是不舍还是埋怨,总有一天都会被尘封搁置,如同海浪拂去沙滩上的痕迹一般,轻而易举的被时光的大手掩过。 呵。谢谢你。我爱你。 泓未静静的环视客厅。 花向带回来的那把向日葵,还脆生生的立在玻璃瓶中。花向只带走了一只小小的行李箱,没有留下任何话语,好像她只是跟着剧组出了一趟远行。 泓未接到经纪人的电话,“泓未,剧本定下了,你来趟公司我给你初稿,准备准备要开机了。”她听见自己疲惫的声音,“好的。我知道了,最后定下的名字是什么。” 经纪人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叫云想衣裳花想容,因为是跟服装设计有关的题材,是故选了这个名字。” 泓未忽然接口,“开到最后是荼蘼。” 经纪人一惊,“泓未,你说什么?”泓未笑笑说,“哥,没事。我知道了,一个小时后公司见。” 荼蘼,是一种花。蔷薇科,黄白色,有暗香。夏季才盛放。所以开到最后的花,便是它。荼蘼谢了之后,原本开到心花怒放的园子里,便再也没有花了。 开到荼蘼花事了。 可恨我心似荼蘼。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28 os:标题→《开到荼蘼》王菲 ☆、良辰美景奈何天。 如冰备课的时候喜欢开着豆瓣电台,随意跳跃的旋律不知怎地,就蹦出了熟悉的嗓音。 他不羁的脸,像天色将晚。她洗过的发,像心中火焰。 短暂的狂欢,以为一生绵延。漫长的告别,是青春盛宴。 良城美景奈何天,为谁辛苦为谁甜。 这年华青涩逝去,却别有洞天。 如冰敲打键盘的手指顿了顿,却没有停下。 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这份教案,那篇论文,还有一些作业没有批完,就算她有停下回顾往事的念想,现实也不会如从前一样,太过轻易地给她机会。 睢鸫端着一杯牛奶走进书房,轻轻放在她边“记得趁热喝,别熬到太晚。”说罢便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吻了一口,“我先去睡咯。” 如冰笑着握住温热的玻璃杯,侧过脸在他下巴处轻轻蹭了蹭,乖乖应道,“好。” 终于备完,已经凌晨过了一点。邮箱忽然接到一份电邮,不用点开也知道是花向仗着时差来骚扰她,如冰一边忍着笑意一边点开,就看到一条小路,街边的房子色彩绚烂歪歪倒倒,典型的北欧风格,那条路也是歪斜着的,却笔直的通往大海。 细细分辨,还能看见阳光里暴露出的花向的倒影。图片里的大海也映着跳跃的金黄,看得人心头暖意涌动。 鼠标再往下拉,如冰却看到花向在相片下面附下的字句。 “我走在夕阳下,面朝大海。却总有莫名错觉,觉得自己行走在一片沙漠中,冷风逼仄。” “我觉得刮起的风沙刺痛入骨,却不愿停下脚步。我不怕我往前走到底会遇到什么,是蔚蓝色的地中海还是荒无人烟的撒哈拉,我都要勇敢向前。” “因为我只想知道,雨水连绵不绝,疾风呼啸而逝,在那看不清的前方,究竟有没有我爱的那个人。” “而ta,恰巧也在那里等我。” 如冰在得知花向离开w城的那一刻,便心知她所担心的事情终究发生了。她不开口询问,是对花向的尊重和信任。她可以真实的感受到花向的心境,是因为她曾经,也在怀疑,悔恨,不舍中挣扎过。却终究,找到出口,得到答案。 却不该告诉花向,太多的关于生命和爱的真相,只得由自己去发掘和体味。 如冰思虑许久,才敲下这样的字句。 “傻花向,地中海和撒哈拉都在南方。你一直往北走,是不是走错了路。” “但却没有关系,年少如姜,时光漫长,我们总有机会去纠正方向。” “却请你不要埋怨,也不要后悔。那是我们的选择,没有对不对,应不应该,只有愿不愿意。” “谁也不是谁的歧路。” 王菲的声音还在耳边飘荡,时隔多年,她还是那边散漫空洞的唱着灼人的句子。 如冰曾经为她惋惜,后来想想,又觉得自己太傻。人世间的几场恋爱,两段婚姻,两个孩子,无数的声名和作品,他人的感叹和惋惜。于王菲而言,大概并不重要。 就像那一天,她问她,你爱我吗。 那个人回答她,你总会知道答案。 曾有那么多的故事,有人缄默无言,厮守一生。有人诺言轻许,转念即忘。有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有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有人风轻云淡,有人执念深种。 世间就是这样,人人的悲欢离合辗转反侧,不过是他人嘴边的一段闲谈,反反复复嚼烂了,也就像吐在墙角索然无味的口香糖一样,无人问津了。 她唱,贪恋的岁月,被无情偿还。 而偿还过后,只剩下回忆,回忆就是回忆,它不具备任何力量。 但愿它不具备任何力量。 如冰边想着,边在回复花向的附件里传了这首歌,然后轻轻的按下发送键。 夜凉如水。岁月静好。 珣棕胎里不足,身子有些虚。冬夜里的就算开足暖气,套上厚袜,也总是手脚冰凉。 南方的潮湿阴冷的冬天对她来说简直像一场极刑,冷酷无比,她白天勉强可以正常工作,到了夜里简直无法入眠。 翻来覆去,被窝已经暖洋洋,可是四肢还是冷的。珣棕恨不能把手脚剁下来,扒开看看里面的毛细血管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一气之下起身,想去厨房热一热简浓给她备好的姜汤。脚步格外轻巧,却还是在端着碗回房间的路上,看见了简浓站在她的房门口。 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亚达,还是把你吵醒啦。”边说边心虚的就要往房间里躲,开什么玩笑,打扰简浓睡觉的罪名她可背不起。 简浓没说话,只是跟着她进了房间。珣棕以为简浓有事找她商量,就把姜汤放在床头柜上,转身问她,“怎么了?” “恩?”简浓一边用睡意浓重的鼻音回答她,一边自顾自的翻身上了她的床。珣棕一时傻掉,不知道她要做啥。简浓勉力眯了眯沉重的睡眼,“几点了?快点喝完姜汤睡觉。” 珣棕只得捧起碗,慢慢的喝完了热乎的姜汤。掀开被子的时候略有迟疑,简浓的洁癖很严重,几乎不会跟谁挤在一床被子底下。 珣棕只得在不大的被子里挤出了一点距离,侧身躺下,蹭了蹭打算找个舒服的姿势再次尝试睡觉。谁知道简浓忽然伸手很自然的抓住她的手,然后倒吸一口气“啧,果然跟冰块一样。” 珣棕点点头,“是啊,所以啊,你还是回你房里去,要不然被我冻得睡不着啊。” 谁知道简浓忽然伸手圈住了她,珣棕被她的气息整个笼罩着。简浓用植物系列的沐浴露,她清冽的气息像快速拔节之后的竹子,带着新鲜的干净和柔软。简浓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只是问道,“你现在好点了吗。” 珣棕呆滞的点点头。简浓还是不带感情的说,“哦,那好的。”说罢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了,沉沉睡去。 珣棕感受着身后逐步平稳的呼吸和温暖的身体,不由得放松下来。她淡淡弯起嘴角笑了,笑着笑着,却带上了点泪花。 这寒冷的冬夜,终于不再似以往那般刺骨难熬。珣棕边想着,竟也就这样,入了眠。 第二天早餐桌上,起床气还没消的简浓被对面一直憋笑的人弄得简直想掀桌子。实在想不通自己大半夜牺牲睡眠跑来帮她睡眠这种事情到底哪里好笑。简浓冷着一张脸,插着双臂就看着那人一边喝牛奶,一边努力地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今晚还是不要白费一片好心了。跟这等深井冰简直无法沟通。简浓暗暗腹诽着,就要起身。 珣棕忽然开口问,“你还给谁暖过床?”简浓一口牛奶差点喷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29 到她脸上。 “暖床你大爷啊!”这次是真的掀桌了。却发现珣棕的脸色异常认真,“快回答我。” 简浓见她这么认真,也只得认真的回答。“你是说一个被窝?如冰吧。”说罢又回忆了一下花向留宿时候的情景,确认了一下回答,“只有如冰。” “哦?”珣棕发出上扬的声调。随即又说,“话说,如冰那一段,你快从实招来。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简浓送给她一个白眼。 珣棕接收到了,嚣张的气焰灭了一半,却还是不依不饶的问,“既然感情是互相的,为什么轻言别离呢?” 简浓看着她,凌厉的目光忽然变得温暖,空气也安静下来。 半晌简浓才说,“因为我自私。” 珣棕骇笑,“你说啥?!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自私,你无私到可怕。爱她就放她幸福这种烂俗真爱桥段,简直感天动地。” 简浓笑了,“你也被我骗了吗?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么。” 珣棕似懂非懂,她盯住简浓,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简浓长吸一口气,“那时我们都是彼此的浮木,因为那广阔的世界被我们自己隔绝在外,不敢触碰。虽说感情的目的说来也简单,就是互相取暖,互相利用,互相依靠和互相救赎。” 简浓顿了顿,“但是,我们不是彼此的救赎。我们看似坚固,其实本质里都是纸老虎。即使我们当时在一起了,这般动荡的青春里,我们也不会获得好结局。” “因为,总要有一方牢靠不可破。太糟糕,我和她都不是。我们互相抓住彼此,只能结伴漂流而已,而无法上岸。” “可我和她都渴望上岸。我们为着那片陆地努力的积攒着自己不多见的勇气,她那年看不清,便以为抓到我便是解脱和出路。可我并不愚蠢,我不能浪费她的年少和勇气。“ “如果她的勇气在我这里耗尽了,她该拿什么去面对未来的生活。” “我虽然自私,但我并不无耻。” 珣棕被简浓如此复杂又缜密的心思一震,半晌才问,“所以你宁可离开她?” 简浓笑了,“什么叫离开呢?从来都没有啊。我看不见她,但我知道她在哪里,在花香,或在绿荫,或在一行诗的笔墨里。生死不过是一场大型的捉迷藏,看不见的并不是不存在的。当一场游戏乍然结束,我们将重遇,我们将相视而喜。我们从来都没有失去过彼此。这种结局多么好。” 珣棕不知道自己多久才从这种真实的触动里走出来。简浓已经进了厨房,开着水龙头,双手沾着洗洁精的泡沫,正在刷碗。 她苦笑起来,“我本来以为,你是因为被我死缠烂打,不得已才答应我的。”简浓反问,“你觉得我会是那么善良的人?而且,我不是说过是根本原因是因为你有钱嘛。” 珣棕不理她,自顾自的说,“原来,是因为我足够死心眼啊。”她调皮的眨眨眼,又追问道,“所以,你这根浮木还漂在海面上么。我是你的岸吗。” 简浓轻轻的冲洗干净盘子上的泡沫,擦干水渍,放入碗筷。终于才抬头看她,眼神清透。 “恩。我已经上岸了。” 泓未坐在化妆间里,闭着眼睛休息。年末的通告和颁奖典礼令人疲惫,她觉得自己像无法独自站立的陀螺,只得被生活的鞭子抽的团团转。 她无意识的摆弄着手机。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谁的名字从屏幕上亮起,她刚刚拿到“最佳女歌手”的奖项,整个舞台和网络都在为她祝贺鼓掌。唯独少了一份。 可是她连那一份的主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眼前忽然有人伸手,递给她一瓶咖啡。“累了?祝贺你。” 泓未抬头,是亦晗,他今天画了浓浓的烟熏妆,眼神看起来无辜又迷离。 伸手接过。掌心温热。泓未点点头,“谢了。” 花向不是没有收到这则消息,时差和距离已经不是这个网络时代的阻碍。她怔怔的看着铺天盖地的刷屏,指尖划过一则则媒体的通稿,然后机场的登机提示响起。她按下锁屏键。 在飞机上坐定,她觉得异常疲惫,脱下大衣盖上脸庞,直接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飞行还在继续,花向觉得喉咙干涩,睁眼掀开衣服,想要喝水。手在摸索的时候有人递给她一瓶矿泉水,花向一愣,接过之后才去看她身边坐着的那人。 视线逐渐明晰。花向怔住,“你你你你,你是。” 那人笑了,“嘿,这么巧,我们又碰面了。爱哭的大明星。” 花向满脸通红,她还记得那次母校的桂花树下,和这人初遇时候的自己正哭得一塌糊涂。却因为是校友,已经第二次见面,又在她面前已经形象全毁的缘故,反倒轻松起来。 花向松了一口气,自顾自的打开她递来的水,仰头灌下一大口,终于舒缓了喉间的干渴。她这才来得及问,“嘿,学姐,我该怎么称呼你。” 那人笑眯眯的,“我叫臻辛。” 作者有话要说:  os:标题→《致青春》王菲 ==========正文 end================== ☆、番外一 番外一 《无人之境》 花向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出现在这般场合里。 她微微恍惚,置身在着华丽的马蹄形的建筑中,仰起头看那高高在上的穹顶。三千多个座位上覆着深红色,宽大深纵的舞台,跳跃不休的灯光,低调却难掩奢侈的建筑内装潢。表演还未开始,观众并不成群,却又以安静的声响穿门而入,随即没入那一片深红色布景。 花向四顾,四周有环绕的包厢坐席,遮遮掩掩的绒布令人辨不清背后是否有人影。而花向坐在巨大建筑前半部分的地方,手里攥着那张票对号入座,四周却在没有第二个观众出没。 是的,花向根本不懂歌剧。她漂在纽约,走到百老汇,购得一张大都会歌剧的票,上面写着《蝴蝶夫人madama butterfly》。她不想否认她对此一无所知。这一切都是随手的举动,与目的和方向毫无关系。 换做以前,花向大概还会为陌生的境遇不知所措。她心底会涌起一千种缤纷的念头,大半是关于尴尬。 ——这片区域没有其他观众是不是因为此地观赏效果最差?今天上座率并不高是不是因为这番剧目并非那么值得票价?而我,一无所知的来这种殿堂级别的地方“欣赏”,会不会反而被这里的一砖一瓦嘲笑无知 别人来此,除却真心的喜欢,倾慕和欣赏,是不是也掺杂了其余的虚荣?我是该炫耀我来过传说中的met,同她们一样秀一秀我的“高雅生活”和“好品味”,还是该按下这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30 段不表,省得暴露出我在西方歌剧领域的一窍不通 但现在的花向,只是自若的,缓缓的,将后背靠在了柔软的深红里。仿佛置身无人之境。 灯光渐暗,音乐声响,大幕拉开,一场场人世间的剧目,被雕刻和着色后,重新浓墨重彩的上演。 没有猜想中那么长的序曲,乐队奏出的节奏局促,主题喧闹。花向明白过来,这是用来烘托筹办婚礼时的忙乱气氛的。可不知怎的,它听上去并不喜悦。而当男女主人公上场的时候,花向忽然记起了这幕剧。 难怪听出了日本旋律的影子,这是普契尼的那部,关于巧巧桑和平克尔顿的《蝴蝶夫人》。一个倾心和风流,坚守和反复,等待和背叛的故事。而这个爱情故事的结局,已被记忆剧透,花向开始不安。 而当第二幕里的那段咏叹调《啊,晴朗的一天》响起前奏,花向倒吸一口气。 这是一段巧巧桑的幻想,她幻想她站在海边高高的山上,看着那飘扬着美国国旗的丈夫的军舰驶入海港。她看见一身戎装的男子远远的看见自己,便向着了魔怔一般的向她奔来,一边奔跑一边呼唤着她的爱称。而巧巧桑的心也如展翅欲飞的小鸟一样,在扑棱扑棱的乱跳。既想早一点扑进丈夫怀中,又想多看一会儿他那急迫渴求的面容,还涌起作弄丈夫的念头。旋律甜美地像幸福在燃烧,越来越紧凑的节奏,在结尾处的□□,生动的描绘了蝴蝶夫人的疯狂的幸福。 maria bsp;- un bel di vendremo lyrics un bel dì, vedremo 美好的一天,你我将会相见 levarsi un fil di fumo 一缕清烟 sull'estremo bsp;del mare 自大海的边际升起 e poi la nave appare 之后船只出现在海面 e poi la nave è bianbsp;白色的船驶入港口 &ra o, romba il suo saluto.以惊人的礼炮,向众人示意 vedi è&o!你看见了吗?他回来了! io non gli sbsp;inbsp;io no.我不该下楼与他相见,我不该 mi&o là sul bsp;del bsp;我只伫立在山丘翘首以盼 e&o gran tempo 漫长的守候我也无怨无悔 e non mi pesa a lunga attesa.无倦怠~ e usbsp;dalla folla a 一名男子自人群中现身 un uomo, un pibsp;punto 如渺小的黑点 s'avvia per la a.向山丘走来 bsp;sarà bsp;sarà是谁?是谁? e e sarà giunto 会是谁?他何时会来? bsp;dirà bsp;dirà他会说些什么? bsp;butterfly dalla lontana 他将自远处呼唤我的名字 io senza far risposta 我将躲起来噤声不语 me&arò nasbsp;半为戏弄他,半为不让自己 un po' per celia,在重逢的刹那 un po' per non morire 因喜悦而死去 al primo intro, ed egli al quanto in pena 然后稍显紧张的他 chiamerà, bsp;: 将对我说: "pibsp;- mogliettina “ 啊!我那被马鞭草香环绕的美丽妻子!” olezzo di verbena" i nomi bsp;mi dava al suo venire.他每次都这样呼唤我。 tutto&o avverrà,我向你发誓! te lo&o 这些都将美梦成真! &ua paura -恐惧你自己留着 io bsp;sibsp;fede lo&o. )我会秉持坚定的信念,引领期盼 但随即,音乐戛然而止,大幕突兀拉上。 一时寂静的空间和时间里,花向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和这般天真的巧巧桑并无两样。她们都在某个晴朗的一天里,幻想着全世界都为自己拉开了大幕,而最深爱的那个人,将自己视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主人公。 何必曾经为到底是“太阳绕着地球转”还是“地球绕着太阳转”争论了那么久,这世上所有的人,从内心深处都那样希望,整个宇宙,是围绕着自己在转动的。 所谓的理想,梦想,希望,目标,其实都是我们在幻想世界里为自己编出的一幕幕拥有完美道具和圆满剧情的戏剧,不是吗?这些剧本的主人公,难道不全都是自己吗? 我们都以为,我们是爱人,周围生活里,和全世界正中心的那个主角。 而世间哪有那么多的主角。 巧巧桑在日复一日的坚守里等来的是平克尔顿的遗忘,代替,和背叛,他回来的时候,带着他美丽的新娘,还带着单薄疏离的歉疚。他说,我想认领我们的儿子。 “她像一只美丽绝伦的蝴蝶,所以哪怕折断她的双翅,钉住她的身体,我也要不顾一切的得到她。” 这世间最大的罪名,叫太易动情。彼时那疯狂的情真又怎样。 看,当时的月亮,曾经代表谁的心,结局都一样。 幼子的闯入没有阻止巧巧桑寻死的决心,她用美国国旗蒙住孩子的眼睛,在平克尔顿的惊呼声中,成为一只倒在血泊里的蝴蝶。 花向深深理解她,花向猜想如果换做自己,她也会这样给自己划下结局。当你的舞台上只剩下属于他的剧集,你的生活里充满着他生活的影子,你将自己唯一的巨大的爱毫不迟疑的交付给对方,这就是人生的一场豪赌。输掉的人,在这幕剧集里,连立足之地都不会再有。更何况,蝴蝶夫人终究是希望她的幼子,能够继续好好的活在舞台上。他的人生理应被给予无数次的机会,他还可以重新开始,他不该被编剧删减台词。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31 谁会承认自己的一生,从来都只是别人多姿生活里的龙套。那种局外人的感觉,简直糟糕到了极致。你会发现身边所有美好悲伤地故事其实都与你无关,那些感人肺腑的爱恨别离你也不曾入戏,你发现你的存在与否不会改变这世界的一丝一毫,甚至某些时刻,你给这世界带来不少的烦恼。 爱恨。聚散。少了你,每个人都能自在的过活,毫发无损。你终于明白孤独是行走在闹市区依然觉得是荒漠,躺平在霓虹灯里依然抓不到明亮。你茕茕孑立,即使骤然消失于人世间,也毫无关系。 那是荒蛮,残酷,看不到日光的。无人之境。 掌声惊扰了花向的思绪,她的眼神再落上舞台时有些发蒙。 舞台上的蝴蝶夫人漂亮地完成了最后一个高音,华丽的回声在剧场内久久不绝。人群渐渐都起立鼓掌,花向迷糊着,拖着生酸乏力的身体也终于直起了身子,已经顾不上在空荡的区域里自己的亚裔身形是否突兀。声响回荡在耳边,舞台上绛红色的幕布缓缓拉上,观众们意犹未尽,但抱着鲜花的女主已离场。 花向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弄清楚目光迷蒙的原因,却不想,她摸不到一点点的湿润。大概是因为撒哈拉的风沙太炽烈了,连身体里蓄着的泪水,都烤干了,一滴不剩。 流泪是因为喜悦,激动,痛苦,委屈,或者悲伤,但这些情绪都似乎已经离她太远,触不及。 花向已经离开w城三个月,期间只与如冰保持电邮的联系。说一些没头没脑的异乡趣闻,丢一两张顺手拍下的照片,姐妹的心意到底是相通的。她感觉到如冰生活的自在怡然,就像如冰也能体谅她的绝口不提。 她在挪威的时候,乘船入湖游玩染上一身重感冒,病来如山倒,那段时日她异常脆弱,困顿疲累终于显露。她给如冰发邮件说,“我只想知道,雨水连绵不绝,疾风呼啸而逝,在那看不见的前方,究竟有没有人在等我。” 如冰却告诉她,“没有谁是谁的歧路。” 花向看着这句话,扯着干涩的嗓子笑了开来。她终于明白,她的痛苦不过是因为她对自己,对泓未还有所怨恨。但其实,从来都不是泓未带着她走上歧路,也不是泓未放弃她,让她孤身走入这片无人之境。 自身的选择,是心之所向,哪有什么该不该,对不对,后不后悔,从来都只有愿不愿意。 如果她不愿意,她离开泓未的机会,太多太多了。 三年前的大年初二,花向还窝在沙发里跟父亲唠嗑,如冰忙忙碌碌的收拾着礼物,恰巧就听见花向的一句,“我想留在w城,可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房子租进去。” 如冰怔了怔,想起前几日大学同学聚会的时候,已经出演了某部偶像剧小有名气的泓未跟她抱怨说,“当时是高兴啊,高兴到膨胀了,一咬牙就买了。房子买得挺大的,没成想我妈临时出来的这个病,我独生又已有起色,自然义不容辞。病情是稳定下来了,可这下片酬是一分不剩下了。这下好了,我开始物色合租人。” 如冰的思绪飞速的转了几圈,得失利弊迅速的想了一圈,觉得泓未既然入了行,就总算得花向的前辈,再者,以自己对泓未的了解,圈子里的那些坏习气并没有那么容易沾染上她,也算是个好主意。如冰迟疑了半晌还是开口问了,“花向,我有个学姐也在w城,你要不要见见?” 其实在如冰说这句话的这一刻,花向就是可以选择的。但她显然被如冰突如其来的关怀暖到了,她本来还秉着“坚决不同熟人合租”的原则,瞬间也退让了。 第一次见到泓未,意识到她是同行,并且已经出道逐渐大势的时候,花向就可以离开。 刚搬进去一个月,发现泓未的厨房天赋几乎为零,而毁坏厨房的战斗值爆表的时候,花向就可以离开。 半年之后,泓未正式签约y公司,自己被y公司的相关负责人叫过去,问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警告的时候,花向就可以离开。 十个月后,花向成功被签下,正式出道成为演员,却接触到第一次“胁迫”后选择放弃,被当时的经纪人骂得狗血淋头,而自己也恶心到不行,几乎想要立刻改行的时候,花向就可以离开。 一年整,花向在新cf的拍摄里因为对手戏的新人不断ng,不停被雨淋的戏无数遍重拍终于嘴唇泛白昏倒在片场,泓未亲自飞车来接人,顺手痛斥了新人一顿,搞得后来剧组气氛无比尴尬的时候,心生不满花向就可以离开。 十六个月,泓未第一张唱片,唱跳俱佳的隐藏天赋瞬间打开“双栖”市场,y公司开始调整对泓未的政策,并且再一次“召唤”了花向。花向当时正在一部文艺片的剧组里,不堪其扰直接挂电话给泓未。丢下一句,“不就是要我搬出去吗。我回去就收拾。” 怒气未散的时候回到家里,发现泓未跟没事人一样绝口不提,还破天荒的准备(打包)了一桌子的饭菜用来赔礼道歉的时候,花向就再没有收到过y公司的骚扰,她不知泓未如何解决了这番事物,因为她那个时候并不感兴趣。但即使是这样,她也真心想过要离开的。 二十个月,花向成功跳槽,签到了现在的经纪人手里,她很满意。经纪人也善意的开始提醒她,泓未已经今非昔比,而自己也开始小有名气,很多时候所谓的明星隐私不仅仅是针对公众而言的,更是针对圈子里的彼此而言的。 花向明白他的意思,她也思虑良久,好几次在两个人好不容易对上休息日的时候想要开口,却总是被泓未明亮的笑容扣下了,即使只有一两天短暂的休息日,她依旧有无数的点子和计划,她会问,花向,要不要去爬山,要不要去私人会所进行一场游泳比赛,要不要偷摸出门去市中心逛街,要不要驱车去邻市的餐馆吃饭,那里正在搞东南亚美食节。在过去的二十个月里,花向越来越发觉,泓未是精力旺盛得像是太阳的人,她对这个世界保持着热情,好奇心,探索欲,赞美语气,在她身边站立片刻,你都会被她身上饱满的生命力感染。现在想来,那便是花向立场转变的关键时刻。就是因为此番,是花向“舍不得离开”,演变成为,“似乎再也不愿意离开。” 二十三个月的圣诞节,泓未在参加一档节目的时候被问到,“用一样东西来比喻你向往中的爱情,会是什么?”泓未捂嘴笑了笑说,“向日葵。”半个月后,还在一间屋子里装得心照不宣的花向被提名为最佳新人。花向知道这个奖项的提名对她而言就是重点了,她很满意,可泓未却坚持要她去参加颁奖典礼,告诫她,“红毯比奖杯更重要。”然后亲手给她置办了一身礼服。那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32 一年“天涯的最差着装top10”的评选,花向多亏了那件礼服,成功地,没有上榜。 第二十五个月,泓未的前男友&女友悉数被扒,同时也扒出花向与泓未同住。一时间八卦的镜头迅速的向花向涌来,泓未还没来得及跟她对台词的时候,就看到镜头前的花向一脸清明的笑着点头,“泓未对我而言是很珍贵的姐姐和前辈,她只是受人之托照顾于我,我很感激她。我尊重信任她,而我相信她的感情和隐私也是应该被尊重和信任的一部分,我和大家一样喜欢她的表演,也希望能和大家一样给与她足够的私人空间。”花向镇定真诚的讲完这些,随即匆匆离开镜头。泓未愣在客厅里,不知怎地嘴角扯出莫名笑意。 第三十个月,泓未在新专辑的录制中全面失声接受小小的声带手术,一时间工作全部停止。花向在医院全程陪同,翻遍了所有的偏方,尝试了很多润喉汤品,一口一口地舀起吹凉,递到她的嘴角,而痊愈后的泓未在新歌首发的前奏里这样道,“现在我才明白病痛能见证的唯一幸福是,让一个人的难捱,却让两个人难舍。” 花向停下回忆,她这才发现她原来有整整三十个月的时间可以离开泓未。在事情已经出轨,气氛一触即发,再不点破就要爆炸的心照不宣里,她贪恋着迟疑着被动着,没有转头就走。 她放纵跟随自己的心。直到第三十一个月泓未在车里大声回答她,“至少现在,我最喜欢你。”花向闭上眼睛,大概就从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万劫不复,注定结局。 花向曾经讪笑着跟如冰说,“我大概就是比较迟钝吧,在很多方面。”而如冰只是用漆黑的瞳孔静静看着她。不知怎地,花向被看得心慌,大概是她这个拙劣的借口被如冰一眼识破了。 人啊,总是喜爱装疯卖傻,用来隐藏不知所措。花向坐在床边整理行装,窗外电闪雷鸣,暴风雨在北美的肆虐总是令花向想起太平洋的台风的身姿。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 ☆、番外一 有人敲门,花向打开,就看见臻辛的目光直直落在她手里正拿着的护照上,挑挑眉问,“你要回去?”花向侧开身子让她进来,自顾自地跳上床继续收拾起一堆杂乱,“并不是,纽约呆的久了,空气开始腻味,我想去西部旅行。” 臻辛愣了愣,“你一个人如何去?似内地一样的文青一样做背包客?要知道美洲的西部并不如大陆那般安详。” 花向看她,“我并不喜欢你的用词,内地,大陆,这些字句是怎样潜移默化的改变你的?”臻辛立刻举起双手,“我认错,如你所说,我在孤岛受政治洗脑,不该如此脱口而出。” 花向哼哼。臻辛摸了摸鼻子,忽然笑起来,“我小时候便无比倾慕开着吉普驰骋旷野的男人,不如你陪我去西部找一找?。” 这话说得委婉,又直白,叫花向无法拒绝。她看着臻辛真诚的眼神,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莫名的微妙起来。她蓦地想起如冰当初的眼神,她明白她还是改不掉那些如影随形的缺陷。 患得患失。优柔寡断。 花向再次见到臻辛的时候,两人都被这番的重遇惊了一跳。两个月前飞机落地,她同臻辛在柏林机场得体礼貌地告别,说了一些场面上的话,诸如“有缘再见”这类,却万万没想到真的会应验。臻辛说她出完柏林这趟公差,便会休个年假,却不想,休到了纽约。 他乡遇故知,而且是在人潮汹涌的街头,斑马线上人流交汇分叉的时候,迎面走来的彼此的目光竟然落到了一起。即使不够熟烙,却也是足够欣喜。于是,花向的单人游荡变成了结伴而行,臻辛做事细腻,行动轻巧,很自然的掺入花向的生活中,并不令她不适。花向要去逛旧货市场,能开心的随着她淘货砍价,花向说想去博物馆一待一天,臻辛也能安静的享受那种气息里的沉重的温柔。没有多余的对白或是闲谈,步调一致的陪伴安静协调。 花向不傻,她低下头,摆弄手里的物品。包装精致的像是糖果,可用途却只限女性。花向想起那个清晨,她看见洁白床单上的鲜红血迹,父亲还在厨房里煎着香喷喷的鸡蛋,她在逆光里慌慌张张的起身,才发现底裤也已经鲜红。在那一刻迷茫的无措里简浓推门而入,“怎么还没起床?”花向来不及掩上被子,简浓已经看清。她却只是笑了起来,眼神天真,“我们小花向啊,长大了呢。” 花向还记得简浓把她拉去卫生间,从包里掏出洁白柔软的物品,她的手指骨节分明,动作很轻,她细声解释生理周期的科学知识和处理措施。花向懵着脑袋洗完澡,换上一身新衣,怔怔看着简浓给她洗净了床单被套和衣物,趁着窗外大好的阳光,正踮着脚尖把干净洁白的散发着洗衣服味道的布料晾在阳台上。 这一幕令她站在那里落下泪来。甚至,很久很久以后的今天,她再想起这一幕,还会鼻酸。因为属于少女的青春隐秘,总会是记忆中敏感脆弱的触及,而那些不够坚定的心智,岁月和秘密里藏着的稳固坚定的陪伴,会令人一生动情。 如果说男人的爱机会都与性这个字眼相关,那女人的感情,大概都只与“陪伴”这种关系相关。她同简浓,她同泓未,甚至现在同臻辛,无外乎如此。 如冰缺席了她的青春,简浓填补进来。 休戚相关的亲密总会衍生出独占,她开始介意简浓身边出现过的每一个人,最忌惮的仍旧是如冰。是故,那年初中毕业简浓送她一件正红色大衣,她却忽而翻脸,仅仅是因为父亲一句,“如冰也喜欢穿这颜色,你穿上,倒同她更像。” 那晚她的无名怒火其实毫无根基。她在简浓的学校,陌生黑暗的教室里大声质问简浓,“你对我好,是因为你想对我好,还是因为我像如冰。因为她走了,你便拿我代替她?”简浓那一刻眼里的惊讶,难堪和一闪而过的寒冷,她当时不懂。 后来,花向就都明白了。 多愚蠢的问题,多幼稚的计较。且不说把自己贬到了何其卑微的位置上,最重要的是,简浓怎么可能混淆自己和如冰。 如冰对简浓来说,从来都是无可取代的。 愤愤不平也好,心有不甘也罢,简浓会参与到自己的生命,的确是因为如冰。照顾,关怀,安抚,分享,所获得的一切来自简浓的宠爱都是因为,简浓答应过如冰,会好好照顾这个唯一的妹妹。 世上总有先来后到。剧本总分主角配角。 花向记起她曾经读过一篇小说,名叫《局外人》。写了两个龙套之间的辛酸曲折的爱情。当然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善良美好的作者在结尾处这样写道。 “有些人,永远不是画面的主要部分,他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33 们没有太多对白,他们不能掌握自己爱情的重心,只能随着爱的人懵懂前行。他们是别人人生里的龙套。 然而令人倍感幸福的是,他们是彼此生命中的主角。一生之中,会有那么一个人,带着你走上只属于你的舞台,所有的灯光追寻着你,所有的掌声为你响起,所有的鲜花都献给你。 不论你为爱吃了多少苦,请相信,总有一个人,会给你回报,会为你拉开幕布,把最华丽的世界展示给你。 这些对于相爱的人,就已经足够。 愿所有追爱的人能有所得,并且幸福。” 其实有什么分别呢,同那些美丽煽情的爱情故事一样,都是编织好的童话而已。 花向扯起嘴角,酒窝微微晃了晃。她意识到臻辛还在用审慎温柔的目光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耐心清淡。花向冲她点点头,“好啊。你开车,我们去闯无人之境。” 在车上,花向已坐了七个小时。窗外的景色,连绵起伏的沙丘,芨芨草、柽柳,矮而倔犟的植物,在蔚蓝的天空下,单调地毫无变化。长途旅行的花向开始疲劳,却始终不愿意睡去。臻辛在车里放一张迷离的伪摇滚的碟,歌词混沌不清,足够激烈也足够绵延的旋律合着这种单调一起,整个视线被蒙上一层浓烈的诗情。 呵,这一片横亘着的荒无人烟的沙漠。 花向看过美国很多的西部片,一部《老无所依》更是令她印象深刻。那些牛仔骑在马上策马扬鞭,驰向尘土荒烟的沙漠深处,花向总会不期然的联想起骑士,或者是中国古代的侠客。 星宿低垂,旷野寂静。花向从前无比向往她某天能驱车在中国的西部旅行,横穿过一片片无人区。虽然在旁人看来,这些连死神都无法居住的土地上,除了单纯意义上的冒险和科考,丝毫找不到进入境的理由。 花向想起一种胡杨树,长于祖国西北的沙漠中。这些树在沙漠里扎根,极少水分也能存活,又从沙漠里长出高大的树,到了秋天变得金黄的叶子,又迟迟不肯落下。这树要的很少,只要一点点水分,就能活得夺目耀眼且寿命长久,令人难忘。据说是金黄色的,蔚然成荫。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就像一场天涯海角,地老天荒的爱情。 花向还想起她曾对泓未说起这些,彼时泓未手里还攥着剧本在对词。她突兀天真的叙述并未让泓未嗤笑,她只是笑答,“有时间便陪你去看,小诗人。” 像这种日常生活着应允下的如果都算是承诺的话,那泓未和她亏欠给彼此的,太多太多了。 她们的生活中,现实迷醉复杂,谁都无暇写诗。 花向看到了一片高地,她同臻辛说,“停车。” 臻辛见她脸色有异,又看了看窗外明晃晃到瞎眼的烈日,还是踩下刹车。花向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被炙烤过的干燥的风沙扑鼻而来,呛得花向一时间站立不稳。 风一吹,便遮蔽天日。草地稀稀拉拉,点缀在光秃的戈壁上,更像伤痕。花向眯着眼睛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暗黄色,天空蓝得不识人间烟火,风却吹起来,刮起漩涡。臻辛把车停在路上,就看见花向一个人,缓步往那片湮没的戈壁山坡上走去。 花向双脚踩着沙子,有太多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她一步一步地走,艰难无比。风很大,沙漠也很大,阳光刺眼,就要灼伤花向的皮肤。臻辛看着她越走越远,却没有跟上,她静静立在车边,站成一个倚靠的姿势。过了一会儿,她看见花向登上了山坡,正俯视着她。 山坡并不太高,她们甚至能勉强辨得清彼此的面容。臻辛冲她招招手,笑意柔软。 花向冲她颔首,眼神却似乎飘忽到了很远的地方,表情被风沙蚀成一座雕塑。空气燥裂令人窒息,花向闻不到一丝丝的水汽。 这世上本就有一些天空,永远的失去了降雨的功能。就像有一些人,在某段日子里失去了流泪的力气和面对的勇气。花向自嘲的笑了笑,她执意孤身来此,大概就是为了强迫自己认清一个现实。 无人之境里,从来都没有在等她的那个人。因为连她自己,都不在那里。 那只是一个空间,一个位置,存在于被架构出来的感情里。她为着这个位置努力的往前奔走,奋力的去爱,去相信,去原谅,总觉得当她走到那里,一切便会是圆满结局。却不想,原来那个位置,在她看到它的那一刻,已经坍塌,而等到她只身跋山涉水而来,只看到这片荒芜之境。 抵达之后才发现,只有陆地,没有水。只有自己,没有泓未。 所以失望出境,在地图上留下一片灰白。难以灌溉亦难以抹去。 花向紧紧捏着她手里的那支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零格信号,百分之七十二的电池,未接来电0通,未读短信4条,来自泓未。 花向盯着屏幕好久,她又想起她临走前泓未看她的眼神,像是溺水的人需要救助,漂亮的眼睛冷清无神,眼睑的黑眼圈有些痕迹,看得出她的睡眠并不安稳。 泓未的眼神和惆怅的笑容总令人沉迷,谁都知道她其实并非是向自己求助,却总是不由自主想要将她从水中捞起,出于本能。泓未看向她的眼神,在黑暗里发出类似泪水的光泽,从不闪躲,只是直直望着她。 花向痛苦的捂住脸庞,她感觉到失效已久的泪腺重新开始工作。从她接到短信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开始有预兆的收听起回忆里的那些杂音,她的脑海就开始回忆起一幕幕的画面。 即使她急不可耐的奔往这无人之境,却终于还是没能逃离。 理智在叫着冷静冷静,我却对着冲动背着宿命。 沉睡的凶猛在苏醒,完全为你现形。 这个世界最坏罪名叫太易动情。 就算爱的惊天动地,可惜天地亦无情。 不敢有风,不敢有声,这爱情无人性。 好想说话,不眨眼睛,似进入无人境。 是的,她还是爱着的。 一旦仍然爱着,手里就势必不能掌握任何筹码,感情太强大,能够让任何人屈服。花向那样害怕。 相爱也是一种惯性,没有谁可以真正阻止自己的心,总会向着一个人,一去不回。 也许明知会被再次伤害。可有些感情却好比火焰,灼烧之下,除了一颗依然为她跳动的心,早已什么都不剩,罔论坚持,或者理智。 花向为这番认知感到绝望,出走这些时日,荒凉到皲裂,似一个人蹒跚独行于世间。这样刻骨的孤寂,她已经无法忍受。 也许,她可以回头?也许,她还可以堵上剩余的所有勇气,再去相信一次? 不确定的念头不安份的一个个跳出来。花向慌乱到分辨不清,她到底是后悔还是无助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34 。 真可笑,她一贯的“迟钝”没能帮她走出困境,反而拖累着她,就要坠入深渊。 花向颤抖着双手,双眼盯着屏幕,不知该不该点开那条短信。 电量已经跳下去一格,呼啸而过的风不知吹了多久,花向虚空的放在腿侧的左手握了握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却猛然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清晰坚定。 “花向?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是谁?谁在这荒凉的旷野里发出声响?花向一时迷惘。 她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臻辛也爬上山坡,站在她的身旁。她脚踩着金黄色的沙子,头顶着湛蓝的天色,阳光砸下来,臻辛站在的逆光的影子和朦胧的泪光里,只剩一个黑色的剪影。 但不知怎么,花向就是能分辨出来臻辛在笑,并且笑得很好看。 原来这里还有别人,除了自己,还有另一个人。在这片无人之境里。 这是花向的第一个念头。 然后便是,花向觉得,臻辛这番寻常清浅的笑容惊心动魄。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一定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无人之境 end========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二 珣棕在和简浓在一起之后,一空闲下来总会问她,“简浓简浓,你为什么不回家。” 她是仗着身份不同,才敢去戳简浓的痛脚。要换做普通旧友,谁若是提及此事,只怕要看简浓的黑脸。珣棕起先也是不敢的,后来自觉在简浓的生活中地位大升,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当然,她敢虎口拔牙,也全然是出于关心简浓的缘故。 珣棕总觉得单亲家庭的真相说复杂也复杂,可说简单也简单到不行。她也有老友从小同母亲相依为命,感情好似姐妹淘。简浓虽然刀子嘴巴一张,可心到底是软的,何故离家出走便从此不归。 少女的叛逆期到底有别于少年,最后随着女孩成长,反而获得共鸣和体感。若是再遇上爱人,再步入婚姻,直到最后自己成为母亲,重复走了一遍寻常女性的老路之后,感情只会越来越黏糊,连分开半月都不舍得。 珣棕实在不解,终于在简浓第三次回答她母亲“我很忙,今年中秋便不回去了。”的情绪里爆发。她扶住简浓的肩膀,“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简浓目光直勾勾盯着电脑屏幕,例行敷衍:“我是真的很忙,今天周二破产姐妹搜狐还没更新?你怎会有时间来同我胡闹?”珣棕不依不饶,“有什么事会比中秋团圆重要?你到底要小孩脾气到何时?” 简浓随口应,“是是是,我小孩脾气,你最明事理。好了吧,快别捂着我屏幕了,这种举动好幼稚。”珣棕被她一如既往的回答弄坏了心情,语气冷下来“你想怎样” 简浓一愣,反问,“该是我问你这话才对吧?我说过,我的家庭复杂,也不愿听旁人包括你指指点点,你也不必留下了陪我,你为何光火。” 珣棕叹了口气。“无数的实例都验证过了,血缘是最强硬的东西。你同你母亲置气离家出走,口口声声说不认生父,但他们万般错误也是你生身父母,更何况你是你母亲一手拉扯大,历经艰苦。你年岁见长,竟如此不懂事了。能受多大的委屈呢,能熬过多难的夜呢,说穿了,你斤斤计较的,到底有哪些了不起的痛苦呢,你到底要矫情到什么时候呢?” 简浓怔了,眸光也黯淡了。珣棕意识到时候已经来不及,简浓反笑,“是啊,我到底计较哪些了不起的痛苦呢。一件一件说出来太过可笑,你说的对。那换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刀子没扎在你身上,你凭什么说一点都不疼。你是谁?” 争吵简直是世上最可怕的事故,双方都会言不由衷出口伤人。珣棕听着,心里难堪的不得了。可转念一想,她刚刚指责简浓的时候,对方也是这样的心情吧?珣棕按捺下了继续同简浓分辨的念头,她直起身,“是我唐突了。我先回去睡觉。” 说完就大步迈向浴室。她身后的简浓没有出声。 夜里,珣棕却听见客厅稀松的声响,才意识到简浓今天买了张新床,却没来得及打理,就被一堆工作缠身。本来该两人同睡的,一时间起了口角,珣棕竟把这事给忘了。客厅里的沙发倒是方便的很,宽大松软,珣棕常常倒头就睡。可简浓就不曾睡过,因为简浓习惯性用脸孔紧贴墙壁睡觉,沙发皮质的靠背大概令她很不舒爽。 珣棕起身,搔了搔头,又心理建设了半晌,认命的掀开被子。客厅里简浓果然蜷在沙发上,但没睡着,正捧着玻璃杯摁着电视遥控器。感觉到珣棕走近,简浓放下杯子,挪了挪身子,给她腾出一块地方。 珣棕坐下,简浓继续对着电视。深夜的电视档总是缺乏好节目,简浓寻得一档“二战风云史”的节目亦能津津有味。珣棕沉默的看着,渐渐也入了剧情,终于响起片尾曲的时候简浓忽然说,“你知道我总喜欢面朝墙入眠,你知道为何么。” 珣棕心下打鼓,只得摇头,“不知。” 简浓淡淡道,“十一岁那年,我才得知我父亲没死,他活着,活得很好。却不是由我母亲告诉我,而是我父亲的妻子找上门来,打砸谩骂,吵得整栋楼的人都来瞧热闹。我放学归家瞥见周围人目光有异,到家才发现骄傲得不得了的母亲坐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痛哭。她一头大波浪的头发松散着,低着头,形容消瘦,像被压垮。” “她一生要强,对外对我都声称我是遗腹子。那个年代总是看不得太厉害的女人,更可况是拖着孩子的寡妇。门前本就多是非,一朝被人揭开真相,周围一片幸灾乐祸。全都忙不迭的告诉我,似乎想要我同他们一起分享这个女人的失败,那场景可笑得很。” “她哭泣的声音很低,一直被压抑,我却觉得声声入耳。老式的屋子隔音极差,我同她两个房间隔一堵墙,夜里总听得这声音绕梁三尺,哭足三个月。” “当时我觉得难堪,又被这淅沥沥的哭声折磨得心肺火烧,小小年纪总有无名怒气。我也不知我在恼些什么,或许是气她隐瞒生父真相,或许是觉得羞耻,小小县城,学校,街道,甚至路边商店,似乎都戳着我的脊梁骨在窃窃私语。” “某天手工作业,我在家寻找剪刀,记忆中在厨房第二层的柜子里,可总是找不到。一跺脚就去商店买,挑好一把之后打开外套比划了两下,店里两个中年妇女忽然挤到我面前冲我笑,“小妹妹,剪刀可不能这样使劲比划呦。” “我当时年纪小,哪知道人心险恶,她们同我并不相熟,无缘无故,我也不防。就听话的问她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35 们,“为什么?”至今想起她们那一刻得逞笑容我都会觉得恶心,她们长满横肉的脸上挂着奇异的挤眉弄眼,对我讲,“听说,小孩子比划剪刀,父母会分居两地,不得善终哦。” 珣棕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 简浓停了下来,似笑非笑,“我记得我曾经说过,人不能倒下,因为你一旦被踩入泥潭,大部分的人只会落井下石。我记得你当时还同我争辩,说我极端狭隘,对不对?”珣棕木然的点点头。简浓又道,“你说的对,我是极端狭隘,那是因为我十二岁就看尽了这世间极端狭隘的所有可憎嘴脸。” 珣棕伸手牵着的手臂,瘦弱的,盈盈一握。简浓把毯子分出一块盖上她,“可我走出商场的时候并没有多难受,童年的反射弧较长,而成年人的恶意又太隐晦,我后来才感知,我那一刻想到的事情是,为什么家里那把剪刀会凭空不见。” “我飞奔回家,总觉得心有不安,却立刻被验证了。我在我母亲的枕头下面,找到了那把手柄大红色,锋利,崭新,足以剪短手臂动脉的剪刀。我大惊失色,当下就把它丢进了垃圾桶,还佯装不知。那天,我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在墙上,生怕那边没传来人的哭声。可那天就是没有。我等的累了,便直接对着墙壁睡着了。” “第二天,我却见到母亲对我笑了。她把这些日子松开的头发再次盘起,换上一身淡蓝色的衬衫,花了点淡妆,微笑着把鸡蛋面端到我面前。不知怎的,我忽然就哭了。” 珣棕泪盈于睫。她明白的,旧时的中国女人,对自杀总是比较在行的。但是存活下来的,却完完全全是因为子女。她千言万语梗在嘴边说不出口,只化作一句,“那你到底在计较什么呢。” 简浓却已经完全不想再说下去,她很疲倦,眼皮重重合上,头倚在珣棕肩膀上,似乎已经睡着。 珣棕猜她一直保留着的靠墙的习惯,不外乎是想确认最亲爱的人“生存的迹象”。如今她能靠着自己的肩膀入眠,已经算得上最好的和解语。 珣棕不敢强行再去追问,因为能说出口的往事,才是往事。还未能说出口的,全是伤痕。 简浓同她母亲搬去了另一个城市,为着各种各样的原因。简浓适应力强,学业也勤勉,比起邻家小孩早熟一点,眼观鼻鼻观心,很是讨喜。母女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淡却也有声有色。母亲能干,简浓乖巧,周围善意说亲的也不少,总被母亲以“简浓是个女孩子,而且还小”婉拒,于是周围人偶尔也开始探简浓的口风,大意都是,“你不能强行要求你母亲为了你放弃后半生幸福”这类。简浓并不生气,只是觉得他们善良可爱,但也心生狐疑,她可从没要求过母亲终生不再嫁人。她虽然小孩脾气,但也不至于自私如此。 日子又不慌不慢的走了三年,简浓如愿踏入重点高中。中考过后的暑假漫长,她约了如冰花向去郊区踏青,却不想花向那日肠炎发作行程取消,简浓陪如冰照顾好花向之后,便径直回家。 推开家门却发现有个中年男子正坐在客厅,简浓一怔,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来,一时间表情尴尬得紧,简浓愣了愣,旋即又笑了,她一边低头换鞋一边说,“妈,你来了客人怎么不和我说一声。这位叔叔要怎么称呼?” 可男子和母亲都没有出声。简浓再抬起头的那一刻,电光石火间,她明白了。 这不是什么叔叔。他的眉眼,他的身形,他耳朵的轮廓,和自己的如此神似。 这是她的父亲。 数年之后,央视8套还在暑期乐此不疲的放着《情深深雨蒙蒙》,简浓自问这剧她大概已经看了数十遍,连杜飞这一集又要闯什么祸,书桓和依萍又要贡献出什么肉麻台词都能倒背如流,某些时刻主角悲情无比的台词会让她笑出声来。可只有一处,无论过去多少年,简浓都笑不出来。因为同她经历的内心震动,如此贴切。那是依萍歇斯底里的责问。 你怎么会放他进门?他怎么会有脸进门。 简浓从来不知道,隐疾的意思不是痊愈,而是等待时机发作。她自身高洁孤僻,自幼便觉得单亲家庭也未必不好,后得知身份为私生女,便成心病。简浓总是如此劝慰自己,私生女怎样,遗腹子又何妨,世界总还是这样。搬离故城之后来到y城,总以为此事将成为她毕生隐秘,无人提及。 而今天,始作俑者,却终于登堂入室。 那一刻,简浓气得发抖。而她那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久了的生父却不懂得看小孩脸色,还冲她招手“简浓?快过来,让爸爸好好看看你。” 简浓不理他,径直走入房间,大力甩上门。 夜里,母亲来敲门,给她端来切好的苹果块。简浓没抬眼看她,她就静静坐下来,开始只毛衣。木针和毛线翻飞碰擦的声音尤为温暖,简浓一边在草稿纸上涂满几何图形,一边软下心肠来。气收起数学作业打开语文练习册,竟发现本周周记的题目是“父爱如山。” 简浓气急败坏,猛地合上书本。她转头说,“我不想再看见他。” 女子一愣,停下手中的活。“我从没想过你会这么说。你小的时候,有段时间总会半夜哭醒,吵着嚷着要找爸爸,还总是问我,人死了到底要怎样才能复生。你小学三年级写了篇错字连篇的作文,说你想做一个科学家,发明一种可以起死回生的药,这样你就能天天见到爸爸了。” 简浓一听,好比万箭穿心,噗噗掉下泪来。“那是我被你瞒住了,要是我知道事实是这样,我一定会撕掉那篇作文。” “我为你好。他也是。”女子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生意不虞,你衣食无忧,多少跟他脱不了干系。你可以怪我,但请不要迁怒与他。” “你爱他?”简浓嗫嚅着问,“因为你爱他,才会有我。你养育我,是因为我是她的骨肉?” “并不全是这样。你是我的骨肉。”她伸手摸摸女孩的头发,“至于爱。年代久远,我早已忘记爱是什么模样,有什么味道。或者爱的真谛就是,某种公平的自愿的交易。而双方得失的比例,大概全由自己决定。” 说着她抱住女孩一直抽泣的肩膀,“没有人会毫无条件的爱你。我也是。我爱你,因为我希望你爱我。”简浓只是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最后也没松口,“我不要再见到他。你答应我。” 终于,有人妥协。“我答应你。” 没有人会无条件的爱你。 爱也许就是某种自愿交易。 那一夜之后,简浓再没见过她父亲,一切恢复如常,正常到令她怀疑那一天就是一个梦。可是,有些事情被轻而易举的改变了。简浓开始好奇“爱”这个命题,并且乐此不疲的去试探她身边所有爱她的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36 人,对这个命题所能保留的,最后的底限。 在她看来,用好感换取陪伴,对彼此双方都是再公平不过的一件事。而她的好感又那样三分钟热度,很快散去,加上她终究只是好奇,好奇到最后,多情到无情。 她送走如冰的第二年盛夏,她在站台上待了许久。直到晚霞将太阳徐徐遮住。她与如冰,多完美的关系。彼此都是一座行走的岛屿,漂泊在外,互相依托,互相分享,互相期盼着不远的未来将有一块广漠的干燥陆地。她觉得她没有后悔,因为她希望她真正深爱的人比她更快更轻松的到达终点。 但简浓还立原地。她看到如冰背走了她送给她的背包。她看见如冰怎样僵硬的和来送别的同学们拥抱,将左脚放在右脚前面转身,抓起背包带把它甩在肩膀上,抬起左腿迈入车厢,低头走进去,最后身影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的这段回忆很清晰,甚至连如冰耳朵上的暗红色耳钉,如冰裙子被风吹起的那一角,如冰拉杆箱上一张赤木晴子的贴图都看得清楚。这一阵动作很短很短,却在简浓的眼里被一帧一帧地重播。 她的这个下午。如冰走了。她一直站在那里,如冰就一直在走。 她说不出来,她的感受。只觉得胸腔里装下了很重的水。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 ☆、番外二 高中的岁月总是飞逝的,终于到了毕业的那个炎夏,简浓撑过了高考,从容的报上了志愿,然后理所应当的拿到录取通知书。这本该是个快乐的夏天,却不想他第二次踏入家门。 他苍老了许多,母亲却不是。男女生物钟实在奇怪,迅猛衰老的时机并不相同。更何况,他当年爱上母亲,也是因为母亲太过年轻。简浓冷眼看着他们,那一刻,她觉得他们并不相配。 或许吧,母亲遇见他的时候他三十而立,意气风发,官场亦是如鱼得水,年轻女子为这类男人倾慕,无可厚非。可时日一久,老夫少妻的笑话就会渐渐显露。简浓边想着,边惊讶于自己居然如此冷静刻薄。 简浓还是闪身进了房间,不想母亲直接跟着她进来。简浓道,“他走了我才出去。” 女子叹了口气,“不,他不走了。” 简浓大骇,“你说什么?!” 女子握住简浓的手,“他退居二线,已经不再掌权。他妻子一直忿恨我们母女俩的存在,转移了房产之后同他起诉离婚。这样也好,以后我们真的是一家人了。” 简浓震惊的看着母亲,她无法想象这样的说辞居然会从母亲的嘴里说出来。 她不可置信,“你是说,你要同他结婚?”语气带着一种愕然。 女子不解,“你我等了他这么多年,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简浓如遭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原来是这样。她苦笑起来,什么爱不爱,责任不责任,说到底,母亲终究是个旧式女人,她渴望名分,更渴望给她的女儿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 而简浓对男子的心思也看得透彻。人到老年,浮华褪去,一个安稳舒适的家庭才牢靠。他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全要靠人照顾,烟酒早年多了,肝肺俱损,三高频发,万一躺在床上了,总得有人鞍前马后不是。再说远一点,死了也得有人戴孝哭丧吧。 一纸迟到的结婚证就能搞定的事情,何乐不为呢。 简浓真恨自己这颗玲珑心,太现实尖酸。她心底涌起无名恨意,没有对象,没有证据,只对着虚空,也不想发泄。她也不知道她为何能在这样汹涌的浪潮里冷静下来,只对母亲淡漠的回了句,“那,就随便你吧。” 女子以为她接受了,还满心欢喜,急忙出去告诉客厅里的男人。 简浓坐下来,冷静的环视着她的书橱,桌子和地板,她知道,这是将是她住在此处的最后一个夏天。 见完花向上了出租车,珣棕又借此闹一闹简浓。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缓和一下这场归途的气氛。 珣棕没料到简浓会主动开口要求回家,更没料到自己可以同往。她临行前紧张的不行,追问y城有何风俗忌讳。被简浓耻笑,“你当你活在在哪个年代,小小县城比不上北上广,却总也不似晚清村落呀。”珣棕也不理她,继续上蹿下跳的试衣服。 可这一旦上路,珣棕就发现,简浓气场瞬间就低落起来。说不出口前尘往事被强硬拉扯着去面对,终究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珣棕一路打趣她,简浓笑倒是笑了几番,却还是提不起精神。脚步不情不愿的,似乎被万斤往后扯着。 珣棕不拆穿她。有些坎总得独自跃过。 简浓带着珣棕站在到一幢旧房子面前,砖墙上已有植物长出来,露台塌掉一边,用铁枝拦住。 珣棕跟着走上二楼,楼梯还算宽敞,一层四户人家,三号门外贴着一枚铜牌,上面贴着剥色的春联。 简浓伸手按铃,门铃简陋地喳一声,过一会有人来开门,开口便是“你们终于来了。” 简浓和珣棕一呆。那人一头白发,可是梳理整齐,穿长袖衬衫西装裤,看得出是旧衣服,幸好干净,这叫简浓长吁一口气。 她关心他?不,她只怕他失礼于她和珣棕,简浓自知她的自私。 可男子开了门就把她们晾在了门口,珣棕一愣,简浓却径直推门而入,珣棕只得跟进。环顾四周,客厅简单,摆设像是十年前的样式,但看起来似乎还可以再用十年,沙发套着咖啡色灯芯绒套,茶几上的玻璃上放着一盘水果。 简浓不声不响往自己房间走,忽然被大声喝住,“你干什么?那是简浓的房间,请别进去。” 什么,珣棕大惊,他不认得简浓?!珣棕急忙望向简浓,却看见简浓直视着男子,眼神闪烁。 男子又跟着说:“小何你别生气,我老婆她还没回来,你和你朋友在客厅先等等她。你要喝茶么,厨房里又碧螺春。”说完便直接回了书房去。 是,简浓记得男子喜欢碧螺春。 珣棕问她,“你知道了?”简浓低低答,“是的,阿兹威玛症,这一年病情剧烈恶化,他只认得我母亲一个人。”珣棕恍然大悟。 简浓定定神,到厨房泡茶。三杯。她走进书房,把碧螺春递给他。他正对着电脑,敲着键盘不知在写些什么。他抬起头来,接过杯子。简浓看到与她一模一样的两道浓眉,不禁鼻酸。 珣棕踌躇的在客厅里踱步,她终于明白简浓这番立场软化,答应回家的原因。忽然门匙一响,有人推门进来。那是一个中年女子,宝蓝色针织衫,神采奕奕,右手挎着着皮包。见到珣棕先一愣,略带迟疑的问:“是珣棕吗?” 珣棕知道这便是简浓母亲,一时鲁莽就单独撞见有些惊慌,便只得答道,“是的,阿姨。”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37 这时简浓已经出来,女子看到她的第一眼,眼眶立刻就红了起来。简浓走向她,“妈,我回来了。” 中年女子连连点头。“回来了,总算回来了。回来就好。”简浓问,“他已经患病,竟还记得怎样使用电脑?” 母亲摇摇头,走入书房,过一会,取出几页纸,又走回客厅。她把纸张交给简浓。 简浓低头一看,只见纸上工整地打出:“药箱放在冰箱上,医院的电话是xxxxxxx,我名华忠,妻子简青瑕,我今天已吃过早餐和午餐,一天要喝六杯水,每隔三个小时去一趟厕所。” 珣棕细细读完,这一惊非同小可。可是只听见啪一声,简浓的大滴眼泪打落在纸上。 女子轻轻说:“开头他只是忘记家门匙放在什么地方,后来,在停车场找不到车子,原来他根本没把车开出去,渐渐的,道路,方向,建筑,地名一概忘却,再后来,就是常识,地址,电话号码,和人名。” 三人坐在客厅里,寂静的可怕。简浓着头,珣棕看不清她的表情。所幸女子心胸开阔的很,一会儿就起身,高兴得不行,“简浓你回来了,你看我特地买的,都是你以前最爱吃的菜。今天我给你和珣棕弄上一桌好吃的。”笑意盈盈,连珣棕都觉得她还带着几丝少女的天真活泼。 华忠在书房里喊:“快来替我校对,这是我周末的发言稿。”简浓走过去,华忠忽然问:“你是谁?” 简浓抬起头来,冲他微笑,这大概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冲他微笑。她问,“你还记得我吗?” 华忠被她一弄,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不吭声的想一想,“你是宋小姐,是我新来的秘书。” 简浓拍手,“你说对了,来,我来帮你校对错别字。” 珣棕看着这一幕,咬紧下唇才不让泪水蹦出来。 华忠现在过得最幸福。 他把能够忘记的全部浑忘,不能忘记的埋到地里去了。立时三刻变成一两岁小孩,一早起床哭泣,就是因为每朝都忘记家是什么地方,幸亏只对身边唯一陪伴的女人的面孔还有印象,才能存活。 热热闹闹吃完晚餐,洗漱熄灯。简浓站在她房间的阳台上,手里端着一罐冰箱里的啤酒。 珣棕也不客气,打开冰箱摸出一罐,举到简浓面前示意要碰杯。简浓好笑,却也从了她,仰头灌下一口。谁都没有说话,秋夜里,只有树上的枯枝浮动成影,路灯深橘色的光一道道划过脸庞。 珣棕迟疑半晌,才总算问,“你这便是,原谅了?” 简浓笑了,“世间总有些东西是不讲理的,比如天真的孩童,和多病的老人。” 简浓的语气看似轻松,珣棕却知道她已经用尽力气。“无论是谁,现在看到这个家,都会觉得我才是那个最可恶的人。我不想再被人指指点点了,小时候倒罢了,现在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怎能再让那些无聊的人有机会,来戳我脊梁骨说我不孝。” 珣棕一听,得,这还黑色幽默起来了。看来是真的想通了。珣棕顿觉舒心无比,可又莫名为简浓委屈起来。 却听简浓继续说道,“我当年恨她,不过是因为我那样爱她,她在我眼里却丝毫不自爱,要去自讨苦吃。可她爱他,即使曾经历经屈辱和挫折也总是爱的。她又爱我,即使我离家出走这些年也总是爱的。我能有什么办法。更何况,我依旧爱她。” 珣棕闻言,唏嘘不已,无比伤感。 很多事情,不是非得等到一个人认输妥协,才算是终点。 一切都无非是爱,无非是恨。而那些酸甜苦辣的百味陈杂,无非是因为太爱,无非是因为不能恨。 爱的路上我们走走停停,分分合合,曾经炽烈疯狂,也曾经泣不成声。 但是终究,我们还是会走到破晓时分。 ==========无非爱恨 end====================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三 “我知道的。你握得到更干燥的手掌,便不会回来。我流落到更温暖的怀抱,也不会等你。” “但如果都没有,我们是否还欠彼此一个机会。” “这世间遍布荆棘,街道流落背影。我本以为失去你就如同失去那些如水的岁月与时光,于我而言只是寻常。” “却不想,弱水三千,只有一瓢晶莹甘甜。青丝如雪,我也不过一介凡人。” ——4条未读短信,来自泓未 傍晚如约抵达常去的那家会所。 里面有精致包房,僻静稳妥。装修异常考究,泓未跟在经纪人身后,地板是柚木格子,偏偏又铺着柔软地毯,走在上面发不出半丝声响。 廊道很长,走着走着,走在前方的亦晗起了疑心,她还在身后吗? 他一边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边想着。终于忍不住,亦晗回头看泓未。 泓未见他停步,也就站在原地。 两人静静对望一会儿。 亦晗说:"俄耳甫斯该不该往回看?" 泓未一怔,答:“谁知道呢。幼罗底斯在不在此地?。" 亦晗乌黑的眼神暗下来,并不说话,泓未冲他笑了笑,几步越过他,继续往前走去。裙据扬开,色如春晓。 推开门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早早做好准备,专栏记者佐伊正立在窗边等候。 泓未看了一眼时钟,知晓专业人员的早到习惯,颇有好感,见面主动招呼,“嘿,zoe,好久不见。” 佐伊眉开眼笑,“泓未你还记得我,吓,真是荣幸。”随即把手伸向身边的亦晗,“久仰大名,我是佐伊。” 亦晗伸手回握,佐伊第一次近距离的打量着眼前的人。亦晗着实清秀的很,甚至,小小脸庞尖尖下巴,浓密睫毛配上亮晶晶的双眼,用作漂亮来形容都毫不夸张。 当然,亦晗本人是不喜欢这个形容的。佐伊自顾自的想着,同时,他大概也不希望自己提及,很早之前他们曾经见过。 专访随即在放松的环境里进行。佐伊同泓未已经合作过几次,互相都很欣赏对方的专业和分寸。这次专访是为了宣传泓未同亦晗的新片《云想衣裳》,一段t台上下的男才女貌的时装戏爱情故事,再俗套也总是能够吸引粉丝眼球的。一套配文硬照已提前拍好,剩下一些访谈版面,简单聊聊即可。 佐伊笑着问,“在戏里我们看到了太多的服装搭配的美丽,秀场上的模特的美丽,当然主要是两位光彩熠熠的美丽,那么不知道,两位对于美丽这个词,到底有自己什么样的见解呢?” 亦晗的笑意淡淡的,泓未抿了抿嘴。佐伊把视线落在亦晗脸上,“亦晗,你先说?” 亦晗耸肩,微微抬起头凝视头顶的水晶吊灯,形似困惑。忽而开口说,“美丽,就是伊甸园的苹果。”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38 佐伊一怔,似有触动,面色微微起了波澜。她迅速瞄了一眼泓未,却发现那人目光依旧游离着,似乎并未发现这些异常。 佐伊老道,接口说道,“伊甸园的苹果,必定美丽。否则怎会成为人类文明史上所有诱惑的代名词?亦晗倒是直白。” 说罢周围发出一些噗噗的笑声,亦晗也咧开了嘴。佐伊知道此关已过,便转脸问泓未,“泓未,你说呢?” 泓未脸色有些迷惘,眼神不知落在何方。回答却是一字一句的,“美丽,就是一种叫你在初见之下,就忽然心折,忽然谦逊的东西。” 佐伊点点头。“颇有文采,却朴实含蓄的形容。”佐伊追问,“泓未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样的解释?” 泓未笑的有些虚晃,却不加掩饰。亦晗静静盯住她,看着她说,“从一个旧友那里。” 是的,旧友。 泓未同如冰是大学同学。泓未大二那年被选为文艺部部长,接手的第一个活动就是同外语系合作,办一台迎接“国际交流生”的晚会。如冰彼时是外语系的学生会会长,便这样结识了。 泓未的活泼同如冰的温柔一样,都是外人熟知的性格,一静一动,一个严谨一个大胆。一台晚会搞得有声有色,站在后台的时候两人眼里都是满满的自豪,相视一笑,触动缘分。 如冰交友一向来者不拒,她和风细雨的行事方式总是令人心安。泓未却不同,她虽大大咧咧,但对身边的人极为挑剔,她愿意接近如冰,绝不是因为一次简单的合作愉快。 每每别人在泓未面前谈起如冰,总会说,“外语系的会长简直是小天使。”泓未只会笑笑,捎带一些嘲弄。 同类才会相互吸引。就好像疏离的如冰才会吸引孤高的泓未一样。 可是谁知道呢。世界这么忙乱,谁有精力去深刻探究你的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属性? 一眼看穿的,心知肚明即可。不需要常常在一起,却懂得该何时出现的朋友最过可贵。 所以,当如冰联系到她,问她是否愿意暂时照顾下她的妹妹的时候。泓未虽有迟疑,终究是爽快无比的答应了。 泓未无比清晰的记得,花向拖着箱子站在她门前的那天,是一个雨天。 如冰不在w城,不知道此地已经大雨倾盆。她打电话过来说,“花向一刻钟之后到你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泓未看着窗外的雨,莫名有些担忧。 门铃被摁响的时候才放下一些心。她拉开门,楼道的白炽灯下站着一个少女,瘦削白净,她沉默地站定,身上一股湿漉漉的水汽。她的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倔强的神色,嘴角虽怀疲惫,脖子却挺直。 她看见泓未的时候有一丝慌乱,却还是认真的点头问好,“前辈你好,我是花向。”抬起头来,眼角眉梢挂了一抹笑。 那样精致的脸却配那样高的身材,声音悦耳,笑容无邪,她叫泓未害怕。 天下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女孩子。就算一直对自己容貌自信无比,在花向面前也忽然感觉不到优越之处。 那时候,泓未并不清楚她害怕的终究是些什么。 她只是把花向迎进门来,不顾玄关处的木板湿漉漉一片。她打开灯,给花向披上干毛巾,笑着说,“看你跟纸片人一样,怕你受不起风寒。” 泓未那一刻似乎浑然忘记开启她对陌生人惯有的孤高模式。 直到后来,她在梦境里曾见过,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梅花落满了南山的美景。漫天飞絮,落英缤纷,铺满山头。那一刻的惊艳感异常熟悉。等她醒来,才意识到,那种悸动,她曾历经过。在她拉开门隔着防盗门看到花向脸庞的那一秒钟。 真正的美丽。令人一秒心折,一秒谦逊,一秒沦陷,却不自知。 拖着孤影回家,泓未走进屋内,却没有带上房门。她站在防盗门内许久许久,好像期盼着门外再次出现谁的身影,带着雨水,带着青草香,带着湿漉漉的眼神。可是她知道,没有什么会出现了。花向离开此地,已过半年。呵,原来已经大半年。 泓未诧异时间飞逝,似有人故意拨快钟数来作弄她,一分一秒,一日一日,由拂晓到黄昏,又自黑暗到黎明,一瞬即至,不可思议。她伸手拨弄了一把窗台上的向日葵,向她们低低道了一声,“晚安。” 躺在床上,泓未觉得呼吸沉重。 她明白的,是思念令它沉重。是的,她如此想念花向,想念过去那些个年年月月,想念今年花红叶绿的初春,想念去年冰天冻地的冬末,想念和她的手十指紧扣的温热掌心,想念那个人,属于她自己的那些时候。 她想她平安,想她快乐,想她原谅,想着或许还能为她,留着一副干净温暖的怀抱。 这是那么狗血又令人厌烦的领悟。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恍然大悟的深切感情。可是花向没有回复她鼓足勇气发出去的那封短信,她似人间蒸发,不再出现。那么怯弱秀美的花向,一直温柔安定的守护她,却在下一秒,潇洒的,不带任何牵挂的离开她。多么奇怪的一个女孩,忽如仙女,忽似修罗。 无论怎么样,她都能轻而易举使泓未心痛。 泓未将脸埋进枕头里。流泪了么?或许没有。只是心头落了一场大雨。 亦晗夹着烟,站在草地上,他撑着伞,穿着黑色西装,少年的模样异常老成。 他一个人,注视着那方墓碑,灰白色的大理石静谧与悲怆地迎接着天空中落下的泪。 墓碑上的少年的脸孔像盛夏的绿色植物,透着年轻的青涩和无法阻挡的生命力。男生黑色的额发下一双眼睛漆黑明亮,笑眼弯弯。亦晗仿佛听见他用软糯的声音惊喜地说,“亦晗哥,你又来看我啦(*^__^*) ” 他胸口别着白色玫瑰,只有一支,玫瑰带刺,他手指上有细小的伤口,没有包扎,已经愈合,洁白皮肤上隐出点点红丝。 他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那种沉默的气息他很熟悉,却不愿意回头,因为觉得疲倦。 那人陪他在雨中站立许久,而天空开始轰隆隆闪起雷声。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混杂了悲哀,失望和请求,“亦晗,请同我说话。我是你哥。” 亦晗出言讽刺他,"久闻大名,如雷贯耳。"那人呆住了,缓缓低下头,“我只是请求你原谅。” 亦晗轻轻闭上眼。 他幼时最怕打雷闪电,但此刻他觉得最可怕的是他身边这个人,不不不,最可怕的是他自己。他听见那人低沉的一把嗓音继续说道,“我和父母都不了解真实情况,都以为他编造理由来要挟我们。直到噩耗传来才知道来不及。” 亦晗闻言,肩膀颤动。 “你们不相信他没关系。我相信。你们冻结我的账户也没关系,我可以赚钱帮他筹措医药费。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花事了 作者:江念支 分卷阅读39 可是,我已成年,你们私自软禁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仍念在你们同我有血缘关系,我早就将你们送上法庭。” 他说着说着不能自已。如果不是因为少年留给他的那封信上写着,“亦晗哥,请不要责怪大哥和父亲,我自知这是我的宿命。请你答应我,请让我走得安心。” 他无法忘记当他赶去医院,少年已经被洁白床单蒙住双眼的场景。他没有在他病危的时候解救他,没有在他弥留的一刻握住他的手,甚至没有听他最后喊一声,“亦晗哥。” 再多的解释都没有办法抹去那一刻亦晗的失望。 他陡然发觉他生活在这样一个可怕的漩涡。所有人都有机会被卷到激流中心溺毙。躺在坟墓里的是他的弟弟,跟随他不被承认身份的母亲流落在外,母亲去世后患上重病,他甚至没来得及度过他的二十岁生日。而站在他身后的是他的哥哥,被家族的囚笼所拉扯,变得如此冷漠无情,处处戒备,一手导致了弟弟的不治身亡。 那人凝视着亦晗,生怕他整个人会随着雨水一样融化流走。他的声音低低的,“是我的错。我怕他抢走你。”亦晗别过面孔。“他是我们的弟弟。” 那人打断,“不,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怕他抢走父亲,不怕他抢走公司,我只怕他抢走你。亦晗,你……”他伸手去揽眼前人瘦削的肩膀。亦晗后退一步,大声喝道,“亦凡,我和他都是你弟弟!” 他的手停在半空,圈住一方空气。亦晗看着他哀伤的神色,微笑,“你还记得么,你跟我说过,如果我坚决选择他,放弃你,会是我的损失。” 亦凡听着他继续说下去。“是吗。那你又得到了什么?你是不是从来都觉得,三个人坐一起玩一局游戏,有人输,就一定有人赢?你知道一桌上的所有筹码都会不翼而飞,那就说明必然有人失,有人得,怎么有道理三个人一起输?” 亦凡被他问得不能回答,怔怔看住他。 亦晗别转面孔对着墓碑上的少年,“可是。现在,我们每个人却都没有赚到的感觉。相反,只有筹码不见了。” 亦晗像是已说完要说的话,缓缓转身,走向雨中,右手插在袋里,调过头来,看住亦凡,笑一笑,消失在雨里。 只剩那人独自站着落泪。 分卷阅读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