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一战的中国人》 第一章 遇事儿 第一章遇事儿 文祥在有些拥挤的街上看到了,一对有些鬼鬼祟祟的男女,女的有着一双勾魂的眼睛,能把男人那蠢蠢欲动的心给融化。一张妩媚的脸,往往成为男人们眼睛的聚焦点。但在文祥看来,这个女人却是戏台上狐狸精的翻版。对于这张面孔,文祥有些面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在那儿见过。 男的文祥只要瞅一眼,就能认出来,他是威海卫乞丐处的花子头儿关福吉,人称“花子豹”。别看他是乞丐的头儿,在威海卫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还有几房妻妾。 花子豹的几房妻妾,文祥都认得,今天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妻或是妾,从衣着上来看,这个女人不是官宦人家的,就是腰缠万贯人家里的,因为一般人家穿不起这样的绸缎衣裳。 他们有些鬼祟的行径引起了文祥的兴趣,这对狗男女,如此行径,非盗即娼。于是,文祥悄悄地跟随在他们身后。从文祥断断续续听到的他们一些谈话,文祥知道这个女人是胶东道的道员秦德远的小老婆。 知道前面这个女人是秦德远的小老婆之后,文祥眼睛一亮,心想,花子豹啊花子豹,只要今天让我抓到你们偷人养汉的证据,老子报仇雪恨的时候就来了。不把你变成拐子豹,还真枉费了今天这样的好运气。 文祥一路跟随,看到他们走进了一个小院落,一走进小院落,两个人就猴急猴急地朝卧室走去,路上还动手动脚的,那个女人一路嗲嗲地说着让男人腿骨发酥的话。把文祥听得一个劲地翻白眼。 文祥在院落外,估计这对狗男女已经进入了最佳状态后,就悄悄地爬上围墙,进入了院落,从卧室的窗户缝隙里看到蚊帐在抖动,两人的衣裳散落一地,文祥在院落里找了一根细长的树棍,从窗户里把两人最贴身的衣裳给挑了出来,拿着这两件衣裳,文祥离开了。 文祥要把他们两人偷人养汉的证据送到秦德远那儿去,让花子豹吃不了兜着走。 文祥和花子豹之间有些什么仇恨,会让文祥如此,要说清楚他们之间的这些个事,还得从乞丐处说起。 乞丐处表面上是收养流浪儿的慈善部门,大门上悬挂着“文登县乞丐处”牌匾,实际是对无法为生的穷汉进行敲骨吸髓的阎王殿。花子豹关福吉是乞丐处的主脑人,是旗籍人,乞丐处的花子头在乞丐处有着无上的权力,凡是归他统管的乞丐,都要遵守他的清规戒律,一旦违反,或是惹他不高兴了,非打即骂,而且还有许多变了法儿的刑罚等着伺候。 文祥是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出生在这个花子豹管辖的乞丐处,乞丐处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自己的父亲是谁,文祥都不知道,也弄不清楚。文祥只知道,在自己能记事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花子豹用他那所谓的刑罚打折了母亲的一条腿之后,还逼着母亲天天出去乞讨。 由于母亲行动不便,在街上被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给撞飞,母亲的生命就像一条虫子的生命一样,在别人眼里无关痛痒地消失了。 失去母亲的文祥成了孤儿,象文祥这样的孤儿,如果没有大人的照顾,在乞丐处是很难生存下来的,好在文祥一次在大街上行乞的时候,遇上了一个法国传教士詹姆斯,詹姆斯看到文祥实在可怜,就收留了文祥。在詹姆斯的教堂里,文祥成了一个基督教徒。 文祥虽然离开了乞丐处,但花子豹打母亲的情景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如果花子豹不把母亲的腿打折,母亲也许不会死。所以文祥把失去母亲的仇恨记在了花子豹的头上。 从失去母亲的那一刻开始,文祥就在寻找着报仇的机会,在这些年里,花子豹的基本情况被文祥摸得清清楚楚,只是文祥自己一个人,人单力薄,一直没有机会能对花子豹怎么样。 在詹姆斯的教堂里生活的这些年,还遇上了义和团运动,詹姆斯只身逃进了英租界,教堂被义和团的人占据着,文祥只得流浪在外,流浪的日子里,文祥在一个老叫花子那儿学了神偷的技艺。 义和团运动结束后,詹姆斯回到了他的教堂,文祥实在是没什么地方能落脚,于是又来到了詹姆斯的教堂。 道员秦德远那儿,文祥经常有走动,詹姆斯有什么书信和公文都是交给文祥送到秦德远的办公室。有时还要到秦德远的府上。所以对秦德远的小老婆,文祥有点眼熟。 在拿到这对狗男女的贴身衣裳后,文祥认为抓到了花子豹给道员秦德远戴绿帽子的证据,只要把这两件衣裳拿到秦德远那儿,秦德远一定会整治花子豹。 于是文祥信心满满地拿着衣裳来到了秦德远这儿,秦德远一五一十地听了文祥讲述了整个事件的全过程,他没有象一个普通男人那样,听到自己被戴绿帽子,就暴跳如雷,而是静静地思考着。 文祥以为秦德远在思考对付花子豹的招数,心想,道员还真是道员,和普通人就是不同。遇大事能沉得住气。但如果文祥知道秦德远现在心里想的,一定肺都会气炸。 秦德远听了文祥的讲述后,心想,不管这个事是真是假,自己都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因为秦德远有好几房姨太太,而自己已是五六十岁的身子骨了,经不起这些如狼似虎的女人吸髓喝津,所以对自己的这些女人是能躲就躲,能推就推。这样一来,这些女人就不干了,天天缠着秦德远是不休不眠。秦德远实在是没办法,就以公差为由躲到了外面。 秦德远长期这样,他的老婆们也不是善茬,就偷偷摸摸有了那么一档子事。秦德远为了图个清静,只要她们不闹得自己面上过不去,秦德远也就只当没有的事。 今天,文祥这个愣头小子在自己面前把这个事情给捅破,那么自己就得有个明确的态度,不能这小子把事情往外面一说,自己那还有脸面。先得稳住这小子和这小子的嘴,不能让他到外面去胡说八道。 秦德远用眼睛阴阴地望着文祥,对他是那个恨啊,人家偷人养汉关你小子鸟事,你狗咬耗子管那么多事干嘛。如果你小子不跟洋人有关系,我就直接把你扔进大牢,省得你这张破嘴到处去说。 但明面上,秦德远还真不能把文祥怎么样,而且还得做出样子给文祥看,以此来稳住文祥的嘴。当着文祥的面,秦德远叫人去找自己的那个七姨太,并且嘴里还念着:“关福吉这小子,一定得给点颜色看看,不能他还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打发走文祥之后,秦德远开始思考怎样才能封住文祥的嘴,把自己家的家丑往外扬,作为道员的秦德远是不能容忍的。 第二章 华工招募 第二章华工招募 文祥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满心欢喜地离开了秦德远的办公室。 下了班之后,秦德远特意去看望了自己的七姨太,这七姨太看到秦德远来了,心里异常紧张,以为自己偷人的事被老爷知道了,在那个小院落里,自己的裤衩弄丢了,害得自己不得不在外套里挂着空挡回来了。一路凉飕飕的,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 一个女人把自己穿在身上的裤衩弄丢了,这要是说出来,在这个家族里,那肯定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说不定点天灯,沉河等惩罚出轨女人的刑罚就会用到自己身上。这个七姨太看着秦德远是越想越害怕。小心翼翼地给秦德远沏上茶,在一边伺候着。 这个七姨太没有象以前一样,看到秦德远就缠着要这要那,而是有些唯唯诺诺地在一旁伺候着,秦德远很享受这样的氛围,女人一上来就叽叽喳喳地吵着,那样很让秦德远生厌。这样多好,不能怎样体现男尊女卑。 慢悠悠的,秦德远在七姨太那儿喝了一壶龙井之后才离开。看到秦德远离开后都没有说什么,七姨太的心才算落了地。 这一夜秦德远做了一晚的噩梦,梦见自己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乌龟王八羔子。走到街上,人们就在他背后骂他,于是他就躲回家,那晓得自己的几个老婆又围着自己,说自己多像千年的乌龟,万年的鳖。把秦德远气得,给了这群女人一顿耳光,把她们打散了。 家里这样,秦德远就穿上朝服来到了朝堂之上,虽然这个时候皇上早已经下台,袁世凯自封为皇上,秦德远梦里的皇上还是爱新觉罗。但这朝服可是镇妖辟邪的。谁知道来到朝堂上,皇上一看到秦德远也是说一些龟啊鳖啊什么的。 皇上说的可是金口,听到皇上这么一说,把秦德远惊醒了。秦德远爬起来仔细回味了一下梦里的情形,这样的小事怎么就惊动皇上了呢,如果皇上金口玉言说自己是王八,那自己就真成王八了。这一晚,秦德远再也无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秦德远就开始思考,怎样处理文祥这个小子,得把他弄到很远的地方去,能把他丢到爪哇国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舍得这小子烂嚼舌头根子。 秦德远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办法,这个时候正逢英国和法国在招募华工去欧洲。听说他们正与德国打仗打得正欢,男人们都上了战场,许多的事情女人们干不了,就想到到中国来招募人工。把文祥这小子弄到欧洲去,想来詹姆斯也不会反对。想到能把文祥弄到欧洲去,秦德远就开心地笑了。 于是,秦德远特意派人把文祥请来,给他沏上茶后,对文祥说:“老弟啊,今天把你请来,主要是报答你对本台的抬爱,看到老弟也是老大不小的了,你可不能一辈子都当洋和尚吧,你得赚点钱,再娶上一房媳妇,给你们文家把香火给续上不是。咱可不能当不肖子孙。” 说到这儿,秦德远停下来,看着文祥,看他有什么反应。其实秦德远说的这些,都说到文祥的心坎里去了,当洋和尚只是目前的权宜之计,他可不想当一辈子的洋和尚。文祥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要娶上一房媳妇,有一个自己的小窝,在小窝里传宗接代。 察觉到秦德远在看着自己,文祥点了点头。看到文祥点头之后,秦德远继续说道:“现在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每天能赚到两块多的大洋,不知老弟有没有兴趣。” 听到每天能赚到两块多的大洋,文祥的心“砰”的一下就动了。因为这个时候,一块大洋能挑到一石粮食。一石(如果换成现在的单位大概有一百多斤),这样的吸引力太大了。文祥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问道:“那是干什么样的事情呢?” 看到文祥心动了,秦德远继续说道:“现在法兰西和英吉利在招募华工,到欧洲去,每天有10法郎(10法郎如果折合成大洋的话,大概有两块多。)的薪水,反正老弟没什么亲人,何不到那里去干上几年,回来可是一个小富翁了。到那时,别说娶一房媳妇,就是娶三房五房还不是由着老弟的性子。” 听说是到法兰西去,那可是詹姆斯神父的故乡,文祥想这个事情得去听听詹姆斯神父的意见,于是,文祥说道:“是这么个事情啊,那我得去征求一下詹姆斯神父的意见,如果神父同意我去,我就去。” 秦德远说道:“那行,老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你得尽快地拿主意,如果拿定了主意,赶快来通知我,我好给你把名字报上去。” 文祥离开秦德远那儿后,就回到了詹姆斯神父的教堂,詹姆斯神父正在做祷告,文祥静静地等神父做完祷告,回到教堂后的起居室,才敲响了神父的门,神父打开门看到是文祥就说道:“我亲爱的孩子,有什么事吗?” 文祥说道:“今天,道台秦德远把我叫了去,要我报名参加去欧洲的华工招募,听说是去神父的故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听听神父的教诲。” 詹姆斯其实已经知道招募华工的事很久了,而且法国领事一再要求象自己这样在华的法国人要推荐一些懂法文的中国人去法国。詹姆斯之所以一直没有把文祥推荐出去,就是因为现在自己这个教堂,有文祥帮忙,自己轻松多了。好多的事离开文祥还办不利索。 今天听到文祥自己提到了这个事,詹姆斯就问文祥:“神父得先听听你自己的想法,神父才好给你建议。” 文祥说道:“秦德远道台说每天的薪水能有10法郎,而且还是去神父的家乡,以前一直听神父说家乡是多么地美丽,今天能有机会到神父的家乡去看一看,所以文祥还是有点向往。” 詹姆斯听到文祥这样说,就想,年轻人应该要放飞他们的梦想,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剥夺他们去实现梦想的机会。想到这儿,詹姆斯说道:“如果孩子你想去实现自己的梦想,神父认为应该祝福你,正好我也有许多年没有回过家乡了,顺便你还能帮我带家信回去。去看看我美丽的家乡吧,那里也许能找到你的梦想。” 看到詹姆斯神父也支持自己去,文祥的心就定了下来,心里开始盘算着一次长途的前面充满未知的异国之行。 ; 第三章海上航程 公元1916年元月份,威海卫的气温还是相当的寒冷,19岁的文祥和许多来自山东农村,甚至偏远山村的中国农民,在袁世凯政府的配合下,被法兰西驻中国的领事指定的一个招募公司招募到了威海卫的英租界。 在英租界,首先被安排到租界的医院接受体质检查,检查时非常严格,凡是有皮肤病,沙眼,痔疮和牙齿不全的都不合格。 通过了体质检查的人,开始接种疫苗,并且被强制剪去男人们认为是受之父母的长辫子。许多连县城都没有到过的乡下人,捧着被剪下来的自己的长辫子,嚎头大哭。其中还有人得知要剪去自己的长辫子的时候,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剪去长辫子的中国男人们,被赶到一个公共澡堂,洗去了身上一身的油垢,许多从山村来的人身上还有一摞摞的虱子,文祥相信这些人可能这一辈子都还没有洗过几个澡。 洗过澡之后,每个人分发到了一身法国人的制服,那些从男人们身上换下来的袄子之类的衣服被一股脑儿收走了。而分发下来的制服是按法国人或是英国人的身材定做的,许多人穿在身上都不合身,看起来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最要命的是要签一份合同,合同的许多地方都是用法文写的,只有几项重要的事项用中文给予了标注。当然,相对于要签这份合同的大多数人来说,上面不管是用中文还是法文,其意义都是一样的。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目不识丁的农民。 只要告诉他们上面写的是什么就行了,他们会跟着前面的人照葫芦画瓢,按上自己的手印就算完成。因为文祥懂一些法语,就被安排向其他人解释合同上写的内容。 合同上有着让人安心的规定:不得在危险区内雇用中国人,中国人在合同期内,有权得到食品,冬夏服装,住房,燃料和免费医疗。每周工作6天,每天工作10小时,每天的工资为5法郎(折合成大洋大概是一块多大洋。) 这些手续办完后,所有的人就算是法兰西名下的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所有人被集中到一起,由几个会讲中文的法国人,讲了一些在海上航行时的注意事项,以及到达法国之后会有一些什么程序。就算是出国前的培训吧。 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在威海卫和文祥一起的大约有一千多人手里拿着一块第000几号的登记牌登上了一艘开往上海的轮船,在接下来的合同期内,所有的人都将不再使用自己的中国名字,一律使用手里的登记牌作为自己与他人交往的凭证。到达上海后,准备在上海搭乘“香港号”邮轮前往欧洲。 由于詹姆斯神父的介绍,文祥在前往欧洲的途中谋到了一份在劳工与法国人之间联络的差事,这样就不用和其他劳工一起挤在由货仓改建出来的临时客舱里。 到达上海后,在这里作了短暂的停留,就登上了“香港号”邮轮。开始了长达2个多月的海上漂泊。 公元1916年2月2日,“香港号”邮轮在上海起航,计划的路线是,为了保证华工的安全和保密,邮轮采取了假道加拿大的航线,这样,邮轮就要横穿太平洋和大西洋。在2个多月的航程里,这些连牛车都坐得很少的华工,将要领受一种怎样的考验。 刚登上邮轮的华工们,开始由于好奇,都一个个很是兴奋,不是在这里摸摸就是在那里瞧瞧,还三五成群地发表着一些自己认为很独到的见解。 邮轮一离开黄埔江,所有的人就被赶到了由货仓改建的临时客舱里,只能从一个个的窗子里看到船外的景物。邮轮来到公海上之后,海浪开始变大,船的摇晃就变得厉害起来。 根本不知道晕船为何物的华工们开始领略到晕船的痛苦滋味。这个时候文祥开始忙碌起来,他要为华工的痛苦症状向船上的负责人申报,并领取一些能缓解症状的药品。 由货仓改建而成的客舱,那是成十上百人的大通间,每个人一床被褥就占那么方寸之间,一个翻身就能碰到别人的身子骨,一个臭屁就能使整个舱室的人捂起鼻子。到海上后,所有的舱门都要关闭起来,这样就使得空气无法有效流通,时间一久,整个舱室比猪圈里还要难受。 加上晕船的人的呕吐物,长时间不能洗澡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味,使得整个舱室里的空气比厕所里散发出来的气味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本来在这批华工中,还有几位和文祥一样从法国人教堂里被推荐来的能说法语的年青人。一个叫胡德明的人被分到和文祥负责同一块区域的联络工作。 这个胡德明仗着自己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准洋鬼子了,对洋人是点头哈腰的,在同胞们面前就趾高气扬。开始的时候,他还到那些华工们的舱室里去转一转,气味难以忍受之后,他就常常假借洋人的圣旨,指派文祥到华工们的舱室里去巡查。 文祥也不跟他这样的人计较,一如既往地在华工们之间穿梭,文祥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华工们争取利益。因为晕船的人实在是太多,用于缓减症状的药很快就告枯,实在没有办法后,洋人们就不再理会。 看到那些晕船的人实在非常痛苦,文祥就跑到厨房里找到一些姜,把它们捣碎熬成一桶桶的水放着,只要有人开始晕船,文祥就给他送去一碗这样的姜汤水。就是这样的姜汤水成了海上航程里华工们的圣水。 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为了尽量保证在海上少死人,邮轮上的船员们会组织华工有序地到甲板上去透风。这样透风的时刻就成了华工们在海上的节日。 出来没有离开过陆地的人,在开始来到海上的时候,由于新奇,能保持一种兴奋状态。当陆地渐渐地消失在海平面以下之后,心里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慌,时间一久情绪就变得烦躁与不安。 这样的旅途就发生过有人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而跳海的,还有一些人因为在海上犯病不能及时治疗而死去。对于这样的现象不知道船上的洋人是已经司空见惯了,还是华工的死对他们无关痛痒。反正死去的人都被默默地抛进了大海。 文祥因为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在死去时被人无足轻重地处理了,对洋人这样处理死去的人表示了强烈不满,他据理力争如果再有人死去,必许允许他的同伴为他举行一场简单的葬礼。在文祥的力争下,船长同意了文祥的请求。 ; 第四章 来到法国 第四章来到法国 在威海卫体检的时候,文祥认识了一个来自偏远山区,叫吕虎的小伙子,年龄和文祥差不多,虽然吕虎显露出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特性,但两人因为年纪相仿,加上吕虎性格率性,两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文祥懂法语,能知道许多吕虎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文祥就成了吕虎羡慕和佩服的人物。凡是有什么不懂的,吕虎就会毫无忌讳地请教文祥。文祥总是很耐心地给他讲解。渐渐地文祥就成了吕虎的依靠。 邮轮来到大海上之后,吕虎晕船是晕得一塌糊涂,开始晕船后,吕虎连续几天都吃不下东西。看到吕虎这样,文祥把吕虎扶到了自己的舱室,细心地照料。 看到文祥把吕虎扶进这样的小舱室,和文祥同住的胡德明表示了强烈的抗议,对吕虎是骂骂咧咧的,文祥没有理会他,除了照顾吕虎,文祥还要到华工们的舱室里去巡查和帮助他人。 文祥的小舱室虽然和华工们呆的大舱室比,要舒服一点,但船的摇晃那是改变不了的,所以吕虎晕船时还是会呕吐得稀里哗啦。 胡德明实在是忍受不了吕虎的气息后,把吕虎住进小舱室的事禀告给了洋人,他想借洋人的手把吕虎赶回大舱室去。 一个法国人来看了文祥舱室里的情况,把文祥叫了去,开始的时候,这个法国人要求文祥把吕虎送回大舱室。看到胡德明这幅德性,文祥的牛劲就上来了。在法国人面前据理力争,说吕虎这样的情况,如果把他送回大舱室,他会丢掉性命的。 法国人说这么多晕船的,如果你都这样去照顾的话,你能照顾得来吗?认为文祥这样的行为于事无补。 文祥就对那个法国人说,这样做对所有晕船的人来说,可能起不到多少作用,但我要用我微小的力量去帮助他们,能帮到多少就是多少,总比完全不去理会要有所改变。 法国人最终被文祥给说服,不再追究这件事。看到文祥把法国人都给摆平了,胡德明只能忍气吞声。 堪称地狱一般的海上旅行,在两个多月的时间后结束了,“香港号”邮轮终于在历尽艰难后抵达法兰西的地中海海岸马赛港。 在马赛港有北洋政府驻法国公使安排的人员配合法方来安顿所有到达的中国劳工。首先所有劳工被安排到一个大房子里休整,由于长时间的海上漂泊,所有的人都无精打采,即使看到完全不同于国内的异国风景和摩登的现代化电车,大家都提不起兴趣来。 把所有劳工安顿到大房子里后,法方为了让所有的劳工尽快地恢复过来,为劳工们提供了在当时法国比较好的伙食。法式面包和一小包鸡肉,甚至还有牛奶。 对于一直吃烙饼的山东农民来说,这样外面一层有些硬的法式面包,大家还是能够接受,只是遗憾的是没有大蒜之类的东西裹着吃。 很快所有的劳工在分发到一个黄铜做的,上面刻着自己登记牌号的手镯之后,就被法方的雇主分派到各个工厂,军工和矿山去工作。文祥和一大批劳工被分派到了里昂的纺织厂去,由于文祥和吕虎的登记牌号挨得比较近,吕虎就和文祥分到了一起。 身体恢复过来的吕虎在这异国的街道上,看到什么东西都比较惊奇,一看到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就拉着文祥问这问那,有时候,文祥也答不上来,吕虎就自个儿念叨,能移动的箱子,会发光的泡泡,马拉动的黄包车等等。 后来,文祥弄清楚了吕虎口里念叨的东西,能移动的箱子是说的电车,会发光的泡泡说的就是电灯,马拉动的黄包车是马车。 第一次坐上火车的吕虎显得异常兴奋,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叽里呱啦地说着这些新奇的东西,使得许多的法国人都在看着这个异国的懵懂小伙。虽然他们听不懂吕虎嘴里说的什么,但从他的表情上能看出,这个异国的小伙子是没有见过这些东西才这样的。 有些法国人看着吕虎的表现,只会心地一笑,有的就会投来鄙视的目光,文祥看到吕虎那自我陶醉的样子,根本没有注意到别人的表情,就碰了碰他,吕虎还以为文祥看到了什么更为新奇的东西,来招呼自己去看,就用他那浓烈的山东口音叫着问在哪里。文祥只好拍拍他的肩,对着那些投来鄙视目光的人努努嘴,吕虎才反应过来。 法国人按照合同上的要求,给所有的劳工安排了住房和一用的生活用具,分到纺织厂上班的劳工,来到所在的纺织厂,看到工厂里的法国女人那生龙活虎的工作样子,一下子颠覆了脑海中小脚女人,移动着三寸金莲的履步形象。原来女人也是可以这样生活的。 看到工厂里转动着的机器,开始劳工们只敢远远地看着,法国的老板们看到劳工们这样,心里有点恼火,他们“哇,哇”地叫喊声,劳工们又听不懂,使得这些法国人看着也是措手无策。 好在文祥能听懂一些法语,他就主动与法国人沟通,并给法国人出主意说:“我们这些人,还是初次接触到这些新生事物,工厂方面得出动几个技师给我们这些人上上课,讲解一些注意事项和遵守的规则。我可以把技师说的翻译出来。” 法国人接受了文祥的建议,开始在机器的现场要技师给劳工们讲解。在纺织厂,分派给劳工们的工作主要是搬运各种纱锭,而操作机器是轮不到劳工们的。 法国人看到文祥懂法语,就让他协助管理工厂里的所有华工。文祥就把从法国人那里学到的注意事项,总结成好多条规则,教授给了华工们。 慢慢地习惯成了自然,华工们看到法国女人都能在机器旁自由地穿梭,一种不服输的精神在他们身上显现,很快他们就克服了,对机器的恐惧心理。能正常地在机器旁工作了。对于华工们快速的适用能力,法国人都表示出赞许的声音。 ; 第五章送花 (特此谢谢那一丝感觉慷慨的打赏) 文祥他们这批华工刚到法国的时候,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最艰难的时候,为了供给前线的物质,所有法国的工厂都开足了马力生产。许许多多的法国男人都上了战场,使得工厂里的劳力十分短缺,工厂里上班的人恨不得都掰成两个来用。 文祥他们这批华工的到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工厂里各个方面的矛盾和压力。加上华工们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勤奋的性格,很快就被工厂里的法国人所接受。 当时的一些法国媒体还用正面语言报道了华工们的一些事迹。法国的思想家卢梭提倡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马克思也在法国活动了很长的时间。使得法国人不像英国人那样存在严重的民族优越感而瞧不起落后的亚洲人民。 很多的法国人开始主动和华工们交流,虽然在语言上存在一定的障碍,但一些简单的手势还是能被双方所理解。 法国人的友好表现,颠覆了华工们自1840年以来,在中国人民心中流传的西方人残暴,傲慢的形象。一种自由与平等的思想慢慢地在这一批大多数是年青人的华工中滋生起来。年青人能很快地接受接触的新生事物。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法国人都对华工们那么友好,负责管理工厂的一个叫鲍里斯的身体很胖的法国男人,就对华工们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开始,由于华工们做事还不熟练,在搬运纱锭的时候,难免会出差错,如果华工们把纱锭掉地上弄脏了,或是有什么差错,被他看到,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拿出他的权力,不是克扣薪水就是要加班。 吕虎在搬运纱锭的过程中,看到周围没人,他按捺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这么多机器不用人去推拉就能一直在那里永无休止地工作。于是,他跑到机器的操作手柄前,开始还只是看着,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要去捏一捏,这一捏就出问题了。 一排的机器突然就停了下来,这一下把吕虎给吓坏了,拔腿就跑。其实在吕虎靠近机器的时候,机器前的挡车工法国女孩萝拉就看到了吕虎,机器停下来后,吕虎也看到了萝拉。 这一排的机器突然停下来,而流水线一样的纺纱流程,这一道工序前面的机器还在工作,使得这一排的纱就缠绕到了一起。整条线就只能全停下来。拆除缠绕到一起的纱锭之后,再重新装上新的纱锭才能工作。 这件事惊动了鲍里斯,他把所有的华工,包括出事这一块的法国工人都召集到一起,开始追查这个事件的责任。首先,他把所有拆卸下来的纱锭集中到一起,然后开始给这些纱锭估价,估完价,再逐个开始询问,首当其冲的就是萝拉。 萝拉看了看吕虎,看到吕虎那非常紧张的样子,萝拉转而对鲍里斯说,是机器故障导致这一排机器突然停了下来。对萝拉的话,鲍里斯还有点不相信,就问接下来的人。 其实知道这件事真相的人就是吕虎和萝拉。其他人是没有看到吕虎去捏那个操作手柄的。现在萝拉已经替吕虎隐瞒了这件事。鲍里斯就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按萝拉说的是机器故障,鲍里斯就派技师对整个机器作了一次检修。事情就以克扣萝拉几天薪水为处理结果而平息下来。 开始文祥被鲍里斯叫来,看到鲍里斯那暴跳如雷的样子,心里非常担心,文祥心里暗暗猜测,可能是华工们出了什么事,才导致机器停下来。听到萝拉这么一说,心里才落下定来。 吕虎心里是装不下什么事的,尤其是在文祥面前,几天后,吕虎实在是憋不住了,就向文祥说了这件事。听到吕虎说事故是他造成的,而且萝拉还知道是吕虎弄的。文祥感到非常惊讶。 文祥对吕虎说:“咱们可不能让人家姑娘白白地为我们受了这样的委屈,咱们得去谢谢人家,好好地感谢感谢她。” 吕虎对文祥的话是从来不怀疑,就说:“我们该怎么去感谢人家呢?” 被吕虎这么一问,文祥还真感觉这个事情比较棘手,在中国很少能接触到姑娘们,莫说打交道,就是看一眼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现在,要去和萝拉打交道,而且还是法国的女孩,虽然在中国,詹姆斯曾经提到过法国的女人,但他可没有教文祥怎么去与法国女孩打交道。这样的事情又无人可以去咨询,还真把文祥给难倒了。 但这个事情又不能不去办,你想啊,人家一个法国姑娘为什么要来帮你,还不是对华工们有好感,文祥认为,难得法国人能对华工有好感,因为以前在中国,那些西方人都是趾高气扬的,从来都不拿正眼瞧中国人。不能随意就破坏了这样难得的氛围。 好在文祥够机灵,他就在下班的时候,和一个叫贝尔纳的同事聊起了该怎样和法国人打交道。贝尔纳就热情地跟文祥说了一大摞法国人的交往礼节。 文祥的法语只是在詹姆斯那儿在日常生活中随性地学的,詹姆斯没有很系统地教授他,贝尔纳说的那么一大摞,文祥没有完全听明白,只是听懂了其中的一部分。重点的法国人喜欢给女人送花,被文祥听出来了。知道法国人喜欢送花之后,文祥认为就有了去感谢萝拉的办法。 在一个周日的下午,文祥带着吕虎就上街了,他们来到一个花店,准备给萝拉买一捧鲜花表示感谢。花店老板看到是两个外国的年轻人,就问他们为什么买花,文祥以他的法语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花店老板就根据以往的经验,给他们配了一捧报春花。 拿到鲜花后,两人就欢天喜地地回去了,准备第二天在上班的时候送给萝拉表示感谢。对该谁去送花,吕虎强烈要求文祥去,文祥认为萝拉帮的是吕虎,就该吕虎去送,最后吕虎拧不过文祥,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为了不让别人给看到,吕虎还特意要文祥到街上去买了一张报纸回来,把鲜花给包了起来。第二天,吕虎看到萝拉的时候,就战战兢兢地把报纸包着的鲜花送给了萝拉。由于上班的时候时间比较紧张,萝拉当时也没多看,只是把鲜花放在了自己的更衣间。就赶时间匆匆上班去了。 第六章 送信 第六章送信 对于吕虎送花的事,萝拉好像是冷处理了,她没有再进一步的交往,可能是因为怕和吕虎在语言上说不明白,就没有再在这个事情上纠缠。 所有的华工在纺织厂安下心来,文祥看到所有的人都开始走上正轨,就想到了詹姆斯交给自己带来的家信。詹姆斯在信封上写的地址,就在里昂,是里昂东南部的一个小镇叫格雷奈。 据詹姆斯讲,他在故乡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只有一个姐姐住在格雷奈,由于许多年都没联系,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姐姐怎么样了,如果文祥能在格雷奈找到他的姐姐,就把一封信交给她,并说自己在中国过得很好。 一个周日的上午,阳光明媚,文祥打算前往格雷奈,去寻找詹姆斯的姐姐。吕虎听说文祥要外去,就非要缠着文祥带他一起去。文祥拿他没有办法,就带上了他。 从里昂到格雷奈只有20来公里,文祥就雇了一辆马车来到了格雷奈。在当时格雷奈没有多少人口,文祥拿着信封一路打听,很快就找到了詹姆斯姐姐的家。 在詹姆斯姐姐家的前院里,只有一个和文祥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在劈柴,看样子非常吃力。文祥拿着信封上前去打听。女孩拿过信封一看,看到地址写的是自己家,就把目光投向文祥,从上到下打量了文祥一遍,才说道:“你们是谁,找我妈妈干什么?” 于是文祥就说道:“我是詹姆斯的学生,是他让我带一封信给奥塞斯女士的。” 劈柴的女孩问道:“詹姆斯是谁,他的全名是什么?” 劈柴的女孩问到詹姆斯的全名,文祥还真不知道,中国人的名字哪有外国的那么啰嗦,在中国,中国人一般只记住外国人的名就行了,至于外国人的姓,大家总是嫌麻烦,常常给省略了,不曾想,中国人的这个习惯,今天在这里出麻烦了。 对劈柴女孩的追问,文祥只能说在信上詹姆斯都说清楚了,要女孩拆开信看看就明白了。听到文祥要她拆不是属于她自己的信,劈柴女孩有点不屑地看着文祥。 看到劈柴女孩用那样的目光看自己,文祥有些不解地想,我没有说错什么啊,这个事情到后来文祥才明白过来,法国人对个人的隐私是不乐意让别人知道的,就是亲人,个人的信件在没有得到本人许可的情况下,去拆别人的信都是很不礼貌的。 但当时,文祥不知道这些,认为一个亲人从万里的海外捎信过来了,这要是在中国,恐怕会拿给全村的人分享,因为中国人认为这是一种荣耀。这和在村口修一个牌楼的心情没什么两样。 看到这两个外国人一脸茫然的样子,劈柴女孩知道和他们可能有点说不清楚,就放下手中的劈柴刀,走出院子,对文祥说道:“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妈妈到农庄里干活去了,我去把信送给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文祥看到要等,而且刚才看到女孩劈柴的时候非常吃力,就对女孩说:“我们在这里等的时候,就帮你把那些柴给劈了吧。” 看到文祥一脸的诚恳,女孩就点了点头。然后快步向镇外的田间走去。 当文祥他们快要把一堆的柴劈完的时候,劈柴女孩领着一位中年妇女快步地回来了。看到文祥,上来和文祥握了握手,并自我介绍了一下,原来她就是詹姆斯的姐姐。而劈柴的女孩是她的女儿叫劳拉。 詹姆斯的姐姐奥塞斯把文祥他们请进了她们的房子里,并盛情地邀请他们在她的家里一起共进午餐。因为詹姆斯在信中介绍了文祥,说文祥就像他自己的孩子一样,如果他姐姐见到了文祥,就把他看成是亲人。因为这个孩子是一个可怜的孤儿。 在奥塞斯她们房子的客厅里,文祥看到了她们一张全家人的照片,这时,奥塞斯下厨房做午餐去了,客厅里只有劳拉陪着文祥他们。 看到文祥注意到墙上的全家福,由于没有什么话题,为了打破这沉默得有点尴尬的气氛,劳拉就主动介绍起照片上的家庭成员。 一脸大胡子的男人叫爱德华,是劳拉的父亲,一名职业军人。旁边的小伙子叫莫里斯,是劳拉的哥哥,以前是巴黎大学文学专业的学生。照片上就四个人,另外的两个女人是奥塞斯和劳拉。 听到劳拉介绍完她的家庭成员,文祥有点好奇,就问怎么不见她的父亲和哥哥。听到文祥问起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劳拉有点忧伤地说道:“他们在1914年8月份的洛林战斗中阵亡了,父子俩阵亡的时间间隔不超过两天。” 因为自己问了让劳拉感到忧伤的问题,文祥感到很内疚,忙给劳拉道歉。 在共进午餐的时候,吕虎面对眼前的刀和叉,闹出了让人啼笑皆非的笑话。奥塞斯和劳拉看着有些懵懂的吕虎,很开心地笑了。对吕虎的鲁莽表示了让大家都感到愉快的宽容。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奥塞斯向文祥询问了一些关于詹姆斯在中国的情况,文祥的法语说得不是很流利,在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文祥也不知道她们娘俩听懂了没有,在遥远的东方国度,对她们娘俩来说,那是非常陌生的一个所在,虽然自己的一个亲人在那里,但一直都没有联系,所以就连詹姆斯在内都感到陌生了。 今天看到自己的弟弟收养的一个孩子站在自己面前,奥塞斯感到既惊喜又有些突然。那该死的战争让自己一下子失去了两位至亲,现在得到了弟弟的消息,奥塞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眼里开始出现泪水。 当听到文祥要告辞离开时,奥塞斯上前抱住了文祥,眼角的泪水开始流下来。文祥在很早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女性的怀抱对文祥来说,很是陌生,但他从这个法国中年妇女有些颤动的身子上能感受到亲人般的温暖。 在走出奥塞斯房屋的院子的时候,文祥对奥塞斯和劳拉说,在下一个礼拜天里再来看望她们母女俩,并且说如果有什么重体力的农活,就留给他再来干。 文祥走在回里昂的路上,一路沉默着,没曾想,在自己国家的时候,没有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到达这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却感受到了一种能融化心灵的家庭温暖。为此,文祥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 第七章 干农活 第七章干农活 文祥他们到里昂一段时间后,在里昂的许多地方都能看到中国人的身影了。在里昂火车站就有一批中国人被分到这里来当搬运工。文祥他们所在的工厂离火车站不远,没事的时候,文祥就会和吕虎他们一起到火车站附近来溜达。 遇上中国人会打打招呼,聊上几句,谈一些各自遇上的奇闻异事。所有的华工因为大多数不会说法语,一天到晚除了做事,是很少有说话的机会的。和法国人在一起根本就不要张嘴。所以能遇上中国人,那就是亲人一样的感觉。会打开话匣子,说上好一阵。 在与遇上的中国人交谈时,大家除了说工作辛苦外,说得最多的,就是在这个异国他乡吃不惯法国人的食品。最多的感慨就是能吃上一顿包子,那应该就是过年一样的待遇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文祥听到有这么多人感慨时,就萌生了在这里开一个包子铺的想法。在这里,面粉是有的,只要准备老面做包子就不是难事儿。 华工们来到这异国他乡,都是单身男人,每天辛苦地工作十来个小时后,是没有时间去打理自己吃的东西的,全部是能得到什么吃的,就将就着。 文祥有这个想法后,在一个周日的上午,他向和自己在一起的华工们一说,大家都支持他的想法,而且大家还都愿意为他的想法拿出一部分自己的薪水,来支持文祥筹办包子铺。 想法和资金都解决了,但有一个最棘手的事把大家给难住了,因为所有人都要上班,谁来经营这个包子铺呢?一时半伙儿,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因为大家都抽不出时间来,这个事就暂时被搁浅下来。 又一个周日来临了,文祥和劳拉她们母女俩约好,要去看她们的。一大早,文祥就开始做准备。吕虎看到文祥要出去,又要求一起去,在一边的另一个华工张子谦对吕虎说道:“你小子是不是跟屁虫啊。人家去看媳妇你也要跟着。” 对张子谦这么一句莫名的话,文祥和吕虎都没有反应过来。上次文祥和吕虎从格雷奈回来之后,吕虎就把他们俩在格雷奈的经历是添油加醋地说给在一起的所有华工们听了。 华工们下班之后,没有什么消遣,大多数时候是聚在一起说一些大家感兴趣的话题,文祥他们到法国人家里去做客,那就是这一段时间内最有价值的谈资了。所以吕虎就好好地利用了一把。这个事情被吕虎这么一说,许多人就展开丰富的想象,最后,慢慢地就变成文祥去看媳妇了。 其实文祥心里,他是这样想的,在自己小的时候,多亏詹姆斯收留了,不能的话,自己在不在这个世上那还是另说的事情。尽管詹姆斯是外国人,但他那对自己形同再造的恩情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现在到他姐姐家一看,只有两个女人在忙于生计,肯定会有许多体力上的活计是两个女人难以完成的。既然詹姆斯让自己接触到了他的亲人,那他对自己的这份恩情,现在就只能报答到他的亲人身上了。 虽然自己可能由于时间上的关系,帮不到她们多少,但只要自己有机会,还是应该去帮一帮这孤儿寡母。 吕虎吵着要去,文祥这次是想到奥塞斯的农庄里去帮她们干活,而自己在农村呆得少,好多农活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去干,既然吕虎要去,正好他是农村出来的,干农活应该轻车熟路。这样好的一个农技师加劳力,是得该好好利用,于是就带上了吕虎。 里昂周边的农村,栽种的主要农作物是小麦,也有种向日葵的,还能看到一个个的葡萄园。那天没有到过奥塞斯的农庄,不知道她们栽种的是什么,但根据看到原野上的农作物来看,她们农庄里也就无非是这几种农作物。 由于上次和劳拉母女俩有约定,文祥和吕虎来到她们房子前的时候,母女俩正在院子里一边忙活一边等待。打过招呼之后,文祥和吕虎就开始干起活来。劈柴和给她们的房屋修补,修理农具,虽然不是很熟练,但也干得有模有样。奥塞斯看到这两个异国的年轻人做事这么勤快,心里在一个劲地感谢上帝。 劳拉在一边给他们俩打下手,他们需要什么,如果文祥说不出来,就用手比划着,劳拉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但遇到实在难以比划的东西,几个年轻人也要忙乎好一阵。 看到几个年轻人忙得很起劲,奥塞斯就下厨房准备午餐去了,法国人做饭的时间可有点坑人,文祥他们干活,主人没有叫停下来吃饭,他们不好意思自个儿停工,就那么一直干着,奥塞斯在厨房忙乎了很长的时间,文祥和吕虎的肚子都闹腾好几遍了,才听到奥塞斯发出开饭的声音。 因为奥塞斯她们是基督教徒,吃饭前还要祈祷,祈祷完,先是一些开胃的小甜点和一杯开胃酒,看到每个人碟子里都吃完了,奥塞斯就撤出这些碟子,重新上一批碟子,才开始上主食,两个饥肠辘辘的年轻人吃了好一阵都没有把肚子给填饱。 有了上次吃饭的教训,这次吕虎学乖了,尽管自己肚子在哇哇叫,他也是耐着性子看着文祥他们一道工序一道工序地来。因为文祥跟詹姆斯生活过,多少知道一些法国人的用餐习惯。 吕虎对法国人吃饭,就两个字的感慨,好一个“麻烦”。法国人进一次餐所用的时间,在吕虎看来是非常漫长的。本来三下五除二就能吃饱的事情,在法国人这儿却要用上足足个把时辰。 好不容易用过了午餐,文祥决定再到奥塞斯的农庄里去看看,看有什么需要自己来帮忙的,于是劳拉就带着他们俩来到了奥塞斯的农庄。 奥塞斯农庄里,主要种植的是小麦,还有一块不算大的葡萄园。文祥来看的时候,应该是春小麦长势正喜人的时候。文祥估计,下一个礼拜日再来的时候,春小麦就该要除杂草了。 ; 第八章 请教 第八章请教 萝拉收到吕虎的花,等了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吕虎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就准备去问问吕虎,在下班之后,萝拉把吕虎拦在了工厂门口。 看到萝拉拦住了自己,吕虎有点不知所措,因为两个人不能通过语言来交流,萝拉就用手势来比划,这样比划来比划去,把吕虎弄得是一头雾水。 看到文祥远远地走来,吕虎就像看到了救星,赶紧向文祥招手,要他过来。文祥走过来问是什么情况,萝拉就说:“那天,吕虎是不是给她送花了。” 这个事文祥知道,就替吕虎回答了。萝拉想弄明白吕虎现在的想法,于是问道:“为什么送给我花?” 文祥说道:“吕虎是想感谢你。” 这样说来说去,文祥他们就是没有说到点子上,最后,萝拉看着这两个东方人,有些无奈,怎么跟这两个人就这么费劲呢。萝拉躲了一下脚,耸了耸肩后,离开了。看到萝拉这样的表情,文祥他们两个人弄不明白怎么回事。 再一次来到格雷奈,和劳拉交谈的时候,文祥就说起了萝拉的这个事情。当劳拉听到吕虎送给萝拉一捧报春花的时候,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文祥问劳拉为什么笑,劳拉说道:“我们法国人送花是有特定含义的,你们送报春花是表示初恋。” 文祥对劳拉说的这特定的含义开始还不能理解,因为文祥的法语是半吊子,劳拉在说的时候,文祥甚至对有的单词还听不懂。 看到文祥一头雾水,劳拉就找来一本画册,指着画册上的花,一边说一边比划。文祥才明白过来。体会到自己在交流上的困难,文祥就请求劳拉教自己法语,劳拉很乐意。于是,在每个周日,文祥多了一项工作,就是学习法语。 劳拉教文祥法语,首先就是从给女士送花为内容开始的。给法国人送花,花的支数不能是双数,只能为单数。而且给什么人,送什么花都很有讲究,法国人把每一种花都赋予了一定的含义。一旦送错就会引起笑话,甚至误会。象上次吕虎给萝拉送报春花,就表示自己想开始一段美好的初恋。 文祥弄明白之后,才理解了那天萝拉在厂门口为什么显露出那样的表情。而且在法国,男士是很尊重妇女的,这和当时的中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中国那时在男人的骨子里还有着男尊女卑的思想。 理解了送花在法国人的交际中的重要位置之后,文祥就问劳拉,如果他要给劳拉送花,该送什么样的花。劳拉的回答是,不知道文祥心里是什么想法。 对劳拉的这句话,文祥思考了很久,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文祥才开始注意起劳拉来。以前,文祥对劳拉没有仔细地观察过,中国人的习惯使得文祥不敢过分地去看一个女孩,在当时,如果一个男人总是盯着一个女孩去看的话,在中国那是极不礼貌的行为,会被认为是轻佻的行径。 仔细看劳拉,文祥发现劳拉按中国人的审美标准,可是一个很美的女孩。有着东方古典般的神韵。有这个发现之后,文祥的心开始澎湃起来,也开始有了一个个不眠的夜晚。 但在当时,中国人尤其像文祥这样的中国男人多多少少有点自卑的心里,自己心中的想法他不敢跟劳拉表白。文祥被这个想法折磨得实在是难以排解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再一次到劳拉那里去的时候,文祥特意到花店里去买了一束白丁香,见到劳拉的时候,他就请教她,这个花叫什么名字。 劳拉拿来画册,在画册上指出了白丁香的法语名。其实文祥早就弄清楚白丁香的法语名,以及送白丁香在法国人眼中的含义。只是因为自己不敢表白,就在劳拉面前打了一个马虎眼。 文祥离开后,奥塞斯看到劳拉收了文祥送的白丁香,就和劳拉开始了讨论,对于文祥这个中国小伙子,奥塞斯看到他勤劳,而且任劳任怨,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很顾家。奥塞斯一连失去两位亲人后,对家的归属感就感到更加重要了。 那个时候的法国男人心里总怀着国家和天下,虽然对妇女很尊重,但他们的心总是翱翔在蓝天上,让女人们感到有点不踏实的感觉。而且那个时候,法国的男人不是在军营里,就是走在前往军营的路上,乡下很难看到男人们的身影了。 所以母女俩的讨论一致认为文祥作为一个家庭的男主人是会很称职的。法国女人对自己认定的事很热情,在她们的字典里可没有矜持和含蓄这么一说,认定的事就会大胆地去实施。 开始,文祥对劳拉她们母女俩那热情似火的攻势,还有点不适用。但这件事,使得文祥很快就融入了法国人的生活。 在和劳拉母女俩的关系更进一步之后,文祥就觉得让他们母女俩干农活实在是很辛苦,就建议到里昂去做点小生意,这样一来,自己也能更好地照顾她们母女俩。 对于文祥的这个想法,奥塞斯认为,年轻人是不应该墨守成规,很支持他们去闯荡。就这样,劳拉跟着文祥就来到了里昂,奥塞斯暂时留在了格雷奈。 劳拉来到里昂之后,文祥就开始了他开包子铺的计划,文祥开包子铺,得到了华工们的鼎力相助,大家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很快包子铺就开办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文祥做的包子和馒头那是不敢恭维,但在这个异国他乡,闻到了家乡的味道,华工们用极大的热情包容了文祥技术上的不足。 这样文祥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就开始研究他的包子和馒头,第二天,包子铺交给劳拉打理。尽管包子的味道在开始的时候不是怎么滴,但文祥包子铺的生意还是做得红红火火。 随着文祥包子铺的开张,华工们在下班之后,就有了一个可以消遣的地方,华工们会在有事无事的时候,都到文祥的包子铺里去走走,去坐坐。这样,文祥的包子铺就不单单是买包子了,成了华工们聚集和消遣的重要场所。 ; 第九章 包子铺 第九章包子铺 让文祥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只是为了能让华工们体会到一点家乡味道,而开起来的包子铺,渐渐地成为了里昂华人,甚至是经过里昂华人们眼中一个地标性建筑。包子铺外面的那几个汉字,成为华工们心中一道抹都抹不去的风景。 包子铺因为距离里昂火车站不远,经过里昂而又在里昂落一落脚的华人,都会到文祥的包子铺来坐一坐,和见到的华人聊上一聊。 因为在其他时候,华工们根本就不要说话,面对法国人和英国人时,和他们说不了话。如果是性格开朗的人,长时间不说话,那就是一件特难受的事情。能找到这样一个聊天的地方,通过和其他华工天南地北地聊一聊,就能把长时间压抑下来的情绪释放出来,所以华工们都乐意到这里来坐坐。 文祥在向劳拉学法语的同时,也会教一些汉语给劳拉,在包子铺里,劳拉就能说上几句带着山东口音的中国话。有时候劳拉说刚学来的中国话时,还能逗笑在场的所有华人。 慢慢地,包子铺周围聚集起许多的华人,形成了里昂最早的华人社区。这样在包子铺的闲聊中就流传起许多华工们的故事。 有一段时间,大家聊得最多的是电影,人能在布幕上走动的新奇东西,开始被华工们津津乐道。而且大家伙儿都疯狂地迷恋上了它。周末的晚上,只要有电影的消息,大家就会不辞劳苦地去追逐。虽然布幕上能看懂的只是知道里面的人在干什么,至于为什么要干,干了会得到些什么,完全只能靠他们丰富的想象。 但大家还是保持着高度的热情。看完之后,到第二天,大家就会到文祥的包子铺来谈论看到的电影,通过种种猜测,好多人还是能把电影里的故事给描述得非常丰满。 如果猜测的东西大家认为错了,就产生争论,有时候能为了一个简单的剧情,而争得脸红脖子粗。 文祥和劳拉也去看过几回电影,因为他们要打理包子铺,晚上的时候,文祥要把第二天卖的包子和馒头赶做出来,实在很难抽出时间来。有他们两人在场观看的电影,大家就会保持沉默,而一个劲地催促文祥给大家伙儿讲解剧情。 这个时候文祥就变成大档口说书的人了,大家会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文祥讲解。一般文祥说的版本那就是华工们最标准的版本,如果发生争执,大家就会这样说,文祥都是这样说。拿出这样的杀手锏之后,争执就会停止。因为人家拿出标准版本来了,你还有什么可争论的呢。 不能用法语与人交流的华工们,最开始就是通过电影里的故事来了解法国人文和法国人生活习惯的。虽然每天和法国人在一起工作,但没有语言上的交流,那就永远容不进法国人的生活,就是住上十年八年,对法国人的了解,可能还没有在国内看一本法国人的书的人那么多。 所以华工们看的电影,如果没有文祥给予华工们注解的话,从华工们的嘴里说出来的电影剧情,那也是中国人的故事。完全没有法国人的味道。而且如果有十个华工来说同一部电影,说出来的版本可能会有十一个之多,因为在有些人说的版本里,还会存在模棱两可的剧情发展。 虽然华工们看的电影有可能是无声的,就是有声,里面说的也是法语。但华工们还是乐在其中。电影通过文祥注解之后,里面法国人那自由,平等和烂漫的气息,才开始真正进入华工们的心里。 可以想象,电影里的气息,进入华工们的心里之后,与当时中国那还是男尊女卑,封建落后的思想会产生怎样的冲击,那种震撼与天差地别的感觉就成了华工们津津乐道的内容了。 而且到了电影放映的地方,法国人所表现出来的一些生活细节,才被华工们看在眼里,他们尊重妇女的行为,在工厂里是很难被感受到的。 电影成了华工们开始真正了解法国的窗口,如果要去追溯华工们在法国学到的当时世界的先进文明的话,那么电影应该是给华工们上的第一课。而且是华工们乐在其中去接受的课程。 在包子铺里,文祥与劳拉的甜蜜和恩爱,也给了华工们耳熟目染的蓝本。劳拉和华工们打成一片的行为,让华工们开始了解法国女人的各个方面。这给了华工们另一种不同于中国女人的感受。 在这个异国他乡,只有在文祥他们这里,华工们才会有一种着地的感觉,不能,作为一个个的单身男人,那永远就象一颗颗漂浮的尘埃,很难有归属感和立足感。 华工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在自己的心里早就形成了自己的人生价值观,如果没有电影带给他们的强烈震撼,很多人是会懒惰于学习的,在他们的心里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感之后,就产生了渴望进一步了解的愿望。这为后来李石曾在法国开办工余求学,创造了土壤。 如果没有这些,后来的工余求学,再到勤工俭学就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影响。 文祥和劳拉对于华工们的请求,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总是有求必应。华工们也很乐意来请他们帮忙一些要与法国人打交道的事情。 在里昂的街头,文祥的包子铺显得很另类,但在华工们的眼里却倍感亲切。华工们赋予了它许多作为包子铺本身以外的东西。 如果哪一天文祥他们因为有什么事,比如到格雷奈去看望奥塞斯,把包子铺关门了,望着被关的包子铺的大门,华工们心里就会有空落落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给遗落掉了。一整天都会有无头苍蝇之感。 在里昂的街头,文祥的包子铺在华工们的心中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甚至是一道不能或缺的风景,华工们看到它的存在就会心安,就会少了漂泊之感。 第十章 机械城 第九章机械城 这一天,文祥的包子铺里来了两个中国人,文祥从他们的行为举止上就看出,他们不是在里昂的华人。可能是路过里昂的,慕名来到了这里。 他们看到这儿有中国的包子,很是兴奋。就要了一大份坐进铺子里吃起来。这时劳拉象一个国内所有店铺里的内掌柜一样,坐在柜台里在清理账目。文祥就充当店小二在打理客人。铺子里还坐着一些其他的客人。看到这两个华人有点特别,一个叫周志军的华工就忍不住和他们搭起讪来。 周志军问他们:“两位是从那儿来的?” 其中一个矮个儿回答说:“我们从机械城来的。”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应该是在某个机器制造工厂里上班。于是周志军问道:“那你们在什么工厂里上班呢?” 矮个子说道:“我们那里没有工厂,只有矿山。” 听到这么个回答,周志军和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周志军感慨说:“是矿山,怎么叫这么个名字,法国人这不是忽悠人吗。” 矮个子说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叫这么个名字,明明是矿山,这个名字还是领事馆的干事说给我们听的,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被分配到那儿去的所有人还都认为是进工厂上班。谁知道到那儿一看,却是一个挖煤的矿山。” 在旁边的文祥听到他们的交谈,就想,他们在矿山里做事,怎么就到里昂来了呢,可能是老板要采购什么东西,分派他们一起来装卸货物的吧。由于受到劳拉的影响,文祥忍住了过分去打听别人的私生活问题。 这时,周志军问道:“你们那里的中国人多吗?” 矮个子说道:“大概有一两百来人吧,在矿山旁边的小镇上,全都是挖煤的,除了我们中国人,还有意大利人,几乎全都是外国人,法国人很少。” 这两个人可能是长时间没有和人交流,今天打开了话匣子,就顺势说开了。 文祥看到所有的客人差不多吃完了,就给每一个客人端上来一碗茶,这样的茶和国内的大碗茶一样,就是在茶桶里撒上几片茶叶,使白开水有一些茶的味道。茶叶在当时的法国,是比较贵的,撒上这么几片茶叶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能在文祥的包子铺喝到茶,而且还是不用付钱的,所有华人就已经非常满足了。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矮个子他们俩看到大家还坐着,在静静地等他们的下文,就接着说道:“我们那个地方的煤供不应求,所有挖煤工人没日没夜地挖,都总是常常缺货,老板恨不得把我们24小时都放在连腰都撑不起的矿洞里。” 周志军喝了一口茶之后说道:“那你们老板是真够黑的,那待遇应该要比其他地方的人要好吧。” 矮个子说道:“薪水是五法郎一天,十个小时,加班的话会有加班费。但谁愿意在那样的地底下呆着,还时常有危险发生。” 这时另外一位客人开口了,他可能是没有听说过矿山的事,问道:“矿山能有什么危险呢?” 矮个子的同伴这时已经吃饱喝足了,说道:“在矿洞里做事,危险可大了,一不小心就会遇上塌方,整个矿洞都会被堵死,矿洞里的人不是被憋死就是被掩埋了。如果矿洞挖得比较深的话,挖着挖着就有可能出现渗水,整个矿洞都有可能被水淹没。人还能跑出来吗。最可怕的是爆炸,矿洞里一旦发生爆炸,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在座的人都没有听说过矿山的事,一听到在矿洞里又是水,又是爆炸的,听得大家都心有余悸。 看到大家那紧张的表情,矮个子加料道:“在我们到机械城不久之前,听说就发生过一次很严重的塌方,矿洞的主洞塌方了,当时正在井下作业的几十个工人,全部被困在里面,等到外面的人,在十多天后打通矿洞时,困在里面的人已经全部死亡了。” 听到死了人,就有人说道:“合同上面不是说了,不得在危险区内雇佣中国人吗,在这矿洞里不是存在很大的危险吗,你们怎么不向中国的领事馆反应呢。” 矮个子的同伴说:“这个没用,我们当时就向领事馆的干事反应了,领事馆的干事说,法国人的解释是,这只是一次意外的事故,人有时候在路上走都有可能被摔死,你总不能说,路上是危险区域吧。面对法国人的解释,领事馆的人无言以对。” 在座的所有人,听了矮个子他们说的这些,都在心里暗自庆幸着,幸亏自己没有分到那样的地方,不能那不是度日如年啊。 矮个子他们谈了这么久,感觉到和在座的人熟络起来,于是就说道:“以前我们也到过这里,怎么没看到有包子铺啊,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吃到家乡的这种味道了,今天简直就像过年一样,真想还吃上那么一大份,就是肚子不争气,装不下了,我还真担心以后能不能吃到这样的味道了,因为我们今天还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再看到太阳。” 矮个子自己虽然说得很轻松,但把在座的所有人都说出伤感来了。大家都开始沉默起来。 看到大家都这样了,文祥为了调转气氛,就说道:“两位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没娘的崽子天照应,一定会逢凶化吉的,下次大哥再到我们的店里,好吃的一定管够。” 矮个子说道:“那感情好,就趁兄弟这句话,如果能有机会再到这里来,一准来讨闹,在这万里之外的他乡能有这样地道的家乡味道,实在难得。” 这时坐在一旁的周志军说道:“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相互照应着点,是我们中国人的本分,在这样的地方能相遇到一起,是缘分中的缘分,下次我们再相遇就都是熟人了,如果太客气,就显得生分了。再相遇不就都是朋友了吗。” 聊了这么许久,矮个子俩个人起身到劳拉那里结账离开了,大家目送他们走出了包子铺。 ; 第十一章 自由恋爱 第十章自由恋爱 在文祥的影响下,吕虎也开始了与萝拉约会。当得知吕虎他们有约会之后,文祥就担心他们俩在一起怎么交流。难道完全靠手势就能谈情说爱吗。 文祥还在猜测他们俩的交流问题时,吕虎就登门前来求教了,他要文祥教他学法语。这个小子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开始的时候,文祥要他学几句法语,这小子的回答是,有你文祥在身边,我还用得着学法语吗。现在要谈情说爱了,才知道学法语的重要性。 文祥为了激他,开始的时候,文祥以自己没有时间为由,不答应。这小子看到文祥不教他法语,就急了,死死地缠着。其实文祥还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白天要上班,晚上还要回到铺子里赶做第二天的包子和馒头,还要以一种烂漫的方式陪劳拉。时间已经被排得满满地。 看到吕虎那走投无路的样子,文祥才答应下来。不过文祥提出了一个条件,晚上必须帮忙赶做出第二天要卖的包子和馒头。 这个时候的吕虎,莫说文祥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文祥提成十上百的要求,估计这小子都会答应。在每天吃过晚饭的时间里,文祥就安排一个多时辰的法语学习。劳拉还在一边辅助。吕虎学法语可上心了。 在周日的时候,吕虎会和萝拉一起来文祥的包子铺,在吃过文祥他们的包子之后,萝拉就爱上了中国的包子,包子有别于披萨的味道,有着一种散发出来的麦香味,深深吸引了萝拉。 萝拉的父亲是一个法国厨子,萝拉对法国菜品里的各种味道,可谓是非常熟悉,但包子的味道却是萝拉从来没有尝到的,萝拉感到非常惊奇。一有空她就来追逐包子的味道。 在做包子和馒头的时候,文祥和吕虎就揉面,掐提子,劳拉准备馅,有时萝拉也会在场。两个女人就像中国的妇女一样,做得很是有板有眼。 法国人喜欢把劳动变成一种快乐的享受,在包包子的时候,有时两个法国女人就会把包子捏成各种有趣的动物模型,使得蒸出来的包子有了异国风情。 开始的时候,文祥和吕虎认为这两个法国女人是胡闹,但出于爱,包容了她们这种胡闹。只是不把两个女人包的这些奇型包子拿出去卖,留给自己吃。 但文祥上班去了的时候,如果外面的包子卖完了,还有人要买的时候,劳拉做的包子就会拿到客人们的面前。客人们对劳拉做的包子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 只是文祥回来发现劳拉做的包子没有了,开始文祥以为是劳拉吃了,或是因为爱心给路过的法国小孩给吃了。但日子一长,文祥就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了劳拉,劳拉就说被卖掉了。 看到劳拉做的包子有市场,文祥就从这件事中得到启发,根据国内做寿桃时会在寿桃上点缀点颜色,文祥就用一些能食用的颜料,给劳拉做的包子点缀上色彩。使劳拉做的那些动物,成模型变成了活灵活现的艺术品。 看到这种另类的包子,人们纷纷带着好奇的心理来尝试,一时间劳拉做的包子还比老包子要畅销。 吕虎和萝拉的交往到水到渠成时,吕虎也能对付几句法语,萝拉就准备带吕虎到她的家里去见她的父母。对吕虎的这次异国岳母家之行,文祥充满了担心,吕虎的心是七八个掉桶打水—七上八下。 但这样的事迟早都要发生,躲是躲不掉的,文祥就给吕虎打气,拿破仑能征服整个欧洲,难道你不能征服一个小小的法国家庭吗。 鼓起勇气的吕虎跟着萝拉来到了萝拉的家里,58岁的法国厨子,萝拉的父亲听到吕虎是中国人,开始非常反对。甚至把吕虎给赶出了家门。 被赶出萝拉家门的吕虎,从此精神一蹶不振,因为在吕虎的脑海里,有着婚姻是父母之命,媒说之言的古训。萝拉的父母如果反对他和萝拉的婚事,那么他认为与萝拉之间的关系就到此结束了。 看到吕虎象丢了魂的样子,文祥就问他,吕虎就把自己被萝拉的父亲赶出家门的事说给了文祥听。听到吕虎被赶出了家门,文祥也认为这个事情比较严重了。但文祥把这个事说给劳拉听的时候,劳拉却说,他们两人的事要看萝拉的态度。 文祥认为吕虎与萝拉的交往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劳拉却说事情的决定,似乎萝拉能拍板。于是就问劳拉为什么。 对文祥的这个提问,劳拉有些纳闷和不解。但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一副一头雾水的表情。看到劳拉这样的表情,文祥就感觉到两个国家的婚姻习俗肯定存在很大的不同,就要劳拉说说法国人有些什么婚姻习俗。 劳拉就介绍起法国年轻人的婚姻观。那个时候的法国,已经崇尚自由恋爱,两个年轻人只要两情相悦,就可以走进婚姻的殿堂。父母的意见只是参考。 听了劳拉的介绍,文祥才明白过来。法国的自由气息不光是反映在社会活动上,还反映到了婚姻上。于是文祥也把中国的婚姻习俗说给了劳拉听,劳拉才明白吕虎为什么这样象霜打的茄子。 文祥知道法国是自由恋爱的国度之后,准备先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吕虎,去问一问萝拉的态度。让吕虎这小子先痛苦痛苦一阵吧,好使他能成熟成熟。 文祥就让劳拉去找萝拉,看看萝拉是什么态度,当劳拉问起时,萝拉的态度很明确,她已经爱上吕虎这个中国小伙子,父亲的意见改变不了自己的决定,父亲的这种态度更加激起了萝拉的逆反心理。使萝拉的态度更加明确。 看到折磨得吕虎差不多了,文祥就把法国自由恋爱和萝拉的态度告诉了吕虎。吕虎听到这个消息,才又感觉到日出东方红似火,飘散的魂又回来了。捧起文祥的脸,在他的脸上很很地亲了一口。弄得文祥就要追出去捶他。 ; 第一十二章 战争的结果 第十二章战争的结果 自从萝拉的父亲把吕虎赶出家门之后,萝拉就搬出了父母的家,在文祥他们的包子铺旁边租了一间房子住了下来。法国女孩这种敢作敢为和独立的精神,震撼了吕虎和文祥。 在中国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私奔的故事,成了整个中国历史上的千古绝唱,就是这个唯一的故事,听说女主人公的命运最后还比较凄惨。 如果放在当时的中国,吕虎和萝拉这样的行为,很可能会被家族势力抓住沉河的。但在法国却是那么地轻描淡写。 所以萝拉这洒脱和独立的行事作风,不能不撼动着文祥他们作为中国人那千百年来形成的,对女人的看法。 年轻人那向往自由和平等的心情,在这里得到了绽放,被封建礼教和等级压迫下,存在于心中的一种渴望与憧憬在萝拉身上得到怒放。 感受了萝拉搬出父母家的事件之后,文祥他们再去看看国内的情况时,一种断崖般的强烈冲击感让年轻人们有种窒息的感觉。 和眼前的法国相比,这难道就是自己日夜难舍的祖国吗。自己的祖国怎么就存在这么多的诟病呢。对于祖国的难舍,却又厌绝于她存在的种种诟病,这种强烈的矛盾常常折磨得这些年轻人辗转反复,难以入眠。 萝拉搬过来之后,和吕虎两人成了包子铺的半个主人。如果文祥和劳拉有什么事,包子铺就会交给他们俩打理。 对于萝拉父亲的态度,四个年轻人坐到一起的时候,就会讨论,萝拉的意见是不予理睬,但文祥和吕虎由于脑子里有中国的传统思想,认为还是应该想办法让萝拉的父亲接受吕虎。因为中国人崇尚家和万事兴。 但由于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萝拉和她父亲的关系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1916年7月,在英法和德国之间发生了索姆河之战,这场战争异常地惨烈,英法联军为突破德军防御,以便转入运动战,同时减轻凡尔登方向德军对法军的压力。 当时战线由南向北,在亚眠以东50多公里的地方穿过索姆河。德军在该地区构筑了号称"最坚强的"防线,包括三道阵地和一些中间阵地。 主要阵地有坑道工事,阵地前面有多层铁丝网。守军为德军第2集团军,防御正面宽58公里,其第一线为9个师,预备队4个师。 以后兵力增加到67个师。英、法方面原计划以法军担任主攻,但因凡尔登战役动用了法军大量兵力,改以英军为主。 最初投入兵力为39个师(战役过程中增加到86个师),其中英军25个师,以第4集团军为主、第3集团军为辅,在索姆河北岸卡尔诺以北地区进攻,正面25公里;法军第6集团军14个师,跨索姆河在英军右侧进攻,正面15公里。英、法军炮兵和空军都占优势。 采取对有限目标逐次攻击战法,企图通过消耗德军兵力达到突破的目的。为协调两军行动,规定每次进攻到达线不能自行超越。 英军在进攻中首次使用坦克,共出动49辆,而实际参加战斗的18辆(被德军击毁10辆),步兵的进攻速度因而有所增加。在战争史上这是第一次使用坦克。 德国制造的马克沁重机枪出足了风头,成了血雨腥风制造者,它是索姆河战场上凶残的杀手。无数的英、法联军倒在马克沁重机枪枪口下,成了它的牺牲者。 索姆河会战,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双方伤亡约134万人,其中英军45万余人,法军34万余人,德军53.8万人。 战役进行到中后期的时候,也就是1916年10月份,萝拉的父母收到了一份萝拉哥哥布里斯阵亡的通知书。得到儿子阵亡的消息,萝拉的父亲非常悲痛。 萝拉得知这个消息后,前去看望自己的父母,吕虎,文祥和劳拉都跟着一起来到了萝拉父母的家。这次看到吕虎,萝拉父亲没有多说什么,在举行了萝拉哥哥布里斯的葬礼之后,萝拉的父母出人意料地留下四个年轻人共进了晚餐。 发现萝拉父亲对吕虎态度的转变,回到包子铺的四个年轻人又开始讨论,让吕虎去搞好和萝拉父亲之间的关系。文祥说道:“萝拉父亲已经对自己的这个准女婿吕虎表示出了接受的善意,那么就说明他已经开始接受吕虎了,这样吕虎就应该拿出足够的诚意出来,去改善彼此之间的关系,我认为吕虎应该给自己的岳父送一份能打动他的礼物。说不定老头就接受你了。” 对文祥的这个建议,其他三个人都没有什么异议。但在该送什么礼物上,几个人又没有了主意。大家就都看向萝拉,看萝拉能有什么点子。 看到三个人都看向自己,萝拉也是比较茫然,萝拉还真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吕虎送什么礼物能打动父亲的心。看到大家都没有主意,文祥就顺口说,给他送一些我们做的包子去,让他尝尝吧。说不定他老人家就释怀了。 文祥这么随口的一说,萝拉却认为这个可行。萝拉说:“父亲是一个厨师,对美味的追逐是他不懈爱好,如果这具有异国风味的美食得到他的好感,他一定会爽心悦目的。” 于是几个人就开始准备要送的礼物。萝拉亲自做包子馅,吕虎和文祥揉面,几个人忙了起来。 经过几个年轻人精心制作的有着精美艺术造型的包子出炉后,送到了萝拉父亲的眼前。首先萝拉说这是一种很好的美食,送来给父亲尝尝。 看到自己的女儿,这么长的时间第一次主动来看自己,萝拉的父亲有些感动,就吃起这非常好看的包子来。看到父亲吃完后,萝拉问父亲好不好吃。父亲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另类的美味,确实造动了萝拉父亲舌尖上的味蕾,这种从未品尝过的味道,让这个58岁的法国厨师发现了麦子的另一种不错的味道。 看到父亲很满意,萝拉就开始介绍,这是吕虎为他精心制作的中国美味。希望父亲能喜欢。听到是吕虎为他做的,萝拉的父亲就对萝拉说,下次就带着他来家里一起吃顿饭吧。 第十三章 华工的学习 第十三章华工的学习 索姆河之战,英国,法国阵亡的人数将近一百万,而战争却打成胶着状态,遂转变成为消耗战。在人力上,英国和法国消耗如此惨重,战争却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为了弥补人力的不足,英国和法国等协约国集团加快了在中国的华工招募。越来越多的华人被输送到法国。里昂的华工也多了起来。 里昂的华工们看到文祥和吕虎有了法国媳妇的那种幸福劲,心里那个羡慕,那个嫉妒,那个恨啊。连吕虎这小子学了几句法语就把一个法国媳妇给弄到了手。就认为学法语能和讨媳妇挂上钩来。 于是许多的华工就找上了文祥,要他教他们法语,看到如此热情高涨的华工们,文祥是不好拒绝,但自己在时间上还真是应付不过来。只能承诺在教吕虎法语的时候,大家可以去一起学习。 到了文祥教吕虎法语的时间,包子铺里来了许多的华工,文祥看到这么多人来了,就感觉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因为文祥教吕虎法语,其内容只是一些日常用语,而这些内容还是在劳拉的帮助下,整理归纳出来的。 文祥几乎没有进过学堂,断文识字完全是詹姆斯手把手教的,而学习的主要内容是法文版和中文版的圣经。自己就这么半吊子水,怎么能教好这么多人呢,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看到这么多人,劳拉很是兴奋,她“哇啦,哇啦”地开始教起大家法语来,说一句简单的法语后,就用很生硬的带着山东口音的中国话翻译。遇到难以翻译的话时,就叫文祥来帮忙。 就这样两人配合着,半生不熟地教着大家的法语。大家看到这么一位漂亮的法国女人教自己法语,都很认真地学着。好为人师的劳拉快乐地教着。有时,劳拉那有些走调的中国话能逗笑在场的所有华人。 这样一种象聊天般的学习,大有自娱自乐的成分,完全没有课堂上的严格要求,你想学多少和能学多少,完全靠自己去把握和努力。而教者也根本没什么教学计划,说到那儿就是那儿,主要是一些日常生活中经常用到的日常用语。文祥的意思是华工们通过这些日常用语的学习后,能够和法国人进行一些简单的日常交流。比如谈谈恋爱什么的,去店铺买东西什么的。 开始的时候,华工们来学法语,更多的是为了一种消遣,打发工余时间的一种方式。也有的人完全是趁着劳拉来的,能和这位美丽的法国女人近距离接触,就比什么都能吸引人的了。他们不认为自己能在那儿学到什么东西。 还有些华工们只是出于自己的某一种索求才开始学习法语的,但自从有一个人来到里昂,并走进文祥的包子铺之后,华工们的学习才被系统化。这个人就是李石曾。 李石曾是来法留学最早的中国人之一,其父李鸿藻在清同治年间曾任军机大臣,以保守著称的清流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是显赫一时的晚清重臣,李石曾是李鸿藻的第三个儿子,年幼的时候曾被其父带到慈禧的跟前,慈禧见他行礼如仪,曾夸奖他日后必有出息,并收为干儿子。6岁就熟读诗书,15岁从师京城名儒齐褉亭学习汉学。 1902年,李石曾随驻法公使孙宝琦以使馆生的名义来到法国,当时的清政府是严禁国民出国的,所以李石曾渴望到外面出看世界的愿望,只有通过其父亲的门生孙宝琦以使馆生的名义来实现。在巴黎,入蒙达尔纪农校学习,毕业后又入巴斯德学院和巴黎大学学习生物。 1912年,李石曾,张继等人在北京发起组织留法俭学会,当时任教育总长的蔡元培非常支持这件事。后来李石曾在巴黎华工中实验工余求学,1915年发起组织勤工俭学,1916年3月在巴黎成立华工学校,蔡元培等人亲自讲授课程。 李石曾注意到里昂的华工人数越来越多,就来到里昂,走进了文祥的包子铺,看到华工们的学习热情,决定在里昂组织一个华工工余学校。教授华工们法语和必要的课程。 李石曾的出现,给华工们带来了一批国内的精英,他们为华工们服务,首先为华工们扫盲,教他们识字。再给华工们传播思想,思想的核心内容是,中国人不要给中国人丢脸,好好学习西方文化和技术,传播中国文化。 李石曾的到来,对文祥的影响很大,让文祥那断崖般冲击带来的困惑,有了答案,祖国的贫穷和落后,要通过学习西方先进的技术和文化来改变。 里昂有着丰富的西方先进技术和文化底蕴,1870年卢米埃尔兄弟发明电影,在里昂拍摄了世界上第一部电影片《卢米埃尔的工厂大门》。 出生在里昂附近一个造纸业家庭的蒙哥尔费兄弟,研制出世界上第一个热空气气球。并且在里昂首次成功飞行。 里昂人茹弗鲁瓦研究出轮船,1783年驾180顿自造轮船逆索恩河上行,首次使用推进器。比美国人要早出很多年。 而来到法国的华工,被分散到了法国的各个工厂,港口和码头。有的受雇于汽车公司,如雷诺公司,有的成为运输工人。有的到了法国的军工厂。这些人都有机会接触到西方的先进技术。 李石曾所提倡的这种思想,让这些接触到西方先进技术的华工有了一种意识,那就是要把自己接触到的这些西方先进的技术学到手,并且把它们带回自己的祖国。 文祥的工作就是到各个有华工的工厂,矿山去联络华工们,给他们安排学习的机会和时间,传播李石曾所倡导的思想。 受到李石曾这种思想的启蒙,许多的华工都开始了有意识地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这些华工们回到国内后,多多少少给薄弱的中国工业注入了一批有技术的工人。 第十四章 情敌 第十四章情敌 文祥和劳拉再一次去格雷奈看望奥塞斯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身影。他是贝特朗,在索姆河之战中,被炮弹震聋了双耳,一条腿也受了很严重的伤,虽然腿伤治愈后,对正常步行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不能快速奔跑了。 法国的陆军医院就给他开具了不能再上战场的病理证明,这样贝特朗就光荣退伍了。 带着满身的伤,贝特朗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格雷奈,在入伍之前,贝特朗是劳拉的爱慕者,在军队里,贝特朗心里想得最多的就是在退伍之后,向劳拉求婚,怎么幸福地迎娶劳拉。还时常给劳拉写信。 劳拉对贝特朗的追求不置可否,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表示接受。有时候也会以朋友的身份给贝特朗回上一两封信。 这样,贝特朗一回来,文祥的麻烦就来了。当贝特朗看到文祥和劳拉出入成双入对时,他眼中就射出嫉妒的目光。贝特朗走上前去,把文祥和劳拉拦在了奥塞斯家院子的前面。 看到贝特朗,劳拉就像朋友一样,把文祥介绍给了贝特朗,但劳拉在说话的时候,贝特朗根本就听不到,就指着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听不到声音。于是劳拉就抱着文祥,亲吻了文祥一下,再用手势比划着她和文祥的关系。 当贝特朗意识到文祥已经是劳拉的未婚夫时,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劳拉就质问,他不在的时候,这个黄色的野小子是怎么把她骗到手的。 劳拉对贝特朗这样粗暴的行为无言以对,就绕开他走进了自己的家。 看到只剩下文祥在这儿了,贝特朗就对上了文祥,首先用极不友善的话语来攻击文祥,就是想激怒文祥,但文祥没有中他的招,只是静静地看着贝特朗。文祥这无动于衷的样子,使贝特朗更加气愤。 已经失去理智的贝特朗提出要和文祥进行决斗,文祥对贝特朗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来到格雷奈,还没有进奥塞斯的家门,眼前就出现了这么个情敌。从刚才劳拉介绍的情况来看,这个贝特朗完全是一厢情愿。在劳拉的心里没有他的位置。 尽管贝特朗情绪激动,但对劳拉还是比较尊重,所以文祥没有说什么,现在他对着自己来了。因为还搞不清贝特朗是什么状况,所以文祥就一直保持着克制。 当听到贝特朗要和自己决斗时,文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尽管文祥不是什么五大三粗的壮汉,但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看到文祥将要有点头的意向时,贝特朗就冲了上来,挥起拳头照着文祥就打。文祥在外流浪时的那么几年,也不是白混的,看到贝特朗的拳头挥向了自己,文祥一闪,就躲过了贝特朗的攻击。并且顺势就把贝特朗胸前的勋章给拿到了手。 贝特朗紧紧地咬着文祥就是不放松,文祥在和贝特朗的每一个照面里,都会从他的身上取走一样东西,而且贝特朗都浑然不知。最后文祥被贝特朗逼得没法,再加上他的身上已没有东西可以供文祥取了,文祥就把他的腰带给取了来。 贝特朗还在挥舞着拳头,裤子却夸了下来,发现自己的裤子夸了,只好停下来。贝特朗一停顿就看到自己的腰带到了文祥的手上。而且文祥正把从他身上取到的东西,一件件地在展示。 看到自己身上的东西一件件都到了文祥的手上,而自己丝毫都没有察觉出来,这样神奇的效果,震撼住了贝特朗。东西他也不去管,十分羞愧地走了。 望着贝特朗有些沮丧的背影,文祥久久地站在那里,这是一个侥幸从战场上保留住性命,而又满带伤疤下来的男人。战争留给他的只有孤独和总在脑海里浮现的血腥战争场景。自己的出现不知道是和事宜,还是有点残忍。反正自己把这个男人心中的希望可能给扑灭了。 看到文祥一个人走进了屋子里,奥塞斯就问文祥,贝特朗怎么了。文祥只轻描淡写地说,他已经走了。奥塞斯看了看文祥和劳拉,摇着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奥塞斯走了之后,劳拉就问文祥:“贝特朗怎么走的。”文祥就拿出从贝特朗身上取到的东西,放到了劳拉面前的桌子上。说道:“他要和我决斗,我没有伤害他,只在每一次交手的时候,从他的身上取了一样东西,他看到这些东西之后,就无声地走了。” 劳拉对文祥说道:“我刚才在屋子里听妈妈讲了他的事情,他的两只耳朵都被炮弹给真聋了,腿上也受过很严重的伤,真是一个可怜的人。” 听到劳拉这么说贝特朗,其实文祥的心里就涌出丝丝的醋意。不过文祥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望着窗外有些出神。劳拉看了看这个自己的中国男人,有点琢磨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就没有再吵他,起身去帮奥塞斯做事去了。 文祥这个时候静静地坐着,从贝特朗身上想到了远在万里之外的祖国,来到法国和劳拉在一起之后,自己就很少想起威海卫那些破败的街道了,因为自己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很少有空闲下来的时间,往往是倒到床上就进入了梦乡。是贝特朗让他勾勒起那些似乎就在眼前,但又已经没法触及的景象。 从贝特朗身上,文祥能感受到,其实不管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在某种意义上是相通的,只是因为陌生才有了在思想意识里产生的差异和不同感。 等到劳拉在喊他吃饭的时候,文祥还沉侵在自己这样的思维里不能自拔。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吃过饭之后,奥塞斯说了一些农庄里的事,文祥和劳拉到农庄帮奥塞斯干了许多的农活,然后就回到了里昂,在这个过程中再也没有看到贝特朗的身影,回去的路上,劳拉还在念叨着贝特朗,使得文祥一阵阵的醋意往上翻。 ; 第十五章 冤家路窄 第十五章冤家路窄 有一天,文祥上班的时候,看到了贝特朗从老板的办公室走了出来。看到贝特朗,文祥的心“咔嚓”地蹦了一下,贝特朗还真是阴魂不散,他怎么就到这儿来了,是怎么找过来的。文祥心里有一个大大的疑问。 贝特朗看到文祥的时候,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马上就若无其事地向文祥走了过来。对文祥说:“这个世界还真是很小,本来我们两一个在东半球,一个在西半球,没成想却碰到了一起。几天刚过去,今天我们又在这里不期而遇了。看来我们之间还真有上帝的手在安排。” 文祥有些不相信他的话,如果不是他特意找上来,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巧合呢。但这一次,文祥还真是冤枉了贝特朗。贝特朗退伍之后,就应聘到了文祥所在的这家工厂。成了鲍里斯的副手。 听到贝特朗成了鲍里斯的副手,文祥就感觉到自己的磨难可能要来了。这个贝特朗不时刻把小鞋给自己穿,他心里会舒坦吗。 看到文祥一直只是沉默着,贝特朗就对文祥说:“我会好好关照我的朋友的。”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看着离开的贝特朗,文祥心里想,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一不小心,这个贝特朗就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作为情敌的两人之间,在贝特朗看来,文祥有夺妻之恨。从在这里看到自己开始,贝特朗的心里可能就在盘算着怎么整治已是自己手下的这个情敌吧。 下班之后,文祥一直沉默着走回了家,看到劳拉也没有象以前一样,亲吻她来打招呼。只是默默地坐在凳子上发呆。回来的这一路,文祥都在想,这个贝特朗会在一些什么方面来为难和整治自己,得时刻提防着他一点。 劳拉看到文祥今天有些反常,就上来询问,被劳拉这么一打断,文祥回过神来,甩一甩头,就想,管他呢,你贝特朗兵来我将挡,水来我就土屯。我就不相信你能怎么着。 劳拉来到自己跟前,看着劳拉那美丽动人的脸,文祥笑着亲吻了她,然后说自己在想工厂里的事,一时走神才忽略了她,请她见谅。 第二天,文祥一上班,贝特朗就给他分派了一个任务,工厂里,在文祥他们还没有来的时候,车间一角由于劳力不够,长年累月就堆起了很大一堆的废旧,文祥他们来了之后,鲍里斯也没有安排他们去清理,就那么一直搁在那儿。 贝特朗看到之后,就想起文祥来,他认为很有必要把这一角给清理干净,这多影响工厂的容貌。他给了文祥一个上午的时间,在不影响工厂正常运转的情况下,要文祥组织人手把这一角清理干净。 望着这一角的废旧,文祥知道这是贝特朗给自己出的第一个难题。华工们的工作岗位是安排在一道一道工序下,就像铁轨上的螺丝,丝丝入扣的,工厂的私人资本家也不会养吃闲饭的人,如果抽掉一个人,那么附近工序下的人就得加快一倍的速度来完成两个人的工作量。以人的体力来说,这样的劳动强度,一天下来是吃不消的。 但贝特朗给自己出了这么一道难题,还就不能不应承他,从这个事情来看,不管是鲍里斯还是工厂老板都会站在贝特朗那一边的。 于是文祥就经过一番调整,抽出几个人来,让留在一道一道工序下的人,两个去完成三个人的工作。抽出来的人加上自己赶紧清理这一角的废旧。 中国人吃苦耐劳的精神在这一上午体现出来,吃过午饭之后,当贝特朗来检查的时候,堆放废旧的这一角已经被文祥他们给清理得干干净净。看到这样的效果,贝特朗无声地走了。 几天后星期日的下午,醉醺醺的贝特朗出现在文祥的包子铺。他一看到劳拉,就单膝跪到她面前,开始述说他心中的苦闷:“亲爱的劳拉,你作为我心中无以伦比不可替换的一道光芒,你就能忍心看到我的生活中从此不再有鲜艳的色彩吗,善良的劳拉,你就可怜可怜一直以来视你为太阳的贝特朗吧,你就忍心看着他这样孤独终老吗。” 看到贝特朗这样,劳拉开始和他解释,但不管劳拉说什么,贝特朗是完全听不到,他被震聋了的双耳听不到劳拉在说什么。劳拉很是无奈,实在没有办法,劳拉就走到柜台前,拿出笔和纸,开始写下自己要说的话,来与贝特朗交流。 文祥看到他们两个这样,知道法国人的习惯,自己私人的事不希望别人插手,你要充分相信劳拉,她自己能解决好这样的事情,在贝特朗没有动粗的情况下,自己是不出面的好。不能会让劳拉怨恨的。 劳拉在纸上这样写道:“你把我看成你生活中鲜艳的色彩,如果我接受了你,那我就将失去我生命中最鲜艳的色彩。你就能忍心看着,一个失去鲜艳色彩的劳拉慢慢地凋谢吗。亲爱的贝特朗,我已经不属于你生活中那道艳丽的光芒了。在你的生活中,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属于你的美丽而善良的姑娘的。” 看到劳拉再一次拒绝了自己,贝特朗开始用语言攻击文祥,说他是带有东方蛊惑术的恶魔,是一个比安南人还要卑劣的小人,反正是贝特朗能想到的糟糕词语都用到了文祥身上。怎么顺口就怎么说。 劳拉转身看着文祥,一脸的歉意,但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对文祥说,他是一个酒疯子,我们就不要和他计较。 一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事多少都会有醋意,这如果是在中国,文祥早就与贝特朗干上了,不打得这小子爬着出去,中国的男人们就会觉得很没有面子,这不是明摆着在抢自己的女人吗。但这是法国,如果自己上去,不能被劳拉所理解,所以就只能用他们法国的方式去处理这样的事情了。文祥就没有理睬贝特朗,自己忙着自己的事,让他一个人在那里折腾着。 ; 第十六章 二人世界 第十六章二人世界 自从贝特朗出现之后,劳拉明显地感觉到文祥沉默下来了,那种极具朝气的活力,似乎和晴转多云的天气一样,阴沉下来。 文祥那永远不知疲惫,带着责任感,而且开朗阳光的个性被发呆和静坐所替代。对于这个带着神秘感走进自己生活的东方男人,劳拉有点琢磨不透。 文祥来到格雷奈,不计报酬,而且不辞劳苦地给自己家干活,在劳作中表现出的乐观和进取,一下子就把劳拉面对繁重劳动而挂在脸上的忧愁,象风吹乌云一样消散开来。在劳作中,文祥总能把劳拉看似困难的事情,象变戏法一样地变得简单和快速。 渐渐地文祥变成了劳拉每一个星期的期待,而文祥在一些生活方面所表现出来的象小孩一样的行为,激发了劳拉作为一位女性的母爱情怀,一种连劳拉自己都难以名状的爱在心里慢慢生长。 男人们都有一颗飞翔的心,总想飞到遥远而陌生的远方去。劳拉身边的男人们就是这样,一个个飞得不见了人影。其实在劳拉的心里一直也有一个飞翔的梦。男人们想飞就可以飞,而作为女人的劳拉却不行,没有一次机会可以供自己去飞翔。 就在自己憧憬着远方无限可能的时候,文祥就像一只从远方飞来的鸟儿一样,来到了她的身边。给她讲许多自己以前闻所未闻的事情。文祥所经历的那些故事,满足了劳拉对远方的向往。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青年,却有这么多神奇的经历,使劳拉非常佩服。 当文祥捧着一束白丁香象小孩一样来请教自己的时候,劳拉那少女的心就被文祥给吹开了。这个机智和勤劳的东方男人就这样住进了自己的心里。 劳拉看到文祥坐在那儿沉思着,就走上去,双手捧起他的脸,用眼睛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亲吻上他的唇。 在一阵激情之后,劳拉说道:“亲爱的,有什么忧愁能和我说说吗,我现在可是你的妻子了,这些天我没有感觉到你的爱,只感觉到你满脸的忧愁,你的忧愁就像乌云一样,遮住了阳光,让我们的生活失去了光彩。” 文祥看着劳拉那美丽的脸,心中充满了爱恋。贝特朗的出现打乱了自己的生活,俗话说明抢易躲,暗箭难防,贝特朗这样恶魔般地死缠烂打,不知道他在明天又出什么阴招,让自己防不胜防。 这样对未来的不确定性,琢磨着文祥。自从第一次从格雷奈回来后,劳拉母女俩就给了自己一种家庭般的温暖,作为一个从小就是孤儿的文祥来说,很少能感受到这种温暖。 劳拉在教自己法语时,体现出来的那种善解人意和温柔,深深地留在了文祥的心里。成为文祥心里抹不去的牵挂。 作为一个中国男人,对家庭的责任感是千百年来形成的必备品质。虽然这是法国,劳拉她们是法国人,但她们给了文祥牵挂和承担的充分理由。中国男人为了家庭,他们是可以省弃许多的,有时甚至生命。 文祥拿起劳拉的手再一次放到自己的脸上,让她抚摸自己的脸,然后看着劳拉温柔地说:“亲爱的,我是因为工厂里的事在忧心,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很抱歉。” 文祥不想把贝特朗到了自己工厂成为顶头上司的事告诉劳拉,他认为那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如果劳拉知道了,她就会插手,那样贝特朗会说自己靠女人吃饭。 劳拉从文祥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男人的斗志,根据贝特朗这样一个法国男人的个性,劳拉能够猜出来,他与文祥之间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一定会找文祥使绊子。既然他能找到这个包子铺,也肯定能找到文祥上班的地方,那么两个男人之间的一场较量就在所难免。 今天之所以问文祥,就是想文祥能告诉自己,但文祥没有说,这说明文祥想自己解决,不希望自己插手。看着眼前自己心爱的男人,为这件事自己是帮不上他什么了。但她能在他们两人之间表达出明确的立场,这样来告诉文祥,自己的心时刻和他在一起。 当然,作为一个法国女人,如果一个男人愿意为了自己去战斗,那是一件非常幸福而且值得荣耀的事情。在法国的历史上就有许多的男人,为了女人而把性命丢在决斗场上。劳拉当然想看到文祥能为自己去战斗,这样就能很好地证明,自己在他的心中有多重要。但她同时又满是担心,担心文祥斗不过贝特朗。 文祥能从劳拉的亲吻中,从她那满是激情的双唇上,从她满是柔情的眼睛里,感受到她的爱恋。这就足以证明,她在自己和贝特朗之间的立场。 开始自己很忧虑,主要是担心劳拉的立场,现在劳拉用行动告诉了他,她的心和自己在一起。这样文祥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只要劳拉的心和自己在一起,自己就会充满力量。贝特朗的任何阴招那都是浮云。 其实两个恋人之间,如果产生裂隙,有时候一个亲昵的动作就能表明自己的心迹。劳拉的一个亲吻就解开了文祥心中的困惑。让文祥的生命重新又充满了活力。 消散了乌云的两个年轻人,在文祥的建议下,压掉了其它的事情,去看了一场电影,这种实时的烂漫,劳拉很是享受,她象一只鸟儿一样,依恋在文祥的身边。 这时候的两个年轻人把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二人世界。不再有任何其它事情的干扰。什么贝特朗,什么其它烦扰,都消散在了脑后。世界有了对方存在就已经足够了,其它的东西都显得多余而无关紧要了。 那是一个充满激情的夜晚,在彼此的探寻中一个个的焰火被绽放,一次次的激情在缠绵中消融,一声声的低耳吟咛在耳边缠绕。在彼此的眼睛里就成为了一个世界。 第十七章较量 工厂里,由于一批货客户催得很急,于是鲍里斯就安排华工们火速把生产出来的成品装车。在装车的过程中,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倾盆大雨,华工们来不及把货物盖起来,一部分货品被淋湿了。为了赶时间,这些货还是被装车运走。 客户在验货的时候发现了被淋湿的货品,就把这一车货给退了回来,并且通知了工厂的老板。老板为此大发肝火。 贝特朗就利用这件事,在老板那里说华工们的坏话。说华工们做事象头猪,又懒又没有责任感。建议老板裁掉部分华工。 老板有些担心地说:“如果裁掉部分华工,可能会影响机器的正常运转。” 贝特朗把那天文祥抽掉部分人手清理废旧的事说给了老板听,并且说:“在抽掉部分人之后,机器照常运行。由此可以看出,是可以裁掉一部分人的。” 最恶毒的是,贝特朗说,这些东方人,太懒了,不能让他们太舒服,得赶着他们跑,他们才能干出效益来。 对于贝特朗的这个建议,老板把鲍里斯叫了过去,询问情况,鲍里斯为了推脱责任,就把文祥推荐给了老板,要老板征求一下文祥的意见。 老板就派人把文祥给叫来,文祥来到老板的办公室。看到文祥走进来,老板说道:“有人建议我裁掉部分华工,为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听到要裁掉华工,文祥就猜出这一定是贝特朗在捣鬼,于是,文祥说道:“现在的人手已经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了,如果裁掉人手的话,就会影响生产线的正常速度的。” 老板说:“有人和我讲,前几天你们抽掉几个人手去清理废旧,生产线照常在运转。这样看来,抽出来的人手就可以裁掉。你对这样的说法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文祥说道:“本来生产线上的人手已经被压缩到最低限度了,那次清理废旧,只是临时抽掉的,为此,在生产线上三个人的活被两个人给顶着。两个人干三个人的活,短时间内还能顶过去,如果长期这样,什么人都是吃不消的。” 老板说道:“我雇佣你们,是来给我干活的,我可不养吃闲饭的人,至于在工作的时候,干活的人吃不吃得消,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从节约成本出发,这种说法是对的。如果你有理由说服我放弃这种想法,那么,我就不采纳这样的建议。” 文祥说:“从安全上考虑,如果把工人们都累趴下了,很容易出事故,这样对工厂的生产不利。再就是,如果您一下子解雇很多人,这些人离开后,如果把留下的工人累躺下了,一时半伙儿您招不到这么多的人手。这样生产线不得停产。这样得不偿失的举措,您认为可行吗。对这个事情,我就说这么多,解不解雇人,是您老板的事情。我们都无权阻止,也无权干涉。华工们是有合同在手,即使您解雇了他们,招募公司还是会把他们安排到其他地方去工作。” 文祥之所以这样说,其实还是有底气的,因为这个时候英法还在中国大力地招募华工,这说明劳动力是很缺少的,我们没有找你谈判,要求加薪,你还提出裁员,吓唬谁呢。 看到文祥态度比较硬,工厂老板说:“你的理由很充分,它说服了我,我决定不采纳这样的建议。” 站在远处观察的贝特朗,看到自己的建议没有被采纳,有些沮丧地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从工厂老板的办公室出来后,文祥就想,不能老是这样被动地挨贝特朗的招,得想办法反击。因为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要讲计谋的话,贝特朗你还嫩了点,早在两千多年前,咱们的老祖宗就出了许多关于计谋的论断,随便学那么两招,就够你贝特朗受的。既然你小子一定和我杠上,那我也是没什么办法,就得接着,而且还得好好地接着,不能对不起贝特朗的抬爱呀。 文祥开始想到了鲍里斯,得想办法用鲍里斯去压制贝特朗,让贝特朗这小子少把心思放到自己身上。这样自己可能就安宁多了。不能,贝特朗这小子天天盯着自己,自己难免会忙里出现差错,如果让贝特朗这小子逮着,他就会咬上自己一口,那自己不就防不胜防。 鲍里斯是不知道自己和贝特朗之间恩怨的,那么如果在鲍里斯面前说点什么,鲍里斯是不会认为自己带着个人恩怨。他会有理由相信自己说的话。 于是文祥就来到了鲍里斯的办公室,对鲍里斯说:“刚才在老板那里,老板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他让我说说对您和贝特朗的看法。您说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鲍里斯听了文祥这么一说,由于胖而只现一线的眼睛一转,就说:“那你是怎么说的。” 文祥说:“我当然说您的好啊,贝特朗这小子才来几天啊。我可跟他没什么交情。” 鲍里斯听了文祥的话,象是松了口气,鲍里斯这样的表情被文祥看在眼里。从鲍里斯的这个表情来看,他还是有点担心贝特朗的。担心他夺自己的位子。 文祥想,只要你们两个人之间有裂隙,我就能把你们这颗蛋给叮臭。把你们这颗蛋叮臭了,我就不相信你贝特朗的日子会好过。那时候你还有时间来找我的麻烦吗。不是我非要使坏,是你贝特朗一直象狼一样盯着,不要以为我是待宰的羔羊,反击起来,是够你贝特朗喝一壶的。 看到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文祥就离开了鲍里斯的办公室,第一次在他们之间搬弄是非,只能点到为止,说多了会引起鲍里斯疑心的。以后再慢慢加火。 第二天,文祥就看到贝特朗被鲍里斯安排到车间里来巡查的来了,这是鲍里斯在贝特朗面前显示他在工厂里的权威,他在提醒贝特朗,我是你的上司,你的眼里得有我,不能小鞋时刻为你准备着。 第十八章声讨 贝特朗对工厂里的所有华工,由于文祥的缘故,都是极不友好。在他的眼里,所有华工都和文祥是一个样,在很长的时间里,他都分不清谁是谁。 华工们对他也是很不感冒,因为贝特朗只要看到华工们有什么让他说的口实,他就会比鲍里斯还要过之而无不及。有时甚至还会夸大其词。搞得华工们是怨声载道。 自从贝特朗来到工厂之后,华工们在一起的时候,贝特朗往往就成了中心话题。在国内,说话的时候还得注意,有时一不留心就有可能惹祸上身,但在法国,就没有这样的顾虑,当时的法国是言论自由,就是华工们说错了点什么,法国人也是听不懂的。 这样的议论一般是在文祥的包子铺里,那天,包子铺里坐了很多华工,他们就开始你一句我一语议论起贝特朗来。 首先吕虎说道:“那个瘸子,真他妈可恶,昨天我去上一趟厕所,被他看到,他就扣了我半天的薪水,我和他理论,你们猜他怎么说,他说我上一趟厕所怎么要这么长的时间,不容多说就扣薪水。” 华工们对法国人的名字很不习惯,一般对某个法国人都是用他的一个明显特征来代替他的名字。贝特朗其实在走路的时候,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是难以看去他腿上毛病的。是文祥说他腿有点瘸,大家才注意到。所以在华工们的嘴里,都是用“那个瘸子”来代替贝特朗的名字。 劳拉虽然能听懂几句中国话,但华工们的议论,劳拉还是很难参加进来的,尤其是这种家长里短的议论,多半劳拉都很难听懂,如果文祥不给她翻译的话。再加上华工们在说贝特朗的时候,没有说他的名字,所以劳拉根本就不知道大家是在议论贝特朗。 吕虎说完之后,周志军接口说道:“我随口吐了一口痰,被死瘸子看到了,他硬是要我把地擦干净,还罚我加班。你们说冤不冤。” 这样的聊天一般是在晚饭之后或是周日的时间里,晚饭之后的时间,文祥就会点起煤油灯(这个时候,电灯还只有在很重要的场所能看到,一般的民宅是没有普及的。一般的民宅里晚上的照明都是使用煤油灯。),再给每个人准备一碗大碗茶。华工们喝着文祥免费提供的大碗茶,一边聊天,一边打发晚饭后的闲余时间。 另一位华工喝了一口文祥端上来的茶之后说道:“死瘸子把上厕所的时间规定为5分钟,而且一个上午和一个下午只能分别上一次厕所。老杨由于吃不惯法国人的面包,常常便秘,这不是要命吗,他已经被死瘸子罚过好几次薪水了。” 一听说到上厕所的事,坐在靠门地方的一个华工就气愤地说道:“有一天,我有点闹肚子,就憋不住,多上了几次厕所,这个死瘸子硬是扣了我一天的薪水。他就是没有把我们当人看,就是畜生在拉撒的时候,我们也是要等它拉完才赶它走的。” 听到有好几个人在议论上厕所的事,文祥觉得这样的规定是很不合理,但这个规定不是只针对华工们的,法国工人也是要遵守。只是贝特朗把它用到华工们的身上时要严格些。于是就说道:“大家对这个上厕所的规定很有意见,明天我去跟老板说说,看能不能让老板把这个规定改得更人性化一些。” 听到文祥说到老板那里去为他们争取权益,华工们都对文祥表示感谢。但对贝特朗的声讨却还没有结束。 一个华工说道:“有一次,下班的时候,我没有把工服挂到规定的地方,而是捺在了桌子上,第二天,虽然我的工服已经到了该挂的地方,但却被告知已经扣去了半天薪水。” 一个小个子华工说道:“最可恶的是,有一次,我看到死瘸子躲在女更衣室外,偷看女工们换衣服。如果更衣室里有中国女人的话,我一定蹬暴他的屁股。好在里面全是法国女人,我就忍住了,没有去惊动他。” 这时另一个华工就说了:“法国女人也是女人啊,当时你就应该去蹬他的屁股。对于这样的流氓,我们可不能姑息养奸。” 华工们在聊天的时候,劳拉一般是坐在柜台里,干着内掌柜的事情,因为这样的聊天,她参和不进来。只有文祥站在华工们中间,还不时地插上几句嘴。 第二天,文祥来到老板的办公室,就上厕所的规定和老板进行交涉。 进了老板的办公室后,对老板说:“大多数的工人对上厕所在时间和次数上的规定非常不满,老板是不是可以把这个规定改得更人性化一点。” 老板说:“如果按你的逻辑,那大多数的工人对我发他们的薪水都不满,我是不是就应该去满足他们呢。” 文祥说道:“问题是上厕所的时间规定为5分钟,一些便秘的人就适用不了这个规定,5分钟的时间,人家可能根本就还没有拉出来,就得提裤子走人。再就是,如果有人闹肚子,腹泻的话,总不能让人拉裤裆里吧。次数上是不是可以宽限一点。” 老板说道:“这样的规定就是要防止有人借上厕所之名,到厕所里去偷懒,我发给你们薪水是要你们工作的,可不管你们生理上的事,这些事情自己得在工作之外的时间里把它们都处理好,为了满足你们这些需求,而耽误工作的时间,是老板们渴求效益要办的事吗。” 文祥说:“问题是这样的事情没有得到处理的话,工人们能处在最佳状态去工作吗,它们能为老板创造出最好的效益吗。其实上厕所又占用不了多长时间。” 老板说道:“你不要再多说了,把规定的5分钟时间改为8分钟,这已经是我能给你们的最低限度了。你快去干活去吧,不要在我这里耽误工作的时间了。” 文祥只得走出了老板的办公室,不过让文祥欣慰的是,自己为大家争取了3分钟的上厕所时间。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但毕竟还是有所改善。 ; 第十九章中餐馆 〈谢谢余贾慷慨的打赏〉 对于怎样去拉近和萝拉父亲的关系,吕虎始终找不到门路,于是就来找文祥商量。两个臭皮匠还真让他们想出了诸葛亮的智谋。 两个人都已经知道萝拉的父亲是一个厨子,文祥就说,要想打动吕虎的岳父,还只能从美食上下工夫。就着法国的食材,用有着几千年悠久历史的中国烹饪技术,做一道美味给吕虎的岳父尝尝。因为有了上次送包子的经验,对这个方案,两个人都很有信心。 两个人想啊想,决定以法国人比较喜欢的鸡肉做文章。因为在中国人的食品里,鸡也同样有着很重要的地位。就是光说以鸡做的菜的菜名,就要说上好一阵。 在众多以鸡做的名菜之中,两人选中了叫花鸡,因为叫花鸡,在制作上程序比较简单,而且也是被两人所熟悉的的菜。在法国也能找到所需的材料。 思路确定后,开始寻找所需的材料,在寻找荷叶的时候,花了一番功夫。文祥和劳拉,吕虎和萝拉几个人分开找,找了很久才在一个水塘里找到了荷叶。 在制作叫花鸡的时候,采纳了萝拉和劳拉的一些建议,加入了一些法国人制作鸡肉的佐料,使得叫花鸡具有法国的风味。 当一盘色,香。味具全的法式叫花鸡端到萝拉父亲的面前,他尝过之后,就赞不绝口。被这种奇妙的美食所征服,法国人追求和享受美食的天性,在这一刻,被萝拉父亲彰显出来。萝拉父亲吃过之后,就无法释怀。 作为一个厨师,萝拉的父亲决定要这样的美食让其他法国人也能尝到,于是,他就在自己工作的地方试着把吕虎他们做的法式叫花鸡做给客人们吃。 这样一个看似无心的行为,在法国人餐桌上出现的法式叫花鸡却征服了吃到它的法国人。法式叫花鸡的订餐量是不断攀升,这样不但乐坏了萝拉的父亲,萝拉父亲的老板也是乐开了花。 老板开始在萝拉父亲那儿询问起这道菜的来历,并且希望能给这道菜起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 听到要给叫花鸡起名字,文祥就想“花子鸡”这个名字不错,“花子”在中文中有乞丐的意思,把它直译成法语的话,是刚刚开放的花朵。法国人对花是情有独钟。而且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叫花鸡很有刚刚开放的花朵的意境。 中国几千年的饮食文化底蕴,结合法国人的风味特点,由此产生的美食,对法国人是极大的诱惑。从萝拉父亲把叫花鸡端上法国人的餐桌这件事,文祥看到了前景。文祥认为顺着这样的思路,在法国开中餐馆,生意一定不错。 文祥的这个想法,让自己激动不已,于是,他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劳拉和吕虎他们,四个年轻人,都认为在法国开中餐馆是可行的,因为从叫花鸡端上法国人的餐桌来看,效果非常不错。 如果要在法国开中餐馆,就必须非常熟悉法国人的饮食风味和文化,和中国的饮食风味和文化。文祥他们这个时候不但对法国人的饮食不了解,就是中国人自己的饮食,他们也是门外汉。许多的名菜虽然知道一些菜名,但对于它的制作是一窍不通。 虽然有了好的点子,但要实行起来,有着许多的困难,通过去聘请法国厨师和中国厨师能很快解决两国饮食知识上的不足。但中国厨师在当时的法国到那里去找。所以这样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 但是再制作几样象法式叫花鸡一样的菜品,到萝拉父亲那儿去,看法国人接受的效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年轻人们和萝拉的父亲一商量,萝拉父亲非常支持,而且还非常期待新菜品的诞生。 热情高涨的文祥和吕虎就开始了新菜品的研究。根据北京烤鸭的启发,(因为文祥和吕虎只知道北京烤鸭的名字,连北京烤鸭是什么样都没有见过,但从字面的意思能想到,北京烤鸭是烤出来的。)做了一个烤鸡,同样在烤鸡里加了一些法国人喜爱的元素,成了法式的中国烤鸡。再经萝拉父亲给予一些建议,法式的中国烤鸡正式出炉了。 这样的烤鸡端上餐桌,同样受到了法国人的喜爱。接连出现的受到人们喜爱的菜品,提高了萝拉父亲在里昂厨师中的声望。老板也是另眼相待。 萝拉的父亲叫本沙明,做厨师已经几十年了,一直是兢兢业业,做出来的菜品无可挑剔,但是拿老板的话来说,尽管他的菜做得好,但吃过他菜的人们都不会留下什么印象,就像人们在花海中看到一朵美丽的鲜花一样,如果单独把这朵鲜花拿出来,人们会记住它的美丽,但是在花海中,就是人们看到了它,也不会留下什么印象,因为它和其它的花没有什么区别。 在老板的眼里,本沙明之所以当不上大厨,是因为他做出来的菜品,没有特色,没有独树一帜的能让吃过他菜的人有深刻印象的特色。老板眼中作为大厨的标准,是在人们吃过你的菜之后,有一探这个菜品后面做它的人究竟是谁的愿望时,才是大厨级的人。 所以本沙明一直是厨师,没能当上大厨。本沙明这么多年来总认为是现在的那个大厨压着他,他才没有出头的机会,再加上老板不是伯乐,发现不了作为千里马的自己。所以自己就一直只能是厨师。 做了吕虎他们送来的这两道菜,人们就知道这两道菜是他本沙明做的,以前自己做了成千上万的菜品,人们从没有过问,菜品背后做菜的他。 这时候,本沙明才明白过来,自己没能当上大厨的真正原因,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本沙明就像一位修真弟子突然一下子突破了某一个瓶颈一样,无论是在做菜上,还是自己的心境,都非常明朗起来。这使得本沙明无比的舒畅,到了这时,自己心中一直向往的那个大厨,倒显得无关紧要了。 第二十章圣诞节 看着劳拉在柜台里忙碌着,文祥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和法国的招募公司签的合同期是五年,和劳拉结合,在合同期满之后,两个人将何去何从。是留在法国还是回中国。如果自己选择回中国,劳拉会和自己去中国吗,格雷奈的奥塞斯又怎么办呢。 就算劳拉同意和自己去中国,回到中国之后,怎样生存,去做乞丐吗,那劳拉怎么办,如果在威海卫的街头出现一个如此漂亮的洋乞丐,那肯定将是一个轰动胶东道的大新闻。 当然回到中国,同样可以开个包子铺,但问题是,在中国劳拉能和自己一起承受住贫穷带来的磨难吗。自己又忍心让劳拉去承受这些吗。 由于自己是孤儿,劳拉不必承受家族下小媳妇的遭遇,但市井下的那些对妇女的管束劳拉会接受吗。 如果留在法国,工厂里的华工们都走了,自己就没有存在的作用了,工厂老板按他的逻辑和理论是不养没有作用的人,那自己就得离开工厂,成为失业者。 自己失业之后,怎么去养家糊口,在华工们都走了之后,包子铺就会失去所有的客源,而失去存在的价值。虽然有了开中餐馆的构想,但有许多的困难还无法克服。 所有这些问题缠绕在文祥的心头,让文祥理都理不清楚。而吕虎却还是乐呵呵的,永远不知愁的知味。看着他乐呵呵的样子,文祥有无限感慨,头脑简单点多好,每天生活在快乐里。 劳拉发现文祥又是愁眉苦脸的,就走过来问,文祥把自己的这些担心说给劳拉听。当劳拉听到文祥所说的这些担心时,对文祥这种生于忧范,死于安乐的思想有些不理解。 现在一切都好好的,有必要去操心三五年以后的事情吗,有着好好的生活,就应该去享受,如果每天都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那不成了葛朗台的烦恼了吗。 于是劳拉说道:“今天是晴天,为什么要去担心会下雨呢,如果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担心下雨,那生活多没劲啊,太阳出来,我们就应该享受阳光。生活是要去享受,为什么把它看成磨难呢。” 文祥知道生性浪漫的法国人,是很难对生于忧范的思想有同感的。于是就不再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为了转移话题,文祥对劳拉说道:“那我们就享受生活吧,现在会有一些什么事情给我们带来快乐呢。” 劳拉说道:“马上就要圣诞节了,我们应该到格雷奈去与妈妈一起过平安夜,一起吃圣诞大餐。亲爱的,这样盛大的节日,还不能给我们带来快乐吗。” 对于圣诞节,文祥在中国的时候,就已经过了好几个了,所以对它是比较熟悉,象吕虎他们,可能是到法国之后才听说的。 在中国过圣诞的时候,詹姆斯会给文祥送礼物,虽然只是一些小礼物,但对小文祥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了,所以文祥是印象深刻。 临近圣诞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大雪,街上,原野里都铺上了厚厚的雪,到格雷奈去的时候,文祥和劳拉搭乘了一段有轨电车之后,就只能步行前往格雷奈。 在雪地里两人步行了十多公里,文祥背着给奥塞斯准备的礼物,一路嬉闹着,有时还打着雪仗,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格雷奈。 奥塞斯早就在前面的院子里布置了一个很大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色彩艳丽的彩灯,礼物和纸花。门上还挂着圣诞环,走进屋子里,奥塞斯在忙碌着准备圣诞大餐。两个年轻人走上前去,问候和祝福奥塞斯。看到两个年轻人回来了,奥塞斯非常高兴。 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一家人来到圣诞树下,开始点上红蜡烛,许愿祝福。奥塞斯还送给了两个年轻人每人一份礼物,是每人一双圣诞袜。圣诞袜是给孩子们来装圣诞礼物的,晚上圣诞老人会把礼物放进孩子们的袜子里。 许完愿之后,两个年轻人又在圣诞树下嬉闹起来,在远处,一个人影远远地望着幸福和快乐的一家人,心里生出无限的怨恨。这个人就是贝特朗。 一家人在开始享用圣诞大餐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奥塞斯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贝特朗。见到奥塞斯,贝特朗送上节日的祝福,与奥塞斯拥抱着行了贴面礼,奥塞斯把贝特朗请了进来。 看到文祥他们要开始享用圣诞大餐,贝特朗对着奥塞斯说道:“莫努里大婶,是不是应该邀请您一直痛爱的孩子贝特朗一起共享这美妙的大餐呢。” 因为劳拉父亲的姓是莫努里,所以贝特朗一直叫奥塞斯为莫努里大婶。在这样的节日里,对于贝特朗这样的请求,奥塞斯是不好拒绝的,于是,贝特朗就和大家一起坐了下来。 看到贝特朗坐了下来,文祥和劳拉都感到非常的别扭和不自在。而贝特朗却象他是主人一样,看到文祥他们楞在那儿,就说道:“怎么啦,这么美妙的美食,两位怎么不享用啊,我可很久没有吃到莫努里大婶做的美食了,今天闻到这种香味,我就情不自禁地来敲门了,怎么啦,两位不欢迎吗。” 文祥想,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样美好的气氛被你给搅合了,文祥很有上去扇他耳光的冲动。 奥塞斯为贝特朗准备了一套餐具,众人开始默默地用起餐来,心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吃过晚饭,大家一起去教堂参加子夜弥撒。 从格雷奈回来后,吕虎遇上文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说他在萝拉父母家的那些事。文祥对吕虎在萝拉父母家的表现也是充满好奇,就坐下来听吕虎讲他的故事。 吕虎说:“萝拉的父亲邀请我一起和他做圣诞大餐中的烤火鸡,两个人配合得很默契,在给火鸡加料的时候,我主张给火鸡加一些中国元素的时候,萝拉的父亲不同意,他认为,这是在耶稣诞生的日子,可不能胡来,得用最传统方法去做。 看到他不同意,我就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改了一下工序,把火鸡放到酱料调成的汤汁里浸泡了好一会儿,后来在大家吃的时候,所有人对火鸡的味道是赞不绝口。” 听到吕虎说的,文祥知道,法国人做火鸡只需要用盐和花椒末将火鸡里外充分涂抹,然后在烘炉中烘烤3小时左右即可,而吕虎把火鸡放进汤汁中浸泡,是给火鸡入了味,味道想来要比原来的浓。 ; 第二十一章春节 圣诞节过后,紧接着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就要到了。春节前后是中国人操办喜事的最好时期,吕虎按法国人的习俗,用自己所有的积蓄,卖了一个戒指,向萝拉求婚。这样两个人的婚礼就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在婚礼是按法国人的习俗还是按中国人的习俗这个问题上,吕虎纠结起来。因为在吕虎的意识里,还存在只有拜了堂,萝拉作为自己的妻子才有了名分,才能认祖归宗的思想。尤其是在这万里之外的法国,吕虎就认为让萝拉作为自己的妻子,要上禀列祖列宗,父母和天地。只有这些人有了见证,他们的婚姻才是正而巴经的。不能吕虎就有露水夫妻之感。 但萝拉的父亲因为是基督教徒,就强烈要求按法国人的习俗,在教堂里举行婚礼。这样岳父和女婿就杠上了。萝拉倒是无所谓,但她既不能站在父亲那边,又不能只听吕虎的。站在中间就犯难了。 最后文祥给他们出了主意,先按萝拉父亲的在教堂里举行婚礼,再到包子铺,由华工们为他们以中国人的习俗举行一次中国人的婚礼。这样事情就解决了。 在一个礼拜天的下午,吕虎和萝拉的婚礼在一个小教堂里举行,萝拉的亲朋好友以及吕虎的工友华工们都参加了。婚礼的程序,首先在包子铺里,文祥就让吕虎和萝拉预演了一篇。因为以吕虎那三两句法语水平,怕他在婚礼上出什么岔子,而闹出笑话。 在庄严的赞歌声中,吕虎和萝拉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本沙明亲手把自己宝贝女儿的手交到了吕虎的手心里。牧师的赞美和祝福为婚礼的仪式画上了美好的句号。 傍晚时分,在文祥的包子铺,华工们为两位新人举行了一场别具一格的中国式婚礼。因为找不到为萝拉制作新娘的火红色新娘服,在文祥的指导下,劳拉就用火红的红布给萝拉围了一身的红妆,新郎服就用在教堂里用的新郎服代替了。 华工们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进入洞房,就这样喜气洋洋地两个新人被华工们推进了新房。 这样一场中国式婚礼,与其说是吕虎的心结,倒不如说所有的华工们都想看到这样的仪式。作为一个中国人,漂泊了一年的游子,到了这年关当口,是最想念故土的时候。在这样陌生的国土上,语言不通,吃住都不习惯,象贝特朗这样的法国人还处处刁难,故乡的好就更加凸显出来。 俗话说,外面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狗窝。这个时候所有的华工都非常思念自己的故乡。想着与家人团聚,想着家乡的种种春节习俗。 所有的华工都是第一次离开中国,来到这里,第一次在万里的异国他乡过春节。文祥能成华工们的眼神中,在婚礼上的喧闹声中,看出华工们的故乡情结。于是他决定在春节的时候,要在自己的包子铺为华工们举行一些春节的庆祝活动。 计算日子,春节是星期二,这一天按法国人的习俗,工厂是不放假的。眼看春节就要来临,华工们在文祥包子铺里议论着,春节的时候,是不是可以要求工厂老板放一天的假。 根据华工们的索求,文祥去与工厂老板交涉,当听到要在节假日以外的日子里放假时,工厂老板的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他说:“我可没有听说过什么春节,在法国的法定假日里也没有这样的节日,要我为你们放假,就没有依据,怎么可能。” 第一次交涉没有结果,回来文祥把交涉的结果告诉华工们,华工们是非常愤怒。一起要闹着罢工。看到华工们情绪激动,文祥再一次来到了工厂老板那里。把华工们的情绪适当地夸大了一些讲给老板听,听到华工们要闹罢工,老板的态度软下来,允许在春节那天,放华工们半天的假。不过薪水也只给半天。 对于这样的结果,华工们接受了,总的来说已经为自己争取到了权益。大家都认为争取到了半天的假期,已经很不错的了。 在除夕夜里,华工们利用工余时间,就把里昂城唯一挂着中国字的铺面张灯结彩一番,没有鞭炮,唢呐等宣扬喜气的东西,华工们就准备了一些能敲的响的碗之类的东西,会唱梆子戏的,唱梆子戏,会杂耍的杂耍,还有一个会说评书,就在包子铺内开个场,准备说上一段评书。 在除夕夜里,文祥把吕虎和萝拉请来,四个年轻人一起在包子铺里守岁。文祥按中国人的习俗,为他们每一个人准备了一个红包。当萝拉和劳拉两个人拿到红包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就好奇地看着文祥,文祥就示意让她们打开看看。 萝拉和劳拉打开红包一看,看到是钱,就又不解地看向文祥,文祥解释说:“按我们中国人的习俗,这是在除夕夜发给亲朋的礼物。一是祝愿来年财源滚滚,二是祝福来年大吉大利。” 两个女人弄清楚红包的含义之后,跑过去,分别抱着文祥,在他的左右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弄得文祥很难为情,吕虎在一边是醋意浓浓。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要准备红包呢。 春节的下午,华工们都被放假,许多人来到了文祥的包子铺,在文祥的安排下,一个一个的节目上演了。首先是华工们的杂耍。看到这里这么热闹,一些法国人也来观看。华工们精彩的杂耍同样博得了法国人的喝彩。 接着就是唱梆子戏,虽然没有乐器配乐。华工们用碗当锣和鼓,唱得也是有板有眼。法国人看不懂,但抑扬顿挫的声调让他们感受到了异国风情。 在包子铺内,评书开场了,一段《长坂坡》在赵云长的七进七出中,拉出了高潮。虽然比起当口上的专业评书有点差距。但华工们听得还是聚精会神。 到了晚上的时候,一些其他地方的华工也来了,整个包子铺是热热闹闹,文祥准备了一些茶和包子招待了大家。闹到子夜以后,华工们才陆陆续续地离开。 第二十二章工余学校 工余学校在里昂筹办起来,文祥成为工余学校筹办的积极参与和支持者。为了扩大工余学校的影响,文祥挤出时间来和几个勤工俭学生(1912年李石曾和吴稚晖等人在北京创立留法俭学会。1913年初,首批由俭学会资助的30名学生赴法,李石曾安排他们进入巴黎南郊的蒙达学院。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法国北方陷于战火之中,中国的俭学生大都避往法国西南部的里昂等地。),走访里昂所有有华工工作的地方。把工余学校筹办起来这一消息送达到这些地方。 在走访的过程中,许多地方的华工对工余学校表现得并不热心。他们并不象文祥周围的华工一样,大多数华工认为,每天要工作这么长的时间,已经非常辛苦了,那还有时间跑很远的路,去参加什么学习。 而且学校又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也改变不了什么,那费尽巴力去学干嘛。还不如呆在工棚里养足精神,对付第二天的工作。 文祥把自己遇到的这一情况告诉了,工余学校的筹办者李石曾先生。李石曾先生说,华工们之所以是这样的态度,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学习的好处,只有加强互动交流,让他们体会到学习能给他们带来改变的时候,他们就会主动前来学习了。 为了便于联系,文祥就把自己走访的每一处地方,都登记造册,在什么地方,是什么工厂或单位,有多少华工,华工们的年龄,姓名,文化程度,从事什么工作,联系方式,甚至籍贯和健康状况都非常详尽地登记下来。 在走访的时候,如果路途比较远,或自己不熟悉,文祥就会拉上劳拉一起,因为自己在与陌生的法国人交流时,还是有一些难度,如果有劳拉的话,那就轻松多了。一段时间下来,文祥他们就走访了整个里昂城和它周边的地区。 当文祥把自己登记的这些信息完完整整地摆在李石曾先生的面前,李石曾先生看了之后,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满是惊奇。因为文祥采集到的这些信息,对自己推广华工教学太重要了。这些信息就是在当时的法国政府记录里都没有这么详尽。 李石曾先生除了努力促进华工学习,还有更大的构想,他认为象文祥这样有着脚踏实地地实干的年轻人实在是难得,就有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的想法。 于是就有了李石曾先生与文祥的一次促膝长谈。李石曾先生从个人得失谈起,谈到了国家,从晚清谈到了黎元洪与段祺瑞的府院之争。从这次长谈中,文祥才开始认识到国家命运,祖国落后的根源所在。 在这次长谈中,李石曾先生表示了请文祥到自己身边来工作的愿望,文祥听到李石曾先生要请自己到他身边工作的事,心里非常高兴,但李石曾先生是办教育的,自己几斤几两文祥还是非常清楚,怎么胜任得了李石曾先生身边的工作呢。 文祥把自己的担心说给李石曾先生听,李石曾先生说:“留在我身边会有更多的学习机会,而且这个时候还有一批国内的精英在巴黎,其中包括蔡元培等教育界名家。最重要的是,我要兴办教育,需要象你这样的实干型人才,在我身边会有你的用武之地。” 和李石曾先生长谈之后,文祥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到了,自己的前途,反正他觉得,象自己现在这样的话,几年之后,将何去何从,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和劳拉走到一起,使文祥不愿意舍弃,在中国自己已经没有了亲人的牵挂,回到国内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但是留在法国,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所有的这些问题困惑着他。 从和李石曾先生的长谈中,文祥的困惑似乎看到了一些答案。在加上李石曾先生在文祥的心中,那是一颗大树,自己有依靠和能依靠到这样的大树,是文祥心中梦寐以求的。 既然李石曾先生给了自己这么一次机会,文祥当然就要抓住它。于是,文祥在李石曾先生与工厂方交涉后,就辞去了工厂里的工作,开始了为李石曾先生的教育事业奔走。 为了打开里昂华工工余学习的局面,李石曾先生让文祥到有华工的地方去,与他们拉家常,为他们解决一些生活上遇到的难题。为他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文祥就把和华工们谈话的内容,以及华工们的一些希望和存在的困难,全部记下来,然后整理成册,拿给李石曾先生看。 然后再把自己在工余学校里听到的一些国内的消息,以及华工们在工余学校学习的情况,讲给各处的华工们听。 华工们对国内的消息是最感兴趣的,只要文祥带着劳拉出现在他们的眼线里,他们追问得最多的也是来自国内的消息。 看到大家那殷切的目光,文祥就会坐下来,给他们讲国内的事情。讲袁世凯皇帝梦破灭,一命呜呼,黎元洪就任民国大总统。讲天津法租界中国工人罢工等,国内发生的新闻事件。 再介绍说,国内发生的事,工余学校里天天会有人讲解,就这样,慢慢地文祥与华工们熟络了之后,华工们有什么困难也会找文祥来帮忙。 有一天,文祥路过一家小商店,正好碰上一个华工与店老板在争吵,而两个人谁也听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文祥上去一打听,事情是这样的,华工去买东西,首先要了一盒火柴,华工拿起火柴看了看,就把火柴放在了柜台上,然后开始打煤油,华工就只知道说火柴和煤油这两个单词,文祥估摸着,华工要打多少煤油是指着装煤油的容器,比划着交流的。 把煤油打好之后,华工付钱,华工们一般和法国人说不清楚多少钱,就拿大面值的钱让店老板去找零。 而店老板以为华工只要煤油,没有收华工火柴的钱。华工拿到店老板给的余下的钱之后,拿起煤油和火柴准备离开。没有想到店老板把华工拦住了,就这样,两个人在那儿比划来比划去,就是说不清楚。 通过文祥跟两个人的解释,两个人才明白过来,华工付了火柴的钱,店老板才满心欢喜地向文祥致谢。 而这个华工在经历这件事之后,文祥一动员他去工余学校学习,他没有犹豫就去报名了。 ; 第二十三章劳拉的小性子 在文祥决定辞去工厂工作的时候,找劳拉商量,这个时候法国由于战事吃紧,食物实行了配给制,对于普通民众来说,食物就比较紧缺了。 这样紧张的时期,劳拉听到文祥要辞去工作,还一度反对,但看到文祥实在是热爱他所说的事业,常常挤出时间来东奔西跑,非常辛苦,就转而支持文祥了。 文祥会在两个人空闲的时间里,给劳拉讲一些中国的事情,这些故事是中国人耳熟能详的,以文祥的法语水平只能说一些简短的故事。有时候,劳拉还会去听工余学校的课,但这些只是零星的知识,劳拉对中国的了解还是有限,不是很理解文祥所做的事。 法国人天性喜欢浪漫和享受生活,看到文祥这样没日没夜地工作,很少有享受二人世界的时间,劳拉就会表现出一些不满,有时还会闹出一些小情绪。 一旦遇上劳拉闹情绪,文祥就会放下手中的事情,去哄劳拉,劳拉毕竟是女人,在这一点上,全世界的女人都一个共性,喜欢心爱的男人去哄她。 文祥辞去工厂的工作后,贝特朗来过包子铺几次,对文祥的辞职,贝特朗是非常的惊讶,这个有着东方神秘蛊惑术的野小子,怎么能离开自己的视线呢。自己有责任替法国人民看着他。免得他整出祸害法国人民的事情来。 有一次,贝特朗来的时候,正赶上劳拉在闹情绪,文祥好好地解说,劳拉就是不理解。看到贝特朗进来,气头上的劳拉为了气文祥,就牵着贝特朗的手走出了包子铺。 对劳拉这突如其来的的举动,文祥很是莫名其妙。就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人离开了。贝特朗以为劳拉回心转意了,那个高兴劲,仿佛中了500万大奖一样的。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劳拉还没有看到文祥追出来,就开始后悔自己的举动了。这个东方男人可能是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如果是法国男人的话,那一定会冲出来与贝特朗对决的。 今天劳拉就是想看看文祥来与贝特朗对决,法国女人看到两个男人为了自己争风吃醋,虚荣心就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但文祥似乎无动于衷。就在劳拉难以收场的时候,吕虎和萝拉出现了。吕虎看到劳拉和贝特朗走在一起,很是纳闷,就走上来询问。劳拉用中国话和吕虎说,怕文祥与贝特朗干起来,是送贝特朗离开的。 和吕虎他们达上话之后,劳拉不再理会贝特朗,一个劲地和他们俩拉起了家常。贝特朗等了很久,都不见劳拉有离开的意思,开始问劳拉,劳拉以有事为由,让贝特朗离开。这个时候贝特朗才明白过来,劳拉是在利用自己气文祥。于是没趣地走了。 等贝特朗离开之后,劳拉跟着吕虎和萝拉回到了包子铺,文祥看到劳拉回来了,就对着他们三个说道:“回来啦。” 吕虎不知道文祥和劳拉在闹别扭,就说:“回来了,刚才贝特朗是不是来了。”文祥点了点头。吕虎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死瘸子,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来到文祥跟前,吕虎问道:“刚才你没有和死瘸子干起来吧?”文祥回答说:“没有啊。我是绅士,怎么能动粗呢。” 吕虎说道:“你看劳拉多好,怕你和贝特朗干起来,就亲自把他送走了。”文祥看着劳拉说道:“是吗,我怎么感觉有点不一样呢。” 听到文祥这么说,劳拉就狠狠地瞪了文祥一眼,不再理会,进里面忙她的事去了。 看到劳拉进里面去了,吕虎没有再说这个事,而是说道:“今天我们领薪水了,我们是不是出去庆祝一下。” 文祥说道:“怎么庆祝呢?”吕虎说:“听说今晚有一场电影,我们去看看如何。” 文祥对着里面努努嘴,说道:“那你得去问问劳拉,看她去不去。” 这时候吕虎才感觉到文祥与劳拉之间有点不对劲,于是问文祥:“怎么啦,是不是又惹她不高兴了。” 文祥感慨道:“女人还真是麻烦,一不小心,她们就会不高兴。” 吕虎看到情况这样,就对着里面高声问道:“劳拉,今晚有场电影,我们四个一起去看怎么样?” 劳拉在里面回答道:“你们去吧,我有事就不去了。” 平时听到有电影,劳拉是最积极的一个,今天却无动于衷,吕虎知道事情有点严重了,于是看看文祥,拉起萝拉就开溜了,他心里想,这可不是我能解决的了,你文祥今晚就多多向上帝祈祷吧。 等吕虎他们离开后,文祥慢慢地进到里面去看劳拉,看到劳拉在那里发呆,就走上前去问道:“亲爱的,还不高兴啦。” 劳拉看着近在眼前的文祥嬉皮笑脸的脸,突然一把捧起文祥的脸,狠狠地就在文祥脸上咬了一口。咬过之后,劳拉说道:“你看着自己的女人跟着情敌走了,都无动于衷,是不是不爱我了。” 听到劳拉这么说,心里就想,还是中国女人好,到了夫家就得守妇道,遵守三从四德,每天还得伺候好丈夫,带好孩子,孝敬好公婆。那来的这些不着边际的行为。但嘴上只能说:“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到底你为什么要离开。现在我就是来问你这个问题的。” 劳拉看着这个不解风情的东方男人,即恨又怜,她开始不知道怎么去跟他说了,说跟贝特朗离开,就是想看到他去与贝特朗对决,把自己的心情这么一说出来,它就完全变了味。不说的话,文祥又问到了这个份上。 最后,劳拉只得说:“在中国,你们中国男人是怎么疼自己的女人的。” 文祥说道:“就是把自己的女人捧在手心里,挂在裤腰带上,背在背上。还不停地哄她。就这样。” 劳拉说道:“那我现在就要你象疼中国女人一样地疼我。” 本来文祥这么说就有点胡侃,现在劳拉要自己象说的那样去疼她,就觉得自己的嘴是欠打的嘴。但是没法,谁叫自己这么说了呢。于是把劳拉背了起来,在房子里打转转。一边背,一边想起了猪八戒背媳妇。 ; 第二十四章他乡遇故知 文祥不断地走访各个地方的华工,为他们提供帮助,这样工余学校的影响在华工们中间越来越大。前来学习的人也多了起来。 在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下午,包子铺里没有什么客人,劳拉坐在柜台里,文祥刚刚从工余学校回来,身上还被雨淋湿了,正在文祥为抖落身上的雨水而忙碌的时候,一位客人走进了包子铺。 客人一进来,就带着浓厚山东口音说道:“来一大份包子。” 文祥听到浓厚的山东口音,就抬起头来看这位客人,从口音里判断,客人不是包子铺这一带的,但声音文祥又很熟悉。所以对这位客人是充满了好奇。 文祥抬起头这么一看,两个人都有点惊奇,原来这个客人叫朱长林,国内闹义和团的时候,文祥流浪在外,跟老叫花学神偷技艺时,朱长林是他的师兄。 老叫花就收了他们两个徒弟,所以对他们两人在练技艺的时候,是非常严格。文祥常常被师父用竹板打屁股,竹板打在屁股上会留下一道道的红印。事后都是师兄朱长林去找些草药,在嘴里嚼碎再糊到文祥的屁股上,来防止感染。 后来,老叫花得了一场病,由于无钱医治,就死了。文祥和朱长林勉强给师父凑了一副棺材板,把师父给葬了。为了生计,两人就此分开了。文祥回到了詹姆斯的教堂,而朱长林,一段时间离开了威海卫。从此文祥没有了师兄的下落。 今天在这万里之外的他乡,两个人不期而遇了。两个人都相互看了对方一会儿,眼里开始有泪花闪动。文祥回过神来后,赶快招呼师兄入座。为师兄沏上茶,端上热气腾腾的包子。 把劳拉叫过来,给两人作了一番介绍,在介绍和朱长林的关系时,文祥费了很大的劲,都没有找到一个准确的法语单词。只好用兄弟的法语单词代替了。为此,后来劳拉还追问了很久,因为在此之前,文祥都说自己是孤儿,怎么突然就冒出一兄弟来了。 面对劳拉的追问,文祥那个苦闷啊,以自己的法语水平,文祥还真跟劳拉解释不清楚。 朱长林一边吃包子,一边和坐在一旁的文祥说着自己的经历。 在师父死了之后,朱长林就离开了威海卫,先是到了青岛,然后乘船来到了大都会上海,在上海干了一段时间的码头工人,看到英国人在招募华工,条件还很优厚,就报了名。 经过海上一个多两个月的漂泊,就这样来到了法国,现在在英军的华工营里服役。是运输工人,由于要到里昂来运一批军需物资,就到了这里。在装货物时,下起了雨,耽搁下来。听说这里有一个中国人开的包子铺,慕名而来。没有想到是老弟你开的。 说完自己的经历,朱长林问起了文祥这些年的遭遇,文祥就把自己这些年来的事详详细细地讲给了他听。看到文祥在这个异国他乡已经有了自己的包子铺,还娶了漂亮的法国媳妇,朱长林很是羡慕。 看到朱长林吃得差不多了,文祥又给他沏了一杯茶,然后坐下来问道:“在英军的华工营做事,情况怎么样。” 朱长林说道:“看来你们自由多了,我们在华工营,英国人都是实行军事化管理,一般情况下是不准外出的,再加上我们语言不通,也很少有人申请外出。干完工作,就窝在工棚里。” 文祥问道:“英国人对你们怎么样?” 朱长林说道:“英国人都他妈是恶魔,全不把我们当人看,一犯错误就是处罚,还有华工被他们枪决的。和他们语言不通,虽然在每一个华工营有一个中国人翻译,但他说的话是人微言轻。英国人固执起来,根本就不听中国人说什么。” 文祥说道:“在军营里服役,那你们上过战场没有?” 朱长林回答道:“我们是搬运物资,经常送物资上前线,还有在前线挖战壕的,我们送物资上前线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他们。” 文祥说道:“你们在招募开始的时候,难道没有签合同吗?” 朱长林说:“签了,但谁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些什么,我们大多数都不识字。” 文祥说:“那难道你们就不知道合同上的内容了吗?” 朱长林说道:“在签合同的时候,有一个中国人把合同念了一篇。大家就一个接一个地在合同上按了手印。” 文祥说道:“合同里有没有不得在危险区域雇佣华工,这么一条。” 朱长林说道:“好像有这么一条,不能我也不会去应招的,但我们向华工营的中国翻译说这个事的时候,翻译总是闪烁其词。” 听到师兄这么说,文祥也是无话可说了,作为落后的中国,英国人是瞧不起中国人的,英国人不像法国人一样,法国人有很多人对中国人还是比较友好的,至少在他们的眼里就没有象英国人一样,存在等级概念。 听到师兄会经常上前线,文祥为他的安全担忧着,虽然不用在战场上开枪杀敌,但谁能保证呼啸而来的炮弹会长着眼睛,专炸杠着枪的英国兵。一不小心撞上个炮弹,小命就得丢在这异国他乡。有时可能连尸身都会找不全。 望着一身黝黑的师兄,文祥心里有不能名状的忧虑。师兄只是从这里匆匆路过,今天还不知道能在这里呆多久,好几年匆匆而过,在这个远离故土的地方,能遇上,是道不尽的缘分。就此一别,还不知道能不能遇上。 看着师兄把茶喝完,文祥问道:“还要不要。”朱长林摇了摇头。 吃饱喝足后,朱长林坚持要付给文祥钱,文祥说什么都肯收,两个人在那里推来推去,忙乎了好一阵。最后朱长林没有拧过文祥。 看到时间差不多了,朱长林起身告辞,文祥忙要他留下他部队的番号,朱长林只听中国翻译说起过英军第3集团军,至于其他的朱长林就说不清楚了。为了赶时间,朱长林匆匆地走出了包子铺,文祥把他送出去很远很远,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回来。 ; 第二十五章愁绪 朱长林离去的背影,久久地浮现于文祥的脑海里,不曾散去。在这个世上,如果要文祥找亲人的话,作为师兄的朱长林算得上一个,他对自己这个小师弟的照顾,象电影画面一样,印在了文祥的脑海里。 这样的画面是文祥印象中难得的温馨场景,他能让文祥感受到这世上的阳光所在。文祥之所以不能忘却他的背影,是因为朱长林的处境,给了文祥心酸,给了文祥担心和牵挂。 象朱长林他们,不像自己一样能说法语,可以和法国人作起码的交流。他们的生活圈完全就只在华工们之间进行。英军的劳工营,听他说是完全的军事化管理,军队开到那里,他们就会跟到那里。可以想象,他们整日被钉在劳工营里,除了干活,就只能窝在工棚中,暂且不去说生活条件和伙食怎么样,就是这单调得不能再单调的内容,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何况他们还是在英国人下面做事,英国人文祥有一定的了解,在国内的时候,詹姆斯就经常跟英国人打交道,在旁边的文祥能感受得到。 英国人从骨子里是瞧不起中国人的,作为一个老牌的殖民主义国家,因为自1840年以来,中国一直是他枪杆子下待宰的羔羊,所以在他们的脑子里,早就形成了一种民族等级,殖民地区的人民是劣等民族。有时可能出于一种绅士风度,对你很礼貌,但骨子里透露出的那种藐视和傲慢,是不能被他们脸上的微笑所掩盖的。 象朱长林他们这样,在英国人面前可以堪称哑巴和聋子的人,英国人可能只是把他们看成一部能做工的机器或牲口。使唤起来自然就随心所欲。 何况战争进行到这样状态,英国国内都已经实行食物配给制,民众都很难填饱肚子。那么可想而知,华工们的伙食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战争是没有常态的,今天可能是我打你,到了明天就有可能你打我了。他们跟随着英军一道,穿梭于战场前线,如果英军退却,在那种自己都只顾逃命的情况下,谁还会去管华工们的死活呢。 就算没有被子弹或炮弹打死,失去了依靠的他们,被打散之后,将是一种怎样的处境呢。象他们这样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流落到乡间田野,一群只能“哇哇”叫的外国人,别人不把他们当敌人给灭了,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造化了。还能期待得到救济吗。 劳拉望着站在外面下着雨的窗子边发呆的文祥,知道他又有心事了,从文祥那沉思的脸上,劳拉能体会到刚刚那个离去的文祥的兄弟,文祥对他的情感。劳拉很是纳闷,文祥明明说自己是孤儿,现在却出来了一个兄弟。 于是她走到文祥身边,问道:“你怎么就冒出了一个兄弟呢,不是说自己是孤儿吗?” 文祥转过脸来,看着劳拉,他不知该怎么去跟劳拉解释,只能说:“用法语,我找不到能准确介绍他的词语,就用兄弟这个词代替了,用中文说出来,可能越说你会越糊涂。” 就是这样说了,劳拉也是越来越糊涂。劳拉说道:“他对你很重要吗?” 文祥说:“不是很重要,就算一个亲人吧。” 劳拉说道:“他怎么也到法国来了呢?” 文祥说道:“上帝的召唤吧。” 劳拉说道:“都是这该死的战争,不能你们也不会背井离乡,我也不会失去亲人。” 文祥说道:“如果没有战争,我们也不可能认识啊,我也不知道在地球的另一边会有你这么一位可爱的小姑娘。” 劳拉问道:“那你是为什么来这里的呢?” 文祥俏皮地说:“上帝的召唤和你的召唤,我就屁颠屁颠地来了。” 对于文祥的俏皮话,劳拉多少能从中感到一些心酸味道。之所以她这么问文祥,主要是想了解这个走进自己心里的男人,她不想文祥象迷一样存在于自己的心里。渴望了解,哪怕文祥现在要带她去中国,那个在描述中贫穷而落后的古老国度。劳拉都会义无反顾地前往。 她渴望去看看文祥曾经生活的地方,了解文祥生活的轨迹。哪怕为此付出奔波艰险。文祥那半桶水的法语,在给劳拉述说一些中国故事的时候,常常说得劳拉是似懂非懂。这样似懂非懂的东西,在劳拉心里显得更加地神秘。 劳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战争结束后,你会不会回到中国去?” 听到劳拉这么问,文祥感觉到自己的沉思,勾起了劳拉的伤感,不能她是不会这么问他的。于是就说道:“现在还不知道,你不是说,那么遥远的事去想它干嘛吗。” 劳拉看了文祥一眼说道:“回中国的话,你会带着我一起同行吗?” 文祥感觉到女人的情绪一旦打开,就有没完没了的时候,对劳拉的这个问题,文祥还真没有想好,于是反问道:“你会去中国吗?” 劳拉看着文祥说道:“你带我去,那我肯定会去的,还真想更多地了解你那遥远而神秘的东方国度。” 文祥说道:“如果我们去了中国,那奥塞斯怎么办,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法国吗。” 文祥说到奥塞斯,劳拉就开始矛盾起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对于女人这种断片式的思维,文祥很是不能理解,如果把这些事情连贯起来想一想,劳拉可能就不会这么轻易地问这样的问题了,至少在没有考虑成熟的情况下,不会这么问。 文祥看着有些忧伤的劳拉,走上前去,抚了抚劳拉那棕黄色的头发,吻了吻劳拉的额头,说道:“亲爱的,好了,不去想这些叫人不愉快的事情了,我们为什么不去解决晚餐的问题呢。现在肚子都已经提出抗议了。” 听到文祥这么说,劳拉才感觉到天色已经开始黑了下来,于是两个人开始忙开了,点灯的点灯,做饭的做饭。 ; 第二十六章英军华工营 第二十六章华工营 1917年是华工进入法国最多的时期,因为索姆河之战造成了英,法两国大量的伤亡,一度对在中国进行华工招募持观望态度的英国,看到法国招募的华工对缓解劳动力短缺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就转变了态度,也开始在中国大量招募华工。 到1917年8月份,中国北洋政府对德宣战,正式加入协约国集团。因为当时的中国局势不容乐观,北洋政府采起了“以工代兵”的政策。北洋政府对德宣战后,这种华工招募才开始变成一种政府行为。 大量的华工就是在这个时期被运送到了法国,运送华工的路线基本有四条:第一条是横穿太平洋经加拿大转乘火车到达加拿大东部,再横穿大西洋到达法国。第二条是横穿太平洋,过巴拿马运河后,横穿大西洋到达法国。第三条是经南中国海,过马六甲海峡,到达印度洋,过苏伊士运河,从地中海到达法国。第四条是过马六甲海峡,经印度洋绕过非洲最南端,过好望角,经大西洋到达法国。 无论是走哪条航路,对于像牲口一样住在下等仓的中国劳工们来说,都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这是中国近代史上一次最大规模的远洋人口输送。其中的心酸与苦辣很难用文字把它描述。 而当时的北洋政府,对这样一支劳工大军,赋予一种怎样的使命都非常模糊,而在英,法等雇主们眼里,只是作为“苦力”被运送到了法国。“苦力”一词在西方世界的词汇中是贬义词。 由此种种时代背景,华工们的遭遇和处境是何等地艰难和困苦,从而也能看出当时的北洋政府政客们的目光是何其的短浅,先把他们不拿民众当人看,这样的观点放一边不说,单单就默许和组织华工输出这件事,把目不识丁,而且没有经过任何培训和整训的农民放到国际舞台上去展现,这能给中国带来良好的国际地位吗。于此看来,1919年的巴黎和会出现那样的结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果要给当时的中国政客们一些评价的话,那他们就是彻头彻尾的人口贩子,为了一些红头小利,就把数十万劳工无关他们痛痒地给输送到了欧洲。而且很少去关注他们的处境和死活。 中国的许多精英们看到了这一点,要想让已经被输送到欧洲的华工们能给祖国争得颜面,就必须给他们提供教育,这样不遗余力地奔走,使得法国成为了即日本之后又一个中国近现代思想的发展之地。 1917年,在李石曾先生应蔡元培之邀,回国担任北大教授之前,他把文祥推荐到了当时的中国驻法国总领馆当了一名干事,并且介绍文祥成为了巴黎华法教育会的一员。 被英,法招募的华工大量地集中在法国北部的加莱海峡省和索姆省,中国驻法国总领馆为了监督和掌握华工们的情况,就向有华工驻扎的地方派出干事,在一次德国的空袭中,派往加莱海峡省和索姆省的中国总领馆干事被炸死了,这个事件使得到这个地区去当干事的差事,被人们所忌惮,这样一个即危险,又费力不讨好的苦差没有人愿意去。 在李石曾先生的推荐下,文祥成了这样一位前往加莱海峡省和索姆省的干事。这个时候,文祥已经带着劳拉来到了巴黎。包子铺交给了吕虎和萝拉打理。 劳拉也成为了华法教育会的一员,在华法教育会,劳拉的汉语得到了比较系统的学习,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变得广阔而有深度。文祥的法语也得到了加强。 文祥之所以愿意前往这样的危险区域,心中还有一个情结,就是想找到师兄朱长林,看看他的生活处境。 从地理位置来说,加莱海峡省即靠近英国本土,又靠近一战时期的英军前线,由此,在欧洲大陆英军最重要的后勤基地中,有好几个就分布在加莱海峡省,这些基地雇佣了很多华工。而且在这里还有着许多的工厂和医院,其中就有医院设立了专门治疗华工的科室。 在1917年,英国在中国招募的华工人数快速增加,到1918年3月,招募到的华工将近十万。这些英国招募的华工大部分分布在法国北部的加莱海峡省。 文祥把自己前往的目的地定在了加莱海峡省的布洛涅。布洛涅是最靠近英国本土的英吉利海峡上几个海港城市之一。布洛涅跟英国的交通往来日益频繁,英军在这里修建了上百个车库,棚屋和仓库,城市四周到处是兵营和兵站。 布洛涅过往人数最高潮的时候,高达三百万人,1916年的货物运输量达到两百多万吨,其中的军需物资占百分之八十以上。而在1915年初,布洛涅的接待能力只有三十万人。这里是华工集中的主要地区之一。 来到布洛涅,文祥以中国驻法国总领馆干事的身份,出入各个华工营地,看到了华工们生活的艰辛和工作的艰苦。 在英军劳工营的华工们,生活条件非常简陋,许多的营地被安排在潮湿的沼泽地上,卫生设施十分简陋,和当时的中国农村差不多,一个这样多人的集中场所,如此简陋的卫生设施,可想而知,会是一种怎样的天地。 英国人给华工们配的穿着也很简陋,很多还是华工们自己带过去的布鞋。但布洛涅这个地方长期阴雨连绵,路上泥泞不堪。布鞋根本就适用不了这样的天气。 文祥到来之前,华工们根本就没有休息日,整天日以继夜地干着繁重的劳动。而且英国人在华工营地实行严格的军事化管理。这种管理专制而粗暴,违反纪律就会受到严厉的处罚。完全和过去他们管理黑人奴隶没什么两样。 从这些情况能看出来,英国人对华工是充满了傲慢和偏见。在有些华工营里配有中国翻译,但英国人的固执在很多的时候,根本就不听中国人的声音。 ; 第二十七章交涉 在布洛涅给文祥留下深刻印象的第一个华工是一个湖南籍的小伙子。个子不高,目测大概在文祥鼻子的位置。文祥那天去华工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德军的轰炸,人们在匆忙中奔跑着躲避空袭。就是这个湖南籍的小伙子,在奔跑的过程中,一颗炸弹落到他身边不远处爆炸了。 大家都以为这一下,他的小命玩完了,没想到硝烟散去,大家看到他一脸尘土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用他那湖南土话对着天就骂开了。 原来是因为他脚上还穿着从中国带过来的一双布鞋,布鞋的一只已经在脚趾前裂开了一条很大的口子,走起路来一开一合的,活象什么动物的嘴巴在动。在奔跑的过程中,不知是这只鞋盘到了什么东西,还是被自己的另一只脚给踩到了,反正是在炸弹落地的一刹那,他正好摔到了地上,躲过了被弹片击中的危险,只是耳朵半天都不灵光。 等到德军的空袭结束,文祥来看他,他列开嘴傻傻地笑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文祥坐下来,与他攀谈起来。 他用非常浓厚的湖南口音说着话,文祥都有一点听不大懂,好不容易弄清楚,他叫刘春生,读过几年私塾,算是能断文识字,跟着一位本家的叔叔到外面谋生,一路辗转就来到了上海,看到招募华工的广告,就跟着本家叔叔一起报了名。 漂洋过海时,他的本家叔叔不幸染病,在海上就死了,尸体被英国人扔进了大海,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自己好不容易留了条命,来到了这里。在今天侥幸逃得性命后,他在一个劲地念叨着,是他的本家叔叔保佑了他,才得以在这次空袭中保留了性命。 一说起他的本家叔叔,刘春生是一脸的崇拜,他说他的本家叔叔是一个武把式(这是湖南的地方方言,意思是武师之类的人。),他们在汉口的时候,由于工钱的事和一个湖北佬(在市井哩语中,湖南人总是这样称谓湖北人)吵起来了,湖北佬叫来了许多的人,他本家叔叔看到事态不对,就把一根从来不离身的扁担操在手上。 果然,湖北佬三句话不对付,就打起来了,因为刘春生他们两叔侄是外地人,看到打起架来,街上的湖北人就都围了过来,就是刘春生的本家叔叔,用他手中的扁担,一路从那条小街,背后跟着刘春生,硬生生地打了出来。 在那条小街上,参与打斗的湖北人,具刘春生讲。估摸着有百十来人,许多人不是被刘春生的本家叔叔手中舞得呼呼生风的扁担吓退,就是被撂倒了。刘春生的本家叔叔大有赵云长大战长坂坡的气概。 刘春生说那天如果没有打出来,估计两叔侄就交代在那条小街上了。离开那条小街后的两叔侄,再不敢在汉口停留,乘船顺江而下,就到了上海。 刘春生的本家叔叔,一个如此硬的硬汉,都没有躲过海上的层层艰险,把命留在了浩瀚的大洋之中。可想而知,其他华工受到的磨难有多艰难了。 刘春生穿着一身英国人发的制服,由于有点大,看起来很不合身,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中秋,法国的北部天气变得比较冷了,他的脸蛋被这法国北部的风吹得红扑扑的。露在外面的脚丫子,都被冻得起了一层茧。 文祥问他需要什么帮助,刘春生摇了摇头,看到他这样的处境,文祥有点弄不明白,他那简单的摇头究竟包含着怎样的含义,是对目前这种有点惨不忍睹的环境无奈的否定,还是真的不需要什么帮助。反正文祥对他的这个表示,感到有点心酸。 他旁边的一个华工告诉文祥,以前刘春生是一个非常活泼的小伙子,很爱笑,还常常嘴里哼一些他们湖南的地方小调,有时还会跟别人讲一些他们家乡的故事。自从他本家叔叔死了之后,就很少看到他笑了,很多时候,都会看到他一个人在发呆,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从来都不跟别人述说,干活的时候,只是埋头苦干,没有看到他偷懒。 但是对英国人的不公正对待,他会义愤填膺,如果不是华工们拉着他,估计他早就跟英国佬干起来了,如果那样的话,那么他可能已经不在这个华工营里了。 看到华工们处境如此凄惨,文祥决定到英国人那里去进行严重交涉,为华工们争取利益。最起码要保证他们能穿得暖,眼看冬天就要来了。尽管文祥能感觉到自己可能人微言轻,但他还是不放弃尝试。 来到英国人那里,英国人态度非常傲慢,尤其是文祥用法语和他们进行交涉时,他们是装聋作哑。文祥只好再去找来一位华工营的中国英语翻译,和他们对上了话。 文祥提出了改善华工待遇的几点提议: 第一点必须为每一位华工发放过冬的衣物,为每一位华工配一双靴子。 第二点必须按合同上的给华工们放休息日。 第三点改善华工营的卫生条件,完善卫生设施。 第四点不得侮辱和非人道地处罚华工。 为此,文祥以中国驻法国总领馆的名义,向英国方面提出以上几点严重交涉,希望英方尽快实行。 开始英国人还以种种借口予以狡辩,在文祥的一再督促下,英国人才就这几点提议予以都办。 但给华工们配发下来的靴子,都是英国人的鞋码,穿在华工们的脚上,华工们都很不合脚,在泥泞的路上行走一段路之后,脚上都会磨起血泡。这样的靴子反倒弄得华工们是苦不堪言。 后来华工们想出了一个办法,在靴子里垫上一些柔软的干草,才解决磨脚的问题,但从来没有穿过靴子的华工们,对这样即笨重,又不合脚的英式靴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习惯。 这样的不习惯,就是在走路的时候都不适用,何况每天还要去完成繁重的劳动。可以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下,华工们对英国人的呵斥会是一种怎样的态度。如果拿到现代人,用现代人的话来说,我本来就烦着,你还来找不自在,是不是欠揍。 ; 第二十八章英国人威廉 布洛涅码头以前在法国众多港口中,规模不算大,由于靠近英国本土,随着战事的加剧,这里就变得繁荣起来。文祥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俨然变成了一个万国码头,许多国家的士兵,劳工在这里穿梭。 有英殖民地过来的人,如澳大利亚士兵,印度人,埃及人等。有协约国各个强国的士兵,如美国兵等。因为码头上有一个分配到这里来当码头搬运工人的华工营,文祥就来到了这里。 负责管理这个华工营的英国人,叫威廉,是一个上尉。因为他在中国呆过一段时间,有时能和华工们聊上几句中国话,所以知道一些怎样和中国人相处的方法。在适当的时候,会为华工们争取一些小利益,从而博得华工们的好感。但对华工们的严厉,和其他英国人没什么两样。 威廉非常喜欢喝酒,一见到酒,他就会挪不动自己的脚。喝酒之后,威廉的脾气就会变的暴躁,如果看到华工们有什么让他气不顺的地方,就会打骂。 但是在他没有喝酒的时候,心情好的话,会主动找华工们聊天,如果看到华工有什么困难,他还会帮助解决。听华工们说,有一次,一个华工在工作的时候受伤了,血一个劲地往外流,威廉看到了,马上组织人把受伤的华工经过简单处理后,送到医院,自己亲自给华工办完了各种入院手续。 由于及时送到了医院,华工的伤治愈后,对身体没有什么影响。为此,这位受伤的华工非常感激他。 威廉还比较护短,从华工们口中,文祥得知了这样一个故事。布洛涅的码头,一下子猛增如此大的货物装卸量,使得本来就不是很大的码头,变得十分的拥挤。常常是吊车在上面吊,人工就在下面搬。 那天可能是为了加快卸货的进度,就来了一大帮埃及搬运工,一起加入了货物的搬运。在码头上经常招到德国人的空袭。在搬运货物的过程中,华工们跟埃及人起了冲突。埃及人仗着自己牛高马大,有些看不起中国人,处处压制着华工,有一个叫周启明的华工就受不了这样的气,跟埃及人顶起来了。 埃及人看到他个子不高不大,就肆无忌惮,抓起周启明就打,周启明在家乡的时候,可是个练家子,十里八乡没有遇到过对手,一套他们家乡流传的拳法是舞得虎虎生风,那受得了埃及人这样的鸟气。 拿住埃及人伸过来抓他的手,一个顺手牵羊,就把埃及人拉过了自己的身子,然后一个乌龙摆尾,一脚就蹬在埃及人的屁股上,埃及人被周启明这么一脚,就直接蹬到了海里。 埃及人费了好大的劲,在其他埃及人的帮助下才艰难地爬上岸来。吃了亏的埃及人不服气,找上了周启明。两人角斗开始了。 负责管理的英国人看到两个人角斗,开始大有看热闹的意思,能看到两个人打斗,对无聊的生活是一种消遣。他们在催促着其他劳工赶紧干活的同时,并没有去阻止周启明他们的角斗。 周启明和埃及人就在这忙碌的码头上再一次打斗起来,埃及人吃了开始的亏,这次他没有象前面一样,猴急着出手,而是一边移动身体,一边寻找周启明的破绽。 埃及人看准周启明的一个破绽,一拳就打了过来,周启明感觉到埃及人生风的拳头冲向自己,一个侧身就躲过了埃及人的拳头,埃及人由于用力过猛,身子越过了周启明,周启明瞄准时机,用弯曲的手臂寸打在埃及人的背上。埃及人站立不稳,为了维持自己站立的身子,埃及人踉踉跄跄冲出了好远,才把身子稳住。 这一下把埃及人给激怒了,他象一头发疯的狮子,向周启明冲了过来,就是一阵手脚并用的猛打。周启明让过埃及人的这顿猛攻,看准了时候,一个上勾拳,直接打在了埃及人的下巴上,埃及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周启明的一脚又到了,这一脚踢在埃及人的左胸上,埃及人又一次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看到埃及人还没有倒下,周启明紧接着一个飞腿踢上了埃及人,埃及人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直接倒地上了。 这一下,埃及人再也爬不起来了。嘴里还留出了鲜血。其他埃及人看到自己的同伴受伤了,丢下手中的活,围了过来,华工们看到埃及人围过去,也挤了过来。 英国管理者看到事情会扩大,就挥动着皮鞭来干预了。管理埃及人的英国人看到自己这边的人受伤了,就要找周启明的麻烦,一边的威廉就不同意了,两个英国人为此还吵了起来。 由于威廉的出面,周启明没有被追责,后来听说那个埃及人在医院里呆了一个星期后都还没有好利索。 华工们对威廉的这种双重人格,很是不解,完全弄不懂这个英国佬究竟是为什么。对他刚刚给了一颗糖,却冷不丁来那么一巴掌,很是纳闷。大多数华工以他是外国人来加以调侃。 在华工们那里听了这些威廉的故事之后,文祥对威廉是充满了好奇,有一次,文祥因为有事要找他,就来到了他的房子里,威廉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一份什么材料,文祥敲门,他头都没有抬就叫文祥进去。 来到威廉的房子里,看到他在聚精会神地看东西,文祥没有打扰他,就开始观察起他的房间来。在墙角里一个像茶几一样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精美的盒子,上面的精美图案完全是中国特有的图案。 这引起了文祥的兴趣,于是,文祥就走了过去,盒子是打开的,可能是威廉在欣赏了盒子中的东西后,匆匆丢下它去干什么事去了,遗放在这里。 来到盒子前,文祥一看,是一个非常精美的小酒杯,这样的小酒杯一看就知道只有在中国才有。文祥禁不住拿起小酒杯来看,在小酒杯的底座上有着“御用”两个字。看到这两个字,文祥知道,这个小酒杯应该是皇宫里的东西。 威廉察觉到文祥的安静,抬起头来看,看到文祥正拿着那个小酒杯在看,非常生气,起身快步走过来,从文祥的手中夺过小酒杯,放到盒子里,不容分说把文祥推出了他的房子。 ; 第二十九章国庆事件 文祥对在威廉那里看到的精美酒杯,第一种猜测就是八国联军的时候,从皇宫中流落出来的。但这种猜测无法验证,因为现在这个酒杯放在威廉那里,已经是他的私人物件了,如果他不乐意,你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 文祥曾打过要从威廉那里偷出酒杯的想法,但经过慎重地考虑之后,文祥放弃了这种念头。因为自己无法追溯这个酒杯的来龙去脉,如果是威廉参与了那场掠夺的话,自己去把赃物偷出来,再送回中国,这在道义上讲不算为过。但如果威廉是从其它渠道拥有了它,比如是买来的,那就自己难以说话了。 而且,如果酒杯失窃,威廉怀疑的第一个对象应该就是自己,因为只有自己看到了那个酒杯。这样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威廉对酒杯的慎重态度,文祥在后来有很深刻的感受,自从那次以后,文祥再到威廉的房间里去的时候,特意留意了威廉在房子里的摆设,再也没有看到和酒杯有关的任何东西。这就说明,威廉对酒杯作了周密的处理,他不想再留任何痕迹让人知道酒杯的踪迹。 对酒杯和威廉的关注,被接下来的一个事件,完全在文祥的脑海中覆盖了,10月10日那天,是中华民国的国庆日,按照与华工签订的合同,作为中国这样的节日,华工们是要享受假期的。贝尔盖特的华工营传来消息,华工发生了暴乱,已经造成了流血事件,四到五个华工在这次冲突中被打死。 接到这样的消息,文祥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等文祥赶过去的时候,事情已经平息下来,死去的人也已经被英国人处理了,在英国人那里,文祥听到的是,华工们闹罢工,演变成暴乱,导致事态恶化。其它的,英国人不愿意多说。 为了了解事情的真相,文祥走访了华工营里的华工,多个华工向文祥述说的事情经过都基本差不多,华工们说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10月10日这天,贝尔盖特下起了大雨,这样的天气再加上这样的日子,英国人却还在催促着华工们去上工。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想象,华工们心里窝着怎样的火。 是英国人的一句英语引爆了整个事件,这个华工营的英国管理者,在催促华工们走的时候,说了一句:“go,let‘s,go.这句英语听到华工们的耳朵里,是那么地不舒服。 “狗”这个词,中国人赋予了它太多的含义,在口语中,尤其是对人的呵斥中,这个词就极具侮辱性,大多数骂人的话都跟它绑在了一起,如“走狗”, “哈巴狗”,“狗腿子”。 文祥对这个深有体会,就拿一种习俗来说,狗肉是不能上席的,就是在招待客人的席面上是不能有狗肉的,如果上了狗肉,那就是对客人极大地不尊重。封建社会的士大夫们是从来不食狗肉做的菜。哪怕菜名上出现“狗”这个字的菜,都会敬而远之。 狗肉只是叫花子们对付饥荒的最有效手段,在文祥那段流浪的日子里,老叫花没少带文祥和朱长林去干偷鸡摸狗的事。 干这事的主要目标就是狗,开始是踩点,看到哪里有狗,就会派一个人先拿一些骨头之类的东西去与狗联络感情,连续好几天之后,狗对这个人就熟络了,如果这个人再向它扔什么东西的时候,它就不会再叫唤。 这个时候老叫花就说开了,叮嘱自己的两个徒弟,对狗下手最好的方法就是用绳子套,因为一旦被绳子套中了脖子,狗就叫唤不出来了,而且把狗套死之后要用麻袋之类的袋子把狗装起来,背在肩上。因为狗的命贱,不能把它放在地上,贱命的狗一旦在地上扯了地气,就会活过来。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 于是,在人们的潜意识里就形成了,狗是吃屎长大的,狗的命很贱,如果用狗来比着人就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狗肉除了叫花子,就是平常百姓家也是不吃的,狗死了都会被埋掉。在人们的潜意识里,狗肉只是叫花子们的食物。作为平常百姓,就算你很喜欢吃狗肉,那也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为此还要作各种掩盖,在别人问起你家狗的去向时,你能说出一个丁丑寅卯来,不能你吃狗肉的事就会成为别人对你说三道四的根据。 听到从英国人的嘴里冒出的这句话,华工们当即就不干了,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头掉了不过碗大的一个疤,你丫的老毛子,这不是欺人太甚吗,几个自认为能打得过几个人的华工带头就冲向了那个说话的英国人。 那个英国人被几个华工围起来,开始猛揍他,其他的英国人看到事态难以控制,就叫进来守卫的士兵,由于担心那个被围的英国人的性命,英国人下令开了枪。 连续开了好几枪,把围着英国人的几个华工打倒之后,华工们的怒火才被压制下来。几个中枪的华工当场就已经死了。 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文祥再一次向英国人提出了严重交涉,按华工们的意思,是要严惩下令开枪和开枪的人。同时必须给华工们应有的假期。 对于文祥提出的索求,英国当局只是给了死者一笔抚恤金,再就是英国人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从此每星期准了各个华工营半天的假。 文祥把这个事件通报给了中国驻法国总领馆,总领馆向英国政府提出严重交涉和抗议。英国政府都还是这样处理了这件事。而在这件事的背后,英国人在官方文件中,对华工们是大放厥词。 文祥从这件事中看出弱国是没有外交的,让自己的祖国变得强大,在文祥看来是多么地迫切而重要。几个华工成了这场种族间矛盾冲突的牺牲者,他们的反抗虽然多是出于一种原始意识的冲动,但带给华工们的震撼却不亚于一场地震。 第三十章英国人的逻辑 华工营的编制一般是,下辖四个华工连,每个华工连大概在400人左右。每个连配置军事人员管理,其中有1名军官(上尉或中尉),1名军士,4名中士,11名下士和12名士兵。 在华工内部一个连有4名监工,20来个人负责后勤。在连以下还分很多小队。华工营都是中国人做饭给中国人吃,一个华工营有时还会有1到2名中国翻译。 如此大规模的招募,而且作为雇主的英国人和法国人对中国的情况还不甚了解,招工的过程中,大多数是委托一些中国的民间组织或个人去进行的。这些组织和个人很多时候为了利润,只追求数量,完全是凑人数。 这样招募来的人就会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华工们来到法国后,交给这些大多数不了解中国的军方人员来管理。 这些军方人员只是死搬硬套地沿用英军的军队管理模式,来管理华工们,而且还带着种族歧视的目光。就是把环境恶劣,危险重重,物资匮乏,这些因素抛开不说。 单就说人之间的交往,用一群文化背景和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人,去管理这么一支另一种文化背景和生活习惯的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而且这样的队伍几乎没有通过任何形式的整训。这样的集体可想而知,就会出现层层矛盾。何况,还加上了环境恶劣,危险重重和物资匮乏了呢。 所以各种各样的矛盾始终贯穿了华工们在法国的各个时期,其中的血和泪有时完全不亚于奴隶的遭遇。 贝尔盖特事件刚刚平息不久,在加莱港又传来消息,华工们开始闹罢工,英国方面对华工的指责是不绝于耳。什么“懒惰”,“厚颜无耻”,“没有纪律性”,“暴乱”等等的词都用到了华工们的身上。 文祥听到这些指责,不去看就想,多半是华工们无法忍受,才起来反抗的,虽然华工中不乏存在三教九流中的无赖,但就是无赖,如果没有什么逼不得已的事情,在这样俨然像监狱一样的劳工营里,会轻易拿自己这样的鸡蛋去碰英国的军事管理者吗。 要说厚颜无耻,说这些词的英国管理者才当之无愧。但中国弱小,说起话来直不起腰。文祥只好又往加莱赶去。 加莱港是离英国本土最近的法国港口,而且和布洛涅一样靠近一战的前线,每天的货物吞吐量,可想而知,由此加莱港成为了一战时期最繁忙的港口之一。 对英军如此重要的港口,作为敌对方的德军,肯定没少关注它,所以德国的飞机就时常光顾这里。一战的时候,飞机也是刚刚投入战场,所以城市里还没有防空警报之类的设施。 常常是人们正在干活的时候,敌机就来了,看到天上飞来了敌机,人们才开始四散奔逃。往往飞机下的蛋,就落在了奔逃的人群中。 每天要装卸无以数记的货物,在码头上当搬运工的华工们,能够想象出他们的工作有多繁重。 来到加莱码头的华工营,文祥作了一番调查,调查的结果令人心碎而愤怒。华工们描述的事情是这样的: 华工们在码头干活通常都是十多个小时,这样的搬运工作,是非常消耗体力的,。华工们招募过来,完全是奔着薪水来的,英国人与德国人之间的战争跟华工们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就谈不上什么荣誉之类的东西了。 单就这工作来说,如此繁重的劳动,已经不是人的体力能正常承受的了,也和以前签订的合同有了很大的出入,作为合同双方的华工,就合同效用来说,是完全可以拒绝的。何况时不时有敌机前来轰炸,时时都有人在轰炸中死去。 每每敌机刚刚离开,英国人就会象赶鸭子一样,把劳工们赶去赶紧卸货。对于怠慢了的劳工就会用皮鞭抽。 德国人的飞机刚刚又一次离开之后,所有的劳工被赶上了码头,码头上常常是吊车在上面吊卸货物,劳工们就在下面搬运货物。 正在劳工们搬运货物的时候,吊车吊的货物由于吊着的绳子断开,绳子可能是在敌机空袭的时候受了伤,也可能是由于太匆忙,没有绑牢靠,正在吊着的货物从半空中掉落下来,正好砸在密集的搬运工身上。当场就砸死了4个埃及劳工和五个华工,还有十多个人受伤。 其中有一个华工被货物砸中了双腿,鲜血象泉水一样往外流,但华工并没有死,只是估计就是送医院也是难以救活。英国人为了赶时间,索性开枪把他打死了。 华工们看到这一幕,都义愤填膺,当即就丢下了手中的活,开始对抗英国人。英国人没有给华工们如何解释,就调来士兵开始镇压他们认为的暴乱。又有几个华工在冲突中被打死。 在整个事件当中,华工们都是手里拿着枪的英国人的待宰羔羊,英国人唯一能占得上一点道理的地方,就是装运货物的船只长时间停靠在加莱港码头,如果被德国人的飞机投下的炸弹击中,不但船上的货物会没有了,船只一旦被炸沉,沉到码头边上,会使后来的船只靠不上码头,那么整个码头就报废了。所以英国人才这样不惜代价地赶时间。 但站在华工们的立场上,华工们并不知道这些,也没有人给他们讲这些道理,事件从头到尾英国人都没有任何解释。既然不知道英国人这样象催命一样的行为,从自身利益出发,华工们就认为自己有非常充足的理由,来谋取权益。 在英国人看来,打死几个劳工来处理事情,要比费尽巴力去讲道理和解释,时间来得快,也来得简单。而且他们还不认为这样做会有什么不妥,因为中国人的死,就像中国人对待这场战争一样,对他们来说有点无关痛痒。这就是英国人的逻辑。 ; 第三十一章华工医疗室 第三十一章华工医疗科室 文祥在加莱海峡省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感觉到法国一方面是天堂,相对于落后的中国,他繁荣的工业和带着自由气息的思想。让年轻人感到了一种畅快的新天地。一方面又是地狱。在战争的笼罩下,无处不充斥着炼狱般的杀戮和奴役。 其实法国人和英国人,在这个时代里,他们同样生活在矛盾之中。法国人提倡自由,平等和博爱,而且把这样的理念写进了共和国的宪章之中。但在到处都是的劳工营,甚至军营里,他们却在践踏着他们的这种执念。 一战进行到后期,法国的军队中出现了强烈的厌战情绪,这种情绪导致了前线的一部分士兵哗变,法国当局采取了象镇压劳工们反抗时一样的手段,镇压了这次士兵的哗变。 从这次镇压哗变的士兵来看,对待华工们的手段似乎又不是那么具有种族色彩。 工业革命带来的繁荣和日新月异,和传统的旧思想和旧的生活理念形成强烈的反差感。让整个欧洲的人们心里都处在一种矛盾之中,如果要寻找一战的心理原因的话,那与这种矛盾的心里不无关系。 这样的问题应该是历史学家们去考虑的事情,文祥以他的脑子怎能想得明白和清楚,所以文祥掐断了在自己脑子里形成的这种念头。 文祥处理完象加莱码头这样的事件之后,他就开始了另一种调查,因为在加莱海峡省,离前线很近,象加莱码头这样的空袭事件时有发生,而且还有许多的华工直接就在前线从事挖战壕,修战壕,运送物资上前线等战场工作。那么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于是文祥就根据英国人提供的线索,开始走访英军医院里专门为华工准备的医疗科室,英国人的线索里有三个地方开设了华工医疗科室。分别是在吕曼盖姆,加莱市和阿尔克。阿尔克有140个床位接诊华工伤病员。其他两个地方床位还要多一点。 文祥来到了阿尔克,阿尔克离前线很近,站在那里完全能听到前线的枪声,有时还会有炮弹直接落到这里。所以在这里走路的时候,要非常小心,得尖起耳朵听,听天上是否有飞来的炮弹声。听到炮弹要落下的声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卧倒。就是前方是一个屎坑也不要犹豫,吃屎比丢掉性命,算起来还是要划算得多。 在阿尔克英军医院的华工科室里,文祥认识了一个叫于文胜的江苏人,两个人攀谈起来,他一口的苏北话,弄得文祥常常邹起眉头,山东和苏北紧挨着,地理位置已经很近了,但于文胜的苏北话,文祥就像在听另一种语言,以前,文祥也接触过一些苏北人,他们的话没有于文胜的话难懂,真是十乡八里不同音啦。 文祥从听懂的一些关键词汇里,拼凑出了关于他的故事,当然很多的空白完全是靠文祥的想象,把它丰满起来的。 于文胜以前是一个,挑着货担走村串巷的小货郎,整个货担就是于文胜的家,走到那里,家就安到了那里,一根扁担就挑起了一个世界。 货郎的货担里都是一些日常生活中的小物件,比如什么针啊线啊,什么以物换物换来的绣帕什么的。这些小物件如果到镇上的店铺里去买的话,很便宜,在货郎的货担里,价钱会翻好几倍,如果是以物换物的话,还可能不止,因为货郎会把别人拿来换的东西狠狠地杀价,同时会抬高自己东西的价格。这样一杀一抬,利润就可观了。 这样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小物件,有时候人们明明知道自己吃了亏,但还是会达成这样的交易。为的就是图个方便。 在许多交通不便利的山区,货郎成为生活中互通有无必不可少的一道环节。他们把城镇上廉价的一些生活必须的小物件带进山里,再从山里用白菜的价格收得药材和干货贩到城里。 山里人因为消息不灵通,货郎往往是用一把糖就能换回一捆上好的药材。一颗针线就能换回一包好的干货。 于文胜在有一次进山返回的途中,遇上了山贼,在江湖上许多的强盗和土匪,都告诫手下,不要去抢货郎,因为货郎大多数的交易都是以物换物,而且一整担的小物件也没几个钱,如果把货郎给抢了,货郎们不来了,就会给生活带来很大的不便。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被绿林中人所禁止,默默地成为江湖上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了。 而于文胜遇到的山贼,可能是小毛贼,不懂江湖规矩,也可能是临时起意的山里无赖,反正跳出来把于文胜给抢了,发现于文胜身上没多少钱时,有点恼火的山贼踢了他几脚,然后随手就把他的货担给抛下了悬崖。 货担是于文胜的家,现在家都没有了,于文胜再干货郎没有了家伙什,就像唱戏的没有了行头。干不成了。被逼无奈的于文胜为了生计,只好到外面去闯荡。 这一闯就闯到了法国,来到法国,被分到前线挖战壕。英国人做事要求严谨,挖的战壕有一人多深,壕沟两边土松动的地方,还要用木板加固。有时,一发炮弹落到战壕上方,战壕里的人就会被崩塌的土方给埋没了。 呆在阴雨绵绵的战壕里,是一种极端难受的事情。好多的人都是满身的虱子,有的还得了皮肤病。有一次,于文胜在打木桩加固战壕的时候,扬起的手已经超出了战壕的高度,这时正好一块弹片飞过来击中了他的左手,左手被旋转的弹片几乎给削没了。于是就来到了医院的华工医疗科室。 文祥看到整个华工科室里,已经是人满为患,这里的华工营全部都是在前线劳作,挖战壕,修战壕,搬运物资上前线,再把伤员从前线抬下来。过的都是枪林弹雨的生活,身上挂彩那是经常的事,能够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上帝在保佑。说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小命就交代了。 ; 第三十二章中国的坦克修理工 在加莱海峡省的日子里,遇到的每一件事,都让文祥满是揪心和伤感。不是为华工的遭遇伤怀,就是为祖国的落后伤感。 但当文祥来到爱兰的时候,却看到了惊喜,心中升起了让人满怀激动的希望。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索姆河之战中,英军首先使用了坦克,这也是全世界在战场上第一次使用坦克。虽然在战场应用中,不是那么完美,但这在当时是一种先进的高端利器,在整个索姆河之战中,英军才出动了40多辆。可想其珍贵程度。 英军在加莱海峡省的中部爱兰设立了一个坦克团的中心修理厂,修理厂的一个车间聘用的全部都是中国人,其中有车工,钳工,铆工等诸多工种都是中国人在干。俨然就是一个中国人自己的工厂。 看到这样的情景,开始文祥还在纳闷,作为英军的高端利器,怎么让中国人在进行维修呢,用英国人那苛刻的目光怎么就放心了呢。 等到华工们都下班了,文祥就走到华工们中间,和他们聊了起来,原来这批华工在国内的时候,就在现代化工厂里上班了。 开始文祥还不清楚在中国已经有一些这样的工厂了,听华工们一说,才明白过来。 清晚期,洋务运动的代表人物,李鸿章为中国建立起一定规模的现代工业。 1865年,李鸿章在署理两江总督任上,在曾国藩支持下,收购了上海虹口美商旗记铁厂,与韩殿甲、丁日昌的两局合并,扩建为江南制造局。 与此同时,苏州机器局亦随李鸿章迁往南京,扩建为金陵机器局。同治九年,调任直隶总督,接管原由崇厚创办的天津机器局,并扩大生产规模。已如他自己所言“练兵以制器为先”。 然后,在引进西方设备进行近代化生产的实际操作中,他又进一步得出:“中国欲自强,则莫如学习外国利器。欲学习外国利器,则莫如觅制器之器,师其法而不必尽用其人。欲觅制器之器与制器之人,则或专设一科取士,士终身悬以为富贵功名之鹄,则业可成,艺可精,而才亦可集”,反映出其认识的深化。 19世纪70年代出任直隶总督后,责任愈巨,视野愈阔,综观世界各国的发展,李鸿章痛感中国之积弱不振,原因在于“患贫”,得出“富强相因”,“必先富而后能强”的认识,将洋务运动的重点转向“求富”。 清朝中叶以后,由于京杭运河淤塞,朝廷南北货物的调运部分改为海路。同治十一年底,李鸿章抓住时机,督办创立了“轮船招商局”。这是中国第一家民营轮船公司,也是中国近代最大的民用企业。 它承揽了朝廷“官物”运输一半的运量,而其随后展开的客运业竟挤垮了英美合办的旗昌公司。轮船招商局先以朱其昂为总办,后以唐廷枢为总办,徐润、朱其昂、盛宣怀为会办。由此奠定了“官督商办”政策的基调。 其后,在整个七八十年代,李鸿章先后创办了河北磁州煤铁矿、江西兴国煤矿、湖北广济煤矿、开平矿务局、上海机器织布局、山东峄县煤矿、天津电报总局、唐胥铁路、上海电报总局、津沽铁路、漠河金矿、热河四道沟铜矿及三山铅银矿、上海华盛纺织总厂等一系列民用企业,涉及矿业、铁路、纺织、电信等各行各业。在经营方针上,也逐渐由官督商办转向官商合办,从客观上促进了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是中国近代化开始的标志 因为李鸿章创办的这些工厂,是官办或官商合办,进入中华民国之后,政客们忙于争权夺利,一些工厂就出现停办或半停办的状态。由此导致一些在工厂里工作的技术工人失去工作。 在上海,英国人就把这些人招募到了这里。为他们维修坦克。 和文祥交谈的一个叫顾秋研的铆工,来自上海兵工厂下属的一个分厂。他向文祥介绍了上海兵工厂的来龙去脉。 上海兵工厂的前身为江南机器制造总局,成立于1865年9月20日的上海,由曾国藩规划,后由李鸿章实际负责,是李鸿章在上海创办的规模最大的洋务企业。它不断扩充,先后建有十几个分厂,雇用工兵2800人,能够制造枪炮、弹药、轮船、机器,还设有翻译馆、广方言馆等文化教育机构。但是,它在管理上仍然存在着浓厚的衙门习气。 江南制造局最初的建设是向上海租界的美国公司旗记铁厂购买机械厂房和船坞而成立,同年,将原本苏州洋炮局和由容闳向美国买的机器设备抵达一起并入而成。 到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制造局造船的部门独立,称作江南船坞,辛亥革命又改称江南造船所。江南制造局本身也于1917年改称上海兵工厂。 一个叫李吉成的钳工以前是金陵机器制造局的工人,他向文祥介绍了金陵机器制造局的发展过程。 同治四年(1865),李鸿章自江苏巡抚升任两江总督,将原苏州洋炮局迁往南京,扩充后建立金陵机器制造局,简称“金陵机器局”、“金陵制造局”。名义上由清政府委派总办经管,实际大权掌握在英国人马格里手中。该局从外国购置机器,聘用外国工匠作为技术指导,主要生产枪支、火炮、子弹及其它军用物资。 到同治八年,已能制造多种口径的大炮、炮车、炮弹、枪弹及各种军用品。光绪五年(1879)以后,金陵机器制造局已成为拥有机器厂三座,翻砂、熟铁、木作厂各两座,以及火箭局、火箭分局、洋药局、水雷局在内的近代军工企业。产品主要供应淮军及本省各防营应用。光绪七年后又添设火药局。 中华民国之后,由于失去经费来源,金陵机器制造局处于半运行状态。英国人就是从这里开始招募中国技术工人的。由于英国人一直掌管着金陵制造局,所以对中国的技术工人很了解,才放心让中国的工人来修理坦克。 听了工人们的介绍之后,文祥才知道中国技术工人和中国的现代化工厂的状况。心中的疑问得以解开。但又一个疑问在文祥的脑子了产生了,中国的民族工业,早在上世纪中叶就开始了,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为什么还是这样的薄弱呢。 文祥试图寻找到答案,但很难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只是从华工们的一些交交谈中,知道在中国的现代化工厂中存在着种种弊端。 中国的这些工厂是需要经费扶持的,因为它们生产出来的产品,其价格要比直接从国外买来的同类东西要贵上将近一倍。所以就市场竞争力来说,没有任何优势,如果没有资金支持,是很难在市场中成活下来的。 而导致价格这样昂贵的原因,具华工们讲,是管理上存在太多的弊病,比如,人员繁杂,机构众多,管理混乱等等诸多的因素。至于深层次原因,华工们就无法说明白了。 ; 第三十三章釜底抽薪 文祥作为华法教育会的一员,同时肩负着一个责任,就是要在华工中倡导工余学习。用以提高华工们的文化素养。 早在1917年1月10日,李石曾先生任秘书长的华法教育会在巴黎就出版发行了一份中文杂志《华工杂志》。由华法教育会下属的工人教育组负责,计划每月出版两期,杂志的组稿编辑由华法教育会负责。 杂志经常请一些著名文人或政客撰写文章,如蔡元培,李石曾,汪精卫等,也发表采访华工的报道,同时,也报道中国国内及世界上发生的大事。 文祥在走访各个英军华工营的时候,会拿着《华工杂志》在华工们空闲的时候,为他们读一些上面报道的中国国内发生的事。 华工们开始的时候最喜欢听中国国内的事情,一读这些内容,就会吸引许多的华工前来聆听。文祥俨然就像一个广播播音员。虽然文祥的语音带着胶东口音,但无论什么地方的华工都会津津有味地听。 文祥在华工中热心文化教育的事,得到了几个在华工营当翻译的中国人的支持,其中有一个叫陈镇明的翻译受文祥的影响后,非常积极,常常主动为华工们读报,讲新闻。 看到华工们很热心,文祥就与陈镇明商量,首先在华工中发行《华工杂志》。但开始的时候,受到英军方面的阻扰,英军方面担心,在华工中出现一些激进思想,使得华工的管理更加困难。 文祥就与英军方面交涉,并罗列种种事实据理力争。在写给英军方面的文书中,文祥这样写道: 华工的生活条件十分恶劣,工余生活内容缺少,导致赌博,斗殴事件时有发生。我们在华工中推广教育,其主要宗旨就是提倡华工们勤奋,节俭,学习。让他们摒弃陋习,鼓励他们努力工作。推广的杂志可以通过英军军方的审查后再予以推广。我们的教育推广与贵方的管理并不矛盾,反而相得益彰。我们在法国人雇用的华工营里推广学习,使得那里的程序良好,在孚日的900名华工就自动组织起来,利用工作和学习之余养猪和种菜。这就是推广学习的良好典范。 通过文祥的竭力奔走,英军方面最后同意杂志通过审查之后可以在华工中进行推广。 在加莱的华工营,文祥向华工宣讲《华工杂志》上的时事新闻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叫周进财华工的阻扰和抵制。 周进财其人,后来文祥了解到,他是上海滩上的一个小混混,用上海话说是小瘪三,可能还加入了上海滩的某个黑帮。在上海滩是欺横霸市,干尽了坏事。 不知道什么机缘和一个上海滩上有点势力的人物的小老婆勾搭上了,从此吃香的喝辣的,满是春风。由于过于招摇,这样暗度陈仓的事,最后被吹到了那个被他戴绿帽子男人的耳朵里。 由于周进财加入了黑帮,这个男人没有对他直接动手,而是通过层层关系,首先让黑帮把他给除了名。被黑帮除了名之后,周进财感觉到自己的处境不妙,就溜进了英租界。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隐藏起来。 那个被他戴绿帽子的男人,叫人在上海滩到处追杀他,他只能过着东躲西藏的象耗子一样的生活。后来他看到了英国人的招募广告,就应招进了华工营。 因为周进财在黑帮混过,所以他很是懂得拉帮结派,通过给英国人行贿,谋到了监工的差事。对英国人他是点头哈腰,在华工营里他拉起了一大帮人,欺压良善。 他开设赌场,而且每一个华工还得向他交保护费,如果不听他的话,他就会拳脚相加。放高利贷。英国人因为得了他的好处,对他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华工们只能忍气吞声。 文祥来了之后,影响了他,华工们听文祥的新闻,使得他的赌场人数寥寥,看到这样的情况,周进财就不干了,来到文祥讲新闻的会场开始捣乱。以追债为由找听新闻的华工麻烦,弄得会场异常混乱。 文祥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决定整治整治这个无赖,还华工们一片清白的天。这样对自己推广教育也能产生很大的影响。 于是,文祥买了一瓶好酒,来到了布洛涅码头威廉这里,威廉一边喝着文祥送来的酒,一边打量着文祥,因为威廉知道,东方人给你送东西,那肯定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帮忙。 威廉虽然知道文祥肯定有什么事请他帮忙,但他只是一个劲地喝酒,对着文祥装糊涂,就是不去问文祥怎么回事。文祥也不急,在一边陪着。 酒喝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威廉憋不住了,就开始问文祥,文祥才说,希望从他的华工营里调换几个华工,让他给帮帮忙。 威廉想了想说道:“要调换人事的话,得需要一个很正当的理由才行,不能上面可能通不过。” 文祥就说:“上次你们码头不是发生了与埃及人打架的事件吗,你可以以避免他们为了寻仇再次发生类似事件,要求调换部分华工。这样上面会批准的。” 威廉知道喝了人家的,总得给人家办点什么,就依据文祥说的,打了这么一份报告。文祥拿着威廉的报告,找上了负责华工事务的英国人,这个英国人看了威廉的报告之后,想都没想就给批复了。因为在他看来,华工只是人头数量问题,只要数量不变,这些事无关紧要。 拿着批复了的威廉报告,文祥来到了周进财所在的华工营,文祥知道如果直接调换周进财,管理这个华工营的英国人肯定会不同意,因为把周进财调走会影响他的收入。就想到调换周进财手下的几个帮凶。 就这样,文祥以布洛涅码头的周启明几个人调换走了周进财的几个帮凶。在周启明到周进财所在的华工营来报到的时候,文祥专门找她们谈了一次话。周启明因为是练武之人,对赌博他是深恶痛绝,更是嫉恶如仇。所以用周启明去打压周进财,是最好不过了的。 在谈话的过程中,文祥讲了一些周进财的情况,希望周启明好好管管自己的那个本家。听到自己有这么一个本家,周启明对文祥保证,一定管好他的这个本家。 文祥这招釜底抽薪的办法,还真见成效,周进财的几个帮凶被调换走了之后,周进财说的话就不灵了,当他想用以前的办法再去拉拢一批人的时候,周启明来了。 因为事先周启明知道了这里的情况,所以他一到这里,就采取了许多措施来压制周进财,对于周启明,周进财是敢怒不敢言,因为人家一只手就能把他打得找不到北。 有了周启明之后,文祥在这个华工营的影响才开始变好变大。 第三十四章华工营的中国翻译 在英军的华工营里,中国翻译是中国的知识分子,他们这个群体人数虽然不多,但所起的作用和影响是不容忽视的。 在交往中文祥和中国翻译陈镇明渐渐成为了好朋友,两个年轻人,因为共同经历着中国的落后与西方国家的发达这样的强烈反差,心中产生的种种疑问,使得两个年轻人有着许多的共同语言。 陈镇明是从江南制造局下属的广方言馆(清末设立的近代新式学堂。1863年(同治二年)由李鸿章奏请在上海设立,始称外国语言文字学馆、同文学馆。招收14岁以下文童住馆学习。聘英国人为西教习,另聘中国人任总教习和分教习。课程有外国语言文字、近代自然科学和儒学。经费由江海关支付。1869年并入江南制造局,仍保留原名称,分为英文馆、法文馆和算学馆,1894年(光绪二十年)又增设天文馆。学习期三年,毕业后视成绩分赴各衙门、海关充任翻译等洋务工作。1905年,改为工业学堂。)毕业出来的,学的是英文。 等到陈镇明毕业的时候,进入了民国时期,以前的毕业生都被分配到各个衙门当差,因为改朝换代,这样的毕业机制不存在了,陈镇明他们就没有了定向的工作。在英国人招募华工的时候,同时招募翻译,陈镇明和他的一些同学就应招进了英国人招募的华工营。 陈镇明是旗籍人,而且还是八旗中上三旗中的正黄旗,在清朝是由皇帝爱新觉罗亲自统领的旗人。虽然头上有这么多的头衔,但陈镇明家的家境并不好,因为旗人长期被迫脱离生产劳动,缺乏生产技能,除了“披甲当差”、“赖饷而食”,充当维护清朝统治者的工具以外,大部分人无所事事,被迫成为“不仕、不农、不工、不商、不兵、不民”的人。处于这种生活困境的满族驻防旗人,有的街头卖艺;有的去拉人力车;有的甚至街头乞讨。 陈镇明的家虽然不至于沦落到街头乞讨,但由于没有固定的谋生方式和技能,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了下顿。但陈镇明的父亲,因为自己是正黄旗的人,在别人面前总还要显得比人高上一段。常常以主人自居。开口就是“咱大清”,闭口就是“咱皇上”。俨然整个大清帝国就是他们家的。 这种思想多多少少也传承到了陈镇明的身上,因为学习的是英语,所以西方世界的繁荣和先进技术,是被他们最先知晓的,身处日益没落的大清帝国,眼里看到的却是西方世界的繁荣。作为一个以主人自居的正黄旗人,其内心的痛苦是可以想象的。 在华工营里,陈镇明看到了,英国人对待华工们的种种残酷的手段,这严重摧残着他那以大清帝国为傲的高傲内心,但对于这样的事,自己又无可奈何,丝毫没有方法去改变。这样的处境就这样折磨着他。 遇到文祥之后,文祥那试图改变这种现状的行动,使陈镇明产生了佩服感,因为文祥有勇气去干自己想干却无能为力的事情。 陈镇明和文祥一起聊天的时候,他向文祥介绍说,在英国人的华工营里,有好几个他的同学,都在从事翻译工作。文祥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利用自己的身份联系上了陈镇明的这些同学。 在华工营里的中国翻译,虽然行动上要比普通华工要自由,但同样要受到英国人军事化管理的约束,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也是不准离开华工营的。 文祥利用自己中国驻法总领馆的身份,可以给他们正当的理由,所以他们才能有机会走到一起谈天说地。几个年轻人在文祥介绍了华法教育会的宗旨和要去做的事情之后,都很热心。于是在推广华工们工余学习的事情上,文祥就多了好几个这样的帮手。 在这些中国翻译的参加和帮助下,文祥开始在华工们中间,有时机地举行一些工余时间的讲课,帮华工扫盲,帮他们学习一些简单的英语和法语,把华法教育会倡导的一些华工准则介绍给他们。比如《华工杂志》第3期上就提出了五条准则: 1大家一起工作,应当互相扶助。不要因小失大,即争执起来,伤了大家的感情。 2若是没有十分要紧的事,不能无故向别人借贷。 3不要沾染吸烟饮酒这些嗜好。赌博行为是绝对禁止的。 4不能浪费钱财,要知道,我们不远万里来此,赚的都是血汗钱。 5星期天,要么学习法语,要么看看书报,或者出去游览,既可以增长知识,又可以开阔眼界。 文祥在一个适当的时候,把几个热心华工教育的华工营中国翻译,以中国驻法总领馆的名义,召集到了巴黎,在华法教育会,由教育会的人给他们进行了短时间的培训。主要讲解华工学习的重要意义。 因为李石曾先生提出赴法华工将构成未来中国技术工人的中坚,他们回国后可以传播工业技术,还有助于社会改良和清除陋习。 而作为华法教育会的一员,主要是为华工们的学习提供有利条件,帮助他们解决一些学习上的困难,让他们尽可能地多学西方的科学技术,然后把学到的东西带回祖国,为祖国的工业现代化添砖加瓦。 通过这次培训,这些翻译都加入了华法教育会。文祥在培训结束后,还组织他们参观了巴黎,在劳拉的带领下,一起参观了埃菲尔铁塔,凯旋门,卢浮宫等巴黎名胜。在参观的过程中,劳拉免费做起了导游,这个时候的劳拉,汉语已经说得比较流利了。当时的巴黎已经是出租车满地跑了,在1914年,巴黎军事长官约瑟夫将军就下令征用巴黎所有出租车,以便将6000多名士兵运送到前线。 看到到处都在跑的汽车,出租车,电车,地铁,这些中国翻译们都满是感慨。 ; 第三十五章华工伙食 每个华工连有20来人负责后勤,按军队编制的话就是一个炊事班。一战进行到后期,无论是远离战场的英国,还是离战场很近的法国,对全国民众都实行了食物配给制,由此,就可以看出食物已经很紧缺了。 对华工们分配的食物,在很多的华工营里,存在着英国管理者克扣华工们的食物配给,有时候还以次充好。英国的军官们可以吃到上好的白面,到了华工们的饭盆里,就只是粗面和玉米面了,常常还不够分量。华工们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如此繁重的劳作,连肚子都无法填饱。 搬运货物的事,都是华工们干的,细心的华工就能从搬运的食物中,看出那些是白面,那些是粗面和玉米面,各种面数量的多少,再从人数上掐指一算,就能算出来。所以英国人的小聪明很难瞒住华工们的眼睛。 其中就有一个华工营,对英国人的这种小聪明实在是忍无可忍,就从存放英军食物的仓库里偷出了几十袋上好的白面。 这样前线的仓库,一般都是帐篷,为了防潮在帐篷的地上放上木架,货物就放在木架上。因为华工们掌握着所有货物的进进出出,就知道什么货物放在什么地方。 仓库的前方有士兵把守,华工们就从帐篷的后面,用刀子划开帐篷,在划开的口子里,把几十袋白面给搬走了。 在最艰苦的地方,好多的华工靠挖野菜充饥,还有华工因为吃野菜中毒的。 在加莱港,因为是货物的集散之地,在这里的华工伙食相对要比在前线的华工要好,在这里的一个华工营,文祥认识了一个在华工营做饭的中国厨师。 他叫郭子敬,是江浙人,因为他做的菜受到了吃过他菜的人的一致好评,无论是中国人,法国人,还是英国人。所以就引起了文祥的注意。 于是,文祥就在空闲的时候,和他攀谈了起来。郭子敬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就被父母交给一位在上海做厨子的本村人,带到上海,在本村人的手下学习厨艺。 首先从刷碗和盘子开始,再开始洗菜分菜,然后配菜,切菜,红案,白案,到掌勺。一路走过来。光是刷盘子,他就刷了五年,洗菜和分菜就干了四年。而且干这些都是没有任何报酬的,只管饭。 从他掌勺开始,慢慢地在上海滩的厨子里小有了一点名气,他还给英租界的英国人干过一段时间的厨师。赚了一些钱之后,就回到老家娶了一房媳妇,媳妇是长得百灵水净,郭子敬就感到生活无限美好,婚后不久,就踌躇满志地来到上海滩,准备赚更多的钱把家人接到上海来过安定的日子。 在上海滩他还没有干上多长时间,家乡的人就给他捎信来了,说他的家里出大事了,要他赶快回家。于是,他匆匆忙忙在老板那儿告了假,跌跌撞撞地就赶回了家,回到家里一看,是自己新婚还不到一年的妻子死了。郭子敬忍痛安葬了妻子,然后开始打听妻子的死因。 原来,自己的妻子是因为被本地的一个无赖给强暴了,妻子无颜面见世人,就寻了短见。得知自己的妻子是谁给害死的之后,在一个风高云密的夜晚,郭子敬操起菜刀走进那个无赖的家,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就把无赖给咔擦了。 犯了人命的郭子敬四处躲藏,最后无奈报名来到了这个战火纷飞的法兰西。 郭子敬做的菜,文祥吃了,其味道真的是味蕾们的最爱。哪怕是一道最最普通的小菜,经过他的手,都能化腐朽为神奇,能给你不一样的感受。 本来郭子敬是在华工连做饭,由于他的手艺,就常常被华工营的英国上尉军官乔布斯请到营里的食堂去做饭。乔布斯也是非常喜欢郭子敬做的菜。 英国上尉乔布斯是一个基督教徒,因为在应征入伍的时候,在医院体检时,医院给他开出了不宜上前线的诊断证明,就被分到了华工营,来管理华工。 乔布斯虽然没有到过中国,但他对中国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因为他的一个叔叔就在中国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叔叔在清朝末年,闹义和团的时候,才离开中国回到自己家乡的。 回到家乡的乔布斯的叔叔,不但给乔布斯他们带来了许多中国的礼物,还给他们带回了许多中国的有趣故事。乔布斯对从叔叔嘴里说出的这些中国故事非常着迷,乔布斯就是从这些故事中了解东方那个遥远而古老的国度的。 他的叔叔有时还会教他们说中国话,所以一个从没有到过中国的人,有时也能说上几句不是很地道的中国话。本来在叔叔的故事中,乔布斯对中国就充满了好感,再加上遇上郭子敬这么一位中国的好厨师。乔布斯对待华工就不像其它华工营的管理者一样苛刻。 他从不克扣华工们的粮食,所以在他手下的华工待遇是所有华工营里最好的。华工们对他也是非常尊敬。乔布斯所在的这个华工营主要是维护铁路和火车装卸的工作。 铁路如果没有遭到德国人的轰炸,维护铁路的部分华工工作就会相对比较宽松。在文祥他们组织华工们学习之余,乔布斯还会组织华工们搞一下文娱活动,比如中国人的踩高跷,舞龙和一些英国人的文娱活动等。有时乔布斯自己也会亲自参加。 在上面有人来巡查的时候,乔布斯会把郭子敬请到营里的食堂,给这些巡查的官员做菜,本来这是讨好上司的行为,没有想到,有一次,一位巡查的官员也喜欢上了郭子敬做的菜,就把郭子敬调到指挥部的军官食堂做菜去了。 看着郭子敬离开营地的背影,乔布斯为自己的小聪明后悔不已。郭子敬的离去,把他乔布斯的美食也带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乔布斯望着眼前的菜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 第三十六章前线 文祥到过许多英国人管辖下的华工营,也向许多的华工打听过师兄朱长林的消息,但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也试图从英国人的一些档案里找到朱长林,但都是无功而返。 于是,文祥就想,朱长林可能在法国北部省的英军前线,有了这种想法之后,文祥就产生了要到法国北部省的前线去看看的心思。 这样,文祥就有意识地在向前线靠拢,在一个离前线不是很远的华工营里,文祥终于有机会和大家一起到前线去看一看。 这一天,文祥所在的华工营接到紧急任务,就是通往前线的道路被德国人给炸毁了,英国人调集附近的华工去抢修道路,用人工往前线运送物资,再从前线把伤员抬下前线。而文祥所在的华工营接到的任务是往前线搬运物资。 本来文祥作为中国驻法公使馆的人,是不需要上前线的,但文祥还是和大家一起往前线赶去。 华工们肩上杠的主要是粮食和药品,还有一种东西,文祥从来没有见到过,通过询问,文祥才知道那东西是防毒面具,德国人在战斗最艰难的时期,开始使用毒气,这些防毒面具就是要送往前线给前线的人,防备德国人的毒气的。 文祥跟在华工队伍里,越往前走,看到被炮火摧毁的程度就越严重,到处都是被炮弹炸出来的很大的弹坑,周边的房屋已经没有一栋是完整的了,很多地方只剩一片瓦砾,根本就看不到人烟。 走了半天的路,队伍来到一条小河前,河面不是很宽,通过这条河的公路桥被炸毁了,车辆无法开过,这个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抢修被炸毁的桥。桥的这边堵起许多往前线开的车辆。 公路桥下游一公里处有一座只能供人通过的小木桥,文祥和华工们就是绕到这座小木桥上通过这条河的。 过了那条河,文祥他们经过了一个小城镇,小城镇上已经没有居民居住,只能偶尔看到一条野狗在瓦砾之中穿梭,从这些瓦砾中飘散出让人作呕的臭气,文祥能断定这些臭气一定是还有被埋的尸体没有处理,日子一长就散发出让人难受的死尸臭气。 小城镇的房屋没有完整的,只有离城镇有一段距离的一栋教堂还没有倒塌,房屋东北方向的一个角也已经塌陷下来,可能是被一发炮弹击中了。屋顶上矗立的十字架告诉人们它是一座教堂。 小城镇的外围,还遗留下一条条的战壕,在这个小城镇上肯定进行过非常残酷的争夺战。战争的惨烈程度,从密集的弹坑和纵横交错的战壕上能看出来。 小城镇外的农田,已经看不出是栽种农作物的场所了,肯定已经荒芜了很长的时间,只能从偶尔遇见的田埂推断出这里曾经是农田。在田野里,能随处看到散落在地上的弹壳,有时还能遇上一两支破损不堪的枪支。在道路的两边,随处可见被炮弹击中的车辆,这些被烧得只剩骨架的车辆,就这样遗弃在这荒野里。 走过小城镇,就能很清楚地听到枪声了,已经习惯了的华工们能从不同的枪声里分辨出长枪和机枪的声音。 再走一段距离,文祥就看到了英军的大炮,有时候一门,或几门放在一起,看到他们**的时候,也是各打各的,大炮的炮管很长,文祥在威海卫的海边看到过大炮,但那个比起现在看到的英军巨炮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从这些巨炮来看,这个时候的人还是在追求个炮的威力,那种万炮齐鸣的场景可能要到二战的时候才能看到。 那些大炮发出的声响非常巨大,从看到这些巨炮开始,华工们就用东西把自己的耳朵给堵住了。文祥身边的一位华工,在听到炮声的时候,就告诉文祥,要把耳朵给堵起来,不然耳朵会被震聋的。开始文祥还有点不相信,但经历了炮声的洗礼之后,文祥才觉得,华工一点都没有夸张。 来到双方交战的前线,文祥眼前出现的是纵横交错的堑壕,文祥从在前线堑壕里长时间呆过的华工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堑壕里的故事。 一次世界大战,双方进行的主要就是堑壕战。堑壕战的历史要追溯到17世纪,当时欧洲大陆的主要战争都是围绕城堡展开的,后来随着火炮的运用,攻占城堡的战斗演变成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一位叫塞巴斯蒂安的法国人打破了这一僵局,他首先采用堑壕战来攻城,取得了极好的效果。这种堑壕战终结了中世纪城堡战的时代。 堑壕战是一种利用修筑低于地面高度的堑壕来保护士兵进行作战的战争形式,进行堑壕战的双方都具有固定的防线,当交战双方火力大大增强,而活动能力和通信系统却还没有改进时,堑壕战就开始了。 一战从1914年8月开始,一直打到这个时候,这长达4年的堑壕战,士兵们都是窝在这堑壕的方寸之间,而交战双方都不断投入大量最新研制的武器,如毒气,战斗机,坦克等,可以想一想,在堑壕里的士兵,时时要防着敌人的毒气,飞机轰炸,大炮轰击,还有日晒雨淋,蚊虫叮咬。这样的处境和十八层地狱有什么区别。 所以在这旷日持久的堑壕里,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交战双方的基层士兵们之间非常默契地出现了,只有在这一战中才有的战地“友谊”。 每天早餐的时候,双方士兵都要在空地中竖起一块木板,这块木板一竖起,枪战便停止了,他们各自开始打水和取给养,在整个早饭期间,只要这块木板竖着,双方就会停止枪击,但是木板一倒,战争又重新开始。 圣诞节的时候,双方的士兵还会在堑壕之间对歌,有时甚至两方的士兵站在各自的堑壕里大声争论问题。有的还会相互大声地询问彼此熟悉的对方国家的街道和地名。 文祥在前线走访了一些地方,询问了一些在堑壕里的华工,都没有朱长林的消息。仿佛他就从来没有来到法国一样,文祥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华工们把肩上的物资送到指定的地点,再把堑壕里受伤的士兵用担架把他们往后方运送,文祥跟着他们返回了华工营地。 ; 第三十七章溃退 1918年5月,德军最高指挥之一的鲁登道夫决定在法国东北部的佛兰德发起进攻。为了迷惑敌军,鲁登道夫还在谢曼德达姆等地,实施佯攻。 谢曼德达姆驻守的法国指挥官机械地照搬步兵教科书上的防御战术,把重兵放在前沿,致使德军的渗透战术再一次取得成功。 进攻开始不到一个小时,德军就突破了布满守军尸体的法军防线,朝着法军的后方挺进。几天后,势如破竹的德军顺利地推进到了几年前他们战败过的地方。距离巴黎不到60千米的马恩河畔。 这一战进行的时候,文祥正在索姆省的一个华工营里,两天后文祥他们得到法军溃败的消息,文祥一度担心巴黎的命运,因为劳拉这个时候正好在巴黎。但这样的处境中,担心也只能是干着急。 半个月之后,文祥所在的英军华工营,收到了一群在溃退中打散的华工,他们已经完全不成人样,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还有一些人受了伤,看样子是很久没有吃过一顿正式的饭了。极象一群从地狱里逃出来的囚犯。 当他们看到这里有华工的时候,那种喜悦就像回国见到亲人一样,是双眼泪流,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这群人是华工营的人外出干活的时候遇上的,了解情况之后,华工们把他们扶回了营地,营地里的伙夫们赶紧用面粉给他们熬了面糊,给他们吃。他们一口气就能喝下一盆。为了不让他们的胃,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突然爆食而损坏。伙夫们只给他们每一个人准备了一小半盆。 他们吃了东西之后,坐到地上,就那么靠着墙或是什么东西睡着了。他们实在是太累,在奔逃的这些天里,担惊受怕,还不知道路该怎么走,可想而知,是一种什么样的遭遇。 文祥望着他们睡得香,没有去打扰他们,只给他们加盖了一些衣物,就离开了。 在这一群人一切都安顿下来之后,文祥和他们聊了起来。与文祥交谈的华工叫孙红明,是山东泰安人。在国内的时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在他们这群人中,只有孙红明读过几年私塾,算是能断文识字,其他人大字都不认识一个。更别说法语了。 他们这一群人都是山东人,听到文祥也是山东人,他们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七嘴八舌聊了起来,孙红明把战场溃退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文祥听。 那一天,前线的战斗异常激烈,华工们总是忙忙碌碌地搬运着一批批的弹药上前线。孙红明和他的同伴接到命令,向另一个阵地运送一批弹药,他们急急忙忙从军火库领了弹药,杠着弹药往那个阵地进发,走到半路能清晰地看到那个阵地的情况时,阵地上已经全都是德国人了,不一会儿,德国人就像潮水一样冲过了阵地。 看到这样的情况,孙红明他们趴在一个小土坑里一动都不敢动,大气不敢出。好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不是阵地,德国人没有向这边过来。他们趴在土坑里不敢探出头来看,就那么死死地趴着。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土坑外面渐渐地没有了声响,等到完全安静下来,听不到一点声响的时候,他们才探出头往外望。 周围已经没有了人的身影,不管是自己这边的人,还是德国人。于是,他们丢掉弹药就开始向自己的阵地跑去。来到原来自己的阵地,阵地上是一幅惨不忍睹的景象。 到处都是尸体,法国人的,德国人的,还有许多华工的尸体,显然,最后连华工们都已经参加了战斗,这是一场近身肉搏,华工们没有武器,就拿起他们挖战壕的工具,和德国人展开了肉搏战。 孙红明看到有一个华工和一个德国兵相互掐在了一起,德国兵被华工死死地压在了身下,而华工的背上被人狠狠地刺了两刀。掐着德国人脖子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孙红明试图去分开他们,但华工的手就像铁抓一样,根本就掰不开了。 还有一个华工,胸前被一个德国兵用刺刀刺进了胸膛,而他那用于挖战壕的工具同样砍进了那个德国兵的头部,这个场景,应该是德国兵冲上堑壕的胸墙的时候,看到了华工,于是,他居高临下用刺刀刺中了华工,华工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挥动手中的工具打中了德国兵的头部,就这样,两个人同归于尽。 有一个华工嘴里咬着半边耳朵,手里还死死地扯着一节敌人的衣袖,就那样朝天躺在那里,眼睛都没有闭上。这个华工可能是被两个以上的德国人给按在了地上,为此,他只能死死地抓住一个人,手和脚都派不上用场的时候,用嘴咬下了敌人的一只耳朵。 阵地上是死一般沉寂,孙红明他们在阵地上查看了一番,没有看到还有活着的人,因为怕再遇上德国人,孙红明他们就快速向自己的营地跑去。 来到营地,营地里已经一片狼藉,营房已经被人放火烧成了焦土。本来营房就是帐篷,火一烧就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了。望着空无一物的营地,孙红明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有人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的时候,有人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呆在这里,万一德国人过来,我们只能死翘翘了。” 有人就问:“那我们该往哪里去呢?” 有人说道:“不管怎么走,反正不能在这里等死,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德国人上来。 有人说道:“我们往后方走总不会错,总不能向德国人那边去吧。” 于是所有人就开始漫无目的地向着前线的后方奔走。因为营地被人给烧了,孙红明他们身上什么吃的都没有带,靠近前线的这一带没有人烟,他们只能挖一些野菜来充饥,有时候能逮到一只老鼠,那就是他们的大餐了。这一带的老鼠是油光发亮的,可能是吃了未经处理的尸体,才使得它们这样油光发亮。但他们管不了这么多,能有吃的,已经是最大的造化,总比饿肚子要强得多。 勉强填了填肚子,他们就继续往前走,走了很远的路,快天黑的时候,孙红明他们才看到前面有个小村庄,冒着炊烟,他们喜出望外,快步向那个小村庄走去。 来到小村庄外,村庄里的人看到他们只会“哇哇”地叫,人数又不多,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说的话听不懂,他们就把这些华工归纳为敌人了。老人,小孩,和妇女就都出来了,捡起地上的石头,板砖就往他们身上砸,看到这样的情形,孙红明他们只好往村外跑。 有好几个华工被飞过来的板砖给砸伤了,跑到离村庄很远的地方,大家停下来,给受伤的人处理伤口。 这一夜他们饿着肚子,在野外度过了,第二天饿着肚子的他们继续往前走,走了半天,来到一个小城镇,镇上的人看到他们都穿着法国的制服,就有人送一些吃的给他们。 在往回走的路上,有一个华工实在忍不住,就在一户人家的菜地里拔了一个萝卜,被主人看到了,那户人家里的一个男人拿了一杆枪就追了出来,吓的大家是撒了腿地就跑。一口气跑了很远才停下来。而那个萝卜也在众人的手里传了一个遍,每人都啃了那么一小口。 由于他们都不能说法语,很多的法国人把他们当成了敌人,看到他们靠近就会显露出敌意,所以他们在这一路上很少得到别人的救济,完全是靠挖野菜,抓一些小动物来充饥,而且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那里,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有时候在这里走过之后,过两天又回到了那里,这样来来回回,浑浑噩噩地就走到了文祥所在的华工营附近,如果不是出去干活的华工遇上了他们,他们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在这个语言不通的异国,他们和原来的管理者失去联系之后,就成了一叶飘零的小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 好在值得庆幸的是,他们遇上了同时同胞的人,才得以安身,在这次大溃退中,肯定还有象他们一样的华工,他们的命运会怎样了呢,这是一个无人知晓的答案。 可能许多的人就象文祥的师兄一样,从此没有了音讯,根本就再也查找不到他的任何线索和消息。就像他们从来不曾来过这片土地一样,不会有人去记起和追溯他们的行踪。 这场法军的大溃退,最后得益于潘兴率领的美国远征军,本来美国远征军的两个师正在后方接受作战的基本训练,没想到,这个时候,所谓的后方已经变成了前线。所以美国远征军被迫开始了在欧洲战场上的第一次战斗。 这支美国的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的远征军,居然击退了德军的进攻,经过3个星期的苦战,美国远征军从德国人手里夺取了一个叫贝莱奥森林的地方,自此,德国人再也没有能力发动新的攻势了。 ; 第三十八章美军中的华工营 文祥是目睹了太多华工的悲惨,因为当时的法国出现了许多提出社会改良的思想家,而且法国还是世界上首先提出并建立共和制的国家。文祥受这些思想的影响,也开始反思造成华工们这种悲惨遭遇的根源。 象中国已经腐朽的封建国门,被西方列强用快枪利炮给打开之后,使得中国人民陷入悲惨生活,许多的中国精英知识分子由于看到人民的这种悲惨,阵痛使他们开始思考造成这些现象的根源。由此产生出许多如梁启超,谭嗣同等思想者一样。 华工们的悲惨遭遇,同样催生出一批寻找产生这些现象根源的思想者,特别是在李石曾先生组织和发起的第二次赴法勤工俭**动高潮之后,许多心怀救国理想的年轻学子们,来到法国,耳闻目染了华工们的种种遭遇,特别是巴黎和会上,华工们的付出并没有换来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这给了这些学子们强烈的落差感,他们也是从这种阵痛中,去思考和追寻的。 文祥一次回到巴黎,在中国驻法公使馆述职的时候,就在一些同事们中间发牢骚说:“我国政府既然已经向德国宣战,为什么不派军队前来参战,却还是只派华工前来呢?” 面对文祥的这个问题,有一位公使馆的同事说道:“我国对德宣战之后,就和法国之间启动了一个计划,我国另派训练有素的士兵组成作战单位,赴法参战。” 文祥问道:“那大家在法国看到过我们的军人没有?” 另一位同事说道:“听说这个计划遇到了层层困难,虽然我国前来参战的军队名字都已经被冠以‘中国远征军’的名号,但由于困难而难以实施。” 一位有着浓厚京津口音的同事说道:“我国已经派了一个中国远征军先遣队的考察团来了法国,我还去接了船。这个先遣队的考察团,还到了法军的前线。” 文祥听到有京津口音的同事没有了下文,就追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呢?” 这位同事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这个问题引起了文祥的兴趣,于是他通过自己的一些个人关系,比如华发教育会,甚至一些法国政府部门的朋友,打听关于中国远征军的消息。 最后文祥打听到,段祺瑞宣布派出一批共计一万的中国士兵,但这项计划遇到了两个阻碍:第一,输送这些士兵的船只顿位不足,第二,缺乏征集和装备中国士兵的经费。 而法国人希望中国的士兵运送要日本帮忙,经费希望美国给予贷款。 由于文祥在巴黎的时间并不长,又下到华工营去了,所以搜集到的关于中国远征军的消息就是这些,至于中国是否派出了军队前来法国参战,作为文祥个人还真难说清楚,由于美国人参加战斗,扭转了战争的局势,有一大部分华工被调到了美军的军营里,为他们服务。文祥就跟着华工们来到了美国远征军的华工营地。 美国的这些新兵蛋子们,给了华工们在当时看来应有的尊重。美国人跟英国人不同,在英国人的华工营里,英国人是极少和华工们同劳同吃的,他们往往把自己放到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在他们的眼里,华工们不过是仆从和附属,就是和华工们有些互动,那也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架势。 而美国人即使是环境恶劣,也是有许多的人和华工们一起劳作,只是在劳作的时候,华工们分担了繁重的工作。美国人做的比较轻松。而且美国人会经常和华工互动,一起搞一些活动来促进彼此的交流。 文祥认识了一个叫皮特的美国兵,因为皮特能说法语,所以两个人就攀谈起来,皮特说,他的家乡在美国的德克萨斯州,家里有一个农场,全家人都是基督教徒,每天都在农场里劳作,由于义务兵制,就参了军,没有想到参军才几个月就被派到了这里,因为自己是法裔美国人,听说要到法国来,开始还异常兴奋。 对于中国,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看到文祥他们还以为是印第安人,通过交谈才知道是中国人,在遥远的东方还有一个叫中国的地方。 由于陌生,在皮特的心里就没有西方人存在于意识里的对华人的偏见,反而因为好奇而对华工们充满热情。常常主动来找文祥谈天说地。 从这些美国人的身上,文祥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充满了朝气,完全不像在战争泥泞里被拖得萎靡不振的英国人。特别是长期呆在堑壕里的英国人,从他们的脸上就能看出,他们的心里充满了厌倦,甚至绝望。对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已经深恶痛绝,没有任何东西能唤起他们的激情,心中最大的期望就是快快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 美国人因为是刚刚投入到战场,正处在一鼓作气的形式下,无论是士气,还是士兵的精神面貌,都是极佳状态。他们充当了儿歌《拔萝卜》里面小黄猫的角色,他们的加入,就让双方守衡的战场局势开始瓦解。 德国人的攻势成了强弩之末,被美国人这么一击,就开始土崩瓦解。 美国人在空闲下来的时候,会和华工举行一场类似于拳击的比赛,这样的比赛严格地来说有点象自由搏击,只要把对方打倒就算赢。在中国的农村,小伙子之间也是会有这样的切磋,主要是以切磋为主,原则上是不伤害到人。 有些美国人还会在比赛场下设立**,这样的比赛在美国人和华工的营地里举行会异常火爆。文祥就观看了一场这样的比赛。 一个类似于大力水手的美国人和一位象周启明一样的华工,开始了这场比赛。从体型上看,文祥替场上的华工捏了一把汗,但比赛的结果却让所有的美国人是大跌眼镜,很多的美国人认为能从**中大赚华工们一笔,没有想到,却赔了一个精光。因为好多的华工因为情感上的考虑,都买了华工赢。 场下的华工把场上获胜的华工举起来,是一片欢呼。 ; 第三十九章家书 华工们不远万里,漂洋过海来到了欧洲,除了工作环境恶劣,危险重重和不公正待遇之外,还要忍受另一种痛苦,那就是离乡之苦。 许多的华工不像文祥一样是孑然一身,他们许多的人在家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之所以应招到这里来,他们是因为生活所迫,有的人是受以前放洋能赚大钱的蒙骗,是怀着在国外能赚到大钱,好衣锦还乡。 来到法国之后,在恶劣的环境下,那种对祖国家人的思念就无以复加。所以家书成了他们表达这种情感的重要方式。 文祥在华工营里,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替华工们写家书。从法国发出的家信,要好几个月才能到达收信人的手里,到后来,有的家信在华工们返回自己的家之后才收到自己在法国写给家人的信。 尽管家信的路途遥远而漫长,但华工们还是热衷于把家信一封封地发往中国。因为每天都在经历许多未知的危险,谁也不知道明天自己是否还有没有机会为自己的家人留下只言片语。今天写了,至少在自己的心里会少了一些遗憾。 一个叫徐保财的华工,要文祥代写的家信给文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徐保财也是威海卫人,是威海卫一个叫福德庄村的人,对福德庄村,文祥比较熟悉,徐保财一说起他们村的一些地名,文祥还能依稀地记得。 因为文祥在老叫花下面做徒弟的时候,老叫花就带着他和师兄在福德庄村呆过一段时间。福德庄村一个地主家有一只大黄狗,非常凶狠,其他的村民都很忌惮它,在小孩子哭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只要大人一提起大黄狗,能立马止住孩子们的哭。 老叫花瞄准了这条又大又肥的大黄狗,为了弄到它,老叫花是没少下工夫。首先他派师兄朱长林带着骨头之类的东西去和大黄狗联络感情,朱长林抛过去的骨头大黄狗根本就不理睬,那样子好像在说,看你个小样,这样的东西也想来挑逗我,那都是我吃剩下的。有两次,朱长林还差一点被大黄狗给咬到了屁股。不是爬树爬得快,吃肉的不是人,而是狗了。 被大黄狗吓了两次之后,朱长林再也不敢去了,眼看这个大黄狗就要泡汤,老叫花豁出去了,跑到镇上去买了一些肉来,文祥和师兄开始还以为师父买肉回来是改善生活,没有想到,老叫花却说是喂大黄狗。 当时的文祥和师兄都不理解师父,难得买来的肉怎么拿去喂狗,师父说了一句,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是一条大黄狗的肉多,还是买来的肉多。 这次老叫花亲自出马,姜还是老的辣,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大黄狗终于被老叫花给弄到了手。得手后的老叫花,连夜带着两个徒弟背着大黄狗离开了福德庄村。 当然文祥在徐保财面前不会提自己在他们村的这一段经历,但有着这么一段重叠的往事,就足以让文祥在众多的华工中记住徐保财这个人,以及他的名字和一些他的故事。 徐保财在威海卫福德庄村是上有父母双全,下有妻子和两个孩子,按里说,有这么多牵绊,他应该不至于到这海外来谋生。 徐保财自己说,在他出来的那一年,他们福德庄村是闹虫灾,使得庄稼几乎绝收,这么多张嘴要吃,许多村里的劳力就被迫外出讨生活。 有一天,村里一个叫狗剩的人回来告诉村里人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说是威海卫的英国人正在招募人工,到国外去能赚到大钱,而且出国之后,工钱有一半会在国内发到家里人的手上。就在村民们都苦无出路的时候,这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为了自己的妻儿老小能有饭吃,徐保财就和村里二十几个青壮劳力就来到了威海卫,进了英国人招募的华工营。来到了法国。 来到法国的英军华工营,被分配到英军前线做挖掘堑壕和维护堑壕的工作。因为村里二十几个人都是一起报的名,编号都挨着个,从离开福德庄村开始,他们都是在一起,在前线的堑壕里,也是在一个小队。 一次英军与德军的阵地拉锯战中,德军突破了英军的防线,大批的德军冲上了英军的阵地,徐保财他们当时就在堑壕里,第一道堑壕里的英军几乎全部阵亡,德军越过第一道堑壕,冲进了英军阵地的腹地,当时就在堑壕里的华工也不得不拿起手中的工具与冲上来的德军展开了近身的肉搏战。 等到英军的援军赶到时,阵地上的人包括华工在内都几乎全部阵亡。存活下来的人只有少数几个人,徐保财就是这其中的一位。 他是因为自己家的一位叔叔,死死地把他扑倒在堑壕里,用自己的身子覆盖住了他,而他的叔叔背上被德**捅了好几个窟窿,而叔叔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来。 叔叔的血染红了徐保财全身的衣服,后来上来的华工在清理堑壕的时候,都以为他死了,没有想到在搬动他的时候,他还在呼吸着,就把他送到了战地医院。医生检查他,除了被刺刀捅了一下肩膀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伤。 与徐保财一起来的同村人,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在那次战斗中全部阵亡了。 徐保财要文祥代写的家信其实只有短短的几句话,是文祥根据他的意思给他加了一些补充。徐保财要文祥代写的书信如下: 父母高堂: 拜上, 儿已离家一年有余,远在他乡,甚是挂念,儿在此,甚好。二老不必牵挂,儿不能于膝前侍奉双亲,为儿不孝。万言难与以表。 有一事得跪地泣禀与乡人,同村乡党,兼以蒙难,唯存吾得以苟活,泣及之甚。 吾妻秀珍,上要侍奉双亲,下要抚育双儿,甚苦,夫如得以返乡,当做牛做马以报。 吾儿,当以孝敬长辈,就此甚念。 万里至亲 敬上 徐保财 民国七年夏秋 ; 第四十章两难境地 (谢谢恋术和qian绵等人的慷慨打赏) 一战进入1918年后,已经是最为艰难的阶段,无论英国人,法国人,还是华工和其他殖民地劳工,都饱受战争的摧残。 这样旷日持久的战事,无论是在物资上,人员的损伤,还是人的精神上都受到了极大的损害。 华工们因为没有强有力的依靠,更是无以复加地受到欺压。因为当时的中国政府软弱,在国际舞台上说话直不起腰,说的话也是人微言轻。华工们对自己不公正待遇,没有投诉之门。 就是象文祥一样,把事实的真相和调查结果,呈报给中国驻法公使馆,中国驻法公使以国书的形式照会英法当局,这样的结果往往也是成为一纸空文。 可以想象一下,英法当局本来自身就已经是麻烦不断了,每天要处理的事务可能是堆积如山,按事情的轻重缓急来排序的话,对于中国和中国人的事务,就是弄砸了也是不会出现什么严重的后果,那么在排序的时候,肯定就会往后挪,事情往往就是在这样后挪的过程中不了了之。 而作为中国人,以前是过贯了悠哉游哉的生活,清朝后期,官场是更加地黑暗,这种大老爷的官场作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能够把公文呈交出去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在遭到拒绝和不理睬的情况下,因为一种定式思维,认为西方人瞧不起中国人,成而没有了自信和勇气再去坚持自己的立场。这也是造成事情得不到处理的中国自身的原因。 华工们的抗争完全是一种严重欺压下的本能反抗,而这些事件到了英国人和法国人的公文里,却变成了华工是无组织,无纪律,野蛮人和流浪汉,甚至暴徒。 而且许多的事件,华工们往往成为替罪羊的角色,一个不能发言,又处在弱势的群体,黑锅不放到你的身上,还能放到谁的身上呢。只有放到华工们的身上才最叫人省心,因为就是有怀疑,为了不让麻烦缠身,别人也是不会去追查什么的。 这些向上呈报的公文,之所以有这些指责,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英国和法国的华工管理者,在找借口推脱责任。这也是这些人惯用的伎俩。 如果把华工们说得一无是处,那么从意识形态上就已经断定所有事件一定是华工们惹的事。跟他们的管理好与坏扯不上关系,他们也就毫无责任可言。 他们的这些指责,完全跟市井里,村落中的妇人争吵是一种情形,妇人们都会捕风捉影地,毫无根据地用所有恶毒的词汇来诋毁对方,只要嘴里痛快,嘴巴怎么说得顺口就会怎么来。 这些英国和法国的华工管理者就是采取的这种妇人们的战术,他们相对于吵架的妇人还要厚颜无耻。而华工们在这样的对抗中却没有吵架妇人对手的地位,妇人们吵架,至少,两个人是可以同时相互攻击的,双方都有话语权。华工们却不能享受这种对等的能够说话和为自己辩护的话语权。 所有这些对华工的指责完全是英,法华工管理者们的一面之词。 当然,就算英,法当局给华工们这样的话语权,这样的冲突,在那样的战争环境条件下,也是要服从战争军事管理条列的,尤其是在英军的华工营。 中国的北洋政府,当时是孙中山在南方成立了军政府,各路军阀分地而据,皖系和奉系全都是虎视眈眈,就是北洋政府内部也是存在府院之争,于是他们只好求助于外部的帝国主义的帮助和扶持来扩充自己。 这样一个摇尾乞怜的政府,能期待他们在国际舞台上为华工们强烈地去争取利益吗。在一些国际的谈判和交往中最先牺牲掉的就是这些毫无话语权的华工们的利益。 华法教育会和后面到来的基督教青年会虽然在关注着华工们的处境,但这些民间组织,在政治舞台上能够起到的作用也是有限,他们主要是帮助华工们提高自身的素养,而非去为华工们在英法当局面前争取权益。 这样华工们的利益保障,就完全靠英法当局在道德范畴内去给予,在开始招募时签订的合同,在到达法国之后,很多的地方,尤其是在前线的华工,合同已经成为了一纸空文。 文祥在给华工们维权的时候,就常常处于一种两难的尴尬的境地,向英法当局和中国驻法公使馆递交的调查材料,往往都是如沉大海,没有了回音。如果事情没有得到解决,不知真相的华工们,就认为你没有或是压根就没有去为他们办事,他们看你的目光就会带有怀疑的态度。 在一个被炒得沸沸扬扬的华工偷铁路公司的煤炭的事件中,文祥前往调查,开始华工们看到文祥的到来,就好像看到救星一样,纷纷向文祥反映情况。事件的真相是这样的,由于管理华工的部门,没有提供燃料给华工连,华工们要做饭,总不能空手就能生出一堆火来,于是,华工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就自己去寻找燃料,看到铁路公司的煤放在那里,就挑来做饭。 管理华工的部门,为了掩盖自己的过失,在报告中就没有提及燃料提供的事,只把单纯的华工偷煤事件给呈报上去,并且大势地渲染,在这个事件中,华工就变成了行径卑劣的小偷。 满是委屈的华工就受到了处罚,文祥把华工反映的情况如实地呈报给了中国驻法总领馆,文祥还担心效果达不到,又把自己调查的材料报给了管理华工的事务处。这样双管齐下,文祥认为能为华工们澄清事实。 但文祥的调查材料却如沉大海,淹没在炒作华工是卑劣小偷的舆论之中。 时间一天天过去,对华工的处罚和舆论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华工们开始不再信任文祥了,面对华工们不信任的目光,文祥是无言以对,解释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第四十一章柔情的劳拉 在华工营里,艰苦和危险文祥都能忍受,自己付出很大的努力之后,还不被华工们所理解,是文祥最难以承受的,许多这样焦头烂额的事,弄得文祥是心力交瘁。 慢慢地就病倒了,于是文祥回到了巴黎。看到一身疲惫和一脸憔悴的文祥,劳拉很是心痛,细心地照料着。把文祥安顿下来后,劳拉拿出一封信,来到文祥的床前。 这是吕虎和萝拉他们来的信,劳拉坐到文祥的床前,打开信读给文祥听。在信中,吕虎他们说,包子铺的生意越来越好,为此,萝拉辞去了工厂的工作,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萝拉已经有小宝宝了。奥塞斯婶婶到里昂的包子铺来呆了两天,吕虎请了几个华工去乡下帮奥塞斯婶婶把农活干完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文祥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欢心微笑。从劳拉读信的甜美声音中,文祥仿佛看到了吕虎他们快乐的一家,和奥塞斯期盼的微笑。 劳拉从文祥挂在脸上的微笑中,感受到了一种爱,一种豁达而宽广的爱,在前线的这些日子里,从那消瘦的脸颊上能看出,文祥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在华法教育会呆了这么久,对中国的现状有了一定的了解,但她对文祥为什么要选择到那么艰苦的地方去工作有些不理解。 那样的地方,大多数人是避之而唯恐不及,文祥为什么还往上凑呢。从那挂在文祥脸上的微笑,劳拉似乎读懂了文祥选择到那样的地方去工作的初衷。那应该是因为爱,心中有一颗悯人之心的爱。 读完信,劳拉站起来,俯下身子,在文祥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摸摸他的脸,说道:“亲爱的,好好睡一会儿吧。我去准备晚餐。” 望着甜美的劳拉,嘴唇上余留着劳拉女人特有的香味,一种久违的温存回归文祥的意识。在华工营的男人世界里,怎么会有这种恬适的感觉。这种感觉把文祥所受到的种种委屈是一扫而光。回味着劳拉嘴唇的味道,慢慢地文祥就进入了梦乡。很久他都没有这么舒适地入睡了。 入睡后,文祥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充满杀戮的战场上,炮火连天,子弹在身边呼啸着,一排排的人在自己身边倒下,自己是无处躲藏,就在自己眼看要中弹身亡,焦急万分的时候,劳拉出现了,她微笑着走向自己。 突然,这个时候,劳拉的身后出现一个敌人,用枪瞄准了劳拉,文祥怎么喊和怎么提醒劳拉,劳拉都没有察觉,急得直跺脚的文祥,听到了那个敌人的枪响了。文祥这么一急,就醒了。 文祥一脸汗珠地醒来了,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劳拉微笑着坐在文祥的床边,看到文祥脸上冒汗,就拿毛巾在给他擦拭,发现文祥醒来,劳拉问道:“亲爱的,感觉怎么样?怎么一脸的汗呢?” 文祥伸了伸懒腰,说道:“感觉好多了,刚才做了一个梦,才出汗的。亲爱的,我肚子有些饿了。” 劳拉说道:“晚饭我都已经做好了,只等你醒来。是不是做恶梦了。”文祥点了点头。 听到劳拉把晚饭都做好了,文祥就准备起床,劳拉一把拦住了他,并说道:“我已经把晚饭给你端到这里来了。看你这虚弱的身子,你还是在床上用餐吧,不方便的话,我就喂你。” 文祥望着劳拉说道:“我总得洗涮一下吧。” 劳拉说道:“你别动,就让我象中国女人一样伺候一回自己的男人吧。”说完就转身出去端了一盆水进来,放到床前,把毛巾在里面吐了吐,拧干,给文祥擦起脸来。 文祥象小孩一样,躺在床上,任由劳拉伺候着,一脸满足的样子。 劳拉把文祥的脸洗涮干净后,又在文祥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把装着晚餐的食盘端到文祥的面前,这一顿饭文祥吃得特香,虽然食物很简单。 其实文祥的病是因为长期食物不好,再加上奔波劳累,最后精神受挫,就象泄气的气球一样夸下来,回到劳拉的身边,劳拉这么精心呵护,病就好了一半。 吃过晚饭,文祥就精神起来,劳拉收拾完餐具,来到文祥身边,握着文祥的手说道:“我们回里昂去看看吧,这样能使你的心情好起来。” 文祥看着劳拉娇美的脸,禁不住伸手去抚了抚,然后说道:“是啊,我们是该回去看看了。没想到萝拉都怀孕了。” 劳拉说道:“等你的身体恢复一些,就动身,我们到乡下去,在那里度假,妈妈的照顾,再加上美丽的田野风光,心情就会变得无比地舒畅,我们吃过晚饭就到林间的小路上去散步,听小鸟歌唱,看日落西山。你的身体很快就会恢复起来的。” 听到劳拉描述着愉悦的画面,看着劳拉微笑而娇美的笑容,体会着劳拉细心而体贴的照顾。文祥的心情开始变得好起来,一直笼罩在心头阴霾的情绪,象云开见明月一般,由于紧张而时刻紧绷的神经,在劳拉的爱抚下,松弛了下来。 不知不觉文祥就吻上了劳拉那性感而柔软的香唇,在彼此的唇舌间,心里装着的那些忧虑开始淡化,让人忘却痛苦和不平。 文祥的身体好些之后,就动身来到了里昂,包子铺里还是那么地热闹,虽然包子铺由于食物配给把包子和馒头变成了玉米面做的馍馍,而且数量也有限,但华工们的热情还是不减,拿华工们的话来说,就是来和一杯水,人都感到舒畅,也是非常乐意。 看到文祥回来了,华工们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着外面的世界,文祥就象说书人一样,开始把自己遇到的事说给大家伙儿听,听到华工们受欺负的时候,大家都义愤填膺,听到周启明把埃及人打得满地找牙的时候,大家就满堂喝彩,听到周进财欺负同胞时,大家就恨得牙痒痒。 在包子铺呆了一个晚上,文祥和劳拉就回格雷奈去了。 ; 第四十二章 期望 文祥回到巴黎的时候,前线传来了德军节节败退的消息,在巴黎的华人圈里,华人和巴黎人民一样,开始看到战争胜利的曙光。所以华人们议论最多的就是,中国作为一个战胜国,应该会享受到那些权益。 在华法教育会里,文祥和一些华人坐在他们的办公室里,这时一个矮个子华人,走进来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德国人又吃败仗了,后撤了好几十里。” 坐在门口的一个华人说道:“战事如果按这样的形式发展下去,德国人撑不了多久了,看来战争很快就会结束。” 坐得离文祥不远的华人说道:“没看到现在街上的法国人说话都已经中气十足了,那时候,德国人打到离巴黎只有几十公里路程的时候,街上的法国人都象没头的苍蝇似的,现在你能从他们的笑容里看出自信来了。” 文祥说道:“战争结束后,华工们不知道会怎么安排?” 矮个子华人说道:“英法当局应该会把他们遣送回国,在英国人那里已经开始在讨论这个问题了。” 坐在门口的华人说道:“法国人的态度好像没有那么急切,有些人希望能把华工留下来,帮助他们重建家园,前线地区的许多地方都已经遭到严重破坏。需要很多的劳力来修复和重建。” 文祥问道:“难道我国政府对华工们的去留问题没有什么态度吗?” 坐在门口的华人说道:“战事都还没有尘埃落定,估计他们根本还没有考虑这样的事情。” 矮个子华人说道:“现在国内时局不稳,当权者们考虑最多的可能还是他们手中的权力是否安稳。在远东地区,叫嚣得最凶的反到是日本人,他们开始大势宣传他们在战争中的功绩了。” 坐得离文祥近的华人说道:“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是昭然若揭,他们占领我们的胶州湾,现在如此高调地宣扬自己的功绩,就是想把自己打扮成东亚的唯一主人,好在战争胜利后,把东亚的话语权抓在手中。” 文祥说道:“我们出动了十多万的华工来支援英国和法国,不看功劳,看在苦劳的份上,英国和法国也应该主持公道,不要让小日本这么嚣张吧。” 矮个子华人说:“英国人和法国人在战争结束后,自己国内都有忙不完的事,估计很难顾及我国的利益。” 坐得离文祥近的华人说道:“英国和法国会不会做出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事呢?他们可欺负中国欺负贯了的。” 坐在门口的华人说道:“战争胜利后,我国也是战胜国啊,作为战胜国,就应该有平等的话语权,虽然我国没有出兵,但十多万华工的血和汗,也不是白流的啊。” 坐得离文祥近的华人说道:“我国作为战胜国,会得到一些什么利益呢?” 文祥说道:“要德国人归还强占我国的领土,至少要退还我国的庚子赔款。” 坐得离文祥近的华工说道:“还应该废止一切强加在我国头上的不平等条约。” 坐在门口的华人说道:“日本人会极力阻扰我们去获得正当的权益,我们的政府也是软弱无能啊,不知道能不能获得自己应有的权益,还很难说啊。” 听到坐在门口的华人这么一说,大家的心都变得沉甸甸的,一个没有底气的政府,能争取到自己应有的权益吗,大家心里都感到有一股凉风在扇动着。 文祥来到中国驻法公使馆,同事们也是在议论这样的话题,刚才在街上的时候,街上的法国人说的话题也是关于战争前景的事。 一个留着八字胡子的同事说道:“十多万华工为我国争得了不可磨灭的功绩,用他们的血和汗将为我国争得战胜国的地位。” 文祥问道:“战争如果结束,华工们将何去何从呢?” 留着八字胡子的同事说:“公使已经在和英法当局磋商华工们的事情了。华工们是祖国的功臣,应该给予他们嘉奖。” 文祥问道:“战事还没有结束呀。” 一个戴眼镜的同事说道:“现在德国国内时局不稳,德国士兵都不愿意再上战场来送死了,相信战争很快就会结束。” 文祥说道:“现在华工们最希望的事情,是尽快结束这样的磨难,快快回到祖国去,他们的妻儿老小在期盼着他们。嘉奖对他们来说,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留着八字胡子的同事说:“给不给华工们嘉奖,那关系到国家的颜面,这样的事情还是要极力争取的。” 戴眼镜的同事说道:“我认为中国作为一个战胜国,在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为华工和国家的利益多说话。” 留着八字胡子的同事说道:“这一次,我们终于可以以战胜国的身份和英法站在一起说话了,以前我国总是战败国,不是赔款就是割地,这次应该能一扫自1840年以来的晦气,好好地说说我们的索求了。” 文祥刚才在华法教育会听了那个坐在门口的华人的话,就多了一些理性的思考,就说道:“听说日本人在极力阻扰我国提出合理索求。” 留着八字胡子的同事说道:“英国人和法国人不会任由日本人无理取闹的。” 文祥听了两个地方的国人的议论,也是无法断定战后祖国会是一种怎样的命运,但华工们付出的血和汗,是文祥所目睹了的,如果没有这十多万华工的加入,英法的战局会是一种怎样的结果,是很难推想的。 大多数的华工是在从事物资的搬运工作,假如缺少这么一个环节,那么送往前线的物资就会大大地减少,前线人员的处境就会变得更恶劣,其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能不能抵住德国人最后的几轮进攻,谁能说得清楚。 但问题是,在英国人和法国人的眼里,他们会这么去想吗,面对如此软弱的北洋政府,完全是等着他们的赏赐,他们心情不好的话就可以忽略你的利益。 ; 第四十三章 中国厨师 第二次马恩河战役以后,德国再损失15万人,、大炮2000余门及机枪13000余挺。不断传来的军事失败的消息使德国代表团在福煦元帅的火车上签署了投降书,使国内的内部矛盾加剧。 1918年9月,兴登堡建议在德国议会提出要“结束战争”。但德军的最高统帅部却仍死心不息,意图用剩余的海军舰只与英国海军进行最后决战。结果德国水兵因不愿送死,在基尔港发生起义,并迅速蔓延到整个海军及全国。1918年,十一月革命,德皇威廉二世只得宣布退位,并逃至荷兰德国社会民主党组成临时政府,宣布成立魏玛共和国。 1918年11月11日,《贡比涅森林停战协定》签订,德国投降。历时4年零3个月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协约国的胜利告终。 胜利者们就在巴黎召开了处理一战结束后事务的巴黎和会,在这期间,出现了一种厚颜无耻的声音。声音的发出者就是日本。 一战期间,日本向欧洲只派了一支总共为75人的三支红十字会女护士医疗队,为了彰显日本在一战中的贡献,日本就大势渲染日本女护士们的功绩,为了压制中国,就肆意贬低中国十多万华工的血汗。仿佛一战有了日本女护士们的加入,才使协约国的士兵们士气大振,从而走向胜利的。 11月11日这天,文祥在中国驻法国总领馆。收到德国人投降的消息,巴黎人民沸腾了,各种各样的庆祝活动是轮番上演。中国驻法国总领馆也是喜气洋洋。这样的好消息通过电波传达到了中国。全国人民也是高高兴兴,期待着国人能够扬眉吐气。 战争停息了下来,人们在载歌载舞的时候,文祥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在加莱遇上厨师郭子敬的时候,文祥就思考到了这个问题。 自己一直有一个在法国开中餐馆的梦想,现在中国的厨师有现成的在那里,可不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于是,文祥来到了加莱港,这个事情得加紧,不能郭子敬被遣返回中国了,那就自己后悔都来不及。 在路上,文祥看到路上到处都是在返乡的战地难民,一家一家的人,有老人,妇女和儿童,他们推着自己拼凑起来的各种车辆,或是用马和牛拉着,上面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成群结队地往回赶,许多的道路都被他们给堵起来了,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通过。 来到加莱港,加莱港还是一样地忙碌,因为英军启动了撤回本土的程序,加莱港看起来比战时更加忙碌,只不过以前是从船上往码头搬东西,现在变成了往船上搬东西。 文祥首先来到乔布斯管理的华工营打听郭子敬的消息,乔布斯说,郭子敬离开这个营地之后,就再没有回来过,如果要找必须到指挥部去打听。这个时候,英军开始大撤退,人员流动比较大,不知道指挥部还在不在以前的地方。 果然,当文祥来到以前的指挥部所在地,指挥部早就人去楼空,看着不知去向的指挥部,文祥是一脸的沮丧。英军在战争结束后,一些战时的机构被裁撤掉了,有时连英国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上级在那里,加上人员流动,今天在这里,明天有可能已经去了别的地方。寻找郭子敬变成了大海捞针。 文祥就到只要有华工的地方去打听,差不多走访了加莱港所有有华工的场所,都没有得到郭子敬的消息。对于找人文祥是心有余悸,师兄朱长林杳无音讯,在文祥心里留下伤痛,这次找郭子敬,文祥又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样茫茫人海,无迹可寻,可能已经难以再寻得了。 沮丧的文祥无精打采地走在加莱港的一条小街上,准备打道回府,无功而返了。 这条小街上有一个菜市场,文祥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还在人群中搜索着可能的人影,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在一个菜摊前,文祥的目光搜索到一个人影,这个人影是一个中国人,正在与菜摊摊主用手势交流。可能是买了菜在那里和摊主砍价。样子很像郭子敬。 文祥快步走上去,拍了拍那个人的肩,那个人转过头来,文祥一看果然是郭子敬。文祥喜出望外。忙握住郭子敬的手说道:“郭师傅,终于找到你了,你让我一顿好找。” 郭子敬回忆了好大一阵才想起文祥来,忙问道:“文长官找我有什么事。” 文祥说道:“郭师傅,我们借一步说话。” 于是郭子敬和菜摊摊主结了账,提着买来的菜和文祥走出了菜市场。 走出菜市场,文祥开始问郭子敬现在在那里的一些近况。郭子敬一说,文祥才明白过来。 原来郭子敬在指挥部的军官食堂里做饭,战争一停下来,那个把郭子敬调到指挥部军官食堂来的英国人,就知道郭子敬会被遣返回中国,由于他已经习惯了郭子敬做的菜,就想在自己被撤回英国本土的时候,把郭子敬带回去,做他的私人厨师。 因为这个英国人在中国的香港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他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对中国的美食是情有独钟。能够在华工营遇上一个这么好的中国厨师,他认为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 那个英国人把自己的想法跟郭子敬一说,郭子敬因为在国内有案子,就担心自己回去被抓进牢房。而且在国内也是没有什么牵挂的人了。所以很不希望再回到国内去。听英国人说可以把自己留在国外,郭子敬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 现在郭子敬已经离开军官食堂,到了那个英国人军官的家里,专门给他做饭菜了。听那个英国人说,很快就会撤回英国去,说不定明天就有可能离开法国。 文祥把自己想在法国开一个中餐馆的想法告诉了郭子敬,希望郭子敬能留下来帮他,开始郭子敬听了文祥说的,有一点犯难,因为他已经答应那个英国人了,这个时候离开,那不是不讲信用了吗。 文祥说这个事情,就不要郭子敬操心,他去摆平那个英国人,只要郭子敬愿意留下来就行。郭子敬就说,只要文祥能把那个英国人摆平了,自己就跟文祥去开中餐馆。 文祥以中国驻法国总领馆的名义,去拜访了那个英国人,说中国驻法国总领馆在找郭子敬,并暗地里把郭子敬在国内杀过人的事说给了他听,英国人听说郭子敬杀过人,就不再强调自己要带他回英国了。 ; 第四十四章接风 文祥把郭子敬一路带到了里昂的包子铺,这时候萝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将近临盆,正好郭子敬的到来,有了打理包子铺的人。萝拉可以安心养胎了。 因为筹办中餐馆需要资金等许多因素,文祥就安排郭子敬先打理包子铺。等中餐馆办起来了,再让他来掌大厨。 文祥介绍郭子敬时,吕虎听说郭子敬的菜能迷住吃过它的所有人,吕虎就按捺不住肚子里蠢蠢欲动的馋虫和一探郭子敬深浅的好奇心。 于是吕虎就对文祥和郭子敬说:“今天你们来了,那得准备几个像样的菜来为你们接风洗尘。正好我去准备菜和原料,借郭师傅的手艺,整一桌怎么样,顺便把我的岳父大人也请来,来品品郭师傅的手艺。” 文祥说道:“用不着弄得这么奢侈吧,现在战争刚刚结束,东西还很紧缺。” 吕虎说道:“这是必须的,这不光是做给你们吃,我还想让我的岳父大人也来领略领略我们中国菜的魅力,以前我们两个半吊子的人整出两道菜,就把我岳父大人是迷翻了,这次指不定会怎么着呢。” 听吕虎这么一说,文祥也是不好再坚持,因为人家可能是借这么个由头来讨好自己的岳父呢,自己就搭一下顺风车饱饱口福吧。 吕虎出去买菜之后,文祥就对郭子敬介绍起吕虎的岳父本沙明来。听到吕虎的岳父本沙明是一个法国厨师,郭子敬就知道吕虎是在有意试探自己的手艺,于是心里暗自决定拿出自己最好的水平,给他们看看。特别是在法国厨师面前,得给中国的厨师们长长脸。 吕虎准备的原料比较简单,因为市场上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很丰盛的东西。因为郭子敬给英国人做了时间不短的菜,知道在吃的上面,这些西方人还是比较好面子,吕虎要把他是法国厨师的岳父请来,那就还存在一个席上的礼仪问题,如果都是年轻人倒可以随便一点,但问题是本沙明的到来使得问题就复杂起来。这是作为大厨必须考虑的问题。 于是郭子敬就问文祥他们:“做这一桌菜是按法国的习俗还是按中国的习俗?” 文祥和吕虎被郭子敬这么一问,开始还不怎么明白郭子敬的意思,郭子敬只得跟他们解释说:“如果按法国人的用餐习俗,是一样菜得每一个用餐的人都用盘子盛一份的,那么准备的这些菜的分量就少了点。如果按中国人的用餐习俗,能勉强整一桌菜出来,但不知本沙明先生习不习惯。按中国人的用餐习俗还有一个问题,为了显示我们中国礼仪之邦的脸面,是不是在菜品的规格上还考究考究。” 无论是文祥,还是吕虎对郭子敬提出的这些问题,是从来没有思考过,吕虎是压根就想都没想,买菜的时候也是有什么就买什么,完全没有考虑餐桌上体现出来的这些东西。在他的脑海里想的,不就是一餐饭吗,吃饱了就是目的,最多想一下,什么东西好吃合胃口就行了。 文祥听到郭子敬的这些问题,就意识到,自己开中餐馆的话,这些问题还真得捋清楚,在这法国开中餐馆,顾客还是得吸引法国人,那么法国人的用餐习惯就不得不要考虑。如果开一个纯粹的中餐馆,想来由于习惯的差异,法国人可能是不会光顾的。只有象自己以前做出来的花子鸡一样,加入法国元素,法国人才能会接受。 这个吕虎还真是鲁莽,不问一下郭子明这桌菜该怎么做,就把原料给买回来了。郭子明是不想在法国厨师面前掉了份,就有了这么一问。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作为同是厨师的吕虎岳父,看一看郭子敬做的菜就知道其道行的深浅,这就是所谓的,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所以要让本沙明这个同行认可,就不能出现纰漏,不能那不是被人看笑话。虽然本沙明并不一定知道,中国宴席的礼数,忽悠一下,也许他一下子可能看不出来,但你架不住别人来问,别人一问起,你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吗,而且你还打算在这里开中餐馆,忽悠人的事迟早会被人穿帮,饮食行业的口碑很重要,还没有开始就在自己的口碑上给自己摆了一道,那开的这个中餐馆能够走多远呢。 因为自己吃不准,文祥就问郭子明:“郭师傅你认为我们该用法国人的用餐习俗,还是用中国人的用餐习俗?” 郭子敬说道:“吕老板说要请他的岳父,那么这桌菜就要以他的岳父为主,而他岳父就代表了里昂厨师界的目光,我的手艺能不能被里昂人认可,就得从这桌菜开始,所以马虎不得。至于用餐习俗,如果单方面只用一种的话,都不可取,如果只使用法国的习惯,那么就体现不了中餐馆的内涵,只使用中国人的习惯,法国人就不会接受。” 吕虎听到这么复杂,头都有些炸了,说道:“不就一餐饭吗,干嘛搞得那么复杂。吃得痛快,吃得美不就够了。” 郭子敬被吕虎说得有点哭笑不得,只得说道:“反正道理我跟两位老板都说了,如果不开中餐馆,这桌菜,我可以做得随便一点,打算在这里打下一片天地的话,就不能马虎半点的。” 听郭子敬这么一说,文祥就恨恨地瞪了吕虎一眼,说道:“你不清楚,就不要胡乱说话,郭师傅说的话是考虑周全了的,许多的事细节决定成败。如果我们开的中餐馆在这里一炮不能打响,是熬不住漫长的门庭清冷期的。” 吕虎说道:“那我们怎么办?” 文祥说道:“在我们还没有准备妥当的时候,我认为还是不请你的岳父大人为好,等我们考虑成熟,准备得很充分了,再请你岳父大人来鉴赏郭师傅的手艺怎么样。因为这可关系到我们中餐馆的口碑问题。” 吕虎说道:“那也行,今天就为你们两人接风,自己人就不要那么多讲究了吧。” ; 第四十五章邀请 吃过晚饭后,文祥和郭子敬聊了起来,对于开中餐馆,文祥是门外汉,因为自己做了那么两个还不是很地道的中国菜,就受到法国人追捧,才使文祥产生了开中餐馆的念头。 现在开始着手来办的时候,经郭子敬这么一说,发现有许多的问题需要捋清楚。要办一个事情,如果开始的时候,方向错了,那十有八九会砸手上。除非一开始,你就幸运地闯中了方向。 文祥问郭子敬:“郭师傅,我们开中餐馆,你看我们首先该从什么地方开始着手?” 郭子敬说:“我们首先得从客源开始思考,因为客源是一个餐馆的衣食父母,只有把握好了客源,餐馆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不能的话,开张就意味着关门。” 文祥说道:“大街上这么多人,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到你的餐馆里来消费,又怎么知道他们喜不喜欢你的餐馆呢?” 郭子敬说道:“是什么事情使你产生了要在法国开中餐馆的想法的呢?” 文祥说道:“最初的想法源于要把自己留在法国,得为自己找一条谋生的路,后来,是为了讨好吕虎的岳父,整了两道中国菜,那知到效果很好,吕虎的岳父把那两道菜分享到他工作的地方,吃过的人都对这种味道难以忘怀,这样我就想到中国菜做得好一定能得到法国人的喜欢。” 郭子敬说道:“中餐馆落户法国,这在法国来说,绝对是一种新生事物,法国人要接受它,肯定需要一个过程,有时候这个过程会很长,长得让人难以承受。现在战争刚刚结束,一般的民众是到中餐馆来消费不起的,那么我们的顾客就只能是里昂上流社会的人,才有可能前来就餐。如果单纯地竖一块中餐馆的牌子,由于西方人对我们中国人的偏见,惯性思维就会认为中餐不好。那么中餐馆的局面会很难打开。” 文祥说道:“这个问题我思考过,我们可以采取一种迂回的策略,找一家法国餐馆合作,首先把中餐本土化,这样法国人就不会产生隔阂,从而比较容易接受。” 郭子敬说道:“如果能找到法国的合作伙伴,那么这条路是可行的,它能大大地缩短中餐在法国着陆的时间。不知你现在有没有合作的目标了。” 文祥说道:“以前还只是一些零星的想法,今天和你这么一聊,就使我的想法明朗起来,我决定先说服吕虎的岳父,再说服吕虎岳父的老板,在他们的餐馆里增设一个中国菜系,相信只要我们做出来的菜够好,一定能打动他们的。” 文祥这么一说,郭子敬对文祥在法国开中餐馆才感觉有点靠谱,在加莱的时候,郭子敬本来认为文祥是说服不了那个固执的英国老头的,之所以激着文祥去与那个英国老头交涉,就是想让文祥知难而退。他对文祥在法国,而且是在这大战刚刚结束的时候,开中餐馆是不怎么看好,因为他在上海的租界里看多了洋人,知道洋人的一些秉性。有许多的洋人因为瞧不起中国人,同样瞧不起中餐。 通过和郭子敬聊天,文祥认为自己的中餐馆要想成功,首先得征服吕虎的岳父本沙明,只有得到他的大力支持,他才会把自己引见给他的老板,这样才有机会去说服他的老板,让自己的中国菜进入法国人餐馆的餐桌。只要有餐桌,对美食情有独钟和注重享受的法国人一定会喜欢上有着几千年文化底蕴的中国菜。 为了把事情做得万无一失,文祥还专门和萝拉聊了一下她的父亲,在萝拉的印象里,她们家似乎对东方的了解很少,在遇到吕虎他们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中国人长什么样,对中国的印象也是仅仅停留在瓷器上,只知道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国家的人专门做瓷器。做出的瓷器是精美绝伦。 萝拉的父亲之所以反对萝拉和吕虎的婚事,主要是对中国人不了解,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之后,本沙明和吕虎的关系就和谐多了,两个人还经常在一起讨论菜肴的制作呢。 了解这些之后,文祥认为是时候宴请萝拉的父亲本沙明了,着手开始准备的时候,郭子敬就问文祥,宴请的宴席按什么规格来做,因为这个规格有国宴,宾宴,家宴之分,在贵族的眼里,对宴席的规格是很在意的,他们往往从宴席的规格上来判断主人对他的重视和尊敬程度。 虽然文祥知道萝拉的父亲本沙明不是贵族,可能没有贵族身上那些臭毛病,但为了做得万无一失,还是按宾宴来做了这桌的菜,不过要简化,因为这样的时候可能买不到那么丰盛的原材料。 在制作这一桌宴席的时候,文祥还注意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把中国菜本土化,必须在菜里面加入法国人喜欢的元素,因为自己在以前做过两道本土化了的中国菜,再加上郭子敬在洋人那儿做过菜,做出来的菜有萝拉和劳拉品尝。中国菜本土化的问题处理得比较好。 郭子敬开出一张清单,文祥就去采购原材料。大家一顿忙乎,一桌像模像样的带着法国风味的中国菜出炉了。 因为萝拉大着肚子,行动有些不方便,就只能吕虎去请他的岳父,在吕虎动身前往的时候,文祥特别嘱咐他要怎么说,就说我们研究出了许多的美食,想请他来品尝品尝,鉴赏鉴赏。而千万不能说是宴请。因为宴请的话,这些菜似乎显得比较寒碜,也使得事情变得过分隆重,而让人小心翼翼。 如果在一个很轻松的氛围中谈一些事情,往往容易被人所接受。当然,与本沙明去谈这件事的主角还是萝拉莫属,让她只动动嘴皮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还是采取先品尝,后说事的模式,看到本沙明对做出来的菜有明显的表情后,再去和他谈餐馆的事。 ; 第四十六章转让餐馆 吕虎的岳父本沙明,因为对中国的了解很少,对中国就没有先入为主的偏见。再加上以前文祥和吕虎做的中国菜已经给了他深刻的印象。这样文祥去说服他,就有了很充足的信心。 对于里昂的上流社会,文祥还是有一定的了解,里昂市长霍礼欧听李石曾先生说过,他是李石曾先生的朋友,里昂大学的校长儒班对中国的文化很感兴趣。在华法教育会里,文祥听到过关于他的一些事迹。 现在关键的一步就是要用郭子敬做的中国菜打动本沙明,对郭子敬做的中国菜,文祥也是很有信心,因为郭子敬做的菜完全不能和自己做的法式叫花鸡同日而语。 在自己的女儿大肚子期间,接到女儿的邀请,本沙明是挤出时间来,接受了女儿的邀请。 为了这次邀请,文祥他们作了细致的安排,首先让包子铺歇业一天,然后把包子铺的铺面里改设成一个餐厅,餐厅里就放一个法式餐桌,让萝拉和吕虎坐在餐厅里陪本沙明进餐,文祥和劳拉传菜,郭子敬在厨房做菜。一切进餐流程都按法国的方式进行。 在吃过文祥他们上的一道道菜之后,本沙明就禁不住好奇心开始询问萝拉,这些菜是谁做的。 萝拉就问:“爸爸,这些菜好不好吃。” 本沙明禁不住激动的心情说道:“这些美食太好吃了,这简直就是上帝的恩赐,这是什么人有这样灵巧的手,能做出这样美轮美奂的食物,我的舌尖都被它们给迷住了。” 萝拉说道:“难道爸爸不认为是女儿的手艺吗?” 本沙明摇着头说道:“这么美妙的食物,我的宝贝女儿是做不出来的,爸爸还没有老糊涂。” 萝拉俏皮地说:“既然爸爸断定这菜不是女儿做的,那么今天女儿给您介绍做这些美食的人。”说完,萝拉拍拍手。 文祥就领着郭子明走了出来,萝拉向她父亲介绍说,郭子敬是中国的高级厨师,以前在英国人的军营里给英国高级军官们做菜,现在被文祥给挖到这里来了,本来他是准备应一个英国军官之邀去英国的。 接下来,文祥就把中国菜想要引进到本沙明工作餐馆的构想告诉给了本沙明,希望本沙明能够帮忙。 本沙明听了文祥的构想后犹豫着,他是在考虑着自己的处境,由于本沙明把文祥他们做的几道法式中国菜端上了餐馆的餐桌,餐馆的订餐量明显有所增加。在考虑效益至上的老板眼里,制造效益是他的第一准则,于是,老板就把他扶到了大厨的位置。 现在如果自己把郭子明做的中国菜引进到餐馆里,自己会不会象自己的前任大厨一样,被老板给淘汰呢。如果把中国人引荐给自己的老板,而让自己丢了工作,成为失业者,那自己多冤啊。所以当着女儿的面,本沙明只能保持沉默。 看到自己的父亲不表态,萝拉开始询问父亲,本沙明只好以需要考虑为由搪塞着。本沙明如此不明朗的态度,文祥不明就里,不知道问题出在那里。随着本沙明离开包子铺,文祥的构想就搁浅下来。 本沙明的离去,给文祥他们留下了疑问,但谁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萝拉也是一头的雾水。一次萝拉的母亲来看望她的时候,萝拉向母亲问起了餐馆的事,萝拉的母亲并不知道这个事情,最后,母亲答应回去问一问她父亲。 几天之后,萝拉母亲再一次来到萝拉这里,向萝拉讲了本沙明的顾虑。萝拉向文祥他们说了父亲的顾虑之后,文祥他们才明白过来,由于一直找不到原因,萝拉父亲为什么没有答应自己的请求,使得文祥一直是茶不思饭不想的。 知道原因之后的文祥开始想,怎样才能让本沙明消除顾虑呢。找了一个适当的时间,文祥拜访了本沙明,跟本沙明说:“郭子敬不懂法语,他根本就不可能有竞争大厨的实力,就算你们老板想让他当大厨,我们也是不会答应,如果把您弄得下岗了,我们没法向萝拉交代,是不是。”文祥跟他说了好一通道理后,本沙明终于同意把文祥引荐给自己的老板。 文祥和本沙明的老板谈起自己的构想,本沙明的老板正有意向要转让自己的餐馆,因为战争使得物资匮乏,在战争结束后,经济没有好转,餐馆的生意也是比较惨淡。所以餐馆老板想用餐馆来套现,转而去干别的更赚钱的生意。因为他的一个朋友向他介绍说,现在石油可是个赚钱的生意,那个朋友都赚得穿金戴银了。于是本沙明的老板就想向石油行业进军。 听到这个消息,文祥决定转下本沙明所工作的餐馆,跑回来跟劳拉,郭子敬他们商量,文祥说道:“今天餐馆的老板有意要把他的餐馆转让给我,大家认为我们可以把它转下来吗?” 郭子敬问道:“要多少转让费?” 文祥说道:“8000多法郎,如果真去转的话,可以还有些优惠,餐馆老板说要现金。” 劳拉说道:“这么大一笔钱,我们到哪里去筹集,现在我们可拿不出这么多钱。现金可以折扣。” 吕虎说道:“我们大家可以凑点,不过也是凑不到这么多啊。” 郭子敬说道:“我个人可以出800法郎。” 文祥说道:“那我们大家先凑凑看,看能凑足多少,少的再想别的办法。” 大家开始凑钱,文祥和劳拉拿了900法郎,吕虎比较少,只拿了200法郎,看到凑起来的钱,还差这么多,坐在旁边的萝拉说道:“这个事情,我想我的父亲肯定乐意入股,要吕虎去问问他吧。” 于是吕虎来到本沙明那里,把转让餐馆的事跟他一说,由于转让金少了,希望他能入股,本沙明从文祥那里知道了转让餐馆的事,文祥说是要回去跟其他人商量商量。为此,本沙明还在一直牵挂着这个事情,听吕虎一说,本沙明二话不说,就答应入股。 在本沙明的心里,他想老板已经有了转让的心思,那么这个餐馆迟早会易主,换了老板的话,自己这个大厨很可能就保不住了,但如果文祥他们成了餐馆的老板,自己就不用担心失业了。于是他拿出了700法郎。 吕虎看到钱还差那么多,就说道:“上次开包子铺的时候,同胞们大力支持了,这次也跟他们说说,他们可能也是能凑一些的。” 文祥说道:“他们凑也是凑不出这么多来的,看来我们还得另想办法。” 吕虎说道:“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筹到这么多钱呢。总不能到大街上去打劫吧。” 文祥说道:“我到巴黎去看看,看能不能在那里筹到钱。” 与餐馆的老板签订协议之后,文祥决定到巴黎去筹款,文祥和劳拉来到巴黎,先进到中国驻法公使馆,但公使馆的同事们都以各种借口婉言拒绝了文祥,使得文祥很是沮丧。没有办法,文祥又来到了华法教育会,在华法教育会里文祥看到了李石曾先生,李石曾先生为赴法勤工俭学的事又回到了巴黎。 看到李石曾先生,文祥一下子看到了救星,把自己要在里昂开中餐馆的事跟李石曾先生一说,得到了李石曾先生的大力支持。李石曾先生拿出一笔钱算是入股,交给文祥去干实业。如果中餐馆能在法国开起来,李石曾认为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文祥和劳拉拿着筹集到的钱,转下了餐馆,首先餐馆还是按以前的习惯,以法国餐为主,只是慢慢地加上一些中国菜,比如每星期向顾客推荐一样中国菜,效果好就把这个菜写进菜谱里。这样慢慢地渗透,不至于让顾客感到有很大的改变。 餐馆只是换了老板,其他的人一个都没有动,只是增加了郭子敬和吕虎,吕虎辞去了工厂的工作,来到餐馆里,给郭子敬打下手了。 顾客们对此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只是中国菜在没有贴上中国菜名的时候,顾客们很是喜欢,但在菜谱上写上中国菜名之后,这个菜就少有人问津了。 看到这样,本沙明建议不要用中国菜名,但文祥坚决不同意,自己搞这个餐馆的用意是什么,不就是想把中国菜送上法国人的餐桌吗,如果没有中国菜名,那怎么能让法国人知道是中国菜,从而接受中国菜呢。 本沙明拧不过文祥,他就要求他做的菜不用中国菜名,为了留住现有的顾客,文祥同意了本沙明的这个要求,文祥想,中国菜要被法国人接受,还只能慢慢地渗透。 ; 第四十七章路上 (感谢冷浸一天星和臻空慷慨的打赏) 餐馆的生意只能勉强维持,这时文祥接到了公使馆的通知,要他到巴黎中国驻法国公使馆去报到。文祥就把餐馆的事安排好,劳拉留在餐馆里打理,他就动身前往巴黎。 法国人启动了战后重建的工作,因为劳动力缺失,许多的华工被留下来进行战后的重建。在英国人手下的部分华工也参与了这一重建工作,公使馆准备派文祥和另外几个干事到以前是战场的地方去协助法方来管理参加重建的华工们。 前往战场重建的路上,一路同行前往的都是年青人,有两个还是最开始第一批来法国勤工俭学的,叫符立清和李文东,他们都是天津人,还有两个是上海人。几个人被派往了几个地方,只有文祥和李文东都到加莱海峡省,文祥去法国的紧急工程处报到,李文东到马力沙勒公司报到。到半路的时候,大家就分手了,文祥和李文东还能同路。 在路上,文祥和李文东一路畅谈,因为都离开祖国很久了,走在这乱哄哄的异国他乡的路上,到处都是归乡的难民,两个人最大的感慨就是思念祖国家乡。述说着家乡各种各样的好。 李文东是天津一个书香门第出来的,祖上还出过清朝进士,一心只读圣贤书而博取功名的人家。在北京读书的时候,被李石曾法国求学的事迹所打动,抱着一腔热血来到法国,希望找到能拯救中国的真理。这样一呆就是好几年。 李文东一谈到华工们就是一嘴的抱怨,对公使派他去那样的地方很是不满,他认为华工们缺少素养,给国人丢尽了脸面,从言行中能看出,他有些瞧不起素质低下的华工。 文祥对李文东看华工的态度不敢苟同,为此,两人还起了一些争执,感觉到自己的争执引起了周围法国人的注意时,两人才停了下来。 除了看待华工的问题,其它的两个人谈得还是很融洽,于是,两人就转换了话题。说到了战后中国的命运,李文东认为,中国作为战胜国,那么战后应该成为中国走向强盛的起点,但当文祥说到国内军阀割据,疾症难返时,李文东说,孙中山在南方成立的军政府,是中国的希望,只有这样的政府才能使中国走出困境。 文祥对这样的政治思想了解得很少,就只能静静地听他情绪激昂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很多地方都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以前在李石曾先生的影响下,文祥认为中国因为贫穷,才落后,只有发展更多的民族工业,首先让国家富裕起来,才能摆脱落后的局面。李文东说的要通过战争和革命才能把中国统一起来,文祥认为有一定的道理。 到达加莱海峡省之后,许多的道路被破坏得很严重,不得不要步行才能通过。有些河上的桥梁被摧毁了,就只能坐临时的渡船过河。最后一段路程,完全靠步行来完成。 在这段路上,文祥他们认识了逃难的一家子,这一家人是比利时人,德国人侵占比利时的时候,他们一路南逃,就逃到了法国。 这一家人的成员有四个人,一位老人,一个妇女和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从穿着打扮上能看出,在战争前,这一家人家境还算富裕,就是逃难他们也还是保持着衣着整洁,身上的衣服虽然比较陈旧,但还是能看出一般民众是不敢问津的。那个妇女看上去30岁左右,虽然风尘仆仆,脸带疲惫,但掩饰不住她秀丽的面容。 同行中,李文东与她搭上了讪。从交谈中,了解到她叫露西亚,老人是她的婆婆,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战争前,露西亚的丈夫是一名军官,在德国人入侵比利时的战斗中牺牲了,露西亚的公公被德国人抓去做了苦力,为他们挖战壕,修工事,从此没有音讯。 露西亚的婆婆是法国人,为了躲避战火,就带着一家子逃到了法国。随着战线南移,一路奔逃过来。开始的时候,婆婆带着他们逃到了她的家乡,但很快战火就蔓延到了那里,只好跟着大家又开始了逃亡。 现在战争停息下来,他们准备回到比利时去,先到婆婆的家乡去看看,可能会在那里呆一段时间。虽然或许家里已经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房屋也可能已经被战争摧毁,一切都得从头再来。但她们还是很坚定地要回到自己的家乡。 李文东问露西亚,回到家里,家只剩一片瓦砾,人怎么住,露西亚说,房子没了,还有地窖,组织重建的政府应该会为难民们搭建临时的帐篷。反正困难肯定会有很多,但战争都已经结束了,难道还会比战火之中还要困难吗。 她们有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马车上装载着他们所有的家当,有床垫,鸭绒被,各种厨具和生活用品。上面甚至还有一张小床,就是在行进中,孩子也是可以在那张小床上睡觉的。 她们的马车被陷入一个弹坑里,怎么都无法出来的时候,正好文祥他们路过,文祥二话不说就帮她们推马车,在文祥他们的帮助下,她们的马车才摆脱那个弹坑的纠缠。因为前进的方向相同,文祥他们就和这一家子同行。李文东就是这样和露西亚攀谈起来。 这个时候的法国北部天气还比较寒冷,两个孩子围着厚厚的围巾,只把两只眼睛露在了外面,还是冷得直咳嗽,文祥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分别给了两个小孩,孩子们把糖放到嘴里,嚼着,也许是糖给了孩子热量,他们的咳嗽减少了。 两个孩子嚼着糖,眼睛还不停地盯着文祥,文祥从他们的眼神里能感觉出,他们渴望文祥能再给他们一些糖。但文祥的口袋里就两颗,这还是临行前,劳拉放在他口袋里的,文祥一直都没有舍得吃,留到了现在。 看着孩子们殷切的目光,文祥只能拍拍口袋,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文祥没有了糖,孩子们才有些失望地跑开了。 第四十八章艳遇 文祥他们一路伴同露西亚一家同行,来到一条小河边,河上的桥已经严重损坏,有一些人在抢修,马车过不去,人可以从临时搭起的一座小木桥上走过,露西亚她们只好等桥修好才能通过,文祥和李文东就和她们分手了。 文祥能从李文东的神情中看出,他对露西亚有点依依不舍。通过半天的交谈,李文东知晓了露西亚的许多事情,甚至躲避战火的经历,露西亚都讲给了李文东听。 露西亚给人留下一种甜美而不失钢毅的女人形象,象李文东这样的公子少爷,在家里看惯了大家族里的女人,她们完全没有自己特有的主见,整天靠发嗲来博取男人欢心,李文东非常讨厌。露西亚身上的那种钢毅和独立个性很是让李文东着迷。再加上露西亚有一种30岁女人在经历这么多时事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成熟与稳重,就像一块磁铁一样,吸引着李文东。 露西亚的婆婆是法国人,她们为了躲避战火,她婆婆就带着她们回到了法国她婆婆的家乡,在她婆婆的家乡没有呆多长时间,战火就蔓延到了这里。她们只好跟随大家又开始了逃亡。 一路南逃,逃到了法国加莱海峡省靠近海边的地方,再也听不到枪炮声的时候,他们才停了下来。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当地居民很不欢迎这些流浪到他们这里来的人,常常用盯贼一样的眼睛,盯着他们。一旦有什么东西不见了,首先怀疑的就是他们这些逃难者。 为了避开这些是非,露西亚她们就找到了一个离当地居民很远的海边的荒地,在这片荒地上,两婆媳开始种植一些土豆,冬天就种萝卜。她们就是靠这些土豆和萝卜来度过这逃难的时期。 没地方住,她们就在马车边搭起一个窝棚,生活用水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打,每次她们只能通过马车去拉几桶。听到战争停下来了,她们就离开了这个让她们伤心的地方。 文祥和李文东在同走了一段路之后,也分手了,文祥能察觉李文东在和自己分手之后,只要能在路上找到理由,哪怕理由有些牵强,他都很有可能会停下来等露西亚她们,很可能会装着不得以停下来,再一次邂逅露西亚, 文祥的目的地是阿拉斯市,加莱海峡省紧急工程处的指挥部就在这里。自己马上要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就没有再去想李文东的事情。 在阿拉斯文祥遇到了中国翻译陈镇明,好长时间没有相见,两人找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聊了起来。 陈镇明说,以前英军管辖下的华工有一部分调拨到了紧急工程处,他也跟着过来了,现在许多华工都得了疥疮,使得华工们是苦不堪言。他就是到指挥部来看有没有治疗疥疮的药。然后,文祥也说了自己的一些情况。 文祥还问了一些华工的情况,从陈镇明说的情况来看,华工们的处境不容乐观。陈镇明在指挥部领到一些硫磺之类的东西后,就要离开,文祥决定跟他一路到华工营地去看看。 文祥跟着陈镇明来到了努瓦耶尔苏贝洛纳的华工营地,这里的景况跟以前英军管理下的状况没什么改变,有些设施甚至还不如以前,华工们所住的帐篷都已经破旧不堪,下雨的时候会有雨水渗漏进来,使得帐篷里有着一股很大的霉味。法国人只是沿用了英国人的做法,并没有改善。 这里没有任何医疗设施,华工们受了伤,如果不是很严重,就得不到医疗,很多的华工手和脚受了伤都是自己简单处理,有的伤口都已经开始化脓。 得疥疮的华工很多,每个华工的身上都能找到虱子。最要命的事,就是华工们要去处理未爆炸的弹药。华工们对处理炮弹没有经过任何培训,安全意识淡薄,他们常常就在住宅和弹药库旁边处理收集来的炮弹。文祥看着他们这样地工作,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处理这些未爆炸的弹药时,就发生过华工被炸死的事件,不过这样的事件被法国人给隐瞒下去了。只能从华工们的嘴里听到。 来到这个华工营地,首先是被华工们豪不专业和豪无安全措施地处理炸弹一吓,看到华工们化脓的伤口,再看到了这样的居住环境,尽管文祥在以前自己的工作不被华工们所理解而招到他们的怨恨,那时文祥对他们还真有点失望,但现在看到这些,文祥的眼泪禁不住留了出来。 他不为自己流泪,自己就是在困苦绝望的时候,文祥都没有流过一滴泪,看到华工们这样非人的处境,眼泪就下来了。 在阿拉斯的时候,文祥还听到许多对华工们的指责,说他们工作效率低下,懒散。和本地劳工比,是两个欧洲人能顶得上二十个这样的华工。 看到华工们这样的处境,再回想起这些对他们的指责,文祥的国骂就要脱口而去了。就是一台机器,它也是要保养的,不能它也会罢工。何况华工还是人呢。一个满身都是伤,还有一身虱子和疥疮的人,去想一想,他们的工作效率能高得起来吗。 任何一个欧洲人他会接受这样的待遇吗,按照合同上的权益,华工们还在干着活,就已经是他们安分守己的了,如果这样的伤不治好,在回去的路上,他们也会把命丢在大海上。 文祥按捺不住自己义愤填膺的情绪,连夜赶写了一份报告,把华工们的真实情况呈报给中国驻法公使馆。并回到阿拉斯,到紧急工程处去交涉,希望能为华工们争得利益和权益。 最主要的,文祥强烈反对让华工去处理未爆炸的弹药,必须让跟专业的人来处理这些弹药。通过文祥的据理力争,紧急工程处答应不让华工在从事这项工作。 对炸弹的处理,是华工们去查探炸弹,发现有炸弹,就用扎上标示的木桩把炸弹进行标记,再派战俘小组来去除炸弹并拿去销毁。 ; 第四十九章杀人犯 文祥走访了许多有华工参与重建的地方,所到之处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铁丝网,纵横交错的战壕沟堑,被炸出一个个大坑的道路和严重损坏的桥梁。一个一个的城镇乡村里满是断墙瓦砾。草草掩埋的尸体,气温上升,就会散发出阵阵恶臭。战场上遗留下难以数计的弹药,手榴弹,子弹,未爆炸的炮弹,枪支。 在重建工作中,需要处理的事情是埋在倒塌下来的未处理的尸体,草草掩埋的尸体,清理战场遗留物,包括铁丝网,损坏的汽车,工事等。损坏的桥梁,道路和铁路需要修复,清理战场遗留的枪支弹药。损坏的市政公共建筑(包括市政府,学校,教堂等),填埋纵横交错的战壕,招到严重破坏的农田需要清理恢复。 躲避战火的原地居民开始陆续返回,看着已经只剩下断墙瓦砾的居所,这些返乡的逃难者,只能期待政府给予的帐篷来安身。许多的人就在断墙下搭起窝棚来栖身。 这些返乡者,回到家乡后,所面临的最紧迫的事情,就是生存问题。在逃亡的过程中就已经是身无分文,袋无夜粮了。回到这百废待兴的家里,不可能还有粮食。人是要一日三餐,一顿不吃都饿得慌。 在逃亡的日子里,这些大部分都是老人,妇女和儿童的逃难者,来到陌生的地方,他们靠什么来维持生计,由于生活所迫,许多的妇女就不得不靠当**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现在回到家里,虽然不用再漂泊,但同样还是没有生活来源,土地需要清理恢复,就是农田完好无损,到收获的季节也还是需要时间的。 这迫在眉睫的生活问题,使得许多的妇女不得不又干起**的营生。在这断墙瓦砾之中,有谁来照顾她们的生意呢,自然有着固定收入的华工们成了她们首先考虑的对象。 华工们是每天从事着危险而艰苦的工作,生活条件也是异常恶劣,在这异国他乡能有一个温存的场所,哪怕是断墙下,树林里,甚至是草垛上,片刻的柔情也是会让她们流连忘返。这样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一拍就会象磁铁一般结合到一起。 而华工们和当地居民之间的交流完全只能靠手势来表达,尤其是这样难以见人,甚至难以启齿的事情,就不可能把中国翻译请到现场来的。 于是这样的交往,就不可避免地出现误差和误会,双方的冲突变得激烈时,就出现了流血事件。文祥就在一些当地的报纸上看到一些关于华工杀死当地妇女的消息。这些报纸把责任完全推到了华工们的身上,当地的舆论也是把华工描述得头上都冒坏水的无耻之徒。 文祥亲自去调查过几起这样的案件。在格雷维莱尔就发生了一起华工枪杀一名当地妇女的事件。文祥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去,等到文祥赶到那里,杀人的华工已经被宪兵带走,死者也是已经被处理了。文祥只能从华工们的口中去了解情况, 文祥走访了一些对杀人犯比较了解的华工,华工们给他讲述了一个这样的人和一个这样的故事。 杀人的华工叫刘双喜,湖北人,据华工们了解到的情况,刘双喜是二十郎当岁,是一个地主家的佃户,在刘双喜很小的时候,爹娘就死了。他有一个叔叔,他的叔叔收留了一个流浪到他们那里的女乞丐,做了自己的老婆,女乞丐可能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使得身体不好,一直都没有给刘双喜的叔叔下过蛋。 看到刘双喜的爹娘死了,刘双喜还小,自己又无后,叔叔就把他过继到自己的名下,做了继子。几年之后,可能是刘双喜的婶婶烧香拜佛感动了庙里的菩萨,终于怀上了,十月怀胎生下一子。刘双喜的叔叔是喜出望外,很隆重地去庙里还了愿。 从此刘双喜的处境是一落千丈,等到刘双喜长到十八岁,叔叔就把他分了出去,因为他的叔叔就那么两间茅草房,墙还是用土筑起来的土墙。如果把刘双喜留在家里,势必会和自己的儿子分这两间茅草房的家产,因为刘双喜要比自己的儿子大,将来肯定是自己的儿子吃亏。于是,刘双喜的叔叔果断地就把他给分了出去。 十八岁的刘双喜其实已经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了,被叔叔分出家门的他就在当地的一个地主家,佃了几亩薄地,再在一个草坡上搭了一个草棚就算安了家。 在一个炎热的夏天的傍晚,刘双喜到地主家去交租,不知道他是自己偷偷摸摸地去偷看的,还是无意中撞见的,反正是看到了地主家的女儿在洗澡,地主家的女儿受到这样的侮辱,那还了得,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个事把地主给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如果刘双喜不是这么一穷二白,家境好那么一点点,地主都有可能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来了却这桩难以说出口的家丑。但地主望着刘双喜那在风中摇摇欲坠的草棚,草棚中残缺不齐的炊具,一张七拼八凑起来的床,床上是已经破了好几个洞的一床烂棉絮,掐断了这样的念想。 那么要平息这样的事,就只能把刘双喜逼走,于是,地主就收回了佃给刘双喜的那几亩地。而且还处处为难他,刘双喜自知自己理亏,万般无奈,他就一把火烧了自己的那个草棚,只身一人就开始外出谋生。 一路流浪就到了武汉,在武汉看到了招募华工的启事,了无牵挂的他就报了名,他反正是这样想的,一个人吃饱,就全家不饿,赤条条一个人来,最坏的打算也就赤条条一个去,要想闯世界,那就闯大的,能够放洋,闯出来就是好汉一条,闯不出来也无所谓,反正是了无牵挂。大不了马革裹尸,客死他乡,这样也就一了百了。 ; 第五十章事情的真相 华工们口中说出的事发过程是,被杀的法国女人,华工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就用那个女人代替了她的名字。后来文祥从其它的地方才弄清楚,被杀的女人叫丽莎。 文祥在警察局看了丽莎的资料,丽莎,30岁,丈夫在与德国人的战斗中阵亡,本来有一个小孩,战火中被一发炮弹给炸死了,后来躲避战火,逃难到了圣艾蒂安,战火停息后,只身一人回到了家乡。 华工们说,刘双喜和丽莎在事发前就已经好上一段时间了,至于他们是怎么好上的,别人还真说不清楚,多数时候都是丽莎来找刘双喜,事发的那天,还看到刘双喜带着省下来的口粮往丽莎那里送。到半晚的时候,却看到刘双喜惊慌失措地回来了。 不久当地的居民就找到了这里,说刘双喜用枪打死了丽莎,因为听到了枪声,丽莎的街坊们出来看到刘双喜逃回了华工营地。当街坊们赶到丽莎的住所,看到丽莎倒在血泊之中。经抢救无效死亡。 刘双喜被宪兵带走,至于刘双喜为什么要打死丽莎,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华工们还真没有人知道,因为时间太短,人们来不及问刘双喜是怎么回事,他就被宪兵给带走了。 华工营地里的中国翻译说,第一次丽莎来找刘双喜,就是他帮他们进行翻译的,丽莎第一次来找刘双喜,是要他去给她帮忙,搭建草棚,丽莎要在自己家的地窖上方搭建一个草棚,这样在下雨的时候进出地窖时,就方便很多,而且还能在草棚里埋锅做饭。刘双喜就是从那次帮丽莎搭建好草棚之后,两个人就好上了。 华工们说的这些,使文祥心里产生了一个大大的疑问,刘双喜本来和丽莎应该说是情人关系,从他省下自己的口粮去送给丽莎来看,刘双喜很看重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感,因为刘双喜在华工营里很多时候,自己都吃不饱,口粮对他来说应该比金钱还要重要得多。 那么那天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使得刘双喜会下狠心用枪去打丽莎呢。带着这样的疑问,文祥以中国驻法公使馆干事的身份,到关押刘双喜的地方看望并询问了刘双喜。刘双喜把他与丽莎的恩恩怨怨都告诉了文祥,希望文祥能帮他进行辩护。 刘双喜第一次见到丽莎是在一次收工回营地的路上,他们收工回去,正好路过丽莎的家门口,三四个华工在较远的地方就看到一个法国女人在一所倒塌的房子里清理东西,对着这乱七八糟坍塌物是一筹莫展,非常吃力地在挪动着一根木料。 几个华工就相互之间开起了玩笑,都在怂恿着同伴去给这个可怜的法国女人帮忙,自己却都没有挪动步子。最后刘双喜走向了那个法国女人,并用手势比划着是来帮助她的。那个法国女人对着刘双喜点了点头。看到法国女人接受了自己的帮助,刘双喜回过头对着同伴们炫耀起来,他嘚瑟的目光告诉同伴们,他成功地和这个法国女人搭上了话。 因为华工们在华工营里生活这么久,除了生活艰苦,工作繁重,危险重重之外,过的还是和尚的日子。看到女人目光就会有点挪不开了。能和女人搭上话,尤其是这样外国的女人,那么这样的事本身就具有很能羡慕人的炫耀资本。 看到刘双喜和那个女人搭上话,其他的华工心里那个后悔,那个嫉妒。只能央央地看着刘双喜走回去了。刘双喜因为在同伴们面前争得了很大的面子,就很卖力地帮丽莎把那些坍塌物给清理干净了。 其实对这样的一次帮忙,刘双喜并没有怎么去多想,因为和丽莎无法在语言上进行交流,彼此之间就会有许多的事情无法知晓。干完活,刘双喜就回到了自己的营地。 哪知道第二天,丽莎就自己亲自找上了门,还请求刘双喜去给她搭建草棚。就是从这次帮她搭建草棚开始,刘双喜就掉进了丽莎的温柔乡里。 中国男人一般都是很重感情的,尤其是对家的概念很是注重。虽然两个人之间不能用语言交流,但一些肢体语言还是能明白和看懂。 有了温存之后,因为中国男人很看重肌肤之亲,这唤起了刘双喜对一种家的责任感。于是他拿出自己的积蓄,为丽莎添置了许多的生活用品。为此,丽莎很是感激,对刘双喜是百般温柔。这样甜蜜的交往,使刘双喜有了要和丽莎成家的念想。 那一天,刘双喜兴冲冲地去给丽莎送口粮的时候,却在丽莎的草棚里遇见了一个法国的老男人,从两人凌乱的衣着上能看出两个人刚刚做了龌龊的事,看到刘双喜来了,那个法国老男人丢下一些钱就走了。从两人的行为中,刘双喜明白过来,于是他开始用手势质问起丽莎来。 法国人对自己的私事本来就很敏感,再加上在丽莎的眼里,刘双喜和其他的到自己这里来温存的男人没什么两样,当然就不买刘双喜的账。看到平时很温柔的丽莎现在变成这样,刘双喜认为自己的感情受了很大的欺骗,愤怒之下的刘双喜,就找到一把枪对着丽莎就是一枪。 开完枪,刘双喜丢了枪就跌跌撞撞地逃回了华工营地。 对于事件的经过,文祥已经很清楚了,刘双喜要自己为他辩护的请求,文祥感到非常的棘手,因为自己对法国的法律是知之甚少,再加上中国男人对家的这种责任感,法国法庭上的法官并不一定能清楚明白。而且自己很可能也是无法向法官陈述清楚中国男人这种对家的情感。 这是一个悲剧,两种不同文化在彼此陌生的情况下,只是通过一些最最原始的肢体语言方式交流着,这样彼此之间难免就产生了误会。如果一开始,两个人能通过语言进行交流,那么他们之间的故事,最多就是一个ji女和嫖客之间的韵事。完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流血事件。 第五十一章恶性事件 在法国人眼里,对这些天朝人枪杀当地妇女很是不解,当然,对于事件的炒作,其中也不泛象贝特朗这样带着恶意中伤之人。当地媒体的报道往往是断章取义,只报道了杀人的事件,至于为什么会杀人等事件的前因后果,没有去深究。当然他们也弄不明白,这些天朝人为什么会如此不理智地去杀害一个女人。 那些不明就里的法国人看了这样断章取义的报道,谁都会认为这些天朝人不可理喻,简直就是暴徒,和野蛮人入侵没什么两样。再加上一些带着恶意中伤者的渲染,华工那暴徒和恐怖的形象就进入了当地不知真相的居民心里。使得华工们与当地居民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 当然,华工内部也存在仇视西方人的现象,因为西方人在中国的胡作非为,让仇恨的种子落入了一些国人的心里。再经过许多的因素酝酿,就爆发出让人发指的流血事件。 在布迪耶里,就有两名华工酿造了一起,听起来叫人愤慨的恶性事件。因为这件事引起的恐慌和慌乱很大,舆论哗然,文祥在报纸上看了这件事的报道之后,心里产生了一个疑团,作为国人,如果没有家仇国恨,是不会做得这么绝的。文祥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决定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报纸上的报道是两个华工在布迪耶里,杀死了一名当地妇女和她的三个孩子,写这篇报道的人,在简单述说了这一事件之后,就是整篇地指责华工和愤慨之声。看报的人读了这么一篇报道,其心情可想而知,不拍案而起是难以平息心中之愤慨。 来到布迪耶里,文祥首先从华工们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再到关押杀人犯的地方见到了那两个杀人的华工,两个华工给他讲述了事情的前前后后。整个事件才清晰起来。 两个杀人的华工叫常树理和罗尚起。都是天津人,两人都三十多岁了,而且两人还是同村人,一起报名参加了华工团。到法国之后,也是一直在一个华工连里。 两个人家乡所在的村子,村民都崇尚习武,家家都有刀枪棍剑等十八般兵器,人人都能耍上几套拳脚和刀枪。在八国联军入侵天津攻打北京的时候,他们村子里自发地组织起村民对入侵者进行了抵抗。 拿着大刀长矛等冷兵器的村民们,凭着一腔热血去抵抗洋枪洋炮的八国联军,结果可想而知,场景之壮烈,心情之悲壮,叫人是难以释怀的。 因为招到了抵抗,八国联军尽管有着武器上的绝大优势,但伤亡还是免不了的,被激怒了的入侵者们,就疯狂地洗劫了这个村子,烧杀抢掠是无恶不作,这个村子的村民只有少数人躲过了这样的洗劫。 常树理和罗尚起就是这少数幸存者之中的两位,八国联军过后,望着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亲人的尸体,许多的妇女被**之后遭枪杀,连小孩都未能幸免。 常树理与罗尚起,和幸存的村民含着泪掩埋了亲人的尸体,然后离开了这个让他们伤心欲绝的地方,他们一直就居无定所地到处流浪,最后在天津的码头上落下了脚。 看到华工招募的启事,一直都穷困潦倒的他们决定放洋,希望能赚到大钱。就这样他们来到了法国。 被他们杀死的当地妇女叫卢西娅,文祥没有能找到她更多的资料,只知道卢西娅一家人就只有她和她的三个孩子,没有其他的家人了。她们也是躲避战火刚刚返回家乡不久。 一个女人在如此战乱的年代,要抚养起三个孩子,卢西娅就需要一种怎么的泼辣才能为自己的孩子们争得一口吃食,就算卢西娅以前性格温柔,面前的现实也会逼得她不得不泼辣,否则她和她的孩子们很难在这样的年代里存活下来。 卢西娅回到家乡之后,就在荒地里自己挖了一块土地,种上了一些农作物,具体种的是什么,因为没有长出苗来,华工们都说不清楚。卢西娅种的这些农作物肯定是作为未来一家四口人的口粮的。而且她们可能也是在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丰收时节的到来。 常树理和罗尚起在填埋战壕的时候,也许是践踏,也许是在卢西娅的地里取了土,反正是破坏了卢西娅的农作物。常树理他们还在干活的时候,卢西娅正好来查看自己种的东西,发现已经被这两个天朝人给破坏了,母性的泼辣劲就上来了,从地上找了一根木棍就来赶常树理他们。 常树理他们作为一个中国的男人,有着一种好男不跟女斗的思想,就避开了卢西娅的一顿棍棒后离开了。回到营地之后,没有想到,卢西娅找到华工营来了。 管理华工的法国人听了卢西娅的投诉之后,没有过问常树理他们事情的原委,就对他们进行了处罚,一般对华工的处罚都是鞭打,在鞭打和克扣工钱之间,要华工们做选择的话,华工们都乐意选择鞭打,而不愿意克扣工钱。 事情到了这一步,应该已经了结了,但当常树理他们上工再一次被卢西娅看到的时候,卢西娅又找上了他们,因为彼此之间不能进行语言交流,常树理他们只知道卢西娅态度粗暴地对他们扯扯拉拉,至于卢西娅嘴里说的是什么,他们完全听不懂。 管理华工的法国人看到常树理他们又和卢西娅吵起来了,就走了过来,卢西娅转而跟这个管理者交涉起来,两个法国人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常树理他们听不懂,通过一阵交涉,卢西娅看起来很满意地走了。 常树理他们收工回营地之后,营地里的中国翻译告诉他们,他们被扣去10天的薪水。用以补偿卢西娅的损失。 听到自己被扣去10天的薪水,常树理他们被激怒了,对于以前的那些处罚和卢西娅的粗暴态度,他们能忍受下来,卢西娅这样不依不饶地纠缠,使得他们丢失了10天的薪水,他们再也无法容忍。 ; 第五十二章迷失的心 卢西娅的行为惹恼了常树理他们,本来他们在这个华工营里就倍受欺凌,现在就连一个女人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这使得常树理他们作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损害,认为男人的脸面已经是荡然无存。必须得想法子给这个女人一点颜色看看。于是常树理他们就思考着报复这个刁蛮的法国泼妇。 在清理一片农田的时候,常树理他们捡到了一颗德国人的手榴弹,以前在前线挖战壕的时候,常树理他们看到过手榴弹爆炸的样子,于是两个人决定用这颗手榴弹去把卢西娅住的窝棚给炸了。 拿着手榴弹,两个人悄悄地来到卢西娅住的窝棚后面的断墙下,从墙的缝隙里看到里面没有人,卢西娅没有在窝棚里,两人认为这个时候正好下手,可以把卢西娅的窝棚炸个底朝天。 他们拉起手榴弹的弦,把手榴弹扔进了卢西娅的窝棚,然后快速跑开了,手榴弹的巨响惊动了当地其他的居民,他们纷纷跑出来看,就看到常树理他们在快速逃开。卢西娅的窝棚在一声巨响中化为乌有。 当地居民跑到卢西娅的窝棚里查看,在窝棚下面的地窖里发现了卢西娅和她三个孩子的尸体。当文祥听到常树理讲到这里的时候,文祥问常树理,如果发现卢西娅呆在窝棚里,他们会不会拉响手榴弹,常树理和罗尚起都摇头表示,看到卢西娅在里面的话是不会拉响手榴弹的。其实他们的目的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可恶的泼妇,并没有要她性命的意思。更不知道还有三个孩子在里面。 听了常树理他们述说完这样一起悲剧,文祥的心不知道该把它放到哪里,一种沉重的无奈感侵蚀着文祥的心灵,事情的根源究竟在那里,望着到处都是残砖断瓦的街景,文祥失落在一片虚空之中。 离开布迪耶里,文祥来到了科尔贝姆,听说刘春生在科尔贝姆的华工连里,这个给文祥留下深刻印象的第一位英军管辖下的华工,在心里沉闷的时候,文祥想去看看他,看他的处境怎么样,因为他的性格很让人担忧。好在到战争结束,他都安然无恙,这是文祥为他感到庆幸的。 来到科尔贝姆,还没有到华工连,一件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刘春生所在的华工连在科尔贝姆附近的一个村庄边上,这个村庄很有点像中国华北平原上的村庄,只是建筑风格不同,村庄里所有的人都是在村口的一口水井里取水。 华工连就驻扎在这个村庄的附近,所以华工们的生活用水也是到这口水井里来取水。这样的公共水井,因为这个地方不像中国的华北平原一样雨水比较少,这里的雨水比较丰富。所以水井就没有华北平原上的井那么深,用瓢就能直接取到水。 自从华工们到这里来取水之后,水井里的水面上总是漂着一层油珠,开始村民们很是纳闷,通过仔细观察,村民终于发现,这些漂在水井里水面上的东西是华工们弄来的,是他们污染了水井。 有了这个发现,村民们纷纷指责华工们不讲卫生,投诉到了管理华工的法国人那里,管理华工的法国人不问青红皂白,就首先克扣了搞后勤的华工一天的薪水。并警告这些搞后勤的华工不要污染水井里的水。 管理华工的法国人认为这样,华工们不会再污染水井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事情还越闹越大,闹到了加莱省的省政府那里。接到加莱省政府的通知。 这么一件平常的事,怎么惊动省长了呢,原来在这个村庄里,有一人在省政府工作,而且还是省长的秘书,他回到村庄的时候,村民们都纷纷向他投诉这件事,因为关系到民生民计,就在省长的耳边吹了吹风,省长看到报纸上那么多的关于华工的报道,认为这个事比较严重,就下了一道通知。 文祥来到华工连,一个中国翻译正在向搞后勤的华工们转达省长的通知。转达完通知后,华工们纷纷议论,他们是有一肚子的委屈,觉得以前扣去自己一天的薪水都屈得慌。文祥就询问原因。华工们一说,文祥就明白过来。 原来一个华工连有400来个人,搞后勤的华工那里就只有那么几个木桶,每次开饭的时候,都要用木桶打菜再分给每一个华工连里的小分队。 吃过饭之后,去打水的时候,也只能用打菜的木桶去打水,就挑着打菜的木桶到井边,先把木桶洗干净,再来打得水。这样就不可避免地在水井边留下一些菜啊油啊什么的,虽然菜里没什么油水,但装着400来个人的菜,因为人多,多少会在木桶上留下一些。 知道这样的情况后,文祥就问那个中国翻译,为什么不向管理华工的法国人反映这个情况,翻译说,其实他早就跟管理华工的法国人说了,法国人说他也没有办法解决,因为上面只给华工连配备了这些木桶。 于是文祥就来到那个管理华工的法国人那里,跟他把情况一说,再给他出主意,既然省政府在过问这件事,就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和一个解决问题的切实可行的办法,只要把情况如实地告诉给省政府,要省政府帮忙解决几个木桶用来专门打水,事情就解决了。 文祥毕竟是代表中国驻法公使馆,说话的分量要比华工连的中国翻译要重。管理华工的法国人采纳了文祥的建议,把情况如实地反映给了省政府,省政府根据这一情况,就为华工连再配备了几个专门用来打水的木桶。 通过这件事,文祥就想,一件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就闹得沸沸扬扬还没有解决好呢,如果要认真地追究责任的话,难道这应该是华工们的错吗,但为什么指责之声却直指华工呢,望着那个管理华工的法国人,文祥的心再一次迷失在那个法国人的背影里。 ; 第五十三章口水战 法国国防部殖民军司下发了一个通告,禁止华工闯入无人居住的住宅。因为有大量针对华工偷了那些还没有回来的居民废墟里财物的投诉。针对这一现象,法国国防部殖民军司下发了这样一则通告。 就这一则通告,文祥专门去查阅了许多关于这种投诉的笔录,看了这些笔录,文祥认为很多的法国人未免有点小题大做。 这些笔录里,文祥罗列出华工们所偷走的所谓财物,是一把椅子,一根木料,一个盆,一个木桶之类的东西。在这样的废墟里称得上财物的东西,绝大多数就是这些东西。文祥也相信,原地居民在逃走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把很值钱的财物放在让人容易找到的地方。 紧急工程处的法国人面对这样大量的投诉,就在文祥面前抱怨。对于这些针对华工的投诉和抱怨,文祥只能无言以对,如果华工们的这些行为,是美国人干的,就是把那一片废墟全部推为平地,即使在废墟下的某个地方,废墟的主人埋藏了值钱的财物,法国人也是连屁都不会放一个。这些法国人是专门捡软柿子捏。 针对紧急工程处法国人的抱怨,文祥根据这些投诉的笔录,走访了许多的当事人。其实在文祥看来,笔录里用这个“偷”字就很不恰当。走访的华工告诉文祥,笔录里去偷这些东西的人,绝大多数是华工连负责后勤的人,他们到那些废墟中捡木料主要是用来当柴烧,因为生火做饭没有人给他们配备燃料。大多数时间就只能自己去解决。 回到紧急工程处之后,文祥在法国人面前为华工作了辩解,为此还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讨论,其中一个法国人向文祥说的情况,让文祥有一种无力加无奈之感。 关于华工们做饭的燃料问题,法国人是这样解释的,战争打到这样的份上,消耗了大量的资源,不但是华工们缺做饭的燃料,就是一些法国的政府部门也是燃料紧缺。 至于法国当地居民为什么对华工拿走自己废墟里的东西那么在乎,其实这些返乡的逃难者,面对回来后眼前的一片废墟,身无分文,袋无夜粮的他们,只能饿着肚子来重建自己的家园。 在这样的处境下,哪怕是一颗钉子,一小节木材,对他们来说都弥其珍贵。原野里,道路旁,到处散落的弹药,使得他们的农业生产受到严重的影响。他们之所以这样投诉,其实更大的希望就是想得到政府的救济。华工不过是他们为自己找由头的一个假想敌。 开始有得一个人用这样的由头,得到政府的好处,其他的人就纷纷效仿,由此出现大量的关于针对华工的投诉。就是这样的景况和这样一些人,用唾沫星子把华工们推到了风口浪尖。 随着返乡的人越来越多,情况变得越来越槽糕。这些返乡者,在荒芜的原野上,一片瓦砾的废墟上,身上没有一个子和一粒粮食的他们,生活的着落在哪里。 华工们尽管艰苦,尽管有危险,但他们多少每天还有工钱,还有一些赖以糊口的口粮。相对于什么都没有着落的返乡者们来说,那已经是天堂般的生活了。 于是,一些饿急了的当地返乡者就想,这些那么遥远过来的天朝人凭什么来抢自己的饭碗。当地人干这些事情没有工钱,这些天朝人干,凭什么就会有工钱呢。为什么要拿国家的粮食来供养这些外国人。让自己国家的民众饿着肚子。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些华工的工作效率低下,两个欧洲人的工作效率能抵得上二十个华工工作的论调,就一个接一个地出炉了。 其实作为华工,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这最不是人干的活,有朝一日却成了香饽饽。成了棘手可热的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 重建地区的法国人,媒体,各个政府部门,就华工存在的事情,展开了一场不休不眠的口水战,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据。 反对华工留在法国的人,用一些华工偷盗的事和华工暴力的事来做论据,只要有这么一回事,他们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加以引述,而且还会无限地夸大事件的严重后果。反正华工是一个沉默的群体,就是把他们说翻了天,他们也是不会站出来反驳的。只要达到了自己说服别人的目的,至于会给华工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们是不用去思考。 如果华工们被自己的话赶回去了,那这些口水战对他们来说,就没有任何影响了。 对于法国人的口水战,华工们除了不能去表达自己的争辩之外,就他们自身来说,能够早一天回到自己的祖国,是他们日思夜想的事情。就是能够去争辩,他们也是会有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 本来这场战争就不关他们什么事,在战争的好坏与他们的工钱之间,他们更多的热情在自己工钱的多少上。法国人的口水战,虽然是以他们为中心展开的,但就他们本身来说,他们是更期待指责他们的这一方能占得上风,因为这样,他们就能更早一天地回到自己的祖国。 文祥对法国人的这场口水战,掌握了大量事实的他,除了对指责华工的声音有强烈的愤慨之外,更多的是无奈与无言。 除了这样的事件本身,文祥对法国人这种言论自由有了更多的关注。这种共和国体质下的民众,能够为自己的观点畅所欲言。这在文祥自己的祖国,拿许多法国人的言论来说,是没有存在基础的。 这个时候的法国,虽然民众生活艰苦,但民众那种积极参与政府事务的行为,被合法化,被肯定化的政治气氛深深感染了文祥,使得文祥开始思索,中国要变得强大,法国的这种共和制应该符合中国的发展。因为要说富裕的话,战后这个时期的法国,在某种程度上,还不如这个时候的中国。 ; 第五十四章连环杀人案 在圣昂戈埃勒发生了一连串的连环杀人案件,被杀者有华工,也有当地居民,案件是错综复杂,而且这里的人员也是杂乱无序。弄得法国人很是头痛。 因为案件涉及到华工,文祥也来到了这里。在圣昂戈埃勒有英军管理下的华工营,也有法国人管理下的华工连。陆陆续续返乡的原地居民。案件发生之后,英国人和法国人同时对整个案件进行了调查,调查的结果,英国人和法国人都同时把疑犯锁定在华工的范围内。因为许多的线索都指向了华工。 但疑犯到底是英国人管辖下的华工还是法国人管辖下的华工,法国人和英国人掐起来了,法国人认为是英国人管辖下的华工杀了人,而英国人说是法国人管辖下的华工干的。反正谁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只能靠推理和猜想,这样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打着一场相互指责的口水战。 最先被杀的是一个当地的法国女人,被人杀死在她自己家的废墟下的地窖里,因为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亡多时了,已经无法判断她具体死亡的时间。因为尸体衣裳凌乱,下体还有男人遗留下的**,最开始法国人认定是一起奸杀案,但后来接连有华工被杀,使得案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那个法国女人被杀后没有几天,一个叫尚景荣的华工死在了华工营地后面的草坡下,是被人用绳子从后面勒死的,尚景荣是天津人,听华工们讲,尚景荣为人比较老实,平时吃亏的总是他,主要的是,他这个人胆子比较小,很有点怕事。所以在干活的时候,一般最苦最累的活就会使得他去做。象一个如此胆小的人,是不可能去杀死那个法国女人的。 尚景荣是英国人管理下的华工,死在了他自己所在的华工营地的后面,离那个被杀法国女人的家比较远,而法国人管理的华工营地离那个被杀法国女人的家要近很多。 英国人认为法国人管理的华工营地离第一案发现场近,就以此为依据,说疑犯是法国人管理下的华工,而法国人认为尚景荣的死说明疑犯在英国人管理下的华工之中。 对法国人和英国人的争执,文祥是不置可否。他避开他们的干扰,让一个华工带着他来到了第一案发现场,也就是被杀法国女人的家。 在前往案发现场的途中,给文祥带路的华工向文祥说,那个法国女人的家是一个不祥之地,是人称的鬼屋,因为冤气太重,使得阴魂集于那里,我们阳人最好不要到那样的地方去。 文祥就问他,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呢?带路的华工说,尚景荣就是因为在哪所房子的废墟里清理了一具被埋在废墟下未经处理的尸体,才导致自己丧命的。两个被杀之人都跟哪所房子都有关联,还不能说明那房子是鬼屋吗。 一边听着带路华工的述说,不一会儿文祥他们就到了那个被杀法国女人的家。 这所房子虽然已经被炮弹严重损坏,墙壁基本都已经坍塌,只有一些断墙还顽强地屹立在那里。但从房子的规模和房子的架构上能判断出来,房子的主人最少属于法国的中产阶层。 带路的华工向文祥介绍说,这所房子以前因为有令人作呕的恶臭,所以所有经过的人都远远地绕开,都不愿意靠近这所房子。 因为这一片被分给英国人管理下的华工营清理,一直等到前不久,在法国人的一再催促下,就是这个法国女人被杀的前一段时间,英国人才派人来清理这所房子里的恶臭。 听说在废墟下清理出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恶臭就是这具尸体散发出来的。而参加清理的人就有尚景荣在内。最后,带路的华工说道,一定是那具高度腐烂尸体的主人,阴魂不散,找上了尚景荣,索走了他的命。这样的阴鬼专门找胆小之人,因为胆小之人的阳气不旺,是最容易被鬼缠身的。 文祥要到废墟里去看看,带路的华工说什么也不肯进去,文祥只好一个人走进了这个被带路华工说成是鬼屋的断墙砾瓦之中。 整栋房子只有一间被清理过,从被清理过的房间遗留下的痕迹来判断,那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就是从这间房子里被清理出去的,现在已经闻不到死尸的恶臭了,显然有人用香水之类的东西中和和去除了这种恶臭。 房间的地下还有一间地窖,地窖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从地窖打扫的程度看,是有人准备在这个地窖里住下来。应该就是那个被杀的法国女人,想要住到自己的地窖里,没想到她刚刚搬到这个地窖,就被人给杀死了。 地窖里是法国女人被杀的现场,但文祥环看了整个地窖,案发现场已经被清理过了,很难再看到疑犯留下的痕迹。文祥查看了一遍后,就走出了地窖。带路的华工远远地看着文祥,显得有些惊奇。因为这样的地方别人避之而唯恐不及,文祥为什么还要走到里面去。 在整栋房子的周围查看了一圈,文祥没有看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叫上带路的华工离开。在路上,带路的华工问文祥,是否发现什么线索,文祥只是摇了摇头。 文祥要求带路华工带着他到尚景荣被杀的地方去看一看,于是,带路的华工就把文祥带到了英国人管理的华工营地的后面。 根据带路华工的描述,尚景荣就是死在营地后面的那个草坡下,因为这个地方是在营地的厕所后面,厕所十分简陋,就是几块木板搭在一个坡地上,再围上一些遮掩物就成了厕所,粪便就排到坡地之下。因为这个地方臭气熏天,平时很少有人到这样的地方来走动。 发现尚景荣的尸体,还是上厕所的人看到草坡下有什么东西,就去查看,才知道的。文祥看了看那片草坡,就知道这个地方应该不是杀人的第一现场,尚景荣的尸体应该是被杀死之后扔到这里的。 ; 第五十五章清理废墟 文祥查看了两起杀人案的现场,因为离案发的时间有了一段时日,现场的痕迹都已经被破坏,文祥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对于两起案件是否有关联,唯一能把这两起案件联系到一起的因素,就是从带路华工讲述的情况里,两个被害人都与那栋房子有过接触。 如果两起案件有关联,那么就得从这所房子查起,于是文祥来到了负责这两起案件的法国人那里。从法国人那里了解到。 被杀的法国女人叫露易丝,28岁,是这所房子的女主人,返回家乡的时候,由于房子里有恶臭,一个弱女子又搬不动坍塌下来的东西,只能寄居在亲戚家中。她为了自己的房子,曾经多次向当地政府部门请求,要为她清理出房子里的恶臭和坍塌物。 露易丝的家人已经都不在了,从废墟中清理出的那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就是她公公的,他公公以前是一名军官,由于身体的原因,从军队里退了下来,每年拿着政府给他的津贴,在家里过起了寓公的生活。 战火蔓延到这里的时候,露易丝的公公可能由于逃跑不及,被一发炮弹击中房子,坍塌下来的墙体就这样把他活埋在这废墟之下。 露易丝的丈夫,参军了,在索姆河之战中阵亡。本来整个家庭就只剩下,露易丝一个人,没有想到,战争结束后。她还是没有能躲过这样的厄运。可伶的一家子。负责案件的法国人一边给文祥讲述,一边发表着自己的感慨。 对于这两起案件,因为没有目击者,法国人和英国人都是一筹莫展。文祥从了解到的这些情况,也是找不到什么线索。对案件真相的探查进入了一种僵局。 案件的侦破工作其实不关文祥的事,但无论是英国人还是法国人,一旦发生一点事情就总喜欢往华工身上靠,露易丝的死,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和一点线索证明和华工有关,他们就武断地认为是华工所为。 这让文祥很是气愤,为了给华工们正名,文祥决定把这个案件查它个水落石出。也好堵堵这些欧洲人的嘴。因为华工被谋杀,这跟文祥的职责有关联,于是文祥准备从尚景荣的死开始查起。 文祥来到尚景荣所在的华工营地,开始在华工中走访。和华工们谈到尚景荣的时候,华工们是谈虎色变,因为那个带路华工所说的鬼屋的事已经在华工中传得沸沸扬扬了。人们开始忌讳谈论关于尚景荣的事。生怕自己会被厉鬼缠身。文祥只在管理华工的英国人那里查到了,同尚景荣一起去清理露易丝房子的另外一名华工。 这个华工叫杨奇瑞,山东人,他之所以和尚景荣一起去清理人人都不愿意去干的有着恶臭的工作,是因为他好赌博,而且在赌博输了钱之后,还把人家给揍了一顿,本来是要罚他鞭打的,但考虑到清理露易丝的房子,没有人去,就把处罚改成让他干清理露易丝房子的工作。一个人干不成,尚景荣就成了他的帮手。 从到华工中去调查的情况来看,文祥能感觉到,法国人和英国人之所以对案件没有什么进展,是华工形成了对这个事件保持沉默的态度,就连自己作为一个中国人都不能从华工们的口中问到一些情况,那么法国人和英国人就更加无从说起了。 既然查到了与两位死者都能有所关联的一个人,文祥决定去询问一下这个叫杨奇瑞的山东人。 见到杨奇瑞,为了不让他产生紧张情绪,文祥以家乡人的身份和他聊起了家常。两个男人聊家常,无非就是钱啊,女人啊,自己的家世什么的,因为杨奇瑞好赌博的事已经是华工营里人人知晓的事情,所以在聊天的时候,杨奇瑞告诉文祥: 他是山东泰安人,其他的事他都很好,做事从来不偷懒,就是一项喜欢赌博,在家乡的时候,因为赌博,把自己的妻子都卖给别人家去作了佣人。而且还背了一屁股的赌债,是实在在家乡混不下去了,才来到这里当华工的。 说到自己那苦命的妻子,杨奇瑞当着文祥的面都落泪了。他说到如果这次能回到家乡,一定把苦命的妻子给赎出来,好好地跟她过日子。 但是对于杨奇瑞这样的誓言,文祥还真不敢多想,他刚刚因为赌博而受到处罚,他身上的这个臭毛病能改得了吗,恐怕山东泰安的那个苦命女人,如果要等到他的救赎,可能很难。 在拉家常拉得两个人比较熟悉之后,文祥问起了他和尚景荣去清理露易丝房子的事情。杨奇瑞向文祥描述了那天清理房子的事情。 那一天,他和尚景荣去清理露易丝的房子,为了减少恶臭熏鼻子,两个人用了一块布包裹上一些食堂里的葱,把布打湿,蒙住了自己的嘴和鼻子。 两个人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有着恶臭的房间里的木料给清理干净,因为臭气实在难以忍受,干一会儿就必须到外面来透透气。工头说了,反正这个工作完全由他们两个人去干完,给他们三天的时间,如果早干完了,多余的时间里他们可以休息。所以两个人商量好了,尽快把这个事情干完,省得天天被这恶臭熏得饭到难以下咽。 下午两个人开始清理房间里的砖和瓦,到了要收工了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个被埋在瓦砾下的尸体,尸体已经不成人形了,高度腐烂,两个人把尸体清理出来,用事先准备好了的一块布,把尸体给裹了起来,抬到了外面,经过英国人确认之后,就把尸体给埋了。 为了尽早地处理这恶臭,两个人挖了一个深坑,才把尸体给埋下,等到干完这些,天已经都黑下来了。因为尚景荣胆子小,尸体的处理都是杨奇瑞一个人完成的,尚景荣站得远远的,看都不敢看。只等杨奇瑞把尸体都包裹好了,尚景荣才过来帮忙把尸体抬出了那片废墟。 ; 第五十六章失踪 和杨奇瑞的交谈,文祥没有得到与案件有关的线索,唯一让文祥有点疑虑的地方,就是华工们都不愿意去谈论和尚景荣有关的事情,而杨奇瑞却和文祥说了他与尚景荣一起清理露易丝房子的经过。但这个疑虑,很快就被文祥自己的推理所解释了。 因为杨奇瑞和死者尚景荣,在尚景荣死前有过密切接触,杨奇瑞之所以会说,他是想通过事实证明自己与尚景荣的死没有关系。如果他象其他华工一样不说,只能让别人更加怀疑他与死者尚景荣的死有关系。 杨奇瑞所说的清理露易丝房子的经过,是那么地平常,文祥不能从中找到任何与案件有关的线索。从自己到现场去查看的情况来看,杨奇瑞所说的经过基本符合文祥根据现场迹象所推演出来的情景。 文祥的调查没有进展,只得再回到原点。因为没有找到两个案件之间有关联的线索,文祥决定先从露易丝的案子入手,露易丝的案子是首先发生的。 文祥再一次只身来到露易丝的房子里,对现场进行查看,从露易丝房子的位置来看,露易丝的房子离其他居民的房子有一段距离,是一个单独的房子。虽然露易丝的房子相对独立,但返乡的原地居民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再加上有许多的劳工在附近劳作,嫌疑人要作案的话,白天是不太可能的。只有在晚上才有可能作案。 如果是单一的奸杀案的话,华工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小,因为中国人对死人都比较忌惮,谁也不会在晚上的时候到这个刚刚处理了死人的地方来游荡。 那么露易丝的死就存在两种可能,第一不是华工杀的,很可能是原地居民所为。第二,如果是华工杀的,那么就一定存在奸杀以外的其它原因。 如果露易丝是华工以外的人所杀,那文祥就没有必要再去追究了,因为这不是文祥所能应有的职责了。所以文祥就只要证明露易丝的死没有奸杀以外的其它原因,就能洗脱华工的嫌疑。 于是,文祥开始假设是华工所为,那么华工会因为什么原因晚上跑到露易丝的房子来杀死她呢,从文祥了解到的种种情况来看,露易丝完全和华工没有任何交集,因为露易丝寄居的亲戚离露易丝的家比较远,在案发以前,华工们根本就不认识露易丝,连看都没有看到过。 从法国人的调查中,文祥了解到,露易丝是在人们发现她死亡前的某一个傍晚回到她自己家的。在发现她死亡前,就是当地居民都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她已经回到了自己家。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是华工作的案,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作案的华工一定是为了财物才在夜晚的时候到露易丝的地窖里来的。而且财物还必须非常吸引人,华工才会冒这样的险。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文祥特意到法国人那里去调取了露易丝一家人的档案资料。露易丝公公的资料引起了文祥的注意,因为从露易丝公公的档案中,文祥了解到,露易丝的公公到过中国,而且是随八国联军去的。八国联军洗劫北京的时候,露易丝的公公是其中的一分子。 文祥的师父老叫花的祖上是仵作,所以在空闲下来的时候,老叫花就会跟他的两个徒弟讲一些仵作的破案手段,所以文祥知道许多仵作在案发现场使用的刑侦技术。 于是文祥从华工营的厨房找了一些馊水,来到了露易丝的房子里,他要还原露易丝公公尸体在废墟下的位置,因为没有醋,文祥就用馊水代替了醋,把醋撒在长时间放置尸体的地方,醋能使侵入泥土里的尸体血迹呈现出来。 文祥通过把馊水撒在那间清理过的房子的地面上,看到了露易丝公公尸体在废墟下的位置,正好在地窖出口的位置。从尸体的位置来看,露易丝的公公应该是刚刚从地窖里出来,就被坍塌下来的东西给埋起来了。 战火蔓延到这里,在人们都慌慌张张地逃命的时候,露易丝的公公为什么还要到地窖里去呢。这样不要命的行为只能有一种解释,地窖里有非常贵重的东西,他要去把它带在身上。在他取了东西之后,跑出地窖时,正好有一发炮弹落在了他的房子上,坍塌下来的东西把他给埋了起来。 按照这样的推理,那么杨奇瑞没有跟文祥完全说实话,他应该在露易丝公公的身上看到了很贵重的东西,不过他把这样的情节给隐瞒了。 想到这里,文祥决定再去询问杨奇瑞。但当文祥再去找杨奇瑞的时候,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杨奇瑞失踪了。华工们到处寻找都没有看到他的踪影。几天之后,人们在远离华工营地的树林里的一个小木屋后面发现了杨奇瑞的尸体。 文祥赶到现场,杨奇瑞的尸体是趴在小木屋后面的地上,头部被钝器所伤,从尸体身上的衣着来看,杨奇瑞死前明显有与人打斗的痕迹。而且尸体位置应该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杨奇瑞是被人打死之后,抛尸到这里的。 树林里的这个小木屋,由于偏僻,而且是在树林的深处,平时是人迹罕至,因为尸体开始散发出臭气,才把人引到了这里。顺着臭气,人们找到了杨奇瑞的尸体。 在杨奇瑞的尸体上,文祥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望着杨奇瑞的尸体,文祥陷入困境之中,这个案件刚刚查出一些头绪,这刚刚查出的线索却又断了。 华工们得到杨奇瑞死亡的消息之后,出现了恐慌,鬼屋的传说是越来越被华工信服。华工们在经过露易丝房子的时候,都会远远地绕开,连正眼都不敢去瞧那栋房子。 对与鬼屋和死者之间的事,更是绝口不敢提,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厉鬼,来索自己的命。这样,使得文祥的调查又陷入了僵局。 ; 第五十七章瓷母 有望能有些进展的案件,随着杨奇瑞的死,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从华工们的嘴里问不到什么,文祥为之苦恼。由于华工们都去上工去了,文祥就在比较空荡的华工营地里没有目的地走着,华工营里属于华工们的东西非常简陋,用一穷二白来形容毫不为过,除了几件衣裳和被褥之外,就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了。 文祥到营房里去查看了一番,没有什么线索。就在文祥非常沮丧的时候,遇上了一个华工营的中国翻译。两个人聊了起来。 那个中国翻译是因为身体有些不适,就留在了营地里。两个人都有些无所事事,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两个人就东拉一句,西扯一句海阔天空地聊着。 先从国内聊起,再说到法国,以及这场战争,最后聊到了连环杀人案上。中国翻译毕竟是知识分子,没有华工们那么迷信,说起来也没有华工们那么有顾虑。 说到杨奇瑞的时候,那个中国翻译说道:“杨奇瑞这个人都是赌博把他给害了,如果没有赌博,他应该是一个好人,做事从不挑肥拣瘦,做起事来也是很认真细致。但如果赌上了,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我都记不清为他调解多少次,因为赌博引发的他和其他华工之间的矛盾。就是欠其他华工的赌债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们望到他,都会躲着走,生怕他向自己借钱。因为借到他手里的钱,从来没见他还过。因为赌博,他得罪了不少人,他的死,我估计和钱脱不了干系。很可能是因为他欠别人的钱多了,别人气不过,把他给做了。” 文祥说道:“杨奇瑞欠谁的赌债最多呢?平时和什么人的恩怨比较深?” 那个中国翻译说道:“这个很难说,因为在华工营里,赌博非常盛行,有时就连管理华工的英国人都会加入到赌博之中来。几百个人之中,很难说清楚,他欠那个的赌债最多。在赌博的时候,还会有一些以前在江湖上混的人会放高利贷,象杨奇瑞这样的人,肯定欠了这些人的高利贷。说不定杨奇瑞的死,和那些放高利贷的人有关联。当然,这纯粹是我个人的猜测,没有根据的。 杨奇瑞和其他人的恩怨,因为赌博他得罪了很多的人,很多人都有要他命的理由,但大多数人又有保他命的理由,想一想,那些被杨奇瑞欠钱的人,如果杨奇瑞死了,他们的钱不就泡汤了吗,所以他们应该会保他的命,这样才能保住自己被欠的钱能被追回。” 文祥问道:“尚景荣这个人怎么样?” 中国翻译说道:“尚景荣这个人胆小,不过他有一门手艺,在出国前他是天津一个古董行的伙计,不知道什么原因使得尚景荣失去了工作,才来到这法国的。” 文祥问道:“尚景荣在华工营跟一些什么人走得比较近呢?” 中国翻译说道:“在华工营里,他们天津人成立了一个小团体,因为这个华工营天津人比较少,所以他们就自发地成立了一个小团体。他们这个小团体,听说还和法国人管理下的华工营中的天津人有往来。” 听到尚景荣是古董行的伙计,文祥隐隐约约感到尚景荣的身上可能是案件的突破口,还得到那些天津人那里去摸摸情况。 在一次天津人集会的时候,文祥走进了他们中间,以公使馆人员的身份,参加他们集会。文祥以这样的身份参加,得到了他们热烈的欢迎。 在这个集会上,文祥发出一条信息,说中国驻法公使在法国收到了一件古董,听说天津人好古董,不知在座的同胞有没有对古董在行的人,可以帮我们的公使去鉴定鉴定。 听到中国公使有古董要鉴定,在座的天津人都议论开了,最后所有的人都公推一个叫包国安的人出来,说他对古董最在行了。 文祥为了摸情况。就和包国安聊了起来。看到文祥,包国安开始还有点拘谨,但聊开了之后,他就放松下来。 包国安在天津卫的时候,和尚景荣是同行,还是一个古董行的前台掌柜。时态平安的时候收古董,时态大乱的时候收黄金,这是生意行的一句行话。时局动乱之下,天津卫的古董生意是很难维持。包国安所在的古董行,因为一件宝贝就惹上了一场官司。 有一天,包国安所在的古董行来了一位客人,说要出手一件宝贝,这件宝贝还惊动了古董行的老板,古董行的老板看到这件宝贝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它。 这是一件瓷器,为乾隆瓷母瓶,由于稀少,连古董行老板都从未见过实物。当一件这样好端端的宝贝摆在眼前时,古董行老板的眼睛都为之一亮。” 清朝乾隆年间的瓷器烧制技术已经达到顶峰时期,乾隆为了炫技,专门命人烧制出一款集合所有瓷器品种、工艺于一身的大瓶。这种大瓷瓶高度为86厘米,因整器从上到下依次运用了色地珐琅彩、松石地粉彩、仿哥釉、金釉(耳饰)、青花、松石釉、窑变釉、斗彩、冬青釉暗刻、祭兰描金、开光绘粉彩、仿官釉、绿釉、珊瑚红釉、仿汝釉、紫金釉等15种施釉方法,16层纹饰,而被称为“瓷母”。 乾隆一朝官窑瓷器追求精美极致之风,皇帝推崇加上唐英督办,方有“瓷母”开创了中国陶瓷史上最辉煌的篇章。“瓷母”除含有多种色釉,颈部设对称夔耳,腹绘有12扇开光图案,包括“三羊开泰”、“太平有象”等画面。此瓶集高温低温色釉和釉下彩釉上彩于一体,其烧造工艺繁复至极,使得以后都无法仿制。 这件东西实在是太诱人了,古董行的老板没有过分地追查宝贝的出处,就以比较低的价格收购了这件瓷母。 没有想到,出手这件瓷母的人是一个江洋大盗,这件瓷母是从天津卫一个很有影响的大户家里盗来的,瓷母出手之后,就东窗事发。古董行老板也牵连进去,落了大狱,古董行被查封,包国安也失去了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