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兽之瞳》 第92章 围困 阿紫只觉得如鲠在喉,想要喊却不出声来,想要上前去救唐寅忠,视线却正对上他满是焦虑和不甘的目光。一看书?·1k?a?nshu·cc 唐寅忠开口还想朝阿紫喊什么,却只张了张嘴,最终只低吼一声,猛地转头,用最后的一丝力气紧紧抱住瑞鹏,想要为阿紫争取到多一点时间。 阿紫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颤抖着双手牵动马缰,毅然调转马头不顾一切地朝身后漆黑一片的密林里飞奔而去。 疾朝前奔走的途中,沿路的枝丫不住地抽打在脸上,阿紫脸上细嫩的皮肉绽开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深冬凛冽的寒风拍打在脸上,和着泪水和血水,一阵阵的刺痛从心底涌上来。 阿紫却丝毫不敢放慢逃离的度。 她迷失了方向,忘记了时间,只知道策马前行,心中充斥着的,只有阿褐最终转身离她而去的背影,和阿忠浑身被血水浸湿的衣衫。 东方泛起鱼肚白,身下的马儿疲累到再也跑不动,阿紫这才停下脚步,直起身子,只觉得浑身骨架想要散了一样的疼。 她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和汗,一面揉着僵硬的胳膊,一面抬眼看着四周。 不知长了多少年的老树盘根错节地恣意生长在四周,脚下杂草丛生,根本分辨不出道路在哪里,四目望去,连天接地全是郁郁葱葱的草木,却看不到一点人气。 她迷路了。要??看书?·1?k?anshu·cc 在这荒芜的龙脊山脚下,前有兽族盘踞的山岭,后有追兵随时可能赶来,独自行于这林间,她却完全找不到方向。 或许,就算认清了方向,她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当往哪里逃? 阿紫开始漫无目的地朝着阳光照过来的方向走去,只希望自己足够幸运,可以在路上遇到好心人的帮助。 日头渐渐升起来。 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在越百步远的前方看到了几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阿紫喜出望外。刚要驱马上前寻求帮助,突然脊背一阵寒意袭来,惊得她一个激灵,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用余光朝四周看去——几个黑影快地在树林中穿梭着。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 她被包围了。 而且必定是来者不善,否则也不会这样鬼鬼祟祟躲在暗处。 想到这里,阿紫心砰砰直跳,她强压住心中的恐惧,从腰间抽出师傅留下的匕。紧紧握在手中。 四周的人一步步缩小了围住她的距离,直惊得她身下的马儿一阵嘶鸣,躁动地甩了甩前蹄。 阿紫俯身想要安抚住受惊的马,眼前却突然窜出一人一马来。??壹??看书·1·cc “阿紫姑娘。” 那个听起来彬彬有礼的文弱声音,阿紫听来却像晴天霹雳一般,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也跟着凝固了,那一刻,脑中一片空白。 “竟然让我们在这里遇上,也算是缘分一场了。”左淇洋说着,眼里透着掩藏不住的窃喜。 阿紫无意和他纠缠。一言不地咬牙朝后逃去,调转了马头,这才现身后早已经围站着一圈骑兵。 她猛地回头,怒目瞪着左淇洋。 “你不用这样看我。”左淇洋此时却是心情大好,像猎人看着到手的兔子一样扬眉看着阿紫,“打从七八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这样挣扎,只会伤了自己,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左淇洋的话阿紫根本一个字也不相信。她思绪回到八年前撂河山娘娘庙里的那一幕去。 那时候,左淇洋一样是用现在这样的神情看着自己,一样是好言好语骗自己相信他。 那一次,他害得阿褐离开了自己。一走就是八年。 若不是有师傅及时搭救,只怕她早已经命丧黄泉,又怎么能站在这里继续和他周旋。 这一次,他拦下了宝儿,杀害了阿忠,现在却还无耻的用这样一副嘴脸看着自己。说出“没有恶意”这样可笑的说辞来。 阿紫冷笑两声,泪水就止不住地落下来。 他以为自己还是之前那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还会继续听信他满嘴胡言? 自己身上没有功夫,帮不了阿褐和宝儿,救不了阿忠,但至少,她清楚左淇洋想要的是什么。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现在看来,他依然在追逐着。 妖巫的血,妖巫的心,真的就那么有诱惑性吗? 让他这样不择手段,杀害保护自己的人? 既然这样,既然不能阻止他行恶,至少,她可以让他不能如愿! 想到这里,阿紫高高扬起手中的匕,看着左淇洋,嘴角挂着笑,朝着自己的胸前刺过去。 左淇洋终于收起脸上的笑,阴沉着脸朝着身边的一名骑兵使了个眼色。 早已经架起弩箭等着的士兵得令迅拨动板机,箭头抢先一步刺入阿紫的胸前,一阵刺痛从胸口迅传遍全身。 阿紫闷哼一声,眼前一黑,从马上滑落了下去。 先前的种种在脑海中浮现。 阿忠原已经制服住了瑞鹏,却因为担心宝儿的安危而害了自己;阿褐面对同时遇难的宝儿和自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宝儿;就连左淇洋,也选择了率先围追堵截宝儿,而不是自己…… 为什么? 哼,为什么到了临死之前,自己想的却是这样无关痛痒的问题?选择宝儿还是自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都不重要了。 总算都结束了。 可以美美地睡一觉,再也不用醒过来,再也不用在这纷乱复杂的世间挣扎了。 …… 阿紫再次醒过来,却是被马车的颠簸震醒。 原以为自己进了阴曹地府,睁开眼,却仍旧是再熟悉不过的人世间。 她定了定神,现自己正坐在一架仅能容纳四人的小型马车里,马车的四周都用青黑色的帷幔罩起来,只在一边开了一个小窗。 她想要伸手去掀窗帘看看外面的情况,这才现自己手脚都被严严实实拿绳索捆了起来,动弹不得。 “你醒了?” 车外传来一声问候,阿紫心中一惊,警惕地朝车门处望去。(未完待续。) ... ... 第93章 被俘 门帘被掀开,左淇洋探头进来,满脸的笑,若不是他先前的行径刻在阿紫心里,有那么一瞬间,阿紫甚至恍惚觉得他只是个心地纯良的翩翩公子了。.` “疼吗?”左淇洋问着,撩起前襟一步迈进马车内,径直坐在了阿紫对面。 阿紫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浑身僵直地坐在那里,睁圆了眼看着他,仿佛此时对面坐的是一匹随时准备扑向自己的饿狼。 左淇洋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又伸手指了指阿紫被捆缚住的双手。 惺惺作态。 阿紫想着,恨恨地转过头去,并不领情。 左淇洋也不恼,耐着性子继续自顾自说道:“把你这样绑起来也是权宜之计。我知道你手上没有功夫,所以如果弄疼你了你尽管说,我这就给你松绑。” 说话间马车已经重新动了起来。尽管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也可以清除地感觉到车马疾驰的度,他们这样赶路,就算真的解了身上的绳索,自己也很难逃得出去吧。 阿紫在心中合计着,左淇洋见她仍旧是不说话,眉宇间却透出些小心思来,担心她又要像早些时候那样寻短见,只能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愿意配合,那就还是这么捆着吧,我看你刚才这样睡的也挺香,想来也不怎么介意被绑着了。`” 说罢,见阿紫依旧静静坐在原处,并不打算开口,左淇洋索性身子朝后一靠,双手合抱于胸前,饶有兴致地看着阿紫。 阿紫不愿意与他交谈,可心中却满是疑问。 阿忠死了?阿褐和宝儿他们怎样了?像自己这样被捉住了?还是直接当场被杀害了?自己昏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间?这马车这么急着是要朝哪里去? 虽然没有讲出来,阿紫的焦虑却全写在了脸上,她不自觉地拿眼朝车窗的方向瞟去,无奈此时车窗紧闭,连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更不用说看清外面的情况了。 她蹙了蹙眉头。左淇洋看在眼里,笑着主动说道:“我们早上就已经离开龙爪城了,现在正快马加鞭往西南方向赶,应该很快就能到西京了。” 西京?左淇洋竟是要带自己去西由的都城?他带着数百人横跨了两个大6。一路追赶了自己这一行人这么久,耗费了这么多力气,不是为了追回阿褐从他手上抢去的宝箱吗? 如今却要回去了? 是任务完成了?宝箱已经到手了?那阿褐他们……应该是尽数遇害了吗…… 想到这里,阿紫垂下眼睑,神色哀伤地轻轻叹了口气。?.??` 左淇洋撇了撇嘴。道:“这一路我们要走半个月的样子,年关是赶不上了,好在皇帝一向不提倡年关大肆操办,倒是年后皇后的生辰,一定是个举国同庆的大日子,我们刚好可以赶上。你以后跟着我,还有的是日子磨呢,如果一直这么沉默着跟我较劲,我可没有功夫也自认没那个能力猜出你的心思,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你可想好了。” 阿紫不明白左淇洋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计划这么详细的讲给自己听,但“以后跟着我”这几个字却是打在她心头,让她有片刻的晃神。 如今自己已经是被俘了,他难道不是要拿自己的血去用吗?为什么会用“跟”这么奇怪的字眼,难道他还天真地想要自己为他所用? 可就算是这样,自己一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的妖巫,他又并不知道自己跟着医仙学过几年的医理,于他而言,除了这一身治病救人的妖巫血还能派上些用场。还有什么其他可以利用的地方呢? 阿紫想着,却依旧不曾吐露半点心思。 左淇洋终于失去了耐性,叹了口气,掀帘嘱咐车夫停车。翻身下了马车。 直到天色全暗,左淇洋才吩咐众人停下来。 阿紫从马车里被带了出来,醒来后第一次看清周围的情况。 马车停在了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四周除了树林,再看不到其他可以用来分辨位置的事物。 原本至少上百人的骑兵队伍,如今只剩了约莫二十人。且里面还有几个受伤不轻的。这样看来,围堵阿褐的这一站,即使这样机关算尽,又占尽了天时地利,于他们依旧不是件容易的事。 此时士兵们得了令,正忙着搭建临时的行军帐篷。左淇洋和瑞鹏都在,瑞鹏的脸上挂了彩,应该是最后和唐寅忠纠缠时留下的,这样看来,阿忠最终也没能逃脱了…… 阿紫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散落在一边的行李,竟是没有看到阿褐一行人守护着的那只黑色的宝箱。 为什么? 难道是左淇洋将宝箱通过其他方式运送了? 不可能,以那宝箱的重要程度,应该没有比带在自己身边更稳妥的方式才对。可这样的话,为什么现在却没有见到那箱子? 难道是他们已经打开了箱子,从里面取出了宝物,随身带在身上? 那箱子只有同时拿了阿褐,宝儿和阿忠三人贴身带着的钥匙才能打开,这样说来,果然他们全都落难了吗? 虽然始终不愿意往这最坏的结局上想,现在的事实却摆在眼前,让阿紫透不过气来。 “快走!”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接着就是一阵粗鲁的推搡,阿紫趔趄着朝前走了两步,转过头去,看到一个身形壮硕的士兵正站在她身后,看着自己的眼里满是仇恨,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阿紫被带到搭建好的帐篷旁的一颗老树旁,壮硕的士兵从一边重新拿了一捆绳索,将阿紫紧紧勒在树干上,直捆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哼,左大人有那性子跟你好言好语地耗着,老子可没那功夫伺候你,如今大人把你交到我手上,你就等着好受吧。” 这处树干处于围建的帐篷旁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如果不是刻意走过来,很难看得到这里的情形。 早些时候匆匆进了其中一处帐篷的左淇洋此时不知在做些什么。 头一次,阿紫竟有些希望能看到他的身影了。(未完待续。) ... ... 第94章 疏忽 站在阿紫面前的这个身材魁梧的士兵早先和唐寅褐交过手,名唤魏亚彪的。?`那时候他被唐寅褐接连夺了爱驹和宝刀,却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索性像个三岁孩子一样掩面哭了起来。当时的窝囊气和现在的凶神恶煞对比起来,全然不像是一个人。 此时的魏亚彪阴恨的笑着,一步步朝阿紫逼近过去,就在快要触到她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喊。 魏亚彪冲着阿紫晃了晃手中的匕,眯缝着眼睛低声道:“等我回来了再收拾你。” 原本屏住呼吸直勾勾看着对方的阿紫见人已走远,这才长舒了口气。 然而被捆在树上的感觉却比之前在马车里被绑了手脚一路颠簸更难受,她后背紧贴着沟壑纵横的树皮,隔着冬天的夹袄也能感受到一处处凹凸不平的棱角。 不远处士兵围坐在一起生起篝火开始吃饭,一阵阵喝声传过来,敲打着她的心房。 阿紫上半身被一层层捆住,如今双腿站得又酸又麻,却又只能保持着直立的姿势,时间久了,累出一身的汗来,浸湿了衣服,冬日的冷风吹过来,一阵冷过一阵,冻得她只哆嗦。 可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眼看着头顶昏黄的月光洒下来,听着远处时高时低的吵嚷声,带着满腹的心事,阿紫竟是瑟缩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酒气熏醒,勉强睁开眼,就看到魏亚彪两眼直,手中提着半瓶酒,踉跄着朝她走过来。 到了阿紫近前,魏亚彪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接着一个酒嗝打出来,一阵恶臭扑过来,阿紫努力抑制住呼吸。才勉强没有吐出来,只能厌恶地转过脸去,身子在有限的空间里尽量朝后缩。 “你一个黄毛丫头,究竟有什么了不起?”魏亚彪口齿不清地说着。从腰间抽出把匕,在阿姨眼前来回晃着,“就是因为你,我最好的兄弟在空爪城外搭上了性命,多少我们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啊?” 阿紫想到之前瑞鹏带去拦截她和唐寅忠的那一队人马,他们尽数折在了唐寅忠的剑下…… 可刀剑无情,两军相遇,死伤原本就是无可避免的,更何况,是你们围追堵截在先,以多欺少是你们,设局阴狠陷害也是你们,现在却要反过来怨在自己头上吗? 阿紫也是满心怨气,不再畏缩。转过头来朝着魏亚彪瞪回去。?.??` 魏亚彪对上阿紫的目光,心中先是一惊,接着一股更加强烈的恨意如潮水般袭上心来,他猛得伸手一把抓住阿紫的衣领,竟是隔着绳索将阿紫朝上提了一些。 阿紫只觉得身上的绳索勒得更紧,直嵌进皮肉里去,硌得生疼。脖颈处被的衣衫被狠狠揪住,让她透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头也开始昏昏沉沉的。 魏亚彪的酒劲上来。早已迷失了心智,充满血丝的双眼瞪着阿紫,带着酒臭的呼吸拍打在她脸上,手上的匕却沿着阿紫的身体一路朝下去。 “你的血不是很了不起吗?值得爷们拼了命去抢?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稀奇。治病救人?难道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魏亚彪粗声粗气地喝着,松开紧紧抓住阿紫衣衫的左手,猛的从下面抬起她的一条腿来,勾起嘴角,满眼阴狠地冲她笑着。 千褶裙从阿紫腿间滑落,褪至大腿根。露出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更衬得冰清如玉。 阿紫没料到对方竟是粗鲁蛮横到这种地步,一颗心早提到了嗓子眼里,浑身颤抖着,喘着粗气,头脑中一片空白。 魏亚彪又冷笑两声,手中的匕反射着月的寒光,照在阿紫的眼中,让她有片刻的懵怔,接着大腿内侧一阵刺疼传来,惊得她蹙眉呻|吟起来。 紫色的血液从匕划破的皮肉里涌出,晶莹透亮,如清泉坠落在脚下的土地。 魏亚彪看得入神,突然忘乎所以的仰天大笑起来,伸手胡乱抹了那伤口上的血水就往嘴里送,舌头贪婪地舔|舐着手心,眼睛却紧紧盯着阿紫。 阿紫闭上眼,握紧拳头,只觉得每一秒都长得没有尽头。 “混账!” 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魏亚彪闻声一个激灵,酒也醒了大半,畏缩着放开阿紫,颤颤巍巍转头就跪在左淇洋脚边咚咚咚磕着响头,嘴里不住喊着“属下该死”。 左淇洋的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阴沉,魏亚彪的一举一动只让他觉得心里更添堵了,索性抬脚朝着他胸前狠狠一踹。 魏亚彪如陀螺一样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重新稳住身子,胸口闷疼,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却擦也不敢擦一下,就接着跪在原地继续磕头求饶。 “去瑞鹏那里报备了,你现在就可以滚出我的队伍了。”左淇洋咬牙讲出这句话,再不愿多看魏亚彪一眼。 魏亚彪是左淇洋一手提拔起来的,从无名小卒到现在能征善战的一员猛将,全仰仗着左淇洋一人的栽培,如今对方却要将自己逐出队伍,这无异于断了整个后半生的路。 想到这些,魏亚彪脸色惨白,跪着上前抓了左淇洋的衣角就哭喊起来。 七尺壮汉,却像个娘们一样在眼前哭天抢地,左淇洋心里越腻味起来,抽出龙泉剑朝着魏亚彪紧紧拽住自己下摆的手就斩过去。 手起剑落,魏亚彪的手和左淇洋的前襟分开了,一根手指却被齐根砍断,飞出去几步远。 魏亚彪看着掉落在远处的自己手指,愣了数息的功夫,这才反应过来,握住只剩了四指的手,叫得更加凄惨起来。 “还不快滚!”左淇洋强压住再次出剑的冲动喝道,“还想保住你的命的话,就在我反悔之前赶紧从这里消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魏亚彪再不敢多说一句,狼狈地抱着手逃也似的跑开了。 左淇洋长叹一口气,来到阿紫身边,赧然躲开阿紫的视线道:“实在抱歉,是我一时大意了。我保证这样的事情再不会出现了。”(未完待续。) ... ... 第95章 开口 阿紫长长舒了口气,直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腿上的伤口更是一阵疼过一阵,她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出一丝声响。壹看书·1?k?a?nshu·cc 左淇洋见她执意如此,只能叹了口气,转身挥剑一砍,原本紧绷的绳索瞬间散落下来。 没有了束缚的阿紫却虚弱到直不起身子,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左淇洋慌忙上前去架住她的胳膊,将其搀扶着往营帐的方向去了。 两人进了正中的位子最宽敞的一间帐篷,里面空无一人,正中间燃着的碳火噼啪作响。 “你今晚就在这边休息吧。”左淇洋说着,朝阿紫依旧汩汩流着血的大腿根看过去,又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脸去,道:“我去给你找药箱来。”说罢径直离开了。 不多时,就见他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拿着一卷绷带走了进来,将东西放在阿紫床边,道:“我不方便帮你包扎,我的队里也都是男子,恐怕要你自己动手了。” 说罢,知道阿紫不会开口,便自行离开了。 “真的要把魏亚彪逐出去?” 另一间帐篷内,瑞鹏满眼惋惜地问刚从阿紫那边过来的左淇洋。壹看?书·1?k?a?n?s?h?u·cc “他还没滚?”左淇洋反问,语气里明显透着愤怒和不耐烦。 虽说这件事是魏亚彪做的过了些,但毕竟左淇洋从东原投靠过来之后一直根基不稳,能够笼络到现在这批人已经实属不易,魏亚彪虽然行事莽撞不过脑子,却也是难得的练武的材料,现在就这么驱逐了,未免太可惜了些。 瑞鹏原以为自己来劝,尚且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如今看来,再问下去把自己搭进去都有可能,只能识相地就此打住了。 “我这就去处理。”瑞鹏拱手说道,就要退下去。 “等一下。”左淇洋却招手又说道。“你去找找这附近有没有人牙子或者家里卖丫头的,买一个过来。” 瑞鹏闻言心中冷汗直冒,见左淇洋已经挥手示意自己退下,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应下。默默退了出来。 出了营帐,瑞鹏心里却是直打鼓。 原以为要驱逐魏亚彪已经很难办了,不曾想这一头还没解决,左大人竟是又吩咐下来一个更棘手的任务。这荒天野地的,连个常住的人家都没有。一?看书?·1?·cc就是想要一口热腾腾的米饭也难,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大姑娘呢?这现在就是有钱,也没处买去啊。 另一边,阿紫熟练地替自己包扎好伤口,疼痛的感觉浅浅褪去,这才现早已经是饥渴难耐——算起来,自己有两天两夜粒米未进了。 正想着,就有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男子畏畏缩缩走了进来,手上端着满满一碗饭菜和肉汤。 “姑……姑娘,左大人吩咐我给您送吃的来了。” 说罢。将碗朝阿紫身边一放,看也不敢多看她一眼,撒腿就朝外跑去。 阿紫看着被他高高扬起仍旧来回摆动着的门帘,竟是无奈地笑了笑——自己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何至于吓成这样呢? 想到这里,这两天以来积压在胸中的怨气也消散了一些,她叹了口气,端起饭碗来。 刚吃了两口,看着空荡荡的帐篷,想到外面一群陌生的敌国士兵。之前和宝儿阿忠他们一起吃饭时其乐融融的景象就一幕幕涌现出来,泪水止不住簌簌落下来。 她慌忙拿手背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涕泪,哽咽着,再难吃下一口饭菜。 放下碗。独自坐在铺着床铺的地上,抽泣了许久,阿紫这才平静下来,想到以后的路,只觉得一片迷茫,根本不知该怎么走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就那样双手抱膝沉沉睡了过去,直到日上三竿,外面传来拆卸帐篷收拾行装的叮叮当当的声响,阿紫这才醒过来。 “进去吧,别傻愣在这了。” 外面传来左淇洋的声音,紧接着门帘被掀开,一个看起来不足十岁的小姑娘被推了进来。 阿紫惊得睁圆了眼看着她。 小姑娘看起来又瘦又小,一身暗红色的粗布衣裳,头上梳着双丫髻,手肘和布鞋上都打着几个布丁,双手紧紧抱着一卷纱布。 看到阿紫,她缩着脑袋,颤巍巍地走上前来,沙哑着嗓子道:“姐姐,我来给你换药。” 说话间双肩一抽一抽地,看来是刚哭了一场。说罢,又慌慌张张在阿紫面前跪下来,就开始帮她解腿上的绷带。 想来这小姑娘原本就对照顾医患很是生疏,加上害怕,手抖得厉害,撕到最里面的一层纱布的时候,竟是连着还未长好的皮肉一下给扯了下来。 阿紫忍不住咬牙“嘶”了一声,吓得小姑娘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看着她,颤声问:“我弄疼你了是吗?” 阿紫见她这样,怎么忍心再责备什么,勉强挤出个笑容摇摇头,说了声“我来吧”伸手想要接下小女孩手中的纱布。 没想到小女孩闻言却是满脸惊恐,连连摇头道:“不不,让我伺候你吧,不然外面的哥哥会杀了我的。” 阿紫就叹了口气,不再坚持,心中却疑惑着不知左淇洋从哪里抢来了这么小的一个丫头。 “你叫什么?”阿紫柔声问。 “杜鹃。”小姑娘答着,声音清亮,似乎是对阿紫没了戒备,手上的动作也稳了下来,打着药膏的纱布很快揭了下来,换了新的重新在伤口上轻轻敷上。 此时站在营帐外的左淇洋听到里面的动静,脸上的笑容就浮上来——她终究还是开口了。 而侯在一边的瑞鹏却远没有左淇洋这样轻松。 昨天夜里费了许多力气好不容易送走了一直哀嚎着的魏亚彪,片刻不敢耽搁地就带了两个人去附近找左大人口中的半大的小丫头,结果一夜下来,把方圆百里有人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最后灰头土脸地回来,如实禀了,左淇洋就阴沉着脸说了一句“没用的东西”,之后翻身上马一溜烟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一个时辰之后,居然真的不知从什么地方带了个小姑娘回来。(未完待续。) ... ... 第96章 质问 换好了药,杜鹃和阿紫一道被送上了马车,新的一天又在路上度过。?壹?看书·1?k?a?n?s?hu·cc 只是这一次,身边多了个小姑娘,阿紫总算少了些四面楚歌,孤身入曹营的压抑,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间也不再那么难熬了。 “姐姐是妖巫?” 先前给阿紫换药的时候看到伤口上紫色的血痂时这个问题就已经萦绕在杜鹃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只是那时被掳来的恐惧占了上风,不敢开口,现在见阿紫不像其他人那样凶神恶煞,这才问了出来。 阿紫点点头,有些无力地冲她笑笑。 妖巫这个身份,打从出生到现在带给她的全是厄运。 “你会妖术吗?他们说,你们会幻术,能控制人的心念,蛊惑人心,是真的吗?” 杜鹃满眼天真地直视着阿紫的眼睛问,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的不妥之处。 阿紫有些尴尬地摇摇头,又想到先前在冷杉号上自己被海盗船船长控制时的感觉,加了一句“至少我不会什么妖术”。 杜鹃若有所思地点头,又抿了嘴,欲言又止的样子。要看书1·cc “怎么了?”阿紫问。 杜鹃又沉吟了一阵,才将身子朝阿紫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你的血,是不是可以治百病?” 这一点,阿紫倒是可以确定,只是有师傅临终前的教诲在先,她此时也多了许多顾虑在,只得笑而不答,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杜鹃闻言就垂了眼,神色哀伤地道:“我父亲得了大病,附近的大夫都诊不出是什么原因,只能瘫在床上,好多年了。一直是我娘一个人又要照顾我们姐弟,又要跟着男人们外出种庄稼,起早贪黑。我就是想,如果姐姐可以治好了我爹的病。家里多个人帮着我娘,她也能少操劳一些了……” 杜鹃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头也快要埋进胸口去了。 阿紫叹了口气。心中却感叹着自己命不好,比自己过得更艰难的却也大有人在。只是现在就算自己愿意帮她,两人都被困在这里,自顾不暇,又怎么去帮她的爹娘呢? “你家在哪里?怎么会落在左淇洋手上的?”阿紫转而问道。 “我娘一大早上地里去了。??一看书1?ka?n?shu·cc剩了我在家照看爹和弟弟。我刚烧了水准备做饭,那位大人就闯了进来,在我家里转悠了两圈,二话不说拖着我就走。 “我吓得哭喊了一路,直到那位大人说,只是借我服侍你几天,等你伤好了就送我回去。而且,还说能治好我爹的病。 “我原先还不相信,后来看到姐姐你是妖巫,我才明白。那位大人说的就是拿你的血给我爹治病吧?” 阿紫听着就在心中苦笑,果真如此,左淇洋这顺水人情做得倒是娴熟得狠。 见阿紫不回答,杜鹃又怯生生问了一句:“姐姐,你会救我爹的吧?” 与其跟着左淇洋这帮人等着被榨干血,不如把自己这血拿来救杜鹃的爹娘这样的穷苦人家。想到这些,阿紫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也就笑着冲着小姑娘点了点头。 杜鹃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立时眉开眼笑,雀跃着就朝阿紫扑过去。 两人这么一路说笑着。相互作伴,失去家人朋友的悲伤也都一时间变得淡了许多,转眼一天也就过去了。 两天的日夜兼程,一行人总算离开了龙脊山脚下那片荒芜的地段。晚上在一处不知名的小客栈里落脚。 杜鹃从外面给阿紫端了晚饭过来,虽然房间外面一直有一两个士兵轮班看守着,关上门,两人还是“掩耳盗铃”似的享受着自由自在的时光。 吃过饭,收拾好碗筷,两人正对坐在炕桌旁说笑着。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接着门被推开,左淇洋缓步走了进来。 笑声戛然而止,两人脸上的笑容都僵在那里,警惕地看过去。 见状左淇洋在心中叹气,面上却不显,依旧笑着把杜鹃支开,自己则毫不客气地在阿紫对面坐了下来。 “看来我帮你物色的这个新伙伴你还是很满意咯?”左淇洋问着,抬手捋了捋袖口。 阿紫端坐在一边,垂眼看着前面,并不打算搭话。 左淇洋眉头紧紧皱成一团,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要把郁结在胸中的怒气都放出来一样,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道:“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说白了,你毕竟只是个战俘罢了,我一直这样端着侯着,不过是想让你看到我的一片诚心。既然你不领情,我也没有必要一直这么作贱自己,成天来看你的脸色了。 “以后你的事一律交给下面的人处理,只要留你一个活口到西京去,中间他们要怎么处置你,我都不再过问。 “至于杜鹃那丫头,明天一早就让瑞鹏处理了……” 听到这里,阿紫再也坐不住了,猛地朝左淇洋看过去,急着问道:“你要把杜鹃怎么样?” 左淇洋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心中得意起来,嘴上却依旧故作认真地道:“她不过是我临时抓过来的一个丫头,既然已经没用了,自然就不能留着了。可是她已经知道了你妖巫的身份,我就要保证她不把消息传出去。至于怎么能封住她的口……应该只有死人才最可靠吧?” 阿紫闻言只觉得手脚冰凉,深吸了几口气才抑制住和对面的男人拼命的冲动,咬牙道:“你不要伤害她,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虽然是如愿达成了目的,左淇洋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沉吟了许久,才又开口道:“为什么你在我面前总是一副大义凛然不畏生死的模样呢?我说过不会伤害你,我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你啊。” 阿紫苦笑了两声:“你是没有伤害过我,可阿褐,宝儿,阿忠他们呢?龙爪城的那些守城的卫兵和府衙里的护卫呢?他们的命不是断送在你的手上吗?” “两军对峙,难免会有死伤,有时候牺牲几个人的性命,可以换来一个国家的太平和更多人的性命,何乐而不为呢?你以为死在唐寅褐手上的人就比我少吗?”左淇洋正色道,“至于唐寅褐,唐寅忠和朱恝宝他们,我没有杀他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翻过龙脊山脉一路往北去了。”(未完待续。) ... ... 第97章 怅然 阿紫眉头紧蹙,抿着嘴,一言不发的看着左淇洋。 “我说的句句属实,”看出她的心思,左淇洋解释道,“我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你。实际上,唐寅褐如果真的死了,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也好断了你的念想。” 这倒不假。 想明白了这一点,阿紫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的绽开来,眼角眉梢都溢满了笑。 见她这样,左淇洋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怎么样?现在愿意安心跟我回西京了吧?” 阿紫就收起了笑,眼中的阴霾又聚了起来。 阿褐他没事,已经一路往北去了? 如果月圆之夜的那场左淇洋引起的劫难中,他在自己和宝儿之间选择了后者,阿紫虽然心中难过,却也不怨他什么:毕竟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宝儿处于更严峻的形势之中,而且若他果真选了自己这一边,换做宝儿被左淇洋捉住,自己一样会心中不安。 危急关头,阿褐选择了理智,而不是自己。 这无可厚非。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过去了这么久,危机早已经解除了,阿褐却带着其他人往北去了,就这么放弃了自己? “你骗人。”阿紫说着,红了眼眶,她不是不信,只是不愿意相信。 “我骗你什么?”左淇洋目露疑惑,转而咧嘴笑了笑,道,“你是不相信你的阿褐会弃你不顾?” 说罢,见阿紫并未反驳,只是眼里的神情更添了几分落寞来,知道自己多半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仰头笑了两声。道:“我倒觉得这没什么。如果换了我,一样会这么选的。抛开对你的那些个纠缠不清的情感不说,他这一步没有走错。 “你也知道他从我这里抢走了什么吧?相比于那背后牵扯出来的关系到一个国家的存亡与另一个国家的利益问题,你一个人的性命就显得微不足道得多了。如果回来救你,要冒得风险也太大了些。 “何况,以他的聪明,一定是料定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毕竟一个活生生的妖巫的价值。要远远大于一具妖巫的尸体。” 左淇洋的话不中听。却不无道理。 可就是因为他的话有理,一字一句就更像一把利刃一点点剜去阿紫的心,直到快要把它掏空。 自己一直看重的。甚至视作全部生命的情感,在左淇洋的口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在阿褐的计划里,又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想到这些。阿紫的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她紧咬着下唇。别过头去,不愿意让左淇洋看见。 看着她抽搐着的瘦弱的肩膀,左淇洋原本大好的心情也莫名跟着低落了起来,他不过是将自己认为的事实摆在了她面前。竟然会惹得她这么伤心,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轻轻叹了口气,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些说道:“你的一生才刚开了个头。以后的路还很长,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运完全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试着?放开对他的依赖。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难道不好吗?” 在敌国,以战俘的身份吗? 阿紫在心中腹诽着,心情丝毫没有因为左淇洋的这些话而好过一些。 左淇洋等了一阵,见她无意和自己多聊,也就识趣地起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阿紫像丢了魂似得,食不知味,杜鹃和她说话她也只是貌合神离地附和着,一直到杜鹃来的第四天,阿紫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也到了送杜鹃离开的时候。 “现在走挺好的,过两天就是除夕了,刚好赶回去和父母团聚,好好庆祝庆祝。”阿紫说着。 杜鹃闻言就笑着道:“这里是西由,不比你们东原,年关在我们这里不算大节,反倒是过得越简单越好。” 西由建国不足百年,开国的严太祖原本就是东原皇帝身边的近臣,不满东原统治,才带着区区数千人一路西行开辟了另一片大陆。 虽然之后队伍日益壮大,直至建立国号,日益昌盛起来。可打下西由这片土地的却终究是那一批从东原出逃的人,断了骨头连着筋,所有人都多多少少有家人留在东原无法相聚,每逢佳节倍思亲,过年对于这群开拓者来说,反倒成了最低落的时候,久而久之,严太祖索性颁了令下来,免去往年年关的一切例行节礼,一切从简。 而取而代之的,每年太皇太后的生辰反倒成了举国同庆的大日子。 但话说回来,每年的节日,究竟何时庆祝,怎么庆祝,杜鹃这样的百姓并不关心,她只求家人可以年年都和和美美地过下去,也就足够了。 所以此时她笑着冲阿紫眨眨眼,没有再深究下去。 阿紫也回以一个微笑,将手中的药丸递给杜鹃。 这药丸还是之前在药仙谷的时候阿紫做来报答师父的,药仙谷出事之后,她就一直带在身上,和腰间的匕首一样,偶尔拿出来,总能想起师父和慧娘在的那段日子。 如今倒正好派上了用场。 杜鹃接下那淡紫色的滚圆的药丸,知道这就是可以治好爹爹多年的痼疾,帮娘亲摆脱现在的厄运的关键了,顿时觉得手心沉沉地。 小心翼翼地将药丸收进衣袋里,她冲着阿紫拜了又拜:“姐姐您就是圣心娘娘再世,救苦救难。您的恩德,杜鹃今生无以为报,只能待来生了。” 说罢,又跪下来接连磕了几个响头。 阿紫慌忙拉她起来,两人又抱在一起哭了一阵。 左淇洋不远不近地站在一边看着,等到两人最终诉完衷情,这才吩咐两个士兵上前去领了杜鹃,嘱咐下一定要将人安全送回去,又目送着三人离开,这才领着阿紫朝着相反地方向继续赶路。 原本一直很低落的阿紫,送走了杜鹃,整个人更是跌进了谷底,就算她不再像之前那么抵触左淇洋不时投来的“问候”,却也全然没有心情强打精神去应付他。 这样的僵局又持续了两天,直到除夕之夜,左淇洋提着一壶酒来到她的房里。(未完待续。) ... ... 第98章 形势 阿紫不知道西由的百姓平常都是如何过的年关,虽说是依照祖制不会大操大办,可像现在这样白天赶路晚上匆匆找一家沿途的客栈落脚,热饭也没吃上一口的庆祝方式,想必在这里也是极为少见的吧。【更新快请搜索】 她一个人坐在房里的炕桌旁,拿起一颗店主刚送来的贡桔把玩着,想到在药仙谷的时候,她和师父慧娘三人团年饭围成一桌吃饺子其乐融融的样子,目光就又黯淡下来。 左淇洋如惊雷骤雨一般的敲门声传来,惊得她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这一路上左淇洋几乎****都会来看她,有时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有时甚至一句话也不说地离开,似乎只是要确定她是否趁人不备逃离了队伍,但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鲁莽地砸着门框。 不待阿紫回过神来,他已经径自推门进来了,手上提着一壶酒,面色微醺,脚下有些虚浮,兀自在阿紫对面坐下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空气里弥漫着酒气。 “再过两天就到西京了。”左淇洋自顾自说了一句。 阿紫垂着眼,没有搭话。 “今天是除夕,吃年夜饭的日子。”他又说了一句。 依然如石沉大海一般,话音进了阿紫的耳中,连一丝涟漪也惊不起来。 左淇洋就皱眉嘶了一声,转过身来正对着阿紫,视线紧紧盯着她的侧颜,道:“还在想着你的阿褐呢?还想要跟他去东原?” 阿紫依然没有搭话,垂下来的睫毛微微颤动,暴露了她的心思。 左淇洋冷哼一声,伸手在酒壶里蘸了一下,然后在桌上画了一个碗口大的圆。 “自东原五八三年震惊天下的‘元门事变’以来,齐王朱惠殊摄政,独揽东原朝中大权,一手遮天,实际不过就是建立了药监司。帮着东原皇帝那个老不死的续命,邀了圣宠,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 左淇洋身上一身酒气,讲话却有条不紊。娓娓道来。 虽然满心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跟自己讲这些,阿紫的注意力却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过去,视线盯着他指尖那个酒渍形成的圈。 “这样的形式一直持续了四十多年。齐王通过元门事变除掉了自己的大哥——惠皇后的长子朱惠元,铲除了一大障碍。剩下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朱惠坚。愆妃和高天皇帝老来得子生了朱惠坚,他比自己的哥哥小了十三岁,年纪上的巨大差距和地位的悬殊让他始终生长在自己哥哥的光环之下,生性懦弱,根本不足为惧。 “可千算万算,齐王没有算到自己三个儿子,竟然一个成器的也没有,反倒是软弱无能的朱惠坚生了个朱慈义,竟是比他老子强上百倍,东原六二二年。刚过及冠之年的朱慈义就被封了欣王,不但同样得了当时已经八十四岁高龄的高天皇帝的青睐,更是让皇帝把捉妖令的执行权全权交给了他。也就是说,原本紧紧握住老皇帝的命门让他没有一刻喘息机会的齐王,如今看漏了一步棋,竟是让高天皇帝多了一口气,一盘死棋活了过来。” 说到这里,左淇洋在先前的大圆旁边又画了一个小圆,接着道:“欣王的势力穷追直上,形成了与齐王分庭抗礼之势。 “饶是如此。欣王毕竟在朝中资历尚浅,不比齐王统领朝政大半辈子积攒下来的人脉之广。 “他不但自己领了五军都督府大都督的职,统领三军,又控制着六部的大半。就连翰林院那帮老学究也都是和他沆瀣一气,可谓是朝里朝外四处遍布着他的爪牙,若动起真格来,如今欣王这点势力恐怕胜算不大。” 看着桌上大圆旁边的那个小圆,阿紫想到左淇洋就曾是欣王的人,多年前在利鑫城。就是因着欣王的突然到访,下令清肃街道,自己才被赶到了利鑫城外的撩河山,遇见了阿褐。 而之后不久左淇洋便出现了,那时候,他就是随着欣王一起去的利鑫城吧?之所以要带自己回去,也是因为“捉妖令”的执行权在欣王的手上? 后来阿褐被左淇洋带走,跟的,也是欣王了。可这小圆,生于齐王这个庞大的势力旁,存亡的几率究竟有多大呢? 像是听到了阿紫脑海中的疑问,左淇洋又在两个圆之间点了两点,相对于上方的两个圈,这两点像两个孤岛,悬于两片大陆之外,左淇洋指着这两点道:“其实除了齐王和欣王两大势力之外,还有两人不容小觑,就是禁军统领严朝阳和锦衣卫指挥使赵如诚。 “严家是世袭的勋贵之家,赵如诚却是一介布衣被一路破格提拔上来。这两人都只听命于老迈的高天皇帝一人,可谓是高天皇帝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点退路。 “自己最重要的卫兵用了两个外姓之人,可见这位已经在位近百年的老皇帝已经对自己的血肉至亲是失望之极了。 “而如今,欣王想要赢过齐王,若是能拉拢了这两人,胜算也就大得多了。” 说罢,左淇洋将身子朝后一靠,翘起一条腿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倚在炕桌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似乎脱离了东原朝廷,于他来说是人生一大幸事,想到这里,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看着桌上的圈圈点点,他顿了顿,抬眼看着阿紫,知道她想要在里面找到谁的位子,无声地笑了笑,继续道:“再说说唐嘉善唐老爷子,他统领六扇门,也就是唐寅褐的顶头上司,也是欣王的母亲唐幼玲一母同胞的弟弟。他可谓是欣王最大的助力,在欣王的皇爷爷高天皇帝早已经老糊涂了,父亲朱惠坚又过于软弱无能的情况下,这位唐大人对于欣王可谓是如师如父,亦师亦友。 “唐寅褐的‘唐’这个姓氏,就是因为认了这位老爷子做义父才得的。 “可饶是有这么个响当当的义父在,唐寅褐这样的武学奇才,又是有勇有谋,却到现在也不过是顶了我的缺,做了个区区四品的佥都御史,欣王和唐家对这个半路认的义子心中存着的忌惮就显而易见了。”(未完待续。) ... ... 第99章 交心 有关东原朝局形势,阿紫身为东原人,倒也略知一二,可那毕竟只是从小昊那样的普通百姓口中讲出来,不自觉已经带了些对本国的维护。壹看书·1?k?a?nshu·cc 像是有关高天皇帝逆天地活了近百岁依然身体康健,就会被说成是天赐福寿,圣心娘娘在天之灵要庇佑东原的天子长命百岁。可从左淇洋口中出来,却成了“老不死的皇帝”,像是这样有违常理的延年益寿迟早会引得人神共愤似的。 而关于齐王摄政的传言,从小昊的口中讲出来,就是遇上了难得一见的贤臣,虽已贵为皇子,却不因自己的身份地位而骄纵懈怠,依然为了父亲的江山社稷而鞠躬尽瘁。可此时左淇洋的说法,却是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独揽朝中大权,搅得东原上下不得安宁。 甚至连深得人心,在民间呼声一阵高过一阵的欣王,自己曾经的上司,在左淇洋口中也是另有所谋…… 想到这里,阿紫在心中哭笑,左淇洋说到底不过是卖主求荣的叛国之人,从他口中出来的东原的形势,未免有失偏颇。 “这说到底只是你一家之言……” 阿紫的话刚说出口,早看出她心思的左淇洋就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你觉得我离开东原转投西由的做法不对,东原那帮人也都跟你有一样的想法…… “可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西由开国不足百年,还很年轻,不足以和东原这样庞大的势力抗衡,但东原的腐朽大家却是有目共睹,今后究竟是谁吃了谁,还不好说,成者为王败者寇。壹看?书·1?k?a?n?s?h?u·cc现在我是卖国求荣,若是以后西由以压倒之势吞了东原,那就是另一番说法了。” 听着左淇洋的诡辩之词。阿紫有些厌倦起来,转头问:“你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些?” 左淇洋转了个身,前抵在桌沿上,脸上依然挂着红晕。笑了两下,道:“我就是想让你看清楚,你若真跟着你的阿褐回了东原,他会把你带到一条怎样的不归路上去。 “且不说现在欣王和齐王势同水火,欣王能不能笼络了严朝阳和赵诚如还是个未知数。就算最后果真让欣王侥幸赢了。你以为唐寅褐就能分到一杯羹? “他现在跟着唐老爷子混,根本没有出头之日。虽说唐家在六扇门是一手遮天,可他毕竟只是唐家的义子,到最后,还不是有个唐寅忠拦在前面? “试问,是你的话,你会放着自己亲儿子不用,反倒去重用一个义子?更何况,这个义子还是个半兽人,谁知道哪天镇不住了。?一看书???·1?k?an?sh?u?·cc他会不会反咬一口呢?” “阿褐不是这样的人……”听到左淇洋这样说,阿紫终于忍不住了,开口替唐寅褐辩驳。 见她一副护短的样子,左淇洋苦笑两声,质问道:“你这样看待唐寅褐,你觉得欣王和唐嘉善也会像你这么看吗?说到底,唐寅褐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枚尚且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你胡说……”阿紫只觉得心里空洞洞的,嘴上却还是忍不住无力地否认着。 “我怎么胡说了,”左淇洋却一副打定主意要让她死心的样子正色道,“之前你们在鉴海遇上海盗。明明以巨大的弱势打赢了,为什么最后却还是放弃了海路,转投了西由?唐寅褐没有告诉你吗?” 阿紫就垂了眼,这些朝中之事。阿褐从来都是关了门和宝儿阿忠他们商量的,自己哪有机会从他口中主动听说什么,不过是自己问一句,他答一句罢了。 左淇洋却并没有留意阿紫此时脸上的变化,见她不说话,又自顾自说道:“改从西由境内走。也就必须要翻过龙脊山,一路北上回东原去。那就一定会途径兽族的老窝,还有金色森林。 “欣王一支虽说老早就拿了‘捉妖令’的行使权,却几乎没有捉到几个活的妖巫回去交差,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欣王也因此日渐失去了高天皇帝的信任和袒护,这也是事实。所以尽管走水路更安全,尽管唐寅褐大败海盗船船长,欣王也依然下令让他放弃水路。 “因为唐寅褐那帮人的安危,从来就不是欣王眼中要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需要唐寅褐几个从那两个异族的老巢走一遍,因为他要利用唐寅褐半兽人的身份去试探和拉拢兽族为他所用,利用唐寅褐一身的功夫为他再捉几只妖巫回去交差。 “可唐寅褐倒也不是吃素的,最后竟是选择从龙尾谷走,情愿和西由的驻军兵戎相接,也不愿意去和自己的本家兽族相见……” 左淇洋讲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阿紫的思绪却停在了之前他的那个问题。 阿褐从来不会跟自己这么详细地分析东原的形势。有了问题,他都会自己独自承担下来,或是和宝儿他们商量。似乎在他的心里,自己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只要用心保护就好,至于以后的路如何走下去,他自会一力承担。 可话说回来,左淇洋这个一直以来被视为敌对势力的男人,此时却这么详细地和自己讲着自己的看法。 究竟是真如他所说,不过是为了点醒自己,让她明白阿褐能给她的不过是一条没有未来的路,还是另有隐情? 说到底,左淇洋,他也是孤单的吧? 听说之前因为重查“元门事变”的旧案,他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后闹得家破人亡惨淡收场,就连刚过门的妻子也不能幸免于难。 如今他转投了西由,身边只带了瑞鹏这一个心腹,其他都是在西由的短短几年之内笼络起来的人,其中不乏魏亚彪这样不成气候的。 到现在,除夕之夜,他竟是连个可以谈心的人也没有,最终选择了和自己这样一个外人侃侃而谈…… 想到这里,阿紫先前对左淇洋的抗拒也淡了许多,叹了口气,扭头朝炕桌对面看过去,竟现不知什么时候左淇洋已经趴在桌上沉沉睡了过去,嘴里呵出的雾气染湿了眼前的桌面,模糊了之前圈点的天下之势。(未完待续。) ps:最近铺背景,可能很多读者会不喜欢吧?但是实在没办法,这些事情关系到后面男女主的命运,跟主线关系太紧了,又不得不交代出来,所以麻烦大家耐着性子看了。小新跟大家保证,往后面会渐渐进入不一样的世界的~毕竟辛紫姑娘没了我大褐褐的庇佑,要开始成长起来了啊,哈哈 ... ... 第100章 入城 阿紫轻轻叹了口气,起身下炕从想要提了褡被覆在左淇洋的肩头。?.??` 走到一半,脚步一顿,手僵在那里: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苦笑着摇摇头,转身推门出去了。 一直守在门外的瑞鹏见等了一夜没有等到左淇洋,却等到了阿紫,满脸讶异,张嘴刚想要说什么,被阿紫挡了回去。 “他在里面睡了。最好还是不要吵醒他。” 阿紫说得平静,神色坦荡,瑞鹏听得却是心里直打鼓。 左大人跟这么个掳过来的小姑娘讲了一夜的话,最后还在她房里睡了?这世界真是越来越黑白颠倒了。 阿紫却懒得理会他此时的心情,伸了个懒腰,看着他问:“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虽然有些犹豫,但这么多天以来,左大人对眼前这个妖巫的看重,随行的几人都是心知肚明,他却也不好阻拦,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道:“我陪你出去吧。” 阿紫点头,知道这已经是瑞鹏肯让步的极限了,行礼谢过,就往客栈外面去了。 出了门,看到淡青色的天际,阿紫才惊觉自己竟是听左淇洋讲了一夜的话,再回头看看瑞鹏,也就难怪他看自己的目光一直有些怪怪的。` 不过清晨的空气里透着的清新总是有让人心情畅快的魔力,阿紫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闭上眼,隐隐觉得周围的雾气结成细小的水珠洒在脸上,柔柔的,凉凉的。 耳边传来林间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 或许,随着左淇洋去西由的京城看看,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至少他们没有捉妖令,就算自己妖巫的身份暴露了,也没有被人人喊打的后顾之忧。 太阳渐渐升起来,左淇洋醒过来,想到晚上自己的行为。揉着因为宿醉还有些闷闷地疼的脑袋,尴尬地笑了笑。 出了门,看到看来神采奕奕地阿紫和后面小心翼翼地瑞鹏,他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误打误撞,倒是将和阿紫之间的僵局解开了不少。 用过早饭,一行人继续赶路。 “今晚就能到西京了。”出之前左淇洋说着,神色复杂,喜忧参半。 果然。?.??`一行人在日落之前到了西京,正赶上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撩开窗帘朝外看去,阿紫却在心中暗暗称奇。 这西京的城门,竟然如此简陋,看上去甚至比鑫门关还要矮小许多,甚至从城门上有些褪去的墙皮看,还略显寒酸,一点也不像是国之都城应该有的样子。就算是西由建都不足百年,可要调拨人力财力修葺城墙绝非难事,究竟是西由外强中干。国库亏空,还是朝廷有意为之? 正寻思着,马车进了城,再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却是各个衣着华丽,脸上挂了笑,一片祥和之势,沿街的店面也都各个修得气派,全然不似之前在城门处看到的那副破败的景象。 看来西由的朝廷对自家门庭的重视程度,远远不及对百姓的关切了。 知微见著。如果天子脚下尚且如此,这泱泱一国的盛世,也就可想而知了——或许,自己从小耳濡目染的国之兴盛。也不尽然全对,左淇洋口中的西由的未来,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一路看下去,不知不觉马车就拐进了一处幽静的巷子,最终停在了一处三进三出的宅院门前。 “我在西京没有房产,刚好有位朋友常年驻守在北边。宅子空下来,我就一直借宿在这里了,以后你就跟我一起在这里住下吧,我命人把西边的厢房给你腾出来。” 左淇洋说着,领着阿紫下了车。就看见一群仆妇迎上来行礼。 阿紫抬头看着这气派的正门上挂着的牌匾上写着的“严府”两个字,心里想着不知左淇洋这位朋友是什么人,能在这西京有这么大一处宅院,想来在西由严皇帝那里也应该是说得上话的人物了吧。 吃过晚饭,阿紫正要歇下来,就有两个小丫鬟送了几套簇新的衣裳饰进来,说是左淇洋吩咐让阿紫姑娘换洗的。 阿紫道了谢,上前去接下东西,转身进屋去了。 两个小丫头就站在远处面面相觑,有些为难起来。 “还有什么事吗?”阿紫转头看过去,一脸茫然地问。 “大人吩咐,让我们伺候您沐浴更衣。”一个小丫头回道。 阿紫闻言愣在那里,半天缓不过劲来。 且不说自己现在战俘的身份,这就是之前过得最好的时候,在药仙谷里,也从来没有过被人服侍的时候啊。 她有些僵硬地笑着摆手,慌慌张张地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收拾收拾好了,你们去忙你们自己的吧。” 两个丫鬟见阿紫这样为难起来,一时间站在原处不知是进是退。 “您就让我们服侍您吧,”刚才回话的丫鬟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满脸乞求的神色道,“左大人说了,明日一早就要和您一道进宫去,如果我们两个不能……” “你说什么?”阿紫脑子里嗡的一声,打断对方的话急着问,“左淇洋要带我进宫去?去见你们的皇帝吗?我一个无名小卒,还带着敌国战俘的身份,见你们的皇帝做什么?” 小丫鬟就为难起来,抿着嘴,低头紧紧盯着脚尖,说不出话来。 阿紫叹了口气,她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自己问她们有什么用呢。 “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你们在,我反而不自在了。如果左大人追究起来,让他来找我好了。” 虽然阿紫这样说,两人站在门口还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离开。 阿紫就有些急了,索性走上前去催促着,两人见状不敢再坚持什么,只能依了阿紫的,临走时还不忘嘱咐阿紫有事随时喊一声,两人都随叫随到。 总算送走了两人,阿紫长长舒了口气,可直到自己打了水好好梳洗了一番,把许久积在身上的尘土褪尽了,一身轻松地躺在床上,心里却还在想着左淇洋要带自己进宫的事情。(未完待续。) ... ... 第101章 进宫 辗转反侧了一夜,到了五更天阿紫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壹??看书·1?k要an?s看h?u?·c?c 第二天一早,前一晚被赶出去的小丫鬟就微颤颤站在门外喊着阿紫。 原本赶路的时候尚且还好,如今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却越觉得浑身酸疼起来,仿佛每一个处关节都在抱怨着,隐隐作痛。 阿紫揉了揉眼睛,懵懵懂懂间想起昨天说的进宫的事,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 她坐直身子应了一声,照旧没有要人服侍,小丫鬟经过了昨晚的事,心里有了数,也不再勉强,知道阿紫已经起了,也就识趣地退下了。 简单梳洗一番之后,阿紫从昨晚从来的衣裳里随意挑了一件靛青的袄裙穿了,又转头看着妆台上的各式饰,抿着嘴叹了口气,最终一件也没有戴。 出了门,迎面撞上正背着手站在庭院正中等着的左淇洋。 见阿紫一身素净的袄裙,不施脂粉,送去的金银饰也是一件没戴,微微一愣,很快又恢复了笑意。 随她去吧,平常也没见她怎么打扮,如今要真穿金戴银起来,反倒显得刻意了。壹看书·1?k?a?nshu·cc且看她天生肤白如脂,一双水灵的桃花眼就算现在换了瞳色,也一样如镶金翠玉一般,不自觉就能夺取人的目光。 或许这样天然去雕饰的小妖巫的模样,更能讨了太皇太后的欢心也不一定呢? “轿子在外面候着了。”左淇洋想着,上前一步,抬手示意阿紫跟着自己出去。 阿紫跟了过去,出了门,再次打量起路上的情形来。 沿街除了整齐排列着的商铺之外,更多的是沿街叫卖的小贩和路上匆匆赶路的行人,阿紫的视线就被路边刚出炉的一锅热气腾腾的包子吸引了过去。 肚子咕咕叫。 早上起得急,又不愿意让小丫鬟服侍,更不好直接跟左淇洋开口,竟是到现在连一口水也没喝上。 思来想去。最终只能叹了口气,默默忍着了。 毕竟是身在异乡,就算左淇洋诚心待他,从不曾当她是阶下囚。要?看??书·1书k?a?nshu·cc可自己毕竟是异国异族,心境难免与这街上的百姓不同。 这里的大好盛世,于她而言还是太遥远。 路上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左淇洋吩咐轿夫停了下来,亲自上前扶阿紫下来。 “顺贞门到了。这里的宫中严禁车马轿子进去,我们改步行了。”左淇洋说着,抬起一只手来等着阿紫。 阿紫心中却是疑了起来:宫城何其大,竟是不允许车马轿子进去?自己这样从小跟着师父上山采药外出问诊的,脚力比许多男子还好,也就罢了。可宫中的女眷多是名门闺秀,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难道住在这宫中相互间要走动起来也都直接步行不成? 不过这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阿紫脚还未落地,抬头看见眼前的景象。已经惊得合不拢嘴了。 左淇洋早料到她头一次见到西由的皇宫会是这个反应,反倒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道:“这里的皇宫,没有宫墙,不过是早期找工匠划出界限来,凿了个人工湖隔开罢了。” 竟然没有宫墙? 且不说这是一国之君居住和处理国政的心腹之地,与国泰民安息息相关,可哪怕里面住的不是九五至尊,而只是某个王公贵族,甚至是普通百姓。只要在当地稍有些钱财或是权势的,都至少会在自家宅院外修上高高的院墙才对啊,何至于像此时阿紫面前这样? 一湖碧水在初春的微风吹拂下漾起一层层涟漪,凌驾于湖面之上如空中楼阁一般的屋舍各个尽收眼底。不要说防贼了,就是基本的**也不一定能有保障。 “你们的皇帝,就不怕有刺客或是臣子谋逆杀过来?”阿紫顿了许久,才缓过神来,问道。 左淇洋闻言却是笑了起来,道:“严太祖当年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下的这片江山。你以为他在给自己修建宫殿的时候会在意有人刺杀他? “早年呕心沥血辅佐东原皇帝,却眼见着对方不听劝阻刚愎自用,毅然决然走向深渊,最终愤而出走,只带了数千精锐,却步步为营,最终由一支逆反的军队展成可以与东原近千年基业造就的泱泱大国抗衡的新国度,中间经历的艰难困苦,远非我等俗人可以想象的,这样一个奇人,又怎么会在意有人区区宫墙就可以阻挡住的无名小贼? “至于先帝和当今圣上,他们接手的天下,也从来就不是可以高枕无忧的天下,连正视自己身边的敌人的勇气也没有,又怎么能抵挡东原的进攻呢?” 左淇洋一向巧舌如簧,就连没有宫墙这样的事情也能被他拿来大做文章,趁机大肆夸赞自己投靠的君主一番,阿紫听着心中不免有些难以信服。 可细细想来,西由毕竟根基不稳,看似与东原隔海相望,分占一片大6,可这大6上有兽族盘踞,下有东原军队常年挑衅,原本占地就与东原不能比拟的版图,地势高低起伏,各种自然灾害不断,耕地不足,水源稀少,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长治久安的地方。 或许西由想要继续展下去,动与东原的战争,抢夺其资源,只是个时间的问题罢了。 坐以待毙,就算东原不主动攻过来,他们最终也会败在内忧之上吧? 这样想来,如今眼前这些亭台楼阁,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西由统领驻扎于此的大型行军营倒更贴切一些了。那么宫墙,自然也就没有修建的必要了。 想到这里,阿紫的思绪不免落在了阿褐他们偷走的宝箱上去——是什么宝物,能让原本想要出兵讨伐的东原军队撤退,让东原朝廷忍痛放弃大好的时机,为西由赢得一些喘息的机会,多一些与东原抗衡的资本呢? 如今这宝物被阿褐抢了回去,如果真的安全送回东原去,是不是东西两国签定的条约也就失效,东原将再无顾及,直接兵,一举拿下西由呢?(未完待续。) ... ... 第102章 宫殿 但这些心思阿紫自然不会和左淇洋讲,毕竟,那宝贝是阿褐从他手中夺回去的,也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结吧? 见阿紫冲自己微微笑了笑,左淇洋只当她是接受了自己的说法,也不多想,经她往里去了。?要看书·1?k?a书nshu·cc 不同于东原皇宫环环相套以正殿为中心的构造,既然已经摒弃了前人留下的最重要的深深宫墙,严太祖的别出心裁挥得也更加淋漓尽致了。 从远处朝这水上宫殿望过去,看不到一板一眼地搭建起来的四四方方的院落,反倒处处透着灵动与轻快。 青砖白瓦建起来的屋舍,竟是连一条直线也很难找到。 看到这里,阿紫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房屋,可以这样难是律动的曲线,处处透着生气,甚至俏皮。 “整个禁宫分东西两殿,取国画中的两种笔触为着眼点:一浓墨,一飞白。 “西边主阴,以厚重感为主调。殿堂均以坚实的青砖严丝合缝搭建而成,两面半弧形的墙体尾相接,形成一座半圆形的建筑,如一弯月牙,铺在湖面上。 “这一边多数地方都将光线遮挡在外,唯有正中一间正殿从穹顶凿出一个巨大的圆形天窗,日月之光早晚从那里照进去,站在里面的人的各种神情都丝毫毕现,据说究竟谁是谁非,谁忠谁反,站在那里,都一目了然,没有人可以藏得下什么秘密——那就是众臣早朝的光明殿了。?壹?看??书看·1?k?a?n?s?h?u?·cc?皇帝的御书房和几个偏殿也在那边。 “东边主阳,以轻盈跳脱为主调。大半的地方都是开放的亭台,或是镂空的廊庑,像我们脚下的九曲十八弯,建在这湖面上,走起来别有情致,怎么样都不会觉得烦闷或是道路冗长。 “这一边和西边正相反,是只有正中一间宫殿封闭起来,那里是后宫女眷居住的地方。 “西由三朝皇帝都最是专情,三朝皆只有一位皇后。不曾有妃嫔。而如今的皇后自入宫以来一直尽心尽力伺候太皇太后,坤宁宫和慈宁宫合二为一,改称圣心宫,就是西边那唯一一处封闭起来的宫殿了。 “西边是厚重的浓墨。东边是跳脱的飞白,亮相呼应,自成一体,从上面看下去,实际这整个皇宫就像一面阴阳八卦图。引日月之精华,吸天地之灵气……” 阿紫随着左淇洋一路往东边的圣心宫去,一路听着他的讲解,视线随着他挥舞着的手臂一点点看过去,心思却像是飞到天际之外。 这样的宫殿,实在闻所未闻,看起来不像宫殿,却像是某处匠心独运的避暑山庄,低调中透着情致。一看书·1·cc 能住在这样的地方,怕是再浮躁的性子也能得到安宁。渐渐回归本心了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圣心宫门外,左淇洋报了姓名,讲明来意,自有小公公前去禀了,须臾就又跑了出来,笑意盈盈地领着两人进去了。 一路走过去,就看到原处炕桌上斜倚着一个头花白一身青黑色长袍的老媪,穿着打扮朴素之极。若不是因为此时此地,又有左淇洋事先提醒。阿紫几乎要误以为是哪个寺庙里带修行的老尼了。 老人双眼微闭,神色平静,身后百叶窗外投进的日光斜斜打在脸上,看起来一片祥和。 在她身边。坐着一位约莫三十上下的妇人,一身湖蓝色绣祥云纹的长袄,外罩一件青纱,虽是低调中透着富贵,却与身边的老人的装扮丝毫不冲突。 此时她脸上带着笑,正挨着一边坐着轻轻为老人捶着腿。 “你大病初愈。身子也弱,就不用每天来我这边伺候着了,我这里又不是没人服侍的。再把你累坏了,我倒是连个说话的人儿也没了。”老人低声絮叨着。 旁边的妇人笑着应了,手上却并没有停下来。 守在一边的宫女见左淇洋领着阿紫走进来,曲膝行礼之后,就转身上前回禀了。 “给太皇太后请安。” 左淇洋说着,上前一步跪了下去,阿紫慌忙跟着跪下来。 依然保持着斜躺着的姿势的太皇太后抬起眼来,应了一声,让两人起来说话。 “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这出去一趟,回来倒都忘了。”太皇太后说着,这才坐直了身子。 “找回来了吗?” 见太皇太后开门见山问了一句,左淇洋有些为难,朝后瞥了一眼。 一边的皇后会意,起身吩咐屋里的宫女太监都先下去,自己则依旧笑意盈盈地领着左淇洋和阿紫在一边的太师椅上坐了。 这样的礼数,这样平易近人的待人方式,一点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皇室贵胄,倒像是教养极好的大户人家接待亲人朋友一般。 阿紫想着,心中又升起几分好感来。 见房里只剩了太皇太后,皇后,自己和阿紫四人,左淇洋这才开口。 “是属下失职,原本一路南下追到利鑫城,在鑫门关蹲守了数日,还是让人溜了。前几日又在龙爪城城外截获唐寅褐一行人,原本已经有几分胜算,但属下武艺不敌对方,又治下不严,没能将他们带回来……” 左淇洋说着,太皇太后就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来。 这些情况大部分左淇洋在途中都定时会命人传信回来,太皇太后自然心中有数,唯有龙爪城一站最后结果如何,她却只在最后收到的信中略知一二,却因为左淇洋急着快马加鞭赶回来,也并没有机会再细细追问。 听闻他这样着急领着人撤兵,与之前情愿耗费数月在龙脊山脉一代守着一个大家都不看好的信念竟是截然相反,太皇太后与皇后都多少存着些希望,隐隐觉得左淇洋这次成功带人回来的可能也不是没有的。 可如今从他口中亲口听到这样的消息,最终希望落空,两人都难免在心中叹息着。 既然是无功而返,左淇洋早料到两人会是这样的反应,但他这次却不是两手空空而来,等了一阵,待太皇太后和皇后消化了之前的坏消息,左淇洋这才重新开口。 “只是,这次属下却带回了另一人。”(未完待续。) ... ... 第103章 后人 早在左淇洋踏进圣心殿的那一刻,一面给太皇太后捶着腿,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人家聊天的皇后娘娘就已经用余光瞥见了他身后跟着的阿紫。?壹?看书·1?k?a?n?s?hu·cc 虽然多年的疾病缠身,又因为皇帝并无妃嫔,她这个原本应该母仪天下的皇后多数时候形同虚设,可她识人的本事却自认不差。 当年无父无母,流落街头的无畏,就是她一眼看中带了回来,养在身边,如今果真不负所望,小小年纪就可以独当一面,在龙尾谷驻兵,抵御兽族来犯。 而现在只匆匆扫了一眼,她便断定左淇洋身后跟着的姑娘身份不同寻常。 虽然看穿着很是素净,不施脂粉,不着饰,甚至在进门时脸上明显透着初次入宫的几点好奇和一丝胆怯,小心翼翼地跟在左淇洋身后有样学样,乍一看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刚及笄的孩子,可她身上透着的那股灵气,却不是凡人所有的。 现在又听左淇洋郑重其事地讲出另带了一人过来,分明指的就是身边的这位姑娘,而且显然是拿她当了将功抵过的筹码,这就更坐实了自己的猜想。 难道……她会是…… 沈皇后想着,朝身边的太皇太后看过去——太皇太后之前的阅历摆在那里,显然比自己更有资格评价眼前的这名身上透着玄机的女子。 而原本脸上波澜不惊的太皇太后,听了左淇洋极简单的一句暗示,心海中如被投下一粒石子,惊起层层涟漪来。 这丫头,表面上看,与普通人并无二致,可身后透着的那股感觉,却像是冬日里凌冽的寒风,一阵阵吹进自己的心房,刺骨的寒意悠忽间袭遍全身。让她指尖冰凉,透不过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她给自己的感觉,像极了当年的那人? 只是看她的样子,却是对自己身上带着的“光环”一无所知。究竟是自己看走了眼,还是她太擅长伪装? 可这又有什么要紧呢? 老人想着,轻轻摇了摇头,思绪回到数十年前,自己尚未远嫁到这异国来之前。那时那人的一颦一笑,都还那样历历在目。 可如今物是人非,昔人已故,活着的人里,除了自己,又有谁还会记得呢? 想到这些,原以为早在数十年前就早已经干涸的眼眶,竟湿润了起来,模糊了视线。 沈皇后见状,心中一凛。慌忙上前一步,冲着阿紫道:“这位姑娘模样倒是标志,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民女辛紫,刚满二八之年。一看书?·1·cc” 阿紫没有想到话题会突然落在自己头上,且竟然是皇后笑意盈盈地问自己,吓得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又赶紧站稳了,恭恭敬敬地行礼答话。 可话说出了口,却如石沉大海,迎来的只有静默。 阿紫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双手置于身侧,不敢抬头看,手心却已经沁出一层汗来。 是自己说错了话,惹怒了皇后娘娘吗?还是犯了什么忌讳?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阿紫只觉得手脚酸麻,求救似的朝着身后的左淇洋悄悄看了一眼,竟是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里,嘴角甚至挂着浅浅的得意的笑。 而此时的沈皇后,却是脸色白地转头与太皇太后面面相觑。一时间都讲不出话来。 辛紫…… 姓辛,莫不是当年“宫门换心”事件里那人的后人? 太皇太后此时只觉得口干舌燥,端起手边的茶碗,这才现手已经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震得瓷碗咯咯咯直响,在此刻落针可闻的圣心殿,显得那么刺耳。 皇后这才回过头去,挤出一副笑来伸手道:“快起来说话。” 阿紫这才松了口气,谢过之后站了起来,这才看到眼前的太皇太后和皇后震惊的表情。 “你的父亲,可是辛汉?” 皇后再无心端着,直接问出心中藏着的问题,相信身后的太皇太后也与自己有一样的心思。 可阿紫闻言却是一脸的懵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起自己的身世,而且竟然给出了这样一个具体的名字…… 辛汉……那是谁? 和自己有着一样的姓氏,难道真的是自己的父亲? 自己一介草民,又是东原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为什么在这西由的皇宫之中,从西由最有权势的女人口中,却讲出了这样一个名字来? 可是,这才第一次见面,仅凭刚才那一回答,只拿自己的名字和年纪,这位皇后娘娘是如何推测出自己的父亲是谁的? 顷刻间,阿紫思绪万千,可抬头对上皇后娘娘殷切的目光,她却只能赧然低下头,道:“民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从记事起就跟着叔叔生活,五岁那年叔叔去世,我被赶出了家门,之后一直独自流落在外。” 得了这样的回答,皇后娘娘难掩面上失望的神色,叹了口气,寻思了一阵,又突然觉得本该如此,遂点了点头,又笑问:“那你叔叔是何许人?叫什么?” 阿紫就再次愣在那里,叔叔离开的时候,她才不满五岁,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 她就低下头,双手紧紧握在胸前,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了。” 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太皇太后开口了,有些沙哑的声音里透着威严,她缓缓抬起一只手来,皇后娘娘慌忙打住了提问,转身上前去搀扶了老人起身。 “她都说了从小就流落街头,你问那些,让她如何回答你?这孩子已经这么命途多舛了,你又何必再为难她?” 阿紫就拿眼看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眼里噙着泪,说不出话来。 这位慈爱的老人家,贵为皇帝的祖母,头一次见面,竟然肯为一个低贱的贫民女子设身处地地着想,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她老人家的青睐呢…… 正想着,太皇太后以缓缓走到她眼前,竟是身处一只沟壑纵横的手来,轻轻拍了拍阿紫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安慰地笑看着她。(未完待续。) ... ... 第104章 早膳 阿紫从小无父无母,虽然儿时有叔叔的照顾,可那种关爱像是生着一层无形的隔膜,寄居在叔叔的家中,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也总是透着忌惮,甚至厌恶,在那里生活的短短几年时间里,她幼小的心灵不曾感受到一点温暖,现在留在记忆里的,只剩下了叔叔的懦弱和婶婶的强悍。??壹看书·1?k?anshu·cc 直到阿褐的出现,让她第一次心中有了依靠。 而药仙谷的生活,让她明白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是怎样的感觉。 可此时此刻,眼前这位老人家给予自己的,却是从未有过的祖母般的关怀。 她不知道这位西由国最尊贵的女性平时对待其他人是否也是这样亲切慈爱,但在阿紫心中,却对太皇太后生出一见如故的感觉来。 仿佛从上一世开始,两人就已经相识。 正想到这里,阿紫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出一阵咕咕声。 她低下头,一直羞红到耳根去。 太皇太后见状却是狠狠瞪了坐在一边的左淇洋一眼,接着拉起阿紫的手,关切地道:“是不是早上来得匆忙,没有用早饭?” 问罢,不待阿紫回答,又自顾自笑着道:“来来来,快去里面坐了,平常喜欢吃什么菜?让深丫头吩咐御膳房给你做了赶紧送过来。?一看书?·1?k?a?n?s书h?u·cc” 看着架势,是要留阿紫在这里长待的架势。 虽然早料到太皇太后会对阿紫这样,可左淇洋却没料到这关怀会来的这么快,势头又这么猛。 看来她老人家果真是上了年纪,如许多老人家一样,把疼爱孙儿的心思一股脑全放在阿紫身上了,只是此时却苦了自己了。 想到这里,左淇洋慌忙站起身,清咳了两声,然后上前一步小声提醒道:“太皇太后,属下这边。该如何和皇上交代这次的事情是好?恕属下无能,还望您能明示。” 太皇太后像是此刻才想起来左淇洋还在这寝宫里一般,满眼“你还在这里?”的神情,回头看着左淇洋。沉吟了一阵,才道:“你只管照之前出的时候的说法先瞒着他好了,他要问起来,就说人在我这,让他来找我。我自然能堵住他的嘴去。” 这正是左淇洋想要的结果:自己没能完成任务的过错,暂且全由太皇太后帮忙揽下来,也免得皇帝与自己之前生出嫌隙来。 看来阿紫这张牌,倒是正对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下怀了。?壹?看书·1?k?a?n?s?hu·cc 得了令,左淇洋再不多说一句话,识趣地留了阿紫在圣心宫,自己则欢喜地去了。 这边几个宫女得了吩咐,匆匆赶过来为阿紫布置好了桌椅,摆好了碗筷,就有一队人鱼贯而入。每人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不一会功夫,已是摆满了一桌的饭菜。 浑的有蒸羊羔,烧花鸭,酱鸡,罐儿鹌鹑,炒虾仁,锅烧鲤鱼,松花小肚儿;素的有烩三鲜,炝冬笋。炸豆腐,烧百合,芙蓉燕菜;又有拔丝山药,糖闷莲子。杏仁酪这样的甜点…… 盘盘色泽饱满,摆盘精美,不像吃食,倒像是艺术品。 阿紫看得目瞪口呆,坐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长到这么大。她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么一桌子的饭菜,竟然是为她一个人准备的吗? 她不过是东原被捉过来的一个战俘罢了,这样的盛情款待,实在让她有些受之有愧啊。 “临时让御膳房准备的,都是预先备好的,没办法点菜,也不知道你的口味,你试试看合不合口,不喜欢只管说,让他们再做就是了。”皇后娘娘见阿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以为这宫中的膳食不合她的胃口,笑着解释了一番。 阿紫吓得连连摆手,慌忙道:“不不,这,这一桌子的才也太丰盛了些,我一个人吃不下的,只怕要连吃三天三夜也吃不完了。” 太皇太后和沈皇后闻言就相视一笑,被阿紫的坦诚和率真逗乐了起来。 “你难得进宫一趟,是客,这样的招待不算什么,快尝尝吧,看喜欢不喜欢。”皇后说着,就命宫女上来为阿紫夹菜。 阿紫恭恭敬敬地起身要谢那夹菜的宫女,却被皇后娘娘拦了下来。 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太皇太后不觉眼神黯淡下去,收敛了笑容,暗暗叹了口气。 这孩子,竟是和她母亲一样是个没福气的。看现在这样子,之前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真是作孽…… 沈皇后见太皇太后独自在后面揩泪,自然是知道她老人家心里想着什么,也跟着在心中叹了口气,接着笑着看着阿紫,问道:“阿紫,你按摩的功夫如何?捶腿捏肩这些会吗?” 阿紫就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答道:“之前学过一些。” 早先时候跟着师父学过些通经活络的手段,岂止是普通的老人家按摩,就是身上有伤残的找上来,阿紫也曾帮他们治疗过。 只是这些她却不敢随意讲出口,毕竟这里是皇宫,光是全国医术数一数二的御医就不知有多少,她虽是师承医仙门下,却毕竟才疏学浅,怎敢在这里班门弄斧。 皇后就笑笑,看了看太皇太后。 她又岂是要在这里考问阿紫的医术,不过是想找个油头,留她在太皇太后身边,讨她老人家一个欢心,也为自己找个心安。 “既是这样,不如你以后有空就过来,帮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按按摩松松筋骨,如何?” 皇后说着,仿佛普通宅子里的妇人邀请好友来串门一样的随意,听得阿紫却又是一身的冷汗。 这皇宫禁地,又岂是她这样的贫民随意进出的? “这样……合适吗?”阿紫歪着头问。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东阳宫整个都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她如果同意了,还有谁敢说个不字?” 沈皇后说着,就笑着来到太皇太后近前,道:“皇祖母,您刚才还心疼我身子弱,天天来伺候您吃不消,现在我给自己找了个帮手来,您要真疼我这个孙儿媳妇儿,可要帮我留下她才好啊?” 太皇太后哪里不知道沈皇后这是在替自己留下阿紫,自然是笑着点头应了。(未完待续。) ... ... 第105章 交代 御书房里,刚下了早朝的严皇帝前脚迈进门,后脚就有小太监来报说左淇洋求见。??要看??书??·1·cc 皇帝的脚步一顿,想了一阵,才命传人进来。 “爱卿这一走就是半年,我还当你被东边的好山好水迷住了,打算直接在那边归隐了呢?” 皇帝说着,挑眉看着左淇洋。 这次带兵追讨唐寅褐的行动,左淇洋走的是太皇太后的路子,皇帝一直被蒙在鼓里。 从意识到唐寅褐表面投诚暗地里抢了自己当年赖以立足于西由朝廷的宝贝的时候,左淇洋就十分清楚这件事一定不能直接回禀了严皇帝。 就算皇帝念在自己衷心跟随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自己,这事情传开了,不仅是朝廷震荡,只怕举国上下都会震惊不已,自己这个原本就集舆论和争议于一身的敌国投靠过来的外人,此时若是被推上风口浪尖,只怕事情还未平息,自己先被吃得骨头也不剩。 只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可以救自己。 这是出事之后左淇洋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幸而他总算没有在事后补救的时候行差走错,太皇太后知道之后虽然震怒,却是一心想要保下他来,竟是和他想到了一块去——皇帝那边,一定要瞒住,如此方能稳住朝中乃至天下的民心。一??看书??·1要k?a?n?s?h?u?·cc 所以左淇洋领兵出去,是太皇太后找了个油头说要借左淇洋一用。 皇帝素来知道左淇洋这个东原投靠来的臣子和自己的皇祖母这位同样是东原嫁过来的媳妇往来甚是密切,所以太皇太后开口的时候,他也不多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左淇洋这一走就是数月,他几次和太皇太后提起,却被她老人家不冷不热地敷衍过去了,这才让皇帝起了疑,暗暗派了密探去查左淇洋一行人的行踪,这不查还好,一查下来。竟是惊得皇帝一连几天夜不能寐,****想着左淇洋的这些行为背后究竟藏着些什么。 此时对上皇帝质问的目光,左淇洋慌忙叩拜行礼,姿态放到最低。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皇上恕罪,是卑职办事不力。原本以为利鑫那一带地处偏远的南边,东原朝廷鞭长莫及,岂料路上很是遇到了一些阻碍。卑职待的两百名精锐骑兵竟是不敌,死伤惨重,这才……” “闭嘴!” 左淇洋自认为自己声情并茂的说辞很有说服力,谁知道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一声怒喝打断了,他吓得一个哆嗦,再不敢多言半句,跪在那里噤若寒蝉。壹看?书·1?k?a?n?s?h?u·cc 严皇帝站在那里,胸口起伏,做了几次深呼吸仍是不能平息胸中的怒火。最后索性转身,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方镇纸来,照着左淇洋狠狠地砸过去。 左淇洋惊得面色惨白,双目圆睁,却是丝毫不敢闪躲,任由汉白玉雕的镇纸重重地砸在脸上,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眼前天旋地转起来,身子跟着往一边倒下去,慌忙伸手撑住地重新跪直身子。却只觉得头顶有凉凉的液体滴下来,伸手一摸,五指瞬间被鲜血染红。 一直站在一旁的小太监见状吓得瑟瑟抖,呆立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跟了严皇帝半辈子的常公公深知自己这位主子偶尔冲动实则心软的性子。又想到前些年左淇洋在宫中行走时皇帝对他的喜爱,知道现在一时的怒上心头,并不会波及深远,倒是收敛了心绪,镇定自若地冷眼看着。 可再看自己调教出来的小太监遇事一副端不上台面的样子,气得当场就想作。却最终忍住了,只冷冷地瞪了对方一眼,又从袖口抽出手帕递给他,示意送过去。 小太监微微颤颤地接下帕子,扑通一声跪在左淇洋身边,将帕子递过去。 左淇洋有些无力地冲着小太监笑笑,收了帕子,却不敢擅自伸手去擦头上依旧联珠串似的往下滴的血。 皇帝一场脾气出来,淤积在胸中许久的怒气散了许多,看着左淇洋的惨状,这才叹了口气,一招手,道:“你先止了血再说话,要不要传御医?” 左淇洋这才谢了又谢,拿帕子按在头上,急着摆手说“不用”。 皇帝就在炕桌旁坐下来,沉声道:“现在你该老实交代了吧?” 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做痛,皇帝的问题却让左淇洋更加头疼起来,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壮着胆子问道:“卑职……卑职不知从何说起啊。” 皇帝闻言就冷哼一声,道:“就从你为什么带了自己的人大老远的绕到北边去蹲守了大半个月之久,又为什么要私自进宫龙爪城,拿住城主杨赐麟及其家眷,又肆意斩杀守城的士兵和府衙的护卫开始吧?” 左淇洋闻言又是惊出一身冷汗来,只觉得背心都湿透了贴在身上。 原来自己这位主子竟是一路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啊,这也难怪在听到自己刚才那番说辞之后会那么大的脾气。 倒是自己太糊涂了,小巧了这位一国之君的能力和心思。 可他既然已经都查清楚了,又为什么还要自己交代? 就是说,其实他只是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却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所以唐寅褐一行人做出来的好事,他却是不知道的。 左淇洋脑子飞快的转着,想着应付皇帝的对策。 “还不打算说实话?” 皇帝见他低着头,眼珠直转,却是半天不说话,火气就又冒了上来,看着他的目光也越地冷冽起来。 左淇洋慌忙开口道:“卑职不敢。那龙爪城一战实在是意外,卑职也是无奈才出此下策。 “那原是之前利鑫城的一批贼寇一路逃到了北边,卑职这才带着人一路追到了龙爪城去。可谁曾想,那唐寅褐实在狡猾,带的人又各个武艺高强,卑职待的一队人拼尽全力也不是对手,这才在那城中耽搁了。 “至于说斩杀城中士兵和百姓,那都是卑职为了引那唐寅褐入圈套才散步出去的谣言,卑职就是再糊涂,也无论如何不会做出斩杀本国士兵百姓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的啊。” “唐寅褐?”左淇洋的一通解释皇帝似乎大半没有听进去,此时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未完待续。) ... ... 第106章 面圣 左淇洋一时间没有明白皇帝的意思,愣了一阵,就要开口继续为自己辩解。?要看?书1ka?nshu·cc 皇帝却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并不想再听他那些说辞。 “行了行了,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了。” 听皇帝的语气,似乎突然对自己在龙爪城做的那些看似荒唐的事情没了兴趣,这更是让左淇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皇上……不是刚才还为了这事大雷霆吗? 现在突然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那自己头上到现在还一阵阵刺疼的伤口,究竟是因为什么挨的呢? 但这些问题他自然只敢憋在心里,此时只能低下头去,恭恭敬敬候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说的那个唐寅褐,可是江湖上传言在鉴海南边以一人之勇独破海盗一艘炮船的唐寅褐?” 皇帝问得坦然,左淇洋嘴角就有些抽搐起来。 自己跟着的这位主子,还真是非同一般,这样日理万机,内忧民生冷暖,外患东原来犯,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去关心江湖上的传闻? 但他马上收敛了心思,毕恭毕敬地回了声“正是此人”。?壹?看书·1?k?a?n?s?hu·cc 既然皇帝对唐寅褐感兴趣,甚至因此连自己欺君罔上滥用职权的罪名都不再深究了,那他自然不能让这脱罪的机会白白溜走。 “陛下有所不知,这唐寅褐,其实是东原朝廷的人,原先在利鑫城一处破庙里住着,是微臣约莫十年之前随着朱慈义南下的时候现了,带了回去,才逐渐培养起来的。” “哦?”果不其然,在听了左淇洋的一番解释之后,皇帝眼中的兴趣更浓了,“照你这么说,你跟这个唐寅褐,倒是应该很熟了?” “这唐寅褐乃是半兽人,体内有一半兽人的血统。微臣之前带他回东原去,也是想着可以替他医治体内的血气逆流的病症,所以那时候,微臣算是有恩于他。只是不曾想后来微臣改投了陛下这里。与他政见不合,也就渐渐形同陌路了。” 左淇洋说着,并未讲出自己与唐寅褐实际已经水火不容的状况,直觉告诉他,若是将这些说出来。势必会引得皇帝追根究底起来,到那时若是再将自己丢了宝的过失牵扯出来,岂不是前功尽弃。??一?看书1·cc “这么说来,这个唐寅褐,倒是和兽人有些渊源的?”皇帝微眯着双眼,沉吟了一阵,道:“诶?左爱卿,你说,以你和这个唐寅褐的交情,我们若是想要拉拢他转投西由。是否可行呢?若是将他的胆识为我所用,倒是一个难得的人才。而且,你说他有兽人的血统?若是可以利用这一点,命他去和兽族交涉,或许能解决了这近半年来我们边疆与兽族冲突不断的问题,也说不定呢?” 左淇洋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说不出话来。 且不说自己现在与唐寅褐见了面就拼得你死我活,就算两人没有因为唐寅褐之前的偷盗行为彻底闹掰,也早因为所效忠的集团不同而分道扬镳了,现在哪里还剩下什么交情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交情在,想要化解和兽族的冲突,又谈何容易呢? 要知道,欣王朱慈义从自己跟着他的时候就已经打起了笼络兽族的主意。又和唐老爷子两个人那么尽心尽力地将唐寅褐培养出来,为的还不就是能让他试着和兽族牵上线,这如果真的是拉拢了唐寅褐就可以做到的,那欣王现在就早已经有了打败齐王的资本了,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忍气吞声,和对方暗暗较劲呢? 但这些话他却不能就这样直接跟皇帝挑明。此时对上皇帝满眼期待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这……唐寅褐已经带着部下一路往北去了,想要和他联系上,恐怕只能来日方长了。” “往北去了?龙脊山脉以北?难道是去了金色森林?”皇帝问着,见左淇洋应了声,就又沉吟了一阵,笑着道:“果然是有胆识的一个人,可惜了,朕原还想着你可以借着皇后和太皇太后的生辰请他以使者的身份来我们宫中,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幸亏是来不及了,左淇洋就在心中腹诽着,若是真请了他来,只怕您这整个朝廷都无福消受了。 确定自己的想法落空,严皇帝也不再纠结于此,转而道:“对了,无畏已经递了消息过来,不日就会赶回来参加他母亲的寿辰,你那边也收到消息了吗?” 左淇洋点头应了,想到自己现在住的那套宅子就是严无畏名下的,知道皇帝这是在催自己早些准备准备,就问道:“不知陛下可有无畏回来的具体日子?” 皇帝就摇了摇头,道:“信上说龙尾谷那一带最近又有一波兽族袭击我驻边士兵的动乱,他恐怕这两天都在忙着平息动乱,脱不开身。 “可这孩子你也知道,从小是他义母一手带大的,又最是孝顺,知道今年难得为皇后办一次寿辰,无论如何也要赶回来。信上说那怕是寿辰前一天平息了动乱,他也会快马加鞭,当天赶回来为母后庆祝。” 严皇帝说着,语气里满溢着对自己这个义子的赏识。 左淇洋就附和了两句,皇帝又交代了些宫中的琐事,也就放他出来了。 直到离开了皇宫,往家里去的路上,左淇洋才终于长长松了口气,总算是虚惊一场。 而御书房里,送走了左淇洋,常公公就上前去替皇上斟了茶。 “左大人回来之后,还是先去找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话。”常公公说着,斟满了茶,收回了茶壶,轻轻将盖子放回茶碗上。 皇帝顺手端起茶呷了一口,冷冷地道:“知道了。从他进门时那副样子就看出来了。若不是先得了皇祖母她老人家的准话,以为自己有了免死金牌,他刚才哪里敢那么大言不惭地说瞎话呢。” “可那丢的宝贝……”常公公就小心翼翼地提道。 “罢了,原本就不属于西由的,没了也就没了。”皇帝说着,叹了口气,“他们有意要瞒着朕,朕倒乐的清闲,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朕就跟着他们装到底。”(未完待续。) ... ... 第107章 旧事 回到严府,得知阿紫竟是还没有从宫里出来,左淇洋正想着是否要去接她,就看到自家的轿子到了门前,阿紫被人从里面搀扶了出来,气色出人意料的好。?一看书?·1?k?a要n书s?h?u·cc “用了晚膳没?”左淇洋站在门前迎她。 阿紫摇了摇头,刚想说在宫中御膳和点心吃多了,不打算吃晚饭,就看到左淇洋额角一块还没有干透的血痂,惊得睁圆了眼,指着他那处伤口,满眼的疑惑。 “没事,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头磕在了路边的石阶上。”左淇洋说着,摆摆手。 骑在马上,走在这平坦的大路上,竟摔了下来?还哪里都没伤着,连衣服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就只额头撞坏了? 阿紫仍是满心的狐疑,却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便多问,只得点了点头,又试探性地问:“可以让我看看吗?” 左淇洋一时没明白她的意图,一脸茫然地把头凑近了过去。 细看下来,阿紫心中不禁冷汗直冒,这分明是钝器击伤的,哪里是摔的呢?他不是去了西阴宫那边面见皇帝,谁那么大胆子敢在宫里对皇上的一等御前侍卫动手? 但眼下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看着那伤口,阿紫皱眉说道:“这伤口太深了,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里面很可能还有残留的杂质,必须即刻清理了,否则万一感染了,伤口在头上,很容易引其他更致命的并症。??一看书1?ka?n?shu·cc” 左淇洋就偏了头看着她:“你懂医术?” “学过一些,”阿紫简单回道,“你如果信得过我,让我帮你如何?” 虽然要请大夫并不是难事,可阿紫既然主动这么说了,又难得她肯这样和自己讲话,左淇洋自然是欣然同意了:“你需要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阿紫就一一答了:“烧酒,小火炉,纱布。缝衣的针线,剪刀,小号的铁钳,还有你们这里有的外敷伤口用的药膏药酒什么的。有多少都拿过来。” 左淇洋听着就扬起一根眉毛来,佯装出一副胆怯的样子道:“你确定你这是要帮我处理头上的伤?我怎么听着像是要做饭还是绣花呢?你可不要把我当成是小孩子的玩偶一样随便乱来啊。” 原本只是开的玩笑,阿紫却因为是第一次被怀疑自己的医术,全然没有听出左淇洋语气里的戏谑,愤愤然道:“如果信不过我。那就算了,你请了外面的大夫去好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左淇洋见状就一脸的无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可也只能上前去赔了不是,这才劝住了。 转眼东西都准备妥当了,阿紫就先拿起一壶酒送到左淇洋面前:“先喝了吧。” 左淇洋又是一脸懵怔,看着阿紫手中的酒壶,不敢去接。 “这是帮你止疼的,等下你就会觉得只一瓶烧酒根本不够喝的。”阿紫冷冷地道。 “止疼?我们备的有麻服散,可以用那个。或者之前行军路上带回来的麻醉剂也行啊。那个剂量相当大,你也领教过的。” 左淇洋大言不谗地说着,那麻醉剂的效用阿紫当然记忆犹新,当时胸口中了一箭,立刻就不省人事了,醒来过了很久头还疼的厉害,现在想来心中还有些愤懑。 但此刻自然不是和左淇洋计较这些的时候,阿紫就耐心地解释道:“那麻醉剂里多是些曼陀罗和羊踯躅这样的药材混合而成,师父说过,这些药材本身就带有毒性。很可能产生很多副作用不说,且效果非常不稳定,实际上不是万不得已,烧酒就是最好的麻醉了。 你的伤又在头上。帮你清理的时候更是要加倍小心,不能伤及经脉,必须要你保持清醒,与我配合才能完成,所以究竟是用烧酒以求稳妥,只是过程可能会痛一些。还是给你施了麻服散,让你痛痛快快睡上一觉,想要选哪一个,我都依你。” 左淇洋听着,沉吟着点点头,接下烧酒,一口气喝下去,只觉得喉咙一阵灼热,一直烧到胃里去,接着头就有些晕了起来。 见他这样,阿紫满意地笑笑,就拿起纱布和小铁钳开始做第一步的清理工作了。 额头上不时传过来的刺疼让左淇洋脸上手心都起了一层细细的汗,他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开口问阿紫:“你刚才说你师父教你的这些医术?你师父是谁?你什么时候跟他学医的?” 阿紫的手下一顿,有些警惕了起来。 这好像还是和左淇洋再次相见之后,他第一次问起自己的身世,这是有心的试探,还是无意的问候? 但目光瞥过面前端坐着的左淇洋,见他脸上一片坦然,似乎完全没有自己这样的困扰,阿紫又心中一松: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何况,师父和惠娘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药仙谷也已经彻底被摧毁,他就是要追查,也无从查起了。 “我师父是医仙柳斯琪,你带走了阿褐的那一年,我就跟着他学医了,一直到半年前药仙谷出事了,师父死于非命……” “医仙柳斯琪?他是死于非命?”左淇洋闻言却是一脸震惊,追问道:“药仙谷当时出事不是只是烧毁了房屋和几个死士吗?原来医仙竟是死于那场事故了?这就难怪之后一直联系不上……” 左淇洋的反应倒是大大出乎阿紫的预料,她惊得放下了手中的器械,顾不上自己正处理着左淇洋的伤口,正色道:“你认识我师父?药仙谷出事,你怎么会知道?而且还知道是房屋被烧毁了?还有死士……那些进攻药仙谷的人,究竟跟你什么关系?” 左淇洋这才意思到自己的话讲得太多了些,他晃了晃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用力眨了两下眼,试着让自己清醒一些。 看来刚才的烧刀子喝得太急,现在竟然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但这些没那么容易难倒他,他很快换了一副笑脸抬头看着阿紫,脑子飞转着,想着应对的说法。(未完待续。) ... ... 第108章 御医 阿紫看着左淇洋的目光却更加的狐疑了。一看书?·1?·cc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想着如何编造出一套说辞糊弄自己吗? 脑海中回想着惠娘死在自己手上的惨状,想着师父临终前那个为了救自己而毅然决然独自走向死亡的背影,和那一把烧了她在药仙谷所有回忆的大火…… 她眼中噙着泪,胸口闷,手脚冰凉。 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吗,真的以为左淇洋会诚心待自己? 他的出现,根本带来的就只有厄运。 第一次出现,他逼得阿褐离自己而去,第二次出现,他再次令自己和阿褐分开…… 头一次,为了逃离他的部下的追杀,自己被逼得跳崖,幸亏有了师父搭救,才捡回一条命。可如果自己可以遇上师父,左淇洋要追查到药仙谷又有何难? 如果果真让他找到了药仙谷,以他的手段,要做出那样斩尽杀绝的事来,也不是全无可能…… “你想太多了,”像是知道阿紫此时的心思,左淇洋无奈地笑着打断了阿紫的思绪,“药仙谷出事根本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过是一个朋友与医仙相识,又因为得了医仙的恩惠,之后想要登门道谢,却现药仙谷出事,医仙也不知去向,这才托我去调查。可我赶去那边的时候,现场早已经一片死灰,根本查不出什么,这个事情到现在也还是悬而未决,也算是我的一块心病了。 “没想到,你竟是医仙柳斯琪的门下弟子?这世界真是太小了些。” 阿紫依旧紧紧盯着左淇洋,抿着唇,一言不,像是要看穿他所言究竟是事实还是全是谎话。 “我真的没有骗你,”左淇洋见她这样,又强调道,“你不信,等我的朋友回来。你可以当面跟他对质。而且,你想想看,医仙的名号天下皆知,想要求他救命的人何其多。就算他常年隐居,想要知道他的住处又有什么难?你可不要忘了,我曾经也是东原六扇门的人。 “再说了,要杀医仙,我也没有动机啊。杀了他,对我不但没有半点好处,还会惹得一身骚,又平白多处许多敌人来。这种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勾当,我才不会做呢。” 左淇洋一向能言善辩,这一点阿紫非常清楚,此时依旧有些犹豫地在心里仔细斟酌着他的这些话。一看书·1·cc 可思来想去,都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他没有理由去杀害师父。 想到这里,阿紫就叹了口气。小声道:“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左淇洋这才松客口气,道:“姑奶奶,想通了?那可以继续帮我处理伤口了吗?你这样把我晾在这半天,我头上都快疼死了。” 虽然知道他有些夸大其词,但阿紫还是为自己这样莽撞地置自己的病人的安危于不顾而愧疚不已,忙不迭地和左淇洋赔罪,慌忙继续清理和缝合伤口。 刚处理完手上的工作,正准备敷上上了药的纱布,就听到外面有人来报。 “皇上担心左大人您头上的伤。派了御医过来说要为您诊治。”门口的小厮恭敬地禀道。 左淇洋就叹了一声,道:“皇帝他老人家真是阴晴不定,前一秒还那么火冒三丈地像是要即刻把我拖出去斩了,这后一刻又这样体恤下属。让我这个做臣子的,真是忧也不是,喜也不是。” 见左淇洋逞了口舌之快,却苦了站在一边等候吩咐的小厮,阿紫小意问道:“现在怎么办?要御医再进来重新瞧一边吗?” “堂堂医仙的弟子都已经瞧过了,太医院那帮老学究还能再玩出什么花来?”左淇洋不以为然地道。可又看看阿紫和那小厮为难的样子,知道皇帝陛下难得想着自己,不能就这么让御医吃了闭门羹,只得又招手道:“就说我现在正在诊治着呢,不方便出门迎接,烦请他们进来吧。” 小厮得了令,慌忙行了礼去了,不一会带了一位着一身白鹇蟒袍的看上去已半百的老人,后面跟着两个提着药箱的助手,急匆匆走了进来。 刚一进门,看到阿紫站在左淇洋身边,几人俱是脚步一顿,再看这一屋子的不同寻常的工具,更是惊得目瞪口呆,立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是刘御医啊,辛苦你特意跑一趟,真是麻烦了。”左淇洋嘴上说着,碍于头上的伤,却并未起身相迎。 而这位刘御医闻言只是拱手行了一礼,礼貌性地笑了笑,回了句“不敢不敢,这本是我分内之事”,可视线却一刻也没有从阿紫的身上挪开。 他毫不客气地将阿紫上下打量了一番,对这位来路不明的小姑娘满是狐疑。 “这位是辛紫姑娘,”左淇洋见他盯着阿紫,索性介绍道,“是鼎鼎大名的医仙柳斯琪的独门弟子。” 左淇洋说着,显然是有意搬出医仙的名号来压住这位刘御医此时轻视的目光。 而这一招果然奏效,听了左淇洋的解释,刘御医看着阿紫的目光悠忽间柔和了许多,身子即刻就矮了下去,冲着阿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原来是师承医仙门下,幸会幸会。” 说罢,再看摆在左淇洋和阿紫身边的瓶瓶罐罐,就少了先前的质疑,多了许多好奇出来。 “不知阿紫姑娘给左大人敷的什么药?可否指点老夫一二?”刘御医说着,上前去看摆在那里的几个酒瓶,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惊得他退后一步,看着阿紫,等对方给个说法。 阿紫却显得比这位御医大人要镇静地多了,见状浅浅笑着,行了一礼,道:“民女并没有给左大人用什么创伤膏之类的药剂,只是做了简单的清理和缝合。” 刘御医就满腹狐疑地上前去擦看还没来得及覆上纱布和绷带的伤口,只见伤口处针脚细密,皮肉缝合得很是完好,不自觉露出赞赏的目光,却接着视线一凛,又问道:“这创伤的药,为何不用?若是因为之前处理得太仓促,没有好的药膏,老夫这里倒是带了些。”(未完待续。) ... ... 第109章 明珠 “不必了。 `” 左淇洋冷冷地说道,看也没有看刘御医一眼。 阿紫就朝着左淇洋看过去——刚才刘御医的那一番话,分明就是要在众人面前质疑她的医术,让她见识见识宫中老御医才有的手段,可这话讲出来,阿紫还未来得及生气,就被左淇洋抢在了前面,那神情,满满的全是对阿紫的袒护。 “我相信阿紫的医术,她说不用敷药就不用敷药。” 一句话说完,刘御医已是脸色铁青。 这小丫头片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仗着缝合伤口的技术好一些,就敢自称是医仙门下,实际还不知道是哪里的江湖郎中教出来的,年纪轻轻就敢在这天子脚下满口胡言,自己此时不出面教训教训,就真是没了王法了。 可这话刚讲出口,竟然被左大人生生给噎了回去,不留一点情面。 刘御医呆愣在那里,哑口无言。 见对方不说话,左淇洋又淡淡地道:“这太医院事务繁忙,刘御医出来了这么久,宫中应该积压了很多事要处理吧?” 这就是下了逐客令了。 ` 自己行医这么多年,今天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遭遇到,被个小姑娘抢了风头,自己却是连近仔细察看病情的机会都没有,刘御医一时气结,怒目等着左淇洋,正要骂他“糊涂”,却被对方抢了先。 “如海,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送刘大人出去,这宫中等着看诊的可都是身娇体贵的,一点也耽搁不得。” 门口立着的小厮突然被叫到,慌忙应了上前就去请刘御医。 “你这……” 刘御医气得哆嗦着手指着左淇洋,见对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温和地笑看着自己,最终只能长叹一口气,一甩手带着助手离开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看你能得意及时。”撂下这句话,一溜烟地离开了严府。 阿紫最后帮左淇洋包扎妥当了。想着刚才的事情,心中感激,就朝着左淇洋道了声谢。 左淇洋却佯装惊奇地道:“怎么你帮我清理伤口,不是应该我道谢才对吗?” 知道他是没把这举手之劳放在心上。`阿紫笑了笑,又想到白天进宫的事,忍不住开口道:“太皇太后和皇后想让我以后有机会就去宫中走动,给太皇太后捏捏腿捶捶肩什么的。” “挺好的,”左淇洋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你去多陪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跟她聊聊天,解解闷。她老人家一生的波折,只怕这两国的皇室加起来也比不上,你跟着她,必定能学到很多。” 想到自己之前在东原时听说的那些传言,阿紫心中一动,忍不住问:“传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高天皇帝嫡亲的女儿,却被迫嫁了过来,是真的吗?” 左淇洋就点头应了。见阿紫紧紧盯着自己,有意想要多听些太皇太后的事,又想到她以后要常去圣心宫走动,知道这些也好,免得一个不小心犯了什么忌讳,就正了正衣袖,道:“太皇太后本名叫朱惠婼,是高天皇帝与惠皇后唯一的女儿,她虽然很少跟人提起,但从她五岁就封了明珠公主。及笄之后不满半年皇帝就为她招了驸马看来,想必儿时的她定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阿紫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及笄之年招了驸马”这件事上,皱眉道:“曾经的明珠公主,竟然招了驸马?可是她不是东原五八三年高天皇帝为了缓和与西由的冲突而远嫁来了西由国吗?” 左淇洋就起身在炕上躺下。嘴里叹道:“是啊,所以说她老人家身世坎坷啊。 “传说那驸马虽然出身卑微,却也是诗书耕读的礼仪世家,为人又很是谦和,与明珠公主刚成亲的那几年夫妻恩爱,一团和睦。两人还育有一女,乳名唤惠姑。” “那后来……”阿紫听着左淇洋的描述,无论如何都很难讲那个明珠公主与现在西由的太皇太后联系起来,“后来驸马和他们的孩子呢?” 左淇洋脸色一沉,冷冷地道:“都被杀了。” 听到这个回答,阿紫脑袋里嗡的一声,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可知道东原五八三年的那场震惊东西的‘元门事变’?”左淇洋问。 阿紫点头,半天才缓过劲来,开口答:“民间口口相传的版本是说当时的太子惠皇后的长子朱惠元家中窝藏妖巫,被朱惠殊高,高天皇帝震怒,赐死了太子朱惠元和他的两个儿子朱慈武,朱慈锢。而朱惠殊则高有功,封了齐王。 “可皇上终究是因为这件事凉透了心肠,至今也不肯重立太子。” 左淇洋仔细听她讲完,道:“似乎现在统一的版本是这样。” “事实不是这样吗?”阿紫就问,“这和当年的明珠公主远嫁西由有什么关系?” “你想想,”左淇洋就接着道,“朱惠婼和朱惠元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两人的感情之深,只怕比和高天皇帝和惠皇后还要亲近些,朱惠元家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几乎算得上是灭门之灾了,她一个做妹妹的又怎么会置身事外? “明珠公主得知前太子家中遭了变故,当天就寻了自己的父皇苦苦哀求他开恩,皇帝终究是心疼自己这个女儿,又重新查了一遍那案子,可不查还好,这再一查,竟是现驸马也牵扯了进去,当时高天皇帝暴怒,在明珠公主面前生生刺死了驸马。” 左淇洋语气平静,眼里却难得的流露出了痛惜的神情,阿紫听着这三言两语带过去的叙述,只觉得如鲠在喉,心中像是被抽走了一块似的。 “明珠公主眼见着驸马被自己最敬重的父亲亲手杀害,冷笑着怒骂皇帝‘昏庸无能,自私贪婪’,并喊着自己来生‘做牛做马也不做朱家人’,夺了皇帝手中的剑就朝自己胸前刺过去,血水溅了皇帝一身。” 可最后这位敢爱敢恨的公主却活了下来?这于她来说,究竟是悲是喜?(未完待续。) ... 第110章 背离 “公主九死一生,竟是被救活了过来。 ` “可心死了,留着一副躯壳又有什么用呢? “时值西由与东原冲突愈演愈烈之时,东原朝中又因为‘元门事变’而人心不稳,内忧尚且难平,哪有精力去顾及外患。 “高天皇帝眼瞅着心如死灰的明珠公主,想着眼不见心不烦,索性将她远嫁了,以保东原最脆弱的几年没有西由军队来犯。 “而当时已近桃李之年的公主朱惠殊,就这么在目睹了自己夫君的惨死,和自己同胞兄长一家先后被赐死了之后,又被转嫁给了西由开国第二位皇帝,当时的太子严子由。 “直至一步一步走到今时今日,也就是你看到的太皇太后了。” 左淇洋对于太皇太后最后来了西由之后的日子是如何度过的几乎是一句话带过去,知道他是顾及到如今身在西由境内,细讲这些未免有搬弄是非的嫌疑,也就没有深究。 可藏在心里的一个个疑问却像烧开的水中的气泡似的,扑通扑通接连冒了出来。 “西由国开国第二位皇帝?当时的太子严子由?他当时已经贵为一国储君,怎么会愿意接纳明珠公主这样心如死灰,与父皇反目,被族人排挤的寡妇?” 话问了出来,阿紫这才现自己讲的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可用的字眼却未免太低贱了些,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嘴,拿眼睛四下瞟去,见房里只有自己和左淇洋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左淇洋将阿紫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回道:“当时的严子由是早早立了太子妃的,只是太子妃从小体弱多病,并未给他留下一子半女,明珠公主嫁过来没多久她就病逝了。一年之后朱惠婼产下麟儿,也就是先帝严慈雍,严子由顺势扶了她做太子妃。 “至于你说的那个问题,或许严子由自有自己的考量吧。就算当时的朱惠婼再如何与自己的父皇僵持。她毕竟是明珠公主,东原惠皇帝的嫡长女,身份摆在那里,就算再不济,时间久了。曾经的恩怨淡了,或许也还是可以成为与东原抗衡的筹码也说不定呢。” 可这些毕竟只是从左淇洋这样的大男人眼中分析出的原因,从明珠公主自身出,阿紫却不以为然。 哀大莫于心死,一个女人,心中最后一点爱意也被磨灭了,连活下去于她尚且是一种痛苦,又怎么会在短短一年之内为当时的太子生儿育女呢? “当时的太子,应该对这位远嫁过来的公主很是喜爱吧……”阿紫不自禁地感叹了起来,“否则。 `太皇太后现在又怎么会轻易放下心中对高天皇帝的恨?” 左淇洋就上下打量着阿紫,沉默了一阵,道:“当年的太子对明珠公主的爱有多深我们无从查证了,不过他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曾经的明珠公主,早已经死在了东原皇宫里的正大光明殿前;如今活着的,只剩了西由的太皇太后。” 听着这番话,阿紫不由朝左淇洋看过去,想到他也曾痛失结妻子,也曾被迫背井离乡,来到这异国摸爬滚打。想要闯下一片天,心中担着的苦痛,又有多少人能知道呢。 这身世,和当年的明珠公主何其相似…… 也难怪。他可以得到如今太皇太后的青睐了。 左淇洋见阿紫一言不,先是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看了好一阵,之后又叹息了一声,垂下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朝她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阿紫沉吟了一阵。又像是下了决心似的看着左淇洋,问道:“你为什么要离开东原朝廷,转投西由,甘愿一世背负叛国的罪名?” 左淇洋先是一愣,转而笑道:“有关东原现在的局势我不是在来西京的路上就已经跟你分析的很清楚了,那样的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傻子才想一直陷在里面呢。至于说叛国的罪名,那不过是东原那帮愚昧无知的庶民强加在我头上的,我干嘛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阿紫闻言却直摇头,皱了眉:“这些原因虽然说得过去,可就算真如你所说,东原朝廷如今已经腐朽不堪,趋于灭亡,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为什么偏偏选在五年前才突然离开?” 左淇洋就抿了嘴,端坐在那里,并没有要回答阿紫的意思。 一时间房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阿褐说,”最终还是阿紫开了口,“你是在重查‘元门事变’的时候才突然做的决定?是不是‘元门事变’背后真的另有真相?你是因为这真相才对东原朝廷彻底失望的?” 左淇洋的脸色就冷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阿紫几乎觉得他要甩袖而去了,可他最终只是又叹了口气。 “重查‘元门事变’不过是我那时候太天真了,看到现有的都察院的资料记载的漏洞百出,就以为自己可以彻查真相,为蒙冤之人昭雪。” 讲到这里,他冷笑了两下,“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懂,齐王和他的爪牙难道就不懂?高天皇帝难道就看不真切?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还真是傻的可以,这分明就是整个朝廷一起布下的一个巨大的骗局,想要翻案,那就是和东原的皇室叫板,这样的傻事,哪有人会做呢?” “是什么漏洞?为什么不能查?”阿紫脱口而出。 “其实暂且放着我知道的那些内幕不谈,仅仅是拿你们普通百姓得到的消息来看,也是疑点重重的。 “你想想看,当时导致皇上震怒,赐死朱惠元一家的,是‘窝藏妖巫’这样的罪名,可那是东原五八三年的事啊,朱惠殊成立药监司是在一年之后,‘捉妖令’的颁布更是在两年之后,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虽然已经在民间流传妖巫擅用幻术祸害无辜的人类,可那只停留在口头的忌惮上,根本没有成文的规定明确说不许私藏妖巫在家中,那朱惠殊是凭什么断定自己会赢呢?就凭朱惠元在家中养了几个妖巫,就将当朝太子和其家人全部赐死?这责罚也未免太重了些吧?”(未完待续。) ... 第111章 德怨 阿紫垂了眼。 ` 这么简单的道理,只要稍有常识的人略一推敲就能现破绽,可在东原生活了那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阿紫竟完全接受了有关‘元门事变’的这套说辞。 实际上不仅仅是阿紫,她所认识的人——叔叔和婶婶,小昊,甚至是偶尔跟着师父外出问诊时不经意间听人提起,都无一不是站在那样一个粉饰太平的角度在看待这件事。 可笑的是大家就这样迷信自己所在的国家的统治者,可怕的是堂堂东原幅员几千万平方公里,治下多少人,竟然没有一个声音站出来质疑这个漏洞百出的故事…… 究竟是国人愚昧至此,还是大都各扫门前雪,不愿意去深究呢? 唯一一个有能力且愿意站出来重查此案的人,此刻也已经被逼到了西由境内来。 “你作为东原都察院佥事的时候,拿到的,应该远不止我们听说的这些吧?究竟还查出了哪些真相?” “元门事变”的起因是朱惠元窝藏妖巫,也是在这件事之后颁布的“捉妖令”,做为妖巫的一员,阿紫本能地想要知道更多这件事背后所藏着的秘密。 可左淇洋看着阿紫,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蛛丝马迹罢了,和我刚才说的出入并不大。 `” 话讲到这里,他眼前浮现出那个昏暗到几近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和那房间里闷热潮湿的气息,浓重的腐臭和血腥味,和触目惊心的导管和盛血的容器……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努力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些事情,还是不要让阿紫知道为好。 “如果只是这样,你就叛离了东原朝廷,未免太武断了些吧……”阿紫嘟囔着,脸上满是失望。 左淇洋却笑了笑。道:“你要真想要了解更多,有一个人就是最好的人选了。要知道,现在这世上还活着的人里面,除了高天皇帝和齐王朱惠殊。也就只有她最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太皇太后?” 阿紫脑海中浮现出那位侧躺在榻上,目光静如止水的老人。 左淇洋点头,又看了看窗外,道:“时候不早了,你去歇了吧。明天一早我护送你去她老人家那里。 `” “明天?” 会不会太急切了些? “是啊,被太皇太后准许进宫里去走动,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得了的,你还不做好珍惜眼前机会的准备,难道要摆出一副小姐的架子来推三阻四的不成?”左淇洋说着,挑起眉毛。 “那倒不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快些回去收拾收拾早点休息了吧。”说着,见阿紫仍有些犹豫,索性站起来,一副送客的姿态道。“放心去吧,太皇太后虽说身份尊贵,可为人最是慈善,说真的,我过来这么些年,不要说她手下的人,就是只蚂蚁她也不曾伤害过,难道还会把你吃了吗? “而且相信我,从我的观察来看,太皇太后和皇后。对你是十分的喜爱。” 左淇洋就是这样,当他认定一件事的时候,根本不容他人的质疑,此刻他说了第二天送阿紫进宫。实际就没有给她留下一点回还的余地。 直到躺在床上,阿紫仍旧翻来覆去睡不着。 太皇太后和皇后,真的都十分喜欢自己? 自己才刚去圣心宫待了一天的功夫,除了小心翼翼地做着分内的事,大多时候都是皇后讲一句自己答一句,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就连抬眼多看太皇太后也不敢,她们对自己怎么会谈得上喜爱? 何况左淇洋也就只是在圣心宫匆匆回了话,就留下自己自己先溜了,他又怎么会知道东阳宫里两位主子对自己的评价? 只怕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胡乱捏造出来的罢了。 想到这里,阿紫无奈地笑了笑,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左淇洋果然早早等在自己厢房外的廊庑下,一路送阿紫进了圣心宫。 太皇太后依旧是一身极朴素的长袍,此时正在皇后的搀扶下侍弄宫中的花草,见左淇洋领着阿紫进来,转头笑着命人给两人看座。 “皇帝那边不用你陪着?”见左淇洋竟是又往自己这宫中来了,太皇太后不禁问道。 “我晚些就过去,”左淇洋回,“这不是想先来看看您老人家吗,想来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 太皇太后就笑着说了他两句,瞥见他额头上的伤,又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道:“慈雍这孩子,就是有时候性子急了些,两三句话不对他的脾气,就会火冒三丈,从小就被他父皇养起来的坏毛病,如今贵为一国之君,本该沉稳些了,却怎么也改不掉了。 “他原不是有心的,你也知道他看重你,不要往心里去。” 左淇洋就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郑重其事地和太皇太后行了一礼。 “太皇太后言重了。臣岂敢质疑圣上,您和皇上待我的恩德,微臣时刻谨记心头,不敢有半点疏忽,皇上教训,也不过是对微臣的警醒和提点罢了,那是爱之深责之切,微臣又怎么会不知好歹,心存怨恨。” 太皇太后就摆摆手,叹息道:“罢了罢了,你也不要和我讲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阿紫在一旁看着,心中却对眼前这位老人越敬重起来。 如果昨天只是对太皇太后的慈爱祥和与平易近人感动不已,昨天听左淇洋讲了她的事迹,如今再看这位平和的老人,想着她曾被自己最亲近的亲人那样对待,如今却仍旧能心存仁善,这样的以德报怨,要有怎样宽大的胸怀才能做到呢。 对面的太皇太后却已经带着调侃的语气笑着道:“昨天晚上,刘御医气汹汹地来我这里,把你是一通骂,我安抚了他两句,也就打了。可后来思来想去,也没有想明白他口中那个人小鬼大的小丫头片子是谁。今天你们两个一起过来,我这才想到自己倒是老糊涂了,这不是眼前就有这么个小姑娘吗。”(未完待续。) ... 第112章 偶遇 阿紫知道太皇太后口中的人就是自己,赧然低下头去。 ` 太皇太后却全然不觉,依旧笑着招手让左淇洋靠近些。 仔细查看了一遍他头上的伤,这才满意地点头。 “确实是比太医院那帮人有能耐些,也难怪连刘御医这样的老人也被气得团团转,却又无可奈何啊。” 说着,又转头看着阿紫,道:“没想到你倒是师承医仙柳斯琦门下,这样年纪轻轻,就有一身好医术,也真是难得。 “我让你来给我捶肩捏腿,倒是屈才了。” 阿紫一脸惶恐地行礼,慌忙回道:“是民女班门弄斧,惹恼了刘大人,还望太皇太后见谅,饶恕民女。” 太皇太后却笑着和皇后对视了一眼,道:“快些起来吧,你要一直这样拘谨,我以后可不敢让你过来了,惹得我这好好一个宫里都跟着紧张兮兮的。” 见刘御医的事情就这样揭过去了,左淇洋也就起身告辞,准备回西阴宫去了。 太皇太后点头允了,皇后起身送了出去。 ` “无畏在最近回来的信函里确定赶回来给您祝寿了。”左淇洋就跟皇后商量道,“您看,我这边是不是准备一下,把严府给他腾出来。” 虽然已经得了皇上的信,严无畏也在信中再三叮嘱过一切照旧不用刻意准备什么,可皇后毕竟是他的义母,就是严府也是以皇后的名义赠的,没有皇后的准许,左淇洋就是再住下去心中也不踏实。 皇后娘娘点着头,道:“不必了,他在边境的事务繁忙,这次能抽空回来已是难得,只怕在京中住不了几天,让他在东阳宫住下吧,也好多陪陪太皇太后。” 左淇洋就行礼谢过了。也不再多言,转身往西边去了。 回到圣心宫里,就看到阿紫正给太皇太后捏着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刚才从你过来我就觉着你脸色不大好。想来是昨晚没怎么休息好吧?”太皇太后说着,“待会在这里一起用了午膳,就在后面偏殿歇下吧,这午休最是重要了,哪怕只是在榻上歪一会。下午的精神头就不一样……” 听着太皇太后这样絮叨着,皇后笑着道:“您就别只提醒辛紫了,您自己也要注意休息才是啊,听莫姑姑说你是昨天五更天才睡下,今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起了。`这样下去,只怕身子熬不住的。” 太皇太后就招招手,道:“我年纪大了,本来就是大半个身子都进了棺材的人,还在乎这些做什么。而且这人老了,原本就是这样。十天里面能有一天睡踏实了,就不错了。” 皇后就轻轻叹了口气,“我前些天让人送来的安息香,怎么也不见您点上?” “我嫌那味道太重,不点着还好,点着了,真是熏得我一夜也别想睡了。”太皇太后说着,“以前用着那素毒香倒是不错,可惜断了货,再也寻不到了。” 阿紫闻言心中一紧。手上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素毒香……不是师父在药仙谷的小木屋里炼制的? 当时师父还神神秘秘的不肯说那位来头不小的客户是谁,原来竟是西由的太皇太后。 可如今药仙谷出事,师父和惠娘都不在了,素毒香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再做了。 “怎么了?”见阿紫停了下来。太皇太后微微转头问道,“累了?累了就坐下来歇歇,喝喝茶,吃些点心,别拘着不说。” 阿紫就忙说着“不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一边的皇后看在眼里。朝着身边的莫姑姑使了个眼色,莫姑姑就笑着行礼退了下去,不一会领着一行小宫女端着盛着水果点心的托盘走了进来,将炕桌摆的满满当当。 皇后笑着上前去搀了太皇太后,又邀了阿紫一起围坐在榻前歇息,阿紫见状,知道盛情难却,若再推三阻四未免显得太矫情了些,也就行礼谢了,随手拿起个贡桔剥了。 “你这丫头,果然手上有两下子,”太皇太后说着,接下皇后从一边递过来的点心,“这捏了三两下,我这原先背上一直酸疼的地方就好多了,跟着头上也轻松了许多,不像之前那么昏昏沉沉的了。” 阿紫就笑着道:“太皇太后如果满意,民女以后经常来给您按摩就是了。这一般有些年纪的人,无非就是颈椎,腰椎,膝盖这些地方的关节处容易出问题,连带着影响了周围的血脉不畅,身子也就不舒服了起来,找准了穴位,手法和力道把握好了,自然就能帮着改善这些地方的淤塞了。” 太皇太后闻言点了点头,又说:“以后在我这里,就当是自家一样,别总是张口闭口民女民女的,太拘谨了些,听得我也跟着不自在起来。” 阿紫就低头应了,沈皇后见状笑着接话道:“以后跟着我一道叫老祖宗吧。” 太皇太后眯着眼,笑着轻轻拍了拍沈皇后的手,算是赞许了她的这个提议。 阿紫看着两人,微微红着脸,点头应了,跟着叫了一声“老祖宗”。 “太子到!” 正说着,外头小太监的一声通报,三人齐齐想着门口看过去。 就见一个着一身大红纻丝圆领常服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笑,神采奕奕。 太子今年刚满十岁,唇红齿白,相貌很是清秀,看起来不过是个孩子,可脸上带着的神情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沉。 小小年纪,就贵为一国储君,想必肩上的担子比其他人也要重的多,懂事早一些,也很正常。 见太子已经走进了些,阿紫慌忙起身朝着他屈膝行礼。 从刚才一进门远远地就见到榻上和太皇太后和皇后围坐在一起的阿紫,他心中一奇:宫里已经很久不见这样年纪的姑娘可以和母后和皇曾祖母这样在圣心殿说说笑笑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宝姐姐在的时候…… 见阿紫向他行礼,他伸手虚扶了一把,来回看了看皇后和太皇太后,笑着道:“不知这是从哪里来的姐姐?”(未完待续。) ... 第113章 对策 “这是从东原过来的辛紫姑娘,现在跟着太皇太后,算是接了我的班。`”皇后说着,浓浓的笑意就浮在脸上。 太子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阿紫一眼。 虽然皇后说的隐晦,但这位被左淇洋带来圣心宫的东原姑娘的事他却是早有耳闻,此时经皇后略一提点,也就了然于心了。 太皇太后见他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也笑着揽了他坐在自己身边,佯装生气地嗔道:“悉烨,你过来,我问你,怎么不好好做学问,跑来我跟你母亲这里做什么?” 太子也就做出一副夸张的被冤枉的神情,道:“皇曾祖母,您怎么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错怪我呢,我这不是刚从文华殿回来,想着这些天都没来给您和母后问安,急得连午膳也没来得及用,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您非但不夸我,还这样愿望我,孩儿以后再也不敢来给您问安了。” 太皇太后就笑着指着太子,看着皇后道:“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这我说了一句,他能顶回来十句。” 皇后就低头笑着,也不接话。 太子见状就又驳道:“皇曾祖母您此言差矣,我从小就是在您的教诲下长大的,为人处世之道,哪一样不是得了您的指点才学起来的,怎么现在我有了错处,您反倒怪起母后来了?” “好好好,你这伶牙俐齿的,我不跟你争。`”太皇太后说着,慢慢收起笑容来,肃然问道:“你这趟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直说了吧。” 太子虽然依仗着自己年纪小,又得了这两位的宠爱才敢如此肆意撒娇,却并不是那拎不清的,此时也忙收起笑,坐直了身子道:“昨日下了早朝。兵部尚书王凤仪求到我这里来,说是自己与岭南盐商沈家的案子并无任何瓜葛,想让我看在他这么些年在任上勤勤恳恳不曾有半点行差步错的份上,向父皇求求情。我当下不好驳了他,却也不能贸然应了,这才来请了您的示下。” 太皇太后就应了,又朝着皇后看了一眼,见皇后虽不言语。却是脸色惨白,双手紧紧交握于胸前,知道她的态度,也就没有什么顾忌,直接和太子坦言。 “这件事前儿王凤仪的夫人才来跟我说过,当时我就跟她讲明了我和你母亲的态度,让她有什么冤情只管跟皇上直说,不必求到我们这些妇人头上来,我们虽是皇上的至亲,却并不问朝政。这件事上头说不上话。 “她倒好,把我的话全当耳旁风了,转头又求到你那里去了? “真是个扶不上墙的东西,这沈家的案子还只是有个苗头,一切还没个定论呢,他们先这么到处嚷嚷开了,就算原本与他们不相干,现在在外人开起来,也是有猫腻的了。 `” 太子仔细听着,明白了太皇太后与皇后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也就确定了自己之前的做法没问题,跟着松了一口气。 原本王凤仪作为皇帝的臣子,有了问题不想着直接与君主据理力争,却想着找到他这个太子头上来。他当时得了信,叫下面的人打了他去,直接叫他吃了闭门羹。 可事后合计起来,又想到他家中毕竟和母后连着姻亲,自己这样不给面子,恐怕母后那边会有人挑唆也不一定。这才又急着过来回禀了。 如今看来,这件事皇曾祖母和母后的态度竟是比自己还要强硬,倒是自己多心了。 “这案子究竟是怎么怎么一回事,皇曾祖母您可知道?”虽然心中已经笃定自己的做法没有问题,可既然来了,他仍旧虚心请教了。 太皇太后就叹气道:“那岭南沈家是南边一带有名的大盐商,因为跟王凤仪的夫人是远房的表亲,也算是和你母亲沾着些边,就打着你母亲的名头,在南边一副地头蛇的做派,很是揽了些银子。 “你母亲为了这个和王凤仪和你父亲都提过多次了,只是因为毕竟是商贾之家,无非是为些蝇头小利做些投机取巧的事,并无大错,你父亲想着南边一带油水足,就算现在除了一个沈家,一样会有其他赵家李家什么的站出来,最终遭殃的一样是底下的百姓,这才没有深究。 “可那沈家竟是不知好歹,以为皇帝不话,自己在南边就真是王法了,越为非作歹起来。 “前些日子被查出来这沈家为谋私利,甚至不惜与南边的东原驻军相互勾结,这可就是叛国的大罪了,罪名真是落实了,就是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此时这王凤仪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远房表亲给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这才想着四处求爹爹告奶奶的。哼!早干什么去了?” 听着太皇太后的讲述,太子缓缓点头,拱手行礼道:“孩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话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头,眼里满是骄傲。 阿紫原本见太子与太皇太后和皇后有要事商量,想着起身退下,可却被皇后拦了下来,拿眼神示意她不必刻意避嫌。 阿紫这才应了,恭敬地站在一旁听着。 虽说这西由朝中之事她是一窍不通,可见着太子小小年纪,说话行事间却透着一份沉着稳重在,与太皇太后应对时不卑不亢,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敬畏来。 如今他才刚满十岁,已经有了这样的行事能力,以后若是多些历练,有了更多处世的经验,以后果真登基做了一国之君,必然能治理出一方太平盛世来吧? 正想着,太子已在与太皇太后和皇后的谈笑间起身准备告辞了。 “你不是还没来得及用午膳吗?刚好留在这里和我跟你母亲一起吃了吧。”太皇太后就留他。 “孩儿也想多陪陪您和母后,可下午有骑射的练习,眼看着就要迟到了,实在耽误不得,等改天休息了,孩儿一定赖在这圣心宫里,那时候您就是想赶我走,我也不走的。” 太子说着,已经往殿外去了。 太皇太后脸上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太子这个年纪当以课业为重,又难得他有这份心,自然不好强留,也就笑着随他去了。(未完待续。) ps:实在抱歉,实验室又有事耽搁了,一直工作到八点才吃上饭,更新也迟了。先贴一更,会赶在十二点之前二更,可能会有点晚,大家见谅~_1t;~ ... 第114章 预兆 送走了太子,太皇太后与皇后又唠了些家常,却都有些讪讪的,全然没了之前的兴致。` 阿紫陪着两人用了午膳,又讲了些自己在东原的奇闻轶事,气氛这才缓和了些。 下午的时光眨眼过去。 “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趁天还没黑,早些回去吧。”太皇太后看着窗外说道。 阿紫得了之前太皇太后的提点,此时也不忸怩,点头应了。 太皇太后就喊了莫姑姑来,让她着人去看看西边皇帝是否留着左淇洋另有要事,如果没有什么紧急的,就放了他过来,护送阿紫回去。 阿紫这时却再也坐不住了,慌忙从榻上下来,屈膝行礼。 “多谢老祖宗厚爱,只是严府离这里没多少路程,轿夫又等在角门外,老祖宗若是不放心,找人送我去角门便是了,不必惊动到皇上那边。” 太皇太后却笑着摆摆手,道:“虽说是没多少路程,可毕竟你一个女孩子家,这样独自回去总是不安全。慈雍那边想必也没什么要紧事,放了左淇洋回去也无妨。 “倒是你路上若真是有个什么闪失,我这把老骨头没人帮着伺候了,以后少活两年,可就损失大了。`” 说罢,不待阿紫再说什么,已经命莫姑姑去了。 阿紫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谢了又谢。 不多时,左淇洋果然就跟着莫姑姑回来,和太皇太后皇后问了安,就被两人打着做了“轿夫”送阿紫回去,他倒是毫无怨言,笑着应了,领了阿紫出去。 回到严府,早有管事的预备好了饭菜,等着两人回来用膳。 左淇洋问了阿紫圣心殿的情况,阿紫一一应了,他见一切都还顺利。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倒是阿紫开口感慨道:“太子小小年纪就这样懂事,将来必定是个成大事的。” 左淇洋见她难得肯和自己讲些心里话,笑着应道:“哦?你也这样觉得?” 阿紫奇道:“还有谁是这样想?” 左淇洋就故意拖晒沉吟了一阵,道:“只怕全天下稍有些见识的。都是这么想的。” 阿紫见他不过是打趣自己,也就不再说什么,默默吃饭了。` “我是说真的,”左淇洋见状就解释道,“不要说是皇帝皇后爱儿子。太皇太后爱曾孙了,要知道,就是东原的皇室,也是这么觉着的。” “东原?”阿紫就偏着头看着左淇洋。 “是啊,我还在欣王手下做事的时候,严悉烨才刚懂事,就已经有了些这样的苗头。如今他一年年成长起来,东原对这么个小小年纪就很有些雄才伟略的储君就更加忌惮了。 “要知道,说句大不敬的话,以如今的严皇帝的资质。想要越他,只怕东原的齐王一旦有了机会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如果当真让这位太皇太后一手带大的太子成了气候,继承了皇位,那就是两说了。” 听左淇洋给了太子严悉烨这样高的评价,阿紫反倒有些质疑起来:“果真像你说的这么有能耐?” 左淇洋就坦然应了,拿起筷子在空中比划着道:“你若是不信,咱们只管走着瞧好了,十年二十年后,严悉烨做了皇帝,再看看是怎样一番光景。” 话说到这个份上。阿紫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笑着默默低头吃饭了。 用过晚膳,阿紫正要回房休息,左淇洋突然叫住她。 “给你安排的两个丫鬟和几个护卫。你一个也不收,这样真是叫我很难办啊。”左淇洋一副头疼的样子。 阿紫就微微笑着道:“有什么难办的?我是实在不习惯被人服侍,你让她们去你那边伺候着,不是一样?” “这小丫鬟还好说,可我安排的护卫你也打了,可你毕竟身份特殊。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又不在身边,谁能帮你应付呢?”左淇洋一脸认真地道。 阿紫就在心中腹诽:原本你就是最大的麻烦吧? 但嘴上还是回道:“多谢你的好意,我自己会小心的,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那些护卫守在我的房外,我反倒睡不安稳了。” 左淇洋闻言却沉了脸,半天才道:“阿紫,你还是信不过我,是吗?” 阿紫就垂了眼,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虽说来西京之后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左淇洋对自己也很是照顾,又有太皇太后和皇后这样尊贵的人对自己的关怀,可身在异国的战俘的身份始终如芒刺在背,让她时时想起来,都无法完全放开心防。 她终究还是想念在东原的日子,想念阿褐…… 左淇洋见她神色黯淡下去,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不想要那些人,我就把他们撤了吧。” 阿紫见左淇洋这样为难,心中愧疚,刚想要开口妥协,左淇洋却已经不由分说地转身离去,只落下一个无可奈何的背影。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阿紫每日被左淇洋护送着去圣心宫陪着太皇太后和皇后,晚上再由左淇洋带回严府歇息。 渐渐得,她与太皇太后和皇后也熟络起来,终于不再拘谨,偶尔甚至能像太子那样和两人打趣两句,圣心宫的气氛也就越活跃起来。 直到有一日,左淇洋临时被皇帝派了出城的任务,不能赶回严府去,只能命人带信给阿紫,让她若是为难,只管送信到圣心宫告假,不必勉强。 阿紫得了信却觉得左淇洋未免小题大作了些,第二天照常安排了轿夫送自己去宫门口。 可那一日的雾气却异常的重,每吸一口气,阿紫都觉得喉咙干疼,喘不过气来,朝前望去,五步以外,根本连人影也看不清。 “姑娘,这样的天气,不如就按左大人吩咐的,跟宫中告假,在府里休息一天吧?”管事的站在门口送阿紫离开,依旧满眼担心地劝着。 阿紫却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笑着道:“不必了,高管家,您快回去吧,我今天尽量早些回来就是了。” 高管家只得嘱咐着“路上小心”,目送着阿紫上了轿,消失在了浓重的雾气之中。(未完待续。) ... 第115章 劫持 看了眼窗外的浓雾,阿紫轻叹了一声放下了窗帘。 ` 并不是她心中就没有像高管家那样的顾虑,只是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待自己这样,自己一介女流,又有着东原战俘的身份,根本无以为报。 她可以做的,唯有尽心尽力陪着两人,为她们的生活添一些乐趣。 可如果连这样简单的一点点回报也要因为天气稍差或是左淇洋的缺席就被打断的话,她未免显得太没有诚心了些。 严府在青铜巷最深处,离皇宫东边的贞顺门仅隔着三个街道。放在平时,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宫门外。 然而今天,不知是天气的缘故,还是因为阿紫心中装着不安的情绪,总觉得这短短一段路竟像是走不到尽头似的。 正这样寻思着,就觉得身下的轿子一阵晃动,她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住什么,却在刚碰到身边的帷幔的一角的时候被轿子剧烈的震动癫至轿内的另一个去,手中撕扯下一块布料来。 外面的四个轿夫原本都努力透过雾气辨识着前方的道路,无暇顾及身边,所以直到一个轿夫径直倒了下去,他身边的另一个轿夫才惊觉遭了埋伏,刚想要开口喊过去,就被人从后狠狠一记手刀打下去,眼前一黑,紧跟着倒了下去。` 靠后的两个轿夫感觉到了轿子前方突然落地,开口询问前面两人的情况,却得不到回应,正缓缓放下轿子准备绕到前头去查探,刚一抬脚,就觉得身后一阵阴风,一个黑影窜出来,停在了两人中间。 “姑娘,快……” 一个激灵些的轿夫直接朝着轿子里的阿紫喊过去,话讲到一半,人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在轿子里的阿紫听到喊声惊得手心全是汗。她用力深吸了两口气,然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地掀起门帘不管不顾地朝前冲出去。 外面的雾气太重,根本认不清眼前的方向,阿紫只能不管不顾地朝前跑去。盼着路上可以遇到一两个行人求救。 可现在时间太早,由赶上这样的天气,原本就挑选的相对来说僻静些的街道往宫中去,平日里也只能零星见到几个人,此时就更是半个人影也看不到了。 阿紫凭着记忆里的印象在浓雾中如盲人一般穿行着。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的方向是不是对的,所以当她看到建在湖面上的皇宫如空中楼阁一样浮现在眼前的时候,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 她抬起手,刚想要招呼站在门前的两个守卫,张开的嘴却突然被蒙得用力捂住。 她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可对方的力气太大,阿紫根本不是对手,轻松就被拖进了身后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站定之后,对方伸出一根手指在阿紫面前,“嘘”了一声示意她安静些。见阿紫听话地停止了反抗,这才缓缓松了捂在她嘴上的手。 阿紫却是瞅准时机,趁着对方松懈的时候用力在对方壶口用力一咬,身后的男人呻|吟一声,松开了对她的束缚。 阿紫瞬时身子一蹲,滑了出来。 待转过身来,看清对面站着的人的长相时,阿紫惊得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刑福大哥?你……你怎么在这里?” 刑福看着阿紫,无奈地笑了笑。道:“唐大人吩咐我过来务必护了你的安全。没想到想要接近你还很费了些力气,你咬人的力气倒是挺大。” 阿紫就羞红了脸,满是愧疚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有没有出血?我领你回去帮你消消毒吧。” 刑福就摆摆手道了声“不必了。”又听她用“回去”形容去严府。想到这些天自己蹲守在严府外面时见她随时都有一群人跟着,左淇洋更是不离左右,就道:“看样子,左淇洋待你不错。” 阿紫就垂了眼,知道以战俘的身份来看,左淇洋待自己确实是仁至义尽了。可这话却不好在刑福面前直接讲出来。 又想到刚才路上的那一幕,面色一白,急着道:“刚才那些轿夫,都被你杀了吗?” 刑福就摇摇头,道:“原本是想着杀了简单些,可这毕竟是西由天子脚下,不想给你惹事,那几个人只是被我打晕了,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阿紫松了口气,可立刻又想到刚才自己的轿子在去宫里的路上被劫持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传出去,到时候不光是严府和左淇洋,只怕连宫中也会被惊动了,那刑福独自一人就很难脱身了。 “你不必担心,大不了我领着你杀出去就是了,待会城门开了,这边消息还没传开,应该没那么快戒严,你随着我一道混出去,必定能安全送你离开。” 刑福说着,阿紫听着却直摇头。 “这方法太冒险了,现在他们不会现,可现了之后呢?西京一路往北去的路这么长,若是惊动了西由的朝廷,难保这一路上不会遇上什么不测。” 阿紫这些天在常常在西由宫中走动刑福也是略知一二的,此时听她这么说,知道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些,只得点头,再次陷入了沉思。 “刚才你打晕那几个轿夫的时候,有没有被他们看清你的长相?”阿紫就开口问道。 今天的雾气帮了很大的忙,刑福轻松就隐藏了自己的行迹,加上那几个轿夫完全不会拳脚功夫,自己解决掉他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又怎么会暴露了身份。 刑福自信地摇摇头:“绝对没有。” 阿紫就点点头,道:“那就好办了。这样吧,你现在送我回严府,就说是路上见我的轿子遭人劫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才送了我回去,那几个轿夫不知道你的长相,自然不会出来对质,再加上我一口咬定劫持了我的轿子的是另有其人,你是我的恩人,严府只会把你当成是帮了大忙的英雄,必定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的。” 听着“恩人”,“英雄”这样的字眼,刑福对阿紫在西京这边竟是被如此看重很是吃了一惊。 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问了自己此刻更担心的问题:“那左淇洋那边怎么办?他可是认得我的。”(未完待续。) ... 第116章 善后 “左淇洋那里,自有我来应付。壹看书·1kanshu·cc” 阿紫讲完,对上刑福狐疑的视线,无力地笑了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用这样带着十足把握的语气讲起对左淇洋的揣测来了? 或许是从他拿了自己当借口,去堵住原本因为丢了宝物而要斥责他的太皇太后和皇帝的嘴的那一刻开始的? 虽然阿紫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太皇太后和皇后对自己会这么和善,甚至主动亲近示好,可既然左淇洋可以算准了这一点而在里面做文章,现在也应该到自己拿这一点来反击的时候了吧。 但这些现在自然不便和刑福细讲。 “我们先回去吧,刑大哥,你相信我一次。” 见阿紫目光真诚,话又说到了这个份上,刑福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实际上,就算真的要与那左淇洋恶战一场,他也没在怕的,大不了拿命抵了,又有何惧。 想到这里,也就欣然应了,随着阿紫回了严府。 得了消息迎出来的高管家见阿紫孤身一人回来,轿子和轿夫不知去向不说,身后还跟了个五大三粗的陌生男子,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一看书·1kanshu·cc 待听了阿紫的说法,果然二话不说就朝着刑福行了一礼。 “感谢这位壮士对我家姑娘的搭救之恩,高某代严府在此谢过,可否请壮士进府歇歇脚?” 阿紫就笑着看向刑福,点头示意他尽管应了。 高管家会留了刑福在府中休息原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一方面对方救了自己,严府这样规矩深严的西京大户没道理连个基本的谢礼也不做好,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恐怕还是考虑到这件事事有蹊跷,劫轿之人出现得奇怪,刑福的及时赶到更是太巧了些,他们需要留了刑福在府中。替自己争取到些时间细细查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能做到严府的管家的位子,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此时的一副盛情邀约的样子做得滴水不漏。 刑福欣然应下,一副坦荡荡的神情。看得高管家当下就又多信了几分。又转而看着阿紫道:“辛紫姑娘可记得轿子是在哪里遇袭的?我好领了人去将轿子和轿夫都带回来。” 当时的雾气太重,又因为着急逃命,阿紫倒是真的不清楚轿子停在具体什么地方,只能凭着印象努力描述了一遍。一 看书 ·1ka要n书shu·cc 高管家也不恼也不气馁,依旧笑着命人领了他们进去。道:“姑娘和这位壮士只管在府中休息,压压惊,小的这就带了人去找。” 这一边阿紫和刑福正在正房喝着茶,另一边高管家已是雷厉风行地带着几个护卫将轿夫和轿子抬了回来。 几个轿夫都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还有些迷迷糊糊的,高管事赏了他们每人一口热茶喝,醒了神,就问起之前遇袭的事情来。 几个问题问下来,和阿紫的说法都没有太大出入,而又因为雾气太大。几个人都没能看清拦轿之人的面貌,此时更是无从查证了。 高管事就沉着脸想了一阵,最终赏了几人一些银两作为补偿,就命他们都各自散了。 回到厅堂里,见阿紫和刑福坐在那里,他又是笑意盈盈地迎上去。 “轿子和轿夫都寻了回来,只是有关劫持轿子的匪徒的行踪,依然没有什么线索,不知辛紫姑娘和这位壮士可看清了来人的情况?歹徒究竟有几人?都有什么特征?说了什么话没有?” 听高管家这么说,阿紫就更加安心了些。至少目前府里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刑福,也就笑着道:“出事的时候我一直在轿子里吓得不敢出来,待到事后鼓足勇气走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几个人影飞消失在雾气之中。而这位刑福大哥就站在那里,盯着迅消失不见的人影正要追过去。” 见阿紫这谎话讲得这样坦然,刑福心中也跟着定下来,按照两人事先讲好的说辞道:“当时雾气太大,我也并没有看清来人的面貌,只知道他们大约三五个人。都有功夫在身上,我原本还想追过去,可眼见着这位辛紫姑娘独自一人留在轿子里,担心对方有人守在附近伺机而动,也就只能暂时放弃了追回歹徒的心思,先领着辛姑娘回府上来了。” 高管事就点着头,脸色却有些难看。 说法倒是没什么破绽,可这样一来,就没有人看到歹徒的模样了,对方完全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要从何查起呢? 如果左大人回来了,只怕真追究起来,又是自己的责任了,而宫中,就更不好交代了…… 似乎猜透了高管家的心思,阿紫主动说道:“高管家,宫里太皇太后和皇后那里,此时只怕还不知道我这边的情况,怕是晚了,她二位会担心,不知可否帮我一个忙?” 高管事的笑容就有些勉强起来:“辛紫姑娘可是要我帮忙送信给宫中告假?” 这告假的原因要怎么写,就全看自己了,若是隐瞒不报,之后宫里追究起来,自己就是有多少个脑袋也担待不起,可若是将今天的事情果真禀报上去,到现在连个劫持之人的眉目也没有查出来,现在事情又是一点重重,万一再有什么变数,就算宫里不怪罪下来,只怕左大人回来也是第一个不会饶了自己。 这想来想去,最后这个罪名,自己都是担定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阿紫此时却摇了摇头。 “我想麻烦高管事派几个身手好的护卫给我,护送我和刑福大哥去宫里,我想讲今天的事情当面和太皇太后和皇后解释清楚,也免得人多口杂,以讹传讹起来,让她二位多出许多不必要的烦恼来。” 自己原本还左右为难,没想到阿紫却主动提出要进宫去解释清楚,这真是如雪中送炭一般,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如此一来,之后再有什么纰漏,那就都是阿紫和宫中的事情了,自己什么也不需要做就可以轻松从这件事里摘出来,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高管事笑容就布满了脸上,身子躬得更低了些,爽快地应下了,转身就去安排人手了。(未完待续。) ... 第117章 翻转 如果说原本阿紫对左淇洋是否会在见到刑福的第一眼就不管不顾地拆穿他的身份将人扣下来还存着顾虑的话,在高管事欣然同意派人送她去宫中亲自向太皇太后和皇后解释之后,这点担心也就烟消云散了。 要看书 ·1kanshu·cc 虽然不清楚左淇洋究竟在阿褐一行人抢去了他带来西由邀功的宝物这件事上究竟和太皇太后坦白了多少,但从这些天以来的观察来看,阿紫却可以确定他并没有和盘托出。 也就是说,如果此时自己抢占了先机,先斩后奏地将刑福带去太皇太后面前禀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太皇太后和皇后由先入为主地接受了自己这个版本,那么左淇洋事后就是再如何想要将事情圆回去,除非他甘愿冒着令东阳宫的两位女主人对自己起疑的风险,否则必定是百口莫辩,回天乏术了。 所以当阿紫和刑福恭敬地跪在圣心殿中间,听着太皇太后愤怒地呵斥禁军办事不力的时候,表面上佯装出一副小女儿刚受了惊吓到现在还心神不宁的阿紫,心中却早已升起一股得意的笑来。 “真是反了天了,”太皇太后先气汹汹地遣人去喊了禁军统领来问话,犹不解恨地朝着战战兢兢立在一边的大内侍卫瞪了一眼,脸色极其难看地道,“这堂堂天子脚下,禁宫门前,竟然有人连严府的轿子也敢劫持,你们这群人却一点也没有擦觉?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原本规规矩矩在乾清门当值的侍卫领班此时突然被太皇太后叫来训话,知道事情的起因之后虽然满心的委屈有苦难言,可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只能默默听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训话。要看书 ·1ka书nshu·cc 这青铜巷外头出了事,关他一个禁宫的守卫什么事呢?怎么就把气全撒在了自己头上? 可恨这禁卫军的人一个也不在,自己只能先默默顶一阵了。 幸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出了名的慈悲,生气归生气,并不会随意定罪,冤枉了自己,自己此时态度恭敬些候着也就罢了。 可能让太皇太后如此动怒。这位新晋的圣心宫的红人辛紫姑娘可真是能耐不小。 太皇太后训罢了,这才想起还跪在下面的阿紫和刑福,慌忙命人拉了两人起来,给两人看座。 “吓坏了吧?”太皇太后此时看着阿紫。一改刚才震怒的模样,转而满眼关切地问着。 阿紫心中一紧,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利用太皇太后对自己的信任反过来欺骗她老人家,实在是辜负了太皇太后对自己的厚爱,跟着就眼眶一热。泪水止不住就要落下来。 太皇太后只当她是小姑娘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吓坏了,心疼地哄着她,心中就更是对西京各路守备军骂了个遍。 皇后娘娘见状,担心太皇太后气坏了身子,赶紧上来扶了阿紫下去,一面抚着她的背安慰着。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又朝刑福看过去,道:“这位壮士尊姓大名?是哪里人?家里是做什么的?今天的事情多亏了你,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我若是能办得到的,都尽量满足你。” 没有料到西由的这位太皇太后竟是对阿紫如此看重,此时给自己许下这么丰厚的奖赏来。这就是要自己开个价码了,那就不要说金山银山了,只怕就是要割地买人,也不是不可能。 刑福自然是诚惶诚恐地扑通一声跪下来,连连说着“不敢不敢”,又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本就是我们这些习武之人应该做的,区区小忙。何足挂齿。” 说罢,见太皇太后赏识地点着头,又照着之前准备好的说法答道:“在下刑福,是东原南边唐门镖局的镖师。这次奉命护送一批货物来西京,任务刚完成,正准备南下回东原去,就在路上遇到了辛紫姑娘的这件事,这才出手相助。” 东原与西由虽然势同水火,却也不是全无往来。平日正常的贸易往来从未间断过,每天来往西京的东原人不计其数,刑福这样的身份也不稀奇,而因为他之前就一直是拿这个身份一路赶到西京来的,若要查起来,也不会露馅,此时答得也就十分坦然。 太皇太后见他一身凛然正气,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些正派习武之人惯有得光明磊落,沉吟了一阵,道:“原来是东原远道来的朋友,这倒是巧了,我们阿紫也是东原人,你们倒是有缘。” 见太皇太后如此说,阿紫灵机一动,决定索性更进一步,走一招险棋,翻转现在努力为刑福摆脱嫌疑的被动局面,转而主动起来。 “老祖宗,”想到这里,阿紫突然俯身跪拜下来,“阿紫有一事想求老祖宗做主。” 太皇太后就满是怜惜地道:“你快起来,有话只管说就是了。” “老祖宗刚才也说了,这位刑福大哥也是东原人,今天竟是这么巧被他救下来,想来,这也许正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前些日子左大人还在为没有合适的护卫可以护送我而头痛,现在就遇上这位大哥。 “所以,阿紫在想,能不能……请老祖宗做主,聘了这位大哥做我的随行护卫,以这位刑福大哥的身手,有他在身边,我以后就算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也都不足为惧了。” 太皇太后见她这样说,先是微微一愣,但很快又笑了起来,道:“好好,如此甚好,我先前怎么没有想起来,这主意好。同样都是东原人,你用起来应该也能少了许多顾虑去。 “只是不知这位刑壮士,是否愿意呢?” 刑福原本还担心自己就算是见到了阿紫,以她现在的身份,出入于严府和西由禁宫之间,自己原本就是好不容易才等到左淇洋有事不在,又赶上大雾的天气,这才能和阿紫接了头,可这一次见面之后,以后想要再接近她,必定更加困难重重。 可现在阿紫这么提议,太皇太后又同意了,那就是解决了他如今最头疼的问题,他自然是一百个愿意,慌忙跪下行礼,满口应下来。 解决了阿紫的安全问题,气氛总算缓和了下来,几人正说笑间,就有小太监上前来禀“左大人来了”。(未完待续。) ... 第118章 劝和 “他还有脸过来?”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宣了左淇洋觐见。一 看书 ·1kanshu·cc 不一会功夫,左淇洋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进来,双手捋了双袖,单膝跪地,火急火燎地给太皇太后和皇后请了安。 太皇太后从鼻子里应了一声,垂眼呷了口茶。 “你还知道赶回来?我当你把你带来的人丢在这里,就打算撂挑子不干了呢?” 左淇洋闻言,慌忙抬了头,拱手一礼,正准备解释,视线瞟到站在阿紫身边的刑福,下巴都要掉到胸前去了。 见左淇洋这样,太皇太后咣的一声将茶碗重重砸在面前的炕桌上,茶碗与茶盖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我问你话呢,你瞅着阿紫做什么?还指望她能帮你说话,包庇你的失职不成?” 左淇洋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低头回道:“卑职不敢。” 可说罢,仍旧一脸困惑地瞥了刑福一眼,道:“不知这位是……” 太皇太后就冷笑两声,道:“你还有功夫去管别人?先顾好你自己吧。要看书 ·1kanshu·cc”说罢又想到若要聘了刑福做阿紫的随行护卫,不经过左淇洋也是不行的,这才冷冷地道:“今天阿紫的轿子遇袭,若不是这位壮士出面相助,只怕现在阿紫这孩子人在何处还不知道呢。你既然不愿意好好护送辛紫,我索性免了你的职,让这位壮士顶替你,今后辛紫的安全问题一应由刑福负责,你既然公务繁忙,就安心处理慈雍那边的事好了,我宫里走动的人,我自己负责,不求你再多做什么了。” 听着太皇太后话中句句透着的指责,再看看阿紫一副伪装得极好的受惊过度的样子,和一边站着的小人得志的刑福,左淇洋自然是一眼识破了两人的诡计。可无奈于如今木已成舟,自己早已是百口莫辩,此时若是再强行拆穿刑福的身份,真的追究起来。斗个两败俱伤,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思来想去,左淇洋这口闷亏都是吃定了。 他脸黑得如那无月的夜空一样,咬着牙,却仍要装出一副全不知情的样子。陪着阿紫和刑福演戏,一面不住地为自己的失职赔礼道歉,一面还要恭恭敬敬地将刑福当恩人一样贡起来,丝毫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满的情绪来。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阿紫几乎要笑了出来。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这样赢了诡计多端的左淇洋,还是赢得这么痛快,让对方毫无反击的能力。一 看书 要·1要kanshu·cc 一直到回到严府,左淇洋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刑护卫这次任命下来的太急了些,什么也没来得及准备,有关安顿的事宜。还望左大人多多费心了。” 坐在正厅里,支走了高管家和一众仆妇,左淇洋手中握着的茶碗被捏得咯吱作响,偏偏阿紫还一副没事人一样的和他讲着场面话。 “还没有玩够?打算装到什么时候?”左淇洋冷冷看着阿紫,语气阴沉得像是随时能唤出狂风骤雨来。 可不知为什么,这放在平时能吓得严府上下各色人等双腿软的怒意,此时放在阿紫眼中,却如困兽之斗一般,毫无威慑力。 “养了几日,你倒是学聪明了啊?懂得反击了?”左淇洋斜睨着阿紫。全然没有对方脸上轻松的神色。 阿紫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不嫌事大的道:“恕小的愚昧,不知左大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左淇洋此时却是果真被阿紫激怒了,深吸了几口气。恨恨地点头,嘴上说着“好,好”,放下手中的茶杯。 一眨眼的功夫,已经一跃来到刑福面前,抽出腰中的龙泉剑。直直朝着刑福的眉间刺过去。 刑福原本气定神闲站在一旁,见状神色一凛,腰身用力一扭,肩膀微微朝后斜出一个角度来,额头顺势避开了左淇洋的剑锋,同时抽出自己的古锭刀,用力挡在自己与龙泉剑之间。 刀锋与剑锋相结,出刺耳的摩擦声。 “住手!”阿紫这才急了起来,站起来道满脸歉意地道,“这件事是我不对,不该趁你不在的时候搬弄是非,又抬出太皇太后来压你。” 见阿紫承认错误的态度倒还算端正,左淇洋朝着刑福一步步逼近的剑锋这才收了回来。 而这时原先一直守在门外的几个护卫听到屋里的动静纷纷赶了过来,战成一排,亮出整齐的刀锋对着刑福。 左淇洋这才满意地收回剑,对着进来的护卫道:“没什么,我就是试一试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亲自聘的这位刑护卫的身手如何,你们都散了吧。” 摆好了阵势随时准备听候吩咐动攻击的一排人这才松懈下来,收回刀,行礼退下。 左淇洋轻轻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重新端起茶碗来,看着阿紫。 阿紫明白他此时也不过是心中气不过,需要一个解释罢了,并不是真的要翻脸,若果真是要搅黄了这件事,他大可以在圣心殿的时候就和太皇太后挑明,又怎么会等到现在才在自己家里逞威风? 既然这件事已成定局,阿紫自然不会再和左淇洋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如果只是服个软就可以息事宁人,她何乐不为呢。 阿紫就索性一股脑将从早上自己从严府出到遇到刑福拦截再到自己与刑福定下这个计划,最后到自己进宫禀了太皇太后,事无巨细尽数讲给左淇洋听了。 左淇洋听着虽然依旧一言不,却总算因为阿紫还算坦白而神色缓和下来。 “其实,我在老祖宗面前讲的话也不尽然全是谎话,”阿紫最后又说道,“你前些天不是还在为我不愿意接受你安排的护卫烦心吗?如果留了刑福大哥在我身边,这事情就算是解决了啊,我有了一个自己想要的护卫在,你也不必费心时刻跟着我,担心我的安危了。” 左淇洋就在心中腹诽,你倒是称心如意了,我今后只怕还要多担十二分的心思去防着你的这个“护卫”带着你逃跑。(未完待续。) ... 第119章 解释 左淇洋虽然心中有苦难言,却也知道如今事已成定局,不是自己抱怨两句就能改变的。一 看书 ·1kanshu·cc 他并不是输不起的人。 更何况,他还是有自信仅凭邢福一人根本不可能从他眼皮底下带走阿紫。 所以此时见阿紫肯服软,自然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左淇洋故作为难地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让邢福留在你身边做个随行的护卫好了。” 之后不待阿紫开口谢他,又看着邢福道:“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敢有带着阿紫逃出这西京城的心思,我必定取了你的级挂在城门外示众。” 邢福对左淇洋的威胁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并没有接腔。 面对邢福的挑衅,左淇洋脸色就再次沉下来,眯起眼看着对方,半晌无语。 眼见着又要打将起来,阿紫就慌忙挡在两人之间,笑着对左淇洋道:“左大人只管放心,我保证一定不会跟着邢福大哥乱来的,太皇太后那边待我不薄,我若是不辞而别,定会伤了她老人家的心,这样的事就是你许了,我也断然不会做的。” 左淇洋闻言点点头,总算安下心来,喊了高管事进来领着邢福下去安排他的衣食住行有关事宜。 要看书 ·1kanshu·cc 阿紫也就趁机行礼退下了。 晚上各自在房里用了晚膳,阿紫正要沐浴更衣,就听到外面一阵敲门声。 “邢福大哥?是住的地方不合适吗?”阿紫看着邢福关切地问。 邢福就摇了摇头,道:“我是奉了唐大人之命来保护你的安全的,夜间又正是贼人最猖獗的时候,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守在你门外比较稳妥。” 想到之前阿褐在的时候,邢福每逢月圆之夜的前几天都会一刻不离地守在阿褐的门前,阿紫自然明白了他的心情,可毕竟自己不是阿褐,既不是他的上司,又不比男人的无所顾忌。 想到这里。她小意地笑着道:“这严府内外守备森严,又有西京的禁卫军在外面守着,刺客什么的想要进来谈何容易,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些日子了。除了邢大哥你之外,还真是半点贼人的影子也没见到过。” 邢福就赧然笑了笑,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阿紫就无奈地笑了笑,索性开了门道:“既然这样,邢大哥不如进来坐坐?我给你泡杯茶。你歇歇脚吧,你要一直守在我门外,我实在是不安心。” 只要能保证阿紫的安危就好,邢福却并不在乎究竟是守在门口还是坐在屋内,所以此时也不客套,径直走了进去。 一看书·1 kanshu·cc 阿紫帮他沏了茶,邢福客气地接了茶再三谢过。 两人就对坐在八仙桌两侧的太师椅上,各自品着茶,相对无言,屋里一时间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邢大哥。谢谢你能赶来西京找我。”最终还是阿紫先开了口。 此时距离龙爪城一战已经过去月余了,依照左淇洋的说法,唐寅褐一行人应该已经过了龙脊山脉,到达最北面的金色森林了。 原先还存着一丝希望觉得或许阿褐会想着来寻她,也随着时日一天天过去而最终消失殆尽了。 可现在邢福却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阿紫心中惊喜交加,若是换了宝儿或者阿忠,只怕她已经喜极而泣扑将上去了,可眼前的人是邢福,她却只能压下心中的种种起伏。与他静静对坐着。 可这谢字,她却必须说出来。 毕竟邢福这样一路赶过来,必定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稍有差池。只怕连命也会搭进去。 而他的出现,总算让阿紫心里最后的那一点不甘散去了。 至少阿褐是念着她的安危的。 “阿紫,唐大人没能赶来救你,是不能来,不是不想来。”邢福过了许久才吐出这几个字来。 他一向不善言语,让他对眼前这个小姑娘解释唐大人的心思。更是比让他上阵杀敌还要难上百倍。 可阿紫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明白了阿褐的苦衷。 不能来,只是为形势所迫,有着他暂时难言的苦衷,但他心中却必定还是顾念着自己的。 阿紫点点头,泪水就模糊了视线。 她就知道。 她一直知道,阿褐不会就这样弃他而去。 邢福见阿紫竟是哭了起来,吓得唰地一下站起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站在原地,很是为难地吞吞吐吐解释起来。 “当时的情形阿紫姑娘你也是看到了的,那左淇洋带了百余名精锐骑兵队在龙爪城外的林子里埋伏着,无非就是想把我们这一群人一网打尽。 “何况当时权衡你和宝儿姑娘两边的危机,换做是我也必定会先救宝儿姑娘这一边的。 “以小唐大人的能力,应付区区一个瑞鹏和十几个小喽啰,按说根本不在话下的,若不是他之后分心,害了自己,也害了你…… “可这种突状况,原本就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唐大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要决定究竟选择哪一边,更不可能把这种不确定性也考虑在内……” 邢福讲了一堆道理出来,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和女人讲过的话加起来也没有今晚这么多,犹怕阿紫并不接受自己的这番分析,正要再解释,却被阿紫开口打断。 “邢大哥,谢谢你跟我讲这些。阿褐的苦衷,我都明白。” 说罢,又起身请邢福坐下,给他重新斟了茶。 邢福只觉得讲出刚才那番话来已是口干舌燥,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拿了茶碗一口气将茶水灌进了肚里去。 若是换了其他人,以邢福的性子,只怕早就敬而远之了,任凭对方诸多猜测和误会,都与自己无关。可眼前的这位姑娘,却是唐大人的心头肉,别人不知道,他时时跟在唐大人身边,又怎么会不清楚唐大人对这位阿紫姑娘的情愫。 想到这些,他鼓足勇气,刚想要再开口,话到嘴边却被阿紫的问题噎了回去。 “阿忠,他还好吗?” 虽然左淇洋早告诉了自己唐寅忠没有死,可她还是希望能从自己人口中得到证实。(未完待续。) ... 第120章 奇珍 邢福点头。一看 书 ·1kanshu·cc “瑞鹏的剑刺穿他的胸膛,剑锋离心脏只差了一寸的距离,帮着瞧病的大夫看了连连称奇,说是小唐大人命太好了,这样的情况,剑锋再偏一毫,他就必死无疑了。” 阿紫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安下来。 可听着邢福的说法,她却总是在心中隐隐觉得,并不是阿忠的命好,而是有人刻意放水,并不想伤了他的性命。 而坐在对面的邢福眼前却浮现出唐寅忠刚刚醒过来时的情形。 当时小唐大人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总算捡回条命来,躺在病榻上,还只是勉强能吃些流食。唐大人却铁青着脸,一心只想要循着左淇洋的人马的踪迹南下去救阿紫。 小唐大人拖着病体从床上翻下来,跪在唐大人面前苦求。 “大哥,是臣弟的错,害了阿紫。可你现在走了,你想过跟着你的这帮兄弟会怎样吗?如果任务失败了,你觉得他们家中的妻小亲人还能活下来吗? “现在你为了阿紫追到西由去,这之后有多少无辜的人要因此而丧命,你想过吗? “我自己的过错,不求你原谅,就算让我死在这里,我也毫无怨言,可其他人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不应该被牵连进来啊。 要 看书·1kanshu·cc” 当时小唐大人死死抱住唐大人,挣开的伤口流出的血液染了唐大人一身。 宝儿姑娘哭成了个泪人,跟着跪下来苦苦哀求。 接着一屋子的人全都跪了下来苦劝。 唐大人握紧拳头,浑身颤栗着,却终究妥协了,放弃了独自南下追赶左淇洋一行人的想法,只在事后安排了自己务必找到阿紫,确保她的安危。 “你乔装成镖师的身份,悄悄混进西京去,左淇洋应该是借住在严府,阿紫必定会由她如影随形地护着的。你想办法绕开左淇洋。找到阿紫,确保她的安全,让她只管安心留在那里。” 唐大人当时的吩咐依照后来自己来了西京的情形看都一一应验了。 只是那时的自己听来却是一头雾水:“唐大人的意思是,左淇洋捉了阿紫姑娘回去。必定不会加害于她?” “以左淇洋的为人,他必定会想要拉拢阿紫,为他所用。死了的妖巫的尸体,对他而言没有半点用处。” 唐大人的话答得坦率,邢福却是一阵冷汗——幸而唐大人最终被小唐大人拦了下来。 壹 看 书 看·1kanshu·c c若真是让唐大人南下追过去,放弃那么多人的性命,为的却是一个丝毫没有生命危险的小姑娘,未免太不值当了些。 “邢大哥?” 见邢福陷入沉思,久久不语,阿紫试着喊了一声,邢福这才从回忆里抽出来,笑着站起身。 “时候不早了,我去门外守着,阿紫姑娘如果有事只管喊我。”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想着邢福带回来的阿褐的话,阿紫带着甜甜的笑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她照旧收拾停当了坐着严府的轿子往东阳宫去了,只是这一次,身边却多了一个护卫,多了一分安心来。 从角门进去,一路畅通无阻,路上甚至有几个记性好的公公侍卫和自己打着招呼,及至圣心殿前,才有小太监上前阻拦。 “辛紫姑娘。圣心殿里不能带护卫进去。”小太监说着,看也不敢看阿紫和邢福一眼,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身子却直挺挺地挡在邢福面前不让他朝前去。 前一天是因为要交代阿紫的轿子遇袭一事。为了能当面对质,这才允了邢福进去,可今天邢福以阿紫的随身护卫的身份过来,自然就没有了进圣心殿的权利。 阿紫无奈地笑了笑,不想让对方为难,对邢福道:“邢大哥。实在抱歉,可否麻烦你去旁边的偏殿歇歇?” 邢福就笑着道:“不碍的,我站在这殿外等着就是了。” 阿紫知道邢福的性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待小太监进去禀了,便跟着进去了。 太皇太后正在正殿和一个约莫刚过而立之年一身戎装身形偏瘦却看着极其精神的陌生男子交谈着,见阿紫进来,原本阴沉着的脸上即刻绽开来一个笑,朝她招手。 阿紫就行了一礼,喊了声“老祖宗”,上前一步来到太皇太后身边。 “这是禁军统领董擎,按说昨天就该让你见见的,偏偏他当时人不在宫里,我又担心你惊着了,早早放了你回去,这才拖到今天才让你们见了。”太皇太后说着,又看着董擎道,“这就是辛紫,有关昨天的事情的详情,你只管问她就是了。” 董擎就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又看着阿紫问了些和昨天大同小异的问题。 阿紫照着昨天的回答一一答了,董统领又寻思了一阵,确定从阿紫这里再问不出什么线索了,这才告辞准备离去。 “这该问的你也都问了,人要是还捉不回来,当心我唯你是问。”太皇太后最后还不忘叮嘱了一句。 董统领慌忙又行了一礼,这才满头是汗地转身出去。 看着董擎离开的背影,阿紫不免在心中叹气,因为自己的一个谎言,就要惊动这么多朝廷的官员这样兴师动众地查案,这样昧良心的事,以后果真是再也不能做了。 太皇太后见她这样,以为她还在为昨天的事烦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沈丫头正在偏殿里清点外面提前送进来的贺寿礼,你跟着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想着小姑娘到了这个年纪,都会喜欢新奇的小礼物,阿紫去那边说不定能找到一两件心爱的物件带回去。 阿紫却没有想太多,屈膝行礼应了,就由宫女领着去了偏殿。 刚一进去,就看到屋里各种奇珍异品摆得满桌满地都是,阿紫一时间看得呆在那里,竟是忘了上前去给沈皇后行礼。 皇后娘娘也不在意这些,笑着上前揽了她进去。 阿紫刚想开口,却被放在角落里的一个约两尺长的锦盒给吸引住了。 那盒子此时为了方便清点而将盖子敞开着,里面的一块看似平常的灰褐色石头却在阿紫的眼中熠熠光。(未完待续。) ... 第121章 协商 沈皇后顺着阿紫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阿紫一眼相中的是什么。喜欢网就上。 想到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放着一屋子的翡翠如意绫罗绸缎看也不看一眼,却一下瞧中了这看似不起眼的石头,心中暗暗称奇。 “喜欢吗?”皇后就在阿紫耳边小声问道。 阿紫这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失态,慌忙笑着岔开话题道:“您的寿宴不是还要过些日子才办,怎么不等到那个时候在宴会上当面献给您?” 皇后就笑着解释道:“这些都或是守在边疆的王公大臣或是品阶不够不能参加寿宴的臣子提前送过来的礼物,可以参加寿宴的,自然会在当天再献礼。” 阿紫就点着头。 沈皇后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哪里不知道她是相中了那锦盒里的东西。 笑着拉了阿紫坐下,又吩咐身边的宫女道:“把那块龙涎香包起来,送给辛紫姑娘。” 阿紫闻言惊得从椅子上滑下来,慌忙行礼道:“这是官员们孝敬您的礼物,我怎么能这样恬不知耻地夺了去,岂不是白白糟蹋了他们的一番心意。” 皇后闻言就笑着道:“哪有那么严重。他们既是送给了我,要怎么处置自然是我说了算。 “再说了,这龙涎香说的是从那南边深海里捕捞上来的,属于极其罕见的成色,可我又不懂这些,在我看来就是个带着些古怪味道的石头罢了。 “刚才我还在跟其儿说呢,这见过送美玉的,见过送顽石的,却从不曾见过送这样一块古怪的原料来的,难道是要让我现学了制香的工艺来用么? “我这正愁没处用去。正好你喜欢,送给你算是我的一番心意,比放在我这殿里碍眼可值当的多了。” 见皇后这样说,阿紫又心中真的十分想要这块原料,她自然也就不再扭捏推辞,行礼再三谢了,这才收下这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块原料。 及至晚上回了严府。迎面遇上左淇洋。他看着阿紫手中的龙涎香,一脸疑惑地道:“你抱着块石头这么开心做什么?” “你懂什么,”阿紫努嘴嗔道。“这是龙涎香,放在平常,可是有价无市的上好的制香原料,就连我师父也曾一度因为短缺这材料而头疼过呢。” 左淇洋闻言就来了兴趣:“哦?你会制香?” 阿紫跟着师父在药仙谷的时候接触到的第一件差事就是那“素毒香”的炼制。自然是对制香很了解了。 但这却不是她此刻这么兴奋的原因。 之前刚进宫的时候,就听太皇太后提起过。自己因为上了年纪常常失眠,又用不惯安息香,而此前这个问题一直是靠着“素毒香”来解决的,之后师父遇害。“素毒香”断了货,没有了其他有效的法子顶替,这才总是睡不踏实。精神一日不如一日起来。 而阿紫受了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这样的厚爱,自己却无以为报。在心中很是愧疚,除了每日进宫陪陪两位东阳宫的主人之外,却一直寻不到其他可以报答的地方。 如今得了这龙涎香,自己便可以试着重制“素毒香”孝敬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了。 虽然礼轻,但重在心意。 想到太皇太后收到香的时候那欣慰的神情,阿紫心里就说不出的畅快。 见阿紫不回话,却自顾自又笑了起来,左淇洋更是不解起来,伸手在阿紫眼前晃了两下,道:“喂?想什么呢?” 阿紫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若要重制“素毒香”,免不了要左淇洋的帮忙才行,此时也不瞒他,索性道:“我们先进去吧,坐下来细说。” 今天自己难得回来早了一些,反正闲着无事,左淇洋就满口应了,随着阿紫一道进去了。 “我想重制‘素毒香’。”阿紫将茶杯放在一边,开门见山地道。 “‘素毒香’是什么?”左淇洋却一个问题将阿紫原先酝酿了许久的情绪噎了回去。 可转念一想,左淇洋一个外臣,又是几年前从东原转投过来的,就算再与太皇太后和皇后亲近,也不可能对她们的饮食起居方方面面都了解到,“素毒香”既然是贡奉给太皇太后休息时用的,他没有听过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她便耐着性子从自己随着师父一道研制新的炼制“素毒香”的方法到来到宫中发现太皇太后竟是师父的客户一一和左淇洋解释了一番。 “就是说,你手里这块龙涎香,是做那‘素毒香’需要的原料之一咯?”左淇洋指着阿紫手中的石头问道。 阿紫点头:“而且是最关键也最难得的一种原料。” 左淇洋就又沉吟了一阵,道:“那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见左淇洋这个时候又装糊涂起来,阿紫只能耐着性子道:“要制香,只有这一块原料自然不行,还有其他几种原料,还有提取香料的器材,这些,我都没有。所以才想求你帮我。” 左淇洋就摸着下巴,道:“我要是不想帮你呢?” 这是自己想要献给太皇太后的一点心意,左淇洋就是不帮自己,那也无可厚非,阿紫只能垂了眼道:“那我就另想办法。” 左淇洋见状就叹气道:“你现在住在严府,吃穿嚼用都是严府出的,你自己身上一文钱没有,怎么想办法?” 这个,阿紫暂时还没想好。 所以她答不上来。 左淇洋就坐直了身子优哉游哉地品起茶来。 在严府住着的这段时间以来,阿紫早以对左淇洋的行事风格了如指掌,此时他这样一幅样子坐在自己面前,就必定不是打算甩手不干的,否则他必定会直接扬长而去,不给自己留一点辩驳或是争取的余地来。 见事情有回还的余地,阿紫自然是喜上心头,小意凑到左淇洋身边,道:“我要怎么做,左大人才肯帮我这个忙?” 左淇洋正拿茶碗盖滤着茶碗里浮着的茶叶,闻言斜睨着阿紫,道:“我帮你找到制香要用的一应器具和原料,这‘素毒香’制出来之后,要在寿宴那天以我的名义送出去,怎样?”(未完待续。) ... 第122章 猫腻 阿紫噗嗤一笑。` 看着左淇洋这样一本正经地和个小姑娘抢功劳,总觉得很滑稽。 左淇洋见状却有些恼了起来,皱眉道:“究竟是成还是不成?成的话你只管列出单子来,我三日之内必定给你凑齐所有的东西,不成的话,你就自己想办法了。” 其实只要能帮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究竟名头是不是落在自己身上,阿紫并不在意,她求的只是自己心安。 所以左淇洋提出这样小人的条件的时候,她早在心里同意了。 可看着他像个孩子争糖吃似的满脸急切的样子,阿紫忍不住就想多卖个关子。 “今年太皇太后不是讲明了自己的寿辰就不大操大办了,改成为皇后娘娘办寿宴么?怎么你不操心皇后娘娘的寿礼,反倒想着在皇后的寿宴上给太皇太后献礼?” 阿紫一脸认真地岔开话题。 “皇后娘娘身体一直不好,常年卧病在床,难得今年身子好全了,太皇太后一时高兴,才决定将今年西由的大日子由自己的寿辰改成皇后的。可皇后一向是个不管事的,空有个头衔放在那里,朝中自有皇帝料理,后宫没有妃嫔,又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管着,根本不需要皇后操心,就是太子也是极成器的,不需要过多的管教,久而久之,皇后的位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为她办寿宴也不过是太皇太后的一番心意罢了,真要打着孝敬后宫之主的由头讨好皇帝的,聪明的都是投了太皇太后的心头好。` “这所谓的皇后的寿礼,自然要和往常一样按照太皇太后的喜好去送了。” 左淇洋仔细地答了阿紫的问题,这才察觉话锋不知什么时候被转开了,“咦”了一声,转头看着阿紫道:“我刚才问你的话呢?究竟是成还是不成?” 阿紫就忍着笑呷了口茶,沉吟了一阵道:“这个,容我再考虑考虑。” 左淇洋却急了起来,索性起身朝外走去。嘴里道:“罢了罢了,也不为难你,我们还是各管各的,互不相欠的好。” 阿紫这才赶紧起身拦下他。道:“好好,我同意了还不行?怎么你这人平时看着大方,在这种事情上却这么小气?” “我小气?” 左淇洋扬起眉毛刚想要辩驳,转念一想,反正她都已经答应了。自己还在这些细枝末节上逞什么口舌之快呢? 可仔细想想,这小丫头原先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跟了自己这么些日子,翅膀长硬了,竟是学会时不时刺自己两下了。` 但他此时依旧压下心中的不满,挤出个笑来道:“那我们就成交了?” 阿紫却也不敢再挑衅他了,笑着点头应了,就催着左淇洋领她去书房拟单子。 主料:金柠檬十颗,带露水茉莉花瓣十二钱,新抽芽橙花花蕊十八钱。佛手柑三两,自然日光晾晒烘干绿茶二两,黑醋粟三两,水栽栀子花整棵五棵 辅料:檀香木半斤,白琥珀一两,龙涎香五十三钱 器具:曲颈琉璃瓶一支,恒温熏蒸炉两个,锡箔数张,十字铁架…… 左淇洋看着单子上洋洋洒洒数十样物件,突然觉得这差事自己接得未免有些太急切了。不自觉地挠着头皱眉盯着那单子许久讲不出话来。 阿紫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道:“这最难找的龙涎香我已经得了,也就不劳你费心思了,其他的几样。却是少一分也不行的,这‘素毒香’之所以能有奇效,得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青睐,除了炼制的技巧之外,这原料比例的精准把握也是很重要的一条,所以……” “行了行了。”左淇洋却已经不耐烦起来,不想再听她啰嗦这些自己完全不懂也不在意的细节,“我每一样都照三倍于单子上的量给你找来,这样总不会有问题了吧?” 阿紫就满意地点点头,道:“就知道这事交给你没问题。” 闻言左淇洋却在心中苦笑,也不知道你这是哪里来的信心。 左淇洋忙于寻找“素毒香”需要的原料的时候,阿紫则照旧在刑福的护送下每天一早就去圣心殿陪着太皇太后和皇后。 原本平常的一日,阿紫在圣心宫陪着太皇太后和皇后用过晚膳,眼见着天色暗了下去,太皇太后也不再多留阿紫,嘱咐她路上小心,就命常姑姑送她到殿外。 阿紫前脚刚踏出门槛,后脚就见太子严悉烨领着几个随身服侍的一路风风火火赶了过来,迎面撞上阿紫。 见对方和自己恭敬的行礼,他也礼貌地躬身回了一礼,带着干净地不掺一点杂质的笑喊了一声“辛姐姐”。 阿紫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这是在喊自己,慌忙又是一礼,连连道回着“不敢当”。 知道天色不早了,阿紫是急于回去,太子也不多说什么,放了阿紫一行人离去。 松了一口气的阿紫来到刑福面前,却见刑福正皱眉盯着太子的方向。 “怎么了?”阿紫察觉到刑福有话要说,便主动问了。 “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一位,是什么人?”刑福直接问道。 这里是禁宫之内,这样坦然询问一国储君的身份,又是个小小的护卫,在宫里算是大不敬的行为。 阿紫闻言慌忙四下看了看,见除了已经转身离开的常姑姑和两个守在圣心殿门前的小太监再无其他人,这才松了口气。 知道刑福一向寡言少语,更不会对其他人品头论足,此时太子能吸引了刑福的注意力,让他不顾规矩地问出来,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隐情,阿紫不敢掉以轻心,小声道:“我们路上再细说。” “刚才你看到的那位,是西由的太子严悉烨。” 轿子到了青铜巷入口处,阿紫见巷子里四下无人,这才命轿夫停下来远远跟着,自己则和刑福并肩走着,低声解释道。 刑福的眉头就邹得更深了。 “怎么了?这位太子有什么问题吗?”阿紫就担心地问。 “自然不是,我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西由的太子。”刑福道,“可是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我却是见过的,此人叫王传,是东原人。”(未完待续。) ... 第123章 安排 阿紫闻言心中一沉。壹看书 ·1kanshu·cc 这就难怪连刑福这样原本心智坚定之人也会出现刚才在宫中那样莽撞的行为了。 一个东原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敌国的禁宫之内。 看情形还做了西由储君贴身侍从。 如果这件事属实,那次人就必定是东原秘密安插过来的奸细了。 “你可确定看清楚了?” 这件事非同小可,又是在东西两国如今关系紧张,战争一触即的时候,若是果真坐实了那人东原奸细的身份,很有可能会加两国之间的战斗的爆。 刑福神色凝重地点头。 “那人曾经和我一起在东原西军大营里带过兵,我和他还算交好,他走路时喜欢将手交握在身后,脚步一沉一浮,远远看去有些像跛了脚,所以虽然现在换了一身阉人的衣服,又清瘦了许多,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刑福讲得有理有据,而且在这件事上,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相信他也不会讲出来。 可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相当棘手了。壹看书 ·1k要a ns看hu·cc 现在自己已经知道了此人的身份,应该怎么做才既不违背自己的良心又不会酿成大错呢? 直接向太皇太后和皇后挑明那人的身份? 如果这事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必定会震惊整个西由朝廷,到哪个时候事态只怕会朝着难以预料的方向恶化下去。 可自己说到底是东原人,如果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一个现就引的西由出兵,给两国百姓带来危难,那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难道就这样装作不知道? 按照刑福的说法,那人必定是手上带着功夫的,不管他是受了谁人的指使,费了这么大力气安插这样一个人在太子身边,只怕所谋极大……甚至要彻底断了西由的后路也不是不可能。 阿紫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件事不是自己一个人可以解决的,可如今自己一个东原人。独自在西由生活,虽说左淇洋待自己不薄,又有太皇太后和皇后的抬爱,可毕竟自己敌国战俘的身份摆在那里。现在牵涉到两国立场的问题,自己竟是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也没有…… 正焦头烂额之际,左淇洋走了进来,身后领着一路人,每人手上端着一个匣子。 “说好的三日之期。一 看书 ·1ka要n书shu·cc我言而有信,东西都在这里了,你清点一下。没有问题的话,你可记得自己的话,抓紧时间准备吧?” 刚一进门,看到阿紫远远站在垂花门那里,左淇洋就仰起头,高声喊着,满是邀功的语气。 可走进了,看到阿紫焦灼的目光。他这才收回笑容,转而问道:“出什么事了?” 原本还在苦恼的阿紫,见左淇洋已经来到自己面前,而如今在这西京如果真要找一个人帮自己的话,只怕除了眼前之人,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阿紫深吸了几口气,下定决心,道:“我有话跟你说。”之后又歪着头看了看跟在左淇洋身后的一行人。 左淇洋就一挥手,沉着脸道:“把东西都拿去给高管事,找他领了钱就散了吧。” 众人应声退了下去。 “到底什么事?”到了上房的厅堂。左淇洋给自己沏了杯茶,不待茶水送至口中,就急急的问了阿紫。 从阿紫的脸色看,他隐隐觉得此事必定非同小可。 阿紫就将今天在圣心殿外刑福看到王传的事情和左淇洋说了。 左淇洋端着茶碗。呆坐在那里,滴水未沾。 “那王传当时穿的什么样的衣服?是否是可以近身服侍太子的人?除了王传,当时跟在太子身边的,还有没有其他人你可能认识的?” 左淇洋看着站在阿紫身旁的刑福,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 刑福沉着应道:“应该是只穿了蓝色单布衣裳,短靴。不过因为离得远,由因为在宫里,我也不敢盯着细看,所以不确定上面是否纹了什么花色。他当时就和另外一个小太监一道紧紧跟在太子身后,应该是近身服侍的。我确定只认识他一个人。” 左淇洋就端起茶碗,沉吟着,却最终没有将已经冷下来的茶水送进口中。 看来这件事就是左淇洋也觉得棘手。 毕竟是关系到两国人的命运的事,对于像自己和左淇洋这样身在西由又受了异国皇室恩德之人来说,更是左右为难了。 “我奉命北上去迎一个老朋友回京,明天一早就要出,只怕要到皇后寿宴那天才能回来。” 过了许久,左淇洋才又开口。 阿紫却像是遭了晴天霹雳一般,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你要走?这个时候?怎么这么突然?” 左淇洋只能无奈地笑了笑,道:“没办法,皇帝皇后疼爱自己这个义子,硬要我去做陪衬,我也不可能违逆了他二人的意思。日程是老早就定下来的。” 既然老早就定了下来,为何现在才说? 话到嘴边,阿紫又咽了回去。 左淇洋的行程,凭什么要和自己汇报? “我原先觉得早些让你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还给你徒增烦恼,这才没讲出来。现在看来,竟是我的疏忽,现在出了这样的乱子,你这边必定要留人照看着才行。” 左淇洋却还是自然而然地和阿紫解释了一番,又低头想了一阵,这才重新振作精神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会把瑞鹏留在你这里,王传的事情,我也会安排给他去调查,另外再加派几个信得过的人。 “这件事你记在心里,自己警惕一些就好,切不可随意和太皇太后和皇后提起。 “而且记住,一旦王传的事情暴露,你一定要作出一副自己也是第一次知道此事的样子,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你东原人的身份太敏感,又是刚开始在宫里走动,若是太子身边混入东原奸细欲图不轨的事情传出去,太皇太后和皇后还好说,皇帝和朝中那帮酸腐的臣子们难免会对你起疑,到时候就算你和此事无关,若是知道你早知道这中间有鬼而密而不报,也必定会把矛头指向你的。”(未完待续。) ... 第124章 筹备 阿紫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原先只是从两国的安危去想,觉得这件事棘手。 如今听左淇洋分析起来,才意识到自己一个东原的战俘这样夹在中间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事已至此,只怕现在就算自己连夜赶去圣心宫将王传的身份跟太皇太后和皇后和盘托出,这事情落在外人眼里,口口相传,自己也必定摆脱不了与王传勾结混入西由禁宫预谋不轨的罪名。 只怕有些好事之人栽赃自己与王传狗咬狗最后闹了个鱼死网破才捅出这么个大娄子来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些,阿紫不禁打了个寒颤。 左淇洋见她这样,安慰地笑着道:“你也不要担心,那王传既然混进来这么久做到近身服侍太子这一步都没有什么大动作,必定也是顾及到宫里人多眼杂,自己冒然行动很难脱身,这才一直潜伏着。 “既然如此,他就不会突然轻举妄动,你只管照着原来的日程,每天进宫去安心服侍太皇太后好了。 “至于这人背后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自会让手下的人去查,寿宴之前,一定会彻查清楚,你放心好了。” 左淇洋如在和自己的上司表决心一般坚定地讲了这么一番话出来,看着有些滑稽,可在此时心神不定的阿紫听来,却觉得安心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左淇洋就顶着月光整装待了。 阿紫送至门外。 “快回去用些早膳吧,早晨外面风大,仔细吹病了,太皇太后和皇后那边没人照看了。” 左淇洋骑在马上,冲着阿紫笑着说道。 阿紫点头应了,脚下却丝毫未动。 左淇洋无奈,知道她不看着自己离开只怕不会回去,只好又道了一声别。一拉马缰,调转马头离开了。 看着左淇洋离开的身影,阿紫心中说不出的惆怅。 自己这是怎么了?竟会对一个曾经伤了阿褐他们,使出阴狠手段为了一个自己偷来的宝物不惜屠城。最后虏了自己来到异国都城的男人这样留恋起来? 阿紫不禁苦笑。 或许是刑福的出现,更加让自己确定了阿褐不会来救她的事实,彻底断了另一边的念想之后,才开始彻底放下心防,不知不觉间竟是融入到左淇洋领她走进的这个新世界中的缘故吧。一 看书 要·1要kanshu·cc 可现在回自己来到西京的这些日子。从第一眼看到宫城的简陋与天子脚下子民的生活富足之时的感慨,到之后进宫去感受到了太皇太后和皇后的平易近人再到得知她老人家坎坷的一生之后的讶然…… 实际上,每多在这个国度待一天,阿紫对这里的人和事都会多平添出一份好感来。 打小在东原长大,虽然因为无父无母甚至到最后流落街头的境地,阿紫却毕竟受的是东原国土与人民的启蒙,和所有东原人一样,在她的印象里,西由是一个建国仅数十载,根基尚浅。土地贫瘠,多蛮荒子弟的地方。 可如今再细细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从小耳濡目染的那些说法,不说与西由现实的情况截然相反,却也是大相径庭。 再对比西由人的自足常乐,甚至于在这里生活了这些时日,阿紫竟是不曾听到这里上至宫廷下至黎民有任何一人对东原国有过半句微词。 这样的巨大反差,此时细细想来,却更衬出了东原的见识浅陋和西由的大度来。 或者说,这是东原的畏惧使然? 眼看着从自己的国家分裂出去的一群叛国之人在原本贫瘠的土地上竟是建出一个国来。还是一个在统治远远优于自己,一年年强壮起来的新兴之国,东原开始忌惮于知道真相之后的民心所向,所以朝廷开始封锁消息。民间开始散步关于西由的错误谣言,百姓则最终生活在了这样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 阿紫不敢再往下想,唯恐自己最终心思彻底偏向了这一国,却对自己生长的国家生出不满之情来。 距离皇后的寿宴只剩了不足半月的时间,阿紫每天依旧往返于圣心宫和严府之间,却渐渐觉出时间的紧迫来。 因为气候的问题。素毒香的炼制接连失败了两次,最后阿紫很是费了些力气才将临时腾出来用于炼香的灶房调整成恒温的环境,又紧闭了门窗,从过滤和净化屋子里的空气开始做起,这才有了起色。 汗流浃背地站在最终完成的炼香的房门前,阿紫长长吁了口气,这才深切感觉到药仙谷气候的宜人……还有左淇洋的重要。 见阿紫这些日子明显因为过度劳累而憔悴了许多,太皇太后和皇后都劝她留在家中休息。 “最近宫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张罗寿宴之事,你来了看着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只怕更是心神不宁,无瑕顾及自己家中的事了,再说皇后最近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只怕也没功夫顾到你,不如就放你几天假,待到寿宴那天,左淇洋回来了,再让他送你过来我这里吧。” 太皇太后心平气和地和阿紫讲着。 阿紫笑着含糊应了,却依旧每天往圣心宫跑。 她总觉得,因为宫里上上下下忙翻了天,皇后也不怎么往太皇太后的寝宫来了,自己才更应该抽出空来陪着她老人家,替她解闷才是。 太皇太后看在眼里,知道是她的一片孝心,劝了几次,也就不再提了,每日与阿紫说说笑笑,日子倒也很快过去了。 眼看着离寿宴只有两天时间,宫里陷入空前的忙碌之中,每个人在路上都是行色匆匆,皇帝甚至下令以后宫殿外见面不必行些虚礼,寿宴前的这几天能把手上安排的工作做好的一律封赏,礼数本周的也一律不苛责。 有了这样得民心的规矩传下来,宫中服侍的虽说累了些,却各个干净十足,竟是听不到一点抱怨之声。 可就是在这一片祥和的忙碌之中,阿紫却在一日往圣心宫去的路上遇上了足以震惊整个西由朝野的变数。(未完待续。) ... 第125章 异数 西由皇宫东边主阳。` 呈半圆形的东阳宫远看如一颗颗浮于湖面之上的水晶一般通透明亮。 除了几处私密的内室之外,几乎尽数采用通透或镂空的墙体建造而成,即使是行走在屋檐下或是靠外的厅堂里,每个人的样貌形态也都尽收眼底。 而阿紫原本就有着异于常人的视力,对这宫里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的千姿百态更是瞧得仔仔细细。 太子的寝宫和圣心殿隔水相望,中间只隔了一个水榭。 所以此时阿紫走在往圣心宫去的廊庑下,转头不经意地一瞟,一眼看到一个在太子寝宫附近鬼鬼祟祟的身影,惊得脊背一阵凉意袭过来。 一直跟在阿紫身后的刑福见她突然停下脚步,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褪去,慌忙上前一步,问道:“怎么了?” 说罢,顺着阿紫的视线望过去,也就明白了阿紫受惊的原因。 “王传……” 得到刑福的确认,阿紫更加笃定此人这一刻在太子寝宫外必定不怀好意,既然已经知道了,就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我们过去。”阿紫说着,提了裙裾就转而朝王传所在的方向疾步走去。` 刑福跟在后头,小意劝道:“左淇洋不是交代了,让你离王传这件事远一些免得被人无故怀疑吗?” 阿紫闻言冷着脸朝前穿过水榭,一言不。 她当然记得左淇洋的话,可现在的情况却不同于左淇洋嘱咐她那些话的时候那样的简单。 如今离皇后的寿宴只有不足三日的时间了,宫中上上下下都在为了这件事忙碌着,原本在人员例行检查方面就松懈了许多,又有皇帝的“这段时间宫中不必拘礼”这样的话放下来,以太监的身份混进来的王传如果真要动手,这个时候就再合适不过了——既没有太多的侍卫有精力顾及他这样的无名小太监的行踪,周围的人见到他不同往日的怪异行为也大多不会多想。 也就是说,如果此时她不去阻止。那就是眼睁睁看着太子陷入危险而不管不顾了。 “还有太皇太后,”刑福上前一步拦在阿紫面前,打算最后再劝她一次,“这件事。找太皇太后出面,也好过你这样过去。” 阿紫却只是皱了皱眉,转身绕过刑福继续往前赶去。 “这件事到现在为止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就算太皇太后肯相信我们,不等那王传有所行动就把人拿了。话传到皇帝和王公大臣那里,他们会怎么想? “我们两个东原人举报了另一个混入太子身边却尚未有所行动的东原人? “只怕那时候我们的嫌疑才更大了,真到了那一步,只怕太皇太后和皇后想拉我出这趟浑水也不可能了。 ` “可如果等王传动手了再来抓人,太子遇害,我们再来救人还有什么意义?”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太子寝宫前。 门口两个值班的小太监站在那里眼皮打架。 阿紫就转过头来,小声道:“刑大哥,你帮我去把那王传找出来,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带来太子寝宫。可以吗?” 捉人这样的事情原本对于刑福这样的脚上功夫一流的人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可这里是西由皇宫,自己的行动难免受到掣肘,自然也就没有了十足的把握。 但看着阿紫殷殷的目光,他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剩下阿紫一人,她站在原地,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尽力摆出一个天真的笑来。朝着太子寝宫门口走去。 “站住。” 果不其然,原本昏昏欲睡的小太监见有人来,立刻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上前一步拦下了阿紫。又见对方不过是名女子,一双水灵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若不惊风的样子,难免让人心生爱怜,也就很难再摆架子臭着脸赶人了。 “这位姑娘,这里是太子寝宫。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闯的,我看您是走岔了路,才撞到这里来的吧?还是赶紧回您原来服侍的地方去吧。” 小太监看阿紫一身素净的打扮,虽不似其他宫女那样穿着统一的衣裙,可想必也是哪个屋里得宠的近身服侍的,这才毫无顾忌地讲出刚才那番话。 阿紫索性将错就错,演起小丫鬟的角色来,屈膝行了一礼,道:“这位大哥,我是太皇太后身边心来的,不懂规矩,冒犯了,还请您多担待。可是太皇太后命我来喊太子爷去圣心殿问话,还请您帮忙通传一声。” 小太监有些不情愿地看了身边的同伴一眼,思忖起来。 原来是个新来的,又不懂规矩,讲起话来连个奴婢也不带,是拿自己这种看门的小太监不放在眼里吗? 按说这种情况他是会直接遣了这小宫女去的,可地方竟然敢拿出太皇太后的名头来压人,若果真是惹到了那位老佛爷头上,那自己可担待不起。 思来想去,最后只得陪了笑好言好语解释道:“姑娘,您这也太让我为难了些,这太子爷今天一早就突然说困了,要歇息,一直到现在还躺着呢,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冒然闯进去,怕扰了太子爷的好梦不是? “至于太皇太后那边,大家同样都是做奴仆服侍人的,您也体谅体谅我们的苦楚,还请和太皇太后回了,就说太子爷起来了一准先去给她老人家问安……” 小太监之后说了些什么,阿紫一律没有听到。 只在对方说出太子爷一直躺到现在开始,她就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惊得透不过气来。 一早开始睡到现在? “太子爷经常睡这么久的午觉吗?”阿紫忽然打断小太监的话问道。 小太监被阿紫态度突然的转变惊得一愣,嘴上答着“太子爷惯有午休的习惯,可像今天这样一早就睡下到现在还不见醒,却还是第一次。”心里却想着这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直接赶人了。 可他袖子一抹摆出一副架子刚想要呵出声,阿紫却已经身子一缩从两人之间传过去,一个箭步往殿内冲去。(未完待续。) ps:下周去北京出差,四月初要去日本开会,这中间都实在是抽不出太多时间写文,所以以后从每天两更改为每天一更,到四月下旬再恢复双更。 纠结了很久才做了这个决定,本来也想咬牙撑一撑。 但看看最近更新的质量明显下降了,总觉得与其这样赶更新,不如尽力把这个故事最好的呈现给大家。 所以还是希望各位能体谅一下,等这阵子过去了,小新一定加倍努力更新,把欠的更补回来^_^ ... 第126章 慌乱 两个小太监见状呆立了数息功夫,这才缓过神来明白生了什么,就一路喊着追了进去。一看书 ·1kans书hu·cc 可阿紫动作极轻,如一阵风一般,哪怕带着功夫的侍卫也未必追得上,更何况是两个看守的小太监。 两人一路追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阿紫从正殿一转,熟练地找到了太子休息的内室。 两个守在外间的年轻宫女原本站在原处昏昏欲睡,见阿紫突然闯进来,吓得叫出了声,却顾不上上前去阻拦。 阿紫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掀帘进去,远远地看到青纱帐里躺着的太子。 她脚步一顿,深吸了两口气,就要上前去掀那床帘。 一个身影突然从一边杀了出来,正挡在阿紫和太子的床之间。 阿紫抬起头来,目光正对上了太子身边大太监汪清的视线。 汪清先是怒目看着阿紫,张了嘴正要骂出口,待看清楚来人是谁,到了嘴边的呵斥就又咽了回去,换了一副惊诧的表情来。 “辛姑娘?你怎么上这来了?你可知道这是太子寝宫?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样孤身一人闯进来,成何体统?这要是传出去,只怕对你自己的名誉不好,咱家在这里奉劝姑娘一句,还是快些避出去,咱家念在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面子上,今天这事只当没生过……” 汪清连珠炮似地说了一通,阿紫却只想着此时躺在那里的太子的安危,只怕晚一刻,都是性命攸关的事。 要看书 ·1 k an shu·cc 她索性埋头不管不顾地朝前撞过去,汪清被撞了个满怀,捂着肚子推到一般,一边呻|吟着一边伸手指着阿紫的方向。 “反了反了!”汪清说着,冲着门外喊道:“来人啊!有人要对太子不利,快给我捉住她!” 而此时已经掀开床帘看到太子的阿紫倒抽了一口冷气——太子的面色苍白,双眼周围已经呈青黑色。双唇紫中带黑,必定是出了事了。 她上前一步,正要伸手去试探太子的鼻息,身后顷刻间已经冲进来十数个侍卫。在汪清的叫嚷中其中两个侍卫飞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阿紫的胳膊,用力将她向后拖了出去。 “汪大人!”眼看着就要被两个侍卫拖出内室了,阿紫用最后的机会叫嚷道:“您是太子身边近身服侍的,如果太子出了事,只怕您也脱不了干系。这事关整个西由的命运。还请您听我一句,亲自去查探一下太子殿下的鼻息,怕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阿紫最后的几句话已经远不可闻,可眼看着人已经被拖出了内室,汪清却是被阿紫的前几句话给震住了,他皱着眉头,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探了太子的鼻息。 要看 书·1ka书nshu·cc 手伸过去,抽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吓得没有了血色。 “殿下……殿下他……” 他话也说不利索,只指着床的方向。惊得连退了几步,撞在一个青花瓷瓶上,半人高的瓷瓶被撞倒在地上,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汪大人……”两个宫女吓得上前去扶汪清,不明白生了什么。 “太子他,他没气了!” 待汪清终于憋出这句话来,一屋子的人都变了脸色,两个宫女更是吓得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传到汪清耳朵了,他脑袋嗡的一声,这才清醒过来。转头朝着面前哭作一团的宫女“啪”的一巴掌狠狠扇在脸上。 宫女捂着脸,哭声戛然而止,只瞪圆了眼睛看着汪清,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哭什么哭!让殿外的人听到了成何体统!” 他脑子飞转着。想着该如何是好。 明明早些时候太子还好好的,吃了碗鱼片粥,说有些乏了,就睡下了,怎么这一觉睡过去,人就没了气了?这件事必定是有人暗中陷害的。可当务之急,是要先看看太子爷还有没有救,只要有一线希望…… “你!”他指着远处一个相对镇定些的宫女道,“现在就去太医院找刘太医来,找不过来你的小命也不用留着了!” 宫女听后吓得哆嗦着跪在地上应了一声,慌慌张张冲了出去。 “这件事暂时对谁也不准说出去半个字,我们这次必定是遭了贼人暗算,可若是不差清楚了,这一屋子的人就都别想活了!” 这次不只是几个小宫女,就连站在一边的太监和侍卫也都闻言色变。 汪清这才想到已经不知被拖去了哪里的阿紫,慌忙起身冲着一个侍卫喊:“快去把辛紫给我带回来。” 侍卫猜到是在说刚刚被拖出去的姑娘,片刻不敢耽搁地找了出去。 已经被拖出殿外的阿紫这才被重新带了回来。 汪清正想要解释,看到一屋子惊魂未定的男男女女和因为敞开了床帘的一角而露出额头来的太子,阿紫自然明白生了什么,不待汪清开口,自己先来到太子身边。 试过鼻息,现已经没了呼吸,阿紫脸色一沉,心中知道自己还是来得晚了些。 见阿紫面色不好,汪清的一颗心彻底跌入了谷底,一瞬间想到了自己若是此时被砍了头,家里的老母亲该怎么办,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 可阿紫却没功夫去顾忌身边这位大太监的心情,她急急忙忙又拿起太子的手臂开始听脉,等了几息的功夫,这才露出了些轻松的神态来。 “人还有救!” 汪清正想要解释,看到一屋子惊魂未定的男男女女和因为敞开了床帘的一角而露出额头来的太子,阿紫自然明白生了什么,不待汪清开口,自己先来到太子身边 试过鼻息,现已经没了呼吸,阿紫脸色一沉,心中知道自己还是来得晚了些。 见阿紫面色不好,汪清的一颗心彻底跌入了谷底,一瞬间想到了自己若是此时被砍了头,家里的老母亲该怎么办,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 可阿紫却没功夫去顾忌身边这位大太监的心情,她急急忙忙又拿起太子的手臂开始听脉,等了几息的功夫,这才露出了些轻松的神态来。 “人还有救!”(未完待续。) ... 第127章 盘算 阿紫见状忙朝着众人道:“大家快些起来,我若是可以救殿下,自会竭尽全力去救,这本就是我们医者的本职,你们不要这样跪我了。” 可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全系在阿紫一人身上,屋子里的人闻言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肯起来。 阿紫无奈,想到救人要紧,只得随他们去了。 太子的脉象虚浮,而且越来越弱,体温非常低,再细看面色极其苍白。阿紫就上前去翻开眼睑,就发现结膜肿胀,眸子里充血。 难道是…… 阿紫在心中猜测着,又伸手去按压太子的腹部和胸下,果然明显感觉到有严重的水肿现象。 将太子的病症猜了个**不离十,阿紫沉下脸,转头问道:“早上太子除了喝了一碗鱼片粥,可还吃了其他事物吗?” 见半晌无人回答,汪清朝着身边的宫女肩上就是一脚,踹得小宫女哭喊着抱着肩膀倒地不起。 “辛姑娘问你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汪清见对方还不开窍,径直吼了过去。 小宫女原本才被调来太子身边没几日,规矩还没学清楚,就遇上了现在这样性命攸关的大事,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现在问题又突然落在自己头上,她早如遭了晴天霹雳一般,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汪清一脚踢在身上,肩膀上的疼痛才总算让她清醒过来。 “奴婢该死!早上太子殿下只吃了一碗鱼片粥,之后就说身子乏了,没什么胃口,没多久就歇下了。” 小宫女磕磕巴巴地答了,说话间牙齿只打颤,咯咯地想。 阿紫看着在心中叹了口气,她不过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如今却因为卑微的身份而面临着被责难甚至搭上性命的危机,若是换了自己在她的位子,只怕也会吓得不知所措了吧。 想到这些。阿紫的语气就柔下来:“你别急,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但希望我的问题你能事无巨细全数告诉我,可以吗?” 小宫女畏畏缩缩抬头瞟了阿紫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去,小声应了。 “那鱼片粥是太子平常常吃的吗?你可知道是谁做的那粥?粥是用什么做的?有没有什么平常没有的料加在里面?” 阿紫问着,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答:“太子平常早膳最喜欢的就是这鱼片粥,所以御膳房每天一定会早早地备下,至于那粥究竟是什么做的。奴婢也不知道,您……您可能要问那些御厨了……” 小宫女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已是细若蚊吟。 阿紫眉头却皱了起来,就是说,吃的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那为什么会出现如今这样食物过敏的症状呢…… 见阿紫眉头紧锁,低头不语,汪清以为是小宫女什么地方答得不对,上前去就又要打,吓得小宫女抱头躲向一边,哭喊着:“公公饶命。奴婢确是不知道那粥是怎么做的,奴婢还担心那粥和平时服侍的有什么不同不合殿下的胃口,特地去请教了近身服侍的王公公,王公公告诉奴婢平日里殿下都会在粥里加了黄豆粉,还给了奴婢一袋……” 阿紫闻言眼睛一亮,盯着小宫女道:“王公公?王传超?” 小宫女一脸讶然看着阿紫,点了头。 汪清就一脸狐疑地朝阿紫看过去——这太子身边来了没几天的新人,这位同样是得了太皇太后青睐没多久的辛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可阿紫却没工夫去理会汪清灼灼的目光,她上前一步蹲在小宫女面前,快速吩咐道:“你听我说。你现在就去帮我把太子早上喝剩下的粥和用剩下的黄豆粉给我拿过来。若是没有剩下的,就是空德尔粥碗和盛黄豆粉的器皿也给我带过来,能办到吗?” 宫女得了明确的指示,这才觉得自己有救了。坚定地点头,转身出去了。 阿紫就又朝着汪清道:“你去帮我从太医院找个医药箱来,还有铜盆,烧酒,银针,烛台。烧滚后放凉的清水,食盐,这些东西有多少就拿多少过来,要快!” 汪清自然是唯唯诺诺地应了,赶紧领了几个侍卫出门去了。 依照阿紫的吩咐将任务一一分派下去之后,汪清朝着西阴宫光明殿的方向眺望着,心中却开始对阿紫刚才的反应越发的猜忌起来。 这位辛姑娘,好像是东原人,与那刚被介绍来的王传超却是一国的……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汪清沉了脸,喊了身边的小太监:“你即刻去光明殿,跟皇上禀了,说太子有急事找陛下商议,十万火急,望陛下即刻赶来看看。若是陛下问起是什么事,你只管说太子不肯透露给奴才们,直说陛下来了,亲自问了才肯讲明。” 小太监应了,拔腿就朝西边跑去。、 汪清深吸了两口气,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之前刚探明太子没了气息的时候自己还因为慌乱而没有章法,病急乱求医地找到了这个辛紫帮忙,如今渐渐冷静下来再回过头去看,才发现这丫头一身的问题。 怎么自己这些近身服侍的都没发现太子的异常,她一个出入圣心殿的丫头,凭什么就那么巧赶了过来,还刚好就看出了太子殿下的异常? 在随意查看了一番殿下的情况之后,为什么就能一针见血地问起太子早膳的事情,迅速找到问题症结所在? 最可疑的就是刚才小宫女提到王公公的时候,她为什么能第一时间想到王传超?她是怎么认识王传超的?因为他们都是东原人?还是因为他们两个实际上都是暗中混进禁宫来的敌国奸细?! 刚才自己还担心这件事查不清楚,自己这个太子身边的大太监首当其冲就要承担所有的后果,若是殿下有个什么闪失,就是搭上自己连同家人的性命只怕也不够皇帝出气的。 可现在情况却不同了,如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这位突然闯进来的辛姑娘,她若是侥幸能救活了太子也就罢了,若是治不好,闹个不好让太子殿下丢了小命,那自己只管把所有的过错全推在她身上,把现在所有的疑点挑明,皇上自会明鉴,还自己一个公道的。(未完待续。) 第129 救命 想到这些,汪清不禁勾起嘴角,暗暗为自己可以脱身而庆幸。 之前被阿紫分派了出去的小宫女急匆匆跑了回来,手里像供奉菩萨一般捧着个瓷碗和一个纸袋。 因为着急将粥碗带回去,小宫女并没有注意到默默站在一旁想着自己心思的汪清,直直和对方撞了个满怀,汪清嘴里嘶了一声,用力抓住小宫女的臂膀将她朝后扯开。 “没长眼睛吗?莽莽撞撞的,一点宫里服侍的人该有的样子也没有!” 嘴上说着,心里却想着等这件事过去了,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也是该整顿整顿了,一些个没点眼力见办事不牢靠的都早早打发了去,以免今后再出了这次这样的乱子。 这一次是侥幸撞上个辛紫这样自己送上门来的替罪羊,若是再有下次,自己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小宫女被汪清训斥了一番,这才哆嗦着要跪下行礼,汪清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还不快进去,辛姑娘等着呢,哪有时间让你在这儿磨蹭。” 待小宫女冲进内室的时候,就看到太子已被宽衣解带,阿紫正跪在床头替他按摩身子和脖颈。 小宫女刚进宫不久,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看到眼前的景象,羞红了脸,站在原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阿紫却像自己手下忙着的只是普通女子手中的针线活似的,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跟着师父行医多年,若是要忌讳男女大防那些,那她必定早早就终止了自己学医的这条路了,如今在她眼中,所有的病人都是一样,没有男女之别,更没有身份地位的尊卑之分。 所以看到小宫女过来,她只冲着对方淡淡地笑了笑,嘱咐身边帮着她的一个侍卫继续抬着太子的身子,保持靠坐的姿势。 “一定要保证进气的畅通。切不可放平了身子。” 再三叮嘱之后,这才转身接下小宫女手中的瓷碗和纸袋,先是凑近碗口闻了闻,又深出舌头去舔了舔碗壁上残留的粥水。 小宫女想到这是害得太子险些毙命的食物。又见阿紫竟是亲自去尝那粥,惊得脸刷的一下白了,伸手就像上前去拦,却见阿紫只是笑着冲她摇摇头,示意自己知道分寸。 “这纸袋里就是那王传超让你加进粥里的黄豆粉?” 小宫女点头。阿紫就打开纸袋拿手指蘸了些粉末放进嘴里尝了尝。 粉末在舌尖化开来,阿紫就皱了眉——果然不出所料。 “粥本身没有问题,但这纸袋里的,根本不是黄豆粉,是蚕豆研的粉末,配上黄色的着色剂和糖粉伪造出来的。” “蚕豆?” 小宫女闻言先是一脸茫然,可待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捂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紫见状就直言道:“太子殿下想必从小就有蚕豆过敏的症状在吧?你们这些近身服侍的,应该在被分派过来之前就被反复叮嘱过食物中严禁出现任何蚕豆这种食材才是。” 小宫女此刻惊得竟是连哭泣也忘了。只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她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天了。 那蚕豆粉是自己亲手洒进太子殿下的粥里的,自己这才刚被调来太子寝宫不满三日。若说自己事先并不知道那黄豆粉实际是蚕豆做的,自己只是遭人暗算,只怕没有人会相信。 而如今这殿里服侍的人里,连一个自己熟悉的人也没有,根本不会有人肯替自己讲一句公道话,只怕所有人都会觉得是自己一时疏忽酿成了大错…… 想到这里,豆大的泪珠就从她脸上滑落下来,想要放声大哭,却只觉得喉咙干涩。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时阿紫的声音一点点传进她的耳中。 “你别怕,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无关,你也是被王传超陷害了。我们现在先全力把太子殿下救下来,至于之后追究起来。你只管将刚才对我说的话一五一十回禀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小宫女闻言抬头朝阿紫看过去,见她正冲着自己点头,笑容看起来那么和善,如冬日里的一缕射入冰洞中的阳光,一点点将自己心中的寒意融化开来。 她不知道眼前这位辛紫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也只确定她是否真的能在事后皇上或是太皇太后怪罪下来的时候保住自己,可视线对上辛紫的目光,却觉得莫名地安心,脸上的血色也跟着一点点恢复过来。 小宫女点点头,只能把自己的性命押在阿紫身上。 之前出去的几个侍卫陆续赶了回来,带回了阿紫要的各种物件。 阿紫清点过后,就吩咐小宫女帮着自己调至盐水。“有多少就配多少。”阿紫这么吩咐着,小宫女心里不明所以,手下却毫不含糊,一会功夫就配好了满满一桶盐水。 “敲开太子殿下的嘴,将盐水尽可能多地灌进去。” 阿紫说着,站在一旁的侍卫都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以为自己听错了吩咐,可看着阿紫镇定的神情,只能无奈地上前去照办了。 另一边阿紫则将预备好的银针在火上烤了,待到凉透之后刺在太子的十根手指上,又命人一刻不停地挤捏十根指肚,让指尖的血液一点点流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子里弥漫着炭火的气味,夹杂着汗臭,每个人都照着阿紫的吩咐忙着手中的工作,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太子的脸上。 太子依旧像之前一样,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这法子真的能奏效吗?” 一直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汪清终于忍不住,上前在阿紫耳边轻声问道。 阿紫朝太子看过去,见他眼下的两团乌黑已经褪去了,可人却不见清醒过来。盐水已经不知道灌了多少碗了,十指放血也没有停过…… 她皱起眉头,努力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更快起效,视线扫过太子纤细的十指,指尖已经因为挤捏过度而青紫起来,流出的血液也越来越少…… 阿紫定了定神,决定走一招险棋。(未完待续。) 第129章 阻拦 想到这里,阿紫猛地抽出腰间的匕首,朝着太子的方向一个箭步冲上去。 太子周围的侍卫在宫中的职责就是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危,见状一屋子的人蜂拥而上,一个紧紧捏住阿紫的手腕,一个架住手臂,一个卸下她手上的匕首,还有的直接挡在阿紫与太子之间不让她靠近。 阿紫僵在那里,被严严实实地固定了起来,一点也动弹不得,她无奈地朝汪清投去求助的目光。 汪清阴沉着脸,站在一旁,思忖了起来。 此时若是放手让辛紫去做,看她的架势倒像是要玩出人命来的样子,可若是坐视不管让那些侍卫就这么把她抬了出去,太子人救不救得活倒是两说,自己原先打算将责任推给这丫头的计划必定也就泡汤了。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能否脱身重要些。 “都住手!”汪清就阴沉了脸,喝了一声。 侍卫闻声都朝着汪清看过去,捉住阿紫的手力道也都松了下来。 “咱家刚才是怎么说的?让你们全力配合辛紫姑娘救太子殿下,如今你们非但没有帮忙,反倒碍手碍脚地做什么呢?若是殿下因为你们这帮不知好歹的东西而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觉得自己有几个脑袋够拿去砍的?啊?” 汪清讲话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公公的身份而显得有些柔弱,可他大太监的身份摆在那里,嘴里的话有直指屋里每个人的身家性命,自然就有了不可辩驳的威严在,听得众人一片哑然,原本拦住阿紫的内侍也都纷纷退了下去。 阿紫匆匆朝着汪清感激地看了一眼,想着太子的病情刻不容缓,半点功夫也不敢耽搁地就上前一步去,拉起太子的一条手臂,一刀划下去,刀刃刺入太子的皮肉足有一寸深。 众人看得倒抽一口凉气。阿紫却全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丝毫惊人之处,反倒加重了手上的动作,将刀用力抽回。 刀锋与皮肉分离的那一刻,暗红色的血液夹杂着淡黄色的浓浆一道喷涌而出。 “端个铜盆过来。”阿紫吩咐身边的小宫女。 虽然和其他人一样对阿紫的做法相当震惊。可小宫女既然决定将自己的性命押在阿紫身上,此时就算心中藏了再多的疑问,依然坚定地奔出去端了铜盆进来,放在床边,接着从太子殿下尊贵的身体里汩汩流出的液体。 “为什么血液里会参杂着那些怪异的浆液?”一个看呆了。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现在的危机状况的小太监悄声问身边的另一个小太监。 身边的伙伴紧紧盯着太子的手臂,眼珠都要掉出来似的,对朝自己抛过来的问题充耳不闻。 提问的小太监莫名地来了火气,嘴里抱怨着,推搡起自己的伙伴来。 然而胳膊刚碰到身边的另一个小太监,就被一只手用力截住了。 “狗东西!滚出端本宫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汪清红着眼怒目等着自己紧紧捉住的小太监和他的同伴,恨很地呵斥了一声,然后一甩手,将小太监推出去几步远。 原本只是紧紧盯着阿紫和太子的方向的同伴闻言一脸茫然地朝着汪清看过去。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前一刻还好好地站在那里看热闹,后一刻就要一道被赶出去。 他身边的小太监却激灵地多,想到现在这个情况下被赶出去,未尝不是件好事,丢了饭碗总好过丢了脑袋,便躬着背唯唯诺诺应了,拉着自己的同伴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走去。 而太子床边,正专心为太子放血,同时以盐水灌入身体里,帮助太子通过稀释血液来解毒的阿紫则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她将两指并拢放在太子的颈上诊了脉。又翻看了眼睑,重新查探了腰腹间的肿胀情况,最后抬起手肘拿高高卷起来的袖管擦了擦额间的汗水,露出一个充满疲惫的笑来。 总算救过来了。接下来就是止血和应付失血过多的问题了。 “皇上到!” 殿外小太监的一声喊,慑得内室所有人哆嗦着跪了一地,个个将头埋进胸口,看也不敢看大步跨进内室来的皇帝一行人。 皇上三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英气逼人,脸上并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却自有贵为一国之君的威慑力在。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一屋子跪在地上抖得像筛子一样的宫女太监侍卫,再看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太子,和此时正用双手紧紧握住太子的手臂的阿紫,和她一身的鲜血。 “你……”皇上指着阿紫,瞪圆了眼,“你让开,不许碰烨儿!刘御医,赶紧给朕瞧瞧,悉烨这是怎么了?” 刘太医慌忙应了,踉跄着提着药箱上前两步跪在太子身边,开始为太子诊脉。 “当务之急是帮他止血。”阿紫看着刘太医冷静地提醒道,仿佛刚才皇帝的话只是耳旁风。 刘御医只拿眼睛瞟了阿紫一眼,心中想着这丫头真是不知死活,到了这个时候还敢妄下断语,就听到皇帝吩咐身边的侍卫“还不快把她给我拖出去”。 皇帝带过来的御前侍卫毕竟比太子身边这些人要经历得多了许多,虽是遇见如今这样的场面,也丝毫没有慌了手脚,得了皇帝的吩咐,两个人迅速上前去将阿紫拖出了内室,甚至没有给阿紫多留一点解释或是交代病情的机会。 “如何?”皇帝见刘御医检查了许久却一声不吭,而太子手臂上仍旧血流不止,只得急着上前追问了一句。 虽然十分不愿意承认阿紫的医术,刘御医却只能尴尬地朝着皇帝拱手行礼道:“回禀陛下,太子殿下失血过多,此时当务之急是要先止血。” 皇帝倒是丝毫没有纠结于这正是刚才阿紫叮嘱下来的话,而是皱眉道:“那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止血啊!” 确定刘御医在一片慌乱中开始了止血的工作,皇帝这才转身看着跪在一边的汪清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这么大胆子在太子身上刺了这么深的一刀?”(未完待续。) 第130章 识破 太子殿下之前遭奸人暗算,一直昏迷不醒不过,还险些断了气。 是辛紫及时出现才总算将殿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虽然不知道后来为什么辛紫会突然间在太子殿下的手臂上削肉放血,可既然她之前肯话费那么多的精力去抢救殿下,想必那手臂上的伤也不是出于恶意。 所以,知道内情的人此时听到皇帝的问题,都明白皇上问出了一个此刻根本无关紧要丝毫帮不了太子殿下的问题。 但汪清却不会傻到主动去提醒陛下他提出的问题根本不是症结所在。 实际上,他根本是乐于见到皇帝首先就把矛头指向辛紫的,这反倒免去了他事后主动向皇帝提及辛紫在这件事里的可疑身份的麻烦。 “回禀陛下,是您刚刚命人带出去的辛紫姑娘所为。” 汪清惜字如金地回答了皇帝的问题,没有多讲任何解释的话,巧妙地以隐藏部分真相的方式达到了歪曲事实的效果,同时又避开了欺君的罪名。 “又是她……” 皇帝闻言果然皱起眉头沉吟了一阵,然后转身往一边的炕桌旁一坐,指着汪清道:“你过来,给朕把话说清楚,这端本宫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朕才半天没见悉烨,他就从原本好端端的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变成现在这样了? “还有那个什么辛紫,又是什么人?新来太子身边的宫女?她哪来那么大胆子竟敢伤了朕的嫡长子?既然这伤是她造成的,为何刚才又充好人在这里帮着止血?” 汪清就朝着皇帝长长地一揖,索性跪在皇帝面前。 这是他仅有的一次机会,自己能否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就全看是否能趁着此时皇帝对辛紫疑心最大的时候将事情从自己一个“外人”的角度一五一十讲出来。 他动用了自己这么些年来一步步在宫中摸爬滚打学来的所有口舌上的功夫,将黑的说成白的,自己的失职说成是辛紫的突然出现所致,有关辛紫如何拼尽全力救助太子的部分一带而过,而她不同寻常的身份和她对如今仍旧不知去向的头号嫌犯王传超的了解则被当做重中之重仔细地讲了出来。 这样的指鹿为马的能力,让屋子里的宫女太监侍卫们无不咋舌。甚至有几个懵懂无知的太子身边的人也几乎信了他的说辞。 皇帝听完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一时间屋里落针可闻。 “父皇……”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床上传进皇帝的耳朵里。 “太,太子殿下。您醒了?!” 一直在太子身边慌乱地止血的刘太医没顾得上及时查看太子的情况,竟是连太子何时醒了过来也不知道,此时听到太子开口,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烨儿,你醒了?”皇帝一下从炕上跳了下来。一个箭步冲到太子床边,见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赶紧伸手阻拦道:“你快些躺下去,身上还带着伤,不要乱动,好好让刘太医帮你诊治。” 太子也实在是觉得浑身虚乏无力,只是勉强撑死身子就耗费了几乎所有的力气,此时自然听话地重新躺了回去。 可他狠狠朝跪在一边的汪清瞪了一眼,知道此时不是自己安心休息的时候。 “儿臣刚才分明听到有人在父皇耳边搬弄是非,颠倒黑白。若是此时孩儿不起身分辩清楚,害怕待到一觉醒过来,有些小人得逞,救了孩儿的恩人反倒被定了罪下了大狱了。” 太子话已至此,就差点名道姓讲出来,汪清这样的人精又怎会听不出这罪名是朝自己扣下来,此时早已经吓得俯在地上,脑袋咚咚地磕在地上,嘴里喊着“冤枉”。 “我虽被奸人所害,先前身子动弹不得。可究竟是谁非亲非故却愿意抛开一切尽全力救我的性命,又是谁原本身上负着保护我的安危却因为担心被牵连而冷眼旁观,这些我却也不会糊涂到分不出的地步,而你刚才在父皇面前讲的那些话。我更是每一个字都听得真真切切,你以为靠着嘴上耍些小聪明,就可以欺上瞒下,从这件事里脱身了吗?” 太子的声音虚弱到只有此时在他身边的皇帝,御医和汪清听得清楚,可就是这细若蚊吟的话语。却有着惊人的威慑力,让跪在地上的汪清听罢不顾一切地哭号着朝爬向太子床前,早已将之前的心计抛诸脑后,此时********只想着如何保命。 “殿下,殿下求您绕了奴才吧,”他扯着太子的被角,涕泪沾湿了床褥,让太子更是觉得心中一阵厌恶,看也不想多看他一眼,“是奴才刚才糊涂,竟然斗胆想要瞒天过海,奴才的罪,如今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可奴才刚才的话也实在都是处于对殿下的关心啊,就算是小的失职,但小的是一心想要护着殿下的呀,可那个辛紫,她与那王传超之间不清不白的关系却是真真切切摆在那里的。否则,何以王传超刚被推荐进宫不久,那辛紫也就出现在了圣心宫里,又为何早先只是听说您是被公公所害,那辛紫就能一口咬定是和王传超有关?她是怎么认识那人的?她又是从那里得了消息知道您有危险赶来相救呢?要说真是她与那王传超毫无瓜葛,天意如此让她碰巧撞上了您出事,奴才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可若她果真与那人有关,既然您食物中的毒是王传超下的,那辛紫就算不是主犯,十有**也是同谋了。” “你……你滚出去!” 汪清的话太子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认得阿紫,虽说只有几面之缘,却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也相信母后地眼光,且他分明是被阿紫所救这狗奴才现在却这样血口喷人。 想到这些,太子一口怒气上来,端起身边案几上的茶碗就超汪清砸过去。 这些话对太子没有半点效用,可站在一边的皇帝却不这样想。 听罢汪清的话,他如今更加笃信这辛紫有问题,此时索性下令:“来人,去把那个辛紫给朕带回来。”(未完待续。) 第131章 问答 太子殿下之前遭奸人暗算,一直昏迷不醒不过,还险些断了气。 是辛紫及时出现才总算将殿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虽然不知道后来为什么辛紫会突然间在太子殿下的手臂上削肉放血,可既然她之前肯话费那么多的精力去抢救殿下,想必那手臂上的伤也不是出于恶意。 所以,知道内情的人此时听到皇帝的问题,都明白皇上问出了一个此刻根本无关紧要丝毫帮不了太子殿下的问题。 但汪清却不会傻到主动去提醒陛下他提出的问题根本不是症结所在。 实际上,他根本是乐于见到皇帝首先就把矛头指向辛紫的,这反倒免去了他事后主动向皇帝提及辛紫在这件事里的可疑身份的麻烦。 “回禀陛下,是您刚刚命人带出去的辛紫姑娘所为。” 汪清惜字如金地回答了皇帝的问题,没有多讲任何解释的话,巧妙地以隐藏部分真相的方式达到了歪曲事实的效果,同时又避开了欺君的罪名。 “又是她……” 皇帝闻言果然皱起眉头沉吟了一阵,然后转身往一边的炕桌旁一坐,指着汪清道:“你过来,给朕把话说清楚,这端本宫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朕才半天没见悉烨,他就从原本好端端的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变成现在这样了? “还有那个什么辛紫,又是什么人?新来太子身边的宫女?她哪来那么大胆子竟敢伤了朕的嫡长子?既然这伤是她造成的,为何刚才又充好人在这里帮着止血?” 汪清就朝着皇帝长长地一揖,索性跪在皇帝面前。 这是他仅有的一次机会,自己能否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就全看是否能趁着此时皇帝对辛紫疑心最大的时候将事情从自己一个“外人”的角度一五一十讲出来。 他动用了自己这么些年来一步步在宫中摸爬滚打学来的所有口舌上的功夫。将黑的说成白的,自己的失职说成是辛紫的突然出现所致,有关辛紫如何拼尽全力救助太子的部分一带而过,而她不同寻常的身份和她对如今仍旧不知去向的头号嫌犯王传超的了解则被当做重中之重仔细地讲了出来。 这样的指鹿为马的能力,让屋子里的宫女太监侍卫们无不咋舌,甚至有几个懵懂无知的太子身边的人也几乎信了他的说辞。 皇帝听完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一时间屋里落针可闻。 “父皇……”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床上传进皇帝的耳朵里。 “太。太子殿下,您醒了?!” 一直在太子身边慌乱地止血的刘太医没顾得上及时查看太子的情况,竟是连太子何时醒了过来也不知道。此时听到太子开口,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烨儿,你醒了?”皇帝一下从炕上跳了下来,一个箭步冲到太子床边。见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赶紧伸手阻拦道:“你快些躺下去。身上还带着伤,不要乱动,好好让刘太医帮你诊治。” 太子也实在是觉得浑身虚乏无力,只是勉强撑死身子就耗费了几乎所有的力气。此时自然听话地重新躺了回去。 可他狠狠朝跪在一边的汪清瞪了一眼,知道此时不是自己安心休息的时候。 “儿臣刚才分明听到有人在父皇耳边搬弄是非,颠倒黑白。若是此时孩儿不起身分辩清楚,害怕待到一觉醒过来。有些小人得逞,救了孩儿的恩人反倒被定了罪下了大狱了。” 太子话已至此,就差点名道姓讲出来,汪清这样的人精又怎会听不出这罪名是朝自己扣下来,此时早已经吓得俯在地上,脑袋咚咚地磕在地上,嘴里喊着“冤枉”。 “我虽被奸人所害,先前身子动弹不得,可究竟是谁非亲非故却愿意抛开一切尽全力救我的性命,又是谁原本身上负着保护我的安危却因为担心被牵连而冷眼旁观,这些我却也不会糊涂到分不出的地步,而你刚才在父皇面前讲的那些话,我更是每一个字都听得真真切切,你以为靠着嘴上耍些小聪明,就可以欺上瞒下,从这件事里脱身了吗?” 太子的声音虚弱到只有此时在他身边的皇帝,御医和汪清听得清楚,可就是这细若蚊吟的话语,却有着惊人的威慑力,让跪在地上的汪清听罢不顾一切地哭号着朝爬向太子床前,早已将之前的心计抛诸脑后,此时********只想着如何保命。 “殿下,殿下求您绕了奴才吧,”他扯着太子的被角,涕泪沾湿了床褥,让太子更是觉得心中一阵厌恶,看也不想多看他一眼,“是奴才刚才糊涂,竟然斗胆想要瞒天过海,奴才的罪,如今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可奴才刚才的话也实在都是处于对殿下的关心啊,就算是小的失职,但小的是一心想要护着殿下的呀,可那个辛紫,她与那王传超之间不清不白的关系却是真真切切摆在那里的。否则,何以王传超刚被推荐进宫不久,那辛紫也就出现在了圣心宫里,又为何早先只是听说您是被公公所害,那辛紫就能一口咬定是和王传超有关?她是怎么认识那人的?她又是从那里得了消息知道您有危险赶来相救呢?要说真是她与那王传超毫无瓜葛,天意如此让她碰巧撞上了您出事,奴才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可若她果真与那人有关,既然您食物中的毒是王传超下的,那辛紫就算不是主犯,十有*也是同谋了。” “你……你滚出去!” 汪清的话太子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认得阿紫,虽说只有几面之缘,却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也相信母后地眼光,且他分明是被阿紫所救这狗奴才现在却这样血口喷人。 想到这些,太子一口怒气上来,端起身边案几上的茶碗就超汪清砸过去。 这些话对太子没有半点效用,可站在一边(未完待续。) 第132章 转机 “父皇!”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惜仅仅只是撑起身子已经用尽了力气,最终只能从口中沙哑地喊了一声。要看 书 ·1书kanshu·cc 御医见状吓得赶紧上前去扶他。 “殿下还请保重身子,现在不宜动气,更不能随意走动……” 御医的话说到一半,被太子伸手拦下了,他定定地望着自己的父亲,满眼的不解,甚至隐含着忿懑。 “父皇,您在意这宫中的规矩和西由的声誉,更加在意孩儿的安危,这些孩儿都明白,心中实是感激。可恳请父皇您听儿臣一句,三思而行啊。 “如今事情还没个头绪,若是轻信了小人之言,将孩儿的救命恩人收交内务府审讯,反倒让真正的贼人逍遥法外,给搬弄是非之人可趁之机,传出去,只怕难保给您一个是非曲直不分的恶名……” 太子从小跟着太皇太后,原本和自己的父亲并不亲近,只是因为是自己的皇祖母亲自教导长大,皇帝在亲疏上并没有过多的计较,甚至因见着他有谋略和识人之才,常常鼓励他向自己直言进谏,并没有太多管束。 可随着自己这嫡长子一天天大起来,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和自己的性子却也是越来越不和,这才让他开始渐渐忌惮起来——会不会有一天,自己嫡亲的儿子和自己至亲的祖母相互勾结,将自己这个皇帝架空了起来? 当然这个念头早早地就被皇帝压在了心底。一看书 ·1kans书hu·cc 毕竟自己也是皇祖母看着长大的,且皇祖母在这方面一向管教甚严,从不让悉烨干涉朝政,自己的江山还是稳稳地握在手中,帝位也丝毫不曾动摇过。 但这压下去的多疑的火苗如今却层层地往上冒,越烧越旺。 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东原女子,自己的儿子就要与自己倒戈相向,甚至是当着这一屋子的下人的面公然指责自己,一点情面也不曾留下。 “你是在朕颠倒黑白?轻易听信小人谗言,分辨不出是非曲直吗?” 皇帝盯着自己的儿子。咬牙问出这句话,一步步朝着太子逼近。 太子没有料到真心维护自己认定的真理,诚心向父皇诉衷情,得到的却是自己父亲这样的猜忌。短暂的一个晃神之后,很快意思到这是早已经深藏在自己父亲心底的对自己的忌惮在做祟。 他低下头,苦笑了两下:看来皇曾祖母说得对,作为一国的储君,过早的锋芒毕露并不是什么好事。 壹 看书 书·1kanshu·cc甚至会招惹出许多祸端来。 起初他不明白,以为皇曾祖母口中的祸端不过是那些早早对自己有了加害之心的异国异族人,可如今看来,最可怕的也是最让人痛心的,却是遭到自己亲生父亲的猜忌。 想到这里,严悉烨垂下眼睑,低声道:“儿臣不敢。” 皇帝却像是丝毫不曾察觉到他的心思,叹气道:“你既然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就要以身体为重,还是好生歇着吧。至于端本宫出了细作这件事,我自会命人再细细盘查。” 说罢,转身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把辛紫,汪清,还有这一屋子服侍的人都给我带下去。” 太子闻言却是心中一沉,他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要趁着他如今无力反抗的时候,清理了自己身边的人,待到他身子回复了,却是木已成舟。一切只能依着皇上的意思来处理了吗? 见太子狠狠地看着自己,一言不,皇帝心中竟是隐隐有些不安起来,他侧过身去。避开了太子地目光,又皱眉朝着身边地人喝道:“都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快拿人!” 数十名侍卫慌忙上前去三两下将一屋子跪着的男男女女架了起来就要往外拖去。 几个新来的小宫女和太监已是吓得哭喊了起来,一时间端本宫里哀嚎一片。阿紫同样被强行从地上提了起来,只是不同于其他人面上的惊恐,她不知道去了内务府会有怎样的安排等着自己,可此刻她的心思和目光却都牵在一处——太子从刚才开始就面色极差。 果然自己刚被朝后拖了两步。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太子紧紧捏着床边的雕花围栏,指节因为用力开始泛白,浑身不住地颤抖着,接着身子朝前一倾,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血水溅了一地一墙。 一屋子地人见状全都愣在原处,一时间屋子里落针可闻。 皇帝也站在原处,慌了神。 他虽然因为忌惮太子和自己的祖母之间的过分亲昵以及太子的才略而在此刻出此下策,可他说到底还是严悉烨的父亲,此时见自己的儿子突然如此,抛开了之前的种种心思,一心只替严悉烨担忧起来。 褪去了一国之君的外衣,先他是一个父亲。 “烨儿,你怎么样?”皇帝匆匆赶上前去,跪在太子身边,揽着他的肩,满眼竟是关切。 太子只觉得胸口生疼,眼前白茫茫一片,耳边传来的声响都像是来自遥远的天外一般,听不真切。 皇帝见太子竟是有些神志不清起来,看向跪在一边抖成筛子的御医,喝道:“你刚才不是说太子的病情稳定了吗?为什么现在会突然这样?” 御医连连磕了许多响头,微颤颤上前去再替太子诊脉,却见他脉象时有时无,虚浮不定,竟是比自己刚进来时见到的状况还要差许多,还不待向皇帝回禀,自己先吓出一头的冷汗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见御医诊了半晌一点动静也没有,眼见着悉烨在自己身前却是一点点瘫软下去,急着又问了一句。 “陛下,求求您让我试试吧,我可以救殿下。”阿紫朝着皇帝喊着,努力想要挣脱身边侍卫的束缚,却只是徒劳无功。 皇帝朝阿紫看过去,心中一股莫名的火气就又涌上来:“朕凭什么相信你可以救悉烨,而不是趁机害他?” “凭我相信她!” 殿外传来太皇太后高亢的一声喊,众人齐刷刷朝着殿门处望过去。(未完待续。) ... 第133章 抽丝 “皇祖母……您怎么来了?” 皇帝见状轻轻放下太子,慌忙起身上前去虚扶了太皇太后,眼中满是错愕。一 看书 ·1ka ns hu·cc 太皇太后只冷哼了一声,斜眼瞟了皇帝一眼,将手搁在跟在一边的皇后手上,巧妙避开了皇帝的迎接。 “我要是再不来,你是不是要直接将我的人和烨儿的人统统清理了才肯罢手?” 皇帝被太皇太后这样一句话直接呛回去,却又不敢违逆了她老人家,值得尴尬地笑着,赔着小心道:“孙儿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这不是已经在做了?若是我不来,只怕人都已经送到内务府去了。” 说罢,看着床上面色苍白额上满是汗水嘴角还带着血迹的太子,原本干涸的眼眶一热,泪水就要涌出来,她慌忙抬手擦了擦眼角,对着阿紫道:“丫头,你快些去看看烨儿的情况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有我在这里,你尽管放心,没人敢拦你的。” 阿紫得了信,挣开了身边的侍卫朝着严悉烨冲过去。 太皇太后知道阿紫是师承医仙柳斯淇门下,又加上她妖巫的身份在,确定悉烨有阿紫照料,心也就放下了大半,此时示意皇帝和其他闲杂人等和她一道出了内室。一看书·1kanshu·cc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太皇太后冷着脸质问皇帝,皇帝则恭恭敬敬地将自己知道的回禀了,一点也不敢隐瞒。 只是他对这端本宫一天之内生的事情多半也不过是从汪清口中得知的,原本到了皇帝这里就已经是添油加醋的版本,再加上皇帝自己先入为主对阿紫的偏见,讲出来的话多半也是针对阿紫身份的怀疑。 太皇太后听到一半已经觉得腻味得慌,摆摆手打断了皇帝得陈述,又朝着正厅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侍卫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原先帮着阿紫寻来药碗的小宫女,指着她道:“你就是先前帮着太子端粥的丫头?” 小宫女见自己被点了名,一时间没有防备。只傻愣愣地应了一声“是”。 跪在一边的汪清就咬牙小声教训道:“不懂规矩的东西,太皇太后问你话,你连个敬语都不带,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小宫女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礼数。壹看书 ·1kanshu·cc眼里泪水就开始打转,慌慌张张又给太皇太后叩头。 “这里哪有你讲话的份?要我看,太子这宫中就是被你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给搅和了,要不是你们这样欺下瞒上,趋炎附势。又怎么会连太子身边混进了东原的细作也不曾现?” 没料到自己此刻教训一个不知礼数的小宫女也逆了太皇太后的鳞,汪清就是腰板再硬也不敢冒然顶下这么一顶帽子,吓得缩了脖子不敢再多言语,只连连请求太皇太后饶恕。 太皇太后懒得理会他,转头朝着小宫女道:“你莫要被他吓着了,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只管站起来说话,把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回禀了,我保你不会有事。” 得了太皇太后这样的许诺,这无异于是在这危机关头给了自己一张免死金牌。小宫女自然心中轻松了许多,感激地再三谢了太皇太后,这才将太子遇害的经过回了。 太皇太后闻言沉吟了一阵,又朝着汪清等人道:“这王传是谁介绍过来的?什么出身?来了端本宫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 这王传根本不是介绍进来的,只是前段时间太子宫里缺人临时调过来顶替的,至于说出身……这汪清就更是不清楚了。 所以此刻他跪在那里,支支吾吾了半晌也答不上来。 太皇太后见状怒气就直往上冒,直接一掌拍在了身下椅子的雕花扶手上,红实木的扶手与手上的玉扳指撞在一起,咔地一下。如一声怒吼,回荡在正殿里。 “你身为太子身边的大太监,竟是连太子身边服侍的人的身世背景也不清楚,这就难怪如今这端本宫会出了这样的事了。若不是辛紫及时赶到,只怕太子死在床上身子都凉了,你们也不会察觉吧?” 没有料到自己费尽心思想要脱罪,却是越描越黑,如今被太皇太后一语道破,知道自己在这次太子遇害的事情里失职的罪名无论如何是逃不脱了。汪清这才死了心,哭喊着将自己所知道的如实回禀了。 “启禀太皇太后,这王传是内务府里直接调拨过来的,当时太子宫中缺人,如今又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进来,这才暂时用了此人,想着日后再细细查了那人的底细不迟。 “谁知道那王传才刚来了端本宫没几日,就对太子的饮食起居各方面的事情都查了个遍,甚至常常自己擅自插手其中。 “奴才早想着要打了他去,可无奈皇后的寿宴在即,宫里上上下下都忙得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时间去顾及王传这样的新人的情况,这才耽搁了。 “可奴才也没想着就这样放了这人去,只是觉着如今正是缺人用的时候,内务府一时间也调不出新人来补了他的缺,这才决定暂且留着此人,待到寿宴结束了,立即就处理了他。 “可谁曾想,如今寿宴还没办,却先出了漏子…… “奴才自知这次的事情责任全在奴才身上,是奴才失职,疏于管理,出事之后又一心想着如何将事情遮掩过去,这才耽搁了太子的病情,酿成了大错…… “奴才不求能太皇太后和皇上皇后您们能原谅奴才,只是奴才家中还有个老母亲,奴才恳请奴才去了之后,宫中可以念在奴才跟了太子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过奴才的老母亲……” 讲到最后,汪清已是泣不成声。 太皇太后见状叹了口气,她原本就不是那咄咄逼人的人,只要对方知错能改,她总是相信每个行恶之人也都是有自己的苦衷在的。 更何况,这汪清也是太子身边的老人了,念在旧日的情份上,她也并不打算赶尽杀绝。 “你既然知错,我就暂且留你一命,但限你三日之内把那王传给我找到,你可能做到?”(未完待续。) ... 第134章 剥茧 此时听了太皇太后的话,汪清心中五味杂陈,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太皇太后肯饶恕他,这就是最大的让步了,若是自己再不知好歹地驳了回去,那就真的是不把自己的脑袋当一回事了。 可若说就这样答应下来,那王传超既然敢犯下这样株连九族的大罪,必定不可能傻到还留在这禁宫之中乖乖等着被抓,如今自己在端本宫酿下大错又被太子直接放话赶出去的事情想必很快就会传开了,这宫中上上下下谁人不是见风使舵,现在他人还没踏出这正殿大门一步,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已经是一落千丈,这样的窘境之下,想要在三日内找到王传超那个奸人,哪有那么容易呢。 如此思量着,汪清含含糊糊犹豫起来。 太皇太后见状胸中的怒火就又燃了起来,喝了一声道:“你这是给你活命的机会也不要了?” 汪清闻言就俯在地上又接连地磕起了响头来。 这一上午打从太子出事传扬出去开始,汪清的头就没少磕,现在额头上原本已经撞得青紫的皮肤红肿起来,直到渗出丝丝血痕来,可他却像是毫无擦觉似的,依旧用力拿额头朝地上撞。 如果今天能保住性命,自己就是自断一臂也不会有半点犹豫,区区一点额头上的伤又算什么呢。 太皇太后却对他这般无用的举动腻烦起来,摆手道:“这人你是去找还是不找,你自己看着办吧,总之不要杵在这了。” 汪清知道自己若是再坚持,只怕太皇太后连先前的恩典也要收回了。只能硬着头皮领了命,缓步朝殿外走去,心却随着脚步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时一个年轻的侍卫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与汪清擦肩而过,跪在殿前朝着太皇太后和皇帝禀道:“外面一个叫邢福的人求见,说是辛紫姑娘的人,奉命捉了王传超回来。” 闻言所有人俱是一惊。正差了半步没有迈出门去的汪清更是难掩脸上喜出望外的神情。听到自己的救星来了,恨不能即刻拔腿迎出去。 “快传!” 太皇太后也不含糊,迅速命领人进来。 就看到邢福大步迈进了正殿。手中握着的刀下押着个太监装扮的男人,汪清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正是王传超,强压住心中的怒火才没有冲上前去和那人厮打起来。 邢福押着王传超跪了下去,拿眼角余光扫了四周一遍。见阿紫并不在这殿里,只得先向太皇太后和皇帝拜了下去。 “壮士快快请起。”太皇太后说着。就有反应快的小太监赶忙上前去扶邢福。 邢福押着王传超,又顾虑着他身上的功夫,全副心思都放在控制住身边人上了,此时也不推辞。直接谢礼站了起来。 “草民邢福,奉辛紫之命捉拿东原细作王传超,如今人已在此。听候太皇太后和皇上发落。” 邢福一向不善言辞,既然阿紫交代下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自己也算是交差了,人送还给了西由皇室,至于之后如何处置,也就与他无关了,而他也丝毫不在乎这帮敌国皇室宗亲的想法,所以此时只简短回禀了一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太皇太后却看在眼里,只当他是行侠仗义却不邀功,对他的为人更加赏识起来,满意地点点头,自打进了这端本宫以来头一次露出了笑容来。 站在一边的皇帝见状也终于对这个来历不明的辛紫有些刮目相看了,此时命手下几个身手好的侍卫上前去押了王传超,又转头对太皇太后道:“皇祖母,孙儿知道自己之前判断有偏差,错信了奸人,却险些冤枉了好人。还望皇祖母再给孙儿一次机会,让孙儿亲自着人细细审问这东原细作,一定给您和东阳宫一个交代。” 太皇太后闻言心中一松,笑着点头应了。 她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孙子的能力相较与他的父亲和祖父都要稍逊一些,可他却胜在知错肯改,愿意放下身价虚心求教,而这却是他的几个兄弟都没有的极为难能可贵的品质,当初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她才扶了他做储君,直至一路做到一国之君的位子,此时见他总算及时悔改,此前心中升起的悔意现在也一点点褪去了。 这时阿紫从内室走了出来,因为过度的疲惫而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她朝着太皇太后和皇帝行了一礼,目光与太皇太后对上。 “烨儿?”太皇太后满眼只剩下了对这个曾孙儿的疼惜和关切。 “老祖宗放心,太子殿下已经救过来了,只要再休息调养些时间,不日就能恢复了。”阿紫微微笑着回禀了。 太皇太后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连对着殿门口双手合十念了几遍“圣心娘娘庇佑”,这才笑着冲着阿紫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这是辛丫头,你刚才也见到了,如今除了沈丫头,她就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儿了。”想着事情总算解决了大半,太皇太后朝着皇帝重新介绍起阿紫来,又想到刚才匆匆赶来端本宫时见到的一幕,嗔道:“我如今可跟你交代清楚了,你若是再敢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冤了她,我定不饶你。” 好不容易让自己这位皇祖母息怒了,皇帝此时怎敢再去触了她老人家的逆鳞,只得尴尬地笑着应了声“不敢”,又想到如今太子是被她救下来的,连暗算太子的奸细也被她的人带了回来,于情于理,就算皇祖母不提点,自己也应该谢了这位神秘的东原姑娘才是,何况现在皇祖母竟是拿她和自己的皇后相提并论,可见疼爱之深,那自己自然也不能含糊。 若只是放低些姿态,摒去了那些个无用的皇帝的架子,就能化解先前的隔阂,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皇帝索性冲着阿紫作揖答谢,又道:“是朕先前错怪了姑娘,还望姑娘大人大量。” 阿紫见状吓得慌忙退到一边,避开了皇帝的大礼,连连说着不敢。 这时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报——”一个侍卫匆匆上前来道,“那王传超咬舌自尽了。”(未完待续。) 第135章 冒昧 “混账!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了,连个人也看不住?” 皇帝脸色黑得可以滴出墨来。 原本在邢福手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刚交到皇帝的侍卫那里,转眼人就去了,这无异于将皇上刚刚挽回的颜面又尽数丢了去。 而坐在一旁的太皇太后却只是叹息了一声。 “各为其主,也难为他一片赤诚之心,这样豁出命去衷心护主,也算是条汉子,以西由子民的身份葬了吧。” 阿紫闻言朝着太皇太后看过去,不免对这位经历了西由三代帝王兴衰的老人又多了一分崇敬来。 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贵为一国之主的祖母,竟然肯在第一时间站在一个东原细作的角度去替对方着想,甚至看到了对方的良善之处,若不是果真经历了人世间大喜大悲最终归于平淡,胸怀天下,怜悯众生,想来是定然做不到如此自然的真情流露的。 这言语传到皇帝的耳中,他也不免动容,流露出些许惭愧之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凝重,对着太皇太后行礼道:“皇祖母,孙儿恳请将这件事全权交给孙儿处理,皇后寿宴之前,必定给您一个交代。” 如今既然严悉烨已经脱离了危险,阿紫的嫌疑也大半被洗去了,她这个后宫之人自然也就不便继续插手——说到底,这是东原与西由两国之间的冲突。 太皇太后满口答应了,又嘱咐皇帝日后对自己身边的人也多加提防,对方既然能混进太子寝宫,难保哪一天不会直接混入皇帝的光明殿去。 皇帝再三谢过,又问了一遍太子的情况。这才领人离开了端本宫。 一下清净下来的正殿里,太皇太后爱抚地轻拍着阿紫的手背,低声道:“吓着了吗?” 阿紫笑着摇头,道:“只是担心自己不能及时救下太子。” 又想到自己先前鲁莽闯进端本宫的情形,慌忙跪下请罪。 太皇太后却笑着拉了阿紫起来,道:“这件事你做得对,当时情况紧急。若是换了我。也会想着先救下悉烨。不过这样一来你却是把自己给陷进去了,这次若不是有瑞鹏及时去我那里通风报信,皇帝果真一时犯了糊涂。你只怕搭进去半条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阿紫就抿嘴笑笑,道:“若是能救了太子的性命,不要说搭上我半条性命,就是一整条命去了。又有什么可惜呢。” 这确是阿紫的真心话,可太皇太后听了非但没有欣慰。反倒沉下脸去,眼神中透着阿紫从未见过的凛冽来。 阿紫惊得慌忙就跪在了太皇太后身边,急着道:“老祖宗恕罪,是阿紫愚昧。说错了话惹得老祖宗烦心,还望老祖宗不要往心里去,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 太皇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抚着阿紫一头松松挽起来的青丝,疼惜地看着她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何罪之有呢。” 阿紫就抬起头来,疑惑道:“可我刚才分明在您眼中看到了失望。” 太皇太后无力地笑了笑,摇头道:“你倒是有心了。有些事我不便和你直说,可是丫头,你一定要时时刻刻记住,你的命,绝不是悉烨可以比拟的,任何时候,遇上任何事,一定不要尝试拿自己的命去换,明白吗?” 太皇太后讲得认真,阿紫听来却像个天大的笑话。 严悉烨贵为西由的储君,自己一个东原的无名小辈,怎么能与之相提并论。 可她失笑朝着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将原先的话都咽了回去。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此刻看着自己,竟是落下泪来。 “老祖宗……” 阿紫上前去轻轻揽了太皇太后的手臂,想要安慰两句,却对此时的状况完全摸不着头脑。 太皇太后就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笑着道:“没什么,就是年纪大了,容易陷到从前的回忆里不能自拔,你这幅样子又实在是像极了我曾经的一个挚友,难免勾起我更多伤心事来。” “老祖宗……” 阿紫近似呓语地又喃喃喊了一句。 虽然太皇太后说得模棱两可,可阿紫却很清楚,她口中的挚友,必定是自己的同类,而那些伤心的往事,定然都是发生在东原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唉,我这真是年纪大了,快要把你这活碰乱跳的孩子也带得死气沉沉起来,快些起来吧,我们不说这些了,进去看看悉烨怎样了吧。” 太皇太后话锋一转,起身就要朝太子歇息的内室走去。 阿紫这次却并未听话地跟过去,而是停在原处,朝着老祖宗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老祖宗,辛紫知道这样问不应该,可您念在辛紫陪在您身边这些日子的份上,饶恕辛紫这一次吧……”辛紫说着,朝着太皇太后连连磕起头来。 太皇太后原本摇摇晃晃朝前走去的身子僵在原处,沉默了许久。 “起来说话。” 最终一声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话从老祖宗口中传出来,她却并未回头看阿紫一眼。 阿紫依旧跪在原处,抬头看着太皇太后。 她知道,这一句话问出来,就是捅破了自己和这西由东阳宫之间之所以可以和谐共存所依赖的那层薄纱。 可她明知道离那个自己一直追寻的答案那样近,几乎唾手可得,此刻却要让她装聋作哑,放弃来了西由以来最靠近真相的机会,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所以,即使听出了太皇太后此时语气中明显透着的冷漠和疏远,即使明白她老人家未必就肯直言相告,她也必须要问出来,至少让对方明白,在她心底,一直藏着这个疑问,也一直明白,太皇太后手中握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阿紫朝着太皇太后的背影长长一揖,目光坚定地问出了口。 “东原五三八年,齐王朱惠殊以窝藏妖巫的罪名告发当朝太子朱惠元,高天皇帝震怒,处死朱惠元一家,也就是震惊东西两国的‘元门事变’。 “这件事,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136章 追查 阿紫的问题吐了出来。一??看书??要·1要k?a?n?s?h?u?·cc 太皇太后却如雕塑一般立在一步之外。 正殿里落针可闻。 阿紫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越来越急促,却许久也等不到自己要的答案。 她将手指紧紧攥住裙裾,双唇紧闭,大气不敢出以下。 期待着,忌惮着。 可最终也没有等来她想要的答案。 太皇太后缓缓抬脚,继续朝前走去。 “老祖宗……” 阿紫心有不甘。 太皇太后脚下一顿:“有些事情,不知道,要远远好过一辈子背负着那样的阴影活着。因为你的身份,所以你会好奇,我不怪你。 “可正因为我知道那背后真相是怎样的,才更加不想让你和我一样地活着。你还年轻,许多事没有经历过,许多事还有机会去经历,不要让已经成为历史的不可挽回,毁掉了自己的未来。??一?看书·1kanshu·cc” 阿紫眼眶一热,泪水不争气地就要落下来,她还想要喊出声来,张了张嘴,却再难出声来,只能看着老祖宗的背影消失在了殿门处。 东阳宫里,阿紫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西阴宫中,皇帝也正为着自己许诺的答案而犯愁。 “左淇洋还没回来?” 刚刚吩咐了身边的人追查的方向,此时皇帝坐在御书房的书案前,有些急躁地问着。 虽说是已经将可以想到的几条线索都分派了下去,可皇帝却很清楚,这件事自己现得迟了,如今已经事之后才想着调查,根本不可能查出些什么来。 身边的几个小太监低着头,相互看了一眼,都不敢搭话。 皇帝讪讪地,四下望去,见没个可以说话的人,高声喊道:“常德怀呢?” 一个小太监正要上前禀了。就见常公公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跪下给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起来,道:“你出去做什么去了?” 常公公笑着上前一步。小声道:“陛下,外边瑞鹏求见。?壹?看??书看·1?k?a?n?s?h?u?·bsp;c?” “瑞鹏?”皇帝闻言皱着眉头,仔细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着这个名字。 “是左大人手下的人。”常公公小声提醒道。 皇帝就恍然点头,招手道:“快些传进来。” 瑞鹏风尘仆仆进了御书房,双手捋了双袖。跪下深深行了一礼,想到皇帝极可能并不认识自己这样的无名小辈,又将自己的身份简单报了出来,这才禀明来意。 “前两日左大人得了消息报说太子殿下身边新进的近身服侍的太监王传身份不明,疑是东原暗中安插进来的细作,恐对太子和整个禁宫不利,所以命属下领了人调查。但因左大人担心这件事宣扬出去恐会打草惊蛇,且这些日子宫中忙于筹备皇后娘娘的寿宴,若是传出细作的风声,只怕会惹得人心惶惶。严重影响禁宫之中的纪律,这才吩咐属下只需暗中调查,且不可将自己的用意透露出去,属下这才奉命行事,一直将手上的调查秘而不报。 “属下自知有欺君之嫌,无以推脱,只求陛下念在属下自有苦衷的情份上,宽恕属下一二。 “至于暂且瞒了陛下这件事,确是有左大人之命在先,属下不敢违例。若是陛下仍有疑虑,尽可以待到左大人回来当面对质。” 有关调查之事“务必暗中调查不可宣扬”是左淇洋吩咐的,瑞鹏只是一个忠实的执行者罢了。但所谓执行者,代表的自然是幕后主使之人的意志。 “王传的事情最终暴露在皇上面前之时。我很可能还远在龙脊山脚下,赶不回来,那时候皇帝若果真震怒,只怕还是会怪在你头上,”想到瑞鹏可能会无故为自己背下一个以他的身份根本承受不起的欺君之罪,左淇洋在吩咐下调查的任务的时候就坦言道。“那时候你只管把我搬出来,让皇帝有任何问题全部冲着我来。记住,能推托给我的,不要心软,全部推在我身上。以皇上对我的信任,就算我暂时密而不报,他虽生气,也不会对我怎样,但若是这个恶名换在你身上,事情就两说了,所以切记不要意气用事,能脱罪就尽量先让自己脱罪。” 有左淇洋这样一番叮嘱在先,此时跪在御书房里皇帝面前时,瑞鹏将罪责推卸得也极其心安理得。 而果然不出左淇洋所料,皇帝在听说原来左淇洋早已经知道了王传一事却密而不报时脸色阴沉得可怕,双手紧紧攥成拳,一言不。 原来左淇洋早知道了王传有问题,甚至选择暗中调查也不先报上来。自己将他提成一品御前侍卫,无非就是想让他为己所用,平日里他与太皇太后过分亲近也就罢了,丢了宝不对自己言明反倒寻了圣心宫的庇护也暂且不提,可如今连太子身边人有问题这样的事情也要瞒着自己,害得自己今天在端本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太皇太后训斥,颜面尽失…… 原想要直接将眼前之人革职带出去,给左淇洋些颜色看看的皇帝,回想到刚才瑞鹏的一席话,又不得不强压下了怒火。 他毕竟只是单纯地代左淇洋行事罢了,办了此人,根本一点用处也没有。 何况,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对那细作的调查结果。 想到这些,皇帝松了拳头,长长舒了口气,道:“罢了,这件事朕暂且不予追究,等左淇洋那小子回来朕自会找他算账。你说你前几日就已经着手调查王传的事了?可有什么现?” 几日之前,王传应该还在费尽心思想着如何暗算太子,根本不会想到有人已经盯上了自己,所以难免会留下些痕迹才是,不像自己如今事后再去查证的困难重重。 果然,瑞鹏闻言挺起胸膛,成竹在胸地禀道:“那王传进来的路子很是奇怪,并不是走的正规的内务府的路子,且先前负责清查他的身份的主事之人不是无故失踪就是突然被调离了禁宫,属下无奈只得加派人手出宫去寻那些已经被分派出去的曾经与王传有瓜葛的太监内侍。幸而老天有眼,让属下几人在西郊一处荒废的宅子里寻到了一个曾经负责王传入宫前身份清查的太监,那人原以为我们几人是派去杀他灭口之人,极力抵抗,待属下几个亮明了身份,那人才哭喊着求我们保他一命。 “属下答应定会保了他的身家性命,他这才松了口,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 讲到这里,就连皇帝也不免微微朝前倾了身子,低声问道:“究竟是何人在幕后主使?”(未完待续。) ... 第137章 答谢 瑞鹏拱手又是一礼。 皇帝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他快些报上来。 “那宦官名叫王全安,是在宫里任职有近十年的老人了,一直勤勤恳恳,安分守己,虽说并不突出,却不曾有过大错。 “只是……” 瑞鹏后面的话说了些什么,皇帝已经不甚在意了。 从王全安这个名字传进皇帝耳朵里的那一刻,他就心弦一紧,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前些日子的那人的面孔来。 “王姓……” 皇帝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将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人联系起来,仅仅因为他们同姓? 还是打从一开始,他就对那人在心底有着隐隐的怀疑? “这王全安在入宫之前的身份,你们可查清楚了?”皇帝打断了瑞鹏的话突然问道。 瑞鹏闻言心中一惊,没料到皇帝会直中要害,问出了自己绕了几个弯才查到的重点,心中佩服之余,正色答道:“这王全安入宫之前是西京凤来巷王家的家生子,王这个姓也是王家赐的,他是十二岁被父亲送进宫做了阉人。” “王凤仪……”皇上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果然是他……” 瑞鹏则心中一松。看来自己只是亮出了兵部尚书王凤仪的名字来,皇帝就已经全盘接受了这个调查结果,那后面的解释也就顺理成章了,倒是免去了自己许多口舌。 他简短地补充道:“那王传超正是以王凤仪府里人的身份被推荐入的宫,也正是这个原因,当初才派了同样是王家人的王全安去与王传超交涉和清查身份,只是那王全安万万没想到,原本看似平常的王传超竟是东原细作。而自己在担保对方进了太子寝宫之后,就莫名地因为一些小事被赶出了宫,之后接连遭遇了王家养的一批死士的追杀,若不是属下几个提前赶到,只怕那王全安早已经死在王凤仪派去的人手上了。” 皇帝咬牙将手边的镇纸重重摔在了桌上。 “这王凤仪……朕倒是小瞧了他。”皇帝眯缝着眼恨恨地道,“前些日子南边盐商勾结东原官兵一事,他苦苦求了朕许多日子。翻肠倒肚地表明自己与那件事无关。甚至最后找到了悉烨头上去…… “朕虽不信他果真与那盐商毫无关系,可见他如此奔走哭号,又念在他在朝中的资历。并未严加责罚。现在看来,倒是朕掉以轻心了。 “他那所谓的‘冤屈’,根本只是障眼法罢了,不过是将朕和朝廷的注意力都转到那盐商身上去。如此一来自己勾结东原朝廷,安插细作的滔天大罪反倒无人察觉。来了个金蝉脱壳。 “细细想来,他之前求到悉烨那里去,只怕也不是病急乱求医那么简单了,或许安插王传超的行动。就是从那次去了端本宫之后开始的……” 最后一条线索接上了,先前的种种疑点也都跟着解开,皇帝一口怒气上来。高喝一声命人进来。 “传令下去,即刻派人把凤来巷王家给我封查了。一只耗子也不许放出来!把兵部尚书王凤仪给朕押进宫来,如今证据确凿,朕倒要看看,他还怎么给自己脱罪?” 西阴宫里案子云开见日,东阳宫中也因为太子重新清醒过来而一扫先前的阴霾。 虽说有关“元门事变”的问题在太皇太后那里碰了壁,如今见到太子平安度过了一劫,阿紫也和殿里的其他人一样,满心的欢喜。 太子仍然面色苍白,可看起来精神却很好,在宫女的服侍下喝了一碗药汤,又一一谢过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这才郑重地朝着阿紫拜谢下去。 太皇太后与皇后虽为西由最尊贵的两位女性,在身份地位尊卑上却都秉持着以民为本,人生而无论贵贱的为人处事根本,所以此时见太子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身份,知恩图报,都露出满意的笑来,站在一旁点着头,并未上前阻拦。 阿紫却惊得慌忙上前去扶了太子,急着道:“殿下快起来,阿紫受不起这大礼。行医济世本是我们医者的本分,于寻常百姓尚且如此,何况是殿下。” 太子被重新扶了起来,靠在床上,冲着阿紫展颜一笑,如春日里一缕微风,只吹进阿紫的心头。 “辛姐姐的救命之恩,悉烨定当永生不忘,今后若是姐姐有用得上悉烨的地方,但请直言。悉烨在这里给你许下一诺,只要是我做得到的,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说罢,从拇指上取下一只猩红色的血沁玉扳指来,朝阿紫递过去,道:“君子一言。姐姐拿了这扳指去,见玉如见人,今后不论你人在何处,只要递了这扳指给我,悉烨都定当顶力相助。” 这却不是儿戏,而是西由的储君,日后的一国之君的承诺,这样重的诺言摆在阿紫面前,她惊得手心足心全是汗,慌忙跪下去,并不敢受此大礼。 皇后却笑着上前去扶阿紫,道:“你就收下吧,这是烨儿的一片心意。 “你只是医者仁心,救死扶伤,在你原不算什么。可烨儿却有着储君的身份,受人恩惠,就应当知恩图报,有些事不得不做,不只是对你,也是对整个西由的子民一个交代。” 阿紫没有料到自己的一次小小功劳会被牵扯上这么多的意义来,睁圆了眼来回看着太子和皇后娘娘,不知如何是好。 “快收下吧,”皇后就又笑着轻声催促道:“烨儿这孩子的性子最是倔强不过了,你若是不收,他是绝不会罢休的,若是因此又耽搁了他休息,身子又累坏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见一屋子的人都看着自己,阿紫明白若是此时再推脱未免太不识抬举,只能屈膝跪下,双手接过太子递过来的扳指,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身前的口袋里。 可心中却深知这扳指的份量,只默默告诫自己,日后只管好好保存这份承诺,让它随着时间去了也就罢了,切不可当真拿来向太子乃至西由皇室要求什么。(未完待续。) 第138章 惊惧 端本宫细作一案暂且揭了过去。 宫里又陷入紧张而有序的忙碌筹备之中。 皇后的寿宴如期而至。 辛紫作为异国人,只因得了太皇太后的青睐才得以在圣心宫中走动,自然并不参与寿宴的筹备。 这才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正赶在寿宴的前一天将“素毒香”炼制了出来。 而手中紧紧握着以琉璃瓶盛着的满满一瓶新制的香液的阿紫却遇到了另一个问题。 左淇洋迟迟没有出现。 他离开时许诺自己必定赶在皇后娘娘的寿宴之前赶回来——皇后的寿宴定在今日酉时正举行,如今已是未末申初,距离寿宴正式开始只有不足一个时辰了,却迟迟不见左淇洋的身影。 阿紫站在垂花门前来回踱着步,心中不停打着鼓。 若是左淇洋不能及时赶回来,自己怕是只能只身赴宴了,这原本倒也没什么,这些日子没有他在身边,自己一样****去圣心宫陪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早已经熟门熟路了。 可问题是自己手中这素毒香要怎么交到他手上去呢? 若是他干脆错过了寿宴,自己是否应该代他将这香液献上去?那左淇洋事后知道了会不会小人之心地以为自己是趁机夺了他的寿礼,毁了约? 还是索性留在府里交给高管家,自己不闻不问了?可想到左淇洋之前那样坚持要以自己的名义来献礼,又觉得他应是十分看重这次的寿礼才是,若是自己这样随意处置了,万一中间出了岔子,丢了香液,岂不是到头来还是要算在自己头上? 如此思来想去,阿紫越发拿不定主意了,正焦头烂额之际,手中握着的琉璃瓶突然从手上飞了出去,她吓得惊呼一声。转身要去追盛着香液的小瓶,就看到左淇洋站在自己身后,手上拿着琉璃瓶,勾起嘴角。扬起眉毛,笑看着她。 “怎么,想要趁我不在私吞了我的寿礼么?” 左淇洋说着,难掩语气和神色间透着的重逢的喜悦和轻快。 阿紫喜出望外,一个大大的笑容就在脸上绽放开来。可想到他刚才的问题,又嗔道:“你自己回得迟了,险些误了寿宴,现在反倒来怪我吞了你的寿礼?” 左淇洋闻言做出一副夸张的无奈神情道:“我倒是想提前些日子回来,可皇后娘娘命我去接的那位祖宗实在是事务繁忙,抽不开身,能赶在这个时辰回来已经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结果了……” 可解释到一半,他又重新笑了起来,斜睨着眼前的小姑娘道:“莫非你是这么些日子见不到我,日思夜想。好不容易熬到寿宴这一天,还不见我回来,这才着急起来了?” 左淇洋说着一副审视的目光看着阿紫,身子靠过来,身上带着着的粗麻布的馨香夹杂着一路上尘土的味道和初春抽起的嫩芽的青涩味道扑面而来,让阿紫有片刻的晃神。 阿紫慌忙朝后退了一步,脱离了那股左起洋特有的气息,这才长长透了口气,“既然赶回来了,就快些准备准备出发进宫去吧。再迟一些就来不及了。”说罢转身朝外走去,不再看左淇洋一眼。 左淇洋撇撇嘴,背着手跟着阿紫朝外走去,一个不防备。正撞上了突然僵立在那里的阿紫身上,他本能地朝后一跳,躲闪开了,绕到阿紫身边。 “刚还说来不及,现在自己又傻愣在这里做什……” 左淇洋话讲到一半,朝阿紫看过去。惊得将后半句咽了回去,笑容也收了起来。 阿紫此刻直勾勾看着前方,脸色白得甚至透出些乌青来,原本水灵灵的一双桃花眼,现在剩下的只有疑惑,愤怒,恐惧,和悲恸。 她从头凉到脚,混身不住地颤抖着,只觉得自己周遭天旋地转,一切都变得那么虚无,先前所闻所见的一切全都破裂成无数的碎片,在她的世界里漫天飞舞,看不真切,触不到摸不着…… “阿紫?你怎么了?”左淇洋这下慌了起来,揽着阿紫的肩膀担心地问。 可声音传到阿紫耳中,却觉得像是从天边传过来一般,她只觉得脚下绵软一片,用尽力气才勉强站稳,努力回过神来,已经一身一头的冷汗,颤抖着抬起手指着前方,空洞地看着左淇洋,虚弱地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左淇洋顺着阿紫指的方向看过去,正看到跟着自己回来,刚从下了马,此时正站在门前和府里人快速交代着什么的严无畏。 “他是严无畏,”左淇洋不明白为什么阿紫会对无畏这样抗拒,只能将对方的身份解释给她听,“我现在说这宅子是我一个朋友的,说的就是他,实际上这‘严府’就是皇后娘娘赐给他的。 “他是皇帝和皇后的义子,因为从小被皇后娘娘带大,所以赐了西由皇室的‘严’姓。他倒是从小就很争气,能文能武,在带兵冲锋陷阵方面更是既有急智又有大谋,不只是西由皇室,就是朝中的内臣和边疆的外臣对他也是赞不绝口。 “这些年被皇帝调到龙脊山脉下面的龙尾谷驻守,多次抵御了北边兽族的侵犯,是个将才。 “他与皇后娘娘最是母子情深,在西由民间也是传为一段佳话。如今皇后娘娘难得大病初愈筹办一次寿宴,举国同庆,无畏原本在龙尾谷脱不开身,可他实在感念自己义母的恩情,多次和皇帝求情,这才准了两天的假,回来参加自己母亲的寿宴。” 他尽可能简短地将严无畏的身份和阿紫说了,见她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倒越发苍白了下去,急着又没头没脑地补充道:“无畏虽然贵为将军,又常年在外带兵,实际上为人最是温文尔雅,很有文士风范,又十分平易近人,你不必担心,他必定比我要好相处的多。” 阿紫过了许久才将视线从严无畏身上挪开,转而看着左淇洋,嘶哑着声音道:“你一直以来都在骗我……”(未完待续。) 第139章 孰是 左淇洋闻言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何曾骗过你?” 可话一出口,又看到阿紫脸色实在吓人,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了一番,这才想到之前自己提到过一次药仙谷遇害的事,那时候阿紫也是突然变了脸色。 难道是说有关那次严无畏托了自己去查药仙谷的事? 可这事不过是自己和严无畏之间的情义罢了,无论如何也扯不到阿紫头上去啊,她现在为何会这样一幅出了什么天大的乱子的样子? 左淇洋如此正思来想去,不知如何作答。 阿紫却已经缓缓朝着严无畏的方向去了。 原本正专心和高管家交代着什么的严无畏隐隐觉得自己被一双眼紧紧盯着,有些不自在地转头看过来,正对上了阿紫的目光,他先是一愣,接着一惊,最后绽开一个笑迎了上来。 “辛紫姑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说话间难掩脸上的欣喜。 左淇洋看着相对而立的阿紫和严无畏两人脸上截然相反的神情,更加奇了:“你们两人认识?” “何止是认识,”严无畏似乎因为与阿紫重逢而太过意外,全然没有注意到阿紫的异样,神色飞扬地朝着左淇洋解释道:“母后最近病重的那一次,险些丢了性命,我去求到药仙谷的时候,医仙他老人家一口咬定母后的病已经无药可救,无论如何不肯伸出援手,我苦求了几日都没有结果,最后还是这位辛紫姑娘出手相助,拿了自己制的药丸给我。 “没想到这位辛紫姑娘的药竟是比药仙给的方子更灵验。非但救了母后的命,连原先的病根都一并除了去。” “原来如此……”左淇洋思量着,“怎么你先前没跟我提过?” 严无畏就赧然笑了笑,道:“是辛紫姑娘让我不许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我连母后和太皇太后也瞒着了,又怎么敢跟你说。 “只是……没想到后来药仙谷出了事……” 严无畏说着,眼里难掩悲伤。他是在回来的路上才听左淇洋提到医仙柳斯琦遇难的事的。原先只是知道药仙谷被毁,他还一直存着一丝侥幸,认为医仙不过是借此销毁自己的行迹。另觅隐居之所罢了。 “哼!” 严无畏的沉思却被耳边一声冷笑惊醒。 阿紫抬头看着他,目光里满是嘲讽,甚至眼底透着深深的憎恨:“你竟是不知道药仙谷出事?” 与其说是被阿紫的问题吓到,不如说是被她这问题里透出来的敌意惊住了。严无畏有片刻的迟疑,只有有些虚心地道:“倒也不是全然不知。我事后托了左淇洋帮我重新回药仙谷答谢,那个时候已经得了药仙谷遇害的消息。” “是吗……”阿紫冷冷地道,“严先生如今倒真是把自己从药仙谷一事上摘得干干净净啊。” 严无畏皱眉看着阿紫,再笑不出来:“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我随着师父在药仙谷住了七年。整整七年,从未遇到过半个外人闯入。可严先生你求到了药仙谷门下,拿了我的药丸去。当天晚上就有一批身份不明的死士杀进药仙谷来,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那天晚上。师父得知自己擅自将药丸给了严无畏,雷霆震怒,一口咬定自己的做法是害了自己,害了整个药仙谷。 当时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小的药丸可以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甚至师父和惠娘遇害之后,她依旧不相信严无畏真的和药仙谷出事有关。 他之前那么真诚地跪在药仙谷院门外苦苦求师父相救,无论如何看起来都不像是可以做下毁了整个药仙谷的大恶之人。何况他若有那样的能力,又为什么要那样折腾自己? 这些阿紫想不明白,可如今她根本不需要弄明白了。 严无畏,他是西由皇帝的义子,常年驻守龙尾谷的驻边大将军,拥有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荣誉,手上握着足以与东原抗衡的兵权…… 这样一个人,他根本就不需要那样低三下四地去求师父救人。 他长跪在药仙谷时表现出来的无助和痛苦,从头到尾都是伪装出来的。 他想要铲平药仙谷尚且不费吹灰之力,又怎么会因为师父一句小小的拒绝就真的止步在院门外? 毕竟,他贵为一国将军,师父却只是一介布衣,除了手上的几本医书和一身的医术,什么也没有。他若真想要从师父手上得到什么,略施手段即可,何必那样惺惺作态? 师父早就看穿了他的伎俩吧? 所以才会那么生气,所以才会想着连夜带着惠娘和自己逃离药仙谷。 可没想到,他的人竟然会来得那么快,连一丝喘息的机会也不曾给药仙谷留下来。 都是自己太天真,太蠢,是那给了严无畏的以自己的妖巫血揉制的药丸带来了这场祸端。 害死师父和惠娘的,是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 阿紫只觉得头疼欲裂,双手紧紧攥在身侧,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去,却依旧不敌心里的痛楚。 左淇洋来回看着两人:一个满是恨与悔,一副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样子;一个低着头满眼的落寞和悲恸。 “我觉得这件事里面一定有误会,”他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试着缓解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当时药仙谷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无畏的为人我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你师父既然帮了他,而且还救了皇后娘娘,这样的功劳,就是封王封侯也不为过,又怎么会下了杀手呢?” 左淇洋一番话自认为推心置腹,却并没有得到阿紫的半点回应,她只是死死盯着严无畏,许久之后才道:“为什么会痛下杀手,这个你应该问他,而不是我。” 左淇洋闻言就叹息道:“阿紫!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刚才说的那些,你仔细想想,也不应该……” “是我的问题。” 左淇洋的话讲到一半,却被身后传来的严无畏的话给噎了回去。(未完待续。) 第140章 孰非 左淇洋这下彻底糊涂了。 他眉头皱成川字,紧紧盯着严无畏,像是对方突然在他眼前变成了异类一般。 原先还觉得是阿紫在自己师父遇害的事情上被恨意冲昏了头,杯弓蛇影,遇到一点蛛丝马迹就往严无畏身上怀疑。 可现在连严无畏也跟着一起发疯,直接将责任一把揽在了自己身上。 这下倒好。 自己这个和事佬是做不成了,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个多余的管事婆了。 左淇洋苦笑两下,摇着头退了出去,伸出一只手作出一副请的姿势,示意严无畏自己解决这个烂摊子,他索性冷眼旁观落得个清闲了。 严无畏看着阿紫,眼神复杂。 药仙谷出事他是知道的,在得了阿紫的药丸治好了皇后的固疾之后,他请左淇洋领人回药仙谷答谢的时候就知道药仙谷早已经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了。 可他却不曾深究这场大火究竟是缘何而起。 不是他不能去查,而是他不曾想到要去查。 沈皇后的病治好了,不是像之前那样勉强保住性命,而是痊愈了——这就是说,自己以后再也不需要继续求药仙谷什么了。而药仙谷又刚好在这样的情况下被烧毁了,不论是否是医仙自己突然厌倦了药仙谷的生活决定再次销声匿迹,于严无畏来讲,他的目的达到了,之后医仙的去向,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是他的自私和惰性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将药仙谷一事抛诸脑后,不理不顾。 可如今阿紫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药仙谷被毁这件事背后隐藏的阴谋。他这才重新看清楚,自己在这件事里究竟扮演了怎样的混帐角色。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那群死士竟是在自己离开的当晚夜袭药仙谷?也就是说,自己前脚踏出药仙谷的门,后脚药仙谷就不复存在了…… 这样的巧合,不要说辛紫不能相信,就是自己也绝不会相信。 他努力搜寻着最后在药仙谷的那几日和离开药仙谷赶往西京的路上的种种细节,那种被人在暗中盯住的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夜间险些丢了藏在胸前的药丸的惊惧。路上频频遇到极有可能是密探乔装打扮的贫民的疑虑…… 这些迹象当时的他看不透,只当是自己得了那样贵重的保命的药丸疑神疑鬼起来,并没有多加重视。 可现在再和辛紫的话串联起来。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大意。 早在自己赶往药仙谷求医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这群人尾随着自己一行人一路到了药仙谷,知道了医仙的下落,看到了自己苦求治病良药最终得了药丸满意的去了。可直到自己回到西京,这些人始终躲在暗处。查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却不曾出手。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打算对自己动手。 这群死士。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这个西由的年轻将军。从始至终,他们的目标都只有一个——药仙谷。 是自己先前急于寻到救治母后的方子疏于防范,让人暗中盯上了却不曾留意。为那群恶狼做了引路人;又是自己得了药丸之后得意忘形忽略了身边潜藏着的危险,无意间为那帮混蛋牵线搭桥…… 想到这里,严无畏双手紧紧握成拳。指关节咔咔作响。 一定要查出那群胆敢对药仙谷动手的歹徒幕后主使是什么人,让对方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严无畏恨恨地咬着牙。视线对上阿紫的目光,心中的恨意瞬间被悔意代替。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辛紫出于善心,将药丸偷偷给了自己,换来的却是药仙谷被烧毁,自己的师父和亲人被残忍杀害……这些,都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了。 想到这些,严无畏深深低下头去,一下跪在了辛紫的面前。 “无畏!”左淇洋惊得喊了一声就要上前去拉严无畏,“有什么话不能起来好好说?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这样跪在辛紫面前算什么呢?” 严无畏却只是一甩手推开了左淇洋,看着辛紫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药仙谷一事因我而起,我无可推辞,也不奢求辛紫姑娘能原谅,指希望姑娘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把害了药仙谷的人抓出来,给你一个交代。” 辛紫闻言却不知该如何应答。 严无畏承认了药仙谷一事是自己的问题,承认得那样坦然,不带一丝犹豫。 可为什么他现在的话却还在为自己脱罪? 在药仙谷遇袭一事中他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一连串的问题从阿紫的脑海里涌出来,可还来不及问出口,就有一批侍卫模样的人上前来催促。 左淇洋上前去问了,又转头和严无畏传话:“皇后娘娘的寿宴已经开始了,她知道你回来了,却迟迟不进宫去见她,很是着急。毕竟娘娘的寿宴这是头一次,耽搁不得,你们这边有什么事,等到寿宴结束了再说不迟。” 严无畏闻言有些焦虑起来,却并不敢擅自起来,只抬头看着辛紫。 皇后娘娘痊愈之后办寿宴举国同庆,这么些年来这还是头一遭,有多重要辛紫是知道的,她看向左淇洋,微微点头。 左淇洋就拉了严无畏起来,送他上了马。 “你先赶回去,宫里上上下下都等着你的消息呢。”左淇洋说着,看到严无畏询问的目光,又道:“你放心,我领着阿紫随后就到。” 严无畏这才安下心来,掉转马头一溜烟消失在了视线中。 可留在原处的阿紫随后在左淇洋的护送下上了马车,却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严无畏的身份和他刚才的那一番话在阿紫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 这么些天以来,她几乎觉得圣心宫就是她的第二个家了,可现在严无畏的出现,却将这个梦境无情地打破。 这里所谓的家和家人,其实正是造成了自己曾经的家园被毁的罪魁祸首。 皇后娘娘的慈眉善目浮现在眼前,却丝毫不能给阿紫带来温暖,却只让她打了一个寒颤——严无畏之前说的需要救治的家中的夫人,就是沈皇后吧。(未完待续。) 第141章 寿宴 !go 西由禁宫建于水上,划为东西两宫。西边主阴,宫殿大都由厚实的青砖白墙垒砌起来,自然透着庄严与肃穆。 从上往下看过去,西阴宫像是一弯墨色的半月,被裹得严严实实,只在正中凿出一处圆形的天庭,与东阳宫中的圣心殿两相呼应,如太极八卦中的两仪一般。 沈皇后的寿宴就在这汲取了圆形天庭照下来的日月之光的正殿中举行。 原本威严而冷清的光明殿此时重新布置了一番,两边的桌椅依次排开两列,王公大臣依资历对号入座。 中间宽约十数步,景深约百步,由雕有龙凤戏珠图纹的青石砖铺成的一条坦途由殿门处直通到被高台拖起的龙椅下。 而在月色与星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的龙椅上,此时坐着一身龙袍的皇帝,身边正襟危坐的皇后一身大红纻丝礼服和织金云霞龙纹霞帔,头戴龙凤珠翠冠,脸上挂着微笑。喜庆而不失端庄,高华中透着威仪,一改平日里朴素温良的样貌。 伴着丝竹管弦之声,远道而来的外臣边将手中奉着早早备好的寿礼陆续进殿来到龙椅下献上自己的祝词。 如果稍加注意,就不难发现正如左淇洋所料,几乎所有人的寿礼都是表面上献给皇后,实则投了太皇太后的喜好。只是皇帝与皇后却乐见如此,非但不以为意,反倒露出赏识的笑来,好无芥蒂地收下了这一份份心意。 但这些阿紫却都视若无睹。 她随着左淇洋在考后的角落处入座,看着光明殿来来往往的人,听着不绝于耳的歌舞声,只觉得这一些都如泡沫一般浮华,一戳就破。 就连此时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后在她眼中也显得有些面目可憎起来——她因得了自己的药丸治好了身上的固疾,师父和惠娘却因这一颗药丸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阿紫惊得到抽了一口气,慌忙收回了目光。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竟然怀着这样歹毒的念头去肆意揣测皇后的心思,践踏太皇太后对她的恩情…… 她努力甩了甩头。想要丢掉这些可怕的念头,可很快恨意又一点点爬上来,挥之不去。 她用双手努力绞着裙裾,咬着唇。心中暗忖:“不能再在这西由的禁宫待下去了。” 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心中慢慢浮上来的恶意。 若是最终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她该有多失望多痛心呢? 她要离开。 可念头起了,她才发现自己如今的处境是多么无助,自己的身份又是多么尴尬——一个被西由皇帝身边的侍卫带回来的东原战俘,因为得了西由太皇太后的青睐而有机会随意出入圣心宫。得了西由皇后的亲近和太子的赏识,甚至连皇帝也对她另眼相看,这样的荣耀,进宫之中,西京皇城脚下,甚至整个西由国不知多少人艳羡无比。 可如今想来,这些虚名竟像泡影一样。 纵使又再多的宠爱在身上,她依旧摆脱不了自己战俘的身份。与寻常百姓相比,她终究少了一项再平凡不过的权利——自由。 左淇洋,太皇太后。皇后……这些人为自己织就了一张如梦似幻的网,让自己身在其中却不觉得被束缚。 可现在幡然醒悟,她想要逃离,却发现困难重重。 阿紫将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里,摸索到了里面那颗冰冷的血沁玉扳指光滑的表面。 要不要将这扳指还给太子,以此相求,要他保自己离开西京? 可如此一来,自己与西由皇室之间的种种联系也就彻底被斩断了。想到太皇太后那失望的眼神,辛紫只觉得心如刀绞,喘不过气来。 左淇洋见她脸色越来越差。小声在一旁安慰着,可在阿紫听来却只像隔靴搔痒,根本触不到根本。 献礼的环节结束,所有人就座。御膳房准备的一道道珍肴被端了上来,所有人举杯献上给皇帝皇后太皇太后的祝词。 丝竹之乐重新奏起,一群舞女着一身明亮的红杉进殿献舞,在赏心悦目的舞曲之中,所有人脸上带着满足的笑,细细品味着面前的酒菜。 左淇洋轻轻将身边一份双色马蹄糕夹到了阿紫碗中。 这是阿紫平日里喜欢的菜。左淇洋竟然记得,此时更是肯放下架子为她添上,阿紫感激地朝着左淇洋挤出一个笑来,可笑容僵在那里,看起来却有些怪异。 左淇洋回了一个笑,却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他总隐隐觉得,阿紫像是自己捉回来的一只受伤的小鸟,如今小鸟翅膀长好了,看清了周遭的一切,就要振翅飞向天际,离他而去了。 两人各怀心思,默默吃着菜,相对无言。 寿宴过去大半,所有人都饮得酣畅,突然殿外传来一阵骚动,几个侍卫高声呵了几下,紧接着就传来一阵兵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原本在殿中央婀娜摇摆的舞女各个惊魂失色,吓得停下来,聚作一团,顾不上皇帝皇后和文武百官在上,慌乱地看着殿门外。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里是西由禁宫,又正值寿宴举行之时,宫里的戒备早已经调至最高等级,按理就是一只燕子也别想闯进这光明殿里来,是谁这么大胆子胆敢在外喧闹,甚至惹得卫兵兵戎相见的地步? 听到动静的乐官也都放下了手中的乐器,所有人都朝着殿外警觉地看过去,原本歌舞升平的正殿瞬息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早早意识到出了问题的常德怀第一个赶到殿外去探查情况,此时得了消息,气喘吁吁地一溜小跑赶到皇帝身边去,俯身在皇帝耳旁小声回禀了几句,皇帝的脸色瞬间由怒转喜。 “哈哈,好!好!快传!” 皇帝的话语回荡在光明殿中,这笑声非但没有让所有人悬着的心落下来,翻到更加疑惑起来。 常德怀得了令却随着皇帝一道露出了笑容来,上前一步,高声对着殿外喊了起来。 “传——东原使者唐寅褐觐见!”(未完待续。)!over 第142章 献礼 !go 阿紫心中一惊,原本握在手中的瓷碗啪地一声碎在地上。 就有宫女急着上前来收拾散落一地的碎片。 左淇洋坐在一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目光中透着说不出的清冷。 光明殿内,除了辛紫和左淇洋,没有人知道皇帝口中之人的真面目。 可此人在江湖中的传言在座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此时听闻皇帝的传召,全都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朝着殿门外张望着。 辛紫更是从常公公开口的那一刻起视线就没有从殿门口挪开过。 两个侍卫得了令,转身出去领人。 几息功夫过去,就看到一人风尘仆仆进了殿来。 此人身材魁梧,步履却轻如青烟;从样貌看年纪不足弱冠之年,眼神中却透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与持重,面对殿里众人的注视更是丝毫没有胆怯的神色。 辛紫与众人一样盯着唐寅褐看得出神。 数月不见,他竟是比从前清瘦了许多,满身的尘土和一脸的胡茬看来应该是连夜赶路不曾有片刻停留,可那一双褐色的眸子还像从前一样深邃,如夜空中的星子一般。 “阿褐……” 她小声低语着。 唐寅褐却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喊,朝着她的方向转头看了过来,原本孤高清冷的脸上绽出一个笑容来,眼神似乎在告诉她:“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那笑容一如在撂河山娘娘庙第一次见他时那样,纯净地不带一丝杂质,直透进阿紫的心里,让她从头到脚暖了起来,禁不住回了一个微笑。 在座的众人却对这看似随意的举动很是好奇,就连龙椅上的皇帝和皇后也忍不住顺着唐寅褐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原本一直默默坐在角落的辛紫。 但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唐寅褐并未停下脚步,他匆匆经过一排排摆满宴席的酒桌。最终来到皇帝的龙椅所在的高台下,单膝跪下拱手行了一礼。 “在下唐寅褐,自东原而来,听闻贵国沈皇后今日寿辰。举国同庆,特来道贺,献上一礼。” 他声如洪钟,一字一句都回荡在殿堂中,敲打在人心里。 皇帝从听闻江湖中传出的唐寅褐的事迹之后就对此人很是好奇。甚至还在得知左淇洋与他是旧交之后建议他有机会引荐了唐寅褐来西由,只是左淇洋当时恭敬地应了,却并没有了后文,如今这位大名鼎鼎的唐少侠竟是突然出现在了自己为皇后举办的寿宴上,真是意外之喜。 他仰头笑了两声,道:“哦?是什么寿礼?尽管呈上来。” 唐寅褐就又行了一礼,缓步走上了高台。 随着他一步步的靠近,皇帝身边的几个御前侍卫目光中的警惕就越来越深,个个都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刀柄,压低了身子做足了备战的准备。 若此人的功力所传不虚。那他若真有心行刺,只怕此时跟在皇上身边的兄弟几个都不是他的对手,那就必须多好万全的准备,以防万一。 同为御前带刀侍卫的左淇洋远远地坐在阿紫身边,看到皇帝身边十数名侍卫脸上小心翼翼的神情,嘲讽地笑了两下,端起酒杯品了一口。 他唐寅褐有能力闯了禁宫一路来到皇帝面前,又岂是区区几个御前侍卫能挡得住的,若是他果真有心要伤了皇帝,只怕这一屋子的人都拦不住的。 正这样想着。就见唐寅褐突然反手握住身后的刀柄,缓缓一抽,半人高的战身刀就带着清脆的声响出了刀鞘,刀身在头顶的月光照射下闪着银光。刺得皇帝有片刻的晃神。 身后的侍卫齐齐抽出佩刀,迅速从上前来围堵在皇帝和唐寅褐之间,刀尖同时对准唐寅褐胸前。 唐寅褐却看也不看眼前的侍卫一眼,脸上依旧淡淡地挂着恭维的笑,将手中的战身刀一横,改由双手托住。朝前献了上去。 皇帝这才明白唐寅褐的用意——对方竟是要将宝刀献给自己? “都给我退下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之后,皇帝高声喝退了身边的侍卫,满眼放光地看着唐寅褐手中的战身刀,问道:“这可是唐少侠只身破了海盗一艘炮船,独自破了朕的钢绳铁索阵攻下龙爪城时所用的那把宝刀?” 想到之前在龙爪城外那十数名骑兵布下的阵,和最终困住自己的以手中的铁索织就的网,唐寅褐不禁在心中腹诽——果然江湖传言大都夸大其辞,让他空得了许多虚名。 但现在自然不是谦虚的时候,唐寅褐闻言郑重点头道:“正是此刀。” 皇帝闻言更是赞叹不已,道:“快快呈上来!” 唐寅褐就又上前一步,将战身刀递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起身上前去接了刀,唐寅褐刚一松手,沉重的刀身在皇帝手上一个不稳朝下坠去,连带着皇帝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下去。 身后的小太监吓得赶紧上前去扶,皇帝却有些不悦地转头将小太监瞪了回去,双手重新用力将刀抬了起来。 只简单的一接一抬两个动作,已经有些吃力了。 皇帝并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他的江山是祖父打下来的,父皇从小就教导过,这江山得来得不易,也从来就不稳,必须要时刻做好随时会被夺去的准备,所以他跟着父亲从小习武,骑射的功夫更是自认比许多武夫要好。 可绕是如此,此时却连挥舞起这把宝刀尚且困难,更不要说使着它上阵杀敌了。 只这一条,已经让皇帝在心中对唐寅褐多了些赞叹,对传言中唐寅褐的事迹更加信服起来。 皇帝细细出了一身的汗,喘着气将刀收了起来,递给了身后的小太监,两个小太监上来一前一后抬着战身刀退了下去。 皇后见皇帝难得如此高兴,也跟着笑着谢了唐寅褐的厚礼,又命人为唐寅褐看座。 唐寅褐却退了两步,拱手行了一礼,再三谢过之后,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恕在下唐突,但此次赶来赴宴,实是另有一事相求。”(未完待续。)!over 第143章 要人 !go 寿宴上,感念皇后娘娘的贤良和太皇太后的威仪而诚心送上祝福的不在少数,借着献上寿礼的机会向皇帝表忠心的也大有人在。 可像唐寅褐这样胆敢公然在寿宴上向堂堂一国君主提出要求的,还是第一人。 所以他的话音落下,刚刚因为皇帝的热情而有所缓和的大殿中的气氛又瞬间凝固起来。 众人投降此刻跪拜于皇帝榻前的这个异国的使者的目光就复杂起来——有的毫不掩饰眼中的钦佩,更多的却是不解,担心,甚至惧怕。 皇帝微微眯起眼来,皱眉看着唐寅褐,似乎想要看穿他的意图。 可唐寅褐眼中除了坦荡和磊落,再无半点情绪和私信参杂在里面——似乎所谓的请求不是自己对西由皇帝的过分索要,却只是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罢了。 皇帝终究是对唐寅褐的赏识大过戒备。 若是真要怀疑唐寅褐的别有用心,在刚才听说他求见的时候,就应该早早地将人拦在殿外了。 此时此刻既然已经放了他进来,又收了他的刀,当着文武百官乃至天下人的面,皇帝就不可能突然中途变卦,驳了唐寅忠的请求,那无异于打自己的脸。 这一点,唐寅褐应该很清楚。 想到这里,皇帝在心中暗暗赞叹此人不光有武夫之勇,却是兼备将相之谋。 “好!唐少侠果然为人豪爽,直言直语。既然如此,朕也痛快些,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讲,只要不是伤了我西由黎民的大事,我都满足你。” 这样重的承诺,若非是出自一国之君的口中,只怕寻常人都只能当作笑话来听了。 可如今西由皇帝讲出来,在座的文武百官不免到抽了一口冷气,惊叹之余不免对这位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的唐少侠更多了几分敬畏来——单单从他在皇帝心中的份量看。自己身为西由臣民也怕是望尘莫及了。 唐寅褐自然也知道对一个素昧平生之人,仅凭江湖传言和自己的眼缘就许下这样的诺言,皇帝要甘冒多大的风险——他算准了皇帝手下自己的战身刀之后会骑虎难下,却没有料到这位异国皇帝对自己会如此看重。 想到这里。唐寅褐眼中满是真诚和感激,再三拜谢了之后,才表明了来意。 “实不相瞒,在下此次赶来赴宴,除了希望送上对陛下和娘娘的敬意之外。还为了一人而来。 “此人名叫辛紫,是在下的至亲,可前些日子我们的人在龙爪城外与左淇洋左大人交手的时候,有了些误会,阴差阳错,左大人将人带来了西京。 “这次再下过来,就是希望陛下能开恩,放辛紫随我回去。” 皇帝闻言沉吟起来。 又是这个辛紫…… 她被左淇洋带回来安排在太皇太后身边,因此很是讨了太皇太后的心头好,这个皇帝是清楚的。而前两日太子寝宫出事,她冒死相救,更是让皇帝也不免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刮目相看。 可没想到事情过去没多久,这个辛紫的名字竟是又从突然到访的唐寅褐口中讲出来。 他也要跟自己要这个人? 从前两天辛紫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开始,皇帝就拍了探子去查她的底细,可因为时间仓促,如今也只是知道她是左淇洋带回来的东原战俘,因为曾经师承医仙柳斯琦门下而有些治病救人的本领傍身。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确切的消息打探出来了。 只是有一个传言,探子来报的时候随口讲了出来。却惊出了皇帝一身冷汗——传言这辛紫之所以能得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青睐,是因为长相与当年“元门事变”中的一位旧人极其相似,太皇太后想要弥补当年的遗憾,这才对这个小姑娘疼爱有加。 如果这传言是真的。那这个辛紫就绝不是泛泛之辈——她极有可能与妖巫一族有牵连。 但凡牵涉到妖巫的事情,皇帝都十分的忌惮。 他知道太多敌国的情报,明里暗里见了太多东原皇室的污秽。他尝尝一个人思来想去,却终究参不透为什么一个神秘的种族,在无辜被牵扯进了人类的纷争中之后,可以毫无作为却引得一个庞大的帝国掀起轩然大波。 可除了困惑。对妖巫这个种族,他更多的是惧怕——怕有朝一日自己接触到了这个种族,也陷入如今东原皇室那样的黑暗漩涡之中去,毁掉先祖创下的基业。 所以即使现在只是一些蛛丝马迹,他依旧加派了人手去仔细追查辛紫的身世。 可如今调查的结果还没有呈报上来,却半路杀出个唐寅褐来要人。 皇帝此时心情复杂,说不清究竟是终于可以摆脱这个不祥之人带来的如释重负的畅快褐轻松,还是就这样断了一条重要的线索的不甘和落寞。 究竟是否应该放手,同意唐寅褐的请求? 皇帝正犹豫不决,视线扫到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神色平和,目光却有些清冷的太皇太后,这才幡然醒悟——这决定权从来都不在自己这里。 “唐少侠,实不相瞒,这件事只怕朕也做不了主。”皇帝笑着答道:“只因你口中这位辛紫姑娘如今已经是圣心宫的人了,她的去留,只怕要请了太皇太后的示下,看她老人家是否愿意割爱才是了。” 唐寅褐微微有些动容:阿紫在西京的这段日子,竟是得了这位西由乃至全天下最尊贵的女性的宠爱?看来她在这边生活的不错,倒是自己多心了……或许,她在这西由,可以得到的远比自己可以给的更多,至少她可以远离东原皇室…… 想到这里,唐寅褐心中就有些动摇起来,可事到如今,自己既已经开了口,就是泼出去的水,断然没有再收回的道理,所以此时只得顺着皇帝的意识,重新去拜求了太皇太后的恩准。 从唐寅褐开口要人的那一刻就在心中叹息着的太皇太后此时脸上满是阴霾,却终究没有一言回绝:“辛紫随说在我跟前伺候着,于我却更像家人而非主仆,你想要带她走,只管去问了她自己的意思就好,是去是留,都由她。我自会尊重她的决定。”(未完待续。)!over 第144章 择路 !go 皇后娘娘的寿宴究竟是怎么结束的,阿紫已经记不真切了。 她只觉得像在梦中,一晃神,已经回到了严府。 此刻亥时刚过,严府正院中庭里,两个男人比肩而立。 一弯新月挂在天上,和着柔和的星光洒下来,给每个人身上,地面,树梢都染上一层淡淡的银色。 春寒料峭,夜风吹过来,从领口袖口灌进去,还是让人禁不住打个寒颤。 阿紫将衣襟收紧了些,远远看着这两人的背影。 她站在离两人约十步远的抄手游廊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唐寅褐和左淇洋的背部轮廓。 左淇洋虽是武将,在并不了解他狡猾和玩世不恭的性子之前一眼看过去,却大多会误以为他是个守礼的谦谦君子,所以此时处在唐寅褐身边,虽双手背于身后,腰杆挺直了站在那里,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却难免在唐寅褐的衬托下显得瘦弱了些。 唐寅褐身体里流淌着兽人的血液,身材本就比常人要高大许多,加上从小习武,勤学苦练了一身功夫,背部和腰身的肌肉线条即使在宽大的长衫遮掩下依然隐约可见——与他带给人的压迫感和难以亲近的错觉相反,唐寅褐骨子里却是个温文儒雅的性子,虽说习武的身份和多年带兵的经验让他不得不学会许多看似残忍的手段和计谋,可沉稳克制的秉性却让他遇事大多得饶人处且饶人。 因为离得远,又是逆风,唐寅褐和左淇洋说了些什么,阿紫全然不知,只能带着些焦虑的目光看着,等待着。 “你终究还是过来了。”左淇洋先打破了沉默,话语间透着些无奈的笑意。 “你明知道我不能不来。”唐寅褐答得平静。 “是吗?放着自己费了那么大力气从我这里抢走的人不管,跑来这里找自己的小情人?”左淇洋满眼的讥讽。 唐寅褐倒不以为意,他既然来了,也顺利得了西由皇帝和太皇太后的恩准。那就是成功了一半,此时左淇洋言语间的讽刺,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反倒更衬出他因为失败而透露出来的愤怒,所以他笑了笑,并没有接腔。 左淇洋就叹了口气,道:“我其实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我每次费尽心思带回来的人。你都要抢?是不是从别人口中夺过去的食物就格外香?” 唐寅褐面上依旧水波不惊,沉默了许久,才回了一句:“阿紫不同,从你带她走的那一刻,就应该清楚,你就是带她去涯海角,我一样会追过去的。” 左淇洋闻言就像是不小心吃了柠檬似的撇着嘴啧了一声,斜眼瞥了唐寅褐许久,见对方镇定自若,也就收敛了情绪。转而正色道:“我还是离开东原时的那个观点,东原皇室不适合你,早些脱离那个是非之地,于你于阿紫都好。” 唐寅褐闻言就垂了眼睑。 他知道左淇洋这是肺腑之言,抛开两人之间来来去去你争我夺的恩怨不谈,毕竟是左淇洋领他进的东原朝廷的大门,两人曾朝夕相处了许多年,左淇洋对他的赏识,唐寅褐是清楚的——决定要离开东原时,左淇洋第一个找到的人就是唐寅褐。 “你若是和我一道过去。我们两个联手,就是生生再闯出一个天下来,与东西二国成三足鼎立之势,也不是不可能。”当时左淇洋这样和唐寅褐吹嘘着。唐寅褐虽不信他,也拒绝了他的邀约,却在心中隐隐对左淇洋对自己的看重怀着感激之情。 只是没有想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左淇洋成了西由皇帝和太皇太后的心腹,两人重新静下来交谈。他却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义父和欣王于我有恩,我不可能像你一样抛开一切做了叛国之人还混得风生水起。”唐寅褐直言道。 左淇洋就有些不耐烦地撇嘴道:“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这些个迂腐的大道理究竟要奉行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呢?唐嘉善和朱慈义对你的恩情究竟有多淡薄,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给你调了这么几个人在手上,就敢把所谓的关系到东原命运的任务交给你,那是让你建功立业来的吗?那是盼着你死在路上,一了百了吧? “你破了海盗的围堵,只要继续一路沿着海路往北就能顺利回国,那朱慈义却为了一己私利让你铤而走险转走西由境内,其用心这么昭然若揭,你还要装聋作哑,不肯承认么? “你当他们是再生父母,他们不过当你是条狗!” 左淇洋的话如无数的利刃一点点剜割着唐寅褐的心,他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怒目看着左淇洋,却说不出话来。 他无可辩驳。 尽管左淇洋的话听来刺耳,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他一直隐隐藏在心底不愿直视的痛处,他虽有不甘,却从不肯真的去怨什么,也自知没有资本去怨什么——是欣王将他培养成现在这样,他的一切都是对方给的,若要真的一刀两断走得干净,只怕先自废武功也是轻的。 看着唐寅褐眼底闪过的挣扎和怨愤,左淇洋暗暗叹了口气,知道他就算心知肚明,也还是放不开那些所谓的恩义。 “阿紫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左淇洋沉声问道,“难道要领她跟你一起回东原去吗?她可是妖巫,东原皇室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唐寅褐目光微闪,道:“我不会傻到让她跟我回东原的,翻过龙脊山脉,就是金色森林了……” 闻言左淇洋眉头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道:“你要带她去金色森林?你有多大把握能过了龙脊山兽族那一关?就算到了金色森林,你又怎么知道那位阴晴不定的柳夫人会愿意收留她这个从小流落在外身分不明的同类?退一万步讲,柳夫人愿意收留阿紫,你问过阿紫的意愿没有?你确定她接受你这样的安排?” 唐寅褐并不确定,他只知道自己在龙爪城外丢了阿紫,一心想要寻她回来,可如今来了西京,他才意识到阿紫在西由过的远比自己想的要好,那她究竟想要选择哪一条路,就不再像先前那么确定了。 究竟是跟着他一路北上,还是随着左淇洋留在西京?只能由阿紫自己来决定了。(未完待续。)!over 第145章 察言 !go 左淇洋有关东原朝廷的一席话,在唐寅褐听来都是老生常谈,根本动摇不了他回去的决心——回国,不单单是对义父和欣王的承诺,更是给甘心将性命置之度外跟着他的人一个交代。 可唐寅褐此时却不得不承认,有关阿紫未来的那一连串的问题,让他原本满满的信心,此时不免动摇了起来。 利鑫城外阿紫的突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龙爪城外因为宝儿的任性和阿忠的不作为让他败给了左淇洋更是让他之后的****夜夜只想着寻回阿紫。 可直到这一刻,站在这庭院里,直到阿紫已经近在眼前,他才真正能静下心来考虑自己的规划,不禁心中一惊。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完全丢弃了自己一向的沉着和周全,做事变得毫无章法了? 丢了阿紫的心痛蒙蔽了他的理智,让他一心只想着寻了她来。 可如今目的达成了,他却动摇了起来。 阿紫在西由过得很好,左淇洋比自己预想得还要看重她,西由太皇太后更是毫不掩饰自己对阿紫的维护——在这里阿紫能得到的,是若跟着自己离开就极有可能永远舍弃了的安稳。 左淇洋将唐寅褐的忧郁看在眼里,转身朝着阿紫招手。 阿紫等在那里许久,这才如蒙大赦一般朝着两人快步去了。 “寿宴上皇上和太皇太后的话你也听到了,”左淇洋说着,顿了顿,又问道:“现在是你做决定的时候了,是跟着唐寅褐离开,还是随着我留下来,就看你了。” 阿紫来回看着两人,一时间答不上来。 左淇洋一手放在腰间的龙泉剑上,神色悠然扬起眉毛看着阿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说:你留下,我自然欢喜,你离开,我也不怪你。 可再看看站在一旁的唐寅褐。却显得有些局促,此时双手半握着,微抿着嘴,一言不发,看向阿紫的目光中半是期盼半是不安。全然没有之前寿宴上只身冲进光明殿献礼时的镇定与从容。 见阿紫迟迟没有开口,左淇洋道:“你若是为难,也不必现在就给出答复,不如今日先歇下了……” “我跟阿褐去!” 阿紫的话脱口而出,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唐寅褐闻言抬头盯着阿紫,眼中又惊又喜。 左淇洋一句话悬在半空中,定在那里半天缓不过神来,许久之后才无力地笑了笑,点头道:“我这样推心置腹的待你,将东原与西由的形势都摆在你眼前。太皇太后与皇后对你也是百般呵护,原以为你就是石头做的心也该化了。可惜唐寅褐一现身,一切就都成了泡影,你终究是离不开他。” 看着左淇洋眼里满满的失望,阿紫想要辩解,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却不知如何开口讲出来。 左淇洋却很快调整了情绪,摆了摆手道:“你不必解释了,这是你的决定,我说了不论你选哪一条路。既然是随了你的心,我都尊重你。” 阿紫千言万语无从述,只能感激地冲着左淇洋屈膝行礼,道了声“谢谢”。 左淇洋就缓缓叹了口气。紧紧闭上眼,任由夜风撩起两鬓已隐隐现出来的斑驳的银丝。 一句谢谢,就算是给自己这些时日的付出和种种心思画上了一个终结点吧? 左淇洋想着,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唐寅褐看着左淇洋兀自离开的背影,有片刻的懵怔——这里。难道不是他的宅院吗?怎么客人还没送走,主人倒先离开了? “他一向这样我行我素的。” 耳边传来阿紫解释的话语。 唐寅褐转过头,看到阿紫望着左淇洋,脸上露出的怡然自得的笑容——从什么时候开始,阿紫对左淇洋这样亲昵了?那脸上的笑那么自然,竟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极少见的。 念头闪过,他迅速收敛了心绪,暗骂自己不知足:阿紫既然已经要随他去了,此时还在意那些做什么呢? “我明天来接你。”唐寅褐上前一步说道。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那就尽管动身为好,一方面可以快些去北边和阿忠他们汇合,另一方面也防着西由皇室又临时变了卦。 阿紫明白阿褐的顾虑,点了点头,又想到之前太皇太后和皇后的恩典,道:“明天一早,我想进宫一趟,去圣心殿向老祖宗和皇后娘娘告辞,答谢她们这些日子的照顾。” 这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唐寅褐自然是认同地点头,道:“那我明日送你到宫外,在贞顺门外等你。” 一旦决定离开,一颗心放下来,时间就过得飞快,一晃神,阿紫已经站在了圣心宫便殿里,和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辞行。 太皇太后脸上挂着和左淇洋相似的失落,只是少了左淇洋嘴上的那些抱怨,只是沉声道:“既然你决定了,去北边也好,那里毕竟才是你应该归属的地方。” 阿紫知道太皇太后指的是金色森林,可她对那片自己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却没有太多的向往,在她心里,始终无法将那块所谓的妖巫最后的净土和自己的家园联系起来。 但太皇太后在最后一刻也还是在替她着想,这让阿紫心中更添了几分感激和愧疚出来,她喊了声“老祖宗”,就噙着泪跪了下去,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老祖宗对阿紫的恩情,阿紫一辈子都记在心里。这次离开,让老祖宗失望了,是阿紫不识好歹,辜负了老祖宗和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太皇太后闻言叹息着,眼里却只有疼惜。 一边的皇后慌忙上前去扶了阿紫,道:“哪有这么严重呢,你不过是选了自己想走的路罢了,何况那唐寅褐看来也是诚心待你,你随着他去了,我们也放心。” 阿紫感激地谢了皇后的体谅,听到阿褐的名字,眼底满溢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情。 太皇太后看在眼里,神色却黯淡下去,皱眉道:“丫头,你跟哀家说句实话,你和这唐寅褐,究竟是什么关系?”(未完待续。)!over 第146章 妥协 !go 没有料到会突然被问到这样私人的问题,阿紫睁圆了一双眼看着太皇太后,有些支吾起来。 皇后也意思到了这话题的尴尬,慌忙朝着一边的常姑姑使了个眼色,常姑姑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了,自然一点就懂,两人相互点着头,默契地领着殿里的宫女太监们退了下去。 圣心殿里一时间只剩了太皇太后和阿紫两人,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了西洋钟卡嚓卡嚓转动的声音,一声声仿佛敲打在阿紫心头。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太皇太后的这个问题。 不是不愿意,却是连自己也不曾正视过自己对阿褐的情感。 阿紫舔了舔紧张到有些干裂的唇,试着从自己和阿褐第一次在撂河山娘娘庙相遇开始讲起,两人的相知,分离,重逢,再分离,再重逢,一步步讲到今时今日她选择随着唐寅褐离开为止。 太皇太后耐心听着阿紫细致到有些琐碎的话,注视着她回忆这些点点滴滴时的一颦一笑,看到她讲到在撂河山上的过去时脸上的满足的笑,讲到唐寅褐与她在利鑫城重逢时的欣喜,还有唐寅褐在龙爪城外选了宝儿却没有选择自己时的低落,唐寅褐为了她不顾一切重新折返回来时抑制不住的狂喜…… 太皇太后的心却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一个女人,她的喜怒哀乐一切情感一切心思都被另一个男人牵动着,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阿紫,她爱唐寅褐。 而且爱得这样不能自拔,却不自知。 一个妖巫,爱上了一个异类。 这样的情况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上一次的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她没有亲身经历过,却知道结局是怎样令闻者泣泪,令天地动容。 没想到,阿紫也这样陷进去了。 眼前浮现出当年那个小姑娘天真烂漫的面庞和如日月般璀璨的眸子,太皇太后用力闭上眼。只觉得一口气堵在那里,喘不过气来。 历史是那么相似,一个轮回接着另一个轮回。 命运一定要这样作弄这些纯净却又脆弱的灵魂吗?她们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想要像普通人那样爱一场,也要受到诅咒吗? 一滴鸣不平的泪珠从太皇太后沟壑纵横的脸上滑落下来。 阿紫看在眼里。惊得瞬间变了脸色,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惹得老祖宗伤心,慌忙赔罪,又道:“是不是丫头说错了什么话?老祖宗您只管骂我打我都行。就是求老祖宗不要这样闷在心里,气坏了身子……” 太皇太后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绪,许久之后才抬手示意阿紫起来,道:“丫头,我只问你一句,若是那唐寅褐回了东原,你也要随着他去吗?” 阿紫半张着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她自然是要一路跟着阿褐的,不论天涯海角刀山火海,至于金色森林。那里于她来说从来就不是终点。 可抬眼看到太皇太后眼里莫名的怒其不争,阿紫却开不了口,她垂了眼睑,沉默了下来。 太皇太后仿佛看到了当年东原宫门外那个舍了心的女人的灵魂重新出现在了阿紫的身上,脸上的血色渐渐退了下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阿紫上前去扶了太皇太后,一面问着“老祖宗您怎么了”,一面就伸手要去为太皇太后诊脉,手刚触到她老人家的手腕,就被反手一把抓住。 太皇太后紧紧握住阿紫的手。沙哑着声音道:“阿紫!你现在就给我保证,绝不踏入东京半步!” 阿紫愣在那里,一脸茫然。 太皇太后拿眼上下扫视着阿紫,如审讯犯人一样。见迟迟得不到答复,竟是胸中油然升起一股怒气,呵斥道:“听到没有!” 阿紫惊得一下跪在了太皇太后面前。 这还是自打入宫以来,阿紫第一次见到太皇太后冲自己发脾气,对方目光中射出的凛冽的寒光,让阿紫背后一阵凉意袭上来。 可这些压力却都不足以让阿紫退却——尽管不明白太皇太后这样说背后的原因是什么。阿紫却十分清楚,这位老人此时的愤怒和急躁都是处于对自己的保护。 可这一刻让阿紫退缩的,却正是太皇太后的善意——处于这位老人自身的考虑,为了阿紫的未来而下达的看似荒唐的命令。 太皇太后将自己对阿紫的爱护化作这最后的忠告,这样的告诫,阿紫于情于理都不该也不能推辞。 可阿紫办不到。 皇后娘娘寿宴那天,唐寅褐出现在光明殿外的那一刻,她就决定了要跟着他走——不论最后的目的地是东原皇宫也好,是刀山火海也罢。 可这样的坚持,此时对上了太皇太后痛心疾首的命令,违抗的话哽在喉咙里,怎么让她讲得出口。 “老祖宗……” 她跪伏在地上,只能不断地磕头,认错,再磕头…… 额头上娇嫩的皮肤由红肿变作青紫,又重青紫的一块里渗出丝丝血迹来,紫色的血液染在塌前的青石地上,看起来很是刺眼。 原本一直默默守在殿外的皇后听到动静忍不住朝里张望了起来,见状容颜失色,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想要拦住阿紫,可看到太皇太后脸上如寒冰般冷得可怕的神情,只能中途住了手,跪在阿紫身边求情。 “阿紫年纪还小,不懂事。老祖宗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臣妾定会帮着教导她,让她改正了。还请老祖宗息怒,气坏了身子,臣妾和圣心殿上上下下的人都担待不起啊。何况现在阿紫现在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伤了她,把她的身份传了出去,怕是这宫中都不得安宁了。”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点醒了太皇太后,就是此时再逼着阿紫许诺不踏入东京,她妖巫的身份从这殿里传出去,又会惹来多少非议呢?若是连西由皇室有一天也沦落成东原那般污秽,她还能坚守什么呢? 想到这些,太皇太后最终松了口,叹息着道:“你起来吧,这件事你若果真不愿意,我就算现在屈打成招,只怕你日后离了这圣心殿,一样会违背了自己的承诺。”(未完待续。)!over 第147章 过去 !go 皇后娘娘闻言在心中长长松了口气,上前去拉了阿紫起来。 阿紫有些摇摇晃晃地被皇后娘娘扶了起来,待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又慌慌张张要跪下去谢恩。 太皇太后明白了自己不可能在这一刻改变阿紫的想法,心中眼里满是嗟叹。 二十年前的那场令人痛心的惨剧,她没有参与,也没有能力制止。可如今造化弄人,竟是让这丫头来到自己跟前,可偏偏老天不开眼,让自己义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看破了阿紫此行将要迈入怎样万劫不复的境地去,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陷进去,等着历史重演……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缓缓从榻上下来,伸手抬起阿紫还带着几分稚嫩的面庞,仔仔细细端详着。 她竟是和当年那个孩子那样像——一样水灵灵的桃花眼,一样肤白如脂,唇红如樱。 “你随我来。”太皇太后说着,放下手来,转身朝内室去了。 阿紫有些迷茫地转头朝着皇后娘娘投去求助的目光,见皇后只是笑着点点头,拿眼神示意她“进去吧,没事的”,这才回了皇后一个微笑,匆匆跟上了太皇太后有些急促的脚步。 内室当值的几个宫女见太皇太后进来,都屈膝行礼,笑着迎了上去。 太皇太后只是面无表情地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在外面看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久在圣心宫做事的宫女太监侍卫们,都熟悉太皇太后宽厚仁慈的性子,平时也就少了许多规矩和拘束,多了许多亲昵和热络,而太皇太后随着年事渐高也越来越喜欢年轻的小丫头们青春活泼的样子,看着她们偶尔在圣心宫说说笑笑玩玩闹闹的,不以为忤,反倒常常是跟着笑着打趣一番。 所以现在见太皇太后一反常态,露出少有的严肃神情。一进门就赶了所有人出去,甚至从头到尾看也不看迎上来的几个宫女一眼,几人立刻明白了接下来的事情必定极为重要,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收敛了笑,恭敬地应了一声,行礼退下,规规矩矩守在门外,一刻也不敢懈怠。 内室空下来。太皇太后就近在榻上坐了,抬手示意阿紫也在她身边坐下。 阿紫恭敬应了,乖乖在太皇太后身边坐下,虽然满心疑惑,却也不敢贸然问出来,只能等着对方开口。 “你之前问过我‘元门事变’的真相,想必这件事你也是知道一二的?”太皇太后问了一句,脸上依旧是淡淡的。 阿紫闻言却是猛地抬起头来,心中翻江倒海起来。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这样把自己单独叫进来。竟是要吐露曾经不论自己如何旁敲侧击也问不出的那场事变背后的真相了吗? 想到这些,阿紫只觉得口干舌燥,她用力舔了舔唇,待到心中平静了一些,才点头道:“东原五八三年,当时还只是皇子身份的齐王朱惠殊告发太子朱惠元家中窝藏妖巫,高天皇帝震怒,赐死了朱惠元,和他的妻儿……” 阿紫平淡如水地复述着自己从小听闻的版本,讲到一半。却被太皇太后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 “这些都是世人口口相传的说法罢了,我是问,你是怎么认为的呢?为什么你之前会开口问我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就是说,你也相信这件事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太皇太后说着。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阿紫。 如今西由尊贵的太皇太后,曾经东原太子朱惠元一母同胞的皇妹朱惠婼,自己深爱的驸马被刺死之后被迫改嫁敌国,却并未因此而消沉下去,反而逆流而上。一步步站到了现在这个位子上。 按照左淇洋的说法,眼前这个人,是除了远在东原的齐王之外,唯一一个曾经深处“元门事变”的风暴中心,却至今依旧站在风口浪尖的人。 想到了这一层,阿紫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陈辞是多么可笑——甚至应该说是对太皇太后的不敬。 “我是妖巫……”阿紫重新调整了心绪,坐正了身子一字一顿地回道。 虽说自己妖巫的身份在圣心宫只怕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可这样直接在太皇太后面前坦诚讲出来,却还是第一次。 原以为自己早已经适应了归属于这个陌生的族类的事实,可话讲出口,阿紫的心还是禁不住提了上去,她小心翼翼地朝着太皇太后看过去,只见对方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惊讶,反倒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微微点头鼓励自己继续讲下去。 这无疑给了阿紫莫大的勇气,她放下心来,继续道:“左大人说,捉妖令实际上是在‘元门事变’之后东原朝廷才颁布出来的法令。我不明白,为什么当朝太子在家中收留了几个妖巫这件事,可以引起这样的轩然大波——引得高天皇帝赐死了太子一家,颁布了从此让人类和妖巫不能共存的法令?如果没有五八三年那场事变,或是那场事变背后有什么真相可以平反,是不是我就再也不用为了自己的身份而终日惶惶,东躲西藏了呢? “所以,从左大人告诉我他在怀疑‘元门事变’背后另有隐情的那一刻起,我就油然升起一股希望来,这希望促使我先前贸然向老祖宗您问了有关‘元门事变’的问题。这希望让我带着一丝侥幸,觉得或许有一天,真相大白于天下,捉妖令会被废止,世人也不在像看到可怕的怪物一样的对待我们……” 听着阿紫吐露自己的心思,太皇太后却长长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哀伤和无奈。 “若是果真如你想得这样简单,你觉得为什么五十年前没有人站出来替太子朱惠天说一句话?难道满朝文武百官和那么多皇室宗亲,个个被蒙蔽了双眼,竟是没有一个人有能力看清真相吗?” 面对太皇太后的质问,阿紫只能低下头,无言以对。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她一个小姑娘,只是多年之后听说了有关这场变故的只言片语都可以轻易推测出背后必定另有隐情,为什么当时亲身经历了那场宫变的臣子们却都看不透呢?(未完待续。)!over 第148章 贪婪 !go 是看不透,还是装聋作哑不愿意站出来? 又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站出来? 因为他们都认定站出来替太子平反没有任何胜算吗? 是什么让站在真相与正义一方的人沉默,却让搬弄是非之人有把握自己就一定能赢? “人心都是贪婪的。” 仿佛听到了阿紫在心中的疑问,太皇太后缓缓开口,眼神涣散地看着前方。 “在‘元门事变’之前,人们对于妖巫这个族类知之甚少。与兽族不时进犯人类领土不同,妖巫这一种族一直规规矩矩地守在西边大陆龙脊山脉以北的土地上。他们无意与人类接触,人类则碍于盘踞在龙脊山脉上的兽族的存在而不敢轻易朝着妖巫聚居处探索。 “所以,说出来或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在我皇兄府里生活着的几个妖巫的身份曝露之前,东原的子民乃至皇室对于妖巫的了解甚至仅仅停留在‘他们与人类有着相似的外表,五官却远远比人类要精致’这一条上。” 太皇太后说着,眼中不由露出讥讽的神色。 阿紫听着却是背后一阵凉意袭上来。 “老祖宗的意思是说,在太子府里窝藏妖巫一事被揭发之前,东原皇室根本不知道妖巫血可以治病疗伤?” 见阿紫这么快就看破了自己这番话中的关键所在,太皇太后欣慰地点点头,接着又叹息了一声,陷入回忆之中。 顺着这一点往下想,阿紫的心就一点点沉了下去。 在她的心里,以及大多数百姓心里,对妖巫的了解都只停留在这一族类善于蛊惑人心,非常危险这一层上。而阿紫在得知自己是妖巫而非人类之后,才渐渐了解到自己血液的特殊之处。 可她却一直天真地以为这只是因为自己从小独自流浪街头,没有人教导的缘故,而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百姓和东原朝廷从始至终对于妖巫的习性和能力都是一清二楚的。 可现在这样的前提被打破了,一切动机也就都不成立了。 若是东原皇室始终知道妖巫血的功效,只是如捉妖令颁布时所陈述的那样,因为在太子府捉拿了一批妖巫而得知这一族类蛊惑人心的可怕能力。最终为了保护黎民百姓的安危才被迫颁布捉妖令,呼吁广大东原子民齐心合力共同清楚妖巫入侵的隐患,那么正如现在大多数东原百姓所认为的那样,“元门事变”及时暴露了一批早已暗中潜入人类领土来的异类的行踪,出于对安全隐患的防范。“捉妖令”紧随其后被拟出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现在这样的认知却完全被推翻。 “元门事变”之后,东原皇室才发现了妖巫血的特殊之处,为此而颁布了“捉妖令”,刻意渲染出妖巫的可怕,隐瞒了妖巫血的功效,那么这一系列的行为就只能指向一个目的——东原朝廷想要将巫血据为己有。 想到这里,阿紫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定定地坐在那里,许久才缓过神来。 “或许……或许朝廷只是因为担心妖巫的特殊之处暴露出来,会引来少数心存歹念之人对我们恶意的残害。所以才封锁了消息……” 阿紫试着替自己生长的国度开脱,话讲出口,却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太皇太后就摇头道:“我的父皇朱高天,生于东原五三八年,如今已是百岁高龄,虽然一天天衰老下去,却从不曾传出有任何身体抱恙的时候,你觉得,是为什么呢?真的是圣心娘娘庇佑,得天赐福寿吗?” 阿紫双手紧紧绞着衣角。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胸中一股怨愤和惊惧郁结着,让她透不过气来。 见她并不搭话,太皇太后缓缓转过身去。重新坐正了,道:“朱惠殊是愆妃所生,又是次子,此人从小就极有野心,又因一向善于逢迎而深得皇帝的喜爱。可太子朱惠元是惠皇后所生,又是嫡长子。只要太子在位一天,朱惠殊就是再善于钻营,也不可能越过太子的身份去。 “高天皇帝在位的头几年可谓是一片盛世,几个皇子也都很是争气,可唯一的憾事却是眼看着年事已高,恐不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东西两国的统一。 “西由在东原五五四年才建都西京,我记得年幼时,父皇常常念叨,西由这片土地是自己年轻时一时大意失了的,一直是自己的一块心病,如今自己在位这么些年,别无所求,唯愿可以亲眼看到西由被重新收复的那一天。 “所以,朱惠殊需要的是太子这块绊脚石的永远消失,高天皇帝需要的则是延年益寿,眼看着人类领土重新统一。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子府里妖巫的秘密意外暴露在了东原皇室的眼前,一个一石二鸟,同时可以满足朱惠殊和高天皇帝两人最大愿望的计策涌现了出来,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呢? “如果朝中上下都对这件事心知肚明,面对皇帝的贪婪和皇子的野心,是明则保身,还是以死觐见呢?” 太皇太后的声音很轻,语气听起来也很是平静。 可阿紫却分明看到了她眼角闪现的泪光。 想起之前左淇洋的话:太子被告发之后,朝中出奇地一片沉默,惟有与太子情同手足的驸马冒死觐见,最后却落得了身首异处的结局,明珠公主同时失去了自己深爱的夫君和嫡亲的兄长,尚且来不及悲痛就被高天皇帝改嫁西由皇室。 阿紫还沉浸在如今西由太皇太后的过去里,悲从中来,不能自拔,一边的古稀老人早已经收敛了心绪,重新回到了有关阿紫的话题上来。 “你想知道的数十年前那场冤案的真相,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了。”太皇太后道,“我曾经是东原的公主,时至今日我也无意过多地谈论或是恶意诋毁东边的一切——就算高天皇帝曾经毁了我的一切,他始终是我的父皇。 “可是阿紫,你听我一句,东原朝廷对于你这样的妖巫来说,只会比地狱还要可怕百倍。”(未完待续。)!over 第149章 红言 !go 太皇太后语气真挚。 阿紫与她那诚恳的目光对上,又迅速收回了视线,盯着自己紧紧握成一团放在身前的双手,不知如何应答是好。 经过了方才正殿里的一幕之后,太皇太后何尝不知道阿紫的心思。 她也不再强求,只叹息着道:“我话已至此,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只有你自己可以做主,旁人无权干涉,我自然也不可能左右你什么。只是既然有关‘元门事变’背后的事我已经告诫你了,人心可畏,以后离开了西由,不论你是往北也好,东去也罢,都要多留心才是,切不可亲信一些人一些事。往往表面上越是友善的人,常常才是最居心叵测之人。” 太皇太后的告诫很是空泛,可阿紫明白,这些必定都是她老人家在历尽东原皇室的背叛之后悟出的肺腑之言,此时听在耳里,记在心中,阿紫恭敬地应了,不敢有丝毫疏漏。 太皇太后看着阿紫低头行礼的恭顺模样,目光微黯。 自己已经年迈,只能常年在这圣心殿偏安一隅,可却从来不曾像这一刻这样充满了无力感——明知道东原皇室的危险,清楚得记得曾经在东京的妖巫的悲惨命运,又极为确信阿紫此次若是随着那唐寅褐去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阻止不了。 “老祖宗……” 阿紫见太皇太后的视线再次迷离起来,眼看着思绪越陷越深,只得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唤了一声。 太皇太后转眼看着她,轻声道:“还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阿紫再次向着太皇太后福了一福,开口道:“东原太子朱惠元,是您一母同胞的兄长,你们应该自小一起长大,关系极好才是吧?就算后来他有了自己的府邸,您也成了家。有了自己住处,可相互之间的走动应该还是极为密切才是,对吗?” 太皇太后点头,拿眼神鼓励阿紫问下去。 “既然如此。太子朱惠元家中窝藏的那一批妖巫,您应该也认识,是吗?” 闻言太皇太后看着阿紫那期待的目光,自然是明白了她要问什么,神色也变的复杂起来。 过去那位旧人的一举一动都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浮现出来——她披着一身腥红的斗篷站在腊梅林中雪地上的模样。和眼前这丫头有几分相似。 “何止是认识,”太皇太后缓缓开口,“我十岁那年,皇兄不知从什么地方带回来一个惊为天人的小姑娘,名唤红言的,与我可谓是一见如故。要知道,我贵为公主,从小除了几位兄长,并没有太多同龄的玩伴,红言的出现。无疑让我原本枯燥奢靡的宫廷生活变得有趣了起来。我们吃在一处,用在一处,我待她如家人一般,从不曾因为身份而看低了她,她待我也如普通人家的姊妹一样,不会因为我是公主就刻意逢迎或是卑躬屈膝。 “那时候,皇兄从不曾吐露关于红言的身世的只言片语,母后关于她的来历也是讳莫如深,红言自己也对此闭口不谈,我那时虽然曾经有所怀疑。却不曾深究。 “实际上,与红言朝夕相处了那么些年下来,我只觉得她是个极为平常的姑娘罢了,除了有一颗比大多数皇室宗亲要更善良慈悲的心之外。与常人并无二致。 “当然了,她有天生就极为轻盈的身段,行走如飞。对音律也极为精通。我记得有几次,她在湖边弹琴,我坐在一边静静听着,琴声悠扬婉转。我的思绪似乎也随着那琴声飞上了云霄,久久不能平息,待琴声停下,我睁开眼时,才发现周围竟是不知何时已经被飞禽走兽团团围住,那些小生灵似乎因为她的琴声而产生共鸣,个个翘首看着红言,陶醉其中……” 太皇太后讲得入神,阿紫却被这说法惊住了。 一袭红袍,立于雪中,有着惊为天人的长相…… 这样貌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药仙谷里师父的书房墙壁上那幅圣心娘娘的画像! 阿紫只觉得透不过气来,她身手捂住胸口,深吸了几口气。 可那天师父独自在沁心亭弹琴时的话却一句句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一声声敲打着她的心。 “我的琴是你师姑教的”,“她的琴技岂止是厉害,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了”,“那时候世界还不像如今这样纷乱,你师姑常常抬了琴去那山崖间弹奏。琴声起时,附近的鸟雀都绕着她的上空盘旋,野兽也停止了厮杀,纷纷赶来,依偎在她脚边,静静听她弹琴”…… 她的师姑,与此时太皇太后口中的红言为何如此相像? 如果太皇太后此时所说的红言就是太子朱惠元家中窝藏的妖巫的话,那师父柳斯琪究竟与妖巫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师父的书房里挂着的那幅圣心娘娘的画像与太皇太后描述的妖巫那样像?那画像是照着那位师姑的样貌画的吧?那为什么师父会讲出一个极可能有着妖巫身份的师姑来? 阿紫越想越觉得胸口发闷。 太皇太后讲到一半见阿紫脸上渐渐没了血色,慌忙停下来,关切地问起来。 阿紫这才收敛了心绪,冲着太皇太后笑着道:“让老祖宗费心了,我没什么。许是昨夜没有休息好,今天过来的时候赶得及,又没来得及吃什么……” 听阿紫这样说,太皇太后打断她道:“就是来道别而已,怎么可以急得连早膳也不用?你们这些孩子,总想着年轻身子骨硬朗,就随意挥霍,丝毫不注重养生。” 一面念叨着,一面就朝着门口喊人速速从御膳房端些吃的过来。 一直守在内室门外的沈皇后原本还在担心太皇太后因为阿紫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担保而置气,生怕伤了两人之间的和气,临到阿紫离开的时候闹个不欢而散,如今听到老祖宗吩咐备菜的声音传出来,赶忙喊了常姑姑去张罗饭菜的事,自己则笑着进了内室,见太皇太后果然神色比先前缓和了许多,阿紫虽然面色不太好,却也是挂着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未完待续。)!over 第150章 素心 !go 御膳很快送了上来。 像往常一样,不多时,已经摆了满满一桌的饭菜。 可这一次,阿紫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皇后只当是阿紫要离开了,对这圣心宫还存着一丝依恋,这才食不知味,体贴地在一旁试着找着各种话题,想要化解这尴尬地沉默。 可太皇太后脸色却渐渐阴沉了下来。 如果说刚才阿紫脸色突变还能用没有休息好和不曾用过早膳搪塞过去,那现在大家围坐在一起用膳,休息也休息了,吃也吃了,阿紫却依然一副貌合神离的样子,就讲不通了。 回想刚才的那些话,太皇太后很快就意识到,是自己有关红言的一番描述触动了阿紫的情绪——她察觉了什么吗? 而坐在一边的阿紫则在心中埋怨起自己来:这极有可能是自己在这圣心宫待的最后一日了,原本想着好好来辞行,让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不要为自己担心,可现在老祖宗依了自己的愿讲了关于红言的那些事,自己却要这样煞风景,让这宫里个个为了自己的一些没来由的情绪而担心吗? 阿紫悄悄将手攥了起来,试着调整着气息,笑着朝一直在一旁嘘寒问暖的皇后娘娘看过去。 见阿紫的神色总算好了一些,沈皇后长舒了一口气,又想到了什么,笑着道:“你安心吃吧,我去去就来。” 之后转身冲着太皇太后眨眨眼,太皇太后会意地点头,示意常姑姑跟着皇后一道离开了。 除了服侍用膳的几个小宫女,一时间又只剩了太皇太后和阿紫两人,阿紫试着像往常一样和太皇太后讲着平日里的一些有趣的见闻。 太皇太后原本还耐着性子听着,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可不知什么时候,笑容就渐渐敛去,直到最后沉声打断了阿紫的话。 “丫头,有关红言。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原本是堵在自己胸口的疑问,没有料到自己没有勇气问出来,太皇太后却帮自己讲了出来。闻言阿紫睁圆了一双眼,看着太皇太后许久讲不出话来。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 有关师父墙上的画像。有关师父口中的师姑,还有师父那悦耳的琴音…… “你既然是来辞行,就应该明白,若是此刻你不将心中的疑问都问出来,怕是以后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太皇太后再次劝说着,鼓励着,“你的心结,我不敢保证可以帮你解开,却至少可以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为你排解。” 阿紫眼眶就有些发烫,颤声喊了一声“老祖宗”,目光与太皇太后对上,一个疑问就突然从脑海中涌现出来。 “老祖宗可知道这位和你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与我是否有血缘之亲?” 问题问出来,又看到太皇太后微微有些惊诧的目光。阿紫禁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低下头去。 太皇太后与自己非亲非故,甚至在左淇洋带自己入宫之前两人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凭什么她此时就鬼迷心窍地认为太皇太后会知道自己与这个红言的关系呢? 就因为红言与自己同是妖巫? 可妖巫这一族类虽已经极其罕见了,却也不至于各个都连着血亲才是。 饶是都有些亲故在,太皇太后与红言交好,从而对妖巫有了特殊的好感,才愿意亲近自己,这也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自己怎么可以因为得了老祖宗的青睐。就这样妄加揣测。 阿紫羞红了脸从椅子上退了下来,朝着太皇太后屈膝行礼,赔罪道:“是丫头说错了话,还望老祖宗恕罪。” 太皇太后却伸手扶了阿紫起来。目光沉静地道:“你与红言是否有关,我不敢断言,可却有另一名女子,只要见过她与你的长相,都定然不会怀疑你们的血肉亲情。” 说话间,太皇太后抚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阿紫的眼角眉梢。目光里满是柔软:“你与她那一双桃花眼,简直一模一样,多少次我看着你的容貌和一举一动,都几乎要怀疑是那孩子又来到了我身边。 “她叫素心,红言出事之前,曾经带着还是孩子的她来我府上,那时候她还只在襁褓之中,红言满是骄傲的告诉我,那是她姐姐的孩子。 “那时我只是觉得那孩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是招人疼,只是没几日,红言就告诉我,她与她姐姐不合,那孩子被带了回去,怕是再难相聚了。 “我试着宽慰着红言,心下想着自己与这孩子也算是缘尽于此了。 “可不曾料到,多年以后,我远嫁西由,竟是在这西京境内再一次遇到了素心,那时的她早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只是那一双紫色的瞳孔却不曾有丝毫改变。” 讲到这里,太皇太后的目光再次落在阿紫脸上,笑着道:“那时的素心,和现在的你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听着太皇太后的一席话,阿紫惊得屏住呼吸,半晌才沙哑着声音问道:“那素心,后来去了哪里?” 太皇太后叹息着摇头:“如果说红言与人类为友,最终只能落得惨淡收场,那素心只能说比红言更甚——她公然与人类男子相恋。 “只怕与异族相恋这样的罪名扣下来,就是妖巫一族也不会再容得下她。 “我不知道她与自己的恋人是过着怎样东躲西藏的日子,只知道最后一次听说有关她的故事,是东原禁宫外的那场‘宫门事件’。” “宫门事件……”阿紫复述着这个陌生的词,想要在脑海里搜寻有关的记忆,却发现一无所获。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这件事,只怕这天下也没几个人知道。”太皇太后说着,“就连我,也只是靠着在东原禁宫里残存的一些眼线才听说了只言片语。” “那场事件……究竟发生了什么?” 面对阿紫的问题,太皇太后只能摇头:“我只知道,那场事变之后,整个东原皇室对妖巫的搜捕力度都空前加强了起来,而素心也从此再也没出现过。”(未完待续。) ps:感谢零落漂泊,小新小白,晗子夜的红包,感谢溧湮,零落浮华m,由由cfs的打赏,感谢每一个收藏点阅投票给半兽之瞳的读者,爱你们~ 另外刚从日本回来,这两天试着调整一下,把实验室积压的工作都处理好了,会尽快恢复双更哒,还希望大家可以一如既往地支持小新~!over 第151章 筹备 !go 阿紫微微点头。 她在药仙谷的时候,也曾听小昊提到过,捉妖令颁布之初,虽然并未遭遇任何非议,却因为没有一个足以令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信服的理由而一直被消极执行着。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约二十年前,朝廷突然加紧了“捉妖令”的实施力度,从原先的放任不管到“发现妖巫却密而不报与窝藏妖巫同罪”,使得东原一度人心惶惶。 正寻思着,沈皇后就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身后常姑姑领着一众宫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盛着吃穿用度各色物品。 阿紫一脸诧异,一边的太皇太后却笑着冲皇后点头,似乎对对方的体贴细致十分满意。 皇后娘娘得了太皇太后的赏识,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索性上前挽了阿紫,道:“这些是老祖宗和我的一点心意,你待会儿走的时候带上。东西有些琐碎,你只管放心,我安排了几个侍卫帮你把这些都装箱一路抬出去,贞顺门外面已经预备了马车,是送给你们路上用的,把东西放在车上,不会碍着什么的。” 阿紫闻言正要婉言拒绝,却见皇后已经不管不顾地上前去一一清点起来。 “这是昨天连夜让御膳房赶制的什锦食盒,虽说味道不比咱们圣心宫的好,但好在都是可以久放的,不容易坏,又都是压制的糕点,对你们这些连日赶路的人最是受用了,无畏每次进京一趟,临走的时候都会问我要很大一批这样的食盒,不但路上吃着方便,就是带去驻边的营地做军粮也没问题。 “这几件是给你和唐少侠赶制的路上换洗的衣物。因为想着你们路途遥远,一路上又都是些荒郊野岭的,只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也难遇到,更不要说贩售这些身外物的铺子了。路上条件差,也难遇上什么人。也就没有预备那些个中看不中用的绫罗绸缎什么的,都是些粗布衣裳,可做工却是极精细的。平日里浣洗局的婆子们都盼着能被赏赐一两件这样的衣物,我这样说你也别介意。这些婆子们每天忙进忙出的,她们争着想要的,都必定是穿着最舒服省心的料子,你和唐少侠今后路上必定也是****赶路,这些衣裳穿在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还有这些首饰和金银锞子。都是老祖宗和我留着逢年过节赏赐晚辈用的,你带上,路上遇到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只管拿去用,就算用不上,戴在身上做装饰也是极好的……” 皇后娘娘依次讲过去,那侧影在阿紫看来,全然没有贵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的令人发怵的威仪,反倒更像个普通人家的妇人,为自己疼爱的将要远行的小侄女尽心尽留地张罗着。以最平常却也最动人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爱和不舍。 阿紫将这份情念在心里,哽咽着,视线就模糊了起来。 她不知此时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只能看看老祖宗,又看看皇后娘娘,最后扑通一声跪在两人面前默默磕头。 皇后慌忙上前去扶了阿紫,眼里的泪也止不住往外涌了出来,她颤抖着双唇开口道:“快起来吧。你这孩子,本该是个公主的身子,却偏偏生得这样命苦。从小没了爹娘疼,如今好不容易来了这圣心宫,以为可以得了老祖宗庇佑,可这好日子没享着几天。却又要奔波起来…… “这一去,若是顺利到了金色森林也就罢了,若是去了东京……步了那位老姐姐的后尘……教我们这些过来人眼睁睁看着,该如何……如何……” 讲到最后,皇后娘娘已是泣不成声。 隐约猜到皇后口中的老姐姐就是太皇太后所说的素心,知道她也有和老祖宗一样的顾虑。一样是出于对自己的担心,阿紫上前去扶了皇后,带着泪笑着道:“娘娘言重了,阿紫不过是想要去寻个答案,哪里会那么容易遇上凶险呢,果真那些个劫难都找到我头上了,也该是我的运气,指不定是圣心娘娘在天有灵,想要考验我呢?” 听阿紫还有心思开玩笑,皇后娘娘也禁不住破涕为笑,一时间气氛轻松了许多。 坐在一边的太皇太后见状原本面色微霁,对着皇后道:“好了好了,好好的一场送行,被你弄得这样伤感起来,这一屋子的人这样哭哭啼啼的,让外人瞧见了,指不定怎么议论我们呢。” 皇后闻言拿出帕子擦着眼角的泪,挤出个笑来看着太皇太后,乖巧地道:“老祖宗教训的是,是我一时讲得动情,让外人看笑话了。 “阿紫要去寻了自己的家人,找到自己的归属,这本是该高兴的事才是,我怎么就糊涂了呢。” 太皇太后哪里不知道皇后和自己是一条心的,也是担心阿紫这一趟去了,若是遇上东原的人,怕是很难脱身,这才讲出先前那一番肺腑之言,此时笑着摇了摇头,指着皇后,念叨了一声“这丫头”,继而想到刚才皇后的絮叨,岔开话题道:“你这些物什准备得很好,倒是比我想得周全许多,只是那些个首饰和金银锞子就罢了,一路带着太沉,又很容易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去换了银票,阿紫他们带在身上方便许多,我们不是在龙脊山脚下有间票号?到了那里再兑了现银也不迟。另外再去备几双底子耐磨些的鞋来,这一路上只怕最受罪的还是那一双脚了。” 皇后从善如流,转身就和常姑姑一道下去重新张罗起来。 “你们这一路先北上再东行,这条路线倒是不错。”太皇太后笑着看着皇后一行人出去了,又转而对着阿紫道,“去了金色森林,那里那位主儿比我更清楚有关东原与妖巫的隔阂是怎样一步步恶化到如今这个境地的,你去那里,必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故事,想必明白了曾经发生了什么,你也就断了去东京的念想了。”(未完待续。)!over 第152章 离开 !go 阿紫一念之差选择了离开,得到的不是太皇太后和皇后的指责,却是两人满心的关切。 收下皇后准备的满满一马车的干粮衣裳银两,记下太皇太后的每一句教诲和劝导,阿紫心中感激,却也只能再三地谢过,这才离开圣心宫。 唐寅褐一早送了阿紫进宫,之后就一直和邢福一道等在贞顺门外。 原以为只是简单地话别并不会用去太多时间,两人连歇脚的地方也不曾寻一个,就那样守在宫门外,如两个守城的侍卫一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日头从东边升起来,眼看着又要从西边落下去,竟是始终等不到阿紫的身影。 “要不要我进去看看。”邢福最终按耐不住上前提议道。 唐寅褐微微摇头,脸上看不出神情。 阿紫只怕是被圣心宫的两位主人留下说话,因为不舍才拖到现在。这是好事,可见阿紫在这西由禁宫里身份之尊贵。既然如此,多等几个时辰又何妨。 正这样想着,就看到阿紫的身影出现在门后,身后跟着几个侍卫,抬着三五个一臂高的箱子。 两人不待阿紫走出来已经先行迎了上去。 阿紫赧然笑笑,道:“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盛情难却。” 唐寅褐会意,点头上前一步要去接那几个箱子,就有太监慌慌张张从后面出来阻拦道:“少侠快停步,这箱子里满当当装的全是些细软,很有些分量。这样的体力活还是让奴才们来吧。” 说着,转身示意几个侍卫快些将箱子搬上马车。 唐寅褐这才明白早先突然停在贞顺门前的这辆马车原来是为自己这一行人预备的,又朝着阿紫看过去,见对方冲着自己笑着耸耸肩,知道这又是一个“盛情难却”的礼物。 一切准备妥当,唐寅褐扶阿紫上了马车,自己则和邢福骑马随行左右,正式踏上了北上的路。 阿紫起先还掀开车帘想要最后再看这西京一眼。可眼见着西由禁宫一点点远去,消失在视线里,心里又是一阵悲戚涌上来,只得放下帘子。叹息了一声,索性不再朝外看,做个缩头乌龟好了。 独自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正昏昏欲睡之际。阿紫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刚想要掀帘看过去,马车突然刹住,她一个趔趄差点从位子上摔了出去。 “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来送行,让我和她最后再说两句就好。” 车外传来左淇洋的声音。 阿紫正屏气凝神听着,门帘被掀开,唐寅褐探出头来问道:“是左淇洋,你可愿见他?” 从前一晚阿紫选了唐寅褐之后,左淇洋就拂袖而去。留给阿紫一个背影,直到第二天唐寅褐来领她进宫也没再出现过,没有料到对方此刻竟会堵在这出城的路上突然要见自己,阿紫先是一脸惊诧,接着迅速点头,起身下了马车。 左淇洋换了一身仙鹤纹的月白长衫,腰间一条雕云龙的玉带,夹杂着几根银丝的黑发整齐地束在脑后。 虽是一副焕然一新的装束,可脸上却挂着明显的倦容。 看到阿紫出来,他抬起头来。视线和阿紫对上,笑意就浅浅地浮现在脸上,却只是站在自己的马前,停在距离马车约二十步远的地方。 阿紫就朝唐寅褐投去询问的目光。唐寅褐笑着点头,示意她尽管去。 “就打算这么不辞而别?” 阿紫刚来到左淇洋身边,他便挑眉责怪起来。 难道不是你自己昨天突然消失,找也找不到人? 阿紫就在心中腹诽,脸上却只是淡淡地笑笑,知道左淇洋过来并不是要和自己斗嘴。 果然。见阿紫并未辩驳,左淇洋收了笑,神情严肃地道:“关于无畏和药仙谷的事,我想只是个误会。” 阿紫略勾起嘴角,摇头道:“我早已经没有怨他了。只是他的出现,才突然点醒了我,你领我见识到的西由,接触到的圣心宫,虽然美好,却终究不是我的归宿。我就是再如何讨了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欢心,也不过是笼中的金丝雀,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却难逃被囚禁的命运。” 左淇洋闻言神情落寞,垂了眼睑道:“你是这样想的?这么些日子以来,我这样尽心尽力为你铺出来的一条坦途,在你看来,不过是牢笼罢了?” 阿紫刚想要再反驳,抬眼看到左淇洋忧郁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只低声道:“对不起。” 闻言左淇洋却是高高挑了眉看着阿紫,顿了一顿,接着高声笑了起来:“你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说什么对不起?我只是不甘心自己花了那么大力气引你过来,以为你已然接受了我的阵营,可唐寅褐那家伙只需要二话不说站在那里,就能轻轻松松把一切都打回原形去。我就这么糊里糊涂把你给输了,真是太令人气愤了。” 阿紫就歪了头,轻声道:“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一件战利品而已吧?” 左淇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摆摆手,阿紫却冲着他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见状,左淇洋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到了这个时候,还解释这些做什么呢,她既然决定离开了,又怎么会在乎自己是如何看待她的。 想到阿紫将要北上,左淇洋显然和太皇太后有着一样的担心。 “唐寅褐选择北上夸过龙脊山这条路,想必就是想要把你放在金色森林吧?”左淇洋试探着。 阿紫点头——这些是阿褐的计划,至于果真到了金色森林,是否要留下来,只怕也不是简单一句话便可以决定的。 “柳夫人愿不愿意收留你这个一直流落在外的小妖巫暂且不提。就算能得了金色森林的庇护,怕是你一样想要跟着唐寅褐往东原去吧?” 阿紫就低了头,这个问题,太皇太后也不只一次问过自己。 可她答不上来…… 正寻思着,左淇洋突然上前一步,胸口几乎要碰到阿紫的鼻尖,他不动声色地一把抓住阿紫的手,不待阿紫回过神来,已经将一块凉凉的玉石放进了她的手心。(未完待续。)!over 第153章 出京 !go 阿紫手中握着玉,懵怔地望着左淇洋。 左淇洋却已经松了手,后退了一步冲着阿紫促狭地笑。 阿紫就把玩着手中通体洁白无暇的玉石。 这玉乍一看不过是普通的配饰,上面不带一丝纹理,可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在玉的边缘处雕有一处凹槽,紧挨着凹槽旁又凿了另外一个细微到只有针眼大小的几不可见的孔洞。 这样精细的构造……好像在哪里见过。 阿紫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类似的小玩意,很快一个词就冒了出来。 是哨子! 像是突然明白了起来,阿紫猛的将视线从那小巧玲珑的玉琢的口哨上挪开,转而惊异地望着左淇洋。 左淇洋则挑起一根眉毛来,有些得意的冲着阿紫笑笑,然后躬身在阿紫耳边耳语起来。 “这是我的小秘密,现在交给你了。” 左淇洋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是在确保只有他和阿紫两人可以听到这秘密,而他说话间呼出的温热的气息打在阿紫脸上,让她不自觉地侧过头去,微微歪着身子看着对方。 左淇洋也不以为意,又不动声色地朝阿紫逼近了一些,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狡黠的笑道:“我虽是叛了东原,表面上看来除了三两个誓死跟随的属下之外什么也没有带走,可这并不代表我就真的傻到抛开了自己多年来在东原京城经营的一切。我的人,我的势,我曾经争得的一切,都还在,只是隐没在东京乃至东原皇宫的各个无人察觉的角落罢了。 “想要调用这批势力,除了我本人之外,就只有你手上这枚玉哨了。” 知道左淇洋这看来从不曾与第二个人分享的小秘密之后,阿紫有些慌乱起来,手足无措地想要把玉哨推回去。 左淇洋见状明显不耐烦起来,皱起眉头啧了两声。瞪着阿紫道:“你这样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唐寅褐不是打算把你留在金色森林吗?那按理我这部署在东京的暗线应该根本用不上才对,你只需要带了它去,只当是我送你的平常的饰物就是了。待到日后有机会重逢了再还我便是。 “你这么一副神情是什么意思?所以你原本就是铁了心要随那唐寅褐往刀山火海里趟是不是? “既然这样那就更应该收下这玉哨了。真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天,你是愿意轻松一声哨响便有人站出来替你们扫清障碍。还是情愿看着你的阿褐为了你去跟人争得头破血流?” 左淇洋一向这样咄咄逼人,一番话讲得阿紫无言以对。 细细想来,他的话不无道理。 阿紫抿了唇,默默将玉哨放进了荷包里,紧挨着西由太子严悉烨送她的扳指。 两个玉石打造的玲珑物什。一样的带着自己还不起的分量,一样在收下的那一刻就被阿紫列为不得擅用终究要完璧归赵的范畴。 见阿紫总算开窍,左淇洋满意地笑着点头,又拿眼神指了指阿紫身后唐寅褐的方向道:“你快过去吧,我要再多留你一刻,只怕那位唐少侠就要拿眼神杀死我了。” 说罢,不待阿紫开口反驳,已经兀自拂袖而去,空留阿紫站在原处看着他的背影发愣。 许久之后,阿紫才笑着摇摇头。转身回到了唐寅褐身边。 左淇洋,始终是这样我行我素。 带着一车的行礼和装得满满当当的来自西由宫廷的祝福,阿紫在阿褐和邢福的陪同下离开了西京,一路北上朝着龙脊山行去。 不知是否因为在西京住着的这段日子心态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阿紫看待沿途的风景,落脚的茶馆酒楼都多了许多依恋来,全没有了刚踏入这片土地时的抵触。 虽然离开圣心宫的人和物让阿紫的心底始终蒙着一层伤感在,可毕竟她终究是如了愿,随了阿褐离开,往北去往寻找自己的归属的路。心情也就随着一步步往北靠近而莫名地好了起来。 在这样轻松的心境下,连同日夜兼程的赶路也不再那么枯燥乏味。 三人话都不多,却贵在相互之间极有默契,一眨眼功夫龙脊山脉已经隐隐约约从天边映入了眼帘。 “不出三日就能到龙脊山脚下了。”看着远处起伏的黛青色山峦,唐寅褐道,“这附近已经几乎没有了人迹,只怕今晚只能露宿在野外了。” 说罢,他半是征询地看着阿紫。 阿紫自然是笑着欣然同意——在哪里休息从来就不是她所担心的问题,只要是随着她想着的人便好。 明白了阿紫眼中的意味。阿褐心头一暖,跟着勾起嘴角,眼中满是蜜意。 一边的邢福心中却暗暗叫苦。 这一路上自己夹在阿紫姑娘和唐大人之间处境已经十分尴尬了,如今要露宿在荒郊野岭,论吃苦他自然是半点问题没有,可三人之间连最后的那道薄墙也没了,这么被当做透明人一样撂在一边不说,看着两人那你来我去含情脉脉的样子,满心的尴尬却没处说去,真是憋屈坏了。 此时骑在马上的邢福伸手堵在嘴边干咳了两声,眼神游离地道:“我去附近查探下情况”接着调转马头一溜烟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看着逃也似地离开的邢福,唐寅褐笑着摇摇头,转头去扶阿紫下车。 太皇太后和皇后赏赐的马车虽然是留下了,可唐寅褐终究是不放心一个西由人同行,刚出了西京之后就拿重金遣了赶车的马夫,放了马随行在车后,自己则索性坐在马车前做了赶车人。 “如今虽说早已经过了春至时节,可这荒野里四下无人,晚上躺在地上凉气袭上来还是会伤了身子,我和邢福倒是无所谓,你身子弱,经不起这寒气。可这马车太过扎眼,睡在里面太危险,万一遇到情况又极容易被困在里面作茧自缚。你在这里等等,我去附近拾些干柴来。” 阿紫看看天,日头虽已西斜,却里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想着断然不会有劫匪胆大包天青天白日地就在唐寅褐眼皮底下挑事,也就放心地点头,让唐寅褐只管去。(未完待续。)!over 第154章 影子 !go 已经接近春末,路上早有荒草一茬一茬地抽了新芽,远看绿油油的一片。 沿途的树木却不是依旧挂着枯叶就是光秃秃张牙舞爪地露出树干往天上刺过去。 虽说龙脊山脉已经遥遥在望,却毕竟望山跑死马,阿褐也说了,还有三日的路程才能到那山脚下。 此时环绕他们停留的地方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阵阵微风吹起来,拍打在脸上,夹杂着湿润的青草香和泥土的味道。 阿紫站在那里,深吸了一口气,尽情享受着这自由的味道。 许久之后才带着微笑转回马车去拿晚上做床铺用的席篾和被褥——都是皇后娘娘和太皇太后身边的常姑姑亲自预备的东西,如今看来圣心宫里是早已经料到自己会风餐露宿了,备好的铺盖都是以保暖和防潮为主的料子制成的。 阿紫拿手轻轻抚着那轻柔的料子,想到老祖宗和皇后的样子,脸上的笑就多了几分留恋。 可这样的陶醉没过多久,一阵钻心的痛从阿紫胸口袭过来,她用力抓住胸前的衣领,大口喘着气,脑海里却开始浮现出一副幽暗的画面来。 那是一处密闭的房间,只在正中间有幽幽的木炭的火光,照出对面时隐时现的染血的木架和冰冷的索链。 阿紫伸手在眼前挥舞着,想要摆脱这诡异中却透着些熟悉的画面。 可胸口传来的压迫感却越来越深,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陌生人靠近。 阿紫猛的转身,一个一身黑色斗篷从头顶盖至脚踝的男人的身影缓缓朝她走过来。 看不清来人的面貌。 只是他每走进一步,阿紫心中的疼痛就更深一些,她下意识地后退着,想要远离眼前的黑衣人带来的痛苦,却只是徒劳。 她想要开口喊阿褐,嘴巴张开,却只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喘息声。 阿紫额头上已蒙了一层薄薄的汗,背后的贴身衣物也浸湿了。可脚下却像是有千金重,每挪一步都好耗去大半的气力。 眼看着黑衣人就要来到眼前,阿紫的脚后却被横亘着的树干绊住,一个趔趄朝后倒了下去。 黑衣人见状加快脚步来到阿紫眼前。伸出一直裹着厚厚的黑手套的手想要去抓眼前孱弱的女子。 阿紫动弹不得,吓得紧紧闭上眼,脸偏向一旁,畏缩着,鼻息中却传来阵阵海洋的腥咸味。 “辛……紫……” 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从面前传过来。 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 阿紫缓缓睁开眼。眯缝着去看那黑衣人的脸。 可视线对上的,却是兜帽下一团漆黑里两颗猩红的眼。 阿紫刚想要叫喊,一个身影冲了过来,一把横抱起阿紫,纵身一跃轻松离开了黑衣人身边。 “阿褐……” 阿紫喊着。 怀里抱着阿紫的唐寅褐却是虎视眈眈地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却并未退缩,也不再朝阿紫和唐寅褐靠近,只是立在原处,伸出一只手来示意唐寅褐稍安勿躁。 唐寅褐虽然对此人胆敢这样公然在自己眼皮底下对阿紫不利而愤怒着,可他终究不是轻举妄动之人,毕竟阿紫现在轻松被自己夺了回来。而黑衣人的底细却还没有摸清楚。 见唐寅褐果然停在原处并不主动发起攻击,黑衣人满意地点头,接着竟是伸手准备摘下身后披着的斗篷。 终于要以真面目示人了吗? “大人!” 然而两人的对峙很快被身后传来的邢福一声喊给打破了。 邢福骑在马上,远远看到一个看不清面貌的男子立在那里,对面正对上怀抱着阿紫的唐大人,刚想要上前去帮忙,又意识到两人并未厮打起来,自己这样冲上去反倒做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这才无奈地朝着三人的方向喊了一声。 而这喊声竟是比邢福预想的还要走效果:正伸了手不知道是不是要抽出什么暗器来的黑衣人听到自己的喊声猛地缩回了手,动作明显有些慌张地开会看着阿紫和唐大人以及自己的方向。似乎在权衡了利弊之后,确定自己不是两个习武的壮汉的对手,这才决定放弃正面对抗,突然转身平地一跃逃开了。 唐寅褐这时才有机会转头。可出乎邢福意料的是,他在唐大人脸上看到的不是对自己出奇制胜喝退了敌人的欣赏,反倒带着几分怨愤和责备,仿佛自己的到来坏了他的一场好戏似的。 “追上那人,查清对方身份。”唐寅褐冷冷命令道。 追踪本就是邢福的长项,他自命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孤身逃命的贼人能逃过他的追捕。加上对刚才唐寅褐那个目光的忌惮,早有了将功补过之心的邢福此时拱手一礼,响亮地应了一声“是”,一夹马肚,朝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见邢福走远,唐寅褐这才放下阿紫来,待她站定,柔声问:“吓着了吗?” 阿紫笑着摇摇头,道:“有你在就不怕。” 唐寅褐就像个孩子一样咧嘴笑了起来。 阿紫却有些担心地看着黑衣人和邢福离开的方向问:“这样让邢大哥一个人去追那人,万一邢大哥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办?” 唐寅褐却一脸平静地道:“那人功夫一般,真让邢福追上了倒不用担心邢福的安危,他必定不会吃亏的。只是我担心的是他会不会把人给跟丢了,那黑衣人的轻功是我行走江湖这些年从未见过的套路,只怕连邢福在这方面也不是对方对手。” 听着唐寅褐的描述,阿紫却更加疑惑起来,她歪着头看着他道:“怎么听你的口气,倒像是认识这黑衣人似得?” 唐寅褐就笑了笑,一面俯身去捡刚才因为救阿紫而丢在一边散落一地的木柴,一面答道:“那人说起来也算是老朋友了,打从我们登陆西由开始就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从龙爪城到西京,再到现在这里,如影子一般一直躲在暗处,并不轻易出手,不清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未完待续。)!over 第155章 可惜 !go 既然如此,为何不早在龙爪城的时候就处理掉此人? 这想法从阿紫脑海中冒出来,她自己先被吓了一跳。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有了这样歹毒的念头? 且不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来意,甚至连是恶是善也难以分辨,仅仅因为那人一直如影子一般躲在暗处,窥伺着自己和阿褐的一举一动,就要动了杀意? 见阿紫先是一脸疑惑,接着瞪圆了眼睛像是被自己吓着了,再到后来满眼的自责,阿褐看在眼里,不禁笑出了声。 “我也想过要直接解决了这人,”他平静回道,“可一来此人轻功诡谲,虽看不出是师承何处,却可以断定必定在我之上,又加上他在暗,我在明,就算我有心捉他出来,直接拼速度,只怕我不是对手。 “再者说,他跟了我一路,盯了我一路,我自然也观察了他一路。虽不能确定他就一定没有恶意,却可以肯定他暂时还不想伤了你我。 “既然如此,我之前孤身来寻你的时候索性决定听之任之。若是他终于按耐不住现身了,自断后路,我自然有信心三招之内制住他。若是他一直那样不远不近地跟着,路途漫漫,我倒乐得有个伙伴为我枯燥的旅途增添点乐趣。” 说到这里,原本风轻云淡的唐寅褐眼中蒙了薄薄一层伤感的神色来,他略垂了眼睑,轻声道:“对不起,我去西京寻你这一趟太过顺利了,竟是把这人给全然抛到脑后去了……” 阿紫闻言却笑着上前轻抚着阿褐的手臂,手指触到那结实的臂膀的时候,被那起伏的清晰的肌肉线条微微震住了,竟是有片刻的懵怔。 “我这不是被你保护得很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吗?”迅速调整了心绪的阿紫看着阿褐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落日的余晖下打在脸颊上的长长的阴影说着,“不过,按你的说法。是不是说,这黑衣人实际上今天是第一次主动现身?” 这问题倒是点醒了唐寅褐,他身子一震,皱着眉头半是自言自语地道:“我倒是大意了……看来这黑衣人远比我想的要危险……” 原以为不过是行走江湖时无意中结下的仇家。甚至可能是朱惠殊派来盯梢的死士,唐寅褐从不想着去深究,一来他没有那个精力和时间,二来他知道对方无非只是跟在自己身后,根本没有能力伤了自己。 可现在却不同了。 跟了自己数月都不曾现身的黑衣人。却在阿紫刚离开西京就瞅准了一个她孤身一人的时机接近她,这目的简直昭然若揭——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自己,自己不过是他的鱼饵,用来钓出阿紫。 想到这里,阿褐攥紧了拳头,咬牙恨恨地想着:“此人再留不得了。邢福一查清他的身份,就立刻清除了,绝不留一点痕迹。” 阿紫的问题迟迟没有得到回答,等来的却是阿褐有些狰狞的面目,让她关切地上前一步问了句“怎么了”。 不想让阿紫参与到这些阴暗而血腥的勾当中。更不希望她因为这些小事而担心的阿褐自然不愿意将自己此时的想法直接讲给她,只是冲着她笑笑道:“没事,天暗下来了,我去生火,找个干燥些的地方休息吧。” 可所谓的休息,却只是针对阿紫一人罢了,唐寅褐经过了黑衣人一事,决定默默守在阿紫身边,放一夜的哨。 独自躺在隔着厚厚的棉絮依旧可以明显感觉到身下起伏不平的床铺上,耳边不时传来悠远的鸟兽嘶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索性披衣起身,来到阿褐身边。 在阿紫和篝火旁的一处枯树干下的高地上的阿褐正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平视着远方。手中缓缓擦拭着约一臂长的牛尾刀,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添了几分英气,深邃的褐色眸子里映照出摇曳的火花。 见阿紫踱过来,原本沉静到有些冰冷的眼眸抬起来,如一层冰霜冻结在阿褐眼中的警惕和阴雨迅速融化开来,换做了暖暖的笑意。 “睡不着?” 他轻声问着。阿紫点头。他不再多言。只将身子朝一边挪了挪,为阿紫腾出一个里篝火近一些的最舒适的位子。 阿紫朝阿褐笑了笑,也不客气,直接挨着他坐下了。 许是怕伤了阿紫,许是担心阿紫不愿意看到那冰冷的刀锋,阿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将早已经擦得锃亮的刀插入腰间。 阿紫却看着藏了锋芒只剩了刀柄的牛尾刀,问:“沈皇后寿宴那天,你进献给严皇帝的战身刀,跟了你许多年吧?” 唐寅褐微微点头。 “会不会太可惜?”阿紫问着,却将视线从阿褐腰间的刀挪向远方的天际去,“那刀助你破了那么多看似不可能攻下来的敌阵……而且,听说是唐嘉善唐大人认你做义子时赠与你的礼物?” 不过是一把好使的刀罢了,正如我之于义父和欣王的作用一样。这样的兵器,若是可以轻松换你回来,就是再舍弃千百只,又有什么呢? 唐寅褐在心中想着,却最终没有将于阿紫听,只在嘴上说着:“兵器乃身外之物,江湖上不是讲,用刀和使剑的最高境界,都是手中无刀剑,兵刃藏于心中,气定神闲,内力所至,方可立于不败之地吗?” 阿紫闻言轻轻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可惜了那竖起来于我比肩的长刀,没了原本注定的那个主人,只怕以后都难再寻到可以挥舞它的人了。原本可以血洗沙场,如今却只能在西由皇家兵器库里蒙尘……” 听着阿紫的感慨,知道她是在为自己的损失鸣不平,或许也带着些对她造成的自己损失的自责? 不管是哪一条,唐寅褐都很满足,他长舒了口气,抬头看着漫天的点点繁星,静静享受着阿紫陪在身边的那份安心。 这份惬意也是阿紫一直想要寻回的。 一如两人在撂河山圣心娘娘庙前的院子里躺着看星星的那一个个无忧无虑的夜晚一样。(未完待续。) ps:今天早些更新,祝各位周末愉快~!over 第156章 心意 !go 西部大陆的北方,即使已经快要入夏,夜里依旧寒气逼人。 这寒意到了黎明前更是肆意起来,凉气直往心里透去。 严格按照一晚的量堆起来的干柴只剩了最后一点余烬。 一阵微风袭来,阿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唐寅褐解下身后的披风围在她肩头,得到阿紫转身的一个带着谢意的微笑。 唐寅褐心中一动,仿佛被软软的羽毛轻轻拂过一般。 “为什么选我?” 没来由的一句话,阿紫却明白,他问的,是那日左淇洋问她究竟是选择留在西京还是随着阿褐离开的时候,她毫不迟疑地选了阿褐。 “还记得龙爪城外左淇洋设局围堵我们的那一夜吗?”阿紫说着,抿嘴微笑,“宝儿先了我和阿忠一步去找你,追至城门外,我们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同样地陷入困境,一样地无助。 “那天,你选择了先救宝儿。” 阿紫说着,眼神闪烁。 唐寅褐目光晦暗,道:“那日宝儿身边只有志宏志伟,却要对上左淇洋和他领着的数十个精锐骑兵,你有阿忠护着,面对的又不过是瑞鹏带去的三五个小喽啰,我料定阿忠一人足以应付,这才放了手……没有料到阿忠却是因为宝儿而在战斗中失利……” “我明白,”阿紫却笑着打断了阿褐的话,这么久过去了,她被左淇洋掳去西京的路上夜夜想着阿褐离他而去选择宝儿的那个背影,又怎么会连这最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清楚,“当时的情况,稍有判断力的人都会选择情况更为紧急的宝儿那一边,这个我知道,事后我也想得很明白。我没有怪你,甚至我很庆幸你选择了救下宝儿,而不是我。 “可是理智告诉我的这一切,却阻止不了我回想到你离开的那个背影时的心痛。 “就算我知道那才是对的。 “就像你们让我选时。我明白留在西京会少去很多危险,甚至可以得到更多的宠爱和后半生的安逸。 “你也明白我若是选了左淇洋远比跟着你离开要好是吗? “就像我明白你选择宝儿比选择我更正确一样。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阻止不了自己的疼。 “我怕你会像我一样,就算理智告诉你我选择离你而去是对的。还是一样会心痛。 “我经历过从龙爪城往西京去的那一路上的心如死灰的感觉,才更加不忍心让你也受一遍同样的苦……” “阿紫!” 唐寅褐想要说些什么作为回应,却只觉得如鲠在喉,他朝阿紫看过去,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眸也超自己看过来。一如夜空的星子般璀璨。 郁积在胸中那么多年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上来,只冲得他身体发烫,头脑发热。 他撑起身子上前,抓住阿紫有些消瘦的肩,猛地拉往自己怀中,抬起她娇艳欲滴的面庞,目光流转于那半张着的细嫩红唇间,用力吻了下去…… 去他的理智权衡,去他的天地大义,去他的忠孝两全! 为什么他要为那些无谓的责任和虚伪的权利而苦了自己。害了自己最爱的人? 他爱她。 从她出现在撂河山娘娘庙前不小心跌落被自己抓住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爱上她了。 可却一次次因为所谓的救她而自以为是地离她而去。 担心自己兽性大发伤了她,惧怕她跟着自己身份曝露而遭来东原皇室的追捕,唯恐自己给不了她最好的未来而害了她…… 太多的顾虑束缚着他,让他不敢正视自己的心,让他一次次把她拒之门外。 在感情上,他就是个懦夫,畏首畏尾,最终苦了的,却只有自己和自己最心爱之人。 阿紫脑海中一片空白。一时间僵在那里,任由阿褐用力地搂着自己,双手用力到将自己的肩头捏得生疼,温软的双唇紧紧贴着自己的唇。湿滑的舌如久困笼中的猛兽一般往自己口中横冲乱撞。 她将手抵在阿褐坚实的胸前,感受到他有力而快速的心跳声。 他爱自己,和自己一样的疯狂。 这念头第一次如此确定无疑地在阿紫脑海中升起来,让她的心也跟着融化了。 一直以来,她不顾一切地一次次追随着阿褐而去,得到的却总是他的拒止于千里之外。 最初她还愿意拿“这些不过是因为阿褐担心自己的安危”为借口安慰自己。可时间久了,终究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也许阿褐对自己的情感和自己对他的从来就不同呢? 或者从一开始就是她一厢情愿? 这些念头每次冒出一个小小的苗头来,都会让她透不过气来——她害怕这是真的,阿褐果真不爱她,她却收不回自己早已经泛滥的情感。 可这一刻,这狂热的拥吻,让她一时惊慌失措,却更是让她打从心底里不再害怕。 阿紫松开用力抵住阿褐胸膛的双手,从后面环住他的背。不再如木头一样僵在那里,转而回应着阿褐每一次的热情。 感受到阿紫的回应,阿褐笑着松开唇,看着阿紫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放手,除非你厌倦了,或是主动离开……” 阿紫笑着眨眨眼,道:“我何曾主动选择离开?难道不是你一直选择离我而去?” 阿褐就微微眯起一只眼来看着阿紫,勾起嘴角,低下头来咬了阿紫的唇。 东方泛起鱼肚白,阿褐这一次却选择不管不顾,放纵自己。 他紧紧抱着阿紫的双手一路向下,越探越远。 不远处一声马儿的嘶鸣却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两人。 “是我们的马车……” 这次连阿紫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阿褐只得无奈放开阿紫,拉着她朝马车的方向去。 四下无人。惊了马儿的,却是一只不知死活往马车上撞过去的猎鹰。 阿紫皱眉看着此时落在马车门前正悠然梳理着羽毛的鹰,满眼的不解。 “这里怎么会有鹰?” 阿褐却笑着上前去抱起猎鹰,从鹰爪上拔下一封信件来。 “西由北边靠近龙脊山脉,飞禽走兽过于凶猛,信鸽很难存活,朝廷的通信大多用了鹰隼一类的猛禽。” (未完待续。)!over 第157章 习武 !go 阿褐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来。 担心是东原朝廷的机密,阿紫不敢多问,只好静静站在一边看着阿褐被初升的朝阳洒上了一层金色的俊朗的侧颜。 阿褐将视线从信纸上抬起来,正对上看得入迷的阿紫,他忍不住笑着伸手去搓了搓阿紫松散挽在脑后的发丝,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被逮了个正着的阿紫赧然红着脸,不知所措起来。 “没……没什么。” 阿褐却并不纠结于她的窘相,将手上的一小卷羊皮纸递到阿紫手上。 “是宝儿和阿忠递过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到了金色森林了,在边境的一处‘柳风客栈’等我们过去。” 阿紫接过摊开来也只有半个手掌大的羊皮纸,上面俊秀的字迹一看就是出自宝儿之手,她微微笑着,想起那张脸上爽朗的笑——头一次,她记忆中的宝儿不再被心中的阴霾笼罩着。 阿褐看了看已经缓缓从东边地平线上升起的朝阳:“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吧。你昨晚一夜没睡,试着在马车里眯一会,多少休息一下,不然还没机会赶去和他们汇合,人先累垮了。” 阿紫就笑着眨眼看着阿褐:“你不是也一夜没睡?” 话音刚落,就被阿褐拦腰抱起来,如小猫一样被送上马车去了。 她咯咯笑着进了车里,独自坐在车厢里,原以为会兴奋地睡不着,不料身子却早已经撑不住了,即使身下一路的颠簸,也阻止不了她沉沉地睡了一路。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西沉了。 阿紫睡眼惺忪地掀了门帘,阿褐赶着马车的背影映入眼帘。 “醒了?”听到动静,阿褐转头笑看着阿紫,“饿了吗?我们在前面视野开阔些的地方停下来吃些东西吧?” 阿紫听话地点头。 两人比肩坐着。相互分食着皇后准备的宫里的点心。 “阿褐。”阿紫轻声叫着,掰下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 阿褐转头看着她,见她像孩子一样把糕点吃得满嘴都是,咧嘴笑着身手为她擦去嘴角的残渣。又将沾满从阿紫嘴上刮来的甜食的手指送进嘴里舔干净了。 阿紫笑着揽了他的胳膊,依偎在他耳边道:“我想学刀法。” 阿褐抬眉看着身边的小人儿,柔声问:“怎么想起来学那个?” 阿紫就挪了挪脑袋,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靠在阿褐坚实的臂膀上,视线看着远方。叹息了一声道:“防身咯。” 想要学一门武技傍身,这是阿紫放在心底很久的心事了。 有了功夫,哪怕只是些蹩脚的三脚猫功夫,也不至于在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都只能空等着阿褐来救自己,也不会没了阿褐的庇佑就显得那样的无助了。就不用眼睁睁看着惠娘倒在自己怀里,看着师父为了保下自己去赴死,不用看着阿忠一人对抗一队人马最终不敌倒下时只有懦弱逃跑的份…… 阿褐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将手上的馒头整个塞进嘴里,然后抽出腰间的牛尾刀,在空中绕了一圈。将刀柄对着阿紫递给了她。 “试试看。” 阿紫如获至宝,双手握住刀柄,十指用力,以为牢牢固定住了眼前的兵器,可阿褐一放手,她手上一沉,还是险些将刀摔在了地上。 “站起来,往我这边砍。” 阿褐平静指示道,阿紫惊得瞪圆了眼看着他。 “刀剑无眼,伤着你怎么办?” 话问出口。却见阿褐挑起眉毛,笑着看着阿紫不说话。 阿紫就低头自嘲地笑笑——她若能这样轻易伤了阿褐,那阿褐那些震惊江湖四海的名号,岂不都是浪得虚名了。 想到这里。阿紫也就没了顾虑,她深吸一口气,在阿褐正前方站定,双手缓缓将刀举过头顶。 “只管当我是一块木头,试着从头顶直接用力砍下来,将我劈成两半。”阿褐平淡说着让阿紫听来心惊胆战的描述。 这样的话可丝毫没有起到指导阿紫的作用。只让她更加心绪不宁起来,原本还只是隐隐在心中有些担忧,现在却紧张到连握着刀柄的双手都有些颤抖了。 阿褐,可真是个很差劲的师父。 阿紫在心中腹诽着。 却已经是箭在弦上,只能硬着头皮朝前砍过去。 双手用力挥下去,眼看着闪着寒光的刀锋离阿褐的头顶越来越近,他却定定地坐在那里直直地看着自己,阿紫实在不忍,只能紧紧闭上眼,咬着双唇将刀推下去。 可停下来的那一刻,阿紫却没有听到应该有的断裂声,只觉得刀尖就那样不声不息插进了什么软软的东西里去。 难道是阿褐的大腿?! 一个念头闪过,吓得阿紫到抽一口冷气,猛地睁开眼,却看到双手依旧紧紧拿着的牛尾刀刀尖微微插进泥土中,阿褐却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半步远的青石上,满眼震惊地看着自己。 阿紫迷茫地看着自己刀落的方向,朝着阿褐投去求助的目光:“为什么刀起和刀落的方向会差得这么远?” 阿褐闻言全是满脸的无奈,道:“这是我刚想要问你的问题啊。” 阿紫有些泄气地拖着牛尾刀重新坐在了阿褐身边,垂头丧气地道:“我是不是很笨?” 阿褐却平静下来,接过阿紫手中的刀:“这刀原本就是为男子设计的,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子练习用,你又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兵器,是我有些为难你了。” 对于阿褐的一番安慰的话阿紫倒是深信不疑,她托腮凝思了一阵,道:“或许我像阿忠那样做个弓箭手更合适些? “像是之前冷杉号遇袭的时候,我能清楚看到海盗船船长的位子,阿忠却不行,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若是我也可以拉弓,一下解决了那船长,也就少去了你们的许多麻烦了。” 阿紫越说越觉得这主意不错,满脸期待地看着阿褐。 阿褐也觉得这或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可以很好的利用阿紫远过于常人的视力。 可弓箭并非他的长项,若要学弓,日后必定只能是阿忠来教,想到阿忠与阿紫合拉一弓的样子,他心里就说不出的别扭。(未完待续。)!over 第158章 探讨 !go “张弓需要的气力比起握刀来只会多不会少。” 唐寅褐说着,摩挲着腰间的刀柄。 阿紫寻思着此言不无道理,也就泄了气,索性拿出挂在腰间的匕首来,盯着上面绘着圣心娘娘像的螺钿图纹看得出神。 唐寅褐转头看过去,指着问:“你师父留下的?” 阿紫点点头,道:“师父就是拿这把匕首斩断了从药仙谷通往外界的仅有的一条藤蔓梯,救了我,却把自己和那帮恶人一起困在了谷里。” 每每回想起这些,阿紫依然会满心的伤感和落寞——她恨那些毁了药仙谷的人,也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赴死却什么也做不了。 阿褐却突然灵机一动,道:“其实以你的弱质身子骨,又早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就算真要开始舞刀弄剑,学个三脚猫的功夫,真到用时,一样只有逃跑的份吧?” 一时间没有明白阿褐话中的意思,阿紫瞪圆了眼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上下扫了扫,不言语。 “你说想习武,应该不是真的想要上阵杀敌或是独当一面帮我们多砍下几颗敌人的脑袋吧?” 只是想到那血淋淋的头颅掉落在自己脚下还夹杂着地上的尘土滚上几滚就已经让阿紫不寒而栗了,她慌忙摇头,不愿意再多往这方面想。 “我只是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 见阿紫垂下眼,原本就瘦弱的身子显得更加小巧起来,直要低到尘埃里去了,唐寅褐一阵心疼,伸手去揽了阿紫的肩,将她护在怀里,低头轻吻了她带着幽幽药草香的青丝。 “既然这样,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不再每次遇上敌人都束手无策,而且可以速成。” 阿紫就仰头去看着阿褐。满眼的欢欣:“真的?什么法子这样厉害?” “逃跑。” 听到阿褐嘴里两个字吐出来,阿紫本能地有些抗拒起来,她身子一软,又垂头丧气起来:“说来说去。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遇到敌人,我还是只有逃跑的份啊。” 阿褐揽着阿紫的手臂就有紧了紧,笑了两声,又道:“这逃跑也是大有学问在的啊。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嘛。既然你不想成为我们的负担。那不如把脚上功夫练扎实了,每次遇到敌人都能第一时间让自己脱离危险,那岂不是就为我们分担了许多? “要知道,有你在身边,遇上敌人的时候,我可是心神一刻也不得安宁,要时时想着早些脱身去你身边保护你不说,对阵之时每次刀起刀落心中脑中想的全是你,实在是影响发挥。” 虽不知阿褐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可阿紫听得却是满心欢喜。细想起来有有些害羞起来,红了脸思索着。 阿褐什么时候变得像左淇洋一样油滑起来?还是他一直如此,不过是先前不曾在自己面前表露罢了?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只要是从阿褐口中出来的话,她都相信。 “好,我就学逃跑!” 好容易下定了决心做了一副坚定的姿态挺起胸膛来讲了这么一句,话一出口又觉得说不出的别扭——人家习武是为了制服对手,怎么到了她却是学着怎样逃命,怎么听都觉得很是落魄。 唐寅褐却不去想阿紫这些个小心思,见她轻易就被自己说动了。自然很是满意,他俯下身子在依偎在自己怀里的阿紫红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耳语道:“乖,听话。” 阿紫就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烫。低着头半晌不语。 阿褐却满意地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升到头顶的一轮半月,道:“夜深了,快睡吧,明天你要再在马车里睡得像个小懒猫似的我可不会像今天这样可以放慢速度迁就你了,必须要快马加鞭往北赶了。不然耽搁了行程就有些麻烦。” 原来自己白天睡得酣甜,却不知道阿褐在外面赶着马车的时候有这么多的心思在,阿紫不自觉地冲着阿褐努了努嘴,那模样落在阿褐眼里说不出的妩媚。 阿褐就勾起嘴角,俯下身去,将阿紫像小兔儿一样逼在树干下,看着她月色下更显娇艳欲滴的红唇,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刚尝了些甜头,沉浸在唇齿香软之中的阿褐就有些尴尬起来。 没料到自己竟是这样没有定力,只是浅尝辄止,下身也被撩拨得说不出得肿胀起来。 这样下去可不妙。 这四下荒郊野岭的没个人烟,又是自己最心心念念的人儿躺在身下,只怕再这么无所顾虑下去,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强忍着脑中的那一份冲动,唐寅褐抬手干咳了两声,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阿紫,道:“快睡去吧,明天路上教你轻功入门的要领。” 看着阿褐最后起身时微微有些憋红的面庞,有回响起刚才两人厮缠时无意间顶了自己几下的硬物,阿紫自然也明白了几分,此时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却又对阿褐愿意悬崖勒马给自己留下些空间而满心的感激。 她略点点头,就逃也似的从阿褐身前窜出去,照旧在阿褐身边铺好床铺笑着入眠。 独自坐在篝火旁守着阿紫的唐寅褐过了许久才觉得下半身总算冷下来,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唐寅褐啊唐寅褐,你也有过不了的关。 头抵着阿褐的身侧躺在一边的阿紫裹得如蚕宝宝一样睡得正酣,小脸红扑扑的,许是太热,阿紫闭着眼砸了砸嘴,翻了个身,一只手探出来,撩开盖在上身的被子。 唐寅褐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侧身为阿紫重新掖好被角。 阿紫闭着眼,弯起嘴角小声喊了句“阿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唐寅褐看得出神,忍不住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抬起头来视线却扫到阿紫半露在外面的光洁的脖颈和白嫩的香肩。 血液一下子又朝头上和下面涌上来,唐寅褐深吸了两口气,很是费了些力气才将眼前那些想入非非的画面拂去,索性闭了眼,靠在树旁不再去看阿紫。(未完待续。)!over 第159章 山脚 !go 第二天一早,阿紫被唐寅褐轻声叫醒。 揉着惺忪的睡眼,阿紫迷迷糊糊看着唐寅褐。 “该出发了。” 唐寅褐温声说着,俯身在阿紫额间亲了一下。 “阿褐,你是铁打的吗,为什么不需要睡觉?” 阿紫揉了揉眼睛,见唐寅褐一脸精神,没有一点困意,想到他接连几天都是白天为自己赶车晚上替两人放哨根本连个合眼的机会也没有,满眼的不解。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休息?”唐寅褐却是笑道,“只不过我比你睡得少些罢了。” 真是这样吗?可是明明自己这两天也是加起来都没睡上几个时辰。 见阿紫还是皱着眉头,唐寅褐上前去轻轻刮了她因为早起而微微有些红肿的鼻头,道:“好了,快起来了,今天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赶呢。” 所谓的赶路,其实对于阿紫来讲就是坐在车里发呆或是掀开车帘欣赏一下窗外的风景罢了,虽说很是轻松,却也着实无趣。 “阿褐,喝些水吗?” “阿褐,你饿了吗?” “阿褐,我来帮你赶车吧,换你去车里休息休息?” 前一晚睡足了的后果就是阿紫白天精力十足,不断地骚扰着原本想要加快速度尽快穿过龙脊山去和宝儿几人会合的唐寅褐。 “我不累,你快去里面乖乖坐着去,这样趴在门边当心道路颠簸伤了你。”唐寅褐回绝了阿紫的一个个提议,手上的缰绳却是一刻也不曾松懈下来。 见阿褐不理不睬的样子,阿紫更觉得无趣,却也不想回车上独自坐着,索性转身靠在车门旁,怏怏地扭头看着前方几乎被杂草隐没的道路快速地消失在马车车辙下。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阿褐见阿紫一言不发,拿眼瞟过去,见她歪着头。眉头微蹙,稚嫩的脸上竟然流露出几分哀怨的妩媚来。 唐寅褐失声一笑,道:“生气了?” 阿紫嘟着嘴,略摇了摇头。依旧不讲话。 “那怎么不说话了?”唐寅褐问着,手上的缰绳就几不可见地松了松,两匹并肩而行的马儿同时放慢了速度。 阿紫叹息着,道:“只是怕扰了你赶车。” 可话音刚落,腰间就突然被揽住了用力往前送过去。 阿紫始料未及。惊得从口中轻声喊了出来,闭了眼任由身子凭空跃起来。 待她回过神来睁开眼,才见到自己已经横坐在阿褐身前,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身子靠在他宽阔的胸前,微微喘着气。 唐寅褐一手环着阿紫,一手抓着缰绳,马车的速度倒是丝毫没有因为身前暖玉在怀而有一点减弱的迹象。 阿紫惊魂未定,一双手越环越紧,直到唐寅褐有些喘不过气来。 夹在飞驰的马儿与阿褐之间。阿紫如坐针毡,慌乱地抗议道:“快放我下去,万一马车失控了可怎么办?” 唐寅褐却是满不在乎地样子,勾起嘴角笑着问:“不生气了?” 说话间就看到前方一棵枯树横歪在道路正中,阿紫坐在阿褐身前,视野开阔,此时超前看去只觉得仿佛身体不受控制地就要被两匹狂奔的马儿带着直直地往那树干上撞过去,阿紫吓得转头就往阿褐怀里扑。 屏气凝神等了许久,脚下先是猛地一个转折,接着像是上了一道险坡。最后身体像是腾云直下,心里轻飘飘得仿佛要飘起来一样…… 马车最终安然停下了,四周归于平静。 阿紫睁开眼,见阿褐笑看着自己。正想开口说什么,阿褐却拿眼神指了指前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阿紫顷刻将刚才的一场虚惊抛在脑后,展颜笑了起来。 “我们到了?” 阿紫仰头看着面前高耸如云连绵天际的山岭,问阿褐。 原以为还要过一日才能见到这龙脊山的真面目。不料这如一条巨龙盘桓于西方大陆正中将人类与妖巫一分为二的山脉就这样展现在了眼前,岿然不动,好似一心只想要守护背后那片森林不被人类侵扰。 利鑫城四周也有不少山岭,最高的要数鑫门关了。 可就是险峻如鑫门那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也不曾让阿紫有过此刻站在这龙脊山脚下的心绪激荡。 龙脊山横贯东西,朝着妖巫盘踞之地的一面是什么景象阿紫不得而知,可对着人类王国的这一边,却是寸草不生。 裸露在外经受着日月风霜经年累月侵蚀的地皮并非常见的灰白色或是浅褐色——却是深青如黛。 实际上龙脊山这一边并不陡峭,轮山势之险峻远远比不上鑫门关那如一刀斩下的光洁如镜的笔直,想要从龙脊山这一边登上去,就是阿紫这样的弱质女流也轻松可以做到。 可至今却极少有人冒险攀登过这山峰。 抬手挡住从西边找过来的刺目的残阳,这样近距离看过去,这山壁就像一股积聚起来的巨浪,正以极缓慢的速度冷冷地朝人类的方向压过来。 阿紫看得入神,最后索性从阿褐怀里跳下去,疾步来到山脚下,跪下抚摸着地上带着日光的余温的矿石。 这整座山都是由这样漆黑如墨的矿石组成? 手指触碰到一块块堆叠起来的矿石,心中油然升起股异样的情愫来——她仿佛能感受到这矿石的生命,它们不是死物,只是在这片土地蛰伏千年的巨兽,吸纳天地灵气,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刻…… 那一刻,她手下的矿石不再是矿石,却是由龙鳞幻化而成…… 阿紫看得入神,身子一点点靠近过去,胸口一阵颤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直被她戴在身上的吊坠从领口滑落了出来,如铁块被磁铁吸引一般朝着阿紫面前的矿石靠近着。 “龙岩矿?”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这兽族盘踞的地方,这里是阿褐的吊坠的主人的住所,也是阿褐身体里流淌着的一半的血液所属的族类的家乡。 这里算不算是阿褐的半个故乡呢? 想到这里,阿紫忍不住转头朝阿褐看过去。 而此时正朝着阿紫缓缓走过来的阿褐在夕阳下身形更显得魁梧起来——在他的身体里,是不是一直藏着一头不为人知的野兽?(未完待续。) ps:抱歉今天又晚了些,实验室的事情真是多得理不清……!over 第160章 援兵 !go 龙脊山脉从东向西绵延几千里,此时阿紫和唐寅褐所在的山脚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阿紫下意识朝西边看过去,那里是龙尾谷所在的地方。 宝儿和阿忠他们就是从那龙尾谷绕过龙脊山成功到了金色森林的。 看来他们成功避开了与兽族的正面冲突。 阿褐之前定的路线果盘是最稳妥最安全的一条。 想必他们现在就要沿着这龙脊山脉一路往西去从海山交汇的地方进入金色森林了吧。 “我们把马车里的东西拣要紧的挑出来套在马鞍上,其他恐怕就只能和这马车一道就在这里了。” 阿褐的一句话却让阿紫满心疑惑起来。 见她看着自己,唐寅褐笑笑,道:“我们不去龙尾谷,那边路途遥远,过去只怕还要再耗上许多时日。” 说罢抬头看了看云雾缭绕中的青色山峦,道:“我们从这里直接横跨过这龙脊山,或许运气好的话两日就可以到金色森林了。” 阿褐说的轻松,仿佛两人不过是出来野炊选了个山高水好风景宜人的地方似得,阿紫听了却把脑袋遥得像拨浪鼓似的。 “且不说这山路险峻根本不适合人类攀爬,就算你有功夫傍身可以带着我一起平安上去,那上面会有什么危险等着我们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难道你要冒险和那些兽族……” 话讲到一半,阿紫蓦地回过神来,满脸震惊地看着阿褐的脸:“你就是想要去见见那山上的兽族?” 阿褐晦涩地笑着点头。 阿紫就觉得双腿一软,坐在了依旧带着余温的龙岩矿上,神情呆滞的看着前方,不只此刻是该害怕,担心,还是欣慰。 阿褐见状失声笑了笑,靠在阿紫身侧坐了下来,转头看着她问:“后悔选了跟我这条路?” 阿紫就抿了嘴摇头。只是这样的困难就让她后悔,那她还坚持些什么呢? 她只是有些不明白。 “之前登陆西由之前,你不是不顾阿忠他们的反对也坚持要绕过这座山?那时候你是想要刻意避开兽族的吧?为什么现在阿忠他们成功到了金色森林,印证了你的路线是可行的。你却要改走一条更危险的路?” 险中求胜从来都不是阿褐的风格。 阿褐苦涩地笑了笑,并不打算隐瞒阿紫:“你知道我们在冷杉号上击退了那一路海盗之后反倒被迫放弃水路改走西由这条路是因为我义父和欣王的安排吧?” 海路虽说也有危险,可显然在阿褐一人破一船之后形势早已经偏向了自己这一边,原本变换莫测危机重重的海路一跃成了最安全的线路,可欣王并不是在自己一行人踏上冷杉号伊始及时阻止反倒是在海路变得畅通无阻之时给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阿褐放弃。当时引的一船人为之抱不平,阿紫自然也有所耳闻。 “所以这一次……还是他?” 阿紫试着猜测着。 阿褐点头,又道:“你觉得为什么欣王要命我们放弃海路改走西由这条路?” 阿紫不知,只能摇头。 “高天皇帝至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收复西由的那一天。‘得见一统,死而无憾’,这是皇上的原话。所以齐王为他续命,被他委以监国的重任,才得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但你应该也有所耳闻,这所谓的逆天改命,实际是践踏了你们妖巫一族的尊严与权力才做到的。 “欣王不可能走齐王的这条丧尽天良的路。自然只能试着寻另一条路——早些促使两国统一。” 阿紫插言道:“所以才有了多年以前东原数次出兵讨伐西由的战事?” 唐寅褐点头:“只是西由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他们讨了巧,抢了高天皇帝的心头好,逼得久不问世事的高天皇帝特地出面勒令撤兵。 “当然我此次的任务算是扳回一局,东原再次有了出兵的主动权。可高天皇帝的身体却是一天比一天差下去了。 “虽然有药监司为他续命,可毕竟早已经过了寿终正寝的年纪。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老皇帝殡天,是迟早的事。 “也许上十年,也许一两年,也可能就是不久之后…… “所以欣王原本信心满满的请兵讨伐。现在这计划却变得越来越无力。 “如今的形势留给欣王一脉只有一条路——必须速战速决。 “可是西由一天天强大起来,就算放在数十年前能否一举拿下尚且不好说,现在的西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与东原不可同日而语的附属小国,仅凭欣王手上的区区十万兵马。怎么可能收下这样一块庞然大物去?” 听得入神的阿紫顺势问道:“所以欣王他要找援兵?他想要让兽族归顺他?” “一个成年的兽人可敌数百步兵,更是攻城掠地的好手。虽然兽族人数不多,可如果真的可以尽数为欣王所用,那离他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进了一大步了。” 欣王站在自己和东原额立场上有这样的战略需求,阿紫自然无从辩驳。可不知为何,作为一个东原人。听闻东原皇室想要借由兽族这把刀铲平西由,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也不愿意接受。 只是试想西京那座凌空于水上的禁宫被烧杀抢掠一空,她就说不出得痛心。 想到之前阿褐试图劝说所有人走龙尾谷这条路,阿紫抬头看着他深邃的褐色瞳孔,问:“阿褐,你也不愿意让兽族为欣王所用吧?” 唐寅褐转头看着身边的小姑娘,笑着点头:“不管欣王站在什么立场上,他要利用兽族,必定只能是做些令生灵涂炭的事。东西两国的恩怨说到底是人类自己挑起的,没理由让其他族类承担我们的贪婪带来的代价。 “且不说我一个半兽人根本不可能说动整个兽族替自己卖命。就算有那能耐,我也不愿意。” 阿紫闻言轻靠在阿褐的肩上,问:“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像阿忠他们那样走龙尾谷那条路?现在却要去面对身后的山上那群兽族呢?”(未完待续。)!over 第161章 攀爬 !go 唐寅褐闻言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还记得两天前那封信吗?” 阿紫就想到打断了自己和阿褐缠绵的那只凭空多出来的鹰,“阿忠和宝儿送过来的那封?” 没记错的话,那上面不是只说了自己一行人已经到了金色森林边境,在那里等着与两人汇合? “毕竟不是通过密探送来的信函,若是落入其他人手中会相当麻烦,所以阿忠和宝儿在里面尽量避免提及到任何有关东原朝廷的事。 “但阿忠还是隐晦地暗示了自己一行人的路线已经传到欣王那里的事实。 “第一次从龙尾谷过还能侥幸钻了欣王并未明确指示往北去的路线的空子。可如今欣王已经得知了阿忠和宝儿刻意绕过龙脊山避开兽族的事实,想必早已经在东京大发雷霆了,若不是受了我义父他们的强大压力在,阿忠应该也不会刻意递那封信过来了。 “借口已经被识破,再走龙尾谷那条路,就是抗命不尊了。” 若是宝儿和阿忠倒还好说,只怕以我这样尴尬的身份,到时候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更谈不上护着你了。 最后这一句话唐寅褐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换做了两声苦笑。 “那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真的要试着和那帮兽人交涉不成?我听闻兽人个个都比那山间的猛虎野兽也好凶悍百倍,只怕不把我们啃的连骨头都不剩就不错了,怎么愿意乖乖听你讲什么归顺东原朝廷的蠢话?” 话讲出来,阿紫又觉得有些太小巧了自己的阿褐,陪着笑抚了抚他的臂膀。 倒不是她不相信阿褐的力量,可在人类的江湖他再声名鹊起,换到兽族的世界,他终究只是个半兽人——一个只拥有一半兽性的孱弱人类罢了。 唐寅褐对阿紫的话倒是不以为意,只笑着道:“欣王令我们横跨龙脊山,我们就硬着头皮上去好了。至于是不是要说服兽族,是不是能说服他们,就只能量力而行了不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没料到这话会从阿褐嘴里说出来,阿紫抬眼惊异地看着他。却见他低头冲着自己狡黠地眨眨眼。 “龙脊山绵延数千里,根本没有人知道兽王盘踞在哪个山头,我们这样随意挑一座山峰就攀上去,极有可能连兽王的影子也见不到。可涉及到一个种族的立场问题这样的大事,只怕我们就是和山上的兽族小喽啰们讲了。他们也未必敢听,听了也未必敢往上报不是?” 听着这套说辞,阿紫怔怔地道:“阿褐,你的语气和行事方式,越来越像左淇洋了。” 闻言唐寅褐先是一愣,转而在阿紫发间吻了一下,道:“我就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人,和他有一样的眼光谋略也不奇怪啊。” 之前一心想着送阿紫去了金色森林便是终点,让她远离东原朝廷那趟浑水,那时的自己还是那个明知东原朝廷那怕是欣王一脉也有无数不为人知的勾当却依然愿意一心为主的忠孝良臣。可现在却不同了。他决定不再放手,那阿紫作为他的人就不可能完全脱离了自己为之卖命多年的地方,那究竟是继续死心塌地地效忠朝廷,还是为了阿紫和自己的将来虚与委蛇最终渐渐脱离那个是非之地全身而退,就是自己现在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了。 他决定选择后者。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迟早要离开东原朝廷——那里虽然于自己有恩,却终究与自己内心真正向往的正义不合。 短暂的失神之后,唐寅褐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我们快些收拾妥当。争取在山腰找一处山洞休息。” 阿紫乖乖地起身去了。 待收拾好了,才发现一共大大小小六个包裹,四个分别架在两个马鞍上,一个大一些的阿褐背着。另一个略小一些的则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分给自己的包裹提在手上约莫得有近二十斤重,若说背她倒也背得动,可那是在平地上行走还好,此刻抬眼看看那险峻的山岭,她还没出发已经有些腿软,连肩膀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怪自己刚才太贪心。什么都想带上,最后大包小包收拾了这么多包袱出来,连带着把自己也苦了。 “背不动?”阿褐笑看着她,见她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摇着头上前一把提起她手上的包袱。 “谁说我背不动?”阿紫却急了起来,上前去又抢回了那包袱很是耗费了些力气才扛在肩上,腰立刻就弯了几分,嘴上却依旧逞强道:“我可是从小跟着师父上山采药的,那满满一背篓的药材也是从早到晚的背着,各种山路也没少走,这点份量,难不倒我。” 唐寅褐就意味深长的点头,果真就不再去提那包袱,牵了马往山上去了。 阿紫看着他那样决然离开的背影,心里泄了气,却也只能挪着步子艰难地跟上。 起初唐寅褐还会顾及着阿紫的步调慢悠悠地在前面开路,可眼看着天色暗下来了,两人两骑却还在离山脚不远的地方徘徊,他不自觉地就加快了步伐。 阿紫虽然心中叫苦,却终究是咬牙坚持着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努力让自己不掉队。 这山路虽说不至于陡峭到人类无法攀沿的地步,可毕竟不比普通的人类居住的山林,要往上走,阿紫早已经是手脚并用,加上这龙脊山通体由坚硬无比又棱角分明的龙岩矿构成,踩在脚下隔着厚厚的鞋底尚且觉得硌脚,阿紫细嫩的小手扒在上面不多时已经好几处蹭破了皮。 阿紫抬头看看走在前面的阿褐的坚定的背影,告诉自己这些都不算什么。 可不自觉地低头朝脚下一看,才惊觉两人两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距离地面近千尺高的半山之间。 又因着自己攀爬的山的这一面并无任何草木生长,放眼看过去毫无遮拦,竟像是直接凌驾于天际,飘荡于空中,脚下原本几人高的老树此时只如草芥一般渺小。 阿紫心头一紧,脚下一软,踩在一块被磨去棱角的光滑绊脚石上,身子就如山涧流水般直泄而下。(未完待续。)!over 第162章 入门 !go 阿紫惊慌失措中挥舞着四肢想要重新找到支撑点。 可无奈手下脚下触到的石块都如年久无人居住的屋舍里的墙皮似得随着她的轻轻拨弄纷纷剥落下来。 耳边传来哗啦啦石子掉落的声响。 身子不听使唤地约坠约快。 看着自己一步步从千尺高的山壁上掉下去,脚底与地面的距离越缩越短,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掉下去。 可不待她来得及喊出声,身体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她抬起头,这才看到阿褐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伸出一只手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腕。 “到我背上来。” 唐寅褐说着,不像是寻求她的同意,甚至算不上命令,应该充其量只是知会她一声罢了。讲完这句话,也不管阿紫一脸懵怔地看着他,唐寅褐径自一抬手,轻松将阿紫连人带包袱拉到了自己身后。 阿紫顺势勾起阿褐的脖子,安稳地呆在他的背上,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嘴角微微杨起来,一脸满足的笑意。 “抓稳了,不要往下看。” 唐寅褐说着,四肢勾住附近的四块与山间牢牢融为一体的岩石,后背微微拱起,如将要出击的猎豹一般。 预感阿褐会做出一番大动作来,阿紫环住他脖颈的双手又紧了紧,曲起身子让腹部的线条与阿褐的背部相印合。 待阿紫准备停当,唐寅褐屈膝用力一送,身子就如剑矢一般飞射出去。 借着推送的力道,阿褐手脚协作依次点在石壁上,看似蜻蜓点水一般轻盈,却似乎带着无穷的威力,正所谓四两拨千斤,表面看来绵软无力的一次次点拨却使得两人朝上攀去的速度越来越快。 起初还去阿紫从前随着师父上山采药时常常见着的以见状的双臂游荡与树林冠盖之间的猿类,接着速度已是快似平原上奔驰而过的羚羊,到最后直接与从千尺高空瞄准猎物俯冲直下的雄鹰——只是阿褐并不是借着风力顺势坠下却是沿着山壁单纯依靠身体的力量和协调做到这样的轻盈。 阿紫伏在阿褐背后。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而过,眼前的风景从眼前迅疾掠过,由点成线直到视线汇成模糊的一片。 正用心感受着这一切的阿紫身子一顿,抬眼望去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一处洞窟里。四周漆黑一片,看不清洞的高低深浅,只觉得一举一动连呼吸都带着回声。 阿褐点着一根包袱里的小型火把,递给阿紫。 阿紫一面揉着刚才意外滑落时有些扭伤的脚踝,一面接过火把眼中带着些明显的埋怨地看着阿褐道:“原来阿褐你可以这样飞檐走壁。那又何必让我带着行李跟在后面磨蹭了这么些时候,白白耗费了半天的时间去。” 像是早料到阿紫会有这样的抱怨,唐寅褐丝毫不恼,只往山洞里走了两步去,想要确定这附近没有危险,一面敲敲打打查探着四周的情形,一面转头解释道:“若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我不是还带着你,还有两匹马呢?总不能让我一个人背着你和两匹马加上一车的行李上山吧?” 听着这样的说辞,阿紫斜眼看着唐寅褐。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唐寅褐确定了洞内的安全折返回来,正对上阿紫狐疑的目光,失声笑着上前抚了抚阿紫有些凌乱的发丝,道:“好了,主要是我想要给你个机会练习脚上功夫。这攀岩的技巧若是可以熟练掌握甚至如履平地,那果真到了平原上自然而然也就健步如飞了。” 这话倒是让阿紫收回了目光,转而思索起来。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阿褐果然是在之前收拾马车上的行李的时候就早有预谋,挑拣出一个刚好在自己体力上限边缘的包袱来,让自己糊里糊涂就开始了负重训练? 见阿紫想得入神。阿褐笑着道了声“我下去牵马上来了”,却只得到阿紫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地摆摆手应付过去了,只得无奈地摇头离开了洞口。 阿紫坐在那里仔细思索起刚才自己滑落山涧之前的每一步踏在虚无缥缈的矿石上的感觉,那时候自己就在无形间试着调整了四肢的协调和气息来控制身体维持住原有的平衡和前进的速度吗?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站起身,缓步来到洞内的石壁旁,伸手触摸着洞壁上凹凸不平层层叠叠堆积起来的矿石,闭上眼,试着设想自己依然处于之前那样的悬崖峭壁之间,退一步万丈深渊。只能向前,不能有一刻的迟疑,不能有一步行差踏错…… 她重新调整气息,将精力全部集中于两脚之间,借由手上的触感和身体对周遭的本能地感知来判断方位,接着一提起,身子一跃,学着刚才阿褐的样子抬脚向上纵身飞驰而去。 感觉到身体与石壁间的契合,四肢挥洒出的每一分力道都恰到好处地得到了反馈。每一次完美的借力都让身体仿佛被无形间托起来一些。 察觉到了这一系列的改变,阿紫喜形于色,睁开眼笑喊了一声“阿褐”,这才想到此时自己是孤身一人在这山洞里,再定睛一看,更是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是顺着半弧形的山洞扶壁而上到了半空之中,如蝙蝠一样倒挂在那里。 全然摸不着头脑的阿紫气息瞬间乱了起来,身子跟着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默默牵着两匹马来到洞口,看着阿紫一个人专注地学着刚才自己的动作试着练习的样子,也不去打断,只微笑欣赏着眼前的一幕。 直到看到阿紫忘乎所以地睁眼想要找自己,以至乱了阵脚掉下来,这才慌忙赶前上去抬起双臂横抱起掉落在半空中惊慌失措的小人儿。 唐寅褐双脚刚沾着地,阿紫就雀跃着从他身前跳下来,迫不及待地道:“阿褐,你看到了吗?” 唐寅褐笑着点头,脸上也挂着藏不住的自豪:“你做到了。这轻功一门,竟然这么快就让你摸到了门路,果然我没有看错,你在这方面的造诣远比我们这些普通人类要高得多。”(未完待续。)!over 第163章 递信 !go 初次尝到飞檐走壁的滋味,阿紫一颗心被那脚下生烟的柔软感觉填得满满当当,直到不知何时进了梦乡,依旧觉得自己仿若腾云驾雾一般。 洞里三面环壁,又远没有地面的潮湿与寒气,阿紫睡得也就比前两天更香甜了许多,梦里也挂着抹不去的笑意。 但笑容很快便被头顶传来的一生嚎叫吓得褪去了,换作了一副惊恐的神情。 像是启动了某个不可知的开关,一生嚎叫紧接着唤起远处另一声,叫声此起彼伏,传遍了附近一个个山头,回荡在耳边,久久挥之不去。 阿紫起身,见两匹马儿正在一旁不断地磨蹭着前蹄,口鼻间不时喷出温热的气息,躁动不安充斥在两个被缰绳捆缚在一旁的生灵身体内。 可相比于两匹枣红马的不安,山洞另一边坐着的那个宽厚的背影却显得异常冷静,如磐石一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褐?” 阿紫小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洞外的叫声不绝于耳,听得人心中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唐寅褐并没有回应阿紫的喊声,依旧保持着那样盘腿坐着面朝洞外夜空的姿势仰头盯着一处。 阿紫轻手轻脚来到唐寅褐身侧,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一沉。 唐寅褐盯着高高悬挂在与山峦融为一体的黛青色天空里的那一轮渐盈凸月上,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紧紧握住腰间的佩刀,指节因用力而变得惨白,身体拱成一个奇怪的弧形,像是随时会从那健硕的**里跳脱出一个野兽的灵魂似的。 最让阿紫触目惊心的却是唐寅褐此时的目光——那眼神里的人性的光芒仿佛被一层雾气笼罩起来,被满眼的血丝围绕起来的瞳孔缩成一条线,褐色的眸子闪现出摄人的寒意。 阿紫想到了撂河山,想到了圣心娘娘庙前的院子里,几年之前,月圆之夜。阿褐在他面前褪去了最后一丝人性,皮肉绽开来,生出一身银须银发…… “阿褐。” 阿紫又轻喊了一声,知道不会得到阿褐的回应。只能缓缓朝他靠近过去,这才感觉到阿褐周身散发出的无形的气机,炙烤着环绕在他皮肉上的一层空气,幻化成水汽蒸腾出来,覆在他身上的薄薄一层衣衫都鼓胀起来。仿佛裹夹着深厚的真气于其中而挥散不去。 唐寅褐手中的牛尾刀如一只被按在地上却依旧试图挣扎逃命的猎物一般颤动着,与刀鞘之间碰撞着,嘶鸣着。 阿紫脖颈上挂着的龙岩矿吊坠不知何时开始散发出幽幽的蓝光,在衣领下颤动着。 阿紫伸出手想要去抚摸阿褐的手臂,告诉他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 可手指靠近阿褐一根根青筋爆出的手臂时才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推理在作祟,想要将她拒之于千里之外。 阿紫手下顿了顿,抬眼看着唐寅褐额头和面颊上渗出的一粒粒豆大的汗珠,和他目光中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她一咬牙,按下悬在半空中的手。紧紧握住唐寅褐的手臂。 手指触碰到阿褐****的肌肤的那一刻,一层无形的结界从他周身四散开来,伴随着一股原本凝固在身边汇聚成团的气流一泄而下,如溢出宝瓶的琼液倾泻出去。 蒙在唐寅褐眼中的那层雾气瞬间散去,他跟着身子一颤,恢复了原本的神色,只是眉宇间难掩疲惫,转头看着阿紫,扬起嘴角笑了笑。 阿紫回以一个微笑,只要她的阿褐回来了。就一切都好。 “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兽族一队人马正连夜赶往我们头顶的山峰。”唐寅褐直白说道。 阿紫点头,对他如何得知的这个消息了然于心。 “有应对的办法吗?”阿紫试着问。 唐寅褐摇头。 这也是阿紫预料之中的答案,可这样挑明了。依旧让人不免忧心起来。 “离山顶还有些距离,若是担心,不如你暂且在这山洞里住一日,我先上去扫清障碍再下来接你,当然若是我出了意外也会给你信号……” 阿褐的话讲到一半,却被阿紫伸手拦了下来:“我只是担心你不让我随你去罢了。你忘了自己之前讲过什么承诺吗?只要能跟着你。赴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闻言唐寅褐脸上的额笑就绽开来,他握住阿紫覆在他唇上的纤长手指用力吻了吻,一把将阿紫揽在怀里。 阿紫顺势躺在阿褐宽阔的臂膀里,搂着他的腰,心中说不出的踏实。 “离天亮还有些时间,你再睡一会吧,养精蓄锐。”唐寅褐的声音悠悠从头顶传来。 “你呢?”阿紫抬头看着他问。 “我习惯这样坐着,闭目养神也是一样。”阿褐笑着回。 阿紫就再次乖巧地靠在他肩头,柔声道:“我也习惯这么靠在你身边,这样才心安。” 唐寅褐吻了吻阿紫的青丝,不再说什么,只随手将披风解下来搭在她身上。 一夜过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在两人身上,阿紫缓缓从睡梦中醒过来,冲着阿褐懒洋洋说了声“早”。 阿褐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扶了她起来,道:“上路了。” 匆匆收拾好包裹之后,唐寅褐顺势将最后一件原本给阿紫准备的小包袱提了起来,刚要出发,却被阿紫一把抢了过去。 “这是我的。” 阿紫嘟着嘴,将那近二十斤重的相对于她的小身板来说显得异常巨大的包袱背在肩上,在唐寅褐的注视下大步迈出洞口。 “这次不嫌重了?”唐寅褐牵起两匹马跟在后头问。 “既然要练逃命的本领,这点苦和累算什么呢?”阿紫说着,转头冲着阿褐眨眨眼。 唐寅褐笑着摇头,随她去了,只在身后道:“今日务必要在日落前赶到山顶,否则那里的夜路走起来可是很麻烦的。” 阿紫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学着前一晚反复在心中体会的那几个动作扶壁直上,虽不至于如阿褐那样如履平地,较之先前却也是进步神速,一口气登直一处平地这才回过头来笑对阿褐喊道:“放心,我保证不拖后腿就是了。”(未完待续。)!over 第164章 山顶 !go 阿褐闻言无奈地摇头,笑着牵马跟在阿紫身后。 一路上仍旧有些磕磕绊绊,倒也顺利赶在日头西沉之前登上了山顶。 站在最高处看过去,才惊觉龙脊山的奇绝之处。 综观整块西方大陆,龙脊山山峦高低起伏连成一线,将西由一分为二,山脉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可如今站在其中一处山峰上,才明白龙脊山本身也如西由大陆一般被一分为二。 此刻阿紫与唐寅褐脚下踩着的山脊连成一道曲折的分界线。 山脊以南面向人类的地界,正是这些天以来阿紫心中已经接受且根深蒂固的龙脊山该有的模样——通体由青黑色的龙岩矿堆积而成的一座寸草不生的巍峨山脉,任凭日晒雨淋,兀自矗立在那里,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这分界线划开来的山的北面,竟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幅景象展现在眼前——山间层层叠叠尽是草木,漫山遍野的赤红枫叶将层林尽染,四目看去一片生机盎然。 对比着这样的生趣再去看自己一路行过来的这一面山坡那荒凉单调的模样,阿紫心中突然生出股异样的伤感来:若是这盘踞在西方大陆上的山脉是一条巨龙,北边是它原本威风凛凛披红戴绿的帅气模样的话,那南边就更像是这瑞兽因着人类蛮横无度的伤害而被残忍褪去了一层鳞甲的脆弱模样。 微微叹息了一声,阿紫蹲下身子抚摸着分界线以南的那一块块闪着刺眼的黑色光泽的露骨矿石。 唐寅褐牵着两马在一旁站定,静静看着阿紫的一举一动,也不催促,任由她用自己的方式与这山脉交流。 夕阳将最后一丝光芒藏进了龙尾谷的方向,阿紫这才惊觉时光的流逝,猛地起身满眼抱歉地看着阿褐。 唐寅褐笑着冲她点头,道:“该下山了。” 日头下了山,天色就紧接着暗了下来。 山的北面不比南面的开阔,虽说南边那一块块有棱有角的坚硬矿石很是让阿紫吃了些苦头。可北面的茂密的丛林却更让她心中慌乱。 这里没有南面的一览无余,不可能将四周的情况尽收眼底,也就意味着有敌人的靠近他们同样很难及时擦觉。 天色最终完全暗了下来。 阿紫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紧紧跟在阿褐身后半步也不敢落下。 感觉到身后那小小身体里传来的胆怯与小心翼翼。唐寅褐转头笑看着阿紫,伸手牵住她紧张地放在身侧的手。 阿褐的手掌很宽厚,足有阿紫手掌的两倍大,手心里的温度从她指尖一点点传到心里,让她一颗不安的心渐渐静下来。 “这一面草木繁多。又恐有埋伏,没办法用火把,那样太危险。”阿褐轻声说着,抬头看了看天,今晚没有月光,连星子也没有几颗,就算是阿褐和阿紫这样目力比常人好上许多的异类也很难在这样的光线下看清楚四周的情况,“我们尽量在附近找个可以蔽身的地方歇下来,今晚先不赶着到山脚了。” 阿紫用力点点头,依旧缩在阿褐身后。 越往下走树木越是茂密。合抱粗的老树盘根错节,树冠交叠在一起,让两人两骑脚下行得十分困难,头顶的点点星光又很难透进来。 身侧隐约穿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似风吹动树梢的声音,又像是脚步掠过草木的声响。 阿紫心中一紧,想要回头看过去,余光却瞟到胸前一点光亮,低下头,这才发现衣领里的龙岩矿吊坠正散出蓝色光芒来。 她拉出项链。坠子里的矿石正不安地跳动着,与四周的金属框架撞击着,发出咔咔的细微声响。 “阿褐!”阿紫从嗓子里低喊了一声,不敢真得叫出声。语气里却满是惊惧和惶恐。 唐寅褐猛地转头,被阿紫手中吊坠射出的刺眼光梦惊得眯起眼来。 自打阿褐离开前将这吊坠交给自己开始,这坠子就像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般,不论何时何地阿紫都戴在身上从不离身,她见过这特殊的矿石打造的吊坠的特殊形态,虽然大部分时候它只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金属挂件。可偶尔总会在阿褐出现在身边的时候闪现出微弱的蓝光——特别是在月圆之夜阿褐体内兽血涌动的时候。 但像现在这样散出刺眼的光来,却还是第一次。 早在知道这坠子是龙岩矿里最特色的一类打造而成,于阿褐和兽人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之后,阿紫就隐约明白这小小的金属锁链里镶嵌的是一颗与兽族血脉相连的感应石。 月圆之夜阿褐体内的滚烫的兽血也只是刚好足以燃起胸前的这石块而已,此时这刺眼的光芒该是怎样强烈的一股势力在靠近? 阿紫不敢往下想,看着阿褐,这才看到对方的目光中也满是警觉。 迅速扫了一眼四周,找到一处有三两块巨石散乱堆砌而成的天然壁垒,阿褐拉着阿紫三两下跃过去。 “躲在这里,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交代完这句话,不待阿紫开口反驳,唐寅褐已经一跃离开了巨石丛。 风声四起,带动树叶发出阵阵沙沙声,树干间穿来尖细的呼啸声,阿紫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并不觉得寒风刺骨,却只觉得四周散发出的弄弄的寒意让她一根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紧紧靠在巨石后面,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地盯着阿褐的方向。 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带动远处一片树梢此起彼伏地摇曳起来。 原本的捕风捉影此刻终究成了现实。 敌人来了。 以惊人的速度从四面合围过来。 停在一边的两匹马嗅到了危险的靠近,抬起前蹄仰面朝天嘶鸣起来,叫声响破天际。 其中一匹更是挣脱了缰绳,发了疯似的朝着前方的黑暗中狂奔而去。 顷刻间一阵嘶咬从黑暗中传过来,伴随着马儿最后的凄惨哀鸣和骨头断裂皮肉被撕扯的可怕声响,一阵阵敲打着阿紫的心。 她伸手想要拨开挡在眼前的一根枝丫,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颤抖得厉害,最终也没能拨开那细小的障碍。(未完待续。)!over 第165章 四面 !go 唐寅褐握着腰间佩刀的手紧了紧,却终究没有抽刀。 如今的形势剑拔弩张,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刀光做了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丢了一匹马,于自己未必是坏事。 适才枣红马狂奔进远处树丛里引来的一阵血腥的厮咬显然让四面围过来的一众兽人多少乱了阵脚,原本完美藏匿踪迹的兽族队伍里探出几只不安分的头颅来。 虽只是短短一瞥,却足以让身经百战的唐寅褐快速估算初自己面临的形势。 对面约摸有二十只兽人,零散潜伏于距自己和阿紫数百步的地方,成扇形布阵,步步紧逼,虽不曾露面,却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正迅速收紧阵营,如围捕猎物的狼群,逐渐朝着仅有的目标靠近过来。 唐寅褐习武十载,与兽人正面对战,这还是第一次。 如果六扇门的秘文记载不错,修为极平常的兽人可以一敌数百步兵,对面二十只兽人,相当于一支游骑兵队伍。 这样的规模,唐寅褐自然不在话下。 他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想要努力从周遭嗅出些异样来。 像方才撕咬马匹的那种莽撞而贪婪的宵小之辈对上数十个不成问题,可若是这队伍里藏着兽族皇室一脉的人,只怕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思索间,一个黑影从阴影里缓缓行了出来。 藏在远处的阿紫生平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兽族,惊得半张着嘴,心跳都仿佛要停在了那一刻。 眼前出现的所谓“兽人”和“人”在外貌上却是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那分明就是一头不折不扣的猛兽,应该说更像某种狼与狮的结合体更贴切些。 打头阵的兽人压低前躯,一只前爪在地面上来回磨蹭着,划出一排排爪痕,浑身灰黑色的皮毛一根根之竖着,一双与阿褐的瞳色相同的眸子紧紧盯着对方,獠牙间不时滴落的口水和喉咙里刻意压低的嘶吼无不暗示着他的极度亢奋。 不确定兽族这支队伍的这个先锋对阿褐的身份了解多少,但阿紫此时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对方那与阿褐一样却远不及阿褐深邃有神的褐色瞳孔里充满了好奇。 对方也在观察着。 或许这前锋看出了阿褐的与众不同?嗅出了他身体里流淌着的一半的同类的血液?又或者从一开始对方就知道阿褐的身份? 甚至知道连自己和阿褐都不清楚的有关阿褐的身世? 但这微妙的僵持却并未持续多久。 身边仅剩的一匹枣红马感觉到了逼近过来的兽人身上可怕的死亡气息。长嘶一声,高高抬起前蹄就要朝那前锋的头颅踏下去。 原本立于唐寅褐前方不足五步远的空地的兽人身子朝一侧迅速一个翻滚,轻松躲过了马蹄的践踏。 重新战定的兽人眯缝着眼,看向无辜的马儿的目光里满是杀意。 唐寅褐抽出腰间佩刀。不待刀全然离鞘,兽人已经一跃扑向了枣红马。 獠牙刺入枣红马脖颈上的皮肉,血液喷涌出来。 受惊的马儿发出刺耳的哀鸣,后蹄慌乱地朝空中踢踏。 兽人死死咬住猎物不松口,任由血液浸润着自己的唇齿与舌尖。甜腥的味道更助长了他内心的狂野。 脑后传来的一记重击让沉浸在弱肉强食的快感之中的兽人头颅里一阵闷疼,视线模糊了起来,紧接着浑身开始发软,最终被迫松了口。 枣红马瞅准时机飞速逃开,留下头晕目眩的兽人转过头来用有些迷离的目光看着唐寅褐。 只是以刀柄击伤对方而最终没有斩尽杀绝的唐寅褐收起不知名的佩刀,深色沉静地注视着对方。 因为一时恼怒枣红马的叫喊而丧失了与唐寅褐正面一战的机会的兽族前锋此时脑后隐隐作痛,胸中更是愤懑难平。 可就在眼前的兽人冲向枣红马的那一刻,唐寅褐已经对这个看似凶悍的敌人有了定论:所谓兽人,想来大多不过以兽性主导着思想罢了,纵使天生蛮力让他们可以以一敌百。可心智连普通人类一半尚且不及的这样一个族类,没有足够强大的引导在,就不过如一盘散沙而已,单独对上其中任何一枚小卒,都与在山上林间打下一头狮虎无异。 想通了这一点,唐寅褐看待眼前对手的目光也就远没了之前的警惕,反倒生出几分戏谑来。 他扬起刀锋晃了晃,刀刃在点点星光的照耀下闪着极其微弱的光芒,可这微弱的反光射在对面的兽人眼里却显得那样刺眼——这是**裸的挑衅。 体型比唐寅褐两倍有余的兽人前锋低吼一声,顷刻杀至唐寅褐身前。张开足以一次吞下唐寅褐头颅的血盆大口,獠牙如两排尖刀直刺向唐寅褐颈间正突突跳动着的血脉。 面对这样的攻势,唐寅褐没有出招,反倒迅速收刀入鞘。轻巧地蹲下身子,单膝跪地,低下头颅,单独看来像是虔诚地朝前一礼。 正全速扑过来的兽人身子已然跃至半空中,猎物的突然消失让他来不及收手,只得以原本的姿态在空中绕过此时已经蜷作一团的唐寅褐画了一个完美的弧线。最终身子重重砸在了细碎的黑土与矿石混杂的地面上。 兽人挣扎着四肢想要翻身站定重新投入战斗,颈部却被一把冰冷的匕首死死顶住。 “我没有你们的獠牙和利爪,但我的速度和应变能力却远在你们这帮蛮夷之上。” 不管对方是否能听懂自己的语言,唐寅褐依旧一手按住对方的后颈一手持匕首控制住狂躁的兽人,身子凑至对方耳畔讲出这句在这场实力悬殊的对战中发掘的事实。 这看似鄙夷与傲慢的话从唐寅褐口中讲出来却不带半点敌意或是蔑视,更多的却是遗憾,甚至夹杂着些许怨愤。 这是他第一次与兽族正面相遇,不管他身下制服的兽人是什么身份,能够被派出来探路的,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身体里流淌着一半的这个种族的血液,不管是否愿意承认,这一半的兽血都带给了他更强健的体魄和勇往直前的果断与无畏——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欣王和义父才愿意花费那么多的心血去栽培他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外姓人。 他以为的兽族,至少要比眼前这不堪一击的野兽更强大些才是。(未完待续。)!over 第166章 楚歌 !go 如今已是春末夏初,山顶的夜风却依旧凛冽。 可此刻让唐寅褐感到脊背发凉的,却不是山风。 从自己抽刀的那一刻就已经躲在暗处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的那双眼,有着和自己一样的褐色瞳孔。 制服身下的兽人仅用了不过三招,但唐寅褐不想在这场打斗中见血,更无意杀戮。 他和阿紫不过是借道而行的过客罢了,他无意征服什么,也不想探求什么——欣王的命令,说到底不过是一纸文书。 所以在明显占了上风之后唐寅褐果断收回了佩刀,所以此时敌人被死死困在手中他却并未进一步将匕首捅破对方的喉咙。 但埋伏在四周的兽人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些,或是不愿领情。 见同伴有危险,几个离唐寅褐最近的兽人率先按耐不住一跃跳出了藏身的灌木丛。 接连出现三只兽人,体型与唐寅褐手中的相差无几,毛色较先前这只稍浅,从浅灰到灰白各有不同。 传说兽族由远古时期一只通体洁白的瑞兽繁衍而来,更迭至今,兽族内部以毛色的纯净程度就可以清除分辨出不同个体的身份地位以及能力的差别。 唐寅褐手下的这只就明显逊色于此时围拢过来的三只。 见三只兽人成犄角之势一步步靠近过来,唐寅褐手肘朝着身前兽人后颈用力一击,兽人顷刻瘫软下去。 原本只是为了摆脱手上的负担而将其打晕的一个简单动作在已然跳出队伍的三个兽人看来却更像是对自己的挑衅。眼中同时燃起怒火的三个兽人一齐朝前扑去。 唐寅褐连退三步,身子微微蹲下,做好迎敌的准备。 然而林间的一阵极低的嘶鸣声传来,三个腾空跃起的庞然大物如丧家之犬一般突然没了之前的气势,夹起尾巴撤回灌木丛前的空地气势汹汹瞪着唐寅褐,却不再朝前靠近半步。 唐寅褐眉头微皱,右手放于刀柄之上,目光死死盯住前方树丛中的那一双眼,等待着对方的出现。 然而那身影却并未从黑暗中走出来,只是从喉咙中发出另一阵嘶鸣。似乎在下达第二道命令。 得了令的兽人全部亢奋起来,原本蛰伏于暗处的数十只成年兽人同时来到唐寅褐身前的空地上,里外三圈将唐寅褐围住。 唐寅褐不去理会将自己如莲心一样围在正中的兽人阵,只是目光死死盯住阴影里的那双眼。微眯起眼,勾起嘴角,脸上挂满鄙夷的笑。 到了此时此刻,竟是连出面一战的勇气也没有?还要龟缩在暗处看着自己的属下一个个来送死吗? 这样的“战书”传达到暗处的那双眼里,却只是石沉大海。连一圈涟漪也不曾激起。 看来这缩头乌龟你是做定了。 唐寅褐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右手抽刀,左手持短匕,交叉置于胸前,静待将自己层层围住的兽人进攻。 内圈共五只兽人,均是浅灰色毛发,身型均短小精悍,一眼便知善于近战。 五只分别从五个方向朝唐寅褐攻过来,从高低不同的方向对准他的四肢和头颅冲上来,巨大的獠牙如人类捕猎的镣铐一般。一旦夹住,只怕身体就要被撕扯开来,与五马分尸无异了。 唐寅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只有一人两手,一长一短两把兵器,不足以同时扳倒五只体型比自己两倍绰绰有余的敌人,却足以为自己找到一个出口。 他俯身右手长刀一挥扫过左右两只兽人的后肢,靠右的一只惨叫一声重重砸在地上,不顾两只迅速被鲜血染红的后腿,强忍着疼痛朝唐寅褐疯狂反击。 被愤怒充斥着的对手最无章法可言。更不用谈合作,原本越收越紧的五只兽人组成的小型包围圈顷刻瓦解。 这只疯牛一般率先朝唐寅褐冲过来的受伤兽人,就是他的突破口。 只一息之间半边红半边白的兽人便冲至唐寅褐眼前,原本刻意藏于身后隐其锋芒的匕首趁势猛地被抬起。不偏不倚正捅进扑上来的猛兽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溅向内圈的四个同伴。 剩下的四只兽人将同伴合上双眼倒地不起的一幕看在眼里,血液涌上头来,发了疯似的仰天长啸起来。 暗处的一声咆哮打断了其他同伴为死去的战友送去的“颂歌”,四只浅灰毛发的兽人怒目瞪着唐寅褐的方向。唇齿间发出不服的嗤嗤声,却同时停止了攻击,乖乖退至第二圈,与灰白毛发体型稍长的兽人融为一体。 唐寅褐举目望去,如今剩下的两圈,靠内一圈共十只兽人,最外一圈却难以计数——外围的兽人正以惊人的速度狂奔着,形成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也就是说,就算唐寅褐突破了内圈的包围,没有一场死战,也不可能逃离眼前的兽人阵。 既然这样,那就索性站到底好了。 唐寅褐在原处站定,微微收回一刀一匕,成防守的姿势等待着,猜测着这一层的阵势将以怎样的方式展开。 可这一层的进攻方式却让唐寅褐瞠目结舌——根本没有阵法。 所有巨型猛兽都如疯狗一样同时朝着一处扑过去,一只叠在另一只上头,顷刻间将唐寅褐整个压在了最底层,围堵得严丝合缝,连一根毛发也见不到。 躲在石块后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阿紫低声惊呼了一声“不!” 这才被自己吓了一跳,伸手捂住嘴,屏住呼吸,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正专心将唐寅褐压在身下的一团兽人以及不顾一切飞速狂奔的一圈兽人似乎都全然没有注意到石块后发出的那一声极微弱的呼喊,这让阿紫在心中稍松了口气。 可始终躲在暗处丛林中的那双眼却几不可见的眯了起来,目光直直看向阿紫藏身的石丛,口鼻间长长呼出一口气来,缓缓起身,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是一只体型足有先前兽人两倍长的巨兽——通体洁白的毛发在点点星光照耀下泛着银光,像是披着一件天然的华服一般,行走间步伐轻盈,自由一股傲气与王者之风,与刚才的一众兽人呈天壤之别。(未完待续。)xh:.218.204.13!over 第167章 厮打 !go 身型修长的巨兽通体被白毛,仅四肢与眼周毛发呈现灰黑色。 阿紫不懂得兽人毛色的意义,自然也分辨不出此时走向她的这只兽人的身份地位如何特殊。 但她却可以清晰地从对方死死盯着自己的目光中看出刺骨的寒意来,让她即使躲在巨石之后也不禁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战。 实际上周身泛着银光的巨兽行走间身姿矫捷,踏着月光朝阿紫踱过来的体态轻盈,让她几乎有片刻的慌神,以为自己见到了传说中圣心娘娘身边忠心护主的那只祥兽转世而来。 所以当眼前兽人不动声色地抬起前肢劈碎挡在阿紫面前的那块青黑的矿石的时候,阿紫只能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忘记了逃跑,甚至忘记了害怕。 师傅柳斯琪以药水改变了阿紫的瞳色,让她不再拥有那一眼便能看出其妖巫身份的紫色瞳孔,从此可以以正常人类的身份在外行走。 所以奋力劈开最后一层掩护之后,看到眼前这柔弱女子的模样,可以轻松一掌将阿紫毙命的年轻白兽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他抬起一只前爪,就那样悬在半空,立在原处,微微偏头看着阿紫,像一只好奇的小猫,全然没了先前的凶神恶煞。 没有紫色瞳孔,没有妖巫特殊的五彩华服,甚至连来的方向也不是北边的金色森林,这一切都告诉眼前的白兽人这个女孩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罢了。 可阿紫那具身形,那幅模样,那双即使改变了瞳色也难掩水灵的桃花眼,实在与他年幼时匆匆见过一面的那个传奇妖巫女子太相似,甚至有几分与北边林子里那位尊贵的夫人神似的地方…… 白兽犹豫着,困惑着,迟迟不能动手。 而身后抱做一团的兽人突然被身下一股强大的气流掀飞,如炸裂的爆竹被抛射出去,散乱地砸落在四周。以各种姿势仰倒在地上呻吟着。 立在早已溃不成军的兽人阵正中的唐寅褐手持一刀一匕,眼中闪过此前从未有过的凶光。 他不会依照欣王的指示试图挑衅或是控制住兽族任何一脉,不过是想客气地借道而行,所以之前的种种打斗。哪怕对上数十只兽人组成的莲花阵,他也不曾下狠手真的去伤害任何一只兽人。 这白兽贵为眼前的兽群之首却只是龟缩在暗处迟迟不肯出面,指使自己的属下作出的一道道攻势咄咄逼人也就罢了,他尽可以陪他们玩到底。 可他想要趁自己被困住之机伤了阿紫,这就破了自己的底线了。 不待白兽从见到阿紫的懵怔中恢复过来。唐寅褐已经瞬间冲至其身后,右手一刀砍下,直指白兽后颈要害处。 白兽能生出一身象征兽人皇族一脉的银色毛发来,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即使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唐寅褐这样的上品高手突袭也一样镇定自若,刀锋掠过他的脊背,带起一阵微风,扫过他颈部的几根银丝,却并未拨动他的心弦。 虽未转身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根据背后掠起的微风和唐寅褐脚下带起的响动判断出对手的方位和其出刀的方向角度力道的白兽朝着阿紫左前方的方向轻巧一个倾侧,不多不少正好与背后的刀刃相距毫厘。躲过了一记重击。 这样的反应速度与应对能力,除了与生俱来的远高于同族其他血脉的敏捷与控制能力之外,更多的却是实打实一次次肉搏中学来铭记在心的经验所致。 所以才有此刻的临危不惧,所以即使对上唐寅褐这样一人独破一船的人中豪杰依旧并不在下风。 被激怒的唐寅褐见状只是在心中升起片刻的惊异来,却非但没有因此而减缓手上的动作,反倒更激起了他的斗志,左手所持匕首不待长刀收回便已迅疾挥出,由胸中迅速拢至指尖顺势流向短刀刀尖的杀意笼罩在锐利刀锋四周,短刀似是如闪电般挥出,细看来却如行云般捉摸不定。如流水般迂回向前。 这样的招式,竟是全然不似阿褐之前对战中的坦荡与迅猛,反带着些狡黠,试图以退为进。 与阿褐朝夕相处的阿紫尚且看傻了眼。一边的白兽盯着谍影重重刺向自己的匕首更是毫不掩饰地不知所措起来,最终踉跄着连退三步才侥幸躲过了诡谲至极的短刀的攻势,却终究是失了自己的判断立,脚下不稳,只能一味忙于防守,全然没有半点反击的能力。 唐寅褐怒火中烧。并不打算理会在自己接连攻势之下连连败退不时惨叫两声的白兽,如挥棍痛打落水狗的莽夫一样穷追不舍,引来白兽阵阵哀嚎。 远处渐渐恢复过来的兽人见原本叱咤风云的殿下竟是被这样教训而毫无还手之力,一时间胸中激愤难平,纷纷重新扑过来。 数十只身形长约一丈的兽人如一面移动的墙壁一样朝唐寅褐压过来。 眼看着要被殃及的阿紫慌忙朝后退去,想要躲过这场乱战,可还未来得及抬脚挪动步子,已被掠过的兽群秋风扫落叶一般拂过去,身子不争气地朝一边倒了下去。 与唐寅褐厮打在一处的白兽眼角余光瞥到从阿紫胸前滑落出来的散着蓝色光芒的龙岩矿,突然身子一僵,眼神呆滞地盯着那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刺眼的吊坠。 感受到对手的异样,唐寅褐并不趁人之危,只压下怒火,收回手上的一刀一匕,退至一旁静静看着浑身银色毛发已被鲜血染红大半的白兽。 白兽看也不看唐寅褐一眼,撑起身子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在阿紫面前停下来,拿几乎与阿紫肩头等宽的鼻尖轻轻去触碰她身前的那颗小小的矿石,微微眯起眼,一对耳朵缩至脑后,口鼻轻轻抽搐着,小心翼翼地去磨蹭那灵石,似乎在与它交流着什么。 此时的白兽看来是那样温驯,与前一刻的那只凶神恶煞的巨兽判若两人,让阿紫有那么一刻几乎想要伸手去抚摸他平坦洁白的毛茸茸的额头了。(未完待续。)xh:.218.204.13!over 第168章 擦肩 !go “这……是谁的?” 阿紫愣在原处,许久才缓过神来。 刚才的声音,是从这白兽人口中发出的? 这绝不是普通的叫声,而是一句沙哑的问话。 是从一只两丈有余的巨兽口中讲出的人类的语言。 见阿紫只是一脸迷茫没有要回答自己的问题,白兽人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抬起褐色的眸子盯着眼前的这名身份不明的瘦弱女子。 阿紫半张着嘴,不知所措得朝着远处的唐寅褐投去求助的目光。 这神态落入白兽眼中,他转身朝唐寅褐看去,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体格壮硕连自己这样的成年兽族王子也不是对手的男人。 这样逆天的能力,他早该想到此人绝非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才是。 白兽眯起眼,重新朝唐寅褐走去。 “矿石……是谁的?” 白兽的声音嘶哑,若不去努力分辨,极可能被误认为不过是一声普通的兽人的叫喊声。 唐寅褐对上白兽的目光,毫不畏缩,坦荡荡回道:“是我母亲留下的。” 得到这样的答案,白兽一掌踏在地上,一整块深青色的龙岩矿石瞬间碎裂开来,裂痕如冰花一样向四周蔓延,直蹿向唐寅褐,阿紫,与身后数十只兽人的脚下。 白兽浑身的毛发开始闪现出诡异的光芒,将他整个笼罩在一层混沌之中。而白兽仿若浑然不觉,高高抬起头颅,张开布满獠牙的嘴向着夜空长啸不绝。 耳边不绝于耳的震天啸声连阿紫这个局外人听来都心神震荡,再定睛朝四周看去,才发现原本没了斗志乱作一团的兽人此时个个露出刺眼的利爪獠牙,眼睛睁圆到可怕的境界,口水不断从唇齿间流下,喉咙里阵阵嘶鸣构成一曲让人毛骨悚然的唱和。 阿紫有片刻的慌神,只觉得自己胸中一腔热血沸腾起来,难以自持。好像这一刻自己也融入其中,成了兽族的一员,只想要放开一切跟着仰天长鸣起来。 从这可怕的感染力中挣脱出来,阿紫猛然惊醒。看向唐寅褐的方向。 唐寅褐浑身颤抖着,手中紧紧攥住的一刀一匕不住地发出咔嚓声,睁得浑圆的双眼里布满血丝,冷到呈现青紫色的皮肤上蒙着细细的汗珠,衣衫早已湿透。紧贴着身体的线条勾勒出一块块紧实的肌肉轮廓。 “阿褐……” 阿紫小声呼唤着,却并没有得到唐寅褐的回应。 此时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要炸裂开的唐寅褐耳畔回响着让自己血液滚烫起来的兽人的呼喊——声声都在试图唤醒他体内的野性。 体内一般兽人的血脉不断被搅动,身体仿佛被置于滚烫的炉火上煎熬着,皮肤表面的汗水渗出来,又被灼热的气息蒸腾成缕缕轻烟飘散至周围的空气中,唐寅褐周身都被这样的雾气笼罩起来,身形渐渐模糊起来。 仿佛要炸裂开来的每一寸肌肤都开始蠢蠢欲动,藏在肌肤下的银色毛发顺着毛孔就要生长出来,獠牙与利爪几欲破皮而出。 仿佛一具人形的皮囊再也包裹不住住在体内的那一副巨型白兽的灵魂,他要挣脱这样的伪装。重新主导唐寅褐的身体,做回那个通体洁白的兽人。 此情此景,将站在一旁的阿紫的思绪带回了八年前,撂河山娘娘庙里,月圆之夜,阿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自己面前变成兽人的模样,也是唯一一次误伤了自己,在自责与痛苦之中离自己而去。 这一次,夜空中没有一轮满月,甚至连一丝月光也没有。 可耳边阵阵兽人的呼喊蕴藏的魔力却远胜过满月的力量。让辛辛苦苦闭气养息数年之久练就了这一身功夫禁锢住自己体内兽性的唐寅褐仿佛瞬间就要被打回原形。 上一次,他变做兽人伤了自己,最终选择不辞而别。 这一次,他若再次被打回原形。会随着这一群所谓的“同伴”离开吗? 阿紫不敢想,也不愿意再想下去。 “阿褐!” 她用尽力气高声呼喊着,不顾一切地奔向唐寅褐,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阿褐宽厚的身体,让自己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感受着他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同张同弛。 如果阿褐再次变成兽人的模样。她知道自己将再难做什么。所以她拼命抱着他,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温热,希望他能感觉到有一个小小的身体一颗小小的心灵在他身边呼喊,呼唤他回来。 “阿褐……” 阿紫重复着这个名字,一直不断地重复着,将脑袋埋在他胸膛里重复着。 耳边尽是嘶鸣声的唐寅褐终于听到那仿佛从天边遥遥飘来的呼唤声,灼热的血液一点点冷却下来,眼前仅剩的刺眼的白色月光和猩红的血光交叠而成的模糊画面渐渐褪去,一张雪白的小脸浮现在眼前,那双水灵的桃花眼中噙满泪水望着自己,目光里满是恐惧,嘴上却带着笑。 “阿褐?” 从对方眼中重新看到一丝丝人性回复过来的阿紫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唐寅褐点头,俯身在阿紫额头上轻轻一吻。 “放心,我一直在。” 得到这样的答复,阿紫原本强忍着的泪水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环着唐寅褐的双手抱得更紧了一些,像是生怕他再从自己眼前溜走。 在一旁冷冷看着这一幕的白兽收回头颅,叫声戛然而止,身后的兽人都同时收起嘶鸣,一时间山顶陷入一片寂静中,唯有阵阵夜风扫过树梢的沙沙声传来。 在自己和同伴这样的召唤下都可以克制住体内兽血的涌动,眼前的男人心智竟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韧百倍。 等着看对方露出兽性的计划落空,白兽的眼中却丝毫没有失败的不甘或气愤,反倒带着一丝冷冷的笑意。 见唐寅褐转头看向自己,白兽也不畏缩,坦荡荡上前两步,对上唐寅褐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折服,甚至有几分在兽人眼中极少见到的善意。 “你想面见兽王……我可以带路。”(未完待续。)!over 第169章 问题 !go 白兽名蒲牢,兽王第三子,拥有兽人皇族惯有的自负,却并不鲁莽。 毕竟在他之上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能力与父亲比肩的叔叔对王位虎视眈眈。 所以前一晚父亲突然秘密派遣他来到这座山头堵截两个侵犯自己领地的人类的时候,他虽然满心疑惑却并未推辞。 不过是两个普通人类,只消不足三十人的莲花阵就绰绰有余了,这是没有从父亲那里得到任何有关这两人的背景来历的蒲牢接到任务之后的第一个念头,所以他轻装上阵,信心满满来到这山头。 可遇上唐寅褐的那一刻才嗅到这任务背后隐藏的危险远远比自己所料想的要大得多,却早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坚持到底。 但这最后的坚持也被那女子胸前的龙岩矿石彻底打破了——眼前的一男一女远不是他这个兽族并不得宠的王子能应付的,论身份论能力都办不到。 而面对白兽人突然流露出的善意,唐寅褐眼中带着笑意,微微躬身行礼:“谢谢,不用。” 唐寅褐言语和善,态度温文尔雅,眼神中却自有一股不容质疑的坚定。 见状蒲牢微微偏着头,好奇地打量了唐寅褐许久——眼前的男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的同类,就更谈不上和自己有什么血缘之亲了,这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你可知道那石头代表着什么?”白兽人嘶哑着声音拿眼神指了指阿紫胸前的吊坠问道。 唐寅褐摇头,眼里却满是漠然——他对那石头的意义不感兴趣。 白兽人眯起眼,看着唐寅褐的目光里满是困惑:“你究竟为何而来?” “形势所迫,我说了,只是想借道而行,并无意与你们的种族纠纷有任何牵扯。”唐寅褐说着,无奈地垂眼笑了笑。 蒲牢面上不显,心中却开始飞速合计起来——借道而行?还是旁敲侧击试图以退为进打入兽族内部?东原朝廷的人,一向不是极尽所能拉拢自己的族类就是毫不掩饰地企图彻底将自己一族消灭殆尽,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支对近在眼前的接近兽族的机会视而不见的人? 可所谓的借道而行诱惑实在太大。以至于哪怕他担心这其中有诈,依旧倾向于去相信眼前男人的说辞。 毕竟这个男人身体里流着一半兽血的事实稍微有脑子的兽人都看出来了。 而他却不是普通的半兽人——而极有可能是可以撼动乃至改变整个兽族命运的人。 自己两位兄长一名睚眦一唤嘲风,这意味着什么每一个兽人皇族都一清二楚。而有关那块象征王位继承权的灵石早已经流落在人类世界的传闻也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不过是隔着一层所有兽人都不愿意捅破的窗户纸罢了。 现在这男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仿佛拼图里最后的那一块碎片悄然而至。 虚位以待的兽王长子,流亡在外的私生子的传闻,年龄相仿的半兽人男子的出现,与他一同出现的销声匿迹多年的灵石……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一个以他区区兽王第三子的身份根本承担不起的事实。一个只要带回去就必定引得皇族内一阵腥风血雨的事实。 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只是想想已经让他不寒而栗了。 这一刻蒲牢才真正明白父亲为什么选择让自己来淌这趟浑水,这样棘手的问题,换作睚眦或是皇叔来处理,只怕眼前的两人现在已经被抛尸荒野了。 一个无名无份连纯正兽人血统都没有的兽人皇族私生子?传出去都只能做茶余饭后的笑谈的丑闻罢了。 这样的一个存在,若是被皇叔知道了,只怕早早的就大义凌然地将其处死了,又怎么会让他活到现在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地破了莲花阵强压自己一头穷追猛打? 可皇叔没有动手,自己的两个兄长对此也一无所知。 看来父亲真的把这段丑闻包裹得严丝合缝,将这个孽子保护得极好——以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的方式最大程度地保住了他的性命。 不。这不光是保护,简直到了溺爱的地步。 父亲甚至将可能动摇自己通知的灵石给了这个连真正意义上的兽人都算不上的人——这难道是要想着有朝一日让这杂种统治自己的族类吗? 想到这些,蒲牢喉咙呜咽,指甲深陷进脚下的碎石里去。 不能让他去见自己的族类,更不能让他与父亲相见。 想通了这一点,蒲牢突然庆幸起这个男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俯下头颅,以极低的姿态朝着唐寅褐行了一礼。 “保重。” 白兽抛出这一句,转身领着一群兽人就要往回撤。 “你的父亲……” 身后传来唐寅褐的声音,蒲牢在原地站定,并未回头。只静待对方将问题讲出口,心中却想着你终究是沉不住气想要探知自己在兽人皇族中的地位了吗? “可曾说过自己是否记得撂河山娘娘庙里遇见的那名女子?” 这问题问出来险些让傲立在前方的蒲牢仰倒。 原以为他终究是按耐不住想要讨回自己兽人王子的身份了,却不曾想这半兽人竟是用最后的一丝机会问出这样一个自己不知道也根本不会去关心的无足轻重的问题来。 “我不清楚。” 这回换做蒲牢一脸的冷漠——他根本不关心这个问题。 唐寅褐却是十分在意,得到这样的答复。他眼里难掩失望的神色,却只是略点头,沉默许久才又说道:“你若回去见到你父亲,麻烦告诉他,二十年前撂河山娘娘庙里那名女子,自他离开后一直守在那里。等着他回去,至死不曾离开那寺庙半步。” 蒲牢没有回头,也不在意一个半兽人讲出的有关一个人类女子的莫名其妙的话,所以他自然也没有看到唐寅褐此时如点点星辰般在眸子中闪烁的泪光。 “我会帮你把话带到。” 蒲牢冷冷回了这一句,头也不回地领着自己的兽群离开。(未完待续。)!over 第170章 会和 !go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传言金色森林四季如秋,草木常年如披了一层金色袈裟一般,故而得了这样的名字。 翻过龙脊山,北边山坡上层林尽染的满眼赤红已经可见一斑了。 所以打从成功绕过龙尾谷之后,宝儿就被这奇异的景象惹得心中蠢蠢欲动,早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踏进那传说中妖巫最后一片净土一探究竟了。 毕竟,这块西边大陆北方的土地,算是她这短短二十年的人生里唯一还未曾接触过的地方。 而越是急切地想要朝前探索,此时就越是内心煎熬。 坐在柳风客栈门外的一张枯朽破败不堪的藤椅上,宝儿用力前后摇晃着,椅子的每一个连接处都有些不堪重负,吱呀呀抗议着,而椅子上一身男子装束的小姑娘却像是浑然不觉,左手手指不停啪嗒嗒敲打着扶手,右手则不停摩挲着腰间佩剑剑柄的纹路。 坐在她身边悠然嗮着太阳的唐寅忠忍了半晌,最终发现自己的定力不足以抵挡那耳边刺耳的声响,睁开眼皱眉看着宝儿的方向道:“姑奶奶,您能不能体谅下这百年老椅子的心情?掌柜说不让坐你硬要坐也就罢了,还要这样来回折腾它,当心它愤然以死抵抗,到时候赔了椅子事小,闪了你的纤纤小蛮腰就事大了。” 本就在漫长而无趣的等待中憋了一肚子气的宝儿正苦于无处发泄,此时听唐寅忠在耳边聒噪只觉得是送上门的沙包。 唐寅忠话音未落,宝儿已经刷的站起来,抽剑架在唐寅忠肩头,眯缝着眼看着对方。 “打一架?” 唐寅忠见状苦着脸高高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道:“别,输了没面子,赢了伤了你千金之躯我更是亏大了。” 宝儿就收回手中的剑,冷哼了一声。重新坐下来,嘴里念叨着“胆小鬼”。 唐寅忠倒不介意在这种口角上吃宝儿的亏,脸上挂着不温不火的笑,闭上眼。仰头继续小憩。 宝儿又坐在那里吱扭扭晃了一阵子,实在无趣,起身推搡着阿忠:“喂,忠哥哥,你说咱们的信到底送到大哥那里了吗?都这么些天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哥他们可是要翻越龙脊山过来的,那山头盘踞着什么你又不是不知,要顺利通过哪儿那么容易的?”唐寅忠并不起身,只将手放在头后抬眼看着宝儿回道。 这样的解释显然非但不能起到安慰宝儿的用处,反倒让她原本只是不耐烦的脸上多了许多担忧来。 “大哥要去见兽族了?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一样从龙尾谷走?龙脊山上凶险莫测,大哥带着阿紫一个半点功夫也不会的弱女子想要穿过去,那不是危险重重?万一被兽王掳了去怎么办?这件事欣王和你父亲知道吗?他们怎么也不劝劝大哥?就不怕凭白失了一员大将?” 这连珠炮似的问题抛出来,让原本还想要在午后享受一阵子惬意的休息时光的唐寅忠彻底没了睡意,叹息着转身苦笑两声道:“这就是你那位敬爱的欣王大人的主意啊,大哥怎么违背?” 宝儿闻言眉头就皱得更深了。嘟着嘴道:“你胡说,欣王花了那么多心思把大哥栽培出来,你父亲更是视大哥如亲生子,他们怎么可能让他铤而走险呢?” 见宝儿一脸天真的样子,唐寅忠一阵头疼,宝儿眼里的东原朝廷太单纯了,就像她自己的心思一样单纯,在那个像传说故事一样美好的朝廷里,只有好人和恶人两种人,齐王是恶人自不必说。可欣王和自己的父亲是好人,好人是不会有私心的。 看来这么些年在西由也没能让这姑娘改变自己单纯的心思——她的世界一如从前一样简单纯粹。 既然如此,唐寅忠可不想做那个打破她的梦的恶人,他翻了个身。并不打算回答她的这些问题。 “放心吧,以大哥的实力,就算遇上兽人也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他。” 这话倒不假,宝儿一向都相信自己有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大哥,所以即使唐寅忠此刻没有给她她想要的答复。也足够堵住她的嘴,让她满意地陷入对大哥的回忆之中去了。 可夕阳西下,转眼一下午又在枯燥的等待中过去了,依旧没有等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 身后林子里鸟兽虫鸣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预示着夜又近了。 柳风客栈后面的这片看不到边际的林子名叫河蚌林,没到晚上都会有各种动物的吟唱声传过来。说是吟唱声一点不假,因为那高低不同的叫声总带着奇妙的韵律,像是有人精心编排的奏鸣曲一样,全然不似人类大陆上听到的那些让人心生畏惧的叫声。 出了柳风客栈,穿过这片河蚌林就是金色森林了。 这就是为何宝儿一直这样心浮气躁的缘故了——明知道自己离那神秘的地方仅一步之遥,却就是只能等在这里不能迈出那最后的一步,身后悦耳的旋律也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一直搔在宝儿心头,让她心痒难耐。 “你说河蚌林里会不会就有妖巫呢?我们若是现在进去,会不会遇上一两个?”宝儿在阿忠身边沉默并肩坐了许久之后终于再次开口。 唐寅忠自然知道她打的什么歪主意,并不接她的话头,只缓缓起身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然后悠悠开口道:“饿了,咱们吃饭去吧?” 宝儿就怒目等着对方,开口正想要理论,就见唐寅忠视线越过自己朝后看过去,脸上先是一惊,接着绽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大哥!阿紫!” 宝儿闻言满心欢喜地从藤椅上跳了起来,转身就要朝唐寅褐奔过去,可目光落在唐寅褐身上的那一刻,笑容就有些僵住了。 唐寅褐身上衣衫有些凌乱,带着些尚未干透的血迹,身后背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袱,一手牵着匹受伤不轻的枣红马,而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与他并肩而行的阿紫的手。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ps:各位亲五一快乐~xh.13!over 第171章 掌柜 !go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宝儿的目光由炙热瞬时转为冷冽,紧紧盯着唐寅褐与阿紫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阿紫将那闪着寒光的眼神看在眼里,只觉得后背发凉,被阿褐攥住的手和脸颊却不由得滚烫起来。 她垂下眼,不自觉的就想要将手抽回来。 唐寅褐握着阿紫的手却紧了紧,将阿紫朝着自己更拉近了一些,转头看着她笑笑,眼里尽是坦然。 阿紫一颗心这才从没来由的紧张里放松下来,冲着阿褐回以一个微笑。 是啊,她在心虚什么呢? 见宝儿立在原处迟迟不肯上前去,唐寅忠却是坐不住了,越过傻愣在那里的宝儿径直迎了上去,颤声喊了一声“大哥”,可转而看到唐寅褐与阿紫十指交握的手,这才扬起眉毛意味深长地道:“你们两人……这莫不是私定终身了么?” 见唐寅忠问完之后来回扫视着两人,阿紫羞红了脸躲在唐寅褐身后不言语。 唐寅褐却是笑笑算是默认了阿忠的说法。 “大家都在这里了?”唐寅褐说着,朝后看了看,目光与宝儿对上,只点头冲着对方微微一笑。 “都在了,就等你们了。”说罢,朝唐寅褐身后看了看,低声问道:“邢福大哥没有与你们一路?” “原先是一路过来的,中途遇上了刺客,我命他前去追查,还不曾有消息。”唐寅褐如实说道。 唐寅忠点头,能让邢福这样脚上轻功一流的人耗费这么久的功夫还没有结果的敌人,想必背景不会简单,但大哥既然没有多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便不再多问。侧过身道:“我们进去说话吧。” 柳风客栈建在龙脊山脉以北,与金色森林毗邻,这早已不是人类可以随意踏足的地界,会有客栈出现在这里已经实属罕见。可以屹立百年不倒的一间老字号就更是匪夷所思。 所以这客栈占地并不大,仅一座两层的小楼,通体由实木建造而成。 刚一进门,阿紫的视线就被柜台后一位驼背皮肤黝黑的老人吸引了去。 其实说是老人并不确切,虽然眼前的男人头发稀疏。露出一块块泛着油光的头皮,满脸布满沟壑纵横的疤痕,除了被衣衫遮盖的部分,裸露在外的肌肤几乎没有一寸不被伤疤覆盖,可除却这些可怕的特征之外,依旧可以隐约判断出男子有一副并不年迈的皮囊。 见阿紫紧紧盯着柜台后的男子,唐寅忠在她耳边低声解释道:“这是这客栈的掌柜的。这整个一家柳风客栈就这一个活物,掌柜跑堂账房杂役这位是一肩挑。” 阿紫就瞪圆了眼望着唐寅忠。 明白她的疑惑,唐寅忠笑笑,道:“我们刚来的时候也奇怪了。想着他能顾得过来吗?可住了两天也就了然了,这位老先生可是清闲着呢。不说实际上这客栈一年到头也遇不到几个客人,像我们这样一次来这么七八号人的情况几乎算是百年不遇了,就是我们住在这里的这几天,他也是一副闲云野鹤的姿态,你现在看到他在柜台后面的样子了?那就是来了这么些日子我们见到的他仅有的状态了。除了刚入住的时候我们交了银子他给了我们一串钥匙让我们自行上楼对号入座找到自己的房间之外,他就一直像尊雕像一样那样静静站在柜台后面,一双手摩挲着那把算盘,也不算账,就那么直直站在那里。 “这些天可苦了我们这些人了。什么都要自己动手不说,连夜里大门都是我们帮着锁了,到头来还得我们帮着看店。要我说,这什么柳风客栈。除了提供了一间空壳木屋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都开始想念龙虎客栈那个蛮不讲理的掌柜了,那人虽说一副打劫的嘴脸,可好歹是个生意人,这位掌柜倒好,从头到尾。我连一点人气都没从他身上看出来。” 唐寅忠这么一股脑将这些天的苦水倒出来,阿紫听得入神,过了许久才缓过来,俯在阿忠耳边极小声地问道:“这位掌柜,究竟是不是人?” 听到这问题,唐寅忠苦笑两声道:“当然是人,不然还是鬼不……” 话说到一半,他这才领会了阿紫的意思,咦了一声,重新仔细打量起柜台后面一动不动的神秘男子来。 阿紫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最大的原因在于这位掌柜是个盲人。 不是睁眼瞎的盲,是直接被挖去双眼的盲。 从进屋的那一刻起,阿紫一眼看到男子本应是双目的位置两个可怕的空洞,便身子一颤,脊背一阵发凉,身上的毛发也跟着一根根竖了起来。 有这样一双触目惊心的眼,男子身上其他的伤痕和那高高隆起的驼背以及斑秃的头皮都再也不算什么了。 唐寅忠揉搓着自己的下巴,许久才道:“我觉得……应该是人吧?” 他始终相信资料上记载的妖巫都拥有惊人的美貌,个个如世外仙人一般,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与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阿紫与唐寅忠一道审视着柜台后的男人,心里却始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 “这可是龙脊山以北,怎么会有人类可以常年居住在这里呢?”阿紫质疑着。 “这倒也有道理……”阿忠意味深长地点头。 “你们两个到底要盯着这位掌柜看多久才肯罢休?” 身后传来唐寅褐深沉的声音。 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常,却惊得原本神秘兮兮并肩站在大堂正中做贼一样看着柜台方向的两人同时身子一震。 已经被小鹏领去看了楼上的客房情况,放下行李,与等在房间的几人简单了解了附近的情况,休整了一番才又重新下楼来的唐寅褐见阿紫和阿忠两人依旧钉在原处看着客栈掌柜的,不时窃窃私语,实在看不下去,这才上前去打断了两人的“秘密”聚会。 “大哥……你小点声,这位掌柜眼睛看不见,耳朵可特别好使。”唐寅忠慌慌张张做出一副噤声的手势来。 唐寅褐无奈地摇头,看着阿紫道:“你的行李我放上去了,晚上你还是和宝儿一个房间,如何?”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ps:今天的第二更~新的一月啦,小新会尽量保持双更,希望大家可以一如既往地支持半兽之瞳~!over 第172章 壁龛 !go 阿紫点头,心中却有些打鼓。 刚才宝儿看着自己的目光到现在还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现在却要让她单独和宝儿待一夜,只是想想已经让阿紫开始打退堂鼓了。 而实际上宝儿的斥责来得比阿紫的预想还要直白和猛烈些。 “只是普通的兄妹情?” 刚踏进房间,宝儿迎面就是一句质问。 看着宝儿气势汹汹握剑坐在房间正中的凳子上,怒目看着自己,阿紫无奈地在心中轻叹一声,低头默不作声地往放着自己包袱的床铺走去。 可刚朝前迈了一步,便被宝儿迎面推过来的剑柄横在胸前,挡住了去路。 “我怎么没有见过哪家的兄妹像你和大哥这般亲密的?” 见宝儿步步紧逼,又想到自己今后的一段路都要与她朝夕相处,若是不在此时将话挑明,以后的路只怕会更加煎熬,阿紫深吸了两口气,缓缓开口道:“宝儿,我与阿褐从小就相识,这话不假,可男女之情毕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概括清楚的,若是我之前的话让你误会了,我向你道歉,你想要如何怪我恨我,我都没有怨言。但我对阿褐是真心的,我相信他也一样……” 阿紫的话讲到一半,宝儿手中的剑突然出鞘,在空中完美一划,剑尖直直朝着阿紫刺过去。惊得阿紫连退了两步依然躲不过,直被逼至墙角,只得屈膝脚下一弹,倒退着扶墙而上,身子在空中一个翻滚,重新在宝儿身后落定。 幸而前些天阿褐教授的脚底生烟的感觉还在,又在宝儿的逼迫下技术更显精纯了些,阿紫伸手拍拍自己的胸脯,这才发现胸前的衣领竟是不知何时被宝儿的剑挑破,露出里面一片洁白的肌肤来。 她竟是动真格的了?! 若不是自己之前跟着阿褐学了些脚上功夫,此刻岂不是早做了对方的剑下冤魂了。 “宝儿!” 阿紫悲愤交加。投去的目光里满是不解。 而宝儿此时却是一脸比阿紫更深的疑惑,她眯起眼,举剑愣在那里,待想清楚了阿紫脚上的功夫师承何处。更是怨念深重起来:“好……竟是连功夫都学上了?看来我还小瞧了你,一场兄妹恋不够,还要加上一出师徒恋吗?” 宝儿的话越发不堪入耳起来,阿紫满心的委屈和羞愤,却不知如何辩驳。或者应该说此时此刻自己不论说什么在宝儿都必定不会听进去,那又何必要费心去为自己辩护呢。 正思索间,宝儿的剑已经再次袭来,阿紫避之不及,险些脸上又吃了一剑。 阿紫毕竟只是入门,对上宝儿这样霸道的剑法接连的攻势,根本抵不过太久,再待下去只怕要浑身挂彩了。 既然打不过,也讲不听,那索性走为上。 阿紫趁着宝儿换招式的空当一跃出了房门。顺势反手带上门闩,将宝儿反锁在屋内。 “或许休息一晚,冷静下来,她就能想清楚了。” 阿紫这样安慰着自己,暗暗松了口气,可转而环顾四周,如今夜已深,回廊两旁房门紧闭,自己这漫漫长夜要怎么度过呢? 她下意识想要去敲阿褐的房门,可刚走到一半。却被楼下的动静吸引了去。 那位驼背的盲掌柜竟然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正摸索着往厅堂的另一头一瘸一拐地走着。 这深夜里厅堂里黑乎乎一片,仅能凭借着宝儿房里透出来的一点幽暗的灯光勉强看清下面的情况。而掌柜的看不见,自然也不会点灯。一个鬼祟的背影行走在黑暗中,看得阿紫后背一阵发凉。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正要转身朝里去,却看到一缕微弱的蓝光透了过来——掌柜的竟是从厅堂尽头的一处暗格里取出了一块龙岩矿来。 龙脊山上尽是由龙岩矿堆积而成,这矿石原本并不稀奇,可只有经过兽族人许多代磨合之后才会带上兽族的灵气。也就是所谓灵石。 而灵石中最上乘的,自然是阿紫胸前佩戴的这一块由兽族皇室孕育出的灵石,所以虽然只有不足拇指大小,这灵石虽小却能极敏锐地感应到周围兽族的靠近。 而掌柜的抬出的这块灵石此时仅带着极微弱的蓝光,几乎与龙岩矿本身的青黑色光泽融为一体,故而这灵石并非兽人皇族一脉所出,可却难能可贵在于灵石的体量,约三尺长一尺宽的矿石需要掌柜的双手才能勉强抬起来,而从暗格搬至壁龛上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已经让跛脚掌柜气喘吁吁了。 被这灵石吸引了注意的阿紫蹑手蹑脚下楼来到掌柜的身边,大气不敢出一下地站在离掌柜约莫三步远的地方,静静观察着被搁在壁龛上的灵石。 虽然已经被兽族灵气感化成灵石,这块矿石却并未经过任何打磨,带着矿石特有的层层叠叠的纹路,甚至上面粘连着的山上的泥土都还原封不动保留在石块上的缝隙中。 掌柜恭恭敬敬对着灵石躬身拜了又拜,嘴里念念有词。 阿紫朝掌柜的看过去,在这样的距离才第一次注意到掌柜的脖子上一处浑圆的伤疤。 这伤疤与他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口都有所不同,因为这正圆形的凹陷实在太特殊,断然不是什么意外可以造成的,而只能是有人故意加害。 这伤疤明显覆于颈部血脉之上,什么人这么残忍要这样对待这位盲掌柜?又是什么样的兵器才能形成那样的伤疤却不至于置对方于死地? 这位盲掌柜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往事? “看够了?” 阿紫正想得出神,盲掌柜的声音无端端传过来,打破了原本的沉寂,惊得阿紫连退了几步,撞上身后的桌角发出吱呀一声响,桌上的茶壶险些从桌边掉落下去,阿紫慌忙伸手接住,重新小心翼翼放回原处。 “这些桌椅餐具都是有些年份的老古董了,你可要小心些。”盲掌柜说着,伸手摸索着来到桌边坐下了。 阿紫舔了舔干得发紧的唇,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尴尬地开口问:“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未完待续。)!over 第173章 交易 !go 盲掌柜闻言冷哼一声。 “我虽然瞎,但我不傻,你那样大摇大摆地走到我旁边来,还能不弄出点响动来?” 掌柜的语气冰冷,可嗓音却很是清亮,甚至带着些与他那可怕外表极不相称的和煦。 如果没有这些疤痕在,如果不是这眼盲背驼脚跛的身子,阿紫隐约在心中相信,这位柳风客栈的掌柜应该是一位风华正茂的翩翩公子哥才是。 这让阿紫对这位掌柜的身上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更加好奇起来,尤其是他脖子上那处触目惊心的圆形伤疤。 可思来想去,最终也没能鼓起勇气问出口来。 “你是妖巫?” 见阿紫许久不开口,掌柜的倒自己先开口问了出来,结果一鸣惊人。 “你怎么知道?” 阿紫满眼讶异,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应该设法隐藏妖巫的身份才是。 掌柜的抬起一双凹陷进去的眼,伸手朝着阿紫脚下的方向指了指,道:“能有这么轻盈的步伐,直走到我身边来才被我发现的,人类里我还没遇到过。” 阿紫并不辩驳,更是没有去在意掌柜刚才教训自己响动太大现在却又声称自己脚步轻盈的矛盾,只是对掌柜的这深夜里的一系列动作充满了兴趣,索性靠近了些,托腮小声问道:“掌柜的,您供奉的这块是龙岩矿灵石吗?” 掌柜的故意扬高声音应了一声,道:“小丫头挺有眼色的嘛,连这灵石也认得?” 阿紫赧然笑着挠挠头,又凑近了些,问:“您为什么要供奉灵石呢?我听闻灵石很是稀少,又因为大多被兽族誓死保护在部落里,所以很难取到,朝廷得之往往都寻了能工巧匠打制成各类铁器兜售出去,却不曾听说有谁拿这么一块未经雕琢的天然矿石供奉着的。” 掌柜的闻言口中啧啧两声,道:“你没见我这柳风客栈开在什么地方吗?龙脊山脚下。毗邻金色森林,得不到柳夫人的庇佑,却又要顶着随时被那山上的兽群攻击的危险,若不夜夜搬出这灵石供奉着。祈求圣心娘娘庇佑,指不定哪一天就身首异处了呢?” 一番话讲的轻松,阿紫却隐约听出了其中饱含着的孤独与无奈,小心翼翼问:“掌柜的,您是妖巫吗?为什么那位柳夫人不肯收留您?难道她连同族血脉之情也不顾了?” 问题问出口。阿紫就有些后悔,见着掌柜满脸的落寞愣在那里,更是让她自责起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挽回。 “谁告诉你我是妖巫。”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掌柜的才开口反问了一句。 阿紫乐得脱身,自然不再与他争论什么,连连摆手道:“是我看走了眼,您别见怪。” 接着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如雕塑一样的掌柜对上天生不擅言辞的阿紫,只能是相顾无言再无言。 不过说来奇怪,这掌柜的相貌吓人。行为鬼祟难琢磨,可短短几句话下来,阿紫对他的印象却不坏,甚至骨子里透着些熟悉和亲切的味道——或许这才是她敢大胆推测对方是妖巫的最大原因吧。 见掌柜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壁龛上的灵石,阿紫也跟着朝那方向看过去。 这矿石的光泽比不得自己胸前挂着的灵石通透,却自有一种低调内敛的美,如传说中泛着光泽的龙鳞,坚韧,朴实。刀枪不入…… 想到这里,阿紫突然心中一动。 若是能拿这样一块灵石为阿褐打造一把刀出来,岂不是极好的?以阿褐的能力,必定能背着它闯遍天下。名震东西两陆。宝刀增英雄,这样的画面只是想想已经让人觉得欣喜万分了。 “什么事要这样偷着乐?” 掌柜的又一句惊人的话抛出来,阿紫眯起眼盯着他,拿手在那双凹陷的眼皮前晃悠着,总觉得这盲掌柜在什么地方另长出了一双眼来时时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对我这灵石感兴趣?”掌柜的突然问。 阿紫灵机一动,似乎参透了这问题里的玄机。反问:“您肯卖?” 掌柜的抿嘴笑着摇头:“不卖。” 阿紫就泄了气,起身准备上楼去。 “如果你留下来陪我,我倒是可以考虑将这灵石赠予与你同行的伙伴。”掌柜的在阿紫身后又加上一句。 阿紫就为难起来,她想要这灵石,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留在这清冷到可怕的客栈里陪一位孤寡长辈。 但她太想要那块灵石,不愿意就这么错过这次机会。 可转念想想,自己与掌柜的不过是一面之缘,他就愿意以灵石这样贵重的礼物交换自己留下来,足见他内心已经孤独到何种境界了。 独自一人十年如一日的守在这么一间无人光顾的客栈,换作是谁都会想要有人陪伴的吧? 既然如此,或许有除了自己留下之外的其它方法来解决这位盲掌柜的要求也说不定呢? 阿紫就重新凑到掌柜的身边问:“我们天一亮就会赶往金色森林去,若是有幸得见柳夫人一面,我为你在她老人家面前美言两句,求她老人家重新接纳你,如何?” 这样的话讲出来连阿紫自己都觉得可笑——柳夫人贵为金色森林的主人,怎么可能听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的话。 可没想到盲掌柜却极认真的考虑起阿紫开出的条件来,这让阿紫暗暗惊奇之余,又喜出望外起来。 “美言两句,加白银万两。” 考虑许久之后掌柜的冒出这样一句。 阿紫闻言差点喊出声来,绕来绕去,最后还不是绕不出一个钱字? 可这钱的事说好办也简单,说难办也很棘手——既然给了价码,那就是愿意出手,可自己从哪里变出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来呢? 像是看穿了阿紫的心思,掌柜的面不改色道:“你打南边京城来,见着你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妖巫,那里的皇家必定待你不薄吧?不对,应该说是像祖宗一样把你供起来吧?难道就没有给你准备些盘缠什么的?”(未完待续。)!over 第174章 谈判 !go 阿紫就想到了西由的太皇太后与沈皇后为她备下的那些银票。 那一沓盖着血红色票号印章的蜡黄油纸上印着的面额加起来共有八千两,这样的数目当时拿在手上着实吓得阿紫有些腿脚发软,却之不恭之后想着日后必定要分毫不差的还给老祖宗。 可如今倒好,遇上这么个盲掌柜狮子大开口,甚至像是比着自己带在身上的身家财产明码标价一样给出了一万两这样的数目,这让阿紫惊叹之余只能咬牙恨恨地敬佩这老狐狸的狡猾。 等了一阵,没有得到阿紫的回复,盲掌柜撑着身边的桌脚巍颤颤站起身朝壁龛走去,像爱抚自己养在身边的宠物一样伸手抚摸着搁置在上头的微微泛着蓝光的灵石。 “我没有一万两那么多。”阿紫开口。 “有多少?” “八千。” “那就八千成交了。” 盲掌柜爽快给出了最终价码,一拍手,转头笑“看”着阿紫的方向。 阿紫却是心中有苦难言。太皇太后给自己的这些银两只怕自己靠着出诊费不吃不喝一辈子也挣不出来,如今就这么一眨眼功夫就要转手送给这位仅一面之缘的掌柜,实在让她痛心。 掌柜的显然感受不到阿紫的苦恼,笑眯眯踮起脚将灵石取下来,小心翼翼包起来,重新放进了暗格中。 “明日你们出发之前你偷偷将银票给我,待你进了金色森林,见着了柳夫人,替我美言两句之后,我得了信自然会想办法把灵石给你送去。” 闻言阿紫瞠目结舌。 见过黑心的商人,却没见过这样明目张胆定下霸王条款的黑心商。 这岂不是在直接告诉自己对方打算收了钱却不交货? “我如何知道你不会骗我?”阿紫强忍下心中的怒火,为了那块灵石尽可能让语气显得平和些。 盲掌柜反倒是满脸不可思议地转身对着阿紫的方向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道:“要和我做生意,自然靠的就是咱们相互之间的信任不是?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担心我骗了你的银子不肯交出灵石?我还担心你糊弄我这个瞎子看不见给我些假银票瞒山过海呢?你怕我骗你?你倒是跟我先说说,我又如何知道你不会骗我呢?”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盲掌柜一番话讲得阿紫哑口无言,可她却总觉得这些话听起来有些强词夺理,说不出的别扭,但真让她讲出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又说不出。 察觉到阿紫的动摇,盲掌柜趁胜追击道:“小姑娘,这里就你我两个人,我们不如把话说开了。其实你坐下来仔细想想,就算我真是要骗了你的钱去。这一片就我这一家客栈,你要找回来易如反掌,你们一队人马各个带着功夫,我一个孤家寡人,还是个跛脚的瞎子,我若真是昧了你的银子,你们找上门来,我还不是一样只能乖乖把钱再吐出去?到时候万一惹恼了你们一路人里那位脾气火爆的姑娘或者行事跋扈的小少爷,我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我这小店生意虽少,却也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我既然敢先收了你的银子,自然就一定会信守承诺将灵石送到你手里去的,你放心好了,当然你若是信不过我,那索性当我刚才是放了个屁,只管当什么也没有发生,明天一早离开这小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继续守着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干净了。” 思来想去,阿紫都寻不到这位狡猾的掌柜的言语里有任何破绽,她甚至开始钦佩起这位盲掌柜的谈判能力了,若是两军交战她做了将军。必定要请了这位跛脚先生做议和的信使,指不定原本要折损千军万马的一场硬仗也能被他巧舌如簧给迎刃破解了呢? 阿紫不禁甩了甩头,把这些天马行空的念头抛在一边。 盲掌柜看不到阿紫此时的神情,只当她仍旧是不相信自己,一甩手,一瘸一拐在桌边重新坐下。决定拿出杀手锏——他心中的真相。 “小姑娘,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这客栈光顾的客人不多,这么些年下来也不是没有,瞧上了我这块灵石的,你不是第一个。 “但让我真心愿意舍了这块石头的,你却还是第一个。 “你是妖巫,这是一头,但最大的一头还是我觉着与你投缘。我活了这么些年了,整日拖着这幅残躯混吃等死,你以为我还图些什么呢?你那些银票,我就算黑下来,只怕带进棺材里也用不掉。 “我不过是想着你既然愿意替我在柳夫人面前讲讲好话,而我此生早已经别无所求,只想要知道那位老人家心里到底还记不记得我这把老骨头,这才同意了你这笔买卖。 “可我也知道若是就这么答应了你,让你拿了这灵石去,只怕你们一行人果真进了金色森林,被眼前的景子迷了心窍,把我和这客栈忘得一干二净也不是不可能。我收了你的银票,也不过是想给你警个醒,不事先心疼一下,你如何记得住我这瞎瘸子的话? “至于为什么要等你到了金色森林才肯交货? “道理很简单嘛,我就不认为你们真能进得了金色森林,就算进去了,也必定不会活着走出去。 “你们一路人出个意外死在金色森林也就罢了,这林子里人类的冤魂多了去了,多你们几个也不多,可拿了我这宝贝灵石去陪葬,那我可就不依了。 “与其让这石头跟着你们烂在路上,不如就先暂由老夫保管。你们若是果真有那能耐穿过了这林子,见着柳夫人,还能安然无恙出了这林子,我自然会想办法把东西给你送去。 “至于怎么想办法送过去,我想这你就不需要操心了,老夫这么些年能在这里经营下这间客栈,自然就有我的路子在。” 盲掌柜一番话讲下来,阿紫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直回荡着那句“就没想着你们能活着走出那片林子”。(未完待续。)!over 第175章 河蚌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客栈的窗棱透进来的时候,唐寅褐一行人启程离开了柳风客栈。 阿紫最终还是将银票给了盲掌柜。 翻越龙脊山的时候带去的两匹马一死一伤,所以阿紫和唐寅褐同乘一骑,宝儿与阿忠同乘一骑。 宝儿与其他人有说有笑,却独独不理会阿紫。 阿紫为此心中苦闷,却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可前一晚盲掌柜的那些话却是让她忧心忡忡。 环着阿紫在身前的唐寅褐见她怏怏不乐的样子,以为是因为与宝儿有了隔阂心中不痛快,一路上说着些安慰的话。 “阿褐,这河蚌林里有妖怪吗?”阿紫一副极认真的口吻问。 唐寅褐闻言却笑了起来:“怎么这么问?” 阿紫没有理会他的反问,又说:“是不是里面有无数人类的孤魂野鬼徘徊着?” 唐寅褐的笑容就收敛了许多:“你是不是听了什么谣传?”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进了河蚌林。 这林子环绕在柳夫人的地界四周,像是金色森林的一层保护膜,故而有了河蚌林的名字,寓意守护着内里的那块宝地。 林里并没有道路,只有盘根错节的老树,树木郁郁葱葱,冠盖层层叠叠,走在其中仰头望过去,竟是完全看不到一点天空的颜色,只有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的一片赤红。 阿紫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生怕下一刻就会从远处合抱粗的树干后面窜出什么妖魔鬼怪来将这一队人马尽数吞进肚子里去。 见阿紫魂不守舍的样子,自己连着讲了几句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唐寅褐附身轻轻吻在阿紫的青丝上,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声耳语道:“放心,有我在,就算有什么妖魔鬼怪孤魂野鬼也不敢掳了你去。” 闻言阿紫紧皱着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些,身子朝后一仰,靠在阿褐怀里。心头仿佛也被怀中的温度暖了起来。 明白了阿紫的顾虑,唐寅褐索性跟她讲起了自己得的一些有关这片树林的秘闻。 或许消除恐惧的最好方式就是去了解和面对。 “金色森林号称妖巫最后一片净土,之所以能在‘捉妖令’颁布了这么些年之后依然能保证不被人类踏足,其实靠的就是两道极少有人类可以逾越的屏障——一是兽族盘踞的龙脊山脉。一个就是这河蚌林了。 “这片环绕在柳夫人地界外的林子从地图上看占地面积并不大,我们这样慢悠悠一路游山玩水一样地走下去,天黑之前也就可以穿过整片林子。可多年来真正能走出这片树林的人却少之又少。 “六扇门有记载的文献里曾毫发无伤地穿过这林子的只有一位老者,据那位老人描述,自己一路走过去。并未遇上任何艰难险阻,只在中途有片刻的恍惚,仿佛做了一个美妙的梦,一觉醒来,人已经站在了林子的另一头。” 阿紫就仰头看着唐寅褐,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削尖的下巴在柔和的光线照耀下更加俊朗起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企图穿过这林子的人无故死在半路上?” 唐寅褐微微偏头想了一阵,道:“按照我的理解,这地方其实可怕的不在于有什么洪水猛兽的存在。最可怕的是有洞穿我们的心思的能力。” “洞穿我们的心思?什么意思?” “这只怕只有住在林子里的人才能答得上来了。你先前也是知道的,妖巫有控制人心志的能力,这就仿佛是被无数妖巫共同将这种能力汇聚成一张巨大的屏障笼罩在树林之上,踏进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眼前的一切就开始亦幻亦真,何为真何为幻,也就难以分辨了。 “相由心生,或许我们内心深处最渴望什么,亦或最惧怕什么,就都能在这里被无限地放大。展现在眼前。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阴暗面,若是将这一面放大,后果将不堪设想。 “从往年搜集到的被妖巫抛出去的尸体的检查结果看,没有人是被野兽或是巫术所伤。反倒大多是被同伴的兵器所伤,也就是说,来到这片林子的人,不是死于妖巫之手,却无一不是自相残杀而亡。 “或许能走出这林子的,不是最勇猛的武士。却是怀有赤子之心的人。真正做到心无杂念,才不会被利用。” 阿紫听着如在云端,她看着阿褐,问:“你怕自己被利用吗?” 唐寅褐点头:“我不怕被蛊惑,但是怕受了蛊惑之后误伤了心上之人。” 阿紫被唐寅褐灼热的目光注视得脸颊发烫,低头不再去看他。 唐寅忠和宝儿同乘一骑来到两人身边。 宝儿依旧不愿去看阿紫一眼,阿忠却是来回看着两人有些担忧地道:“前面树木的排列很是诡异,不像是天然生成的树丛,倒像是有人故意布下的奇门阵法,这样走进去,只怕会陷入对方的圈套而不自知。” 唐寅褐点头,道:“通知志宏志伟,王虎小鹏,所有人排成一路往前,不要走丢了。” 阿忠得令策马往前去追赶另外几匹眼看快要消失在视野中的栗色高头大马。 “不好!” 立在原处的唐寅褐突然高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肚,朝着阿忠和宝儿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可原本就在眼前的两人却是顷刻间消逝的无影无踪。 阿紫慌乱地来回看着四周,明明除了一排排的树干再无其它障碍,为什么几对人马就这样瞬间消逝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们怎么办?” 阿紫问出声,才发现声音颤抖地厉害。 唐寅褐目光冰冷,眯起眼查探着周围的情况。 原处一声清亮的口哨声,两人座下的马儿突然受惊,高高抬起前蹄仰天嘶鸣,将背后两人掀翻下地。 阿紫顾不上混身酸痛和手肘脚踝的几处擦伤,慌忙起身朝阿褐的方向奔过去。 可转头的那一刻却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只眨眼的功夫,唐寅褐和枣红马一齐从视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未完待续。) 第176章 少女 阿紫小声呼唤着唐寅褐的名字。 可耳边传来的却只有秋风扫落叶的沙沙声,原处鸟雀叽叽喳喳的鸣叫,和自己胸口扑通扑通一声响过一声的心跳声。 阳光透过头顶的一片片红叶透进来,洒在脸上,合抱粗的百年老树盘根错节,脚下淡蓝的繁缕嫩黄的野菊如一颗颗明亮的星子点缀在有些泛着月白的草地上。 这是一片极美的树林。 却冷得一点人性也容纳不下。 阿紫漫无目的地在林中游荡,心一点点沉下去。 远处一个身影缓缓靠近,隐约看出是一人一骑,光线洒在身上便被以一个奇异的弧度折射出去,使得那人仿佛被一层光晕笼罩在其中,难以分辨清楚面貌。 阿紫伸手遮挡在额前,眯起眼仔细辨认对方是人是鬼亦或是仙。 一步步靠近过来,才看真切。 那是一个长相惊为天人的少女,一席白裙,一双紫色的眼眸清澈如水,坐下一只白虎身长一丈有余,威风凛凛,在少女身下却如小猫一样温驯。 少女长发披散在身后,从头到脚不戴一星配饰,不着半点脂粉,只在手上握着一管长笛,竖在身旁。 见阿紫直勾勾看着自己,少女脸上波澜不惊,一双眸子却微微闪动,显露了她内心的些许震惊。 “妖巫?” 少女微微偏头,看着阿紫问。 阿紫点头,依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目光中满是警惕。 少女俯身轻轻抚摸着白虎耳后的绒毛,白虎转头在她指尖磨蹭着,姿态亲昵,神情乖顺。 “眸子不错,倒是以假乱真。”全然不顾阿紫眼中的敌意,少女自顾自说着,仿佛在赞美阿紫头上佩戴的普通发饰一般自然。“可以抵住这林子的幻象的。妖巫里也没几人,你倒是我见的头一个。” 谈话间少女歪着头,一副天真烂漫的姿态自然流露,若不是此时此地刚见了那诡谲迷阵又失了与阿褐的联系。对上此情此景阿紫几乎要为这如林间仙子一般的可人儿倾倒了。 可是现在看着少女无辜的眼神再对上自己同伴突然失踪的事实,阿紫只觉得心头一阵紧似一阵,身体里的血液都要凝滞了。 蛇蝎美人,或许说的就是眼前少女了。 “是你的笛声惊了我的马?”阿紫许久之后才问出这一句。 少女就将笛子横着抵住下巴,抿着嘴点头。 阿紫心中的怒意更盛。瞪着对方又问:“你把马和人藏到哪里去了?” 少女轻轻咦了一声,冲着阿紫笑了起来。一双眼弯成月牙挂在白里透红的细嫩面颊上,如出水芙蓉般娇艳欲滴。 如果阿紫是男子,此刻只怕就算明知这少女危险万分也要沦陷进去了。 用力眨了眨眼,重新定住心神之后,阿紫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阿褐究竟被你怎样了?” “阿褐?”少女思索起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骨碌碌转着,“名字简陋了些,可倒和那双眼很是相称。” 果然是这少女从中作梗让阿褐和自己走散,阿紫的怒气在胸中满溢。竟是盖过了胆怯,她握紧拳头,上前两步,咄咄逼人的口吻一字一顿道:“把阿褐还给我!” 少女眼里满是好奇,却不带半点惧色。 可她坐下的白虎却终究只是普通生灵,在阿紫的气场下缩起耳朵,连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吟。 少女纤纤细腰如柳枝一般弯下去,一手温柔抚摸着白虎的脖颈,在它耳边低声呢喃。白虎目光中的敌意和兽性顷刻间荡然无存,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温顺模样。 “你很幸运,找到这样一颗赤子之心。”少女靠在白虎宽厚的额头上,抬眼看着阿紫。“可惜他为你动了情,一块美玉上多了点刺眼的瑕疵。” 顾不上去迁怒于少女将自己与阿褐的感情视作刺眼的瑕疵,阿紫满心想着阿褐与其他同伴的安危,又见与这少女沟通无用,索性从腰间抽出匕首来,刀尖直指少女眉心。 少女坐直身子。收敛笑容,微微眯起一双好看的眸子,头一次露出怒意。 这倒让阿紫心头一松,至少还能在她身上寻到些人性的痕迹来,也不算坏事。 可少女显然并非被阿紫的兵器吓到,更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身处一根纤长的食指指着阿紫手中的匕首,目光清冷地质问道:“这匕首为何会在你手上?” 阿紫既然决定与对方刀剑相向,就是做好了要拼命的打算,哪里顾得上少女抛过来的有关自己所用兵器的奇怪问题,并不理会那问题,径直将匕首朝前一扫,刀尖直指少女喉头。 少女稳坐于白虎之上,只简单一弯腰,身子后仰,轻松躲过了阿紫的进攻,可脸上的怒意却更深了。 “你究竟从何人手上偷了这匕首?好不要脸!” 阿紫脚下一弹,身子轻盈跃至空中,从上方将匕首直接做飞刀挥出,闪着寒光的匕首从少女脸颊旁飞掠而过,直接刺入五步远的老树树干里约一寸深。 少女转头瞪着阿紫,被匕首划过的左边脸颊上挂了彩,一道淡紫色的伤口出现在胜雪的肌肤上,更衬得其吹弹可破。她紧盯着阿紫不放,空出来的左手一抬,刺入树干中的匕首乖乖飞了出来,落在了手心中。 少女眯起眼打量着匕首上的螺钿纹理,娇嫩的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还我!”阿紫伸出手,极不合时宜地朝着少女索要起对付对方的兵器来。 少女斜眼瞪着阿紫,目光似一道寒剑射过来,看得阿紫心头一凛,有些心虚地解释道:“这匕首是师父临终前留给我的,并非偷抢他人财物所得。” “你师父是谁?”少女冷冷发问。 阿紫双唇紧闭,并不回话。 少女冷哼一声,道:“你可知这匕首是何人锻造的?” 阿紫不知,但她也没兴趣知道,所以依旧不言不语,只站在原处,保持着抬手索要兵器的姿势。 “是我。” 少女挑起柳叶眉,主动回答道。(未完待续。) 第177章 蛊术 阿紫的心中一阵抽搐。 这把一直被师父常年戴在身边的匕首,竟然是出自眼前这个长相绝美性子乖张的少女之手? 这少女看起来不过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可那匕首在师父身边已经有近十年光景了,是眼前的女人驻颜有术?还是她天生就有极佳的锻造天赋? 万千思绪如奔腾的潮水在阿紫脑海中翻滚而过。 她想到师父之前的种种,想到师父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想到师父在沁心亭里弹琴的清冷背影和那悠长婉转的琴音。 想到师父口中那位心地纯良可以琴箫之音引得万鸟出巢百兽齐鸣的师姑,想到药仙谷书房的墙壁上那副身披猩红斗篷宛如仙人落凡尘的画像…… 她重新看向眼前的少女——惊为天人的长相,手中可使得马儿惊蹄白虎俯首的玉笛,和阿紫万分不愿承认却与师父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 “不,不可能……” 阿紫小声念叨着,接连退了几步。 眼前这妖巫少女怎么会是师父口中的师姑? 师父说那师姑有着一颗如圣心娘娘一般善良包容的心,可眼前的女子如此蛮横跋扈,毫不讲理。师父是凡人,是世人熟知的医仙,怎么会与这妖巫有瓜葛。 可师父俊俏更胜女子的容颜却清晰浮现在眼前,甚至师父最常穿的那件五彩斑驳的素色长衫也与这女子此时的衣裙极为相似。师父姓柳名斯琦,金色森林的主人是柳夫人。 既然师父可以以药水改变自己的瞳色,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岂不是易如反掌? 阿紫只觉得头疼欲裂,脸色苍白地抬头看着少女,恍惚间问出口:“你是谁?” 少女冷笑两声,道:“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反倒问起我来了?偷人随身物品还狡辩抵赖的贼人,有什么资格知道我的姓名?” “你到底是谁!?” 阿紫再也不能忍受少女的冷嘲热讽与尖刻言语,朝着对方吼了过去。 眼前的女子越是蛮横,她就越是觉得心痛。不是因为少女对自己的贬低和挖苦,却是因为师父口中那完美到只是提起就会让他目光中带着柔软的师姑实在与这女子相去甚远,她不愿意相信师父看走了眼,错得这么离谱。 可那一声喊没有吓住少女。却让她坐下的白虎身子一颤,后腿一软,将少女掀翻在地。 赤脚走在土地上却纤尘不染的少女眼中满是恨意地瞪着阿紫,恼羞成怒道:“姑奶奶名叫柳斯娅,你若真有能耐就先过了你心上人这一关。再去金色森林寻我要回你的匕首啊。” 说罢将脑后青丝松松挽成一个髻拿匕首簪于其上,翻身倒骑白虎扬长而去。 阿紫想要追上去,却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阿褐?” 她喊了一声,喜出望外,刚想要扑上去,脚下却像是生了根,定在了原处。 阿褐的褐色眸子里一点灵光也没有了,像是蒙了一层薄薄地雾气,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立在那里,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方向。像鹰隼盯着陆地上的猎物,只等着身子一坠用力将其噙住。 阿紫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看着这个陌生的唐寅褐——一具被蛊惑的没有灵魂的**。 “阿褐,我是辛紫,你看到了吗?” 阿紫喊着,想要唤醒唐寅褐心底的那个自己,可对上的却是如一潭死水的苍白眼神。 在唐寅褐面前她连半招也顶不住,只能连连后退,可有着唐寅褐躯壳的男人却步步紧逼,将腰间佩刀抽出。横在自己和阿紫之间。 “阿褐,你要杀我吗?”阿紫无望地说着,声音颤抖。 这河蚌林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最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杀死,却束手无策? 她不愿意坐以待毙。更不能就这样做了这林子里的冤死鬼,阿紫一屈膝,脚下一弹,身子腾空而起,向后接连退了近百步之远,与唐寅褐拉开一个距离来。 “阿褐。快醒醒吧,你说过,这些不过是巫蛊之术,只要你心无杂念,就不会被控制。你放下心中的不舍,破了这蛊术,睁眼看看我啊。” 阿紫站在原处冲着唐寅褐的方向隔空喊话。 唐寅褐微微偏头,像是在仔细聆听。 阿紫看到了机会,虽然依旧不敢上前,却站在原处更用力地朝着唐寅褐述说着自己的心思。 所有自己可以想到的事情,所有她觉得或许能够唤醒唐寅褐的灵魂的过往,一件件讲予他听。 或许透过那层隔膜,阿褐可以听到她的声音? 或许他熟悉她的声音,会想要冲破一切来找她? 或许自己的话语可以帮他循声找到突破控制的方式? 阿紫越想越觉得满是希望,她紧紧盯着远处唐寅褐的一双无神的眼,想要从中看到一点点残存的信念。 “阿褐,你听得到我的声音,是吗?” 唐寅褐正对着阿紫的方向,如一尊雕像定在那里,动也不动。 阿紫就站在原处,陪着他,等他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紧紧握着佩刀的手松开了,约一臂长的牛尾刀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阿紫几乎要喜极而泣,她提起裙裾一路小跑冲到唐寅褐身边,伸手去抚摸唐寅褐那线条分明的结石臂膀。 “阿褐,你认得我了,是吗?” 她满眼渴望地看着唐寅褐,却只看到了他眼中倒映的自己的脸。 那张脸先是眼角带泪满是笑容地看着眼前人,接着花容失色,满眼惊恐。 唐寅褐眼中突然布满血丝,额间一根根青筋爆出,猛地甩开阿紫放在自己臂上的手,一把抓住阿紫的脖颈,将她从地面腾空拎起来。 阿紫双脚在空中胡乱踢打着,双手不断地捶打那只粗壮的手臂,可那只巨大的手掌却只是越收越紧。 她说不出一句话来,连一声叫喊也发不出,只觉得喉头生疼,呼吸困难,眼前阿褐那张俊朗的脸逐渐模糊了起来,周围的一切由白转黑,最后全都消失,脑海里只剩了一片空白。(未完待续。) 第178章 圣殿 河蚌林的景色从视线中消失。 阿紫眼前浮现出师父的笑,和师父和煦的话语,有关师姑的话语。 她跟着笑,问师父:“师姑是怎样的女子?” 师父的笑就僵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目光深如潭水。 一个乖张跋扈的女子从一边走过来,高高在上看着自己,眼里满是不屑。 阿紫满眼委屈地看着师父。 “是她?” 师父不语。 女子却将手中一支玉笛朝着自己的方向抛出,在空中幻化成白蛇,缠绕在阿紫脖颈上,越缩越紧,直到阿紫喘不过气来。 阿紫猛地惊醒,这才意识到不过是梦一场。可仔细定睛看去,发觉自己并不是在河蚌林,却是在一处全木质结构建造而成的宽敞透亮的房间里,阳光从四面八方射进来,让整个屋子满是暖意。 身下的床铺和被子那样绵软舒服,透着阳光和草地的香味,让她想闭上眼,深陷进去再也不醒过来。 低头看过去,才发现阿褐守在自己身边,许是太累了,此时趴在床边,睡得正酣,浓密的褐色睫毛耷下来,拉出一条长长的阴影铺盖在棱角分明的颧骨上。 虽然熟睡着,可一只手却紧紧抓住阿紫放在床边的手不肯放下,似乎生怕她离开。 阿紫扬起嘴角微笑着,从另一侧伸手去抚摸阿褐的面庞,指尖触到他肌肤的那一刻,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抬眼朝阿紫看过去,笑容就一点点在脸上绽开来。 “醒了?” 阿褐问,声音有些沙哑,双手环握住阿紫的一只手,在手背上深深一吻。 阿紫轻轻点头,脖子有一些生疼,她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问:“我们在什么地方?” “金色森林,柳夫人的地界。”阿褐答得平静。 阿紫却瞪大了眼望着他:“你见到柳夫人了?我们走出河蚌林了?” 阿褐摇头:“还没见着,我受了幻术蛊惑,河蚌林的事情一概不知。醒过来的时候被告知险些误伤了你,便一刻不停地守在你身边了。” “我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医生说你只是惊吓过度,加上呼吸阻塞和一些皮外伤,并未造成其他会留下后患的内伤,只要休息几日。醒过来就好,怎么样?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阿紫就试着坐起来,阿褐上前去扶她。 虽然腿脚有些发软,却并不觉得身子有什么不适的地方,阿紫在唐寅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来,笑着看着她道:“我没事。” 唐寅褐却垂着眼满是自责地道:“对不起……” 阿紫笑着伸手去托着他的面颊,轻轻一吻道:“说什么傻话,是那片林子的幻术害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若是我心无杂念……” “我倒希望你心中有杂念。”阿紫说着,脸不觉羞红了起来。 唐寅褐看在眼里。揽了她在怀里,心中说不出的甜。 “其他人呢?”阿紫过了许久之后问。 “在另外的客房休息,每个人都挂了彩,所幸金色森林的人赶去的及时,救下了所有人的性命。” 阿紫就困惑起来:“是金色森林派人去救下了我们?” 河蚌林里的幻象和迷阵是他们布下的,那林子里遇到的自称叫柳斯娅的女人一脸蛮横的模样,引得阿褐险些杀了自己……为什么现在却又救下了他们? 既然要救,何苦又要在之前加害于人?为自己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是什么让他们临时改了主意,刀下留人? 这些问题阿紫还未曾问出口,就看到门外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一袭白衣缓步走了进来。 见到阿紫和阿褐礼貌地躬身一礼。温文儒雅地道:“我家夫人有请二位到圣殿一见。烦请二位随我过来。” 阿紫看看阿褐,心中夹杂着些不安,又透着些兴奋。 传言中的柳夫人,这世间最神秘的女人。妖巫界最年长的统治者,一个让西由太皇太后这样的女人谈之也会色变的人…… 一个个有关这位夫人的字眼纷纷从记忆中冒出来,声声敲打着她的心。 阿褐攥着她的手紧了紧,阿紫朝他看过去,知道虽然面上不显,阿褐此时却也和自己一样心情激荡。 出了这间客房。阿紫这才第一次见到所谓金色森林的真面貌,难免惊叹不已。 所谓金色森林,果真再难以用其他词汇来形容眼前的景象了。 所有人树木花草全部都如同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袈裟,无不透着和煦的光泽。就连地上也被层层叠叠的落叶铺满,脚踩在上面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不时有鸟兽的鸣叫声传来,不似人类的山林中的叫声那般惹人心烦,而像是有一位技艺极好的乐师精心调教过似的,如天籁般的丝竹声声声入耳。 走在这样的山林间,前有惊为天人的俊美妖巫带路,恍恍惚惚总觉得是到了天境。 “这里只有这一个季节?”阿紫小心翼翼问在前方带路的妖巫。 不知姓名甚至难辨雌雄的妖巫转头冲着阿紫笑笑,道:“是的,这里四季如秋,十年如一日,你所见到的景色,就是这林子亘古不变的样貌。” 阿紫点头,惊叹之余不免四下观察着,才发现自己走出来的那间通透的客房不过是散布于这林子里的众多屋舍中的一个。 一个个木质的房屋都有着相似的圆形结构,被草木环绕,在郁郁葱葱的林间若影若现,像一颗颗饱满的蘑菇,很是讨喜。 而辛紫和唐寅褐被引去的,则是这众多“蘑菇”里最大的一间。 其实说像蘑菇并不确切,因为这巨大的木屋近看其实更像是一把撑开的伞。 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奇异外貌,是因为这里的房屋全部没有围墙,像是普通人类屋舍被削去了屋檐直接放置在这金色土地上一样。 只以木质的飞檐斗拱拼接而成,门窗直接穿凿于瓦砾之间,走近看自有一种一泄千里的威严壮观的气势在。 刚踏进圣殿的正门,就听到隐约有争吵声传来。(未完待续。) 第179章 夫人 圣殿内部沿用了妖巫惯用的通透式结构,对采光的讲究极致到任何时候都无须额外的照明系统。 可这样明亮宽敞的殿堂此时却异常冷清,置于大殿正中的实木雕花宝座上空空如也。 王座后面的内室里则是阵阵争吵声不绝于耳。 面对此情此景,引路的俊美妖巫脸上有些挂不住,只能无奈转头对着两人赧然笑了笑。 “两位且在此稍作等候,在下去去就来。” 俊美妖巫一手横于胸前恭敬地朝着阿紫和唐寅褐行了一礼,匆匆转身朝内室去了,脚下生风,行走间不带起一片尘埃。 阿紫看着那妖巫离去的背影,有片刻慌神。 待回过神来,那俊美妖巫已经扶着一位绝色女子走了进来。 俊美妖巫诚惶诚恐将女子扶上雕花宝座,待对方坐定之后轻轻朝后退了几步,将空间留给女子与阿紫阿褐两人。 若不是这一系列的举动暗示了眼前女子的身份,阿紫绝不会相信眼前人正是性子古怪神秘莫测的妖巫统治者,谣传已有五百岁的柳夫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女子都不过是个刚过了花信年华的年轻少妇:削尖的脸颊,纤长的手指,皓齿红唇,雪白的肌肤看不出一丝皱纹,一头青丝松松挽在脑后,一袭白裙在阳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只有那一双澄净的紫色眸子里闪现的冷漠与寡情透露出女子深不可测的背景和阅历。 见阿紫这样盯着自己,女子不以为意,只将一手轻覆于雕有镂空圣心娘娘图的扶手上,身子慵懒地斜倚在于她的纤细腰肢来说显得过于宽大的宝座之上。 显然这样无理地毫不掩饰内心震惊地盯着自己看的,辛紫不是第一人。 所以女子泰然处之,朱唇微启:“你是辛紫?” 声音轻柔,听着仿佛一根洁白的羽毛轻抚过心头,瘙痒中又带着一丝甜意。 辛紫不明白这奇妙感觉是缘于这如管弦丝竹之声的话语本身,还是这位柳夫人用了什么不易察觉的幻术在其中,但她却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简单的话语可以有这么大的魔力。 她点头。小心翼翼吞咽了口口水,喉头干涩,讲不出话来。 高高在上的柳夫人眼睛微微眯起来,打量阿紫的目光中透着些复杂的神情。说不出是欢喜是无奈亦或是遗憾。 只是视线短暂的停留之后,便再不看阿紫一眼,仿佛她从这位流落在外的同类口中知道了姓名之后,便对这个人再无兴趣,转而满是好奇地朝着唐寅褐的方向看过去。 女子腰肢微动。抬手轻抚着脸颊,勾起嘴角,眼角眉梢带着笑意,看着唐寅褐的目光如四月的湖水荡起层层涟漪。 若不是知道眼前女子尊贵的身份,这样的容貌配上这样的姿态,阿紫有那么一刻几乎觉得她是在勾引阿褐了。 唐寅褐却比阿紫要坦荡地多,平静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妖巫女王,眼中只有最诚挚的敬重,不带一丝淫邪的心思,微微躬身一礼。 柳夫人出奇地露出欣赏的笑意来。低头以示回礼。 “斯娅刚从外面游历回来,说是在河蚌林里见到一颗几近无暇的心儿,现在看来,此话倒是不假。”柳夫人说着,不像是与辛紫或是唐寅褐交谈,更像是自言自语多一些。“你既知道辛紫妖巫的身份,又费尽心思领了她来我这里,是要求我收留她,庇护她吗?” 不得不承认这正是唐寅褐原本的心思,那时的他一心只想要为阿紫寻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而他相信这片守护了妖巫半个世纪之久的最后一片净土当是最合适的选择。 如果换作半月之前,面对这样的问题,他必定毫不犹豫地答是,竭尽所能去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为阿紫争取到一席之地。 可现在他只是笑着摇头。朝阿紫身边靠了靠,紧紧握住她的手,道:“我要带她走,不管去到哪里,都不会让她离开我左右。” 阿紫会握住阿褐温暖的手掌,两人相视一笑。心中放着彼此,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再重要。 柳夫人见状却莫名地被激怒了起来,原本水波不惊的一双眸子怒目圆瞪,胸口起伏着,看着唐寅褐久久不语。 不管走到哪里,都要与她一起,绝不分开? 哼! 眼前的男人与二十年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痴情汉子的身影顷刻间重叠了起来,一样的无知,一样的自不量力,一样的往万丈深渊里跳却还不知死活。 辛紫……辛紫! 那个不争气的丫头和愚蠢的人类生下的又一个蠢货!这样的结合,注定了一样的悲剧,注定了命运的轮回。 过去那场城门泣血,怕是又是一场躲不过的劫难。 柳夫人靠在王座上,用力揉着眉心,却还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头疼。 “夫人?”一直静静站在一边的俊美妖巫上前一步,弯腰俯在柳夫人耳边小声询问。 “哈哈……” 宝座后的内室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原先在河蚌林遇见的骑虎女子柳斯娅走了出来,朝着辛紫和唐寅褐看过去的眼神里满是嘲讽和不屑。 “母亲,我早说了,这姓辛的丫头跟我们不同,根本不值得拯救。你看看她那一副与人类相亲相爱的嘴脸,你想要助她脱离苦海,也要她不把你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才是啊。” “斯娅!” 柳夫人一声呵斥,称其为母亲的女子瞬间收敛了许多,讪讪地退至王座一侧,冷眼看着辛紫的方向。 “我最后问一次,辛紫,你若是想要留下,我还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柳夫人看着辛紫问。 可被无数妖巫视如生命的留在金色森林的机会,在辛紫看来却是一文不值,摇着头径直将这馈赠抛还给了王座上的女人。 柳夫人恨铁不成钢,连连点头道:“好,好,既如此,那我多说无益……” “等一等。”内室一个清亮声音打断了柳夫人的话。 一个俊俏的年轻男子着一袭白衣从内室款款而出。(未完待续。) 第180章 看台 辛紫呆立在原处,看着白衣男子朝着自己微笑着缓缓走来。 熟悉的俊美长相,和一双如星的棕褐色眼眸,一袭白衣衬得那张清秀的脸更加纯净,如一把无画的雪白折扇展开在眼前。 药仙谷一别,多少个无人的夜晚阿紫从梦中惊醒,都会为他最后那一个毅然决然的转身而独自啜泣直至天明。 可如今他却这样悄然出现在眼前,带着笑看着自己,身上不带一点尘埃,仿佛多少个梦中阿紫看到的那样。 “师父?!” 阿紫三两步冲上前去,想要扑在师父怀里大哭一场,将离开药仙谷以来的种种讲予他听,可到了近前,终究是压下了心中的狂喜,伸出的双臂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又放在身侧,笑着抬头问:“你没有死?” 话问出口才觉得这样的说法未免有些怪异,赧然笑着低头。 柳斯琦倒全然不在意这些,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一如在药仙谷的那些日子一样。 “我事后回去药仙谷,那里已经被尽数烧毁,我以为你……为什么你会在这圣殿里出现?” 阿紫问,眉眼间却满是像个孩子一样的欣喜。 柳斯琦刚要开口,却被身后一声冷哼打断。 “你们要上演师徒相认的戏码,我便不奉陪了。” 柳夫人冷冷撂下这句话,起身被搀扶着离开了正殿。 柳斯琦并不留她,只要她不急着送客,于他来说便都无所谓了。 “母亲慢走。”他躬身目送柳夫人离开,这才转身看着阿紫,又抬头看看远处唐寅褐的方向,“这位想必就是阿褐了?” 没有了外人在场,阿紫放肆了许多,拉了柳斯琦雀跃着来到唐寅褐身边,将两人介绍给了对方。 柳斯琦温文儒雅地带着微笑低头一礼,唐寅褐回了一礼。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你的伤怎样了?”柳斯琦问阿紫。 早把那点伤势抛在九霄云外去的阿紫摆手道:“不碍的。”接着一肚子的问题一股脑问了出来:“师父你怎样从药仙谷活下来的?怎么我们后来再去寻你却寻不到一点踪迹了?小昊呢?他也跟着你来了这里吗?我在河蚌林里遇上的那个柳斯娅,她说你的那把匕首是她锻造的,是真的吗?你们都叫柳夫人做母亲,所以你们是兄妹吗?你先前跟我提到的师姑。是她吗?” 柳斯琦见状一副夸张的神情看着阿紫,无奈道:“你这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问题,我可答不过来。这些说来话长,不如你们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我们慢慢说?” 最后一个问题却是对着唐寅褐问的。 唐寅褐面有难色。既然决定带阿紫离开,在这林子里耽搁太久只怕会有变数。 正犹豫间,抬眼却看到阿紫一脸期待与乞求的目光看着自己,不忍心让她失望,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道:“最多只十日,十日之期一到,即刻动身。” 阿紫像得了糖果的孩子笑着踮起脚尖在唐寅褐脸上轻轻一吻,唐寅褐从柳斯琦出现之后就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重新露出了笑来。 一个婢女从门外上前来禀道:“少爷,晚膳都备好了。” 柳斯琦点头。看着辛紫和唐寅褐道:“我们先用膳吧,你们的同伴此时应该已经去了峰景台。” 看着走在前面引路掌灯的婢女婀娜的背影,阿紫凑近柳斯琦身边小声问道:“师父,为什么这金色森林里的人个个都美若天仙呢?” 柳斯琦笑得灿烂,扬眉看着阿紫道:“因为我们妖巫天生丽质啊。” 阿紫就不再说什么。 自从踏进河蚌林的那一刻预见的男男女女不论地位高低身份尊卑无一不是一副俊美模样,这就再好不过地印证了师父的这句看似戏谑的话。 可为什么自己身为妖巫,却一点妖巫的影子也没有。 因为自己有父亲那一半的人类血统吗?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应该和这林子里其他女子一样有惊为天人的容貌吧? 看出阿紫的心事,柳斯琦伸手摸摸她的头,道:“你也有一副清丽脱俗的容颜,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说到底,你还是像你母亲多一些。” “师父,你见过我母亲?”阿紫满怀期待。 柳斯琦不言语,眼中却多了些落寞。 说话间几人已经穿过了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张巨大的看台如出水芙蓉般矗立在一片花木环绕的空地上。 一样的全木质结构的看台由独一根合抱粗的圆木撑起,顶部约数十步宽的圆形台面四周都连有通向地面的吊桥,朝着四面散开来的吊桥像是从看台上射出的一缕缕阳光,整个看台从上至下远观则更像一支向日葵傲立于林间。 两个侍女从一处吊桥旁上前来,接下了引路的指责。领着阿紫几人一路朝看台上行去。 圆形看台正中撑起一张圆桌,圆桌上早已摆满酒菜,围坐在圆桌周围的几人纷纷站起来迎接阿紫三人的到来。 一位目光沉静的翩翩公子上前一步迎过来,一只手置于胸前,带着诚挚的笑容朝着阿紫几人行见面礼。 柳斯琦侧身道:“这是我的父亲,你们称他柳先生就好。” 阿紫和唐寅褐恭敬一礼。 可看着与柳斯琦相貌有几分神似的年轻男子,阿紫却不免在心中好奇,世人多知晓柳夫人的厉害,却鲜少有人提及这位柳先生的存在,在这样一个母系氏族里,这个看起来温文有礼的男人或许只能收敛锋芒,退做那位拥有妖巫界至高无上权利的女人背后的男人了。 思索间几人已纷纷就坐,阿紫被安排在了宝儿身边。 据阿褐的说法,一齐围坐在圆桌周围的几个同伴在河蚌林里都受了伤,可如今看来,虽然大家脸上都多少带着些疲惫的神色,却不曾见到什么触目惊心的伤口。 身处妖巫的净土,这样的小伤要在短时间内治愈自然不在话下。 “对不起。” 宝儿突然一句小声地道歉让阿紫一时间有些慌神。 这还是出了龙爪城之后这么些日子以来阿紫第一次听到这位昔日的姐妹这样和颜悦色地与自己讲话。(未完待续。) 第181章 争吵 片刻的懵怔之后,阿紫展颜笑了起来。 “做什么和我道歉?” 先前宝儿的种种行径虽然让阿紫有些头疼,却从来不曾真的去责怪她什么,不过是爱上了同一个男人,或许说出来宝儿不会相信,但阿紫却是十分明白她的心情的,毕竟若是换作自己在宝儿的位子上,也一样会痛苦和失去理智起来吧。 爱至深处,原本就没有理智可言。 为爱做的那些疯狂事,又有什么理由去怪罪呢。 宝儿却并没有因为辛紫的一句话而轻松许多,她目光放空看着面前的杯箸,脸上依旧带着惊魂未定的紧张不安。 “你和大哥……实在不易。我思来想去,自问自己果真经历了你们所经历的那些,必定没有勇气再坚持走下去。既然如此,不如就此放手。” 宝儿声音很轻,在耳边丝竹声环绕下只有身边的阿紫可以听到。 可那些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却让阿紫困惑起来。 “我与阿褐的经历?什么经历?” 被阿紫的问题问住了,宝儿皱起眉头,露出与阿紫一样的困惑神情来:“你们在宫墙外的那场劫难,在河蚌林里,那个骑白虎的女人都给我看了,她告诉我那虽是幻相,却都不过是挪移了时空之后展现在眼前的事实。她还问我,若是将那宫墙外的你换作我,试问我是否有勇气直面。我答不上来,因为我做不到……” 阿紫微微偏头想了想,最后只能笑着道:“那位骑白虎的姑娘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也说不定呢?” 宝儿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来,一对酒窝镶嵌在脸颊上,许久不见她这副爽朗的笑容的阿紫心中说不出的畅快,原本堵在心头的一块冰山也瞬间化开了。 “你这样想?”宝儿问。 阿紫就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用力点头:“至少你说的什么宫墙外的劫难,我与阿褐就从来不曾遇到过。” 宝儿又想了一阵,这才点头道:“如此最好不过……” 另一边与柳家的两个男人斡旋之余。唐寅褐与唐寅忠低语起来。 “我们在这金色森林只怕还要再住上十日,你明天找机会递信出去,将此事与欣王和义父讲明。” 唐寅忠点头,面色却有些凝重。 以为他是担心无故在妖巫的地界滞留太久会引得欣王那边责罚下来。唐寅褐道:“你我兄弟一场,我也不瞒你,留在这里无非是想趁此机会查清楚辛紫的身世,我既已决定今后都与她同进退,回了东京有关她的情况总要有个交待才是。 “若是因此连累了其他人。我必定会再与欣王解释,所有责任我一力承担。” 唐寅忠闻言心里一沉,皱眉低喊了一声“大哥”,眉眼间尽是怒气地道:“你既然当我是兄弟,又何必讲这样的见外话?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不堪,因为怕担责任而不愿与你共进退吗?” 一番话让唐寅褐脸上难免露出愧色来,或许他太过在意阿紫了些,一时间竟是将多年的兄弟情谊也抛诸脑后了。 见状唐寅忠叹了口气,道:“大哥。不瞒你说,就算你今日不提留在这里的事,我也想要多在这里停留些日子…… “是有关母亲的事。 “你也知道母亲身体一向不好,前日在河蚌林,我看到了母亲病重的样子……” 讲到这里,原本爽朗坚毅的汉子脸上蒙上一层阴霾,眼中湿润起来,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攥住衣角,强忍着在眼眶打转的泪水。 唐寅褐轻叹了一口气,将手覆在阿忠肩头。道:“我知道了,这些日子,你尽管按你的方式去寻那医治的方法,我和阿紫也会尽量多留意些。母亲虽然多病体虚。却一直吃斋念佛,心境从来都比我们这些俗人要开阔许多,必定不会那么容易有事的。 “那河蚌林里的幻相虚虚实实,几分真几分假你我尚且不知,又何必纠结于此呢?” 唐寅忠就重重点头,眼中满是感激。 一场欢迎的盛宴虽说歌舞升平。可毕竟款待的是一群刚从河蚌林走出来的人类访客,经历过一场此生从不曾想过的心灵的试炼之后,人人都各怀心思,虽有美酒佳肴置于眼前,却都食之无味。 柳先生并不是那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人,见在座各位都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又想到大家都是前不久刚被从外面林子里救下来,自然明白每个人的心思,也不多留,早早便散了酒席,命小厮领着各自回房歇息了。 被带回白天醒来的那处通透的客房的阿紫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刚得知师父还活在人世且就在身边的欣喜让她一直保持着亢奋的状态,在被镂空的天花板上透进来的月光照得一片银装素裹的房中来回踱着步,最后索性出门去寻了柳斯琦。 而柳斯琦此刻却远没有阿紫的轻松与畅快。 原本与母亲持续了一整天的争吵因为之前阿紫与唐寅褐的到访而被打断,结束了晚宴送走了客人之后,刚回到圣殿,就迎上了母亲又一顿喋喋不休的谩骂。 柳斯琦冷着脸站在大厅正中静静等着母亲倒尽胸中的愤怒,用完所有羞辱的词汇,这才开口道:“您若是尽兴了,还请回我一句,她的人,你是留还是不留?” 柳夫人一双深如夜空的秀丽眸子就眯成一条缝,看着柳斯琦许久才冷哼一声,道:“你没见你那百般疼爱的小徒弟今日的态度吗?她与她那小情人你侬我侬,根本不领你这师父的情,你又何必自己在这里剃头挑子一头热呢?你自作多情,人家也得承你的情才行啊?” 似乎是听惯了这位与自己有着相似的年轻容貌的年轻母亲的冷嘲热讽,柳斯琦并没有因为这几句话而发作起来,依旧沉着脸道:“这个我自会想办法,您大可不必操心。我只想问,若是那道关闭了五百年的天堑果真来再度开启,你是否打算带上辛紫一同离开?”(未完待续。) 第182章 母亲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柳斯琦的问题无异于捅破了自己与母亲之间最后的一层纸,直接切中了柳夫人试图避开的那处要害所在。 柳夫人有片刻的犹豫,嘴角噏噏,目光中却有片刻的躲闪。 再也不愿意听自己这位一向寡情的母亲多言什么,柳斯琦有些腻味地摆摆手,眼中尽是失望。 “罢了,罢了……” 他摇着头,眼中泪光流转,曾经失去最亲最爱之人的种种悔恨与不甘涌上心头。 他曾为此离开金色森林,独自在外漂泊数十年不回头。 不是他冷酷,也不是他试图拿母子亲情做筹码惩罚自己的生身母亲,不过是他不敢去面对。 他不想每每看到自己母亲的那张脸,都想到这绝美的面容下隐藏了一颗怎样坚如磐石的心,陷自己和所有这片林子里的妖巫于不义。 药仙谷的那场大火烧毁了他多年来的避难所,也让他不得不去面对去正视自己与母亲的关系。 或许是时候冰释前嫌了。 或许这些年她与自己一样忍受着内心良知的折磨而最终有所悔改。 回到这个自己生长的故乡之前柳斯琦这样告诉过自己。 现在看来真是自欺欺人。 她不会变。 她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白衣女王,在她心中,对整个族类的统治永远高于血肉亲情。 或许是柳斯琦眼中的痛苦和绝望多少让柳夫人有些动容,她叹息了一声,试图替自己辩解。 “今天早些时候那丫头和那个男人的话你也听到了。我给了她机会,是她自己放弃了。她是那个女人和人类的孩子,她身体里流着一半的人类血脉,这就注定她不属于白衣这一脉。我是否打算带她离开,这早已经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了。” 这样的大道理,从眼前这位尊贵的女人口中讲出。讲得这样坦率,大义凛然。 若是换了二十年前的那个自己,只怕柳斯琦早已经叹息着接受了她的说辞。 可此刻却只是火上浇油,母亲每一个替自己开脱的字眼都生生敲打着柳斯琦的良知。 “所以你打算袖手旁观?所以你任由她自生自灭?所以你见死不救?”柳斯琦一声声的责问。一次次梦回二十年前那场惨案,都满是对母亲的恨,和对自己的责备。 被这话语刺中,柳夫人眉头皱成一团,冷冷道:“一码归一码。不要把今时今日那丫头自己的选择怪罪到我头上,更不要把那些陈年旧事都牵扯出来,为那一次的放手,你究竟要恨我到什么时候?难道那场变故是我一手策划的吗?” 柳斯琦眼神漠然,许久之后才低声缓缓开口道:“有时候,明知自己有能力救却见死不救,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是你的无情把她逼到了绝境,你没有策划那场事故,却无异于谋害她的帮凶。” 另一边。踏出客房的阿紫没能找到师父的身影,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没有了白虎坐骑,柳斯娅一身白裙赤脚走在一地金色落叶铺就的土地上,身轻如燕,脚下不带一丝声响。 不确定是偶遇还是提前策划,她就那样不声不响地堵在了辛紫面前。 “药仙柳斯琦的徒弟?”肤白如脂貌美如花的女子挑起眉毛,言语中满是挑衅,“你倒是有些能耐,骗我抢去你的匕首带回来,不过是借我的手给你亲爱的师父通风报信吧?他倒是真疼你。看到匕首第一时间赶到河蚌林去英雄救美。” 说话间柳斯娅抬起手中玉笛挑起辛紫的下巴,仔细端详起来。 这张脸倒是与她很像。 阿紫伸手推开撑在脸下的玉笛,冷冷看着对方道:“匕首是你要夺去的,怕是你自己弄巧成拙。如今却要赖在我身上吗?” 柳斯娅闻言一声讪笑,接着突然满眼寒光,飞身上前一把揪住阿紫的衣领,藏于衣袖中的那把刻着圣心螺钿纹的匕首刺向阿紫的脸颊。 阿紫满脸震惊,却并未退后半步。 “说吧,你来金色森林究竟是何居心?是想要仗着你那点血脉搅得这片林子不得安宁吗?像你那死去的母亲一样不知死活?” 冰冷的刀锋拍打在脸上。却远不及对方口中的话语更让阿紫心寒。 她的母亲也曾经在这林子里住过? 却不曾与她见过一面就这样离开了人世间吗? 阿紫眼眶一热,泪水就开始打转,她瞪圆了双眼,强忍着不眨眼,努力不让泪水落下来。 “斯娅!” 身后一声喝,让蛮横女子手中的匕首顷刻间收了回去。 “哥哥。” 柳斯娅放开辛紫,转身看着柳斯琦恭敬喊了一声,语气中却毫无敬重,只剩了冰冷的疏远。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柳斯琦说着,侧身一副送客的姿态。 柳斯娅最后意味深长地瞥了辛紫一眼,冷哼一声离开了。 见阿紫眼眶湿润,以为是被自己这位一母同胞的妹妹刚才的荒诞行径吓坏了,柳斯琦柔声问:“她伤着你了吗?” 辛紫摇头,冲着柳斯琦笑笑,问:“师父,我母亲究竟是什么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吗?她是怎么死的?” 柳斯琦仰头望着天上一轮圆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手道:“走,我们去前面坐下说。” 沿着一条羊肠小径走了数十步,一处被潺潺的溪水环绕着的石桌石凳出现在眼前,辛紫与柳斯琦分坐于石桌两侧。 柳斯琦整了整白衣的袖口,似乎在思索该从何讲起。 “你母亲叫柳素心,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她一生都活得坦坦荡荡,她爱上了一个人类男子,爱得深沉,爱得炽烈,爱得愿意为了那个男人放弃自己的一切。是个奇女子” 注意到柳斯琦刻意避开妖巫的身份不谈,却只是以谈论某个寻常女子的口吻讲起,这让阿紫心生感激,却也难免疑惑。 “是因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她才会死于非命吗?” 柳斯琦放于膝上的指尖微微一颤,绕开了阿紫的问题道:“你知道东原六二二年的那场‘宫门换心‘事件吗?”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183章 红白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辛紫曾经从西由太皇太后那里听到过只言片语,可毕竟是一场被东原朝廷全面封锁了消息的秘闻,她并不知晓其中的细节。 所以辛紫摇头,满脸认真的看着柳斯琦。 “你母亲就是死于那场变故。” 没有料到会得到这么直接的答案,辛紫倒抽了一口凉气,惊得说不出话来。 柳斯琦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亲身经历那件事,可传说你母亲死去的那一刻天上惊云密布,天雷滚滚,卷起漫天的尘土,似乎连老天也要将她守护起来。 “百鸟聚于她的尸首之上,哀鸣,盘旋,久久不肯散去。 “万兽奔走哭号,甚至泣血而亡,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那是第一次倨傲的东原皇室为之动容,胆寒,自省自己是否犯下了滔天之罪。” 辛紫哽咽,许久才问:“她为什么而死?” “为了她的夫君,一个叫辛汉的男人。 “东原朝廷的人误杀了那个男人,素心为了他剖心而死。” 辛紫心头一凛,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这是她的梦。 那个几乎快要被她淡忘的多年前的一场梦。 梦里漫天黄沙飞舞,一个绝美女子一袭红袍跪于黄土地上,怀中抱着一名死去的男子。 女子满脸泪水,目光决绝,请求身边人为她换心,最终将一把匕首刺进了胸膛…… 那场梦…… 不,那不是梦,那是自己母亲临死前最后的画面。 辛紫不断地摇头,不敢相信那可怕的画面那悲壮的死因会属于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会被东原朝廷所害?为什么母亲要剖心救他?” “东原颁布了可笑的‘捉妖令’,你父母被朝廷追杀。经历了长达五年的逃亡生涯,最终仍然难逃被捕的命运。 “我想他们就是在流亡之中最终确信自己无力抵抗东原朝廷的庞大实力,才在绝望之中将你托付给了一处沿海小城上不起眼的人家照看的。 “他们不是不愿意抚养你长大成人,只是想要自保尚且做不到。唯有忍痛舍弃了你,给你一条生路。” 泪珠就像断了线似的一颗颗滚落下来,辛紫模糊着视线问:“为什么?母亲不是妖巫吗?她在这金色森林长大,为什么得不到这林子的庇佑?” 柳斯琦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咬牙坐在那里。许久讲不出话来。 “是我的过错。”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痛心疾首道,“你母亲出事的时候我才刚过了及冠之年,年轻气盛,不愿意偏安一隅,选择隐藏身份,游历四方,这才错过了保护你母亲的机会。再回到这林子里,早已是物是人非,一切都为时已晚。” 无数个事后透过河蚌林的幻象所看到的画面。那些最绝望的被自己的亲人抛弃的乞求的声音,声声入耳,字字如火,炙烤着柳斯琦的心,多少年了痛苦也不曾有丝毫减弱,或许这辈子都只能在这煎熬中度过,一刻也不得安宁了。 素心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何曾向这世上任何人低过头。那么聪明绝顶的一个女子,若不是果真走投无路,若不是真的到了最绝望的时候。又怎么会在与金色森林决裂之后再次放下所有的自尊回到这里来。 “母亲,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们。我愿意独自去面对一切,我愿意以死抵罪。只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和夫君。” 素心跪在柳夫人面前苦苦哀求的凄苦模样,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能让她那样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跪在人前瑟瑟发抖。 她预见到了一切。 她早知道自己会经历宫门外的那场变故。 可她不愿意向命运低头。 她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初心。 所以她做了最后一搏,她放下一切去求母亲伸出援手。 一个母亲和妻子,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而跪在圣心殿外磕破了头颅,血水流了一地,结了痂。再磨破,泪水与血水沾染得原本洁白如玉的脸庞模糊起来。 面对那样的情景,哪怕是毫不相干的路人也应该动容才是。 可自己的亲生母亲,有着骨肉亲情在的那个原本应当是自己最亲最近的家人,却只有一片冷漠。 这些心绪柳斯琦最终都独自咽了回去,他不愿意眼前这个单纯的孩子心中蒙上和自己一样的阴霾,她是素心的孩子,自己有责任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才是。 与柳斯琦一道沉浸在这故事中不能自拔的阿紫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许久,才开口问:“我母亲不属于这块所谓的妖巫最后的净土吗?” 柳斯琦抖了抖身上的一袭白衣,在月色下闪着五彩斑斓的光泽,苦笑着道:“都是因为这一身滑稽的衣衫。 “妖巫内部并不像外人想得那样团结。 “很多年前,就因为对人类的态度不同而最终一分为二的妖巫一族,一直是以两大派系的明争暗斗为主旋律的。 “我母亲柳夫人带领的绝大多数妖巫都认为人类是自私贪婪的生物,应该尽可能远离,他们想尽办法将自己与人类隔绝开来,一心认为只有这样方能让自己的族类长久生存下去。他们均着白衫白裙,是为白衣一脉。 “而你母亲所在的红衣一脉,却依然对人类抱有幻想,他们信任人类,试着与他们共同生活,想要依靠两个族类间建立起来的情谊而维持住妖巫的阵地。” 讲到这里,柳斯琦苦笑两声。 “我一向觉得母亲的做法短视,不过是一叶障目的做法罢了,与人类的矛盾还在那里,一天得不到解决,这样的做法都只能让妖巫被自己禁锢在这片林子围成的牢笼之中。 “可如今看来,这极端而短视的做法却比素心一脉的行为要明智的多。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片林子里的妖巫都安然无恙,林子外的红衣一脉,却几乎被人类斩尽杀绝,所剩无几。 “而我母亲眼见着红衣的沉沦,非但不想要施以援手,反倒下令所有红衣一律不准踏足金色森林半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184章 醋意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阿紫看着柳斯琦那一身此时显得格外刺眼的白衣,不言语。 柳斯琦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衫无可奈何地笑笑。 “我有个怎样的母亲你也看到了,在这样的环境耳濡目染之下我自然属于白衣一脉。是你母亲改变了我对人类的看法,试着走出这片林子,去用自己的双眼真正地去看人类,而不是透过这里带着偏见的族人的目光去看他们。 “所幸我闯出了一个小小的医仙名号,那时候年轻气盛,以为自己就可以拯救世人,谁知道外伤可以医,从心底的溃烂却根本无药可治。” 讲到这里,柳斯琦重新攥起双手,指节也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知道他在为没能救下自己的母亲而耿耿于怀,阿紫伸手轻拍着他的手背,两人相视而笑。 这一幕落在一直默默站在远处的唐寅褐眼中,让他的目光变得说不出的冷冽。 隐约察觉到背后的一对目光,阿紫回头,接着眉眼就舒展开来,有关母亲的悲剧带来的哀恸瞬间消解了许多。 被阿紫上前挽了胳膊拉至石桌旁的唐寅褐冷着脸立在那里,身子有些僵硬地朝着柳斯琦行了一礼。 柳斯琦盯着唐寅褐的双眼看了许久,才道:“你在龙脊山顶与兽人有过正面交锋?受了伤?” 唐寅褐点头称是。 柳斯琦看了看已近满盈的月,伸手想要替唐寅褐把脉,口中道:“你能找到驯化体内兽血逆行为自己所用的方法实在难能可贵,可与兽人的交锋虽然表面上你占了上风,实际却扰乱了之前体内血脉的把控,原本每一次满月的一个轮回如今无法圆满,只怕对你身子的耗损会很大,我可以帮你……” 话讲到一半,柳斯琦这才察觉到唐寅褐的异样。 他既然是辛紫的心上人。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与他见外,如今看来倒是自己热情过度了些,对方未必领情。 唐寅褐依旧一副冷漠地神情,原本置于身前的手臂微微一抬。转而背于身后,看似再自然不过的一个动作,却刚好避开了柳斯琦伸过来的听诊的手指,脸上依旧挂着礼貌的笑,目光中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低声道:“多谢柳公子关心,我的事情我自会解决,不劳费心。” 柳斯琦面对唐寅褐的直白拒绝倒也不恼,只微微偏头,满是好奇地笑着打量对方,几息功夫之后才又缓缓开口道:“那不知唐少侠这是?” 唐寅褐就拱手一礼,接着拉起阿紫的手朝着自己的方向拢了拢,道:“夜黑风高,阿紫一个人在外行走,担心她出什么意外。这才寻了出来。” 柳斯琦努努嘴,一副俊俏公子的模样,点头道:“这话倒也在理,不如你快些领她回去吧,以免留在这里夜长梦多。” 原本已经被两人的对话绕得糊涂起来的阿紫听到柳斯琦最后这一句更是惊得瞪圆了眼看着对方:什么是夜长梦多?怎么好端端反倒摆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来了? 柳斯琦却只是冲着阿紫笑笑,不再多说什么,起身看了眼月色,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睡了,你们也早些歇了吧。恕不奉陪。” “不送。”唐寅褐冷冷甩出一句话,目送着柳斯琦离开,这才拉着阿紫往回走。 “阿褐,刚才师父讲的是真的吗?在龙脊山上那场战斗之后对你身子耗损很大?明天就是月圆之夜了。你会不会有事?” 阿紫被唐寅褐拖着大步往前走,踉踉跄跄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却还是忍不住想着刚才柳斯琦的那一番话。 可这却是第一次,她的问题没有得到阿褐的回答。 一路被送回自己的客房,阿紫才小心翼翼抬眼看着唐寅褐问:“阿褐,你为什么生气?” 被看穿心思的唐寅褐面上不显。只牛头不对马嘴地讲了一句:“你只说你师父是医仙,却没有说他这么年轻英俊,是个翩翩公子哥呢。” 被唐寅褐这没头没脑地一句话惊住了,阿紫愣在那里,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上前环了他的腰,柔声道:“阿褐,你吃醋了?” 唐寅褐一副被人捉了小辫子的尴尬,却依旧嘴硬。 阿紫也不去管他突然间孩子气的行径,知道是情之所至自然流露,自然心中更是柔了几分,笑着道:“师父是师父,在我心中如兄如父,怎敢有半点越界,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呢?再说妖巫一族寿命远比人类要长,且近乎容颜永驻,这些你这个‘捉妖令’的执行者难道还不知道吗?师父在我小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了,指不定内里早已经是个老人家了呢。你想到哪里去了?” 被阿紫这样一说,唐寅褐早已经安下心来,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在月下孤男寡女对坐谈心又是怎么回事呢?怎么看都像是一出‘遇上柳稍头’啊。” 阿紫就夸张地叹了口气,伸手要去敲唐寅褐的头,嘴上说着:“真是不小心打翻了醋坛,净是酸味。” 唐寅褐心中云开月明,笑着伸手一把握住阿紫捶过来的细嫩小手,俯身吻在她唇上,一面说着:“有多酸,你尝尝便知道了”一面就将舌往阿紫唇齿间探去。 两人在房门外缠绵起来。 站在对面一处小山丛中的一男一女看着这一幕却是神色各异。 “看来你的小徒弟春心萌动,根本不会听你的劝留在这里了,你花了那么多心思不惜与母亲闹翻了去争取的那个名额,只怕人家根本不领情呢?”柳斯娅双手交握于胸前,以玉笛托腮,月色映衬下一张娇艳欲滴的脸更显动人,只目光里流露出的阴狠和与自己母亲极为相似的冷漠给那容颜结上了一层冰霜。 站在冰美人一旁的柳斯琦微微蹙眉,不理会这个一向与自己不合的妹妹的挖苦,心中却早已经沉了下去。 没有料到,辛紫已经陷得这么深。 眼前这一幕与当年的素心何其相像,难道同样的惨剧真的要在自己眼皮下生生重演?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185章 锻造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与唐寅褐厮磨了许久才睡下的阿紫原以为会因为母亲的事而辗转难眠,谁料几乎是刚碰到枕头的那一刻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一个陌生的声音敲门。 阿紫匆匆起身迎了出去,就见一个紫檀木长匣递到了自己面前。 送匣子的是一个稚嫩的小厮,阿紫一番问题问下来见对方一个也答不上来只一脸为难地站在那里不安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叹息着再三谢过这才打发了小厮离开,这才回到客房打开了一米见长的匣子。 一块灵石静静躺在其中。 那块自己求了许久的柳风客栈盲掌柜供奉的灵石。 灵石旁压着一沓银票,印着西由票号的猩红印章,一共八千两,分文未动,如数还了回来。 阿紫想要再将那送匣子的小厮追回来彻底问个清楚,可对方像是算准了阿紫看到灵石必定会想要奉还,早已经一溜烟逃也似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阿紫回到房中,独自对着长匣犯愁起来。 两个婢女端着盛有早膳的托盘走了进来,默默将饭菜摆好,又悄悄退了下去。阿紫盯着那青黑色透着极微弱的蓝色光泽的灵石出神,全然没有留意到身后的两人,更没有多看那些食物一眼。 “什么东西看得这么入神?连早饭也顾不上吃?”柳斯琦缓步踱了进来,看到阿紫面前的灵石也是一阵惊叹:“这么完整的一块灵石,真是世间罕见。” “是相当贵重的材料吧?”阿紫抬头看着柳斯琦。 柳斯琦点头,忍不住伸手去轻轻抚摸着灵石的纹理,感受着上面仿佛在呼吸一般时隐时现的蓝色光泽,问:“你从什么地方弄到的这宝贝?” “柳风客栈的那位盲掌柜那里。”阿紫如实回答,沉吟了一阵又问:“师父,那位盲掌柜究竟是什么人?他是妖巫吗?” 放在灵石上的手指一滞,柳斯琦点头。道:“是个令人尊敬的老人了。” 想到那天晚上盲掌柜说的那些话,阿紫不解道:“为什么柳夫人不肯让他踏足金色森林半步?他也是妖巫……他是红衣?” 柳斯琦苦涩一笑,道:“是啊,是红衣所剩无几的几个活着的成员了。” “有没有办法让他重新被这里的族人接纳?”阿紫问道。接着低头赧然道:“我答应了他,若是真能见到柳夫人,必定会替他美言两句,可是先前匆匆见了一面,拘束得大气不敢出一下。早把在盲掌柜那里许下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有什么难。” 没想到在阿紫看来有些过分的请求,柳斯琦竟是一口应了下来,引得阿紫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就算再如何与我母亲不和,终究还是这林子里的人,逃不掉堂堂柳夫人独子的身份。既然这身份在,想要保一个红衣进来,当然不在话下。” 阿紫闻言满心感激地再三道谢,惹得柳斯琦有些不自在起来,转而问道:“你要这灵石做什么?虽说这一块贵在完整和体量大,成色却远不及你随身戴着的那一块上乘。要说随身戴着做护身符或是打个首饰什么的,大可不必用这一块。” 辛紫摇头,将阿褐为了带自己离开将战身刀献给了西由皇帝和自己想要为他重新打造一把佩刀的心思都讲了出来。 柳斯琦闻言沉吟道:“宝刀配英雄,唐寅褐为了你连自己义父赠的佩刀都肯舍弃,也当得起这个称号了。” 见师父认同了自己的说法,阿紫满是期待地问:“师父你可知道有谁能帮我将这把刀打造出来?” 柳斯琦难得露出为难的神色来:“若说这锻造一门,倒是有一人确是精通,她的手艺放在天下间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现在人在哪里?”辛紫就两眼放光。 “她就在这林子里,你们还交过两次手。” 想到之前为了柳斯琦的那把匕首引发的一场争夺,眼前浮现出那个美艳的面孔来。辛紫一个激灵,心沉了大半。 见她泄气,柳斯琦慌忙道:“我替你去跟她说吧,就算她与你有些摩擦。总也要看在我与她兄妹一场的份上助你一臂之力的。” 辛紫就抿了嘴摇头,道:“我自己去求她。不管她愿意或是不愿意,我都想自己试试。” 见阿紫态度坚决,柳斯琦也不再反驳,点头道:“若是有难处,尽管找我。不要自己逞强,委屈了自己。斯娅的性子我最清楚,她虽不至于真的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却也必定会竭尽所能让你吃些苦头的。若是果真这样,你大可不必和她纠缠,我自会帮你解决。” 知道师父是一心替自己着想,怕自己受了委屈,阿紫很是感激,却也只能行礼谢过,心下却早已下定决心为了能将这灵石打造出来,吃些苦头也要咬牙坚持。 与阿紫仅一墙之隔的唐寅褐则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整天。 前一晚柳斯琦的话不无道理。 虽然这些年以来自己每日静思修炼,试图调整体内血脉的走向,压制住兽性的同时还要将兽血中的灵气化为己用,这些看似天方夜谭的理论甚至曾经被左淇洋直言是不知死活的莽夫行为,兽血桀骜难驯,稍有差池,随时都可能气血逆流,冲破经脉,穿透脏腑,直接让他的肉身爆裂而亡。 可那时他生生靠着自己的意念挺了过来,不仅控制住了每逢月圆之夜的那一次兽血的逆行,还将其变祸为福,助自己的功力更上一层楼。 但龙脊山顶与蒲牢的那场打斗却打乱了自己原先的节奏。 一夜的闭息运气所获甚微,唐寅褐抬起微微颤抖着的手掌,回想着之前在山顶上那突然从手上生出的招式,那如风般灵动如影般难以捉摸的一刺。 那不是他多年扎实的苦练能修得的功夫,却是在见识了兽族的战斗方式之后的顿悟。 仿佛自己原本所修炼的境界突然被打穿,让他窥探到了更高远的天际。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186章 求助 唐寅褐独自盘腿坐于榻上冥想。 一袭白衣不期然而至。 唐寅褐抬眼,望见那人俊俏的笑颜,难得回以一个笑容,就要起身迎上去。 柳斯琦匆忙抬手,示意他不必拘泥于那些虚礼,自己则一抖长衫前襟在他对侧做了下来。 “怎样?是否觉出我昨晚的话有几分道理?” 柳斯琦温声问,语气中透着和缓,不待一丝倨傲。 自知理亏的唐寅褐则赧然摇头,双手抱拳一礼。 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错了,就爽快承认,这一向是他自认一介武夫的行事准则,没有朝中一些文士的扭捏。 “昨晚是在下鲁莽,错的离谱,言行间冲撞了柳公子,您若是气不过,只管骂回来,拳脚相加也无妨,在下绝不还手。” 柳斯琦闻言失笑,这唐寅褐,倒是直率得可爱,也难怪阿紫那丫头会那样喜欢。 一番礼让之后,柳斯琦正色道:“你体内兽血尚未完全被驯服就与兽族正面交锋,这本就是在玩火,一个不小心就极有可能引火**,龙脊山山顶一站你能安然脱身,一是对手留有余地,一是你自身修炼的底子还算厚实,可这却不代表就没有后患。想必你见识了兽族的小莲花了吧?” 想到山顶上被里外三层兽人围困的画面,唐寅褐点头。 “兽族的特殊之处在于他们大多智商不高,甚至可以说与普通走兽无异,可多了一名统帅,汇散卒成阵,则威力远大于单枪匹马的兽人攻击力的总和。 “这就是为什么普通兽人士卒心智极不成熟,可皇族一脉却有着极深的谋略与统筹能力的缘故。对于兽族的统治者皇族一脉来说,他们需要的是在上阵杀敌时可以团结一致一往无前的猛兽,而不是有着自己的思想的个体,这样的结构虽然在我们这些外人看来有失人性,却是最为有效的攻击模式。 “七七四十九兽人一小阵。足以抵挡数十名一品大内高手,更可在两军交战之中与上千精锐骁骑部队抗衡,不可小觑。” 说罢柳斯琦瞥了一眼身边身材魁梧带着一半兽血的男子,轻咳一声道:“不过你可以对上那莲花阵却带着阿紫全身而退。也实在是难得,当得起你在江湖上这两年飙升的名气了。” 见对方话题渐远,唐寅褐直白问道:“柳公子究竟有何要求,请直管说出来便是,不必与我转弯抹角。” 柳斯琦饶有兴味地看着唐寅褐。顿了顿才又和缓笑着道:“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吧。我想帮你清理你体内因为突破第一重境界而出现的兽血与人血紊乱的脉象,但这需要时日,我初步估计不会少于七日,这七****需要你守在这房中闭关,不踏出半步,期间以我教你的心法养息,不出意外,七日之期结束之时,非但你体内淤塞可被清理干净。那一半桀骜难驯的兽血也将尽数为你所用,助你功力更上一个境界。” 唐寅褐闻言垂了眼,沉吟许久才问:“为什么帮我?” 柳斯琦对这问题倒不意外,笑着道:“你是阿紫的心上人,你若强,阿紫跟着你也更安全些。我这徒弟很单纯,单纯到有些傻,一心跟着你,我拦不了她的心,也至少可以助她以后的路走得容易些。” 唐寅褐微微动容。却仍有些放心不下道:“我若在此闭关,阿紫怎么办?” 闻言柳斯琦则笑出了声:“我是她师父,有我在,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不成?你若真不放心。大可派了你的人跟着她,若是有任何动静,只管来报给你,你随时可以出关,必不会有人拦你。” 话已至此,唐寅褐再难推辞。只是隐隐在心中担心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只能在答应柳斯琦的同时叫了唐寅忠过来。 另一边抱着紫檀木匣子的阿紫兴冲冲去寻了柳斯娅。 与其说是寻她,不如说是守株待兔等着对方出现。这位身份尊贵的妖巫公主似乎对阿紫格外“青眼有加”,每每看到她落了单都会“及时”出现责难一番。 果不其然,阿紫刚在林中一条偏僻的小径上走了两步,迎面便遇上了那位美丽的白裙女子。 柳斯娅仰着头居高临下看着阿紫,刚要开口,却被阿紫抢先一步将匣子奉上。 满眼困惑的柳斯娅接下木匣,一块灵石赫然摆在眼前,让她目光微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炙热,可紧接着又收敛了心绪,恢复之前的冰冷眼神重新看向阿紫道:“做什么?” 阿紫既然决定自己来求这位有些蛮横的女子,自然就不再在意她的傲慢态度,恭敬一礼之后讲明了来意。 柳斯娅眯缝着眼看着阿紫,似乎在努力分辨她想要制刀的用意,权衡这其中的利弊。 可阿紫眼中只有一片坦诚,丝毫看不出有任何阴谋诡计的成分在其中。 这让柳斯娅安心的同时,又凭空多生出几分厌恶来。 阿紫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对方一阵刺耳的尖锐笑声。 “真是可笑,你从什么地方偷来了这么一块灵石?拿这么一块来路不明的矿石就想要骗去我的手艺?算盘打得倒是不错。可我凭什么帮你?” 这话倒是把阿紫问住了,她孑然一身,根本许不了像柳斯娅这样身份尊贵的女子什么东西,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极小声地道:“我有八千两银票……” 话音还未落下,又是一阵尖笑传进耳朵里。 “你以为我会想要你们人类的那几个臭钱?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可以买你们人类的丑陋心肝吗?” 阿紫无话可说,却又不甘道:“你想让我怎么做才肯帮我?” 柳斯娅的目光中除了厌恶此时更生出几分鄙夷来:“你自刎于我面前,或许我会考虑帮你。” 话已至此,阿紫叹息了一声,上前去想要取回紫檀木长匣,不料对方却紧紧抱住木匣不肯松手。 阿紫心中一惊,抬头正对上柳斯娅恼怒中透着失望的目光。(未完待续。) 第187章 淬炼 阿紫手下一滞,愣在那里。 两人同时一左一右抱着紫檀木长匣,一幅有些滑稽的模样僵持在那里。 “你就这样放弃了?” 柳斯娅一句问话让阿紫更加困惑起来,她盯着对方的眼,试图找到对方想要的满意答案。 可实在摸不透眼前这位身段婀娜长相奇美的女子究竟在想什么。 自己已经将全部身家都摆在她面前了还是得不到她一个许诺,可手脚长在她身上,她既不愿意帮忙,难道自己还能强人所难不成? 还是说…… “你愿意帮我了?” 话问出口,阿紫才觉得可笑起来,明明自己才刚刚被明确拒绝了,现在还问出这样的傻问题来。 可柳斯娅的回应却更是让她仰倒。 “我可以帮你,但有一个条件——必须你来做我的助手。” 阿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前一刻还严词拒绝了自己的女人竟然如此善变,这一刻就这样轻易答应了,还几乎一无所求,只是让自己帮忙而已? 帮着一齐打造一把今后阿褐可以时时带在身上的佩刀吗?这真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事情,又怎么算得上是要求呢? 阿紫自然是拼命点头,恨不能即可就拉了柳斯娅去立字画押为证,生怕她下一刻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亏本买卖反悔起来。 柳斯娅则看着一脸兴奋的阿紫缓缓勾起嘴角——只怕是高兴的太早了些。 被带去柳斯娅锻造兵器的小作坊时,阿紫依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几个助手正光着膀子抡起铁锤叮叮当当冲着一处刚淬炼出来的长剑敲打着。 阿紫看得出神。 印象中的妖巫大都有着极美的容颜和极柔的身段,女子如此,就连男子也风度翩翩,甚而雌雄难辨,此时眼前几个铸剑的工匠虽然一样有着秀美的脸庞,裸着的上半身那一块块古铜色的肌肉却与长相极不相衬。 柳斯娅见状冷笑两声,道:“怎么?看过几个壮汉就春心动了?想要抛开你那个阿褐改嫁过来做作坊的小老板娘了?” 阿紫闻言小心收回目光,却并未被激怒。 这几天接触下来,她似乎已经渐渐开始适应这位仅从长相来看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师姑的冷嘲热讽甚至粗俗言语了。 见柳斯娅领着阿紫走近。工匠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齐朝着这铺子的主人恭敬一礼。 柳斯娅点头应了一声,上前去接下一位工匠的铁钳,夹住正在被捶打塑形的一把仍旧带着赤红火光的长剑的雏形仔细端详着。 接着眉头微微一皱。一把将就差最后一道工序的长剑重新丢入熔炉中去。 阿紫身子一震,暗暗为那不知耗费了多少功夫才打造成型的剑默默可惜着,抬眼看过去却发现工匠们个个噤若寒蝉,不要说抗议或是惋惜了,竟是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这剑虽是造给人类那群无知的种族用的。可也是出自金色森林,出自我的作坊。这样的成色也敢拿出来示于人前?说出去你们不嫌丢人,我还羞于再说自己擅锻造呢。 “刚才那把剑究竟加热了多少次?每次淬火时间是多久?捶打时折叠几层?你们扪心问问,你们哪一个步骤达到本姑奶奶的要求了? “你们究竟是觉得人类好骗,还是我好骗? “以为我这些天不在,没人盯着你们,就可以这样糊弄我吗?” 一番训斥下来,几个身材壮实的工匠无人敢有半句替自己辩解的说辞,全都俯首跪下,称“愿受责罚”。 柳斯娅则沉默了许久。强压下怒火,这才冷冷道:“你们都下去吧,把这里留给我跟辛紫,至于你们的账,我先记着,日后自会找你们清算。” 工匠们领命都听话地退了下去,只留了阿紫与柳斯娅两人。 对这铺子里的工具心怀敬畏和好奇的阿紫小步上前,伸手想要去触碰其中一块石制的模具,手指尚未触到模具,已经被其表面灼热的温度烫到。吓得猛地缩回手。 柳斯娅懒得理会她那无知愚昧至极的举动,上前一步指着刚才几个工匠站立的地方道:“为了保证刀剑及各类兵器的质地纯良及坚韧,我的作坊所有兵器的原料都只做低温熔炼,所以不比高温熔过之后的钢铁青铜的易于塑造。这最后的捶打一步就变得至关重要,我要你做的,就是先练习如何将淬火之后的刀坯折叠,捶打,再折叠,再捶打。这步骤看似枯燥,却极为重要,你现在就开始试着练习这一步,直到我觉得满意为止。” 阿紫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哦了一声。 柳斯娅也顾不上她那困惑的模样,顺手从熔炉中抽出一根待成形的剑坯,减水淬火之后,置于捶打台上,折叠,捶打,再折叠。 如她所讲的一样,一系列的动作娴熟顺畅,一气呵成,如一支曼妙的舞蹈,没有刚才离开的工匠的阳刚之气,却以柔克刚,竟是比那些工匠的手法更加炉火纯青。 阿紫看得目瞪口呆,站在那里赞叹着。 柳斯娅冷笑两声,将眼看着快要成型的剑坯随手又扔进了熔炉,看着阿紫道:“看清楚我刚才的动作了?清楚了就开始练习吧。” 说罢转身就要朝外走去。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可阿紫没料到这位“师父”竟是只让自己远远在门外看了一眼就要丢给自己修行去了,急着冲着这位师姑的背影问道:“我如何知道自己打造的兵器是否合格了?” 柳斯娅脚下顿了顿,却并未回头,只丢下一句“到了火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便扬长而去。 阿紫有些头疼地试着学着刚才师姑的样子拿起铁钳去抽出一根被烤得通红透亮的弯刀,伸长了胳膊颤颤巍巍往淬火的水槽走过去,模样像除夕点了鞭炮挑起拿在手上的三岁小童一般。 可阿紫刚走了两步,铁钳下滚圆的刀柄突然一滑,带着火光的炙热刀身就朝着自己转了过来,连带着一股热气扑过来,吓得她双手一软,通红的弯刀普通一声掉在了地上,烤得地面一阵滋滋声,升起一股黑烟来。(未完待续。) 第188章考验 辛紫蹲在地上,低头看着渐渐由红转黑的刀坯怔怔出神。 原本炙热的刀身贴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像是一阵嗤笑。 笑她不自量力。 漂亮冰冷的师姑要自己明日便交出一把合格的刀来,可现在她却连从熔炉里夹起刀坯转送到水槽里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第一步也做不到。 柳斯娅拂袖离开后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个身上看不出一点那人的影子长相却与她极为相似的小姑娘,见她果然如自己所料连最基本的固定的动作都做不到之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真以为同意了帮你铸刀事情就算解决了?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心中冷笑两声,柳斯娅转身离开,不再去看那蹲在地上脸上看不出该是绝望痛苦还是悔恨表情的小姑娘。 不要说两日,善于锻造的莽汉第一次接触这门手艺也要耗费上十天八天的才能掌握其要领,更不要说辛紫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大的小丫头了。 所以柳斯娅一点也不急着去看自己的成果,而是悠哉游哉地骑着白虎在河蚌林转悠了几圈寻找着是否又有不知死活的人类闯进禁区害了自己的性命,第二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回来洗漱一番,吃了顿极为讲究的午膳,练了阵子三脚猫的功夫,看了几本无趣的文章,直待日落西山这才慢悠悠往铁匠铺走去。 倒不是她有意在时限上放水,只是因为自信辛紫那愚蠢的丫头就算给上她十天半月她也未必能打出一件合格的兵器来,既然如此,晚一些过去,晚一些结束那丫头的痛苦,自己也就更称心如意一些,何乐而不为呢? 柳斯娅越想越为自己的这个计谋拍手叫好,连带着走在路上的脚步也轻盈了许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远远望过去,若是不知道她的为人与她此行目的之人看了。只怕要惊艳得屏气凝神,以为是圣心娘娘在世了。 可到了铺子里,柳斯娅却难掩失望的神情。 铺子里没有传来预期的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更没有小姑娘的呻吟或是嘶喊声。静得不可思议,甚至连一点人气也没有。 走近了看过去,才看到辛紫趴在一个小凳上,头搁在椅背上睡得很沉。脸上被黑色的煤灰涂得快要看不清样貌了,衣衫被汗水湿透。一双手上大大小小全是水泡,就连脚上,手臂上和脖颈上也有几处大大小小的灼伤。 许是怕疼,辛紫的睡相很奇怪,手脚夸张地伸出去,架在空中,躬着背,姿势有些像部落里围着篝火舞蹈的土著人那样滑稽,可脸上却挂着微笑,睡得很是安详。 能这样心安理得地沉沉睡过去是有原因的。 在她身边随意地摆着宽窄长短不一的各式刀剑的未成形的坯子。一眼就能看出来都是些在捶打锻造的过程中技术不过关造成的残次品,可就算都是失败的作品,依然可以分辨得出来那锻造的水准却是参差不齐。 仅从这些个丢弃在一边的不合格的刀剑来看,以柳斯娅的经验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些刀剑的制作水平进步神速,可以说有这样的悟性,不出三五年必定可以练成一门极佳的铸刀手艺。 没有料到看似愚笨的阿紫身上竟映照出了自己当年的影子,让柳斯娅寻回久违的初入这一行时那种即使身为工匠助手依然满腔热情的初心,那种即使师父不愿意过多传授手艺自己也能凭着灵性和聪明加上努力参透其中的玄机的那份坚持与固执。 这让柳斯娅冰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讶异的神色来,可仍旧不相信这些残次品是出自辛紫只手,转身朝着铺子门口那位一直默默守着的看门老汉投去狐疑的一瞥。 说是老汉。其实不过是相对于这片林子里大多数妖巫的年轻俊美容貌而言,但放在人类社会里,这样的长相也不过是刚过了不惑之年正值人生巅峰的男子的容貌。 可这位妖巫中的老者却是打从这铺子建成之日起就守在门口做了看门人,他一生无所求。只默默守在那里,看着这林子里的妖巫们分分合合,看着这铺子的主人更迭交替换了三代,直到最近的这个叫柳斯娅的身份极尊贵的年轻女子接手。 见铺子的主人怀疑到自己头上,老汉夸张的一连串咳嗽声从嗓子里沙哑地传出来,似在抗议着。见柳斯娅依旧不肯罢休地看着自己,只好无奈地笑着摇头,将手上一杆一米见长的烟袋对着脚下的石头磕得咚咚响。 也难怪这位年轻的女主人会怀疑自己暗中帮了这小姑娘,就是昨晚在她离开这铺子之后自己坐在门口看着那小丫头劈劈啪啪一通不得要领的乱敲不但没能将手下的坯子成型反倒伤了自己之后也曾实在看不下去试图施以援手。 可让他很是震惊的是那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心性倒是比自己预想的要坚韧的多,面对自己主动伸出的援手竟是坚定地拒绝了。 “师姑应该不会希望我靠着老前辈您的帮助完成这个任务,这是师姑给我的考验,如果连这个都通不过,又怎么能帮着她完成后续的铸造工序呢?” 小姑娘当时是这么跟自己说的,看着她那一双水灵灵却异常坚定的眼,老人没有再坚持,重新坐回了门边的椅子上,舒舒服服躺下去,悠然抽着长烟袋,看着半空中自己吐出的烟圈一点点散去,再没有插手小姑娘手上的工作。 所以如今柳斯娅问起来,他才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摇头否认。 所以柳斯娅看着他一副坦然地样子,才不再怀疑他做了枪手。 摆脱了嫌疑的老汉这才重新坐直了身子,眼中带着似笑非笑的戏谑神情,拿下巴指了指辛紫睡着的方向,神秘兮兮地示意柳斯娅过去瞅瞅。 柳斯娅微微皱眉,却还是乖乖转头看过去,这才发现熟睡中的辛紫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正暗暗闪着寒光。(未完待续。) 第189章 失望 柳斯娅满心狐疑走过去。 辛紫身子微微动了动,却没有醒过来。 看来这一天一夜果真是把她折腾坏了。 不再多看辛紫一眼,走近了的柳斯娅被辛紫身后藏着的那把新制的弯刀惊得愣在了那里。 那刀身闪烁着的光泽,中间的凸起与两边刀刃的尖细,以她多年的铸刀经验来看不用提刀不用试验,仅凭着这惊鸿一瞥,已经可以断定这锻造的材料之纯净,熔炼的火候把握之准确,折叠与捶打次数把握之恰当,中段坚韧,边缘锋利,除了因为是练习所用所以原料次了些之外,在工艺上称得上是无可挑剔。 自己仅仅只是在前一天给这丫头做了一次示范罢了,连要领在何处也不曾为她提点一二,如今竟然有这样一把好刀呈现在自己眼前? 这样的手艺,这样的悟性,已经不仅仅是努力坚持与热情可以达到的高度了,这竟是有极高的天赋方能做到的境界,这样的天赋,只怕柳斯娅这个自认为是如今在世的制刀铸剑第一人在刚接触这门手艺时也不曾有过的。 她呆立了许久,才怔怔地伸手去抽那把崭新的一臂长的弯刀。 原本睡的正酣连守门的老汉一阵连续的咳嗽也不曾吵醒的阿紫却在柳斯娅试着从她身边抽走那把刀时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中紧紧握住刀身不肯松。 待看清来人是柳斯娅之后才讪讪然缩回手,赧然笑着道:“师姑,对不起,我实在是太累了,本来想着只是在这边靠一会等着您过来的,没想到刚坐下就睡着了。” 柳斯娅没有言语,只面无表情地提起刀,近距离观察着刀身的纹路,伸出手指来感受着刀刃的弧度。 技艺无可挑剔。 若是假以时日,勤加练习。不出三年必定能得个技艺精湛的头衔来。 可这些想法柳斯娅自然不会讲给阿紫听。 看着对方认真审视着自己最终用作考核的成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没有欣慰的笑容,也没有失望的愤怒。阿紫一颗心高高悬起来,小心翼翼问道:“师姑,算是合格吗?” 想到之前柳斯娅训斥那些工匠的模样,想到她将那在阿紫看来已经算完美的成品丢进熔炉去的样子,虽然原本对自己这对后一把刀极有信心。此刻对上柳斯娅的冰冷态度也难免心中没底起来。 长久的沉默,带给阿紫内心一阵煎熬,却又不敢出声,不敢抗议,只能默默忍着。 终于柳斯娅放下刀,勾起嘴角发出一阵刺耳的冷笑来。 “你真的是傻啊,”柳斯娅那原本柔美的声线此时听着异常尖细,“我让你练习铸刀术,你就乖乖照着做了?要知道就算普通的青铜刀要做到一寸长凝住一寸气尚且需要耗费七七四十九日去锻造打磨,更何况那以桀骜不驯著称的龙岩灵石?想要七日便从那发光的石头里造出宝刀来?别做梦了。不要说我了,就是我师祖再世也做不到。 “唉,你这么单纯,我随意讲出两句话来骗了你,你就真信了?我不过是想要看你像只小猫似得被那炭火烫得嗷嗷叫的样子罢了。” 听着柳斯娅那如针扎在自己心头的一字一句,阿紫望着她,嘴唇微微颤抖,眼眶有些发热起来。 柳斯娅见状“哎哟”一声,横道拍打在辛紫被熏黑的娇嫩脸颊上,高高挑起眉头笑着道:“怎么了?委屈了?心里有怨?我告诉你。这才是姑奶奶我要给你上的一课,不是教你怎么铸刀,而是教你怎么做人。怨只怨你太蠢,太轻易相信别人。我一句话你就如牵线木偶似的乖乖的照做了?凭什么你就觉得我能帮你打造出一把你要的宝刀呢?” 阿紫瞪大了眼睛看着柳斯娅,将眼泪生生吞了回去。 柳斯娅再无心与她纠缠,尖笑着丢下刀转身离开了,留下阿紫独自蹲在原处对着地上拿把被抛弃的弯刀发愣。 目送柳斯娅离开,守在门口啪嗒啪嗒抽着烟袋的老汉目睹了刚才的一切,叹息着摇头。来到阿紫身边。 那小小的身影不声不响蹲在刀边,将头埋得很低。 原以为走近了看会看到一幅小姑娘独自对刀饮泣的凄楚画面的老人一时间愣住了。 丫头并没有落泪,甚至在脸上连一丝伤心难过的神情也找不到,有的只有困惑不甘,和不变的执着。 小家伙紧紧盯着面前的刀,双走攥成拳,嘴唇微微动着,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老人将耳朵凑近了些,这才听清楚她口中呢喃着的那一句:“一定还有办法。” 另一边,成功捉弄了辛紫的柳斯娅满意的去了,一路上脸上都挂着得意的笑,这样的时刻没有个旁观者为自己“喝彩”,无人欣赏的胜利多么无趣。 于是她想到了柳斯琦。 这个与自己极不对路子的哥哥对他这个徒弟似乎格外上心,若是让他知道了自己今天如何让辛紫伤心难过,如何让她吃了一番苦头才带着委屈无处伸张,会如何? 只是想到柳斯琦脸上的表情已经让她隐隐有些兴奋起来。 可骑着白虎找遍了柳斯琦常去的几个地方也没有找到他的身影,最终竟是在决定放弃转而去圣殿退而求其次寻了母亲时与他撞上了。 没有料到柳斯琦会主动来这个因为独属于自己的母亲而让他极其嫌恶的地方,柳斯娅微微露出惊异的神情,但很快恢复了镇定,笑着上前去揽了柳斯琦的手臂。 “哥哥,我今天在自己的铁匠铺子遇到的事情,你一定很感兴趣,要不要说与你听听?” 可话说出来,发现对方竟是像木头一样站在那里,对自己的话完全无动于衷,柳斯娅这才察觉气氛不对,转头望向自己的母亲,问:“发生了什么事?” 坐在对面的柳夫人手中拿着一卷羊皮纸信笺,虽然努力克制着仍难掩眼中神情的激荡,顿了顿才回道:“那道五百年不曾再开启的天堑,被重新发现了。”(未完待续。) 第190章 金石 铁匠铺子里的看门老汉不太明白这个被柳斯娅带过来说是铸刀实际捉弄羞辱了一番的小姑娘为什么在清清楚楚听到了柳斯娅这个号称在世兵器锻造第一人的口中讲出不可能在短短七日内将这兽族龙岩矿灵石锻造成一把宝刀之后仍然不死心。 但他看着那小姑娘盯着那把自己辛辛苦苦一锤一打造出来的弯刀呢喃了许久之后,终于缓缓起身将造成了她身上手上无数水泡的一把把半成品兵器连同那弯刀一道揽在怀里,缓缓走至熔炉旁,如同普通农家小姑娘将拾来的柴火送进灶里一般将那些形态各异的刀剑丢进朝外喷涌着热气的炉中,盯着那些刀剑一点点融化成液体。 看着那熔炉里的火光映照在小姑娘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里,更显得那双眸子坚定如天上的星辰地上的磐石,老人就明白了,不要说柳斯娅的那几句话,此刻就是天塌下来也阻止不了这丫头坚持将一直小心翼翼放在一边的那块泛着微弱蓝光的矿石打造成一把可上阵杀敌的宝刀。 所以他没有再多讲半句阻止这身形瘦小的姑娘继续铸刀的话来,只是默默退至一旁,看着她重新开始一次次实验,尽自己所能传授给她一些自己跟了这铺子三届主人而积攒下来的经验。 辛紫每次听到老人提点,都会极小心地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听着他的每一句话,牢记在心中,应用在手上,然后融入自己的理解加以改进。 这样的悟性和灵气,好多次都让这位多年来早已经心中水波不惊的老人感慨若是她肯留在这里,必定能成为顶尖的铸造师。 可每每想到这里,老人又会无奈地摇头走开。 说到底,这丫头不过是个过客,她不愿意留在这里,那位老夫人更不想留她。而如今她被困在这里,只是想要完成一个近乎不可能的任务罢了。 辛紫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一次次再次看着手中冥顽不化的灵石依旧是原来的样子。 她不曾有一刻放弃。可时间却在这千百次的尝试中飞快地溜走。 转眼四天四夜过去了。 除了匆匆吃饭和短暂休息之外都泡在这作坊里尝试各种方法炼制那块灵石的辛紫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成功的希望已经一点点在自己眼前熄灭了。 她站在熔炉边上,手中拿着那块约有一尺宽的灵石一动不动。 这石头刚被放入炉火中炙烤了半晌功夫,可拿出来的瞬间却依旧是沁心的凉。 阿紫拿手指摩挲着矿石表面层层叠叠的纹理,看着这遇火不化的奇异材料,心中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无奈。 欢喜的是柳风客栈的盲掌柜没有骗自己。这果然是一块难得一见的好材料,能够这样经得起火烤,若是果真被做成了兵器对上敌人,必定是一往无前坚不可摧的宝贝。 可无奈的却是如今连软化这石头尚且做不到,如何能从里面提炼出自己想要的成分,与铁铜镍混合,再去杂质,再柔和,再淬火,再反复捶打折叠至成形呢? 那些自己谨记在心中的一个个要点如今都全然排不上用场。因为这石块果真是比自己想得要倔强得多,一点被“驯服”的迹象也没有。 阿紫想到自己在龙脊山脚下的所见所感,想到那些垒砌堆叠在一起的青黑色矿石,当时她俯下身子用心去感受那些带着光泽的石块表面散发出的像某个带着灵性的庞然大物的呼吸一样的起伏,那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手中抚摸着的并不仅仅是组成那片山峦的死物,而更像是某个巨兽的肌肤——一条沉睡的巨龙身上的鳞甲。 再看着手中灵石的目光就变得轻柔了许多。 或许你并不是冥顽不化,你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放下自己的甲胄? 阿紫想得出神,双手紧紧攥住灵石,着了魔一般缓缓朝着熔炉靠近过去,看着灵石一点点被送进去。感受着自己手上的温度越来越高,直到皮肤被灼烧,表面开始由白转黑,紫色的血水一点点渗出来。填满她娇嫩的肌肤与矿石粗犷的表面之间的每一处缝隙…… “你疯了?!” 原本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守门老人见阿紫眼看着一双手完全探进近千度高温的熔炉之中却全然不觉,这才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她连人带石头一齐扯了出来。 “你不要命了?为了块石头要把自己也搭进去?难道要学那干将莫邪不成?”老人一脸愤愤然责备着。 阿紫这才回过神来,看看老人担忧的目光,再转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早已经血肉模糊一片。 刚想要再训斥阿紫几句的老人转过头原本想要查看她的伤势,却被她面前的灵石吸引住了目光。 原本在熔炉中炙烤也不曾有任何改变的矿石此刻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表面的一层青黑色杂质层开始一点点剥落,露出里面闪着银光的金属层。 这么多年目睹了一根根刀剑被造出来,眼前的景象老人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此刻只能被惊得目瞪口呆。 阿紫却怔怔地望向老人问:“我成功了吗?” 没想到看似一条死路的冶炼方法,却在接触到阿紫的妖巫血之后误打误撞找到了一条突破口,这幸福来得太突然,直到老人替她包扎手上的伤口的时候,阿紫还是一脸茫然,总觉得像在梦中一般。 老人一面小心地为阿紫包好双手,一面念叨着这样的熔炼方式真是千古一绝,可话讲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门外一位衣着雍容的女人领着一个年轻女子缓步走了进来。 老人慌忙上前跪下行礼。 柳夫人笑着扶起老人,转头对着身后的柳斯娅道:“小姑娘已经完成了前面金石为开的一步了,你还要作壁上观么?” 柳斯娅全没了之前的骄横,笑着冲柳夫人做了一个鬼脸,上前拾起那块剥去表层的灵石,正式接手了锻造工作。(未完待续。) 第191章 交谈 目送着柳斯娅带着灵石离开,辛紫有些茫然。 柳夫人却就地坐在了辛紫身边,全然不顾一袭华美的素色长裙被这铺子里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灰尘给沾染了。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与这位身份尊贵的女人离得这样近,阿紫微微挺起胸膛,屏气凝神看着对方。 柳夫人则显得随意地多,带着笑轻轻将阿紫被包成粽子的手拉至自己身前。 “可能会有些疼,忍着点。” 说罢,不待阿紫反驳,便径自将她手上的纱布拆开,从袖口取出一个琉璃瓶,将里面的紫色液体倒在阿紫灼伤的皮肤上。 一阵刺痛之后,如万千虫蚁同时啃噬的感觉袭上心头,阿紫咬牙坚持着,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声响来。 柳夫人轻瞥了她一眼,将阿紫的手送回去,说道:“好了。” 阿紫再看向自己的双手,才发现原本带着黑色的血痂的手心伤口都迅速愈合了起来。 小心收回双手,阿紫这才微微躬身道谢,心中却对柳夫人突然间态度巨大的转变很是不解。 “你与你母亲素心性子一点也不像,”柳夫人却兀自开口,“她坚韧勇敢好强比男子更甚,你却柔弱如一汪清水。” 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提到自己的母亲,阿紫低下头,不搭话。 “这也难怪,你毕竟是被一群无知的人类带大的,又很早就流浪在外,养成胆小怕事的性子也在情理之中。 “可你与她倒是有一点一模一样:你们都固执地爱上了一个不属于自己族类的男子,明知道有可能引火烧身依旧无怨无悔。” 柳夫人几句话下来,阿紫更是一头雾水起来。可看着对方斜睨着自己,阿紫无奈鼓起勇气问道:“妖巫,真的就不能与人类共存吗?” 闻言柳夫人转而看着远方,答非所问地道:“妖巫这个字眼,我不喜欢,是人类强加在我们头上的。我倒更喜欢有关我们族类的另一个叫法——圣心后人。” 另一边。七日闭关已经过去大半的唐寅褐所在的客房门外,柳斯琦与一名侍从一前一后站立着,许久没有动静。 “少爷,让属下去吧。” 站在身后的侍从最终打破了沉默。拱手行礼,主动请命。 这侍从名叫柳卫,原是从小跟随柳斯琦的书童,后来升做他的贴身侍卫,两人关系一向不错。只是柳斯琦与金色森林几乎闹翻之后一气之下独自出走,丢下一屋子服侍之人,柳卫这才被柳夫人重新调至圣殿。 这也就是为什么柳夫人最终肯服软主动去药仙谷寻了柳斯琦的时候派遣的就是这个年轻却行事谨慎的柳卫。 现在回想起来,柳卫依旧庆幸柳夫人当时派了自己前去说服少爷回来。 虽然药仙谷沁心亭的一场谈话最终不欢而散,他没能劝回少爷的心。但多年的主仆情谊却让他在任务失败之后仍然不肯就那样离去,而选择另着一队人马继续守在药仙谷附近,想着等待合适的时机重新与少爷谈谈。 可这一等,就等到了大批死士夜闯药仙谷试图剿灭里面的所有活物。 他与属下拼死赶往现场才勉强救回身负重伤的少爷,这才领会了金色森林来。 如今想想,还是不确定自己那趟任务究竟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眼前最棘手的莫过于柳夫人给少爷出的这个难题了——让少爷劝屋里那位放弃辛紫姑娘。 柳卫看得出来少爷对这位唐少侠是十分欣赏的。所以才会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想要治好他体内血脉紊乱的问题,可现在却要去做那恶人。他深知这绝不是动动嘴皮子这么简单的事情,要让那位少侠放弃自己心爱之人,极有可能会失败,可实际上失败倒好,若是成功了,必定会触动他的心脉,这对于以少爷所教授的心法闭关修养这些天的人来说可是大忌,轻则这几日的功夫前功尽弃,重则伤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见少爷站在这客房门前阴沉着脸想了许久也不朝前半步。柳卫最终实在忍不住主动请缨。 可柳斯琦却只是一抬手,不费一言一语就坚决拒绝了柳卫的提议。 “这件事只能我来做,才能将伤害降到最小。” 说罢,长舒了一口气上前推门踏了进去。 房内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唐寅褐盘腿坐在榻上,与柳斯琦离开时一样,一动不动,如一尊石像。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他并未睁眼,依旧保持之前的姿势静心养息。 柳斯琦对此并不意外。反手轻轻关上房门,在唐寅褐旁边的蒲团上坐下来,整了整衣袖,这才缓缓开口。 “五百年不遇的天堑再度开启了。” 唐寅褐闻言并不回应,可指尖微微一颤,却暴露了他内心的震动。 “我与母亲……还有这林子里的众人都希望辛紫可以随我们一道离开。” 此话一出,唐寅褐终于缓缓睁开了眼,这才露出眼睑覆盖下那满是血丝的一双眸子,他嘴唇颤动,许久之后只艰难吐出两个字。 “不许。” 自然之道对方会坚持原先的态度,柳斯琦脸上波澜不惊,顿了顿,才伸出三根手指说道:“理由有三。 “其一,齐王所辖药监司中所剩在囚的妖巫已经不多了,他已经在内部放话将要加大搜罗力度,辛紫随你进东京,无异于羊入虎口。” 这一条唐寅褐早已了然于胸,但他既然已经决定带阿紫在身边,自然就不会被齐王的势力吓退。 柳斯琦并不气馁,因为他深知后两条理由唐寅褐必定不会如听第一条这样只当过眼云烟平淡处之。 “其二,宫门换心案,朝廷封锁消息,六扇门一直暗中调查却没有结果,你想过为什么吗?” 唐寅褐目光一凛,没有料到对方会提起这门悬案,心中有所触动,却并不接话。 “你以为那场惨案是齐王一手策划的吗?你想过为什么那件案子发生之后原本孱弱的欣王势力突然崛起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