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末之徒》 第一章 雨夜,女人和烟 法末之徒 作者:肥瓜 第一章 雨夜,女人和烟 楼层拥挤着,直指夜空,把微弱的星辰分割开来,让人想到墓地里排列的墓碑。 在这个连绵阴雨的可恶城市里,寒冷总是像房东的啰嗦一般挥之不去,霓虹灯下,帕克用力裹紧了风衣,走向了路边的一间酒吧。 ...... 推开门,湿漉漉的暖意带着嘈杂和酒味扑面而来。 “近日,科赛曼公司再次升级了民用车第7代引擎,让您的座驾更安全,更舒适,更快速......“ “也他妈的更贵!“ 一个肥胖的酒鬼扯着嗓子接过了电视里的广告台词,自认为很幽默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附近的几名醉汉跟着应和着,虽然他们可能连那人说什么都没有听清。 帕克皱着眉头挤过了人群,找了一个还算是清静的座位......当然,这里的清静也只是因为周围的几个醉汉已经喝的不省人事而已。 他将桌上的酒瓶往中间推了推,摆出一副没那么嫌弃的表情坐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出任务,他可不想表现的像个有洁癖的娘娘腔一样。 几分钟后,酒吧的门再次被推开,帕克感觉到了一阵冷风吹过大腿,他回过头,看到了龙涛探长顶着肥硕的大啤酒肚和脏兮兮的胡子走了进来。这个年近50的男人就像是常年混迹这里的醉汉一样,瞬间就和周围的脏乱融为了一体。而他也轻车熟路的一眼就在这个'垃圾堆'里找到了帕克的位置。 “让开点!“他推开几个过道上的船工,费力的挤到桌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几点了?“他问道。 帕克立刻看了下表:“报告长官,10点。“ 龙涛探长呶了下嘴,似乎是不太喜欢这种带着官腔的称呼,但是也没纠正什么,只是习惯性的抓起面前的几个酒瓶子晃了晃,找到了半瓶没喝完的,直接灌进了嘴里。 很快-------- “嗝......“他抹了把渗到胡子里的酒水:“走吧!“ “啊?去哪?“帕克有些懵的问道。 “当然是找人!“龙涛探长说着已经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找人?“帕克还是有些不解,继续用那种新人特有的疑惑目光望着自己的上司:“可是局长说了,一定要最专业的。” “是是,最专业的。“龙涛一边挤过人群一边叨咕着:“不过这片最专业的可不是我!“ “什么......那是谁?“帕克惊讶的问道。 “莎夏!“龙涛探长说着,推开了酒吧的门。帕克清晰的感觉到了屋外的寒冷......还有警长说出'莎夏'两个字时,下意识的那一哆嗦。 ...... 环城河岸将这个城市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那边是犹如白昼的巨型灯火和更加高耸的摩天楼,而这一侧则是堆砌着的22世纪末老旧的建筑,还有下水道里飘出的腐烂味道。 龙涛探长的左臂机械义肢发出黯淡的光线,勾勒出一个光幕地图,在这密集的建筑群中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箭头。 两人沿着指示行走着,终于,在帕克绝望的发现自己已经再也记不清来时的路线的时候,龙涛探长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座错落式的住宅楼,楼体间狭窄的空隙让人感觉到密闭和压抑,霓虹广告牌子层层叠叠,一直蔓延到楼顶,在这深更半夜里仍然闪烁着,透着一股子苟延残喘的味道。 “到了?“帕克裹着风衣,小声问了一嘴。 警长没有理睬这位新人,他整理了一下满是油渍的领子,又扯了扯衣襟,认为这样就能让自己显示出一些年轻时的风采,随后,他走到一扇小门前,按了一下门铃。 不多时,“咔“的一声,门锁被打开了。这里虽然是旧城区,但是还不至于旧到房门上连个摄像头都没有的地步。帕克看着自己的上司拽开了那扇小门,连忙跟了上去,一前一后走进了昏暗之中。 这是一间不大的民宿房,关门时扬起的灰尘飘进帕克的鼻腔里,他很不舒服的捏了几下鼻子,同时也暗暗敲定,这里绝不是一个有人长期居住的地方。 经过一段狭窄的门廊,二人似乎是来到了房屋的客厅处,不过这里一片漆黑,还没有适应黑暗的帕克下意识的伸手去寻找墙壁上灯的开关。 “管好你的人!” 突然,黑暗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一个......女人的声音。 帕克被吓了一跳,连忙抽回胳膊。 下一秒,龙涛探长就早就意料到一样,拍掉了他那慌乱去掏配枪的手:“稳着点,别丢人!”。 帕克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不自觉的紧张过渡,如果这里是一个“盯梢点“,那么刚才开灯就是一个最低级的错误。 “新人。”龙警官有些挂不住脸的说道。 “咔!” 一声脆响,面前的黑暗中跳出一抹光亮,那是一枚上个世纪就淘汰了的老式打火机,孱弱的火苗凑近了一颗香烟,同时也映照出了一张女人的脸。 长发,消瘦,还有两道锋利的眉毛,双眼隐藏在眉骨遮挡的深邃阴影中,在这短暂的照耀下,像是一副棱角分明的沙画。 “还没到交货的时候。”莎夏合上打火机,淡淡的说道,烟味飘来,黑暗中浮动着一个猩红的光点。 “上头又来了个活,你手上这个先放一放吧。”龙涛警官说着,随后从风衣的内兜里拿出了一个手指粗细的u盘,递了过去。 帕克此刻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他看到那个消瘦高挑的女人穿着很常见的衬衣,收紧的裤腿,和一双厚实的军靴。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说,身材还算不错,只不过胸前那俩块肉实在是平坦了点。 “你们警局里就找不出一个能干活的人了么?”莎夏叼着烟,接过了u盘。 龙涛探长低下头看了眼自己那条廉价的手臂义肢:“......几年前还是有人能干的。” “你要退休是因为那个大啤酒肚,而不是胳膊。”莎夏毫不客气的戳着对方的痛处。 同时很利索的撩起自己的长发,将u盘插进了颈后的”神经接口”中...... 第一章 雨夜,女人和烟 - 第二章 不知节制的革命 法末之徒 作者:肥瓜 第二章 不知节制的革命 先是木头与杂草间摩擦生出的火种。 之后是蒸汽顶开了工业的第一道阀门 多年后,那个传说中的风筝引下了天空中的雷电。 最后,网络将整个世界攥在了一起。 人类就是这么爱折腾,我们一次次的把科学技术推向高峰,紧接着又不屑的将其踩在脚下,就像是一个始乱终弃的孩子,总是在垂涎新的玩具。 终于,在一个世纪前,这个世界不可避免的迎来了又一次革命————“神经信息技术。” ...... 当看到的景物不再必须通过眼睛,而是可以直接呈现在你的大脑里,当音乐不再需要倾听就能直接让人心神愉悦,当你闭着眼睛就能读书,当你吃下蛋白合成的食物,脑子里却反映出最鲜美的味道。 那这时,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看到的是真实的么?吃下去的食材还有没有价值? 当这个技术刚刚出现,各种各样的质疑都接踵而至。 就像是曾经的那些科技革命一样。每当新事物现世时,都不会缺少顽固的抵抗之人,和那些叫唤最凶的跟风舆论者。 他们无法理解沉重的火车竟然被无形的气体带动,惧怕那些只要出差错就会瞬间电死自己的灯泡,无法相信至关重要信息竟然不是锁在保险柜里,而是保存在于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网络之中。自然也不会认可那个在脖子后面的可笑的插口。 但也如同从古至今的这些人一样,他们的呐喊声最终还是淹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中。 因为这些东西......是真他娘的好用。 我们可以躺在床上就控制客厅的灯光,我们不必再担心钥匙落在家里而打不开门,我们不用随身带着沉重的文件,我们读取信息不再需要电脑,我们可以一边洗澡一边打游戏,最重要的是,我们不再需要种植蔬菜和饲养动物,只需要在合成食物的包装袋里塞上一颗纽扣大小的“味觉信号源”就可以了。 这就是“神经信息技术”所能做到的,它将感官越过肢体,直接传输进我们的大脑之中......只需要通过一个简单的插口。 所以,“神经数据”几乎必然的以一种无法抵挡的势头成为了所有人类的标配,在新生儿坠地的第一秒,甚至连脐带还没来得及剪断,”数据口”就已经植入了他们的颈后,从此跟随每个人的一生,直到死去。一个多世纪以来,顽固老派的人离去,新生的一代成为了世界的主流,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去质疑这项所有人都必须经历的环节,就如同吃饭,睡觉一般,如果在路上看到一个人颈后没有插口,那和看到这人没长脑袋差不多。 发展与更替是无法停滞的,万物皆是如此。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力掌握方向。 ...... 一架飞机从狭窄的夜空中飞过,巨大的轰响将宁静撕碎。莎夏披着瘦长的黑色大衣,走出了那间自己守了三天三夜的小屋。 原本她的任务是盯着这个街区里的一个“梦瘾者”,就是那种整天沉浸在人造梦境里的成瘾之人。而这样做的目的应该是想钓出一个贩卖梦境的团伙。不过这些都是警局的事情了。她要做的只是在双方接头的时候拍下证据。 是的,莎夏不是警局的人,她只是一名私家侦探,更细致点的说,她是一名从委托人手里”接活”的人!只要报酬足够,她并不在意任务是什么,也不会在意对方是谁,官方也好,市民也罢,当然了,这些都是建立在不会涉及到自己安危的前提之下。 走出住宅楼区,十字路口旁的巨大立体广告依旧24小时不停的重复着,就像某种视觉上的污染,街边的灯光下,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顶着妖娆的脸和木讷的眼神,寻找着那些眼睛里透漏出欲望的过路人。 莎夏绕过灯光,沿着墙角的黑暗前行,在经过一个没有多少苍蝇的垃圾箱时,她不动声色的将一个碾碎并且烧的焦黑的u盘扔了进去。这是这条街上少有的几个能够按时清理的站点,明早一辆无人垃圾车就会来将这里的一切收走,并在5秒钟之内压成一个严严实实的“垃圾方块”。 虽然即使她把这个u盘随手扔到地上,也不会有被捡起来并且修复的可能,但是莎夏还是下意识的做了这些。 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这个任务有些奇怪。 只是监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孩,18岁,生活在贫民区,没偷过车,没打过架,没有任何的案底,他甚至从来没有离开过那里,就如同那附近所有的人,老实,安静,却又莫名的招人烦。如果说他有什么稍稍不同的地方,那可能就是他的名字了。 许白焰。 这是一个看起来就怪怪的名字,读上去还散发着一股子杂牌工业的气息。不难想象,他的父母应该就是站在工厂的流水线上,整日盯着面前的老旧机床发出惨白的火花,所以才能取出这么没有水准的名字。 总之,这一切都意味着他不太可能成为一个值得关注的人,因为几十年来那个地方就从未受到过任何的关注,甚至连无处不再的“立体广告”都不愿意往那个地方安放。 正是因为这些,莎夏才接下了这个活,就像是刚才说的,贫民区的人,再怎么折腾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这里有什么猫腻,那她也能很好的将自己置身事外,这是一种不需要什么理由的自信,这么多年来,她接过各式各样的私活,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 一阵寒风掠过,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就在那个哆嗦的同时,一节高速列车从她头上巨大的高架桥驶来,铁轨与车厢的摩擦声穿过清冷的空气钻进了她的耳朵。 莎夏抬起头,熟悉灰暗的场景映在眼睛里,如同一部黑白电影,无声,却又充斥着呐喊。 她立起了衣领,走入稀薄的人流,身影渐渐隐没在灯火中。 肥瓜说 为了这个名字,我要感谢“x乎”。??? 第二章 不知节制的革命 - 第三章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法末之徒 作者:肥瓜 第三章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一间老旧的房间里,许白焰紧贴着墙壁,尽可能的让自己离那扇门远一些。墙的另一侧是大海的潮声,凌晨的水气给窗子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白雾。 他很困,上下眼皮开始不受控制的合拢。 “啪!” 少年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疼痛使他清醒了一些。借着脸颊上火辣辣的感觉,他赶紧再次清点起自己的武器来。 一把hk手枪,很沉,容纳不了几颗子弹,好处是弹片炸开的范围足够大,近距离下几乎用不着瞄准。一颗土质的手雷,里面可能是劣质的火药和铁屑,声音足够大,但是杀伤力实在是不敢恭维。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在厨房找到的水果刀,这就是他所有的配备。看起来不比街头的混混强上多少......但是他要用这些玩意在这个房间里坚持五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远处灯塔射出的强光反复划过窗子,照亮了他那剃的很短的头发,和没有任何特点的脸。突然,在潮水的声音中,许白焰捕捉到了一阵异响......就在门外的走廊上,两声金属的咔嗒声! 一瞬间,少年手中的枪快速的对准了房门!他在犹豫着要不要隔着墙体开始射击。 然而就是这一秒钟的犹豫,他迎来的,就是“轰”的一声巨响! 整个房间都快被震塌,爆炸的冲击波把许白焰推向一个墙角。很显然,对方并不想贸然的走进这间屋子,而是蛮不讲理的直接炸掉了整面墙壁! 许白焰艰难的睁开眼,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晃动,他看到一个矮壮的突击队员已经踏着倒塌墙壁的瓦砾冲进屋内。戴着防暴头盔,端着一把看不清型号的枪。 头晕!耳鸣!少年甚至找不到自己刚刚被震落的手枪在哪,但是他必须做点什么,不然自己的脑袋就会被轰的稀巴烂。于是他条件反射一样的抓起了手边的一块碎石,当然了,他根本就来不及感受自己抓的是什么,只是想把他扔出去......这,就是他此刻所能做的一切。 “噹”的一声。石块越过了那名突击队员的头盔,砸在了其身后的残缺墙壁上。 许白焰愣住了,他绝望的眨了眨眼睛,心想:哪怕是砸在了护目镜上也好啊。 当然,他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这一刻的时间开始变得无比缓慢,好像慢镜头回放一样。那个突击队员压低枪身,控制着枪口的后坐力,火花迸射。 子弹穿过了桌子,缓慢的将其撕成屑纷飞的碎片,又砸在墙壁上,炸出大大小小的坑洞,桌子与墙壁之间,许白焰的身体被毫不留情的吞噬着,先是一条胳膊被打烂,然后是躯干,腰腹间血肉横飞,全身都如同过电般疯狂的扭动着。直到许久后枪声停止,他才得以倒在血泊之中。 ...... ...... “编号0720号学员,持续时间45秒,未通过!” 一个机械的合成声响了起来,许白焰睁开眼,面前的光屏上还定格着自己倒在血泊中的画面。画面左侧,一个猩红的数字:45......还有硕大的“淘汰”二字。 这一幕和3个月前一模一样,6个月前也是......事实上,在过去的两年里,他每隔几个月就会重温一次这个画面,这已经是第8次了。 每个人都有梦想,特别是小时候,医生,警察,机甲驾驶员等等。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梦想渐渐的就会被现实取代,而每次回想起来时也只是自嘲的摇摇头,将这一切归结为自己的年幼无知。 但是世界上就有这么一类人,他们固执的坚持着自己曾经的梦想,从一而终,甚至真的在为其努力,也许从某种角度来讲,这些人的确很了不起,在一些故事里,他们也会受到追捧,但是现实中,这群人往往被统一的称之为——“傻子”。 许白焰就是这种傻子,当在投影屏上看到看到那些穿着防弹服的人的第一眼起,他就有了自己的梦想,当一名“机动警员”!即使那时候他只有5岁,还不知道“机动警员”是干什么的。但这不妨碍他喜欢那些制服,那些作战手势,和那种快要溢出屏幕的“正义感”!而在之后的13年里,他的梦想也从未有过一丝动摇,他在工作的闲暇时读下了所有的相关书籍,并通过了所有的理论考试......最终,在实践考核中被淘汰了8次。 望着那刺眼的字体,许白焰叹了口气,他一直觉得这种考核太没有人情味了一点,就算是在“淘汰”前加上“很遗憾”三个字也好啊。 光屏熄灭,随即缓缓打开,考核舱外,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少年正嬉皮笑脸的等待着他。 “45秒,太棒了。”他说道,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少年叫林江,和许白焰从小玩到大,每次考核,他都会陪着许白焰来,而态度嘛,也从最开始的鼓励和期待变成了现在的“来溜达一圈就好”......毕竟那家伙每次只要进去不到一分钟就会被淘汰出来。就像是那些床第间速战速决的中年大叔一样。 “我犹豫了,这次那家伙直接炸开了墙!”许白焰叨咕着 瘦弱的少年耸着肩膀:“对对,上次考核你也是犹豫,去年的也一样,我很纳闷你总是犹豫什么?” “我也不知道。”许白焰摇了摇头说道。 其实,他知道是因为什么,只不过这个理由太傻了,傻到他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理由就是,每次在准备开枪的一瞬间,他总是下意识的去考虑对方的生死,虽然他知道那只是一段虚假的数据而已。 “好了,别想了,今天我请!”瘦弱少年伸出手,拽起了考核舱里的许白焰。 “你又和别人打赌了?”许白焰站起身走出舱体,顺手拔掉了颈后的“链接线”。 林江美滋滋的笑着:“是啊,我赌50秒之内淘汰。”说着,他突然很严肃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相信你,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许白焰无奈的推开了少年的手:“滚蛋!” ...... 第三章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 第四章 无用的天赋 法末之徒 作者:肥瓜 第四章 无用的天赋 阶层的出现是不可避免的,就算是蚂蚁都会将蚁群中的等级划分开,更何况人类。 所以,在环城河的对岸,林立的尖塔和云端的列车组成了光彩夺目的大都会,旧城区则是充斥着拥挤的人群和廉价的商铺,而贫民区,这里安静,冷清......却也看不到什么希望。 一间修理厂房中,许白焰和林江正在赶制着今天落下的工程,虽然他们刚刚成年,但是二人已经在这个修理厂中工作了3年了,不错,这就是在雇佣童工,明明白白,不需要任何的狡辩。但是在贫民区这个地方,这种事情没有人会去管,因为在这里,到了十几岁的年纪的人都必须去找个工作为家里减轻点负担,更别提像是许白焰和林江这样的孤儿,要是真的不让他们当童工,那几乎就相当于让他们饿死。 有时候,在现实面前,法律就是这么可笑。 ...... 修理台上,是一份机车的燃气缸,几乎已经处在半报废的状态,然而修理厂的老板还是将它收进了手里,并且承诺明天就能修好它。 可能在他眼里,就算是一坨烧焦的废铁扔在许白焰面前,第二天这小子都能把它鼓捣回原样来。 于是此刻,就出现了很怪异的一幕。 许白焰的颈后插着的修理台的控制接口,数条机械臂在飞快的移动着,拉丝,焊接,极长的探肢在燃气缸的管道内飞快的清理着杂乱的电线,扯出那些老旧的线头并接上新的,这一切都在同一时间进行着,行云流水,又互不干涉,而许白焰自己的双手,则正捏着两根细如发丝的触针,填补着电路板上那些几乎让人产生密集恐惧症的电子元件。 虽然林江对这一切都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是如果有第三个人看到这个场景,都会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个想法......这小子有病吧。现在这个时代,还有人闲着没事自己去操作这些么?直接把东西扔到修理台上,自动程序就能完成这些了啊,更荒唐的是,竟然还有人会用手拿着触针去安装电路板?就不说别的,那些不到1毫米的电子元件,用肉眼真的能看出差别么? 是的,这一幕不论跟谁说,那人都会觉得不可理喻,不,那人跟本就不会相信有人会做出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是在这个小修理台前,几乎隔三差五的就会上演这么一幕。 许白焰手中的触针异常的稳,它吸着一颗极小的元件,以一种“毫不在意”的架势直接怼在电路板上,而那个不到半毫米的铁片竟然准确无比的被插进了属于它的卡槽中,这感觉就像是一个风险极高的手术,一名医生拎着酒瓶,打着嗝,随手抓起手术刀往病人身上一戳,而这把刀却避开了所有的神经血管,准确的出现在了它应该出现的地方...... 紧接着,许白焰随手将触针往旁边一扔,下一秒,一条机械臂就在半空中夹住了触针,同时还顺便用弯曲的轴承部位推了一下许白焰右眼上的“三重叠放大镜”。 电线已经理清,断裂处也刚刚焊接好,许白焰拿起电路板,随手插进燃气缸中。 “嗡——” 一阵电机旋转的声音。 一旁的林江扭过头:“哎?完事了?”他一边嚼着嘴里的融合食物一边含糊的说着。对于这段时间里许白焰表现出来的稳定操作没有丝毫的在意......的确,能够将修理台使用到这种程度是很让人惊讶,但是就像是之前说的,这并没有什么用处,在这个几乎一切都已经实现自动化的时代,人的技术即使再灵巧,再娴熟,又有什么意义。即使像是许白焰这种极有天赋的人,也只不过是比自动修理快了不到一个小时而已......还是最老式的修理台。 许白焰拔下颈后的插口,又拔掉了连接着控制台的那一端,之后小心翼翼的将这段“连接线”缠好,揣进了兜里。 “着急。”他简单的回答道。 “又着急回去伺候那个老不死的?”林江问。 许白焰无奈的点点头,虽然他偶尔觉得,称呼自己的房东为“老不死的”有点不礼貌,毕竟人家岁数大了,腿脚还不好,但是在大多数的时候,他还是很认同这个称呼的。 “好吧,记着带着晚饭。”林江用下巴指了指一旁桌子上的一份“融合餐”说着。 当然,这份晚饭肯定不是给许白焰的。 “哦。”许白焰答应到,他显然是经常做这件事,直接就拿起桌上的晚餐,走出了修理厂。 ...... 不论是和都会区还是和旧城区相比,贫民区的夜晚总是异常的冷清,没有头顶的那些列车和遮挡着的高耸建筑,让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两个世纪前的城市,有时候抬起头,甚至能看到几颗星星。 许白焰所住之处离修理厂不远,挤过几条还残留着雨水的小路,一个拐角,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就嘈杂起来,一栋可以用“色彩斑斓”来形容的建筑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原本,这是一栋百年前遗留下来的楼区,经过几代人的私自改建和层层叠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栋巨大而且混杂的小型城寨。每家每户只是用轻薄的材料分隔出来,小商小贩直接将店门开在楼间的走廊上,再挂上那些没人会去在意的招牌,也许这户是一家七口,一墙之隔就是一间没有执照的牙医诊所。就像是之前说的,贫民区是一个没人会去关注的地方,所以,在这里总能看到这种奇怪的建筑,潮湿,混乱,像是把无数的小建筑揉在了一起,各种各样的人在这里蜗居着,相依为命,生老病死。 许白焰逆着人群,走过迷宫一样的走廊,又转乘了几个用铁栅栏围成的电梯,终于来到了一扇门前。 他轻轻的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 “谁呀。”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 在这个每家每户的门上都有摄像头的时代,这种问题即使在贫民区也很少能够听到。 “我。”许白焰回答道。 第四章 无用的天赋 - 第五章 老不死的 法末之徒 作者:肥瓜 第五章 老不死的 一阵脚步声,很快门便被打开了,站在里面的是一名黑发少女,和林江一样,她的身材也很瘦,穿着朴素的衣服。 “他又加班?”少女问道。 “嗯。”许白焰回应。 少女狐疑了一下:“真的不是出去鬼混?”。 许白焰点点头,说出了一个不容置疑的理由:“他没钱......” “呵呵,说的也是。”少女笑了,眼角弯弯的,很好看,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一下就能发现,她瞳孔的焦点涣散着,还蒙着一层灰白的雾气。 这个女孩叫林月......林江的妹妹,正如大家所看到的,她是个没有视力的人。 在这个时代,一般的眼部疾病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这倒不是说医学已经发展到足够去治愈它们的程度,而是人们又发现了更加省时省力的办法,那就是直接将肉眼摘取下来,换上人造的义眼就好了。甚至传闻,在那几个大公司旗下的武力部门里,有些激进的人还会主动换取眼球,以此来增加自己的作战能力。 当然,这种传说中的人,许白焰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遇见。 而林月......她的眼睛却很特别,“视神经缺失症”,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完整,这种疾病让她的视觉无法与大脑连接,所以即使是安装义眼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也就是说,她注定从一开始就生活在黑暗之中。 如果说世界上就有哪些注定可怜的人,那林月应该算是其中之一吧。 像什么‘上帝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这类话,往往也只是一种无奈的自我安慰,就像是林江和林月这样的人在这栋建筑里比比皆是,他们承担着不符合年龄的工作强度,赚着不符合工作强度的钱,与环城河对岸的人比起来,这里的人似乎享受不到任何的福利待遇,有的连义务教育都无法完成。 曾经一些夜里,许白焰也对着墙壁抱怨过,为什么这的人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同样是两个胳膊两条腿,这里却与河那边的人有如此大的差别,传闻几百年前的人们都是彼此尊重的,那为何现在每个人的脑袋上却又顶着不同的标签,甚至还要生活在不同的区域里。 当然,他也只是闲来无事发发牢骚而已,而他那个从未离开过贫民区的脑袋自然也不会想到例如“有限的资源分配”和“社会阶层固化”这一类高深的问题。往往一觉醒来,这些想法就被工厂里焊接管喷出的惨白火焰烧的一干二净了。 “你的晚饭!”许白焰将手中的融合餐递到林月的手里。 少女接过餐盒:“谢谢。”她甜甜的笑着说。 已经认识林月十几年了,和她哥一样,这对兄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就像是面对什么样的困难都无所谓一样,这里的很多人都是这样,乐观,坚韧,自力更生,有着绝处逢生的顽强生命力。 ...... 没有过多的寒暄许白焰便离开了,他的房间在这栋建筑的另一侧。更准确的说,是那个臭老头子的房间,而他只是一个租客。 几分钟后,他便敲响了房门。 “来啦来啦!别敲了!”这次门内传来的,是一个老头子唧唧歪歪的声音。 随即,门被打开。 这是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离渊,别管这两个字多么绕口,反正这老头就叫这个名字,如果单看脸的话,这家伙还算是称得上年轻,皮肤似乎也没有像其他的老人那样松弛耷拉,不过那乱七八糟的胡子和花白的头发显示着,他已经是个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人了。头发很长,束在脑后,从许白焰住进这里后,他就没见过这老头子理过发,当然了,他这种腿脚不利索的人什么也干不了,头发长短也不会耽误什么。 “怎么才回来!又去哪鬼混了!”离渊嚷嚷着。 许白焰无奈的笑了笑:“你们这些人怎么总觉得我们会出去鬼混?” “当然要鬼混,难道要每天工作学习浪费青春?想当年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呵。”老头子说着,操作着轮椅回到屋内。 “你年轻时怎么了?”许白焰随口问道。 “哪那么多问题,赶紧做饭去!”离渊不耐烦的嚷道。 你看,这就是他不招人喜欢的原因,每天唧唧歪歪的,说话也总是说一半,你还不能埋怨,不然他叽歪的更凶,不知道他在这栋建筑里住了多少年了,反正许白焰可以确信,这老家伙没有一个朋友,甚至好像除了自己之外,附近的人都不知道这家伙叫什么名字。连林江都不知道,他一直叫他“老不死的”。 许白焰无奈的撇了一眼老头,走进了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这里只是一个被分割出来的小隔间,因为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厨房”这个词了。 资源总是有限的,在“神经链接技术”的支持下,合成餐已经能够满足各式各样的口感和营养需求,所以诸如蔬菜,水果之类的食材已经成为了上流社会的奢侈品,还是那种只有钱多到没处花的人才会去吃几次,毕竟它们带来的感觉和合成食物差不了多少,有时候还不如后者。 拧开燃气的阀门,拉开气栓,“呼”的一声,几束火苗升了起来。 这个“灶台”是许白焰自己用修理厂的废弃材料做出来的,说来也很荒唐,这个玩意是他能够住在这里,并且不用交房租的主要原因。还记得4年前,许白焰拧开灶台阀门的那一刻,那个老不死的看着升腾的火苗,似乎激动的都要哭出来了。还满嘴里喊着:“天才,天才啊!” 这时...... “那!今天换换口味!”离渊坐着轮椅突然出现在了厨房门口,扔过来一个塑料包。许白焰接过并且打开......一只鸟!而且还是连毛都清理好了的那种,看起来应该是只鸽子。 没人知道这老头是怎么办到的,反正每隔上一段时间,这家伙就总能莫名其妙的变出一些东西来,比如一些野菜或者小动物什么的。也许他和黑市里的人有些关系?可现在哪有人会无聊到去卖这些东西了。 许白焰曾经也好奇过,但是渐渐的,他也不在意了。他拿起灶台旁的刀,很随意的往鸽子上一跺,几刀之后,骨肉分离。 第五章 老不死的 - 第六章 只有肉,才会塞牙 法末之徒 作者:肥瓜 第六章 只有肉,才会塞牙 不论是用自己的双手,还是操作机械台,许白焰都异常的稳,这来源于他的专注,只要他沉浸在一件事情里,他几乎可以将周围的一切都忽视掉,这个特点让他能快速的修理一些零件,还能更准确的将面前的鸽子分割成大小均匀的肉块,甚至清理内脏时,他都会下意识的去避开大的血管,好不让血液流进肉里。 不过除了这些,似乎就没什么更大的用处了。 几分钟后,一锅肉就做好了。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在整个贫民区,能自己开火做饭的,除了这一老一小之外,绝对不会有第二家了。 端出肉汤,客厅里,离渊已经早早的就坐在了桌旁。 “真慢。”他抱怨道,不过眼睛盯着肉汤,一秒钟都没有离开过。 对于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许白焰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只要自己能做饭,对方就会一直让他住在这里,至于为什么这个老头对于新鲜的肉类如此的执着,他才懒得去管。 这一顿饭,离渊吃的很享受,直到将最后一口汤也灌进了肚里,他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盘子。 “不得不说,你的厨艺还算可以。”他靠在轮椅上,吧唧着嘴说道。 “厨艺”,就是做菜的水品,这种稀奇古怪的词总是从离渊的口中说出来,刚开始许白焰总是半懂不懂的,而现在听起来已经完全没有障碍了。 “废话,整个贫民区也只有我会做饭,当然没人能和我比。”许白焰说着,开始收拾起餐具来。 “我很不理解,你们是怎么吃进去那些毫无味道的泥巴的。”离渊继续唠叨着,每次饭后他都会唠叨一会,这几乎是一种习惯。 而“泥巴”,就是他对“合成餐”的称呼。 “味道又没什么区别。”许白焰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离渊用舌头撵着牙缝里的肉丝:“当然不一样,就比如吃泥巴就从来不会有塞牙这种事情出现。” 许白焰无法反驳,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今天实在是懒着搭理这老不死的。 离渊还在卖力的舔着牙缝,终于,他将那条顽固的肉丝舔了出来,随口嚼碎,心满意足的咽了进去。然后,他转动着轮椅,来到了一旁的架子前,取下了上面的一根很奇怪的“铁棍”。 或许也可以叫铁丝,反正这玩意最粗的根部大概有小拇指一般粗细,整体不到半个胳膊那么长,有点像是修理厂里‘机械探针’的放大版,尖端很锋利,上面还有点锈,许白焰不知道这“铁丝”到底是干什么的,反正他认识离渊时,铁丝就一直放在房间的架子上,而老头每当没事的时候,就会将它拿下来擦擦。 之前许白焰也问过这到底是啥,但是那老头子只是笑笑不答,开始时他也自己研究过这玩意,但是最后发现,除了稍微硬一点之外,什么特别的地方都没有,一来二去的他也就不在意了。 离渊用手蹭着铁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今天你又去考核了吧。”他问道。 许白焰甩着手上的水走出厨房:“知道还问。” “多少秒啊?”离渊继续说道。 许白焰心里很不爽,心想这老头明显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所以他直接无视了对方,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其别太在意那个测验了,感觉没什么用。”在他走过离渊身旁的时候,对方说道。 “怎么没用,实践不通过就没办法进入下一阶段的考试。”许白焰叨咕着,之后摇了摇头:“哎,懒着跟你解释,你又没参加过。” “是没参加过,不过一想到那些都是虚假的玩意,就觉得很不靠谱。”老头漫不经心的说着:“既然是假的,那还叫什么‘实践测试’。” 许白焰回过头:“那怎么办?你的意思难道是让我们真刀真枪的打一架?” 离渊理所当然的点了下头:“那当然!不然你们还能一辈子和假的人打架?要知道,在危险面前每个人表现出来的是绝对不一样的。” 许白焰拍了一下脑袋,他都纳闷自己为什么要跟对方争论这些,这老头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反正他一直就对各种事情都抱有抗拒的态度,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坐在轮椅上,像他这种瘫痪的人,其实只要安装一下双腿的义肢就好了。 “好啦好啦,说的好像你经历过多大危险一样。”许白焰有气无力的嘟囔了一句,直接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反手关上。 离渊耸了下肩膀,他豪不在意这个孩子的态度,今天的肉汤很不错,他心情很好,所以他用继续蹭着手中的铁丝,就好像能把上面的锈迹蹭掉一样,渐渐地,他的身体开始悠闲的摇晃起来,嘴里还哼哼起这个世界上没人听过的歌谣。 后江上,春远山,故人未离,空道姗姗......执长念,寸短渊,音不空弹,唱尽四阳关 ...... ...... 房间内,许白焰躺在自己的床上,床头放着的是一摞摞关于“机动警员”考试的书籍,老人的声音很小,他并没有听到,所以他还沉浸在自己今天的考试中,第八次了,仍然被淘汰,他甚至连一分钟都没有坚持下来,也许,他真的不适合去当警员。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许白焰总要有点梦想,起码这样会让他有些盼头,他没有父母,朋友也不多,如果连这个理想都放弃了,那他的人生就会立刻变成一个为了吃饭工作,同时为了工作吃饭的反复循环。 他才18岁,他还没有想过这些,只是很倔强的觉得,自己要坚持,总会有成功的那一天。这股子不服气也不知会延续多久,反正总会有被现实磨平的一天。 隔壁的夫妻在争吵着,不过听不清内容;楼顶大妈脚腕的轴承似乎又卡住了,正在不断的刮拉着底板;林江那小子也不只回家了没有,为了给她妹妹凑出一张演唱会的门票,他已经连续加班一个星期了,估计林月已经起疑心了吧。 天外的卫星还在不知疲倦的转动着,环城河的那一边依旧灯火通明,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许白焰胡思乱想着,渐渐闭上了眼睛。 他肯定不知道,几公里外,一架私人的小型飞机安静的降落在了一片空地上,一个女人走下飞机,她向身后的驾驶员挥了挥手......飞机迅速爬升,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云层里,夜风吹过,莎夏习惯性的立起了衣领...... 第六章 只有肉,才会塞牙 - 第七章 去听她的演唱会 法末之徒 作者:肥瓜 第七章 去听她的演唱会 轻风何旭,一夜无话。 第二天,许白焰照常来到了修理厂,并且发现了趴在维修台旁呼呼大睡的林江。 对方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挣扎着睁开眼睛。眼眶内的血丝比往常更多了些。 “又没回去?”许白焰问道。 林江揉了揉眼睛,依依不舍的赶走自己的睡意,并点了点头。 “如果你为了演唱会的票而把自己累死了,那会很尴尬的。”许白焰叨咕着,换上了自己的工作服。 “嘿嘿,陪她看完演唱会前我是不会死的!”林江打趣说道,似乎一想到能完成妹妹的这个心愿,他就精神了不少。 “园子”,这是一个歌手,很少接受采访,也没有什么花边新闻,只是专注于唱歌的那种,在这个霓虹广告和泡沫剧满天飞的时代,还能像她一样纯粹唱歌的人已经几乎绝迹了。可能也正是因为她的专一,才能使她的歌让如此多的人痴迷,不需要什么激烈的伴奏,也不需要灯光或者画面的衬托,她的歌声就只需要拿起话筒,闭上眼安静的站在原地,轻轻地唱出来,就足以让所以人如痴如醉,以至于在贫民区这种地方,人们在工作之余都会去听上几首,这已经成为了茶余饭后的一种习惯。 但是许白焰是那种很没有情调的人,他的茶余饭后几乎都是泡在考试的书籍中,所以他对与园子的歌曲,只是停留在“在街头巷尾听过熟悉的调调,但却从未认真倾听过,连歌词都对不上。”的阶段。 就在一个月后,园子即将举行她的第一场演唱会,可会场不是在“都会区”,而是在设置在了人口众多但是却比较混乱的“旧城区”,并且票价不及普通演唱会的一半,所有人都知道,她想让演唱会面向更多的人群。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在贫民区的人们也有了能够亲临现场倾听她歌声的机会。这也就是为什么林江要一直加班的原因。 在许白焰所接触的人群中,几乎没有人比林月更喜爱园子的歌,也许是因为没有视力的原因,她只能够用耳朵去感受这个世界,所以她天然的比其他人更懂得倾听,更懂得对那些歌声的珍惜和享受。 一张演唱会的票,可能对于贫民区的其他人来说,这只是一场津津乐道的谈资,即使门票已经没有那么昂贵,但是更多的人还是会选择隔上几天,在网上下载那些录制好的盗版录像,最多也就是到小商贩手里去买一些“园子演唱会”版的人造梦境,自我欺骗的弥补一下这场遗憾。 但是对于林月,这可能就是这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所以林江要买下这张票,双人的门票,他已经决定好了,要请几天的假,在前一天的晚上带着自己的妹妹坐上去往旧城区的游轮,舒舒服服的住一间离会场不那么太远的旅店,吃一次街边很有名的“蛋花饼”,然后在夜空下,听一次向往已久的真正歌声,而不是通过屏幕后的音频机器。 一想到这一天就要到来了,林江似乎就又来了点动力,他拧开操作间旁的水龙头,草草的洗了把脸,就又开启了操作台,认真的校验起自动系统里的各种数值来,他的眼睛已经满是血丝,但是嘴角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笑容。 许白焰没有多说什么,他没怎么听过园子的歌,但是他能够理解林江的心情,相依......为命。这个词拆开后,就能让人有种心被攥住了的感觉。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一个能让你为之付出的人,那肯定也是一种快乐。许白焰理解,但是却很难去感受到,起码林江还有个妹妹,而自己......只有那个整天絮絮叨叨的老头。一想到这点,他就感觉自己的整个人生都他妈灰暗了。 不过也没什么,在贫民区的生活,本就不会有什么色彩。 机房依旧重复着每日轰鸣着,飞机不断地越过低空,但是却从不会在这里有片刻的停留,日出,跟着日落,太阳西斜,洒下余晖,又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林江又向着那张演唱会门票进了一步,许白焰又无奈的想着下一次机动警员的考核。这种单调的生活充斥着每个人的一生,有时候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忘记,当然,也没人会在乎。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种麻木,除非有着什么突如其来的盼头,就比如林江这种人,否则,人们都会一如既往的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人流喧嚷,擦肩而过,没人会去多看一眼身旁的人,所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条街上,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面孔。 ...... 修理厂对面,是一间酒馆,没排面,桌椅都有点活动,也没什么娱乐项目,要不是酒杯的量稍微足一点,这里可能早就关门大吉了。 临窗的小卡台里,一个女人拄着腮望向窗外,黑色的瘦长大衣,因为角度问题,长发有意无意的遮住了脸,虽然所有人路过的人都能看到她,但却没人会真正的看到她的脸,更没有人会对她产生一丁点的印象。 莎夏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了,这样的等待实在是让人无聊,于是她又拿出了那几张照片,毫不在意的散在桌上,翻看起来。 照片上的,都是许白焰。 长的很普通,从面目数据分析上来看,他应该不会是任何有头有脸的人的私生子,接触过的人也很少,除了几个同龄的工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朋友,行为也没什么特别的,没去过太远的地方,公交车都不怎么坐,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到底有什么可监视的? 莎夏无奈的点上一根烟,深深得吸了一口,随便了,监视就监视吧,反正自己从来没有露过面,有什么事情也不会找到自己的头上,而且只要钱给到位,她才不在意自己监视的是谁呢。 算算时间,应该快要下班了吧,于是她站起身来,将几个硬币扔到桌上,立起衣领,走出了酒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第七章 去听她的演唱会 - 第八章 送一段回忆 转眼间,一周过去了。 这一周里,许白焰的生活没有任何的变化,第8次考核的失败,让他又回归了为下一次考核的准备之中,工厂的老板照旧去接手那些很难完成的报废机器,然后一股脑的堆到他的面前,并在他按时修理完后,给予最热情的鼓励,当然也不会多给一毛钱工钱。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一体的是,那就是今天,经过了不知多少天的日夜加班后,林江终于拿到了足够购买双人门票和这次演唱会所有花费的钱。 许白焰认识的林江每天都是笑嘻嘻的,这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但是他从没有看过对方开心成这个样子,他肯定很累了,很少有人在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下还坚持着的,甚至能看出他明显的消瘦,那眼圈红肿着,有时候迎着风就能吹出一些眼泪来,好在林月看不出来,不然她知道林江为了这张门票付出如此巨大,她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是林江在对方面前依始终持着和往常一样的姿态,这么长时间以来,没有引起一点怀疑。 就像是之前说的,为了一个人付出,是一件无比美妙的事情,这一整天,林江都处在一种傻了吧唧的兴奋之中,他反复的计算着这些钱的花费,并且在得知最后还有富余的情况下,幸福的像个傻x,他一遍遍的跟许白焰描述着林月得知这一切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即使这些都还没有发生,最终,他决定用剩下的钱和林月去吃一次真正的大餐,那种服务员会恭恭敬敬递上菜单的那种,然后在吃饭时一起回味演唱会上的所有环节。 许白焰听着他的絮叨,看着他本应该疲惫不堪但是却光彩夺目的眼神,似乎也隐隐的感觉到了这种予以言表的幸福。 贫民区孤儿的一生往往都是艰难的,单调的,很少有人会去谈论什么希望和梦想,可能这只是一场演唱会,但是对于兄妹俩,特别是林月来说,这可能是她一生中最闪亮的时刻,她会带着这份回忆,在每个睡前的朦胧中,在每个无聊的闲暇时,一年,几年,直到结婚,生子,将其讲给自己所有亲近的人,甚至直到记不清早上吃的饭菜,却还会记得许多年前,那个星空之下绝美的歌声。 而林江虽然不会主动去提起......但是他感受到的幸福,绝对不会比对方少哪怕一点。 ...... 一天又过去了,许白焰像往常一样,回到了家中,而林江因为要去换取门票,会晚一点才回来。 推开门,老不死的正靠在轮椅上哼哼着难听的调子,手还跟着节奏拍着自己的大腿,似乎一脸的回味享受。 这个调子很简单,就是一些单调的音节翻来覆去的重复,但是离渊似乎很喜欢,隔三差五就坐在客厅里自顾自的哼几句,许白焰真心的不愿意听,可又没办法去堵住对方的嘴,所以一点点的,他很无奈的适应了这个曲子。 离渊看到许白焰回来了,用手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塑料包。 “啊?今天又有肉了?”许白焰不用看就知道,这老头不知道从哪又搞来了一些食材。 “直接煮,鲜。”离渊说着,便又往椅背上一靠,继续很享受的哼哼起来。 许白焰对于这种场景已经习惯了,他抓起了桌上的食物,就走进了厨房。 ......而塑料包里的,是一条鱼,还是活鱼。 在贫民区,有水的地方不是很多,有鱼的地方更是极少,反正周围几公里内是不可能有的,也不知道这老头认识的黑市卖家到底是多无聊,难道他是从环城河里抓来的? 许白焰懒着多想,反正这老头无儿无女,也没什么别的爱好,估计他就是准备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买食材上,安静的等死呢。 想到这,许白焰不由的撇了下嘴,点燃了灶台。 很快,鱼就做好了,就像是离渊说的,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加工,只需要直接煮就好了。很简单的做法,但是似乎真的和融合餐所带来的味道有些不同。 吃这种新鲜食材的时候,离渊从来都是不说话的,他很仔细的嚼着每一口肉,用舌头和牙齿剔除里面的鱼刺,没有一丁点浪费。 这顿饭吃的时间有点长,直至夜色渐浓,离渊舒服的靠在轮椅上,用一根鱼刺剃着牙。 “话说,这些天有没有人跟着你。”他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 许白焰皱了皱眉:“跟着我?没有啊,跟着我干嘛。”许白焰一边刷着盘子一边说道。 “哦。”离渊很随意的应了一声,扔掉鱼刺,便又无聊的去蹭他那根铁丝去了。 许白焰不理解老头为什么这么问,也没放在心上。 而且他也没有注意到,最近这老头似乎蹭铁丝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些。 ...... 与此同时,几条街区外,莎夏推开了旅馆房间的门。 这种街边的私人旅店,其实就是老板将自己的家中隔上几块塑料板材,再多放上几张床而已,住进来不用多少钱,更不需要身份登记,而且二十四小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要你不把床单弄脏,就算是你在屋里玩屎都不会有人管你。 这正是莎夏需要的地方。 这一周里,莎夏继续不露声色的跟随着这个叫做许白焰的平凡小子,记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和生活习惯,同时,莎夏也小心的隐藏着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对方的视野之内哪怕一秒。 今天,就是任务结束的日子,莎夏取出便携电脑,把今天关于许白焰的一切照片和行动路线一同传了进去。 这就是“神经传输技术”还不够完善的一点,它只能让人快速的接收数据,但是还没办法将脑子里的数据读取出来,也就是说,一些文件还是需要由电脑来保存,就像是几个世纪前一样。 而经过这个星期的观察,她发现这个小子的的确确就是个普通人,和资料上显示的一模一样,虽然她没有去监视许白焰在家中和在工厂作坊里的情景,因为那样近距离的监视很可能会让自己暴露,不过还好,任务也只是要求她记录下对方的行动路线就可以了。并且莎夏可以肯定,这小子平时也绝对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从信号监控里来看,对方甚至连半夜浏览一下成人网站或者打打“午夜电话”的习惯都没有。 “呵,可能真的是我多疑了。”莎夏自言自语道。她将这几天的所有记录和图片打包,加密,一起上传给了一周前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的“龙涛探长”。 第九章 星空之下 旧城区的警局之中。 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整个警局里除了地下看守区的警卫和看门的老大爷之外,已经再没有其他的人了。 警察,这个破烂工作不论在什么时代都是同一副德行,拿着低薄的工资,干着不受人待见的活,上面视作工具,下面当做仇人,早出晚归,还费力不讨好,特别是在旧城区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上面来了一个任务,一群人日以继夜的奔波打点,好容易疏通了关系,将人请进来坐坐,这都是需要冒着夜里被捅刀子,儿子放学被好心叔叔接走的危险,而最后的奖金从上到下走了一圈后,到手里只剩下一点酒钱了。 最无奈的是,他们还没办法换工作,因为很少有人会去雇佣一个曾经是警察的家伙,谁知道这人身后有着多少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所以,这些警察就被莫名其妙的套牢在了这个岗位上,甚至有人觉得,这就是一个上层力量设计的阴谋。反正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警察们工作散漫,脾气暴躁,不近人情等等劣性,似乎就都变得不那么难以理解的了。 而龙涛探长之所以没有离开,自然不是因为他愿意坚守岗位,而是他在等一份资料。 几天前,总局下来了一份很奇怪的任务,内容是去监视一个贫民区的少年,关系干净,没有案底,没人知道这个普通的小子有什么好监视的,可是任务中明确指示,必须绝对保密,不能暴露身份。 龙涛探长虽然敏锐的闻到了这个任务中的异味,但是他却始终没办法将其梳理出来,所以,带着这种疑惑,他找到了整个旧城区,或者说他这半辈子里,所能想像到最靠谱的一个人——莎夏。 这个女人是无所不能的,这就是龙涛对她的看法。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但是却又让人深信不疑,反正只要把什么东西交给她,那她总会搞定的。 而今天,就是任务截止的日期。 在漫长焦急的等待之后,终于,龙涛探长的电脑里,传来了一份匿名的邮件。 随着这一声提示,龙涛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他不由的自嘲道,自己肯定是已经老了,连这点小事情都疑神疑鬼的。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他操纵着电脑,仔细的看完了所有关于那个叫许白焰的贫民小子的资料和照片,最终确定毫无疑点后,才满意的将其发送到警务处的数据库中。 “呼——” 龙涛探长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这个奇怪的任务总算是完事了,他莫名的觉得浑身轻松,所以决定晚上去喝一杯。 他自然是看不到,就在自己抻着懒腰,舒服的直哼叽的时候,这个任务的所有资料化作无形的数据,传入到了一个早就等待多时的程序之中。 这个程序瞬间就牢牢的捕捉到了对方,没有让它产生一丁点过多的痕迹,更没有让它进入警方的数据库中,而是发送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在做完了这些后,这段程序便立刻开始清除关于这次任务的所有记录,同时也开始删除自己,一秒钟后,一切都消失了......至此,这个监视任务,便从来没有发生过。 ...... 一间会议室里,几个人正围坐在一张长桌四周,安静的等待着,这里没有什么光线,所有人都像是一团漆黑的轮廓,根本看不清面容,但是大概能看出一共是7个人。 很快。 “资料已经上传......没有问题。”一个带着浓厚机械感的声音响起:“只是......” “出问题了?”另一个声音传来,同样,也经过了变声处理。 “那倒没有,只不过监视人员不是原定的‘旧城区警务执法人’龙涛。” “这很正常,那些人总是有自己的眼线。”另一个声音传来,听起来像个女人。 “查过了么?” “查了,可那人活动范围很小,监视器里没有看清脸,是个行家。”又一个沧桑的声音传来:“不过身材,穿着和住处都知道了,是个女人。” “那么就按照计划来吧。”最后,一个新的声音淡淡的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紧接着,随着一阵“滋滋”的声音,那些黑影闪烁了几下,便全部消失,都是全息图影,而在桌子的正中间,还留下一个看不清晰的轮廓,他斜靠在椅子上,拄着脑袋,犹豫了一会。 “开始吧。” 他也不知道是对着谁,淡淡的说道。 ...... 届时,贫民区的上空,两架悬停已久的军用运输机终于有了动作,它们悄然的飞向一处远离人群的空地,随后开始下降,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时,运输机后仓的门缓缓打开,几根绳索垂了下来。 随后,两队全副武装的“机动警员”顺着绳索来到了地面,他们带着漆黑的防暴头盔,穿着深色的防弹服,手中的武器偶尔反射着其它地方很难见到的星光,这群人站在空地之上,黑压压的一片,安静无声,却又散发着一股恐怖的味道...... 待到所有人都站稳,最前面的一个人安静的做了一个手势,瞬间,“咔!咔!”后方的士兵们几在同一时间拉开了枪栓,确认了弹药,打开了夜视仪,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动作,紧接着,为首的指挥人员两指并拢,往前一挥,士兵们便悄无声息的移向了远处昏暗的建筑群。 与此同时,街边的私人旅店内,莎夏再次刷新了一下船票的销售网站,很奇怪的是,今晚所有离开贫民区的船只不是停运,就是票以售空,飞机也没有今晚的航班,而在这个地方,莎夏根本就不指望能找到一架半夜起飞的私人飞机,也就是说,她今夜似乎只能呆在这个地方了。 莎夏关上便携电脑,皱着眉犹豫了一会,总觉得一股很微妙的感觉开始聚拢。这让她很不舒服,所以她点上了一根烟,吸了一口,望向了窗外。 紧接着,透过窗子,她惊恐的看到了夜空中的一个红点......闪烁了一下,消失在了云层之中。 第十章 年轻人,就应该怕死! l12型战地运输机,很老旧的型号,速度很慢,但是却最安静,装载量也很大,作为隐秘的人员运输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唯一的缺点就是在爬升时,尾部的轴承为了散热,总会释放出一些火花来。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绽放,正好落在了莎夏的眼里,并瞬间唤起了她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那些关于这个任务的疑惑在这一刻再次死灰复燃,愈演愈烈,经过一些列微妙的反应,最终化作一句...... “狗娘养的!” 她不知道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为什么会出现一架军用运输机,但是她已经推测出了可能性最大,也是最艹蛋的结论,那就是在几公里外的某处,肯定有一队持枪荷弹的士兵正在向这边赶来,不对,需要动用这种型号的运输机,人数肯定不止一队,可能是两队,甚至更多。 不管那些人的目标是什么,反正肯定与自己手里的任务有关。 她来不及多想,立刻熄灭了手中的烟,并将烟头揣进了兜里,回头确认了一下这几天在这里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便用手肘顶开了窗子,一跃而出,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 几条街外,离渊家中。 许白焰呲牙咧嘴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感觉一股滚烫的热浪顺着自己的喉咙直接滑进胃里,他不明白,明明含在嘴里只是有点苦涩的液体,为何咽下去的瞬间就变成了焊接管里喷出的火, “咳咳——”他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好悬吧这口很不一样的“酒”呕出来。 “嗨,臭小子,别浪费了!”离渊见许白焰这满脸通红的样子,立刻喊道:“这一口吐出来,估计你这辈子就再也喝不到了。” 许白焰伸着舌头,显得极其痛苦:“这他妈也能叫酒?这玩意我一辈子也不会再喝第二口!”他嚷嚷道,胃里的那股热浪直冲脑门,他的脸隐隐的红了起来。 离渊不屑的哼了一下:“第一次喝你们的酒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竟然是酸的,还带着泡沫。”他拿过许白焰扔在一旁的杯子,小心翼翼的将里面剩下的酒倒入自己的杯中,然后小口的抿了一下,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就好像喝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琼浆。 而桌上,摆了许多的菜。 也不知今天怎么了,许白焰回到家中,就看到了一桌子的食材,而且离渊还像是宝贝一样的,从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掏出了一个木头盒子,上面落满了灰尘,看上去无疑是放了好多年了。 盒子里,就是桌上现在放着的那瓶被称之为“美酒”的东西。当然了,现在它在许白焰的眼里就是瓶‘塑料腐蚀剂’。 今天的离渊很奇怪,也许是那瓶酒的原因,平时吃饭时一句话不说的他,今天变得很吵,他吱溜吱溜的喝着酒,吃肉的时候嘴里发出很大的‘吧唧’声,还总是摇头晃脑的哼着那个难听的调子,但是不可否认,他看上去似乎很开心,开心的有些洒脱。 “你今天生日?”许白焰嚼了几口鸽子肉,总算是把喉咙里的辛辣给压了下去。 离渊用迷离的眼睛看着他:“哈哈哈——正好相反!” 许白焰愣了一下,他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估计是这老头已经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 “你怕死么?”突然,离渊没头没尾的问道。 “废话,谁不怕死。” 听到这个答案后,离渊似乎很高兴。 “哈哈哈——对,年轻人,就应该怕死!”他嚷嚷道。“来,喝一杯!”离渊似乎一下子来了酒劲,他直接将酒杯推到了许白焰的面前,而自己则拿起旁边那个还带着灰尘的酒瓶子,仰头灌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才不喝。”许白焰皱着眉说道,他现在在犯愁,一会这老头子喝醉了,自己是把他扔这,还是搬到床上。 离渊放下酒瓶,丝毫不在意那些自己视为珍宝的酒从嘴角滑下,渗进胡子,然后滴落到十几年未曾动过的双腿上。他看着许白焰,脸颊泛起酒后的红润,眼神变得飘忽,但是那迷离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些肆意流窜的光芒。 “求你了!”他突然说道。 “我离渊一辈子没求过人,就现在,我求你了!求你陪我喝一杯!” 他突然抬高了声音,这股声音似乎带着一股子力量,在墙壁间激荡,有那么一瞬间,许白焰的脑袋似乎被震得嗡嗡直响。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觉得这个老不死的似乎无比孤独,他好像迫切的需要一个人和他撞一下杯,喝一碗酒。 于是,许白焰很不情愿的端起了面前的杯子。 “哈哈哈哈——”离渊笑了,笑的浑身起劲的那种,他探着身子,手臂越过桌面,用力的和许白焰撞了一下,直撞的酒水快要撒出来。 “干!”他喊道,然后猛地仰起头,许白焰透过他的胡茬,看着他的喉咙上下滚动着,简直不敢相信会有一个人这样去喝那所谓的“酒”,他不会被辣出眼泪来么? 离渊肯定不会,就算是淌点眼泪也不会是被辣出来的,他喝着酒,贪婪的感觉着灼热划过食道,走遍全身,这十几年来终于能喝的如此畅快淋漓。 他很开心,很爽,所以他凶巴巴的将酒杯拍在桌子上,扯着脖子—— “惊涛倦,浪舟伤......雪中戎甲,烈酒未凉......” 他又唱了起来,又是那个简单的调子,许白焰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但是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听到了词。 很难听,不是在唱,而是喊,他也根本不动那些词的意思,但是一时间,许白焰愣住了,忘了去打断这个已经醉酒的老人。 他唱着,旁若无人,终于,似乎又想起了手中的酒,于是他又一把抄过酒瓶,仰头喝了起来......至此,周围才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只有“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许白焰也这才从那奇怪的调子中缓过了神来。 ...... 可就在这时, 许白焰似乎听到了什么,“咔哒~”两声间距极短的声音,就在门外,这声响很熟悉,但是他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所以下意识的,他认为是这老头子的嚷嚷声终于激怒了邻居,找上门来了。 许白焰无奈的放下酒杯,走向了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对方解释。 然而,就在他离门还有两步距离的时候,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那个声音,他知道在哪里听过,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又觉得无比的荒唐。 “什么啊,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他的潜意识已经开始反驳自己的想法。 下一秒。 “轰!!”的一声巨响。 墙体崩裂,许白焰被巨大的力量直接掀翻,一块碎石凶狠的砸在他的肚子上,剧痛还没来得及将他胃里的东西呕出来,就“咚”的一下撞在了墙壁上,天旋地转,耳中整个世界开始长鸣。 第十一章 在夜里坠落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充斥着尖锐的鸣叫声,最后似乎凝聚成一种致命的宁静。 许白焰睁着眼睛,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甚至连眼皮都无法合拢,只能被动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倾覆跳动,分裂又合拢,他知道这是眩晕,但是和考核舱内的感觉比起来,此刻的他简直就如同在承受一场严酷的刑罚。 终于,他分辨出了眼前的一片混乱虚影,那是几名机动警察,就像是书上一样,他们穿着制式的防弹背心,脚下踩着厚实的军靴,头盔将所有人的脑袋保护的严严实实,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铁血味道。 而此刻......他们在射击。 疯狂的射击。 枪声渐渐的取代了耳鸣,他听到了密集的“哒哒声”,弹壳如骤雨般敲击着地面,许白焰能感受到那出膛的热流扑面而来,不远处的墙壁已经被弹孔击穿了一个大洞,刚刚自己还坐着的椅子和餐桌早就化成了碎屑,那些肉肆意的横飞着,就像是焊接板上纷乱的火花。 直到这时,许白焰才意识到,是这群警员刚刚炸开了自己家的墙壁,打碎了桌子,并用子弹吞噬着屋子里的一切。 他们在干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疑惑着,同时看到了满目的狼藉,一个倒扣在地上的碗被弹片击中,瞬间蹦散,飞入到满地碎石之中。就在几秒钟之前,这个碗里装着自己辛辛苦苦做的鱼汤。 一时间,还未彻底从眩晕中脱离出来的他,没有被这些枪声吓得尿裤子,反而是......有些生气。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有什么事情不能先商量或者通知一下么,你们凭什么冲进别人的家里就乱开枪,你们连搜查令都不出示一下么?就算是有什么不能泄漏的秘密任务,那刚刚炸开墙的时候,你们没有想过很可能会炸死我么。你们这样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这些,和书上写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靠着墙抱怨着,迷迷糊糊中,他的手摸到了了一块碎石,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很生气,也许是因为眩晕中,他把这一刻和虚拟考核的场景搞混了,反正许白焰一把抓起石块,狠狠的砸向了面前的人群。 他依旧砸偏了,不过那群人实在太多,所以石块偏离目标,砸中了另一个人的头盔。 “噹”的一声轻响,在这枪林弹雨中,没有人会分辨出来,但是被砸的那个士兵肯定会感觉到,于是他猛地回过头,想都没想就端起了枪,准备对着靠在墙边的那个人射击,他可能都没有认出对方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 管他呢。 可就是在这一瞬间,那个士兵突然愣住了,他的枪口对准着许白焰,一动不动,然后晃悠了几下,咣当倒在地上 ...... 许白焰看到了鲜红的血从他本应该密封的头盔中溢出来,还混杂着点花白色,刚刚的那一秒,他似乎是看到了一道光穿透了对方的目镜。 血腥,还有越来越清晰的硝烟味道。 枪林弹雨里,似乎有人在唱着什么...... “抚山越,驱金鹫......白发髯染,铁马东流......一日醉,半百仇,求一敌手,酒剑春秋。“ 又是这个单调的曲子,和那些根本不知何意的歌词,这声音渐渐的上扬,变得浑厚无比,最后甚至盖过了子弹的轰鸣。 这一刻,许白焰终于清醒了。他看到了一道光闪过,一个士兵被什么东西穿透了,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都带到了半空中,然后重重的摔倒地上,同时,一旁的另一个人头盔轰然炸裂,脑浆甩到墙上,无头尸体颓然倒地,那道光若隐若现,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眼前的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他们的喉咙被贯穿,防弹衣上被戳开了一个洞,终于,那黑压压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缺口,许白焰看到了那个老不死的,他还坐在轮椅上,就在那废墟的中央,他全身都是血和墙壁上崩下来的沙石,没人知道他中了多少枪,没人知道他那被血沁透的长衣里已经是一副什么样子,但是他还活着,手里握着那竟然还没碎裂的酒壶,喝着,也唱着。 混乱中,他的余光似乎看到了墙边的许白焰,这个老头迷迷糊糊的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这臭小子竟然还没跑掉,或者变成一具稀巴烂的尸体。 离渊想起了什么,他笑了,举起杯,隔着枪火对许白焰又做了一个“撞杯”的动作,然后似乎满是回味的喊道。 “说得好!年轻人,就应该怕死!” 声音回荡着,震得所有人胸口直颤。 然后他猛地轮起手掌,凌空一挥动,瞬间,许白焰感觉到了一股狂风骤然而起,带着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量直接撞在自己身上,这股风将自己推出了墙上炸开的大洞,又撞开了一层塑胶隔板,最后扔出了一扇窗子。 ...... 黑夜中,许白焰沿着楼体的外侧下落,他撞到了一个广告牌上,疼痛让他吐出了许多的晚饭,紧接着,他又砸塌了一块霓虹灯,灯泡碎裂,玻璃碎片扎进了他的肉里,痛入骨髓。 他很恐惧,很疑惑,很憋屈,也很愤怒。 他不知道这顿晚饭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那个叫离渊的老头子到底是个什么人,那道光是什么,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聚变让他根本就无法思考,但是他记得那个被自己砸中的士兵,他回过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他要开枪杀死自己。 那时,许白焰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决绝,和对于人命的藐视,也许,他要杀死自己只是觉得一个人躺在自己身后有些不舒服而已,即使这个人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或者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他不会在意他们手中的枪对准的是谁,不会在意子弹撕碎的人是不是无辜的,是不是必要的。 这种感觉让许白焰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屈辱,一种被践踏,他从小到大一直在秉承着同一个梦想,但是当自己第一次面对梦想时,看到的却是与自己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画面。 他依旧下落着,像是一根无助的筷子,在密密麻麻的广告牌子和肆意悬挂的支架间来回碰撞,他早已听不到枪声,他知道,这群人肯定是在周围设置了隔音板。 终于,带着满身的伤痕,许白焰压塌了最底层的一块雨帘,不轻不重的摔在了一滩水洼里。 夜晚,如同以往一样安静。 第十二章 本就没有公平 小巷里。 许白焰挣扎着,泥水渗进坠落刮蹭出的口子里,产生一阵阵密集的刺痛。他猛地站了起来。就像是他自己说的,谁都会怕死!死寂中,枪声似乎还在耳畔鸣响,他知道,那是真真正正的子弹,它们可以轻而易举的穿破皮肤,将自己炸的血肉模糊,带来无法忍受的疼痛,和死亡。 人们从来都是不了解自己的,他们的想法受着感情的驱使,并且习惯于将自己描绘的更加偏向于美好一些,坚强,勇敢,这些都只是一种内心的投影,每天晚上嚷嚷着要努力,要拼搏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第二天懒在被窝里的那才是真正的你。 一张床届是如此,更别提一个黑咕隆咚的枪口。不论你内心中的自己是多么的强硬,其实只要面对真正的死亡时,那玩意能在半秒钟之内将所有的虚幻认知全部撕碎。 人,都是怕死的,这不是懦弱,而是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所以许白焰开始疯狂的跑。鞋子踩过存积了几周的脏水,发出噼里啪啦的飞溅声,在狭窄的楼宇之间回荡,他跑过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被一根废弃的电缆绊倒,又连滚带爬的爬起来继续向前跑去。脑子里一片混沌,他感觉到不公平,感觉到被蔑视,就如同黄昏时在锅里被肆意烹煮的咸鱼。 他愤怒着,但又不敢回去质问那些没有人性的士兵。所以他只能逃跑,抱怨,谩骂。 突然,前面的拐角,他看到了一个人影...... 林江。 他正低头寻找着什么...... 许白焰疯狂的挥着手。 “跑!跑!”他喊道。 但是对方似乎没有听到,而是继续在这昏暗的小巷里翻找,显得无比的焦急。 终于,他找到了什么,欣喜的俯下身子,捡起了一张碎纸,直到这时,他才看到了不远处浑身污水的许白焰。 他笑了,许白焰从没见过笑的如此灿烂的林江,他晃了晃手里的碎纸,似乎在炫耀一件世上绝无仅有的宝贝。 “票找到了。”他如释重负的说道,然后缓缓的转过身,背后一片摄人的血红。 许白焰脑子嗡的一下,身体如同死机一样的一动不动。他看着林江小心翼翼的将那片碎纸握在手里,一脸的满足......然后倒在地上。 “什么啊......” 许白焰有些荒唐的想着。 在无数的小说中,很多人都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此刻,许白焰真真切切的也产生了这种想法,并且觉得这场梦如此的可笑。 他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自己的颈后,希望能碰到一根插在数据口里的接头,然而他却只摸到了湿漉漉的水渍,冰凉入骨。 他木讷的走向了林江,只有几步远,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自动的做出了这些动作。 林江躺在地上,咳嗽了几声,喷出了一些血水。 “票......”他叨咕着,他还在叨咕着那张该死的票。 然后,他看到了手中的纸,如释重负。 可是,哪有什么票,他只是握着一张不知道从哪飞过来的废纸。就那么满足的...... 闭上了眼睛。 ...... 许白焰呆呆的看着这一切。“怎么还不醒来......”他想着,感觉鼻子有点算。 紧接着,他感觉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杵到了自己的太阳穴上。上面还带着一股浓烈的硝烟味,和还未散去的灼热。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踹到了他的腿弯处,直接将他踹得跪倒在地,然后一个枪托冲着脑袋就砸了下来。 一阵致命的疼痛,许白焰几乎被砸了两眼一黑,一股子热流划过了额头。 他倒在垃圾堆里,然后看到了一个漆黑的防爆头盔,和一把更加漆黑的制式短枪。 “报告,又有一名目击者。”那个士兵说着,声音透过防暴头盔,嗡嗡的,但是许白焰听的很清晰。 几秒钟之后,对方似乎是得到了指令,便端起了枪,枪口对准了许白焰。 又是这种感觉,一种漠不关心,一种屈辱。 他不明白,这里的生活已经如此的艰苦,为什么还要来破坏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幸福。 一瞬间,所有的恐惧和愤怒似乎开始爆发了出来,它们汇聚成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醉酒后的不管不顾,或者说,是一种“傻了”的状态。 许白焰感觉到脸皮开始发麻,这一刻,他似乎是选择性的忘了那个枪口是多么的危险......脑子里只有一种简单明了的想法“你要开枪打死我,那我也要打死你!即使打不死你,那我也不会让你好受。”就像是被一群胖子围在中间乱踹的孩子,他总会不甘的怪叫一声,找到随便某个人,然后死命的抓或者咬,即使最终这个孩子会被打的更惨。 所以,许白焰似乎是安静了些,他感觉到了一种专注,对方的头开始往下低垂,即使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这名士兵依旧习惯性的去瞄准,许白焰的手里再次握住了什么,湿漉漉的,很恶心,是在这小巷里不知道堆积了多久的烂泥,他死死的将这团烂泥抓在手里,然后猛地扔了出去。 这一次,他终于扔准了,这陀烂泥快速的朝着对方的头盔飞去。 这名士兵完全没有意料到,一个已经被吓傻了的孩子,竟然会有反抗的想法。不过对方毕竟只是个孩子,也没有什么武器,这让他蒙生不出一丁点危机的感觉,所以这名士兵没有选择开枪,而是下意识的侧过头,并用短枪挡在脸前。 可就是这个空挡,许白焰动了,他猛的手脚并用,以一个很难看的姿势扑了过去,直接将自己撞在了对方的怀里,即使是受过训练的士兵,也不可能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经受住一个18岁少年疯狂的扑撞,于是,士兵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脚跟被不知道什么垃圾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在任何时候,不论是拳击台上,还是街头打架,很共同的一点就是不要让自己倒在地上,可能是远古时期人类骨子里就留有这种想法,觉得倒下了,就意味着弱小,即使在床上也是如此,在下面的人会觉得被支配,而上面的人则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征服感。 所以,此刻的许白焰似乎更加疯狂了一些,他带着满身的烂泥和污水横跨到了对方的腰间,死死的卡住对方胯骨,让其很难翻身,这名士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吓了一跳,这个姿势下,他很难再掉转枪口,所以他用了一个最块的姿势握住枪托,狠狠的砸向了这个少年。 嘎吱一下,许白焰稍稍闪开了点,但是枪托依旧砸在了自己的肩头,他感觉到了自己的骨头发出凄惨的哀嚎声,同时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这无所谓,许白焰就是这样,在专注于一件事时,他几乎可以忽略其他的一切,所以他完全不顾及身体的疼痛,拼了命的去扣开对方头盔目镜的卡槽,将其掀开,看看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终于,枪托再一次砸来,似乎有种骨骼碎裂的声音,没有人能在这种疼痛下还不受影响,他总该疼的去当一下吧,但是许白焰没有,他疯狂的掀开了对方目镜。 目镜内,是一双泛着惊恐的眼睛。 第十三章 崩塌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许白焰能感觉到,对方眼神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慌乱。 可就是在这一瞬间,许白焰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满足,对,这混蛋就应该感觉到慌乱,他甚至应该感觉到痛苦。 就是这群人,炸烂了墙,打碎了家具,他们开枪,而且杀人。 毫无经历的少年根本没有想到更深处的事情,比如这场行动的目标,那些幕后的意义,或者从更高层次来说,这次行动到底是好还是坏。就像是所有无知的小市民一样,他只是很简单的看到了最表面的东西,看到了最直接的不公平,不尊重,并且对其愤怒。 “哐!” 又是一声,坚硬的钢铁再次击中了他的骨头,那种疼痛几乎沿着锁骨瞬间注满全身,催的许白焰几乎哭了出来,而下一秒,压在身下的士兵已经猛地用头盔撞向了少年的脑袋。 这是一套对于现在情形最有效的攻击手法,头盔狠狠的砸在许白焰的脸上,他额头上的伤口直接崩裂,牙龈处也淌出了鲜血。 “啊啊啊——” 许白焰疼的喊了出来,然后他也哭了,眼泪混着血水溅落到了那张藏在头盔中的脸上,但是许白焰依旧死死的夹着双腿,就好像是一个不知死活的疯子。 那名士兵也愤怒了,他不明白,只是一个贫民区的臭小子,干嘛要搞的这么惨烈,你不知道疼么?明明只要安安静静的去死了就好了嘛,真是讨厌。 许白焰不知道,自己如此拼命的挣扎,只是换来了对方的一阵厌烦,他只是发现了对方似乎不再图将自己砸下去,而是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旋转着枪口。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许白焰自然已经毫无顾忌,他猛地抬手砸进了对方敞开的头盔里,同时,也不顾脑袋的眩晕和疼痛,竟然张口就咬向了对方的手腕。 在所有制式警服之中,为了保证射击的灵活,手腕处都是没有被包被上的,这点对于读了无数遍理论知识的许白焰来说,自然是心如明镜,在这个时候,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思考,就是自然而然的对准了防御最薄弱的地方一口咬下。他的牙齿啃咬着,深深陷进了肉里,然后旋拧,撕扯,直接带下来了一片血肉。 这名士兵不是许白焰,他不可能无视这种疼痛,所以他惨叫一声,松开了手中的枪,并本能的握紧另一侧的拳头,狠狠的砸向对方还留着鲜血的脑袋。每一拳都砸的哐哐直响。 这种强度的攻击之下,许白焰早就应该陷入眩晕,然而他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一边承受着疼痛,一边哭着,嘴里反复询问着“为什么.....为什么......”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同时,也无比专注的一拳拳砸进对方头盔之中。 就这样,很单调的一幕发生了。 在这个狭窄肮脏的小巷里,两个人互相殴打着,沉闷的响声回荡在楼宇之间,还伴随带着哭腔的呢喃。 渐渐地,被压在身下的士兵动作慢了下来,挥拳越来越轻,最终,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 许白焰跪在地上,还在不断的击打着,即使拳头下的鼻梁已经完全的塌陷,整张脸都血肉模糊,他依旧木讷的重复着。他没有发现,此刻的自己早已经超出了一个少年的承受极限,哪有人能在如此的疼痛下还清醒着,哪有人能够用这样的力道下反复的捶打,而不脱力,一般人的肌肉早就应该撕裂了,而他的双臂只是在酸痛着,哀嚎着,但是依旧坚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许白焰似乎终于察觉到,胯下的人已经连抽搐都停止了,他才晕晕乎乎的站起来。 此刻的他完全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他似乎都忘了自己是为什么在打这个人,忘了那致命的疼痛,忘了远处的建筑里还有一个枪林弹雨中的奇怪老头子,和身后血泊之中的挚友。 他站起了身来,空洞的双眼看着面前幽深的小巷,两旁堆积的杂物,头顶被分割的无比狭窄的天空,向前蔓延着,没入黑暗。 忽然,一声巨响。 整个世界都震动了起来,自己的背后,一股磅礴的力量山崩海啸一般的从小巷里冲出来,那炙热的火浪还未来得及赶到,前面的冲击力就已经将许白焰掀起,像是断线风筝一样的倒飞出去,半空中,他的视线傻傻的越过建筑,看到远处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大楼已经被火焰包围,巨响一声接着一声,轰鸣着,炸开巨大的墙体,碎石纷飞四溅,坍塌,火光直冲天空,这一切映在少年空洞的眼里,他几乎再也听不见什么,整个世界被拔掉了音响。 ...... 两个街区外,莎夏正站在离旅馆不远的另一条小巷中,此刻,她身上穿着一件色彩过于鲜艳的长裙,安静的抽着烟,而在她脚边,躺着一名“机动警员”,胸口的枪伤预示着,他也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就像是龙涛探长说着,莎夏是一个很专业的人,不论是窃听,跟踪,还是杀人。 她安静的吐着烟,梳理着这次任务的每个环节,她无比的确信自己跟踪的是一个没有任何关注度的小子,可是那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不可能会闲着没事来到贫民区,更不会专门派一个人来暗杀自己。从那些人行动的方向来看,他们的目标的确是在许白焰所住的建筑中,难道,许白焰家里有着某个值得如此大动干戈的人? 可是,在这个信息渠道稀少,没有任何可以利用资源的地方,哪有人会躲藏到这里。就算是有,那为什么自己的任务不是去盯着这位“大人物”,而是去盯着这个没有任何价值的臭小子? 疑点太多了,所以莎夏不再去想。她将剩下一半的烟拿起并熄灭,用皮手套小心的擦拭着上面的唇纹,然后转过身子。 在她的身后的墙边,靠着一具女性的尸体,即使在贫民区,依然还是能找到这种深夜站在街头的工作者,而这具尸体正穿着莎夏原本的立领长衣。她将那半支烟塞入尸体的嘴里,印上了一点牙齿的痕迹,之后揣进兜。这根烟,她一会要放到自己住着的旅馆房间中。 突然,一声巨响,莎夏猛地抬头望向远处崩塌的建筑,夜空被映的一片血红。 第十四章 一夜之间 不论科学发展到什么程度,人类本身都是无比脆弱的,这种程度的爆炸下,建筑里不会有任何的生命存活下来,他们只能庆幸,自己没有来得及感受到任何的惊恐和痛苦,就化成了一堆焦黑的碎肉。 周围一瞬间陷入了混乱,人们惊醒了,瑟瑟发抖的躲在墙角,或者疯狂的逃到街道上,看着头顶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几条街外的人们跑到窗边,不敢置信的看着远处的天际,捂着嘴,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被这末日般的场景震撼的脑子一片空白,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一群伤痕累累的士兵沿着火焰无法照射的阴影处迅速的脱离了这条街,他们沉默的绕过了所有人的视线,来到了早就预定好的撤离地点,两架运输机早已在这里等待着,他们悄无声息的乘上了飞机,消失在了火光外的夜空中。 而云层之上,近地卫星正沉默的注视着这一切,实时画面穿过那看不见的信息渠道,将这一幕传送到了那些有资格看到这一切的人的眼前。 “找了快十年了,终于又找到一个。”漆黑的房间中,一个人端着咖啡,很优雅的喝着。 面前的屏幕上,是贫民区陷入恐慌的街道,而一旁,是两排一共12个头像,其中已经有8个被印上了猩红的叉子。而剩下的四个之中,离渊的照片上飞快的闪过了大量的数据。 “6号目标确认死亡。” 一个电子合成声没有情绪的响起,话音刚落,又一个叉子也出现了。 黑暗中的人点了点头......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绝不应该出现的,离渊就是其中之一,为了杀死他,只是付出了一栋楼,十几个士兵,百十来条人命,而且是贫民区的人命,这样的代价比预计中的要小很多。 原本,五架携带着“l1型空对地导弹”的武装飞机已经准备随时投放,并且,云层外的另一架运输机上,还装载着一台可以远程操控的“w3号突击机甲”。 可是,这些都极其好运的没有派上用场。 所以,他很满意。而对于那个情报里,似乎与“6号目标”有过密切接触的小子,不会有人在意,就像是没有人会在意这次行动中死去的所有人一样,那孩子必然早就变成了烈火中的一团焦炭了。 而刚刚,旧城区安排过来的“替罪羊”也已经找到了,那个女人似乎还拼死的杀掉了一名士兵,当然了,依旧没有人会在意。 一切都很顺利,其余的,就只是一些善后工作了。 屏幕里,火光下的平民们还在哭叫着,哀嚎着,但是那人几乎无视了这凄惨的画面,他只是盯着还剩下的三个头像,笑了笑,细细的抿着咖啡,脸部隐藏在黑暗中,眼镜却反射着屏幕上射出的白光。 ...... 三天后。 清晨如期而至,那些燃烧后的飞灰在阳光下如同纷飞的蛾子,扭动,颤抖,就是不肯散去。 人类总是有一种极其值得称赞的属性,那就是忍受,在面对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是,只要还没有触及底线,就能够漠视,并且选择性的去遗忘,其实即使触及了底线,底线自己也会一退再退,并且自动找一些理由来安慰自己。 有时候,我们怕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没有退路。 就如同街边的这栋废墟,所有人都记得三天前的那个夜里,火光照耀着天空,明亮的就像是环城河对岸的都会区。所有人都不可能忘记,那崩塌的楼宇和遍地的哀嚎。但是,只需要一道薄薄的塑板围墙,就能将这一切都隔绝起来,只要看不到,就可以不去回忆。 既然事实已经无法改变,回忆就毫无意义,所以活着的人总会聪明的想到,应该用这件事做些什么。 ...... 有些人能够站在高处俯视这个世界,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既然贫民区的人都能想到这点,那些人肯定早有准备。 于是,在爆炸发生的第二天,“东古公司”就主动发出一条声明,将所有的过错和损失揽入名下,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分发了惊人的补助金和实物赔偿,并且公开道歉,。 作为这个世界上,垄断了所有军用和民用,武器开发,保安设备,防御系统的巨大企业,他们的确有那么点应该为这次爆炸埋单的理由,虽然有些勉强,但是无所谓,有时候人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发泄的目标,只要这个道歉的人比自己地位高,身价大,人们就会获得一种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满足感,甚至会忘了去分辨,对方低头到底是认错还是吐口水。 当然,只是道歉和赔偿还不够,所有人的内心都不可能承认自己是一个会被金钱冲昏头脑的人,虽然他们的确喜欢金钱。 所以,很快,这次爆炸的凶手又被推出了台面。 一个女人,一个有着严重暴力倾向和精神疾病的疯子,她在一周前来到了贫民区,并且进行了这次惨无人道的爆破。一时间,她的头像被转载在了所有街边的全息投影和酒吧的大屏幕上,并且,他的精神病例和以往的行为记录也全部被公之于众,那些反复播放的画面中,她穿着立领的风衣,徘徊在被炸的建筑周围,监视录像,照片,出入旅馆的证据,甚至连她抽的一根烟上的“齿痕对比”都被标注出来,一系列排查都显得极为的专业,让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就这样,这个女人一下子成为了所有愤怒的发泄点,并且在其抓捕过程中,死去的那名士兵也成为了一个因公殉职的英雄。 一夜之间,这场爆炸似乎就被渲染上了浓烈的艺术色彩。人们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英雄身披荣光,凶手受到了惩罚,一切都那么的顺理成章,又让人满意。 ...... 街边,一个带着兜帽的少年整理了一下领口,好让自己满是伤痕的脸没那么引人注目。他将目光移开了橱窗内的电视屏幕,安静的低下头,消失在了渲染的人群中。 第十五章 河那边 终于,人们还是选择忘却了那夜的火光,毕竟它所带来的补偿已经远远超出了它应有的价值。 ...... 黄昏时分,环城河岸码头。 贫民区的邮轮班次很少,大多数都是货轮,它们来往于各个城区,运送一些廉价作坊里的工艺产品,这些小玩意会被集中送进大大小小的商铺中,在华丽的灯光下,卖出原来几倍甚至十几倍的价钱,然后把微不足道的分成发送给他们的制造者。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种不公平的金钱分配,但又无能为力,不服气你也可以试着在贫民区出售这些玩意,或者去“都会区”买下一间厂房,然后也享受这种爆炸式的资金膨胀。但这必然都是妄想,所以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贩卖的人群,华丽的包装,走过的渠道,甚至是周围无关紧要的环境气氛,这些都要比商品本身更具有价值。机场的食物总是更贵,婚纱比总是比其他的服饰更加值钱,动嘴的人赚的更多,动手的人赚的更少,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无法反驳的真理。就像是之前说的,公平本就很难存在。 而这趟货轮,又来了一个“搭船人”。顾名思义,就是着急坐货轮前往其他区域的人,因为客船实在太少,而飞机又过于昂贵,所以几乎每隔几天就会碰到几个这样的人。而人们所做的,只是收了点钱,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人钻进货舱里就好了。 舱门缓缓的关上,外面的嘈杂声渐渐稀薄,最后趋于安静,昏暗的货舱里,许白焰退下兜帽,露出了那张满是伤痕的脸。这些天,他终于接受了这一切并不是梦境,那些疯狂如潮水的画面渐渐的退去,沉淀了下来,他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但是街头巷尾那些不真实的报道让他明白,自己可能是永远也无法触及到这一切的真相了。 他揉搓着自己的脸,让自己不再着昏暗中睡去,家没了,人也没了,他不知道那群士兵是否记得自己,也不知道那条小巷里的尸体有没有被那爆炸吞没,反正这个地方似乎有着一种能让自己每日都做起噩梦的能力,吃不下,睡不稳,所以,许白焰得离开,不然说不定哪天,又会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杵到自己的脑袋上,那种感觉很不好受。 太阳渐渐西斜,仅剩的余晖也被高耸的建筑遮蔽住,货仓狭小的窗口里,只能钻进一些远处孱弱的灯光,环城河将“都会区”“旧城区”和“贫民区”划分开,像是一个巨大的“人”字,同时也在嘲笑着人权,许白焰听着脚下的水声,感受着微微的晃动,一时间不知应该想些什么,只是期盼着自己到了旧城区能找到一个养活自己的工作...... ...... 与此同时,旧城去的一处公寓之中。龙涛探长焦虑的揉着脑袋。 “您的晚餐已经再次加热......您的晚餐已经再次加热......” 快要被淘汰了的智能起居系统再次响起,这已经是它第4次重复这句话了,而那份合成餐也已经连续被加热了4次,发出了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而龙涛探长根本就没有听到,他哪有心思还去管什么晚饭,他甚至连将灯打开的念头都没动一下,就这样坐在漆黑的房间里,窗外的密集楼宇根本看不到顶端,还有那些比楼宇更加巨大的霓虹广告不断变化着华丽又令人作呕的色彩。 果然,这次任务不像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会不简单到这种地步,在得知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去翻调关于这次监视的记录,但是正如他害怕的那样,所有的一切早就无影无踪了。 他在警队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这是一件自己没有权利去接触的事情,所以龙涛探长没有傻到扯着脖子去他的上司那里询问什么,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一切忘记,于是,龙涛请了一次长假,他躲在自己的屋子里......等待着。 ...... “啪......” 一声金属或者石头摩擦的声音,门廊出亮起了一小撮火苗。 这就是让他一直等待着并且茶不思饭不想的人,与其说是焦虑,倒不如说是一种恐惧。 没人知道莎夏是怎么进来的,反正她就是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那里,抽着烟,缓缓的走出了阴影,她还是穿着那件从死去女人身上换下来的鲜艳长裙,迈着修长的双腿,轻佻的步子,像是一个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风尘女子,然而龙套探长的额头上则留下了一滴冷汗,他的手已经伸向了桌内侧的枪。 “你知道,既然我能杀她,自然也能杀你。”莎夏若无其事的来到龙涛的对面坐下:“可我在这,就说明我们之间还能谈谈,所以别做傻事。” 龙涛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后咽了口唾沫。 的确,在他从电视报道中看到了那个披着莎夏风衣的陌生女人后,他就明白了这一切。他很明事理的收回了手,并且坦诚的放到了桌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龙涛不由的问道。 在他认识里的莎夏,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但是那也只不过是限定在一个“私家侦探”的范畴之内,可哪有一个私家侦探能够在这样规模下的突袭中幸存下来,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换了身份,甚至还杀死了一名士兵。 莎夏依旧漫不经心的吸着烟......“你还没卷着铺盖走人,是想向我证明你不知道这件事么?”她没有回答龙涛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道。 “我不知道。”龙涛立刻说道,并且期待着莎夏能看到自己坚定的眼神。 然而莎夏没有哪怕看他一眼:“咱们的对话应该再简单一些......你家里的所有保安警报全部都瘫痪了,我弄的,就是说,现在我可以在你的手碰到枪之前杀掉你并且不留下任何痕迹,你是个聪明人,既然你没有走,证明你肯定有让我能够消气的东西。” 她说着,然后轻轻的,将烟头按灭在了对方的机械义肢上,发出呲呲的响声。 龙涛探长沉默着,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从没有看透的神秘女人......拿出了一个u盘。 “我备份的......”他说道。 第十六章 吃......和住 许白焰从来没有坐过船,虽然他知道游轮里装的是人,货轮里装的是货物,但是他不知道这两者在设计上有着极大的区别,反应到现实中就是,货轮的颠簸程度远远超过了人们所能忍受的上限......所以,他已经趴在货仓的通风口处吐了5次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许白焰的胃液胆汁之类的所有能呕出来的东西全部喷洒在环城河水中,只能趴在窗口无奈的干呕的时候,船终于到岸了。许白焰看到货仓的门缓缓打开,就像是看到了地狱通往天堂的路径,他摇晃着冲了出去,一屁股跌做到码头湿漉漉的地面上,觉得自己应该算是第二次捡回了一条命。 ...... 二十分钟后,许白焰终于缓过了劲来,他扣上衣服上的兜帽,走出了码头。 只是一个拐角,整个世界的画面就猛地换了一个样子,河面上空空荡荡的感觉瞬间消失,转而是高楼林立和夜里嘈杂的人群,两者之间没有任何的过渡,就像是什么人无比急迫的把所有的建筑都聚集在一起,只留下最低层那狭窄混乱的街道以供人们生存。 许白焰愣了愣,他无数次在电视里看过旧城区的样子,虽然镜头中没有经过任何的粉饰,但是真正站在如此密集的建筑之下时,少年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他看到了喧闹的人群从眼前流过,那些本应该象征着繁华的巨幕霓虹落在眼里却有些混乱,头顶不断的有列车穿行于建筑之间,带着轰鸣,短暂的遮盖住了下面的嘈杂,又很快离去。雨幕覆盖了整个城市,许白焰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不能发呆......因为这就是自己将来的生活。 ..... 街边的餐厅里,许白焰大口的吃着合成餐,刚刚的一路上,他已经将胃里的一切都交付于星空之下,所以现在,他和一个饿了三天没吃饭的乞丐差不多,而他所呆的这种地方与其说是餐厅,不如说是一个“只放着桌椅”的街边小店,因为这里不可能有“厨房”的存在,有的只是塞满各种餐盒的仓库而已。 在吃完了第三盒“融合餐”后,许白焰才终于满足的抬起头,灌下了手边赠送的牛奶。 说来奇怪,在这个时代,真正的食材已经被合成食物所取代,但是众多类型的饮料则依旧盛行,不论是咖啡,牛奶,还是茶叶,其实人们都知道,这些玩意也只不过是添加着各种香精的冲剂而已,但是却又都很自然的不去在意,可能是因为早在几百年前,市面上就已经没有纯粹的饮品了。 当假的逐渐被人们所接受,那也就变成了真的...... 餐厅外的街边,一块电子地图前,许白焰将一个插口插进了自己的颈后,除了更加拥挤的人群和看不到天空之外,旧城区的设施的确要比贫民区更加方便一些,很快,附近几条街区的住房情况,周边的商业配备就全部呈现在了他的眼前,许白焰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正在出租的房子。 吃和住永远都是人们最根本,也是最迫切的需求,一个维系肉体存活的底线,另一个满足心理上的安稳,所以,这也是“上层人物”最喜欢玩“金钱游戏”的地方,在这个合成食物普及,没法再做文章的大环境下,住房就成为了他们最常光顾的乐土。 说的明白点,就是几个世纪过去了,房价依然无比的昂贵......。 所以,许白焰只能将视线投向了更加狭窄,更加混乱的边角街区,他的目标很明确,要最便宜的就好,至于什么环境,地点之类的问题,对于一个贫民区出来的人来说,真的是无所谓。 于是在这种付出与回报成正比的搜索条件下,许白焰顺利的找到了他心目中的住处。他拔下了插头,快速的走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高空铁轨”,并且祈祷着房东不会因为太晚而拒绝见自己这个刚刚下船的人,如果是那样,自己就不得不找一间旅店......或者一个桥洞。 而他没注意到,人群中,几个脸色阴沉的人已经注视自己很久了。 高空铁轨穿过无数的建筑,在这个色彩缤纷的迷宫中蜿蜒前行,许久后,许白焰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转过几条坑洼的小巷,他来到了一条不比贫民区好到哪里的街道,两旁依旧堆砌着几乎要将路面堵死的杂物,头顶黑压压的悬挂物鳞次栉比,几乎撞在了一起。 许白焰点了点头,他很满意,这里虽然潮湿肮脏了点,但是要比那些霓虹灯下的房间便宜的多。对于他来说,这几乎是最好的住处选择了。 可就在他为自己的决策暗暗称赞的时候......面前的阴暗处,走出来了几个或胖或瘦的人影。许白焰心中一慌,因为这种桥段他在无数的新闻报道里见过! 在贫民区很少出现这种人,因为大家都知道,与其在小巷子里等着一个有钱的目标,还不如去赚点工钱来的实在,而都会区的治安和铺天盖地的摄像头下,抢劫几乎成为了一种极傻的行为,所以,在鱼龙混杂,治安伦乱,贫富差距又极大的旧城区,这些徘徊在街头巷尾的流氓团体几乎成为了一种标志性的产物。 许白焰没有想到,那些报道中的恶棍们真的如此的繁多,自己才刚刚踏上河岸,连住处都没有找到,就遇到了一伙。于是他几乎在还没看清人影数量的时候,就立刻一个转身,向身后跑去。 而等待他的,是肚子上结结实实的一拳。 一阵剧痛 刚刚坐了几个小时船的许白焰身体还无比的虚弱,这一拳来的又太过于突然,他实打实的承受住了所有的冲力,不过可能是因为吐了太久,已经产生了习惯,反正这一拳没有让许白焰吐出来,他只是一个踉跄,痛苦的扶着住了墙边,没让自己倒在地上了。 面前的人若无其事的蹭了蹭自己的拳头。 “阿明说的果然没错,这小子真的来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