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他好像有病》 第1章 这个人是不是不太对劲 说起来我已经被关在这个精致的房间里已经三天了呢。 我师父曾经是太微垣的第一高手,去年我师兄打败了我师父成了新的第一高手,我当然知道想来寻仇挑战的人有很多,想拿我威胁师父师兄的人也很多,在出来历练之前我也已经做好接受各种挑战的准备了,但是一出太微垣的地界就被绑架也太倒霉了吧。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谁抓了我呢?完全不知道啊!三天前的早上我在紫微垣和太微垣的交界城买包子吃,还没咬两口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发现自己和衣躺在这里,没有被搜过身的迹象,包裹放在床边,外间的桌上放了八菜一汤,全部都是我喜欢的——我几乎要以为这只是师父心血来潮逗我玩呢。然而并不是。想想也该知道,师父和师兄刚修成正果,不知道在哪里腻歪呢,怎么可能想得到我。 我叹了口气,端着坚果盒歪到榻上开始嗑瓜子。是的,这里不仅提供正餐,还有各种坚果糕点,而且意外地合我的口味。嗯,我全都尝过了,没毒,大概。 作为太微垣的第一高手预备役,我当然有试过跑出去了。然而门口那个面瘫的小哥太厉害了,我跟他打着打着就被逼回了房间。说起来紫微垣的人都这么厉害的吗,能把我像赶鸭子一样兜在一块地方还能不伤到我的,在太微垣只有我师父师兄才做得到啊。那天我跟面瘫小哥玩了一下午的赶鸭子游戏,比起我师兄来他真是温柔太多了,而且他颜值还挺高,我觉得我快要爱上他了呢。于是我委婉地表达了我的心意——夸他长得帅。结果当晚他就戴了一个恶鬼面具,巨丑。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第二天开始,来给我送饭的两个小丫头也都戴起了面具,比昨天面瘫小哥戴的还要丑。我觉得她们似乎对我产生了什么微妙的误会——难道在她们眼里我已经饥渴到会对小姑娘下手了吗?戴着丑面具,并且一个字都不说,我很快就懒得再自找没趣了。 ——所以究竟是谁把我软禁在这里啊!快来个人跟我说说话啊!我快自言自语成精分了啊! 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吃吃吃,门突然开了。进门的男人看见我悠闲的样子明显楞了一下,然后是一声轻笑:“呵,阮姑娘,百草谷的招待可还满意?” 终于有人跟我说话啦!我连忙放下食盒跳起来对他抱拳行了一礼:“甚好甚好!” 沉默。 我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呵呵哈哈哈……阮姑娘还是这么……”他看了我一会儿才接着道,“有趣。” 这笑声阴冷又鬼畜,生生把他高贵凛然的气质折了一半。我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淡定地开口:“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抓我?” 他突然向我走来,吓得我条件反射就想动手。然而他在离我一步远的时候又停下了:“谢衡之。”然后就又沉默了,似乎是在等我的反应。 雾草谢衡之!是百草谷现任巨子谢衡之?是那个江湖神话谢衡之?我哪里得罪他了吗?我默默向后退了一步,又问了他一遍:“你为什么要抓我?” 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道:“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 ……又冷场了。 我认真地想了想,完全没有想到跟谢衡之有什么交集,也完全想不起是不是见过这张俊脸。正准备笑两声缓解一下气氛,就又听到了谢衡之鬼畜的笑声。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竟然直接笑得坐到了榻上。他低着头,我听到他再次开口:“因为你有用。有很大的用处啊。” 说完他没有再看我一眼,站起来就走了。 所以这家伙是来干什么的啊喂!我才不信传说中的谢衡之就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啊!我迅速把门关紧,这么冷的天都不知道随手关门,活该两只耳朵都被冻红。 晚上偷偷进女孩子房间的一定是坏人 谢衡之这个人还是与我有点关系的。只不过他不知道。 我六岁拜入太华山,苦学武功十一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杀了江傲为我娘讨一个公道。上个月我终于通过太华山的考核,自觉有能力与之一战,斗志昂扬地下山后却得知江傲半年前就被谢衡之干掉了。忘了说,江傲是我爹,不过现在除了我师父之外并没有人知道。 我来到这个世界时是四岁,我从没见过我的便宜爹,也没听我娘讲起他,倒是那些来寻仇的人一个个的三句不离江傲二字。后来到太华山,才断断续续听我娘的师妹,也就是我师父南薰真人提起一些往事。 娘亲当年是太华山诀微长老门下大弟子,前途无量,在当时风头无两。江傲他虽然刀耍的溜,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但是完全配不上娘亲。娘亲在下山历练时碰巧与他结识,后来就是老套的名门女弟子和江湖小流氓的故事,历经生死感情深厚情不自禁……就有了我。我娘在师门和我之间选了我,嫁给了江傲。她姓阮,我原先叫江慕阮,想来江傲也是真心喜欢过我娘。可是我现在想起这个名字就恶心。当年江傲是出了名的爱护妻女,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个名是怎么出的,不过江湖上大部分人都知道,只要抓住了我和我娘,江傲就会听他们的话,只要杀了我们,就可以让江傲痛不欲生。江傲是为了护我们母女周全,才会在我幼时忍痛与我娘和离,独自一人在江湖闯荡。 ——简直槽多无口。 我娘的武功自然是高的,在那两年里,她不知打败了多少莫名其妙来寻仇的人。然而武功再高也敌不过江傲作死的能力,那次的敌人实在是太强了,我第一次见到向来温婉柔和的娘亲露出那样冷酷果决的神色。根本来不及惊叹,也看不清双方的动作,我只能感受到抱着我的手越来越无力。她一路逃一路打,拼死将我送入了太华山。然后我就成了孤儿。 想着这一堆破事,我难过得睡不着觉。我到太华山不久,原先还挺壮的诀微长老就挂了,挂之前还给我改了个姓,然后我就有了这个乱七八糟的名字——阮慕阮。娘和师父一直叫我阿阮,师兄叫我喂,还有一个二缺的小师叔叫我……不提也罢。改了姓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规规矩矩地称为“阮姑娘”。 所以说谢衡之是我的恩人呢。他不仅杀了江傲,百草谷的一个墨者还扒出了江傲的十几个红颜知己和一个只比我小一岁的儿子。江傲是完全身败名裂,即使让现在的我来做,也不可能做得那么漂亮,我在心里给谢小哥点了个赞。既然谢衡之说我有用,如果真的帮得上忙的话,我一定会帮他的。 我这人有个毛病,睡不着的时候喜欢把头闷进被子里直到一脸汗再钻出来,汗干了再闷回去,一直重复到睡着为止。小时候跟我师父睡被笑过好多次都没改回来。前两晚我几乎是沾枕就睡,可是今天想了太多一直没睡着。当我再一次钻出被窝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很轻很轻的声音,就像当初刚和师父分开睡的晚上,师父悄悄来看我一样。那时我虽然也睡不着,但是为了不让师父担心就装睡,师父从来没发现过。虽然没有睁眼,但是我觉得进来的人肯定是谢衡之。所以他想干什么?我放平呼吸,等着他的动作。 这个世界还是需要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的。 ——我为什么要作死装睡啊! 第3章 这个人果然很不对劲啊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上,轻轻柔柔的。离的好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冠月木的气味,我的脸几乎要烧起来。他是不是说喜欢我?难道是真的?是不是认错人了啊?感受到开始变得炽热急促的呼吸,我也紧张起来。我默默对比了一下我们的武力值,思考着制敌的可能性。听说他半年前跟江傲打时完虐对方,并且手法极为残忍,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江傲身上一共七十二处伤口,手筋也被挑断了,血尽而亡。这死法,倒是与我娘完全相同,真是天道好轮回。而我的水平,大约拼尽全力才能跟江傲打个平手吧——所以现在要干掉谢衡之果然是异想天开啊,更何况那个面瘫小哥肯定还在门外。 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出其不意糊先他一巴掌的时候,他突然退开了。我松了一口气。他应该只是站直了,我并没有听到他离开。然而我这口气完全松早了。不一会儿,我又感受到了他的呼吸。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慢慢地调整着他的呼吸。奇异的感觉,同样的气体,被我呼出,被他吸进,再被他呼出,被我吸进。什么别的动作都没有,他一直维持着这个距离。要不是我敢肯定这个世界绝对没有妖魔鬼怪,我几乎都要以为这是来吸我精气的艳鬼了。 所以你大半夜的偷偷摸摸到我房间里干什么啊喂!要是真喜欢我连亲一口都不会吗!弯腰弯这么久累不累啊!果然武功高的人耐力也好吗!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你刚刚是不是在憋笑! 他的气息突然更靠近了,但是我已经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了。然后他的脸轻轻贴了一下我的。唔,黏糊糊的。刚刚他进门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擦一擦新闷出来的一脸汗嘛。他好像吃了一惊,将手伸进我的被窝搭上了我的手腕。这是在诊脉?百草谷的巨子果然多才多艺啊。可是你进来这么久才知道我一脸汗吗!今晚的月色明明很亮啊!难道刚刚离我的脸这么近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的吗!喂喂诊了这么久知道我没病了吧,把手拿走啊! 大概是冠月木安神的效果太好了,在他进来之后我的烦躁感竟然减轻了不少,甚至在突然他握住我的手腕时我也没有条件反射甩开。虽然脑内仍然刷着厚厚的弹幕,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了。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梦到了我娘。多久没有见到温柔笑着的娘亲了啊,明明笑着的她才是我见的最多的,可是这十一年来我却只能想起她浑身的血和不舍又哀伤的眼神。不知道关押我的这个房间是在交界城的哪里,离城西近不近。我和娘亲曾经在这座城住了将近半年,印象最深的就是城西那棵据说有神农灵力的冠月木和树下的秋千了。 醒来之后心情意外地不错。其实下山之前我都做好准备跟渣男同归于尽了,结果一下山就得知不用我动手了。这感觉,就像考试之前觉得自己勉勉强强可以拿个六十分,但是老师突然告诉我,不用考了,直接给你一百分。我一直都不太敢相信,毕竟江傲如今已是在三垣都排得上号的高手了。直到昨天见了谢衡之之后,我对这个消息才有了真实感。 洗漱完到外间,发现谢衡之竟然坐在我平常坐的那个位置上。我坐到他对面,尽量友好地开口:“你吃早饭了吗?”可是他好像没有感受到我释放出来的友善气息,仍然端着高傲而中二的表情冷冷地说吃过了。 然而这个已经吃过早饭的人,竟然又拿起了筷子跟我一起吃了起来。呃……这大约是他的用餐习惯吧,毕竟专家说过空腹不能吃早饭的。这筷子的拿法,大约是他的爱好吧,毕竟没人说过粗的有花纹的那头不能用来夹菜啊。还有这用餐的顺序……天了噜我编不下去了,为什么我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啊!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你这么一脸阴沉地看着我我很紧张的啊! 虽然眼前的这个人仍然倨傲鲜腆,但是我越看他越像一只傻狍子。 我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他昨天说的我的用处。 第4章 这个人肯定有病 “我可以出去转转吗?只在这个院子里!” 他果然爽快地同意了。 “那可以让他们跟我说话吗?”我指指门口的小哥。 他低着头沉思半晌,道:“你可以跟我说话。” 不不不,先不说你每次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说不了两句就会逃走,百草谷的事情很多的吧,我哪里好意思拉着你聊天呢。我正打算再争取一下,他却只说了一句随时可以去找他就丢筷子走人了。 不过好歹能出门了,而且我也确定了我的猜想。 我的小师叔翊晴是闻名遐迩的神医,也是个话唠,天天在太华山抓人讲病例。他实在太啰嗦了,所以后来只有我肯听他说话。我并不是看上他带回来的礼物,我只是单纯可怜他罢了。虽然很失礼,但是我觉得谢衡之应该是有病。小师叔跟我说过,江湖上这些惊才绝艳的侠客们,越是有本事的就越可能心理不正常,不过大部分人意识不到。他当时还拿我师兄举例子,说他对我师父占有欲这么强,还固执好嫉妒,敏感又多疑,其实就是因为小时候的创伤而得的心理疾病。师兄站在他背后听完,当场就把小师叔抓起来暴打了一顿,打斗时还砸碎了师父的盆栽,两个人又都被师父揍了一顿。 咳,扯远了。谢衡之他看起来很是怕我的样子,晚上偷偷来我房间却连碰一下我都要准备这么久,每次在我面前也总是会紧张到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像他这样的大侠,应该很久没有感受到恐惧了吧。所以他现在……应该是把我当成稀奇的玩具了吧?可惜小师叔给我讲的病例里没有这种,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谢衡之自己意识不到这是心理疾病,抓了我觉得好玩又觉得无法向太华山交代,再加上百草谷事务繁杂,所以前两天没有来找我。虽然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不让其他人跟我讲话,不过这又不是重点。 我终于走出了这个门,要不是原来那个小哥还跟着,真想蹦两下。说起来这个小哥的身手起码可以当上他们星海部的百将了,用来看守我也太大材小用了。其实谢衡之完全不用担心我会逃跑,因为我现在根本没什么想去的地方。而且重点是……我们太华山……穷啊!我根本没多少盘缠,下山一个月几乎已经花光了。更难过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抢不到侠义榜的任务,再迟一天碰上谢衡之,我就该上街卖艺了。在这里的几天真的是我下山后生活条件最好的几天了,而且他又不伤害我,我为什么要逃跑呢。 其实谢衡之也是个可怜人。我听说谢衡之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他的父亲悲恸欲绝精神失常了。他十来岁的时候父亲也死了,然后被前任巨子,也就是他祖父接入了百草谷教养。可是父母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一直不说话,也一直不理人,只是一直自己一个人玩百草谷里的各种机关器械。后来被机关术大师公仪颜收为关门弟子之后才慢慢开朗起来。好吧,他现在看起来也没有很开朗。 但谢衡之真的是个天才,我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听说过有第二个人是回回二十步之内就可以拼好尚同墨方的。哦,墨方就是魔方,墨者测试机关术天赋就是靠它,这虽然是最简单的机关术,却包含着墨家机关术的原理和精华。我当时刚来这个世界,娘带我来百草谷玩的时候看到墨方还小小地激动了一把,然后靠着前世所学两分钟就拼出来了。当时周围大人们的眼神快把我吓尿了,我不知道当世最负盛名的公仪大师都是三天才拼出来的。公仪老头缠着要收我为徒,我心虚得很,后来都不敢再去百草谷。不过不久之后他就换了个人缠了,因为谢衡之二十步就拼好了墨方。二十步,这可是传说中的上帝之数啊!普通计算机要找到这个序列都要三十五年呢,谢衡之的脑子是转的是有多快! 我走了不一会儿就看到了谢衡之。今天虽然有太阳,但是风一吹还是挺冷的。他在看书,姿势优雅,是个十足的贵公子。我看着他的侧脸发了一会儿呆,看到他冻红的耳朵才反应过来,咳,太失礼了。正打算悄悄离开,他却已经发现了我。我有点尴尬,但是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脸淡定地向我走来。我也马上一脸淡定地跟他打招呼:“真是巧啊,谢公子。”然后我听到了他鬼畜的笑声。他似乎是真的很高兴,虽然是跟昨天初见时一样阴冷的声线,但是给我的感觉却有些不同了。 他握住了我向他打招呼抬起的手。咦,说好的怕我呢?然后……他低头含住了我的指尖。我浑身僵硬。他病的更严重了啊喂!这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神经病了啊喂!小师叔你在哪里你快来啊! 第5章 我的巨子不太对劲 应杨看到谢衡之回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个女子。他其实一点都不吃惊,真要说的话,他只是奇怪为什么谢衡之直到今天才动手。 应杨从小在百草谷长大,前任巨子将谢衡之带到百草谷之后,叮嘱他好好照顾谢衡之。但他基本见不上谢衡之。谢衡之比较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不喜欢跟人说话。偶尔碰见他跟他打招呼,他都像是没看见自己的样子。就在应杨觉得谢衡之会一直像一个幽灵一样在百草谷生活下去时,谢衡之的存在感却突然强了起来。先是二十步拼出墨方,被公仪大师收为弟子,之后两年,百草谷里的各种机关都被他换成了更加高效便捷的版本。再然后他孤身一人闯过了百草谷禁地,巨子开始让他接手百草谷的各种庶务。五年前,年仅十七岁的谢衡之成了新任巨子,没有一人提出异议,而百草谷也在他的带领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发展着。 谢衡之真是一个可怕的人。可是应杨觉得他很可怜。做人做到谢衡之这种程度,人生是该多么无趣啊。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什么事都能一眼看清,强大而冷静,让人忍不住追随,却根本不敢也无法靠近。 谢衡之第一次和他说话,是让他去给神医王翊晴送东西,并且不能被其他人发现。他的轻功很好,翊晴也有意配合,这个任务很轻松。之后这个差事就都交给了他。或大或小或轻或重的包裹,有时是谢衡之送来,有时是他去取,他并没有多想什么,谢衡之要做的事,肯定是对的。 百草谷虽然事务繁杂,但是谢衡之总是能很快就完美地处理好所有事情。他一般都是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应杨虽然常在百草谷中走动,却也很少见到他。 直到有一回他去取东西的时候。谢衡之房间的门开着。应杨曾经想过无数种谢衡之在房间里可能做的事情,可是当他看见谢衡之手上的东西时,他还是惊呆了。谢衡之在做衣服。女孩子的衣服。他很庆幸自己的表情向来就少,所以现在不至于太过失态。他是第一次看见谢衡之眼睛里有了神采,温柔,执着,病态,整个人隐隐透着兴奋感,与平时的他大不相同。谢衡之对他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反应,手中的动作也没停,直到缝完最后一针后,细心地叠好衣服包起来交给他。应杨觉得自己的手有点抖。 在这之后应杨留了个心眼,不久就发现他送出去的东西在王翊晴拿走之后经过各种渠道送到了同一个人手中。是太华山的一个小姑娘。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听说她是个孤儿,可是却一直笑得这样有感染力。她跟同门的师兄师姐们都相处得很好,是一个跟谢衡之完全不一样的人。想到谢衡之当时的眼神,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个小姑娘的一应衣饰,都是谢衡之的作品。再猜不出自家巨子的心思,他就太傻了。 后来这姑娘下山历练,谢衡之跟了一路,期间她的吃穿住用,都是他悄悄安排的。应杨和他的两个搭档在谢衡之的授意下跟小姑娘抢了一路的侠义榜。偶尔有不识相的流氓,也是他们悄悄解决了。他看着那个出落得更加漂亮的姑娘一无所知地从太微垣玩到紫微垣,到现在窝在谢衡之的怀中。 看着谢衡之小心翼翼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动作,应杨不禁感慨一物降一物。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喜欢,对这姑娘来说是好是坏。 谢衡之命他守在门口。在知道他的心思后,应杨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谢衡之在阮姑娘睡着时一直守着,却在她要醒来后匆忙离开。他不敢碰到这个姑娘,也不敢跟她说话,但是在这个姑娘在门里笑眯眯地调戏他说他长得帅的时,他感受到了明显的杀意,强大的气势让他几乎维持不住站立的姿势。他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晚上就戴起了面具。在这里的其他人好像也都知道些什么,第二天都自觉戴上了面具。 阮姑娘用过的饭菜,换下的衣物,都直接被送到了谢衡之房中。谢衡之白天在外边悄悄看阮姑娘,晚上则悄悄潜入阮姑娘的房间。应杨已经习以为常了。现在他有些可怜阮姑娘。 第6章 贫富差距 谢衡之再一次在我反应过来之前跑掉了。我木着脸擦了擦手。虽然昨天才见到他,但总觉得我已经开始适应他时不时的抽风了呢。 这个院子其实挺大的,而且布局非常符合我的审美。转了一圈之后,我坐到院中的石凳上,很快就有识趣的小丫鬟端来了茶水和糕点。我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像乡巴佬一点,但是眼神却忍不住飘向边上的这条石子路。我实在是没想到,百草谷竟然这么有钱!这一整条路,竟然都是月颜石铺的!月颜石白天晒了太阳之后晚上会发光,很是难得,当年我师兄寻了许久才找到一颗鸡蛋大小的送给我师父,师父看我喜欢转手就给了我,为此师兄还对我黑了大半个月的脸。让我先喝口水冷静一下,虽然我学过白天鉴定月颜石的方法,但是我还没有凑近了仔细看,说不定是我认错了呢!但是一想到同为垣内第一大派,太华山跟百草谷的贫富差距竟然这么大,我就忍不住……忍不住想跟谢衡之搞好关系。 我以为谢衡之这两天都不会再来见我,没想到午饭时他已经在等我了。我知道自己对他来说是一个新奇的玩具,但是不知道他原来这么喜欢我,早上才在我面前丢了大脸中午就又来找我玩了。所以果然是没把我当人看吧,一点都不在意我对他的看法。 我看着碗中堆成小山的菜,还有因为握得太用力一直在抖却仍然坚定地给我夹菜的手,忍不住捂了捂脸。我没吃几口东西,却已经不知道对他说了多少声谢谢了,他这是要我一直谢他到饿死吗!于是我一边客气地让他也多吃点,一边迅速地给他夹了一堆菜,然后把我的碗端得离他远一些。他终于开始自己吃饭了。 虽然吃饭时说话不是什么好习惯,但是谢衡之已经一脸欲言又止地看我好几回了,而且每次我抬头看他,他都会迅速低头装作认真吃饭的样子。我不得不善解人意地开口:“谢公子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南边有些事,我们明天就得走。” “可是……”可是我还没去看冠月木。 他沉了脸打断我的话:“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只是通知你一声。” 真是中二之气满满的发言啊。可是少年你先听我说完话好吗。 看他好像又要发病,我赶紧加快了语速:“谢公子我只是下午想去城西看看我小时候在那里玩过晚上就回来我保证我完全没有不跟你走的意思在帮上你的忙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然后大大喘了一口气。 唔,熟悉的笑声。好吧我就知道他会笑,不过他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 第7章 想这里的标题就跟想论文题目一样麻烦 我就知道谢衡之肯定会同意的,不过没想到他会陪我一起过来。 十多年过去,冠月木更加粗壮了。那个秋千竟然还在,我扯了扯绳子,还挺结实的,大概因为附近的小孩都会来玩,一直有人维修吧。可惜我现在一把年纪,坐秋千耻度太高了。而且我最想做的其实是这个——我运起轻功,一招步云流风轻巧地越上了高高的枝干。我小时候最羡慕我娘的轻功了,进太华以后果断学了跟我娘一路的心法,现在我也可以像我娘一样轻松上树了。绕着树飞了几圈,就发现谢衡之仰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他身上打出轻轻摇曳的光晕。我莫名红了脸,跳下来准备跟他回去。其实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并不想追忆往昔。江傲都死了半年了,我也该开开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啦,我想娘亲一定也是这么希望的。 谢衡之好像并不着急,悠哉地绕远路买了糕点之后,竟然还带我去书院听评弹了,连晚饭都是在酒楼吃的。巧的是这些地方都是我记得的。一路上我有印象的铺子竟然都还在,感觉真好,就像这座城是在等我回来一样。谢衡之似乎也很高兴,在我偷瞄他的时候,看到了他前所未有的温柔的表情。 于是第二天我就起晚了。好吧,两件事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我有些奇怪,这些年我已经养成了非常良好的生物钟,按理说不会起这么晚的,而且为什么没有人叫我?!急急地洗漱完,谢衡之果然已经在外间等我了。他仍然是气定神闲,在我道歉后也完全没有责怪我,大约事情并不怎么紧急。 尽管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准备了,出发时仍然过了正午。谢衡之跟我一起坐的马车。百草谷果然是机关术大派,马车的舒适度一级棒,而且还有很多好玩的机关。谢衡之抬手一按放出一块桌板,又从暗格中拿出纸笔开始写信。我闲着无聊,征得他的同意后也开始写起信来。该向师父报平安了。另外也该给小师叔也写一封信,让他来看看谢衡之。当然这封信肯定是要偷偷写的,被谢衡之看到就不好了。 我写完信的时候,谢衡之已经收起他那边的桌板,靠着马车的窗子睡着了。巨子的事情肯定很多,不说我们太华山的掌门,就是师父和师兄每天也是有挺多事情要处理的。昨天他陪我玩了一个下午,晚上一定忙到很晚吧。我稍稍有点心疼。虽然是因为他奇怪的病,但谢衡之的确是除了我师父和小师叔之外对我最温柔的人了。 我趴在桌板上歪头看着谢衡之。虽然因为气质太过阴沉经常会让人忽略他的长相,关于他的传闻也基本都是强调他的才智,但他其实长得真的很好。像师兄那样冰山型和小师叔那样的二缺……不,是阳光型当然都很戳我萌点,可是我果然还是最喜欢谢衡之这样眉目清俊高傲优雅的少年了。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认真想想我从一开始就对他容忍度这么大,除了感激他杀了江傲,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脸了。 马车突然震了一下,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贵气逼人的脸突然向下倒去,然后他的额头“咚”的一声磕到了窗棂上。我深深地替他觉得脑袋疼。他竟然没有醒,果然是累坏了吧。我小心地扶起他的头,把他恢复到原来的姿势。然而我一放手,他的脑袋就又有向窗棂倒去的趋势。我只能一手揽住他让他先靠着我,另一只手放下桌板,让他趴在桌板上睡。虽然趴着睡觉挺不舒服的,但是胜在安全性高嘛。 然后桌板的承接点啪的一声干脆爽快地断了。 眼看着他整个人都要往前栽去,我来不及多想,伸臂将他圈在了怀里。 我好像感受到了大宇宙的恶意。 第8章 他好像不止一种病 啊咧?金丝楠木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吗?百草谷的机关术是这么易坏的物品吗? 这这这应该不是我的错吧?我完全是好心啊!刚刚我趴着的时候明明觉得桌板还是挺结实的啊! 救命,谢衡之一定会生气的吧!刚刚他扶着我上马车的时候就跟我说过这车厢里大部分机关是他亲自动手做的,我还听说他进百草谷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学机关术,我可以想象他有多爱惜这些东西。可是他用来写写字的桌板,我竟然放了个头上去啊!谢衡之好像并不是什么和蔼慈祥的人吧,他醒来不会揍我吧? 总、总之先去找时光机……啊不,是先冷静。说不定这是可拆卸的高级货呢?正准备去把桌板捡起来研究一下,谢衡之突然抱住了我。我吓了一大跳。他的头还靠在我肩上,好像还没有睡醒的样子。我试图抽出自己的胳膊,他却搂得更紧了。错觉吗……他是不是在对我耍流氓……好像是为了否定我的想法,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他不是耍流氓,他这是直接要把我勒死啊! 我忍无可忍,开口叫他:“谢公子?谢公子?……谢衡之!你醒醒啊!”他没有反应。好像不太对劲。我费力地抽出一只手准备推他,却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他紧紧皱着眉,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这是做噩梦了吗?我拍拍他的脸又叫了他两声。他看起来情况很不妙,我想到中毒或者怪病的可能性,着急地喊人:“外面的少侠!快进来看看!你们巨子好像生病了!” 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人有两个,进来的是原来守门的那个小哥,他今天没有戴面具,虽然仍是个面瘫但是在看见谢衡之的样子之后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他就飞到后面那辆马车里叫人了。 我掏出手帕给谢衡之擦了擦汗。面瘫小哥很快就拎着一个胖乎乎的大叔回来了。无视大叔暧昧的表情,我用力从身上掰下谢衡之的手臂递给他。 “他这是怎么了?” 大叔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普通的神思劳顿,气血凝滞。又不是第一次了,多休息几天就好,反正我们巨子从来也不肯吃药。” “他经常这样吗?严不严重?” 大叔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一脸无奈:“反正我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聪明人为什么会短命了。总之我先到后面熬些补气血的药,他喝不喝我就管不了啦。”然后他迅速捡起地上不知道被他踩了多少下的桌板走了。 直到大叔端着药回来,谢衡之才迷迷糊糊地醒来。他放开我别过头嫌弃地开口:“把药拿走。”大叔挑了挑眉,把药碗放在我面前的桌板上就离开了。 我笑出声音来,没想到谢衡之还有这么小孩子气的一面。我拿起勺子搅拌了两下冒着热气的汤药,看到他仍然在假装四处看风景,忍不住开口嘲笑他:“你是今年才上学堂的小朋友吗?我可是四岁就会自己喝药了呢。” 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可是脸颊却染上了可疑的红晕。真是可爱到犯规的表情。我端起药碗递到他面前。他看着药一脸犹豫。我想起当初小师叔哄我喝药的方法,收回手自己豪爽地干了一大口:“你看,一点都不苦嘛!”我尽力忍住要吐的欲望,露出尽量漂亮的笑。真是太苦了,我就知道中药都一样难喝,这药的味道跟小师叔每个月给我熬的一模一样。喂喂我牺牲这么大,你再不喝我可要翻脸了啊。他接过药碗学着我喝了一口,然后又把碗递了回来。我看着他一脸克制的期待表情,深深地觉得蛋疼。于是这药就这样被我们一人一口的喝完了。我递给谢衡之一块糖,自己也赶紧含了一颗。 我曾经想要一个可以温柔地哄我喝药的男朋友,现在我终于……变成了会哄别人喝药的人。突然有点想嫁给自己怎么破。 第9章 请相信我是个正经人 因为我的晚起和谢衡之突然生病,我们到傍晚才到渡口附近。交界城最有名的小吃街就在这里,现在正好是最热闹的时候。谢衡之让其他人自行觅食去了,于是只剩下我跟他两个人在街上转悠。 这里的夜市比当初更加热闹了,各色小吃应有尽有。李仁坊的澄沙团子,秦安坊的十色汤团,市西坊的泡螺滴酥,太平坊的麝香糖……我已经十多年没有吃过这些美食了! 谢衡之每次都财大气粗地不收找钱扔银子就走人。我想起上个月恨不得一个铜板掰两半用的日子,悲愤地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吃了一路,才发现谢衡之专心地给我买东西,自己倒是没吃几口。我有点不好意思,把手中的苹果糖递到他嘴边,问他:“你不吃一口吗?”问完突然意识到苹果糖已经被我啃过一口了,尴尬地想收回,却被谢衡握住了手。他低着头毫不介意地在我啃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花市灯如昼。即便是自带阴郁气场的谢衡之,在暖色的灯光下看起来也柔和了不少。我突然想起了以前听到的一则谜语——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真神仙中人也。谢衡之舔了舔唇上的糖丝,湿润柔软的红唇顿时让我有些口干舌燥。 ——好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矜持,优雅,端庄。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强行移开了黏在谢衡之脸上的目光,努力地继续吃苹果糖。 谢衡之突然揽住我后退了两步。旁边装着青梅酒的木桶轰然倒下,四周的小贩都迅速地挑着担跑了。这里既是交界城又是渡口,人来人往的,摩擦总是很多,小贩们看起来都已经习惯了,连热闹的都懒得看。 气死我了,刚刚明明气氛这么好,被这么一搅谢衡之又恢复了平时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 “谢大公子真是好兴致啊!”倒塌的酒桶后走出两个凶神恶煞壮得像铁塔一样的糙汉子,但是仔细一看总觉得有点违和。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手中拿着同样的柳叶刀,指着谢衡之开始发表诸如“你杀了我兄弟我今天来要你的命”“别以为你是百草谷巨子我们就会怕你”之类的毫无创意的寻仇宣言。 兄弟吗……我大致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早些年江傲风头正盛的时候,曾经从医仙白芊芊手下救过两个仗着自己有些功夫欺侮良家女子的淫贼。虽然白芊芊最终没有要他们的命,但是一出手就让他们不能人道了。事情传开之后,江傲竟然是备受推崇的一方,众人交口称赞他的宽仁大度,白芊芊反而背上了心狠手辣残酷无情的名头。连那几个明明是完全无辜的受害者,也被指指点点地怀疑原本就是水性杨花的女子。 沈知是和沈知非,名字倒是起得好。 两个人完全进入了自己的妄想中,越说越起劲,脸上傲慢自得的神色毫不掩饰:“还真是大胆啊,一个人手无寸铁的就敢带着相好出门。要是你跪下求饶,爷爷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他们似乎完全把谢衡之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也难怪他们这么想,谢衡之看起来的确不怎么能打,身材羸弱,脸色也一直是略带病态的苍白。他几乎从没动过手,论剑大会什么的也不见他参加,各种高手榜上都没有他的名字。众人对他的印象基本停留在精通机关术心机深沉性格乖僻的百草谷巨子,江傲被杀也只当是他下的命令,而不是他亲自动手。 关于谢衡之的传说实在太多,他们似乎都忘了,谢衡之是百年来第一个以十一岁的稚龄独自闯过百草谷禁地的人。要是没有深厚的内力,禁地的门都别想打开。我这些天隐隐察觉到,谢衡之身上的内力似乎不止一股。他如果出手,那两个人连一句话都说不完。对于这两个无知无畏的蠢货,我抱以深深的同情。 大约是谢衡之太过淡定,而我脸上的表情变换得太过精彩,左边的那个把话题转向了我:“这个小美人……” 谢衡之突然动手了,他手一抬,原先用来吃生煎的竹签就飞了出去,刺穿了那人的喉咙。那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没能再说出一个字就倒下了。 谢衡之冷冷地开口:“我留着你们的命可不是让你们来恶心我的。沈知非,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凑齐你欠下的赌债。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死在这里。” 沈知非一脸惊恐,对着沈知是的尸体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谢衡之不再理他,伸手拉着我目不斜视地往回走。 “你……”我想问问他是怎么分辨那对双胞胎的,可是被血腥气搅得胃中一阵翻涌,我挣开他的手跑到树旁干呕起来。 我平时当然不是这么没用的人,可是……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的嘛,我每回都是腹痛外加恶心,后来小师叔开了药每个月熬给我喝才慢慢好点。这个月没有喝药,刚刚又吃太多,果然就出问题了。 我吐了好一会儿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捂着嘴回头,却看见身旁谢衡之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他离得太近了,我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背抵上了树干。他突然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微笑,伸手掰下我捂着嘴的手,以十指相扣的姿势按在我脸侧。 第10章 所谓男友力 “觉得恶心吗?”谢衡之脸上带着笑,声音却冷得像腊月里的寒风。 少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杀一个人渣怎么可能吓得到我。 “不……”我想解释,却被他修长的食指按住了嘴唇。 “嘘——”一向波澜不兴的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他的呼吸混乱,动了动指尖轻轻描着我的唇。 不解释清楚的话一定会发生可怕的事情,直觉这么告诉我。 我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紧紧抿住唇,不再说话。 “呵……”他的喉咙里溢出一声低低的笑,“这么害怕?” 我在发抖。 不不不,我并没有很兴奋,也没有在期待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我是个正经人,对,正经人。 谢衡之放下按着我嘴唇的食指,闭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颤动的睫毛长而翘,在他眼睑下投下美好的弧形阴影。周围的光和声音都在远去,我的眼中只剩下他的脸,耳中只听得到他的呼吸。腰被有力的手揽住,身体几乎是紧贴,他的气息更加靠近,然后……他的额头贴上了我的。 ……不,等等,是不是拿错剧本了?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跟我贴一下额头?不能啪啪啪就算了连么么哒都没有吗?壁咚跟强吻才是搭档啊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我憋了一会儿,仍然不见他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他身上的气息清爽干净,带着一点冠月木的沉香。被这样牢牢的压在树上,我的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去他的矜持优雅端庄!这个时候不做点什么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我仰起脸,吻上了近在咫尺的唇。柔软的触感,跟想象中一样美好。 他猛的睁开眼,漆黑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看见他一下子从脸红到了耳根,一副又惊又喜不知所措的样子。 忍住!别笑!就这样一鼓作气把他拿下! “我……卧槽!”我离开他的唇,刚想说话,却发现他突然开始流鼻血了。这又是什么病啊! “冷静!如果血流到嘴里就吐出来,头不要仰着!”手帕找不到了,我掰过他的手让他自己捏住鼻梁下方的软骨,然后将他打横抱起,往渡口跑去。“别怕,胖大叔说他直接去船上了,我们这就去找他!” 谢衡之虽然武功高,身体却实在是不怎么好的样子,难怪他不轻易动手。早知道刚刚不应该让谢衡之出手的,就那两个渣渣,我空手也能干掉。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要快点找到胖大叔。我运起轻功飞上了屋顶,省去了找路的麻烦,马上就到了码头。我一眼就看见了那艘巨轮上百草谷的标志,纵身一跃到甲板上,看见大叔和一个漂亮姑娘在讲话。也是运气,不然我还得抱着谢衡之在这么大的船上跑着找人,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象。 两个人看到我和我怀中的谢衡之后,表情都有点精彩,在我叫他们之后才反应过来。大叔马上过来给谢衡之诊脉,那姑娘也垂手肃立在一旁。谢衡之脚落地后仍然低着头靠在我肩上不肯动,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好像毁了他在百草谷弟子心中高大威武的形象。虽然觉得很抱歉,但是我还是坚定地伸手抬起了他的头:“流鼻血的时候头不能放这么低的哦。” 他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好像已经不流了。” 大叔也给出了诊断结果:“无妨无妨,大概是补气血补过头了。” 喂——你靠不靠谱啊大叔!要不是你下午说谢衡之会短命我能这么紧张吗!补气血补过头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是因为下午那碗药吗?……还是让小师叔尽快过来一趟吧。 第11章 我见到女神了!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谢衡之捧着药碗坐在我床头。他这几天的表情大致可以分为不高兴和很不高兴两种,现在的他看起来……非常不高兴。 “把药喝了。”谢衡之已经恢复了平日里高贵凛然的形象,完全不见一丝方才的狼狈。 ……好冷淡。不过如果有人看着我的脸笑得晕过去,我一定会比他现在更生气的。我坐起来乖乖的把药喝完,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衡之站起来把碗放到桌上,又拿了些蜜饯给我。 “谢谢。”开了口就可以继续说下去了,我斟酌了一下用词,“刚刚的事……很抱歉,是我太……总之对不起。” 谢衡之沉默了半晌,问我:“刚刚哪件事?” “就是我……我……”因为无视某个亲戚造访狂奔了一路本来就身体不适,之后看到你一脸血笑得肚子更疼所以最终晕过去了。为什么这种事还要让我重复一遍啊?大概是气还没消,我诚恳道:“那只是个意外,是我一时糊涂了。对不起。” “我知道了。”他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早些休息吧。”他似乎一刻也不想跟我待下去,拿了药碗走了。 这药怎么这么苦?一包蜜饯吃完嘴里还是涩涩的。我恹恹地洗漱完,换了衣服刚钻进被窝,突然听见了敲门声。 “阮姑娘,我可以进来吗?”女孩子的声音。心里有点说不清的失望,我扬声道:“好的。” 是刚刚在甲板上的姑娘。 “巨子让我送这个给你。” 一个汤婆子。我接过来放进被窝里,冲她笑了笑:“谢谢你。” “我是百草谷的白芊芊。阮姑娘可否让我诊一下脉?” 竟然是芊芊女神!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听传闻总觉得白医仙是嫉恶如仇冷若冰霜的御姐,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温柔可亲。她举止娴静有礼,气质像极了我娘亲。我完全无法拒绝,连忙把手伸过去:“当然。叫我阿阮就好了。” “已经无大碍了。刚刚看到巨子在门外愁容满面,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的病情有什么不妥。” “哈啊……他大概是在生气。”说起这个又有些发愁,“我刚刚在甲板上太失礼了。虽然道了两次歉,可是他好像更生气了。” “刚刚你晕倒的时候,巨子可紧张坏了。你的药是他亲自熬的,还用内力温着等你醒来,一点都不让我们碰。不像是在生气啊。” 真的吗?可是他刚刚明明就很生气的样子啊。 “我在百草谷二十多年,几乎是看着巨子长大的。然我虽虚长他几岁,多年来却从未帮到过他,反倒是因为我弟弟的病劳烦他多次。巨子从小就不爱与人接触,话也一直不多,我从未见过他像这几天这样高兴,也从未见过他如此在意过一个人。”女神停下来冲我眨了眨眼,“百草谷弟子妄议巨子是重罪,阿阮可不能说出去哦。时间不早,我先告辞了,你也早些休息。” 我披上衣服趿着鞋送她出门。 “阿阮快回去吧,别冻着了。” “芊芊姐晚安~” “晚安。” 她的房间就在我隔壁,我目送着她进去,还没来得及回房,对面的门忽然开了。谢衡之跟我一样披着衣服趿着鞋,平日里束得一丝不苟的黑发随意的披散着,手中拿着一个小盒子。 他好像已经不生气了,虽然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或许刚刚不应该道歉的吧?这么丢脸的事果然还是装作没有发生过比较好嘛。他走过来推着我回了房间,问我:“怎么还不睡?” 我觉得我一定完蛋了,竟然一看到他心情就好了起来。 “刚刚才醒,现在睡不着。”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打开小盒子,把里面的东西往熏笼里倒了一小半:“去睡吧,闻了安神香就睡得着了。” 的确是很好闻很沉静的味道。然而我却更不可能睡着了——这是跟谢衡之身上一样的味道啊! 他按着我的肩让我躺下,坐在床头看着我:“闭眼。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我脑子一抽,一不小心说出了心中所想:“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第12章 活在台词和回忆杀里的男配 我仰面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胸口,一动也不敢动。 谢衡之就躺在我身边。 我的脑中有两个小人在说话。一个说,机会这么好,还不快上!另一个说,对呀对呀!然后我用力把这两个不知廉耻的小人碾死了。循序渐进有没有听过!可持续发展有没有听过! 谢衡之真是个好人,我刚刚那么笑话他都只气了这么一小会儿,还帮我熬药添香,现在还陪我睡觉。我应该好好待他,不能占他便宜。 特殊时期本来就容易困倦,我闻着安神香宁静醇和的味道,马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船已经开了。我们是要去历州,因为公仪颜心血来潮拆了谢衡之的机关,可是研究完装不回去了,重点是那个机关是用来供水的,一瘫痪小半个历州城的人又得过回去河里挑水喝的日子了。所以谢衡之是去收拾机关和他师父的。我回忆了一下十多年前公仪颜的心性,总觉得他做出这种事是理所当然的。 对面的房门还没开,我走到隔壁,看见芊芊女神正在挑拣药材。我敲了敲开着的门。 “阿阮?快进来吧。”她抬头冲我微笑的时候,我觉得好像天上最美的星星都落下来了。 桌上的铜杵臼里放着捣了一半的鹿角,我问她:“那个是不是要捣碎?我来帮忙吧,我力气很大的。” “那就辛苦你了。” 只是坐在她身边就觉得被治愈了呢,真不愧是医仙啊。反观我们家那个跟医仙齐名的神医,简直……一言难尽。 “阿阮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 咦?这么明显吗? “不是啦,我是想到我的小师叔。总觉得他是神医这件事情很不可思议呢。” “说起王神医,我还没好好谢过他呢。去年白水镇爆发瘟疫,多亏有他在才及时控制住了。” 去年?我想起来了,小师叔是说过那场瘟疫时有一个大夫帮了他不少忙,可是他明明说那个大夫叫黑百万啊……我当时就吐槽过这个名字,他还说难得遇到一个医术看的过眼的人,绝对不会记错名字的。我就知道不能对他记名字的能力抱有期待的毕竟这么多年他连我的名字都没叫对过。 我干笑两声:“他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你不嫌弃他真是太好了。” “怎么会呢?虽然与他接触不多,我却知道他是真正心怀天下的人。不论是医术还是医德,他都是当之无愧的神医。我就差远啦,我学医只是为了我弟弟而已。” “芊芊姐有弟弟?” “是啊,只是他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不常见外人。不过这些年有巨子帮忙,已经好多了。他也在历州,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虽然芊芊姐一直是这样温温柔柔的,但是总觉得她说起弟弟的时候更加特别。突然有点羡慕她弟弟呢。 有人敲门。谢衡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过来吃早饭。” ……他好像又在不高兴了。 芊芊姐站起来对谢衡之行了一礼,转身看向我,表情歉疚。“阿阮还没吃早饭?是我的疏忽。” 我连忙摆手:“是我太想跟你说话了。跟你在一起实在是太开心了!我吃完饭还能来找你吗?” 还没等到回答,我就被黑着脸的谢衡之拉着快步离开了这里。一向食不言的他破天荒的在吃饭时主动问了我一句话:“你叫她什么?” “她?芊芊姐呀。” 吃完饭他又问:“我呢?”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我被他萌得想打滚,面上仍然一本正经:“谢公子?”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道:“交界城各方势力混杂,又临近年关,还是让白芊芊回去主事吧。左右我身边也用不到她。” “欸?” “现在船尚未走远,她武功不弱,我让她自己领一只小船划回去。” 他作势要往芊芊姐的房间走,我连忙拉住他:“谢衡之。” 我看着他突然红起来的脸,最终还是没能憋住笑。还好这回没有晕过去。 第13章 学习的时候不能三心二意 吃完早饭又要喝药,我苦着脸问谢衡之:“我现在好得很,能不能不喝啊?” “不能。”他舀了一勺,细细地吹凉后递到我嘴边。 中药实在不是这么个喝法。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勺,最终还是端起碗一口气喝了。 “昨天买的麝香糖呢?”盒子里装了各色蜜饯,但是我却惦记着还没吃上的麝香糖。 “王翊晴没有告诉过你忌口?” 何止是告诉过,我下山前他还写了厚厚一沓注意事项呢。因为曾经中过毒掌,我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大好,不仅要喝药,吃什么都要小师叔先点头。最痛苦的就是每年夏天时,因为我修习的太清御云式可以让水结成冰,所以每次做冰碗都是我动手,可是最终我都只能看着他们三个吃。 我曾经用男神的话抗议过:“我已经决定吃喜欢的东西,过短命的人生了!” 然后第二天课业就加倍了,并且仍然没吃上想吃的东西。想到这悲惨的过去,我简直心酸得要落下泪来。 后来下了山,却因为穷不得不省吃俭用,现在虽然抱上了谢衡之的大腿,奈何这个大腿跟小师叔是一路的啊! 我小心翼翼地跟他商量:“我只吃一块好不好?” “不好。”果然被残酷无情地拒绝了。 谢衡之带着我在船上逛了一圈。我们这一层是房间,下面是货舱,甲板上还有供人赏景的桌椅。虽然现在没有风,船仍然开得快而稳。机关术真是太神奇了。 “想学吗?”画着图纸的谢衡之突然偏过头问我。 正在偷看他的我马上收回目光摇头。谢衡之拜托我帮他抄琴谱,我却抄着抄着就忍不住看他。 这本《西麓堂琴统》的后两卷遗失多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来的。就说我正在抄的这曲《神人畅》,师父从我进太华的那年开始就在寻了,直到去年她生辰时才找到半卷残谱。不知道我多抄几遍能不能让谢衡之匀一份给我。 我刚抄完一曲,正打算翻页,就被谢衡之握住了手。 “休息一会儿吧。”他拿过我的笔挂到笔架上,“作为酬劳,我把这首曲子弹给你听。” 他的琴弹得很好,我早就听说过。万琴堂的汪士贤老先生在与他合奏之后曾叹:“平生知音少,君子安可忘。”那时候师父也在,她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汪老之外的人有这么孤独的琴音。 不过他弹的《神人畅》却是十足的苍古雄健,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虔诚和期盼。我对琴的研究不深,这是第一次在琴曲里听出演奏者的情感。与其说是孤独,倒不如说是不安吧,他在怕什么呢? “弹得真好!”我猛夸了他一通,“比起机关术,我其实更想学琴呢。” 谢衡之马上提出教我弹琴。 计划通!我觉得自己在攻略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大步,胜利仿佛在向我招手。 理想总是很丰满的。 “手腕放松。”他握着我的手调整好我的姿势,“还记得昨天学的吗?” ……哈啊,昨天碰了左手二十七次,右手六十九次。谢衡之笑了两次。不小心亲到脸一次。嗯?劈是什么?拨是什么?小撮和大撮的区别是什么?这我哪记得啊! 我深深地鄙视一问三不知的自己。古琴这种乐器本来就是学得慢忘得快,我又不认真,于是就显得超级笨……学琴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果然还是应该好好学吧? 我小时候其实学过琴的,然而因为太难了没有坚持下去。这一天,我终于回忆起了曾经一度被琴支配的恐惧,和被囚禁在七弦里的屈辱。 在第四天早上到达历州的时候,我得到了解脱。谢衡之终于要有事做了,我终于不用再学琴了! 历州虽然地理位置靠南,但在这种大冬天,南北都一样冷。我一出船舱就感受到了来自南方冬天的魔法攻击,幸好谢衡之一早就准备了厚实的披风。 已经有马车在等我们了。早上人还不多,除了我们这一群人只有零星的几个旅者,还有几个车夫对过路人重复着“这位公子要去哪里包我的车吧”之类拉客的话。 我正准备上马车,突然听到一个熟悉无比傻得冒泡的声音。 “我去八卦街。” “……历州没有八卦街啊。” 那个声音毫不尴尬,一本正经道:“我去四象路。” “也没有四象路啊。” “我知道了,那我去两仪巷。” “嘿,你是不是找茬啊?” 二成这个样子的人只有一个—— “二晴师叔啊!” 第14章 叫错名字是很失礼的事情 “蛋蛋!”小师叔回头看见我,脸上的表情从不可置信转为狂喜,像一只脱缰的哈士奇一样向我冲来。 谢衡之伸手一挡,我顺势就站到了他身后。虽然小师叔和我只差九岁,但是我觉得他一直是把我当女儿养的,一高兴就爱抱起我举高高。十五岁之后我已经可以把他打倒了,但是在谢衡之和芊芊女神都在的情况下,我觉得一脚把他踢飞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所以还是躲一躲吧。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小师叔竟然没有说“不是二晴是翊晴”。我从谢衡之身后探出头,被小师叔暴怒的表情吓了一跳。他平时一直是个脱线的天然呆,我上次见到这么可怕的他都已经是五年前了。 他看着谢衡之的眼神里是满满的戒备和紧张,带着不容忽视的杀意。我跳出来一把按住他正欲拔剑的手:“小师叔你怎么了你冷静一点啊!” 他稍微清醒了一点,拉着我的手好像很庆幸:“你没事?” 被神医握住手腕是很危险的事,特别是在这个神医还很爱唠叨的情况下。我刚想不着痕迹地收回手,他就已经发现了。 “阮慕阮!你老实跟我交代,这个月喝了多少冷水!” “一口都没有,我发誓!”我只吃了几次冰碗而已。 小师叔瞪了我一眼,脸上是大写加粗艺术体的“不相信”三个字,再看向谢衡之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几日前我听说我家蛋蛋被人绑架,心急如焚,一路追赶至此,刚刚不清楚状况,多有得罪。”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他跟谢衡之有什么私仇呢。我还没松口气,就听小师叔继续道:“她这几天叨扰你了,我日后必有重谢。蛋啊,还不跟谢公子道别?” 我还没反应过来,谢衡之先开口了:“太华的历练为时一年,期间不必听从任何指派。她上个月才刚下山,王神医就急着带她回去了吗?” “这是我们太华的事,不劳谢公子费心。” “什么时候妙法一派的长老可以管御剑弟子的事了?” 小师叔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牌扔给我:“告辞。” 正阳令一共只有三块,分属御剑阁的三位长老。我手中的这块正是代表着我师父的令牌。是不是出事了?我心中一紧,正打算去追潇洒地走掉的小师叔,就被谢衡之拉住了手。 “我得先去问问小师叔有什么事。”要是平时我一定会很高兴的,但是现在明显是令牌的事情比较紧急啊。 谢衡之冷着脸,语气很确定:“你师父没事。” “可是我不放心啊。”眼看着小师叔马上就要走远了,我赶紧掰开谢衡之:“如果没事我就回来找你。” “我就在这里等你。”他看了我一会儿,缓缓送了手,“你要早些回来。” 他的语气有点奇怪,我来不及细想,匆匆应了声好。 小师叔走得很快,我追上他之后他仍然一言不发。我看着他沉重的脸色忐忑地跟在他身后。然而当我们第三次经过同一家酒楼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小师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他恍然大悟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进了酒楼。他要了最好的包厢,把最贵的菜都点了一遍。 “这正阳令怎么会在你这里?师父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这是给你的啊,她怕你在外面被欺负。”他一脸理所当然又无辜的样子。 我咬牙克制住想打他的欲望。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恶声恶气道:“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他!” “你眼睛瘸了啊!” 我看着气急败坏的小师叔大笑,小师叔瞪了我一会儿,也跟着笑起来。 菜上得很快,我看着丰富精致的菜咋舌:“你带够钱了吗?” “我没钱。” 卧槽? 他从怀中掏出银票看着我笑:“这不都是你师父让我带给你的吗?就当你孝敬小师叔了。” 我扑上去把他的头按在桌上,抢过了银票。 “怎么这么多?”一共有六千两。 “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带着五两银子就敢出来历练。” “师兄让我不要多拿啊,他那个抽屉里一共只有两锭银子,我就拿了一半。我还以为我们太华很穷呢。” “那个抽屉的第二层藏了不下十万两银票。你师兄可是大地主,太华再穷也穷不到他。” 我想起刚下山时勤俭节约的那一个月,悲伤地把小师叔的头按回了桌上。 “小师叔你慢慢吃,我去找谢衡之了。” “你给我站住!”他收起了玩笑的神色,“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不打算跟我回去吗?” 我想了想,信心满满道:“我带他一起回去过年!” 小师叔放下筷子:“你确定?你跟他认识了几天?” “六,六七天吧……”突然就没底了。 “蛋蛋,你摇一下头。” 我乖乖地照做了。 “听见水声了吗?” “没有啊。”我愣了一会儿,狠狠地揍了他一拳:“你脑子才进水了!” 他笑趴在桌上:“我看你的脑子大概是被他煮熟了。” 第15章 偶尔撒个娇效果会很好 这家伙怎么回事,一个月不见更欠揍了啊! 我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肯定是在嫉妒我比你先找到对象!谢衡之他肯定也喜欢我!我肯定能带他回去过年!”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在小师叔面前不要脸了,说这些话毫无压力。 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声音是少见的认真:“你真的喜欢他?” 有点在家长面前承认恋情的小羞涩呢,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你跟他不是一路的人。”小师叔表情纠结,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抬头看我:“你知不知道他是……” 我紧张地等着下文。没想到小师叔像是突然失忆了一样,看了我一会儿又重新问道:“你真的喜欢他?” 有这么难理解吗?考虑到小师叔奇特的记忆能力,我耐心地告诉他:“我喜欢谢衡之。” 小师叔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这样也好。” 他摸了摸我的头,重复了一遍:“这样也好。” 我被他弄得更好奇了:“谢衡之是什么啊?你刚刚想说什么啊?” “我想说什么?”他干笑两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知不知道历州那个消息很灵通的侯前辈在哪里啊?” 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我也只能配合他:“你是在说太极茶馆的孙羽前辈吗?” “喔!就是他了!”他一脸夸张的恍然大悟,“我原本是想去他那里打听你来着。” “抓我的人就是谢衡之。”我看小师叔又紧张起来,赶紧解释:“他这些天对我很好。刚开始的时候他是有点奇怪,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如果他……”小师叔又露出了刚刚那种纠结的表情,“算了。你师父和师兄前几天被阳息城请去练兵了,离这里不远,你有空可以去看看他们。” “那你呢?” “既然你没事,我当然是回太华山了。还是你改主意了,要跟我一起走?” “历州这个月有神农祭典呢……你不是也想看的吗?” 他的表情有些落寞:“是啊。但是我还有事。”他拿起行李冲我一笑:“我该走了。你在外不要委屈自己,总之万事有我们撑腰。” “怎么这么着急?”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闲吗?”他走了两步,又开始唠叨,“钱不够用就写信告诉我。不许乱吃东西,不许喝冷水,冰碗也不许吃。这都十二月了,好歹等到夏天再馋这些啊。” “到夏天我就可以吃冰碗了吗?”我按捺不住激动之情。 “当然不行。”他一本正经道。 那你说个毛!他看到我憋屈的神色显然很高兴,又告诉了我一个大消息:“明年年初的论剑大会,你师父给你报了甲组。” “甲组?!师父她不爱我了吗?” “是你师兄提议的。他是这一届的评审,会保你平安的。” 论剑大会是三垣内规模最大的剑法比赛,一共有甲乙丙三组。丙组是十八岁及以下,乙组是三十岁及以下,这两组都是正规的比试。最凶残的是甲组,不限年龄,生死不论,赛制也很奇葩,仇人约架都基本约在这里,还有不少常驻的战斗狂。 “师兄他跟我什么仇什么怨……” “哈哈哈哈,记得勤加练习,到时候可别输得太难看了。我得先去城北一趟,不用送我了。” “你知道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吗?”我有点不放心。 小师叔伸手弹了一下我的脑门:“你当我这些年白在外面游历的!” 我揉着脑袋默默地想,可不就是嘛。 一出酒楼,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谢衡之。我的心情瞬间明亮起来,要跟小师叔分别的愁绪几乎一扫而空。 “蛋蛋,我走了。”小师叔一脸怨念地拉着我不松手。 “再见呀。” “我要走了。”他看我没反应,又说了一遍,“我真的走了。” 我好笑地看着他:“知道了,我会想你的。” “这还差不多。”小师叔抱了我一下,声音轻轻的,“早点回来。” 小师叔是整个太华山最疼我的人。以往每次他下山办事,都是我依依不舍地拉着他让他早些回来。我又惆怅起来。 “要不我还是……”跟你回去吧。 “阮阮。”一直不出声的谢衡之打断了我的话。前所未有的温柔的声线,我的脑子因为这个称呼有点打结。 想起我今年就要带谢衡之回太华山过年的远大目标,我挥挥手送走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小师叔。 第16章 少年你真会玩 因为那一声“阮阮”,直到小师叔离开,我整个人都还是轻飘飘的。 谢衡之一手遮着我的眼睛,一手环住我的腰,从身后抱住了我。他的吐息就在我耳边,语气是有点诡异的温柔:“他已经走远了,为什么还在往那边看呢?” 我觉得原本就有点短路的大脑有直接罢工的倾向。 谢衡之的唇蹭着我的耳廓,好像在自言自语:“如果我没有过来,阮阮就会跟着他离开了吧,明明答应我会回来的……” 小妖精,你这是在烧火! 我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沸腾的狼血,双手掰下他覆在我眼睛上的手握住。 “谢衡之。”我偏过头认真地看着他,“我喜……” “小六你站在那儿干嘛呢?怎么不见小阿阮?” 我是不是被下了告白百分百被打断的诅咒!如果不是谢衡之还抱着我,我几乎要当场跪下捶地痛哭了。 “怎么不理……啊哈哈哈,你们继续,继续……” 继续个鬼!我从谢衡之怀里钻出来,转身冲那人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公、仪、前、辈、好、巧、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公仪颜一边大声道歉一边屁滚尿流地跑了,好像生怕我追过去打他,我都要被他气笑了。 “我们还是快过去吧,你师父可能是有急事找你。”被公仪颜这么一闹,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们这里,即使我脸皮厚度堪比城墙也有些撑不住。 “你们回来啦?我给你们驾车!”公仪颜一脸将功赎罪的讨好表情。原本百草谷是留了两辆马车给我们的,不过其中一辆被谢衡之安排给小师叔了。 年关将近,公仪颜因为供水问题忙得焦头烂额,谢衡之一回来就被赶着上工了。 “车厢里那些零件都是小一做的,只是模仿了原来那些,要是不能用你再跟我们说,当然最好还是你自己做。坏掉的部位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现在先想一下等会儿怎么修吧。早说了你那时候应该把图纸给我多留两份的,不然我也不会……” 谢衡之抄起一个零件扔了出去,外面“哎呦”一声之后安静了下来。公仪颜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仍然是精神矍铄性格跳脱,专职闯祸兼职甩锅。真同情他的徒弟们。 车里的零件堆得乱七八糟的,谢衡之挥袖随意地把座位上的扫到地上,拉着我坐下之后对外面说:“先回本部。” 公仪颜哀嚎:“巨子大人!你说过今天会弄好的!” 谢衡之靠在我肩上没有理他:“山上风大,我先送你回去。” “我要跟你一起。” 他似乎是在笑,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很高兴,阮阮。” 结果他高兴归高兴,最终还是没有带我去。 公仪颜也没有去,谢衡之一走他就拿着围棋来找我玩了。这些年他每年都会托人带礼物给我,我们经常有书信往来,虽然已经多年未见,我们倒也还算熟络。 “山上一点都不好玩,也没什么好看的风景,现在天气又这么冷,哪有我们在屋里喝喝茶下下棋舒服。而且小六很厉害的,最迟晚饭就能回来了。” “为什么叫谢衡之小六啊?” “因为他是我的第六个徒弟啊。” ……好同情小二和小三。 下午时公仪颜在桂花树下挖出了一坛酒。 “这可是十二年的女儿红,小六已经馋了许久了。看在他帮我修供水机关的份儿上,就拿出来给他喝了吧。” 谢衡之回来时刚好赶上晚饭。他这些天根本滴酒不沾,但是看到这坛酒时竟然笑了一下。 “公仪前辈酿的酒特别好喝吗?” 谢衡之倒出一小碗放到我面前:“你可以尝一尝。” 虽然香气扑鼻,但是对于我这个不会品酒的人来说,所有黄酒都是一个味道。我喝了一口就没有喝第二口的欲望了。 谢衡之细心地把酒坛重新封好,晚饭时只喝了那一小碗。竟然这么节约,应该是真的很好喝很难得吧。 谢衡之作为百草谷墨者首领,这几年都是神农祭典的主祭。因为斋戒我们已经三天没见了,所以虽然他再三强调祭典上人太多,让我在家等他回来,我还是偷偷混进人群里跟着来了。 祭坛上的谢衡之峨冠博带、玄衣纁裳,面朝神农像诵读着祭文。低沉悦耳的声音里注入了内力,虽然我离得有些远,依然清晰可闻。周围参祭的人们面容庄严,看向谢衡之的眼神里是满满的崇拜和信服。我站在他们中间,突然觉得谢衡之就像是高天孤月,遥不可及。 那轮孤月读完祭文,突然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我还来不及调整一下表情,就见他飞身掠过人群,抱住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回到了祭坛上。 第17章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 祭坛上的司仪、助祭和执事似乎什么都没看见,仍然维持着肃穆的神情。 祭坛下参祭的数千名百草谷弟子和群众似乎也什么都没看见,偌大的广场上仍然鸦雀无声。 司仪继续唱祝:“跪拜先祖,跪——” 我腿一软,要给我面前的这个祖宗跪下。祖宗微微蹙眉,揽着我的肩让我转了个方向,让我面朝神农像跪在他的垫子上,自己直接跪在了我旁边的地上。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茫然地跟着磕了头,谢衡之拉着我站起来,把助祭奉上的铜爵塞到我手中,握着我的手将爵中享酒淋洒于地。 百草谷每年最隆重的祭祀就这么结束了,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如果我没有被抓到祭坛上的话。 这次祭典的司仪是百草谷斩风三侠之首陈琛,两年前我得了论剑大会丙组第一,就是这位老前辈给我颁的奖。现在他正红着眼眶站在我们面前,哽咽着说不出话。 闯祸了吧谢衡之!祭祀这么神圣的仪式也是可以随意玩的吗?你看看把老前辈气成什么样了!我拉了拉谢衡之的袖子,想让他说点什么安抚一下情绪激动的老人,没想到谢衡之只是一脸淡定地握住了我的手。 老前辈的眼泪唰的就掉下来了。 “我还以为见不到这一天了……”他拿袖子抹了抹眼泪,笑着朝我们一揖,“恭贺巨子。” 而后他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我们走出老远都还能听到他爽朗的大笑声。 “他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被你气疯了吧? “大约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吧。”谢衡之勾着嘴角似乎心情很好,“往后我不在时,别去这种人多的地方。” 所以祭祀进行到一半就直接把我抓到身边吗?太夸张了吧!但是……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小开心。 今日的神农祭又称为尾牙祭祀,意味着一年劳动的结束。晚上是花灯节,明日开始就是庙会。谢衡之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但是庙会可以不去,今晚的花灯节却是一定要去的。我想起芊芊姐昨天的话,暗暗下定了决心。 谢衡之虽然在历州待了这么些年,花灯会却一次都没去过。但是贴心的芊芊女神早就手写了一份攻略给我,上面还附了地图和推荐路线。我带着谢衡之一路玩着到了目的地。 伴随着古老的吹打乐曲,篝火边成群的年轻男女跳着原始粗犷的简单舞蹈。空地上早已搭起高高的竹楼,上面挂满了大红色的灯笼。因为刚刚猜灯谜耗了太多时间,我们到的时候抢花灯已经开始了。我连忙把手中的吃食堆给谢衡之,赶上了前面的人群。 十丈长的烧得火红的木炭垅,仅一根圆木搭成的独木桥,喷着奇怪颜料的机关,这些小难关算什么,我的目标当然是竹楼上最高的那一盏花灯!告白神器,我来了! 步云流风虽然不是天下最快的轻功,但是胜在飘逸灵巧,在这种人特别多的情况下优势更是明显。而竹楼的这点高度对我来说根本不需要在空中借力就可以到达。最精致的花灯就在眼前,我刚准备取下,花灯却被人一脚踢到了空中。 那人回头看了我一眼,像是确认了什么,而后在竹楼顶一借力,往上一跃准备伸手去取花灯。我也反应过来,用力扯住他衣服下摆把他往后一拉,上前接住了花灯。 这是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少年。他穿着一身月白色花纹底长袍,剑眉星目,看起来一身正气。他似乎没有再来抢的意思,对我抱拳行了一礼:“得罪了。姑娘,你是不是……” “我急着去见心上人!再会!”今天没有任何人能阻拦我告白!一刻也不行! 回程只需要跃过一片荆棘树枝,我远远看着灯火阑珊处的谢衡之,更是脚下生风。 然而那个少年却追着我不放,一直姑娘姑娘的不知道想说什么,我不得不一边跑一边回头跟他说话:“我真的很急!而且我们又不认识,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呢?” “姑娘,我……” 谢衡之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匆匆地向我靠近。我加快了脚步,把少年甩在了身后。 心上人终于到了眼前,我欢喜地把灯笼展示给他:“谢衡之,我……” “慕慕姐姐,我知道是你!” 第18章 要不还是躺下装死吧 说起来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两天。 睡得正熟的时候,突然被人抓着头发扯起来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嘴里溢出腥甜的铁锈味,我还没从梦里清醒过来就被打懵了。 “没想到那贱.人还真有几分本事,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我瞪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眼前这个长相妖艳的古装美人对我勾起一个仪态万千的笑,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小慕慕,你娘亲就要找到你了,你高不高兴呀?” 我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脸上就又挨了两巴掌。我去!大姐你是不是有病! “咦?你怎么还不哭?算了,秋姨还有事,等会儿再来陪你玩哟~” 自称秋姨的女人姿态妖娆地出了门。我看了看自己明显缩水的手,朝天竖了个中指。 这个房间阴暗潮湿,我不太敢坐在地上,扶着柱子站了起来。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而且又冷又饿,只是站起来就头晕目眩。 窗户被钉死了,房门无法从里面打开,整个房间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好像这能在这里等死了,也不知道那女人口中的我娘能不能找到我。 漏风的门被敲了两下,门缝下面塞进来两块糕点。 “慕慕姐姐,千万别被我娘发现了。”是一个稚嫩的男音。 我还没来得及问话,小男孩就跑走了。实在是太饿了,虽然地上的糕点看起来脏兮兮的,还已经碎掉了,我还是忍不住捡起来吃了。在捡碎屑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背景音乐——大约是阿炳的二胡曲。这真是我有生以来最凄惨的日子了。 天黑了又亮,房门再次被打开。想起昨天的几个巴掌,我立刻清醒过来。 “慕慕姐姐!”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快出来!快跑!” 听声音是昨天那个小男孩,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没想到这么快就来英雄救美了。男孩看我反应迟钝显然很着急,他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往外拽:“快一点,我娘回来会杀了你的!真的,快跑!” 一叠声的“快跑”像是催命符一样,我觉得脑子疼得要炸开。他焦急的神色不似作伪,我立刻加快了脚步跑出了房间。小男孩一边踮着脚重新锁门,一边催我:“快跑啊!往那边!” “谢谢你!再见!”我从小男孩所指的狗洞里爬了出来。 外面是一个小巷子,空无一人。脑子昏昏涨涨的,我费力地往看起来亮堂的方向跑去。可是跑来跑去七拐八拐的一直在小巷子里,在我觉得自己要昏过去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人。是一个□□岁大的小男孩,我赶紧跑到他面前,问他:“小弟……哥哥,你知道官府在哪里吗?” 男孩眉眼精致,气质有些阴沉,肤色是不正常的苍白。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让我心里有些发毛。我干笑两声,又问他:“那你知道怎么走出这巷子吗?或者能带我去见见你的父母吗?” 他突然伸手戳了戳我的脸。 “嘶——”不知道被一共那个女人打了多少巴掌,脸一直肿着,被这么一碰立刻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我忍了忍,还是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小慕慕,你想跑到哪儿去呀?” 听到身后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我头皮发麻,几乎要吓得尖叫起来。一回头,看见她从墙上轻巧地飘下来,优雅地朝我走来,身形飘忽,像是来索命的厉鬼。脑中突然闪过前几日被虐待的片段,我因为惊恐而无法动弹。 “是她打的吗?”男孩冰冷的声音让我恢复了知觉,我赶紧推了他一把:“快跑!” 这个世界已经超出我的认知了,有人会飞啊!然而没跑两步,就被身旁的男孩拉住了。他以保护者的姿态将我护在怀里,引来一阵笑声:“小慕慕,这么快就找到小情郎了呀~” 虽然你第一次跟我见面就这么护着我让我很感动,但是这么下去我们马上都要死了啊!眼看着那女人越走越近,我从他怀里挣脱挡在他面前:“你快跑吧,我尽量拖住她。” 女人把玩着头发,步伐依旧缓慢而悠闲:“自以为是又不自量力,真不愧是阮楹的女儿。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的。” 气氛愈加紧张的时候,男孩突然从身后揽住了我的肩膀。正在酝酿悲壮情绪的我一时绷不住脸笑了出来:“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下一刻,笑容僵在了脸上。 看似无害的小男孩凌空挥出一掌,前一秒还娇媚无比的女人仍然维持着嘲讽的表情,身体却瞬间被炸成了一堆肉块,血肉飞溅,仅存的头颅咕噜咕噜地滚出去老远。 腥臭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我的脑子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我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的男孩,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看着我微微笑起来。精致的五官此时在我眼中比罗刹还狰狞,耳中逐渐听不到声音,眼前一阵阵发黑,最终意识也失去了。 再次醒来,坐在床前的是温柔美丽宛若神女的娘亲,之前的记忆仿佛只是一场梦。 我和娘亲说过这两个小男孩,她说他们都自有去处,让我不必担心。 娘亲还说:“把以前当慕慕时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忘掉吧,从现在起,你只要做娘亲的小阿阮就可以了。” 后来没有人再叫我慕慕。 十三年过去,我原以为我已经忘了。 站在我身后的少年是我的救命恩人,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却是他的杀母仇人。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 第19章 昨天的敌人到今天还是敌人 少年似乎还在变声期,声音有些沙哑:“慕慕姐姐,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才是正常的吧?都已经十三年了啊小哥,你怎么记性这么好! 谢衡之取过被我扯得有些变形的花灯,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我定了定神,转过身刚想说话,就看见丰神俊朗的少年被人啪的敲了一下头:“不是慕慕是蛋蛋!跟你说了不要乱跑!” “小师叔!你怎么在这里?你认识他?” “他叫沧海,是我的病人。”小师叔掏出手帕擦了擦嘴上的油,“面吃到一半突然就往外跑,大约是发病了。” 少年黑了脸,语气不善:“我叫桑田。” 他憋了一会儿,又说:“我没病。” 小师叔没有接话,看着谢衡之手上的花灯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这里的灯会有多不一样呢,看谢公子手上的花灯也不过尔尔嘛。这就是今年你们百草谷的灯魁?怎么连骨架都歪了。” 谢衡之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高傲淡漠,仔细看似乎又多了几分柔和:“我倒是觉得好看得紧。” “哼,这种破灯……” 小师叔还要说话,桑田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道:“那是慕……蛋蛋姐姐抢的。” “哈哈哈哈……”小师叔爽朗的笑声在看到我的脸色之后漏了气,“我还赶着回去吃面,明天见!” “王二晴你站住!” “不是二晴是翊晴!” 我想追上去揪他耳朵,谢衡之却拉着我不让我走。桑田看着我和谢衡之交握的手神色似乎有些复杂,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跟着小师叔离开了。 小师叔又有事情瞒着我。虽然他看起来毫无城府,嘴上没有把门,但是真的有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时,我一般是问不出来的。 谢衡之拎起花灯转了转,我看着确实已经歪掉的骨架,伸手想把它拿回来,却被谢衡之轻巧地避开了。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很少看到谢衡之这样温柔的神色。虽然知道他只是在念花灯上题的诗,我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脸。 “我会把它放在床头的。” 芊芊姐说过放在不同地方是有不同含义的,但是好像没有放在床头这个选项啊?不过想想也是,谢衡之这是第一次来灯会玩,估计连我送他花灯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呢。 想到我艰辛的告白之路,我沉痛地叹了口气。我已经受够这种只能摸摸小手的日子了!都怪桑田!都怪公仪颜!都怪谢衡之的鼻血! 最重要的环节被打断,我完全没有心情继续逛下去。谢衡之本来就不喜欢这里,看我兴致缺缺,很快就带我回去了。 外面的烟花一直放到凌晨,想到外面那些一起看烟花盛放的小情侣,再想想孤枕难眠的自己,我咬着被角愤愤地在心里举起了火把。 第二天桑田来找我时,我整个人还是萎着的。 “小师叔呢?他怎么不自己来?”桑田说小师叔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我,连谢衡之都不让听。 “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不相信你忘了,慕慕姐姐。”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执拗。 “呃……我记得你救了我。” 他垂眸苦笑:“你何必这样讽刺我。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们的。” “如果没有你,我恐怕早就已经死了。我是真心感激你的。” 桑田诧异地看了我一会儿,有些失落:“原来你真的忘了。” 我不是忘了,我根本就不是你的慕慕姐姐啊! 他沉默半晌,又打起精神:“我是来告诉你提防谢衡之的。这个人虽然是百草谷的巨子,行事却狠辣无比,又心机深沉,全然没有……”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特地跑到谢衡之的地盘来说他坏话? 他呆呆地看着我:“我终于知道王神医为什么不肯告诉你真相了。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来问这个啊! 桑田不等我回答,就自顾自的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不知道王神医为什么会相信谢衡之,但是我是绝对不会信的。他对你肯定不是真心的。”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慕慕姐姐,你知道跟江傲有关的人现在都是什么下场吗?虽然你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谢衡之消息灵通,他一定是知道你身世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让谢衡之下这样的死手,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江傲是他的仇人,你是他仇人的女儿,江慕阮。” 第20章 血缘和孽缘都无法斩断 好像有人抡起大锤重重地敲了一下我的头,脑中嗡嗡作响。 万万没想到,渣爹嗝屁了半年,又结结实实地坑了我一把。 “你别吓我啊慕慕姐姐……” 我看着局促不安的桑田,安抚地冲他一笑:“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桑田眼神坚定语气坚决,毫不犹豫地驳回了我的请求:“谢衡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对你下手,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他要是真想杀我,不知道杀了我多少次了。”我支起手肘撑着下巴,“你怎么知道我是江傲的女儿?” “因为我……”他低下头,拳头握得死紧,“是你的弟弟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还好下巴被手撑着,不然肯定掉地上去了。 “王神医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抱歉,我有私心。”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是我仍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相处啊!我们的关系更复杂了啊!这是何等的孽缘! “娘亲死后,我被阮姨托付给了剑灵宗的清颍长老。后来我听说阮姨和你都被听音阁的……”桑田停顿了一下,“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的。” “你说和江傲有关的人下场都不好,那你呢?谢衡之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微微笑起来,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感动:“我三岁起就被师门抚养,没人知道那个江黎晨就是我。” “那我也是啊,我六岁就在太华山了。” 桑田噎了噎:“你……你怎么……”他似乎被我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小师叔那天两次欲言又止是因为这个。但是既然小师叔最终没有让我离开谢衡之,那就说明他相信谢衡之不会伤害我。我也相信谢衡之,他这些天对我是真的好。 “谢衡之现在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你打算一直瞒着他吗?你想就这样继续跟他在一起?不行!这太危险了!” “我相信他。” “他就是一头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的孤狼,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扶额叹气,谢衡之都做了些什么啊,让桑田对他意见这么大。 不过仇人之女这个身份实在是太恶心人了。虽然觉得谢衡之对我也是有好感的,但是…… “桑田,你先回去吧。我去跟谢衡之说清楚。” 如果他真的不能接受我,那就好聚好散吧。心塞,江傲的坟在哪里啊? “我跟你一起。” “真的真的不用了。”我好说歹说,终于把桑田劝了回去。 毕竟江傲的作死功力实在不凡,当初一次性就逼出了听音阁的十二罗刹。要是谢衡之真的要……起码不能把桑田也连累了啊。 谢衡之就坐在廊下看书。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的,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似乎谁也无法进入他的世界。但是他跟我在一起时,眼睛里总是有我的。比如现在,我和桑田一出门,他就放下书走到我面前来了。 “对了,你和小师叔住在哪里呀?” “十方客栈。”桑田垂头丧气的,“不能让我留下来吗?” 我眨了眨眼:“刚刚不是说好了吗?” “那我在客栈等你。” 臭小子,就这么肯定我会被谢衡之抛弃吗!我朝着他的背影鼓起了脸。 “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谢衡之自然地握住我的手,牵着我往书房里走。 除了他斋戒那三天,我们除了睡觉一直都是在一起的。他处理百草谷的事务从不避着我,书房也任我随意进出。 ——或许等他对我的感情再深一些再告诉他这件事也不迟。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谢衡之待我一片赤诚,我也不能欺骗他。 “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正襟危坐。 谢衡之给我倒好热茶,从食盒里取出各色干果蜜饯摆在琉璃盘子里放到我面前,又从书架上把我昨天看的棋谱拿了下来。没听到我继续,他似乎有些疑惑:“嗯?我在听。” “你记不记得江傲?”我捧着杯子盯着里面茶水的涟漪,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求求你不要记得啊!快点清除关于这个人渣的记忆吧! “记得。”谢衡之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 “我……我是……”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是江傲的女儿。” 手中的茶杯被拿走,我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 谢衡之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虽然刚开始时觉得他只是把我当成新奇的玩具,但他的眼睛始终是有温度的。我曾经在太华山顶的冰天雪地里跪过一天一夜,那时候觉得刺骨的冷抵不上现在半分。 我握着拳说不出话。该说什么呢?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其实也跟江傲有仇来着? “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我站起来低着头错开了他的视线。 好在小师叔就在城里,师父师兄也离我不远,我现在手上又有钱,最重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失恋这点破事用不了多久就能忘了。 想到这里,我高兴了一点:“我马上就会离开……” 话还没说完,我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21章 恋爱是不需要指南的 从来没有习过武的身体里突然被注入一个绝世高手毕生的内力,谢衡之觉得五脏六腑几乎都移了位。 热流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无法发泄,他的眼睛开始充血,耳中也逐渐听不到声音。鼻子里流出黏稠的液体,他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大约是要死了。 内衫已经被冷汗打湿,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右手被他的母亲握着,内力仍然源源不断地从那里传来。 “你可真是狠心。” 谢衡之再次清醒的时候,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呜咽声刚开始断断续续的,后来变成撕心裂肺的痛哭。他蜷缩在地上,不用睁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母亲的眼睛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亮过。在谢衡之的记忆里,她一直是精神恍惚的,不怎么说话,会突然哭或者笑,眼睛虽然是睁着的,却好像看不见任何东西。 因为没有人教,五岁的谢衡之还不怎么会说话,但是他已经能看清楚很多东西了,比如父亲近乎癫狂的占有欲,比如母亲偶尔清醒时眼中的恨意。他知道母亲自杀是迟早的事。被一个疯子用这样的方法爱着,任何人都会想逃的吧。 谢衡之又躺了一会儿,在力气逐渐恢复后,他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血和汗,走到了父亲身边。母亲的死对他而言,是新生活的开始。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地下那三间密室和一坛骨灰,还有什么能证明母亲曾经存在过呢?当然是他啊。如他所料,父亲原先对母亲的爱意全部倾注到了他身上。 谢衡之终于来到了母亲曾经无比向往的外面的世界。踏出密室的时候,太阳的光芒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他突然有一种预感,或许他不会喜欢这个世界。 疯子终究是疯子。自母亲过世后,父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能活四年已经大大超出了谢衡之的预料。他在临死前做了跟母亲一样的事。 再一次感受到了身体的每一寸都被撕裂灼烧的痛苦,谢衡之看着父亲的尸体,嘴角勾起一个冷笑。除了骨灰要混在一起,内力也要在一处,哪怕会要了儿子的命也在所不惜。真是无法理解这种感情啊。 两股内力完全相冲,谢衡之被他的祖父下了无法习武的定论。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今后稍有不慎,就会爆体而亡。 不能习武也没什么,谢衡之本来就对习武没有兴趣。准确的说,他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喜欢的东西。 谢衡之看了一会儿无法使力的双手,把手按在心口。心脏在跳动,他的身体是暖的,他还活着。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没有人对他有期待,没有人需要他。 太微垣和紫微垣的交界城有百草谷的势力,因为谢衡之内伤复发咳血不止,祖父带他在这里休息。谢衡之被那些怜悯同情的眼神恶心得几欲作呕。这些人都一样,肮脏丑陋自以为是,他讨厌他们。 但是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谢衡之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觉得心里有一个地方被重重撞了一下,整个世界似乎都鲜活起来了。 头发散乱形容狼狈的女孩,脸肿得看不出原貌,呼吸微弱脚步踉跄,在看到他之后,竟然露出了那样灿烂的笑容。他第一次在别人的眼睛里看见自己,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被人需要是这样的感觉,原来冷硬的心就像吸饱了水的海绵,柔软得不可思议,满涨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 被他碰了脸的女孩因为吃痛愤愤地瞪他,但是那个女人追来后却想着先让他逃跑。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满足过。她不想让他受伤,他也想保护她。 习了四年的武,谢衡之大致知道应该怎么控制内力。哪怕知道自己会死,他还是拼尽全力使出了威力最大的掌法。他成功了。压下涌上喉间的血,他高兴地向那个小女孩伸出手。 我好喜欢你,好想跟你在一起。 但是女孩露出了惊恐而不可置信的表情,后退了几步晕倒了。他手足无措,体内冲撞的内力更加失控,最终咳出一大口鲜血也陷入了昏迷。但是他最终把那个女孩抱到了怀中,他幸福地想着,以后就不会是一个人了吧。 然而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祖父一个人。 “你今日让我很意外。”冷淡的声音,并不能听出意外之情。 但是谢衡之不在意这个,他焦急地问祖父:“她在哪里?” “她死了。” 手指揪紧被角,骨节因为用力泛白。许久,他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能。” “她受了很重的伤,不能受一点刺激。你看不出来吗?” 祖父没有继续说话,但是他听出了未尽的意思。 “是我……害死了她。” 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滑落,砸在他手上。这个温暖亮堂的房间像是地狱一样,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寒气冻住了。 “你的身体已无大碍。去了百草谷,不要给人添麻烦。” “是。” 恢复了力气的手按上心口。里面的心脏在跳动吗?这个身体是热的吗?自己还活着吗?他麻木地想着,活着的意义,大约再也找不到了吧。 第22章 阿姆斯特朗炮 唇上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只是轻轻一贴就离开了。然后是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我原以为,我的分量会更重一些。” 眼睛上蒙着黑色的缎带,我想把它取下来,却发现双手被拉高绑在头顶无法动弹。因为刚睡醒而有些糊涂的大脑重新开始运作,我想喊谢衡之的名字,但是怎么努力都无法发出声音。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温暖的手指抚上我的脸,谢衡之的声音像是满足又似乎是失望,“这样就够了。” 床上一轻。 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你走!看我剪刀腿! 咔嚓。 嗷我的手!痛死我了!因为用力过猛,听声辩位也没练到家,我完全没夹到人,反而半个人都滚到了地上。那个机关执着地缚着我的手,我好像听到了手腕脱臼的声音。 “阮阮!”谢衡之焦急的声音响起,手腕上的机关打开,我被抱起来坐到了他腿上。 他的脸贴着我的颈侧,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 脖子突然被凶狠地咬住,陌生异样的刺激感让我有些慌乱,然而我还来得及躲,就又听到了一声咔嚓。 关节复位,热流从谢衡之的掌心传入我的手腕,痛感稍稍减轻了些。但是他的声音和温暖的手完全相反,阴冷刺骨:“不要再试图用这种方法。” 我都要疼死了还在这里自说自话不知所云,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手腕脱臼的啊!不哄我就算了,竟然还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原本只是生理性的泪水因为委屈几乎收不住,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衡之叹了口气,解开了我的哑穴,取下绑在我脑袋上的缎带,收紧双臂让我靠到他身上,一手继续用真气给我的手腕疗伤,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手腕上的痛感逐渐消失,我慢慢缓过来。用健全的右手抹了抹眼泪,我有点不想把手从脸上拿下来。因为刚刚连续又持久的丢脸,我羞耻得不敢看谢衡之。 “饿了吗?” 真是个体贴的小天使!我捂着眼睛点了点头。 谢衡之抱起我放到床上,亲了亲我的额头:“等我一会儿。” 感觉到他走远,我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脸,抬起了头。因为刚开始一直被蒙着眼睛,后来视线恢复也只顾着低头哭,我到现在才发现,这个房间竟然和我在太华山的房间一模一样。 我一时有些恍惚,难道我在梦游中实现了带谢衡之回太华山过年的愿望吗?我迟疑地转了转左手手腕,隐隐的痛感是真实的。站起来在房里走了一圈,才发现了不同之处。 我的书案上向来只有一个砚台,笔筒里的笔基本是新的,但是这里的砚台叠了近十方,笔筒里插得如树林一般的笔看有的起来都有好些年份了。桌上的字帖倒是一样的,连摆放的位置都是按着我的习惯。 西墙正中挂着一幅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幅对联,竟然都是我的墨迹。这些都是太华的课业,我记得我都收在书房里的。 在我试图打开窗户的时候,谢衡之回来了。 “从那边是出不去的。” 听出他声音里淡淡的嘲讽,我连忙解释:“我不是想走。” 看到这个房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谢衡之这个家伙肯定暗搓搓地喜欢了我好几年啦!我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欢快地扑进他怀里:“谢衡之,我喜欢你!” 终于终于终于说出来了!我高兴得想抱起谢衡之转圈,却反被他抱了起来。 喂喂,床不是在那个方向啦!谢衡之抱着我往外间走,闻到饭菜的香味,我在心里勉强同意了他的选择。 嘿嘿嘿,吃饱了才有力气嘛。 谢衡之似乎要把我放到凳子上,我连忙手脚并用攀住他。他垂着眼,语气淡淡的:“你以为这么做就可以让我放了你吗?” “那你现在也不要放开我呀!”看到他红起来的耳朵,我的心情万分舒畅。 谢衡之当然不会拒绝我,最终我是坐在他腿上吃晚饭的。然而他吃完饭之后坚持要收拾碗筷,我打不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拎着餐具落荒而逃。 哦,他走之前还说会回来的,让我别想逃跑。可是现在我连头发都干了,也没见他回来。 我郁闷地捶着床,难道是我想错了?还是他比较喜欢矜持一点的姑娘?可是按他那种速度,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好吧,矜持。 这让我怎么矜持! 我闭上眼又重新睁开,重复了几次才确认这不是做梦。我的头枕在谢衡之的胳膊上,手搭在他腰间。他的双腿热而有力,和我的交缠在一起。还有那不容忽视的……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 昨晚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入睡,我完全不知道谢衡之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我撑起自己的脑袋,解放了他的手臂。 谢衡之只穿了中衣,青丝散乱铺在枕上。因为熟睡,他眉眼中阴郁的气质淡了不少,但是肤色仍然是苍白的,红唇显得格外诱人。 搭在他腰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换了阵地。他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瘦弱,隔着薄薄的中衣,手掌下的肌肉紧实匀称。我的手在他的腹部停留了一会儿,还是忍痛选择了往上走。 然后被按住了。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呢。 “你以为我会把钥匙藏在这里吗?”漆黑的眼睛里映着我的影子,他的眼神清亮,不见一丝困意。 我克制住翻身扑上去的欲望,娇羞地把脸埋进被子里:“手疼。” 我才没有吃你豆腐!我的手是因为太疼了才会乱动的!它昨天因为你才受伤的哟! 谢衡之沉默了一会儿,执起我的手像昨天一样让真气温和地透进我的手腕。 ……啊,突然发现那是右手。 第23章 他的脑袋说不定只是个打蛋器 太华山是天下信仰伏羲的门派里最正统的,等级分明,门规森严。 太华观建于高耸入云的险峰之上,冰封雪覆,凛冽庄重。 我六岁时拜入太华门下,至今十一年,日日刻苦学习从不懈怠。 也就是说,像我这种天真单纯没见过世面的未成年少女,不知道顶在我腿上的是什么很正常吧?遇到不懂的事情就要问,这是热爱学习的我从小养成的好习惯。 长时间保持同样的动作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我动了动腿,不小心蹭了一下顶在上面的阿姆斯特朗炮。 正在给我揉手的谢衡之动作一僵。 我调整了一下表情,无辜又好奇地从被子里钻出来:“谢衡之,那……唔!” 手被松开,我被他搂着腰往上提了一把。他低下头,唇有些急切地贴上了我的。 我着实被他吓了一跳。然而更令我震惊的是……他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仅仅是双唇相贴,他闭着眼,长睫轻颤,抱着我的手臂有些紧,似乎是在怕我会挣开他。许久,他才稍稍松开我,把头埋在我肩上大口喘着气。 少年,我佩服你憋气的功夫。 相比之下,我憋笑的功夫就不太好。虽然捂着嘴咬着唇没有发出声音,但是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呵,不是说喜欢我吗?”谢衡之的手臂再次用力,声音里又带上了淡淡的嘲讽。 我捧起他的脸跟他对视:“让我来教导你什么是真正的吻吧,巨子大人。” 我闭着眼,轻轻贴上他的唇。感觉到他又开始屏气,我好笑地稍稍退开:“别忘了呼吸。” 轻抿着薄唇形状美好,原本微凉的温度在我耐心的舔舐下变得火热。他微微张开嘴,舌尖相触,我的脑子逐渐变得空白。他身上仍然是淡淡的冠月木的气息,此刻却似乎多了一种让我头晕目眩的味道。 分开的时候浑身酥软,我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谢衡之,他的唇马上又覆了上来。 “别忘了呼吸。”听到谢衡之略带调笑的声音,我才反应过来忘了喘气。 突然知道了什么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不对,好像是被喂饱了。 谢衡之很快又要出去了,我躺在床上哀怨地看着他穿衣洗漱。 “我来!”看到他开始束发,我连忙跳下床抢过梳子。 谢衡之皱了皱眉:“先去把衣服穿好。” “可是我一点都不冷啊。”屋里暖乎乎的,更何况习武之人本来就不甚畏寒。我捧着他的头发爱不释手。 以前看师父给师兄束发明明很容易的样子,为什么谢衡之的头发这么不听话!我好不容易拢起来扎好,却发现后脑勺那块的头发松松垮垮的,鼓了一个大包。 拆了又束好几遍,终于像样一点了。 “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人束发,不错吧?”我左右看了看,觉得万分满意,虽然耗的时间久了点。 谢衡之两腮微红,目光闪躲。我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早点回来哟!” 结果他回来得超级快。看到他手中的食盒,我才想起来还没吃早饭。 “蟹粉小笼包!好鲜!这个时候怎么弄到螃蟹的?” “百草谷有调节水温的机关。”谢衡之的指腹轻轻擦过我的嘴角,“前两年公仪颜专程找了人来养螃蟹。” “公仪前辈真是太厉害了。”他一直是一个非常懂享受的人,多亏了他的机关术,这个时代的生活水平高了不少。榨汁机水龙头抽水马桶什么的,我很怀疑他也是穿过来的。 因为快过年了,谢衡之并不怎么忙,书案上堆的文书比前些天少了很多。我像往常一样坐在他旁边嗑瓜子看闲书。 在小师叔告诉我论剑大会的事情后,我每天练习剑法的时间由半个时辰变成了一个时辰。前两天谢衡之还指点过我,可惜现在我根本连剑都摸不到。我总不能一辈子在这里待下去的。 “在想什么?”谢衡之看文书的速度用一目十行来形容毫不为过,很快就把这些文书都处理好了。 “在想你累不累。”我支起手撑着下巴,“这样你一天要来回跑多少趟啊。” 谢衡之沉默着摞好文书。修长的十指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就是这样普通的动作也做出了十分的贵气。 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到他腿上,握住了那双漂亮的手。 “想出去了么?”谢衡之垂眸看着我们交握的手。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喜欢你啊?”虽然早就知道答案,可是看到他的眼神还是有些心塞。我松开他的手站起来想静静,又马上被他拉了回去。 谢衡之环住我的腰,靠着我的肩一言不发。我伸手推他的脑袋:“我不喜欢你,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我喜欢你……”他的声音轻轻的,“很喜欢很喜欢。” 我……非常没出息地……瞬间心软了。 他的吐息暧昧地喷洒在我的脖颈上,我整个人都软了。 “我不相信。”我双手捧起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唇,“让我来教导你怎样表达你的喜欢吧,巨子大人。” 让人沉醉的吻。 我的手解开了谢衡之的腰带。 谢衡之眼中墨色渐浓,按住了我的手。 “你不必……” 我堵住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莫名其妙的话。 谢衡之双颊绯红,头发微乱,眼神迷离,红唇水润。我的手顺着敞开的衣襟探入,毫无阻碍地摸到了他精壮的胸膛。 然后我突然失去了意识。 谢!衡!之!我要跟你决斗!!! 第24章 主角总是最后知道的 七十二剑,十六掌。 江傲还活着,但是比死了更不好过。他无法发出声音,不能动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涓涓流出,慢慢变冷。有苍蝇围着他的伤口嗡嗡打转。 他想不明白,百草谷巨子谢衡之明明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会突然发难,几日前毁了他十几年来的好名声不说,如今还要置他于死地。 他永远也不可能想明白了。 谢衡之看着他断了气。这个人身上的血,是跟她一样的呢。他怎么配。 已经十一年了,大约没人记得她那时候的伤心痛苦了。 谢衡之还记得。 他知道她有多喜欢她的娘亲。明明半点内力都没有,她硬生生地用身体替她娘亲挡了剧毒的杳冥掌。如果不是太华山上一任诀微长老以命相换,他就要再次失去她了。 现在,他把这些痛苦都还给这个伪君子了。 公仪颜听说江傲的死讯时正在喝茶,几乎被呛了个半死。 “你怎么知道她不想认她爹啊!就算江傲再坏那也是人家爹好吗!你做这种事之前能不能先问问她的意见啊?”公仪颜痛心疾首,“从小父母双亡孤苦伶仃的小孩最渴望的就是父爱了啊,你倒好,一……” 看到谢衡之阴沉的脸色,公仪颜摸了摸鼻子,转移了话题:“咳咳,今年太华山的门派考核,她报名了。你再不出手,小心她像……” 像她老妈一样被野男人骗走哦!公仪颜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谢衡之一个冰冷的眼刀封住了嗓子。 “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嘛……”公仪颜讪笑,“对了,她今天送了回礼来,我去给你拿来!” 门派考核吗……她要下山了啊。 已经十三年了,她应该已经忘了吧,那时候的事。这些年不是没有机会见她的,但是谢衡之没有勇气出现在她面前。这么小就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杀人,她对自己一定又怕又厌恶吧。 谢衡之十一岁时进了百草谷禁地。里面地形错综复杂,机关危险重重,还有神出鬼没的凶兽。他应付起来游刃有余,三天就取出了巨子信物。 十七岁的时候,谢衡之成了百草谷巨子。百草谷尚贤尚能,巨子之位并不是世袭的。他的祖父眼中只有缠绵病榻多年的祖母,并没有着意栽培他的意思,他的每一步靠的都是自己的努力。哪些人是忠于他,哪些人是忠于他祖父,哪些人忠于财富,哪些人忠于权力,他都一眼就能看清。他知道应该怎么拉拢他们,怎么利用他们。 谢衡之向来是杀伐果断的,但是一碰上她,他就畏首畏尾的不像自己了。在把她关起来的第三天,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去见她。 她悠闲地歪在榻上嗑瓜子。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自己百草谷的招待甚好。 她没有认出自己。 她……不讨厌自己。 谢衡之无法控制地大笑出声。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他喜欢她,很多人都知道。譬如告诉他她还活着的公仪颜,譬如替他送东西的应杨,譬如被他威胁警告的王翊晴,譬如……那个害她在太华山顶跪了一天一夜的前代御剑阁长老宋言慎。 谢衡之不会容许伤害过她的人活在世上。宋言慎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谢衡之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把他抓了来,顺便把责任撇给了刚刚有一点起色的听音阁。 废了他的武功,碾碎他的膝盖骨,把他丢进雪水中。 “谢衡之!你当真是心狠手辣!” “过奖。”谢衡之垂眸看着他,勾了勾嘴角,“放心,你不会这么快就死的。所谓心狠手辣,自然是慢慢体会——才更有滋味。” 宋言慎一开始还有力气叫骂,不久就气息微弱只会喃喃地求饶了。 谢衡之让人处理了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宋言慎,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才觉得心里稍微顺畅了些。残忍嗜杀并以此为乐的自己,跟百草谷禁地里的凶兽没什么不同。宋言慎有一句话说得好:“像你这种冷血的怪物,她永远都不可能爱上你!” 谢衡之从来不奢望她爱自己。他的心大约早在幼时的地下腐烂了,他的身体里流的是疯子的血。他可以像父亲一样,把她关起来,让她日日只能见自己一个人。或者像祖父一样,喂她喝下百草谷的秘药,让她无论做什么都只能仰仗自己。 只是这么想想,谢衡之都兴奋得发抖。他曾经无法理解他们的疯狂和偏执,但是现在他比任何人都懂他们。 他看见她疑惑茫然的眼神,借着大笑坐到榻上低下头,隐藏了自己阴暗的眼神。 “因为你有用。有很大的用处啊。” 我身体里叫嚣的凶兽,只有你能安抚。 我血液中暴虐的欲望,只有你能疏解。 只有你啊,我的阮阮。 但是谢衡之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懦弱。 他怕她。怕她会厌恶自己,怕她不想跟自己在一起,怕她露出哪怕一丝不高兴的神情。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隐藏起自己的本性。 然而他的本质就是这样的令人厌憎啊。在沈知是的脏嘴吐出会让他不高兴的话之前,他出手杀了他。 她挣开了自己的手,跑到树下干呕。 被讨厌了吧。上次就是因为杀了人吓到她了呢。 但是现在不会再让她跑掉了。 谢衡之不明白,为什么从前只是在暗中看她一眼都幸福无比,但是如今她就在他怀里,他的心里却像被人挖走了一块血肉,很疼,而且空荡荡的。 唇上柔软的触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鼻血欢快地流了出来。 下午她拿来给他擦汗的手帕被他偷偷藏起来了,所以她没有找到手帕。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知道该怎么止血,但他一动不动,等着她来教他。她抱着自己去找药圣颜睦益。 然后她再一次晕倒了。 谢衡之给她诊了脉,知道她这个月定是贪嘴了。他气她不注意身体,又气自己没有照顾好她,方才更是劳累了她。 他因为那个吻心神不定,但是她一醒来就告诉他,那是意外。 谢衡之气闷得无以复加,第一次对她冷了脸,出了门又后悔不迭。他灌了汤婆子,却不敢送进去,只能叫住路过的白芊芊。 或许她会因为刚才的小睡走了困。他为自己找好借口,装了安神香去找她。 谢衡之擅长看穿人心,却从来无法看懂她的想法。 那是当然的啊,因为在她面前的时候,他的脑子完全无法运作。 那个吻是一时糊涂,现在让他一起睡也是吧。 他深知自己的丑恶。怎么会觉得她喜欢自己呢,真是可笑啊。 没关系的,她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谢衡之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无法克制地嫉妒白芊芊。明明只见了两面,就对她那样笑,还相谈甚欢称呼亲热。 他不想她又去找白芊芊,胡乱找了个理由留下了她。 正巧她抄的第一曲是《神人畅》——尧弹琴,神降其室,故有此弄。 谢衡之想把这首曲子弹给她听。他不敢说出口的感情,都融入了琴音里。 他的神女就在他身边,安静认真地听他抚琴。 他多希望她会永远在他身边。 第25章 万事都要靠自己 鸡蛋这种东西就是有一种让人想用脑袋敲碎的欲望啊。 我掂了掂手中的蛋,考虑着要不要把它砸到谢衡之脑袋上。 这家伙在想什么!我竟然就这么被放出来了啊!放出来了啊!出来了啊! 算一算时间,我昨天吃了午饭后被关起来,今天出来竟然还赶上了晚饭……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谢衡之没有看懂我眼中的愤怒,拿过我手中的蛋,把已经剥好的放到我面前的碗里:“虽然是用药煮的,但是并不怎么苦。听话。” 我才不要听话!我不吃我不吃!我要吃肉! “谢谢。”我马上拿起了筷子。 黑化什么的,果然是要一方反抗才能进行到底吧。都怪我太没出息了,一看到谢衡之就封印不住体内的泰迪之魂。要是我当时硬气一点反抗一下或者逃个跑,说不定就能刺激到他然后被……不行,还是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从今天起一定要更加努力,认真习武,早日打败谢衡之。总是这么毫无所觉地被点睡穴实在是太丢人了!总有一天我会强到可以对他为所欲为的! 先把这个宏伟的目标放后,现在还有另一件事。从这里到太华山需要十多天的路程,今天已经是腊月十六了。 “谢衡之,跟我去太华山过年吧!” “好。”谢衡之又放了一个剥好的蛋放到我碗里。 “师父师兄在阳息城,正好顺路,我们先去找他们吧!” “好。” “小师叔和桑田不知道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明天去问问吧!” “好。” 这个势头实在是太好了!我握拳继续道:“今天晚上也陪我一起睡吧!” 谢衡之只是看着我笑,过了一会儿开始扯其他事:“我昨日打了一对雁,养在后边的池子里,要去看看吗?” ……这是被拒绝了吗?我沉痛道:“好。” 其实长得跟鸭子没什么两样,我有点不明白在这种时候来看大雁是什么意思。倒是谢衡之,看着大雁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看着心仪玩具的小孩子。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我们第二天出发去太华山的时候,他竟然把这两只雁也带上了。 “太华山上很冷的,说不定养不住。” “不用养,过两天你吃了也可以。” ……难道你昨天对它们的喜欢是我的错觉吗? 小师叔仍然有事,桑田要回剑灵宗,都不跟我们同行。 芊芊姐的弟弟都比我大了却非常会撒娇,本来芊芊姐都快同意跟我去太华山玩了,结果被他一通胡搅蛮缠搅黄了。 药圣颜睦益,也就是胖大叔还是跟我们一起。他似乎退隐至今都在谢衡之身边。 同行的还有陈琛老前辈,据说找我师父有要事相商。自从上次神农祭典之后,我经常能感受到他诡异的慈爱的目光,特别是我和谢衡之站在一起的时候。 不过大部分时候,我只能见到谢衡之一个人。马车虽然宽敞舒适,但是一天到晚坐着还是会有些累。不过没关系,告白成功的我已经可以名正言顺地使用谢衡之啦! ……一天过去,觉得好像是他在使用我。忘记喘气不知道多少回的我,在第二天还是选择了乖乖坐着看书。 阳息城一边是历州,另一边靠着海,是最富庶的几座城之一。因为生活无忧,兵士逐渐变成了专职的农民。前段时间出了几批来路不明的流寇,这里的兵几乎完全是被追着打。所以城主请了师父和师兄来练兵。 有些奇怪的是,明明是百草谷比较近,为什么非要到大老远的太华山来找人呢? 因为师父的正阳令,我们一路畅通无阻,甚至劳动了城主亲自来接。 一袭白衣,眉目如画,笑容像是三月里的暖风。 “你就是阿阮姑娘吧?咳……我听小薰说过你。”他又咳嗽起来,喝了口茶才继续,“已经派人去请她了,请在此稍候。” 比起他的脸色,谢衡之那点苍白简直是健康无比。而且他说几个字就咳个不停,看起来孱弱极了,我很担心他会突然倒下。 “城主若是身体不……”我正打算劝他去休息,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阿阮阿阮阿阮!”整个人被举起来高速旋转了好几圈,马上又被紧紧抱住,“我想死你了!怎么才来看我!听王二晴那小子说,你早就在历州了!” 师父看起来是风一吹就倒的娇弱型美女,然而力气堪比山地大猩猩,我几乎要被她勒断气了。 “前辈可否先放开阮阮?” “咦,谢衡之?你怎么也在这里?”师父好像才发现还有其他人,而且有俩,“阿悦!你怎么又出来了!想再尝尝我的拳头吗!” “我已经大好了。”如果说刚才的城主是画里的美人,现在的他就像是从画里走下来了。 “乖乖回去躺着。”师父松开我,转而握住我的手,“我们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走了两步,谢衡之握住了我另一只手。师父露出了然的神色,挑眉冲我笑了笑。 “师兄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师父一松手,谢衡之就不着痕迹地把我往他那边拉进了一些。我哭笑不得,屈指在他掌中挠了挠,才见他脸色好看一点。 “他去烧晚饭了啊。这里的人吃什么都带甜味,包子竟然是玉米豆沙馅儿的,还好有你师兄在,不然我早就打包回太华了。” ……有那个城主在,怎么都不可能委屈到你的吧。 不过我是坚定的师兄党。就是看在师兄的厨艺上,我也要坚决地站在他这边啊。 “快尝尝,这是你师兄新想的菜色。”师父一边向往常一样帮我布菜,一边招呼谢衡之,“小谢也不要拘束,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了。” 师兄跟谢衡之开始拼酒。 师父仔细打听起谢衡之家祖宗十八代。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第26章 有情人终成姐弟 晚上想跟师父睡,收到师兄白眼一枚。但是师父疼我,最终还是让我得逞了。 结果第二天就被打击报复了。 陈琛前辈找师父有事,不一会儿谢衡之也被叫走了。师兄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带上剑,动作快些。” 师兄的轻功不知胜我多少,我几乎拼了老命才堪堪跟上他。大约两刻钟之后,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 颓园败井,杳无人声。石板路上长满青苔,周围野草丛生,像是很久没有人来了。 “什么人!” 一声惊喝,眼前这个身材略矮小的男子看见我们很是惊恐的样子,连语调都有些奇怪。他的手握着唐刀的刀柄,摆出了防备的姿态。 师兄显然没有回答的打算。一剑封喉。 “你的剑太过软弱。”剑锋上的血珠随着师兄挥剑的动作在地上画出一条弧线。师兄收剑入鞘,指了指几步之外的院门:“除去这一个,里面还有三十二人。是前段时间的漏网之鱼,不知又在盘算什么,留一个活口就好。” 师兄双手抱臂,没有再往前:“你的脑子不好,武功勉勉强强,想帮我们,先把这件事办好。” 太华山在太师父过世后门派内斗越发激烈,掌门几乎被架空,师父师兄这些年也非常辛苦。我提了几次想帮忙,师父总说我年纪还小。我知道她其实是不希望我掺和进这些烦心事里。一年之期的门派历练后,我回太华就可以谋职了,但是师父看起来仍然没有让我插手的意思。 师兄好像是在给我机会,但是我很清楚,这是赤果果的假公济私啊!我不就睡了师父一晚吗! “说谁脑子不好呢!”我握紧手中的剑,朝那处院子走去。 “他们都是恶贯满盈之辈。” 听到师兄好像是安慰的话,我忍不住笑了笑。我的剑的确是过于畏缩了,想帮他们的话,现在心性和实力都是不够的。 “等着吧,回去可要请我吃顿好的!”我一脚踹开有些破旧的大门,走了进去。早晚都是要面对这些的,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里的!” 跟方才望风的那个一样,院子里的人也是矮矮的,语调同样有些奇怪,大约是某地的口音。 “这不重要吧。”我拔出剑,“怎么不问问我是来干什么的呢?” “你定是那病痨城主的……” 一道劲风划过,说话的人捂着喉咙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倒下了,不大的院子里顿时一阵骚乱。 “你怎么来了?”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你不必做这些的。”谢衡之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累了就停下。” 说完便站在一旁。他真是越来越善解人意了。 这些流匪没有内力,并不难对付。只是杀人……看着是一回事,自己动手又是另一回事了。 阳息城的人不久就到了,是来清扫以及押人的。 “师兄呢?”我的手仍然有些抖。 “他不放心你师父,已经回去了。”谢衡之摸了摸我的脸,好像有点担心,“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我没事的。”我握住他的手,觉得安心了一些,“我们快回去吧。” 托公仪颜的福,现用水方便了许多。有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机关,沐浴的热水也可以直接从管道里出来了。我泡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身上的血腥气淡了些。 因为单脚穿裤子有些摇晃,我伸手想扶一下椅背。没想到那凳子竟然也是公仪颜的手笔,不仅椅背会转,凳脚还装了轮子。我一手拉着裤子,另一只手扶上椅背刚使力,它就旋转着被我推开了。我随着椅子转了半圈,一屁股坐倒了屏风。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我坐在屏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 “阮阮!”谢衡之在外边敲了敲门,声音有些着急,“出了什么事?” “没事。”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是摔了一跤。” 我穿好亵裤,拢了拢半干的头发,又坐回屏风上弄出了点声音。 “你……可还安好?” 光听声音就足以想见谢衡之纠结的眼神,我捂着嘴偷笑了一会儿,才弱弱地回了一句“还好”。他果然马上进来了。 谢衡之拿了披风裹住我,小心地抱起来到了床边。让我趴到床上,他的手隔着披风轻轻按了按我后腰上的某块骨头:“这里疼吗?” “不疼。” “这里呢?”他又换了个地方。 其实我皮糙肉厚的,这么一跤大约连一点乌青都没摔出来。谢衡之问了几处都不是,声音越发紧张。我枕着手臂闭着眼,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开心:“我没事的。” 谢衡之轻笑一声,好像松了口气。我怕他趁机要走,正在想该怎么再留他一会儿,他却突然伸手向我咯吱窝内两肋下一通乱挠。我向来怕痒,被他一挠,几乎笑得喘不过气来。 “喂!你!”我一边推他的手一边躲,“……再不停下我就……哈哈哈……我……” 我笑得话也说不利索,翻滚了一通好不容易才压住了他的手。身上又出了一层薄汗,我喘着粗气把他的手拉开,翻过身仰面躺着,瞪了他一眼:“都怪你,澡都白洗了!” 谢衡之的手微微一动,我立刻扑过去牢牢按住他的手:“我要去找陈琛前辈告你!” “嗯?告我什么?”他的声音有些疑惑,眼睛里却是毫不掩饰的笑意。 “当然是告你欺负良家妇女!”我握着他的手借力坐起来,理直气壮道。 谢衡之突然呼吸一滞,我清楚地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别过头,抽了抽手:“我去帮你拿衣裳。” 我低头看了看,披风早已散开落在床上,身上的中衣只是有些皱,并没有露出什么。但是谢衡之的反应实在有趣,我跨坐到他腿上,仍然握着他的手。 “谢衡之——”我拖长声音喊他的名字,“你在想什么?” 他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床沿上:“你回来之后还没去见过师父。” “她现在应该在教训师兄吧。”我认真想了想,“要是在师兄哄师父的时候打扰他,我一定又会被报复的。” 怕谢衡之又像前几次一样突然把我弄晕,我拉着他的手反剪在他背后,就着这个奇怪的姿势抱住了他:“原来刚刚不是在想我啊……那现在呢?” 他从善如流:“在想你。” “噗!”我被他的耿直逗乐了。就他这情话说得像笑话的水平,以后该怎么哄我啊?说到情话,芊芊姐的弟弟绝对技能爆表,每次他们同框我都被肉麻到不行。要不是知道他们是姐弟,我都要摇旗呐喊“在一起”了。 对了—— “芊芊姐说,她弟弟的病是你治好的?你跟他们关系应该不错吧?” 谢衡之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不过是泛泛之交。” “真可惜。”这么一个大好的榜样在眼前也不知道学着点,“难怪——!” 谢衡之突然用巧劲挣脱了我的手。以我的现在的武力值,要动手制住他是天方夜谭,于是我只能动嘴:“不许……” 不许弄晕我,不许跑掉,不许挠痒痒! 但是我才说了两个字,就被他堵住了嘴。灼热的气息,沉重的压迫感,跟前几日的温柔耐心不同,这个吻急切又粗暴。刚开始我还能分点心思考虑他这是怎么了,但是他的味道实在太美妙,我的脑子不一会儿就晕晕乎乎的了。 “他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谢衡之过了许久才终于放过我。他伏在我身上,一手放在我腰上,另一只手握着我的,脸贴着我的颈侧,慢慢调整着呼吸。我迷迷瞪瞪地躺在床上,听到他说话也无法思考。 谢衡之微微撑起上身,我刚想抱住他,又被他重新压住:“别动。”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眸色像化不开的墨。熟悉的某炮又抵在我腿上,我疑惑地看着他:“你是不会还是不行啊?” 第27章 记得要随手栓门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感觉到那个存在感超强的阿姆斯特朗炮了。但是每次谢衡之都会像现在这样停下来,不管我怎么撩都不为所动。而且他的手永远是规规矩矩的,最多只会碰一下我的腰。 他今年都已经二十二岁了…… 我有点方。他怎么还不反驳我?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不要吧! “要、要是不会我可以、可以教你,要是不行我们去找小师叔弄点药……”药会有用吗?他能硬♂起来,但是怎么都做不下去应该是心理问题吧……谢衡之的神色越来越可怕,我赶紧表忠心:“没关系的!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个离开你的!就算你永远不行也不会!” 谢衡之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像是泄气一样整个人都压到了我身上。我轻轻拍他的背安慰他:“哈哈哈,我其实也没有很在乎这个啦……” 啊,我的心在滴血。 他偏过头,唇蹭了蹭我的耳廓,缓缓地吐出灼热的气息:“怎么教?” “我真的不……欸?”我好像有点幻听,“你说什么?” “你要怎么教我?”口齿清晰,字正腔圆,我觉得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糖,甜到齁的那种。 “呜哇不许反悔!现在马上!”我用力抱住谢衡之,深呼吸几次才稍稍平复了一点激动之情。 “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就好了。”我可是开过小火车的老司机呢!理论知识绝对够够的! “首先当然是……”我挪到床内侧坐好,拍了拍面前的位置,克制着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一点,“把衣服鞋子脱了,到这里来。” 虽然正值隆冬,屋里却并不冷。谢衡之脱去曲裾和衬袍,只着中衣在我面前端正地跪坐好。他的神色实在太过庄重,就是脱衣服也像是神圣的仪式。 我倾身拔下他头上的白玉簪,弄散了他的头发:“表情不要这么严肃嘛。” 等我重新坐回他面前的时候,他的眼睛又盯着其他地方了,脸也红了起来。我捧起他的脸跟他对视:“看着我。” 后脑勺被扣住,他的唇覆了上来。 我握住他放在我腰上的手,按在我胸前。 ……他的手有点大。 我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辩解:“以后会、还能变大的。” 没有下限的事做了一件就能做第二件,破廉耻的话说了一句就能说出第二句。总的来说,我这个老师当得不错,谢衡之这个学生也学得不错。 “先用手指……” “别舔!唔嗯……” “等等!再等一下!” “别动!疼!” “可、可以了。” “快一点……” “那里……不行……” “慢、慢……” 谢衡之的学习天赋绝对是满点的。 脑子里像是在放烟花,我舒服得脚趾头都蜷曲起来。 “在里面吗,阿阮?”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师父温柔而关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怎么办!我没有栓门! “唔!”又一记深顶。我急得想打人,又不敢弄出声音,只能紧紧捂住嘴。但是习武之人都是耳聪目明,师父又内力深厚,虽然隔着一扇门,但是这点距离……师父大约什么都听到了。 “别哭呀……”师父推了推门,没推动。大约是谢衡之进来是锁上的,我悄悄松了口气。她的声音有点慌张,又马上转为愤愤,“我已经教训过你师兄了,他实在太过分了。我现在就叫他来道歉!” “别!嗯!”意识到自己声音不对已经晚了,我只能咬牙继续,“我没……事的,师父。” 谢衡之被我用力掐了两下终于没有再动。好不容易应付完师父,正想算账,马上又被起起伏伏的浪潮掀翻了神智。 停下来的时候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了。被抱着重新洗了澡,谢衡之温柔细致地帮我擦干头发。 “别睡,该去吃晚饭了。” 我闭着眼哼哼,表示抱怨。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去拿,等我回来。” 中午剁人的时候觉得大约这辈子都不会吃肉了,没想到才过了一下午,我已经完全适应了。 谢衡之又喂了我一口饭:“师父已经同意了。” 昨晚师父问过我的意思后马上就同意了。她说只要我喜欢,想跟谁在一起她都不会反对的。不过谢衡之改口也太快了,这一声师父叫的还真是顺溜。 “婚期定在三月初。先在太华山办一次,再回百草谷。” “啥?”我推开谢衡之的手,“什么婚期?我怎么不知道?” 他神色轻快:“陈琛前辈上午提亲的时候说好的。时间虽然有些紧,但是总算来得及。论剑大会在正月末,正好……” “不行!” 太华山有一个奇怪的规矩,在历练期间与其他门派弟子成婚的弟子,不论男女,都视为主动离开太华山。师父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的,怎么会同意?我跳下床想去找她,却因为双腿酸软直接扑进了谢衡之怀里。 谢衡之早已经放下了碗筷,抱着我坐到他腿上,沉了脸问我:“为什么?” 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负心汉,我赶紧跟他解释。然后又忍不住叹气:“师父是站在掌门这边的,但是掌门他……人有点太好了。御剑阁的其他两位长老都不太听掌门的话,妙法宫的三位长老里也只有小师叔跟师父关系比较好。总觉得太华山要直接变成两个门派了。” 我捏着谢衡之的手指,越说越烦闷:“师父和小师叔是因为太师父的威望才直接成为两脉的管理者的,其他年老德高的长老偶尔会不服气,有些弟子也不太……不太尊重他们。我下山前一个月,师父还被刺杀过。师父不希望太华山分裂,也为此努力了许多年。我虽然不知道太华山怎样发展才是最好的,但是现在要我离开,我做不到。” “我会替你保护好他们的。你要是想住在太华山,我也可以陪着你。” 百草谷巨子长住太华山一听就是不可能的傻话,但我还是开心地抱住了他:“明年我回太华山就可以管点事啦,虽然没什么大用,总能让师父省心一点呀。先订婚好不好?” 谢衡之闷闷地“嗯”了一声。我亲亲他的脸哄他:“订婚也是一样的嘛……饿不饿?我喂你吃饭。” 第28章 男配存在的意义就是要让男主吃醋 喂饭也没有让谢衡之高兴一点,我只能用其他方法。代价是到第三天才下得了床。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我要跟师父坐一辆马车!”我硬着头皮顶住师兄的威压,无视谢衡之哀怨的眼神,紧紧地抱住了师父。虽然知道很快就会被小肚鸡肠的师兄报复,但是比起来还是谢衡之可怕一点,我暂时不想跟他单独相处。 师父带着奇怪的笑摸了摸我的头,师兄先她一步开口:“胡闹!” 嘁,我这是胡闹的话,师兄都可以算是造反了。当然这种话不能说出口,况且有师父在,师兄是完全可以忽略的。我泪汪汪地抱着师父的手臂:“好不好啊师父?” “当然好啊!”师父笑眯眯地捏了捏我的脸。 “我就知道师父最好了!我最喜欢师父了!” 师兄突然温和一笑:“你倒是聪明。” 这变脸也太快太诡异了,我默默往师父身上靠了一点。 回程仍然要走水路,到码头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这艘船没有货舱,房间却比上次百草谷的船还要大些,我的房间里甚至有一个小浴池。 “呜哦哦!”我从师父那里回来,正打算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猛的看到氤氲的水汽里有人影,吓得手中的衣物都丢到了地上。 “阮阮?” “你怎么在这里?”被他唬了一跳,我的语气不算太好。 “我们来得匆忙,房间还没有打扫好。” 听到谢衡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也一本正经地配合他:“这怎么行?我去催催他们。” 哗啦啦的水声。 浴室的门被掌风带上。 “你……脸皮厚了不少啊……”我背靠着门,眼睛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他在我露骨的目光下还能微笑:“老师该检查今天的课业了。” …… “哈……不错,通敏兼人,举一……啊!举一反三……” “不行了……谢衡之……” “我站不住了……” “不行……背,背疼……” “水!水进去了!” “去……床上好不好?” “最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谢衡之……最喜欢谢衡之……” 眼泪被温暖的指腹轻轻拭去,好不容易满意了的某人终于放过了我。折腾了大半夜,脑袋一沾到枕头就意识昏沉了。虽然隐约听到外面有嘈杂的人声,但是已经实在没有力气再作出反应了。 醒来刚好赶上午饭。 “小师叔!”在房间里听到他的声音还以为是错觉呢,没想到真的是他。 “啊,蛋蛋。”小师叔脸色不太好,看见我勉强笑了笑。 我有些担心,但是没等我问什么,他就站起来揉了揉我的头发:“我还有点事,先回房了。” 师父让我和谢衡之坐下,又叫了个人来给小师叔送饭菜。 “小师叔这是怎么了?” “荷包被偷了,正在生闷气呢。” “噗!幸好大部分钱已经在我这里了,不然更要心疼了。” “也是他运气好,昨晚来时船还没开。不管他了,来尝尝,今天的菜都是我做的呢。” 难怪小师叔饭都不吃就走了啊!难怪他脸色这么差啊!我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师兄和面不改色的谢衡之,深深地觉得自己还需要再修炼一下。 果然,在我偷偷去厨房摸东西吃的时候,碰到了已经在那里的小师叔。 “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小师叔正背对着我和面,我气愤地捶了他两拳。 “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我开小灶也没有忘了你呀!”小师叔指了指壁橱,“把里面的酱肉拿出来,最右边的那个罐子。” “你对这里很熟嘛!”我打开罐子,“好香!” “好了,放下。快去生火。” 师父的厨艺着实非同凡响,我和小师叔都鉴赏不能。在我拜师的时候,小师叔已经饱经风霜经验丰富了。刚开始他的厨艺也不算太好,不过这些年越来越精湛了。当然,我打下手也越来越熟练了。 酱肉是师父珍藏的,为表歉意,小师叔也给师父和师兄做了一份,谢衡之沾我的光也有一份。可是实在是太好吃了,我自己的那一个完全不够吃。 “……谢衡之的这个还是我吃了吧,他不会怪我的。” “嗯,他和你师兄中午吃的应该都不少。所以你师兄的这个还是我吃了吧。” “师父她那么疼我,她的那个我也……”我的筷子伸向最后一个饼,小师叔却抢先一步连盘子都端走了。 “你不知道她有多宝贝这酱肉。到时候她肯定会生气的,你就说都是我吃的。” “不行不行!”我拉住盘子,“还是让我来承担师父的怒火吧!” “反正我这些年也不知道替你背了多少黑锅,多这一次也无所谓。” “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也应该学着背锅了,你不要拦我!” 僵持了一会儿,小师叔提出一人一半。 “太狡猾了!你那半个比我的厚!” “你竟然还计较这个?孔融让梨的故事白说给你听了?”小师叔慢条斯理地夹起饼,“要成为一个出色的大人,你的路还长着呢。” 我趁他不备,迅速地抢过他的饼放进自己的碗里:“吃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因为会被别人抢走——这还是你教我的呢哈哈哈!” 怕他抢回去,我端起碗往外跑:“别忘了刷锅……哎!” 做人不能太缺德啊,不然一定会遇上现世报的。刚出门就撞了人,手一滑,碗和我都摔了出去。 “蛋蛋!” 幸好我男票身怀绝技反应敏捷,揽住我的同时还接住了碗。我把脸埋进他怀里长吁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还好饼没事。” 谢衡之冷哼一声松开了我,把碗塞进我手里,转身走了。 “跑什么跑!”追上来的小师叔敲了一下我的头,“要是摔了怎么办?刚刚有磕到哪里吗?” 我指了指被他打的地方:“就磕这儿了。” 他抬手作势还要打。 去而复返的谢衡之重新把我拉进了怀里。他蹙眉看着我,声音有些紧张:“磕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