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神医》 一、初时不知从此缘深情长。 “哼…” 病床上的小男孩面色苍白,身上病痛让他不禁冷哼了一声,也是一时间把她从发懵的状态中抽出来。她的爹爹正在她的身后,亲切的,和蔼的,真诚的望着她说, “你看看人家!多难受呀,还不把爹平时传授与你医识拿出来些?” 她哆哆嗦嗦拿出诊脉的包袱,将小男孩纤纤玉手放上,再用锦布盖住,认真的凝神倾听… 听… 窗外的鸟叫声十分悦耳。 摔!听你妹呀!隔着布她压根连脉搏都摸不到还脉相!?还望闻听切?听你妹呀?!! 但是她的脸上一点也没表现。只是默默的回眸,给爹爹一个深深的抱歉似的表情。父女两完全忽视了这一屋子人山人海的紧张神色,也忘记了什么叫王权富贵不可得罪。只是看着神医的女儿居然一回头,一脸(爹爹,没救了。让他们准备后事吧)的表情,着实让孩子他娘整个人都屏息凝神得气都不敢喘,即使这个小女孩只有五岁,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是真的不懂呀!) 不过她再不济,他爹爹的大名还是让人只能耐着性子等。祖上世代每辈都至少出一个神医的桑家也不是太好惹,况且她爹爹桑霂也非浪得虚名。她从小就见识过爹爹把人从鬼门关里拉出来的不凡身手和准确判断,着实让她也瞠目结舌羡慕不已。只是… 生来有宿慧的人,真的是很难接受与原来所学格格不入的知识。 只见爹爹似乎觉得这小娃娃的病一点也不重的模样。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头,女儿望着他泫然欲滴的模样,让他不禁内疚了一番。难道是自己操之过急? 一激动,上前一把就将这小男孩的衣服扒了。那小男孩忍住病痛,心下一惊,抓住了他的手,虚弱的却又可怜兮兮的望着这对神医父女组合后边的亲人孱弱呼救: “娘…他…非礼我…” 她在这看了这么久,将近有三个时辰了,这孩子除了冷哼几声一句话都没说过,整个人都病殃殃的模样,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一家人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些,想着这孩子终于有力气开玩笑了。于是那美妇人好声劝着: “让桑神医看看好。乖一点。” 看的出来,这孩子可能还是被自己爹爹吓得不清,于是默默的拉住他的小手,低声哄着他。让爹爹尽快医治,病情就这么拖着也不是太好。 她用她孩子那样糯糯的声音说: “弟弟乖乖的,是男子汉就不能怕哦。病治好了就会有奖励的哟。” 小娃娃有神的双眼微眯,烧的有些迷糊的脑子不大深入的想着:可不是,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也不用把我当三岁小孩吧。又一听,奖励!于是也糯糯的点点头,一个六岁的男娃娃,被一个五岁女娃娃无限忽悠中。黝黑又亮晶晶的眸中深深的将她的模样记住了。只是下一秒,她爹爹毫不客气的把他敲晕了。当然,在北清王府兰亲王和他的王妃和众多妻妾眼中,是这位世子自个又一个难受昏死过去。 她爹爹眼里不露山水,打量了一下这孩子身上至少太医们的针灸所扎的穴位,又轻轻一把脉,发现事情有些大条,说不定自家女儿并不是医术不精而是这位下毒的人有些高深,自家女儿应该还是可塑之才的。借着病症又挑着些其他的毒引发的一系列病症最后却只有一个脉相。难怪太医诊断的只有“腹中积食胀痛”等说辞。 于是先开了几副治病的药方,解毒的话,还需要让病先好了,看一下毒症方可解开。 他提笔写下了治疗风寒的药方,药效是猛了些。不过若不出意外,喝第二副药的时候,毒症便会爆发式的凸显,也好对症下药。 他拿着那药方递给王妃,王妃不识医理,将药方给陈太医看看,陈太医看过确定无毒以后,却也纳闷为何是治风寒的药方而已。虽说如此,他却不敢妄言。将药方交给王妃再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点点头。王妃方才叫下人前去抓药。 桑禾白了自家爹爹的背影一眼,细致的将那男孩的衣服拉上以免着凉,又盖上了薄被,才将看诊的物件都收的差不多。世子妃夫妇皆看在眼里。然后将爹爹砍昏这男孩的地方揉了揉,以免他醒来之后会疼。她也没想到神医爹爹甚是喜欢清净,看诊的无一例外被他用手刀砍晕过去。于是江湖中人送外号:桑家——愈颈疼 听到爹爹轻声唤她,桑禾立马收拾了东西,马不停蹄的,躲到了爹爹身后。 看病神马的!简直不要不要的! 从小耳读目染却什么也没学会,凭着前世的兴趣,也就识得些草药晾晒等工序。配药看病,除了外伤小感冒腹泻等常见病能开些药方,其余一窍不通。 但是桑霂未曾放弃对桑禾的医识熏陶,每每出诊都让桑禾跟在身边,想着什么时候桑禾长大了,便能和他一同外出云游,给贫苦人治病。 出了北清王府,她拎了个小包袱,屁颠屁颠的跟着爹爹一同回家,每次出诊回家的这时候,便是她最幸福的时候…(不用再听脉相真是好幸福…) 三日未曾合眼的王妃被兰亲王劝去睡会。王府里兰亲王望着儿子那张跟他长得九分相似的小脸,沉思。不忘方才那桑神医盯了他许久,方知是有人做了手脚… “沈烨。” “属下在。” “去查查。是谁做的手脚。” “是。” 他冷静而深邃的望着儿子,身上见识过血腥的冷眼和刚毅的气息不自觉的显露。 回到自家府邸,门口的张管家正焦头烂额的逛着,一看见那小女孩背着包袱的身影立马迎了过去,带了些责备的语气对着他面前的老爷说: “老爷,怎么着您也得早些回来啊,你看小少爷到现在还在厅前等着你们不肯吃饭呢。”他自动省略了小少爷桑安的嘀咕自己父亲总带着妹妹出门回来也不给他带点礼物。 然而桑安这次是猜错了。 桑禾一听见哥哥在厅前立马撒丫子跑了过去了,扑向哥哥并从怀中拿出了她与爹爹让人专门炼造的一副针灸银针。开怀的说: “哥哥,生辰礼物!是哥哥惦记了许久的李家打造的银针哟!” 桑安眼前一亮,顿时眼前开花,还以为这对父女就这么把他忘在家里处理府上事物压根忘了今日是他生辰。 他将小妹放下: “还未去与娘道平安呢,快去祠堂点只香,我去叫人把饭菜热一热。” “好。”她一口应下,在老哥眼里屁颠屁颠的穿过回廊和小型水塘花园再跑过亭子方才到了祠堂,点上了一只香。 “娘亲。” 她双手合十无比虔诚。作为这世上第一个知道她有宿慧的人,母亲并未像想象中那般吓得不清,反而是揽她入怀,轻声细语的哄她,让她别怕,再如何她也是她的娘亲,这点是不会变的。 如此温柔的娘亲,不时会对爹无理取闹的娘亲。只叹老天不公吧。 待到小女离开了祠堂,蹲在暗处的桑霂才闪身进了祠堂。 他并未跪下,大大方方的坐在了绣锦花的灰色跪垫上。看了会刚点的香,袅袅燃起了烟。 “晗儿。” (嗯?) “禾儿似乎并不喜医理。” (你才知道呀!呆瓜!) “安儿十一的生辰,若不是禾儿提醒,我早忘了……” (好在禾儿记得,我的好女儿。若是我还在…) “若是你还在……” “老头子!老头子!吃饭啦~”桑安的嗓门处于变声期有点沙哑的声音从前堂进来的回廊处传来。 “我晚些再来陪你。” (…好。) 若是有人有阴阳眼,能看见方才一幕,便能看见一女子温婉的坐在桑霂身后。桑霂自以为的自言自语,其实妻子一直都应和着。眉眼见有分灵动,几分哀伤,几分感动。站在祠堂门口扶着门扇,望着那桑霂的背影。低声轻喃: …呆瓜。 于是当夜,桑府三人皆梦到了去世两年的林晗。 翌日。 看三十多岁的亲爹面犯桃花,一副春雨滋润后的双颊,直哼着小曲儿收拾药盒,准备了些解毒药丸。兄妹二人直觉昨日这老头子又梦到了娘亲,并且恩爱了一会。 不自觉中真相了。 二、不想取章节名 然而第二日还没等桑家父女再次出门,北清王府就派人来接了,说是病情恶化。 桑霂眉毛一挑并不太着急,拎上桑禾,回头看看自家儿子的那眼神中闪闪发光的模样,狠狠敲了敲他的头。 “羡慕呀。” 被说中心事的桑安脸上一红,眼神忽悠不定,犹豫了好一会方才点头。 “叫你不争气,石头剪刀布输给了咱们家旁支…” 说到这个桑禾不禁笑了。 早在自己还没在这个世界出生前。桑家安字辈便开始想方设法决定下一任家主。桑家世代为医,为医者悬壶济世,云游四海,名扬九州,这便是桑家一代又一代子孙不曾变过的梦想。旁支都在幺狐谷中为主家种药,提供难寻药材,专研医术。而主家则在京城中光耀门楣,多与朝中权贵世家交往,庇护桑家,较多传世孤本医书都藏在主家里,也奠定了桑家主支医术高明的基本。以是基于云游四海的梦想,如此庞大的家族主家的责任,是实在没有人愿意担当。于是,每辈有资质的子孙,都以一些奇奇怪怪的方式决定谁来当下一任家主。 可惜的是:桑霂这支血脉自曾门辈起运气都不大好。 看着妹妹被老头子夹在胳膊肘间绝尘而去的背影,登时感到老天不公。 张管家看小主人心情不好,在脑子里思考了一下下有什么能让小主人心情好些的事情,反复筛选了以后,方才走上前去,告知小主人,宁国公府宁晨夫人伏畜氏的三女,宁上华自几日前大病一场后,总是胡言乱语。伏畜氏潜人过来拜访,希望桑霂能过念在往日与林晗深交的份上,看看小女究竟如何。 桑安心里划过的念头是:失心疯?后来想想,不能如此果决,指不定是伤到脑了呢。 然后在张管家的眼里,桑安那张与父亲有几分相似的脸顿时闪闪发光光彩照人人神共愤的越发帅气了。即使是弱冠样式,棱角有些分明的侧颜,以及深邃的眼眸,都让张管家不禁感叹桑家庞大的基因。越发对自己的小主人敬重了几分。嗯,在这个看脸的世界呀… “张管家,给宁国公府送去一张拜帖,再从我金库中取一些合宜的物件来。” “是。” 然后桑安开开心心的叫来了陈管家吩咐了一应事物,方才回到房中,摈退了小生与丫鬟,拿着昨日桑禾送的银针在房中旋转跳跃。 跳跃着的脑子却没想到自己的小妹会被押在北平亲王府当人质。 此时在路上的桑霂和桑禾也没想到,想让世子死的人,也想对桑家掺了一脚的父女两下手。若不是昨夜旁支中有暗卫护着,还不知道他们在梦中怎么死。然而暗卫到了,但玄狐谷的信使还没到,暗卫只能躲在周边的,树上,湖边,邻居家,房梁上,除了屋顶几乎无所不躲,默默无声的守护她们的安全。 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的桑家父女被兰亲王儿子的管事看不过去,自家小主子病的奄奄一息,她们还在逛街边的包子铺…煎饼摊…于是吩咐人叫来了轿子,一举从正门抬进了北清亲王府。旭升楼里上上下下的仆人忙的焦头烂额,也压根没有人在意从正门合不合礼仪,大夫来了就是万事大吉。桑霂刚下轿子,亲王妃急急忙忙就迎了出来,由于宿慧的缘故桑禾没能如此坦荡的享受人工抬杠服务,一下轿子便对着轿夫说辛苦了辛苦了,愣是将四个抬轿夫给说懵了,挠着头说回答无妨无妨。方才屁颠屁颠的跑向桑霂。 但不知为何,方才一举赢得了旭升楼里上下一干人等的青睐。觉得这女娃可爱得紧,带人又极为亲切。一时间好评满满。 这边百无聊赖的桑禾正站在床头看着爹爹认真而且仔细的翻看这位世子的体肤一下的症状,认认真真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记录下了约莫三张纸的病状,并写下了不下六副解毒的药方。只是,哪一个才是最好的解毒药方登时让他也无从选择。 北清王看桑霂没有一副太医那种生怕脑袋一下子被端了的姿态,有些钦佩。且不说为何小儿毒症一发,他并不着急且镇定自若,让他也不得不镇静下来好好思量对付的方法。 直到爹爹遣散了众多婢女之后,留下了三张药方,递给了北清王。 接过后,他仔细的看了看,最后一脸头痛的说“桑霂你这些药我都看不懂啊。” 桑禾绝对没有看错桑霂的脸上直接浮现了鄙夷的表情。 桑霂只好拿着这些素材,挨个的跟他说:“这张,药材配好不过半时辰的事情,不过小世子要受十四天的蛊毒发作之苦,也得抵挡着被被人下药。”北清王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那张纸。随便回头看看那平日闹腾如今面无血色的蠢儿子现在的神色。不料却看见儿子一呻吟,那神医的女儿便乖巧的给他擦擦汗,用绣帕沾沾茶水给他润润唇,就是…自己儿子有时疼得在梦中咬牙时,那小姑娘又毫不犹豫的撬开他的牙关塞入一块木条,一时间的神色冷静到不像个五六岁的孩子。似乎看到有谁在用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她猛的一回头看向了爹爹和那亲王,然而那两人交谈甚欢。啊,估计是感觉错了。 北清王一瞬间就回过头来,在沙场上的磨砺让他登时就能察觉到那女孩要回头了。 只是他发现…桑霂已经讲到了第三张,而他手里已经接过了两张了。 “此药方能速解毒素。不出三日,便能解毒,只要我与小女再悉心给他调养一段时间,世子便能活泼如初。只不过,世子,要承受的是三日挑筋断骨火炙冰冻般炼狱的痛苦,纵是在成人中也未必有人能承受。如此,北清王,你挑。”说罢,递过最后一张。 最后一个选择,其实是王府中最适合的选择。北清王府目前正受人虎视眈眈,极有可能是皇家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决定。 叮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透过窗,直直冲向了世子。 北清王登时心下一紧,想伸手去拦。然而轻功再好也快不过能突破北清王府暗卫并下杀手的人。 当事情快要办成的杀手,正打算用他那视线超好的眼睛看看那小世子是否已经魂归九泉时,竟意外的对上了一位小女孩的眼,那双眸满是不解和彷徨,他约莫是不能明白小女孩为何有这样子的双眸,叫他看不清,看不透。不过身后的暗卫也快来了,他也得开溜了。 当世子悠悠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上身又被扒得干干净净,是被人翻了个身子正在擦汗的样子,他正一个不舒服想要躺下,却被人拦住了。他忍着疼低声说: “大胆…” “别躺。”桑禾也处于懵逼状态,方才她的头发生生被这暗器削断了一缕。整个人都与死神擦身而过,心中还未平定,便看到这暗器将床板上被褥给穿透,深深插在了床板里。主要是,这像墨水一样淌开的毒是怎么回事!??? “嗯?”他听声音不像是他身边的嬷嬷和仆人们。想来应该是昨日那位小医女吧。很可惜,世子没能清醒太久便昏死过去。北清王将儿子和那女孩都抱了起来,桑霂紧张的看了看女儿的情况,认真的取了毒,美名其曰鉴毒。 北清王世子一身戾气,对着桑霂说:“第三种。我要他三日便能解毒。”随之叫来了沈烨和陈戈。 沈烨负责暗卫,陈戈负责明面,两人谁也没见过谁,想来若不是事情严重,两人此生都不会有交集。 “沈烨,那厮可是厉害?” “主公请怪罪。其实,那人拳脚功夫并不算的厉害,不过轻功上乘,只有傲霜傲失二人能勉强追上。然而,那人的毒术了得。方才二人在追逐时,眼睛都被毒瞎了。”此时他也顾不得怀中还有一个是神医的女儿,而且神医也满不在意的干着自己的事,现下便想知道事情始末。 于是他强势的断定,北清王府的密室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然后把儿子,未来儿媳妇(他已经这么打算了),儿子未来的老丈人。一起请到了密室里,又叫了人将药方送到桑府,请桑安帮忙准备药材并且报了二人平安。他才安心的处理手下事情和情报。 题外话 qaq想写搞笑的 三、多年之后也不知为何偏偏是你 当桑禾回过头来,密室里只有她和爹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蹙眉的世子,和两个看起来眉清目秀十分阴冷的人。 这应该是傲霜和傲失。守在世子的身边。 她看了看他两人的眼睛。应该是伤口都没有处理便来此处守着世子。即便是她看着都忍不住胃痛。 挑挑眉。撒欢的跑过去冲向爹爹: “爹爹,帮那两人看看眼睛好不好?”桑神医在暗卫中的盛名绝对不在朝中众臣追捧之下。原因就是医术高明有时不要报酬,恢复的快不拖沓绝对不会因为伤痛而怠慢了自身工作。于是两人听见桑禾求爹爹时,耳朵都放大了些,气都不敢喘。 “那二人已经错过了最佳时间,现在帮他们,也只能护住眼珠,只是失明是无法逆转的了…”两人听后,都有一些不是滋味,也有一阵惆怅。 “那后续调养就交给爹爹了。”桑禾笑的天真灿烂,什么叫无法逆转,顺应天命…其实她是不大相信的。愿意相信老爹还是能够找到办法的。她拿出随身携带的自己按前世记忆配出的蒸馏水和酒精给那两人的眼睛消毒。 傲霜和傲失两人一声不吭,不过额角的细汗倒是骗不过桑禾了。 想想眼前的小女孩也不过到他们的大腿,竟然在暗卫刺杀时也不曾嚎啕大哭,倒是有了几分敬重,又为他们两个微不足道的暗卫求情,想到桑家的身份和其实她和桑霂本可以不这么做的。 其实是有几分奇怪的。 “你们不怕我下毒吗?”桑禾问的天真,却也生生把两个暗卫问的一僵,准备掏出暗器誓死保护小主人。却听见桑霂放声大笑: “哈哈哈,就你?我的女儿我还不清楚吗。毒死只虫子都成问题!” “爹…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开个玩笑轻松一下气氛吗?” 傲霜嘴角一抽,傲失表示没有这么轻松气氛的!!!不过两人拧成麻花的眉毛倒是松了几分。 桑禾看在眼里,倒也安了心。 密室有人走来的声音。两个失明的人反应的格外的快,登时就将手放到了刀上。然后听见有人说: “主子?小禾主人?” 啊嘞?李管家!? 她心底开心的不行,高兴的大声应着:“李管家李管家!我和爹爹在这里!!!!” 这时傲霜才明白,方才镇定自若的小女孩也不过是因为没有除了爹爹外熟悉的人在,不敢放肆的害怕。宫里的明争暗斗真,究竟何时才能归寂? 傲失倒是没有太上心,对于宫里的事,他的反应就是要护好主子。但是如今他和傲霜的眼睛都失明了,着实不清楚将来怎么办。 从台阶上的石门第一个下来的是李管家,他手捧…三日分量的药剂,和桑霂的医药箱后面跟着拿着烧药炉子的仆人们还有她和桑霂的换洗衣物,以及一些零嘴和蜜糖。果然是李管家。真的十分清楚她需要什么。飞也似的扑向了李管家,李管家轻抚她的脑袋。跟自家闺女似的爱抚,毕竟这是自家闺女的好姐妹也是主子的女儿。自然全府上下都对她宠爱有加,几乎全都记得她的喜好,也是她性子好的缘故。 与李管家交流了一会,她便拿着药跑到其他的隔间,找了通风较好的隔间取了地下暗涌的泉水烧药。 当第一碗药终于熬好了以后,她端到小世子的房间时,只有傲霜一个,眼睛已经敷上草药,透着草绿的白绸。 整个人不算太过帅气,却有一种阴柔的感觉,嘴唇偏薄,加上自己老爹给他打的蝴蝶结…让她觉得真是绝配。 “咦,世子怎么口干成这样?” 他脸上一窘,后缓缓答道: “…我和傲失都看不见…” “……”对吼,她给忘了。 “不碍事不碍事。你去帮我拿蜜糖来。” 傲霜一愣答道: “世子不喜甜。” “我想吃。”他不吃我吃呀。 傲霜一愣,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一时间手足无措愣在一边发懵。她索性无视他,将鞋子褪去爬上石床,把世子给架起来,然后又爬下去拿了药,再爬上去,拿出了绣帕。那小世子眸子紧闭着,眉头蹙着,像是很痛苦的模样。于是她,淡定的灌药。 一勺一勺又一勺。 滴滴香醇。 也没有反吐出来的反应。 嗯…上辈子小说看多了,果然什么嘴对嘴基本上是大人们之间美丽的幻想。啊,对哦。现在的她也不过只是个孩子的模样,想法也跑的太远了些把。 世子眉毛蹙的更重了,并且开始有了一些抽搐的症状。难道是药物过敏?她如是想着,正回头想叫傲霜帮她拿木棍给她,发现傲霜已经去拿糖了… 啊。去的真不是时候啊!! 她只好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反应。没想到他猛的睁开眼睛,死死的瞪着她看了一眼。把她看得有一阵熟悉的感觉,却又不寒而栗。 只是等他看清是她以后,表情才放的柔和了些。依旧咬牙切齿,表情看起来扭曲极了的说: “…疼…” 说完就晕了过去。 只是在晕过去后,却不忘哑了嗓子般的哑声嘶吼。他似乎在沉睡也不想叫出声…莫名的死要面子。 后来…他死死的咬牙,连叫的口型都没了。桑禾想:咬断舌头她和爹爹估计此生都得困在这里了!于是撬开他的牙关,将自己的手臂放了过去,果不其然,他已经将自己的舌头咬伤了。然后十分不客气咬上她的手臂。 &…&真的是很痛!就当被狗咬了被狗咬了被狗咬了…都流血了!?…这是想吃肉而不是想咬紧牙关把!???? 在傲霜傲失未出现的半个时辰里,桑禾几近崩溃,恍惚间都看见了自家娘亲…看见了上辈子的同学们…看见鬼差们张牙舞爪…最后看见了爹爹。 傲霜傲失来时只闻到一股血腥味,以为他们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碰倒了桌上的桌布与茶壶茶杯的套件后,终于不敢妄动。随后慌慌张张叫了桑霂神医,又叫了世子和小医女,却没人应答,待到桑霂走进来的时候几乎是愣住的,然后猛然冲了上去,叫他两一人拿只木棒,一个人将小世子的牙关撬开,让世子咬着。 不愧是蛊毒,这才刚喝下药不过片刻,疼痛已经如此。 将女儿解救了以后,女儿已经昏过去了,手臂一片血肉模糊。桑霂不禁怒了。 “臭小子,老子的女儿可不是你的丫鬟!!!!” 怒气冲冲的摔门走了。两个暗卫愣在一边估量着大约是小主人欺负了小医女。 然后两人彻底想偏了。 等到夜里,傲霜傲失二人已经摸索清楚这密室里的东西和位置。也能准确的不把旁边的东西弄倒,将所需的拿起来。每隔半个时辰便轮流给小世子擦擦汗,喂喂水。日子倒是过得惬意。 然而桑禾那边却是伤了手,将手臂裹得跟粽子似得,她朦胧间醒来时看到桑霂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哭笑不得。 “爹爹我没事。”她弱弱的回答,倒是让桑霂顿时自责无比。 “禾儿呀,爹爹不逼你学医了,你可要快点好起来要不你娘绝对会跟你爹我闹别扭的。” 桑禾嘴角一抽,照顾了一天病患她也累了,索性一闭眼睡了过去。 接下来两日里,桑霂几乎没让桑禾打过下手,只是让桑禾待在小世子的房间里盯着,免得小世子一个挨不住咬舌自尽,撞墙自尽,抽刀自尽。然而桑禾完全没有这么想过,拜托,一个六岁小娃娃能做出什么来?于是就看见一个五岁小女孩一脸高冷并嫌弃的盯着六岁小男孩,如临大敌,虎视眈眈的护着自己的手臂。 啪嚓,咬着的木棍断了。 “傲霜,小世子的木棍咬断了!” 傲霜提了提轻功,几乎在话音刚落时就将一只完好的木棍交到桑禾幸存的左手里。 又折腾了一整天的小世子总共断了十三只木棍,咬破了娟布两块。同时告诉桑禾一件事,人类的咬合力也是惊人的。 已经是第三日。其实在密室里也不知道时间,只是三餐都有人按时送来。而且是食味珍的厨子做得,让她和爹爹背着哥哥大饱口福。约摸是入夜以后,傲霜傲失二人都有些乏了。桑霂来看时记录了世子的病情,似乎并没有疼痛加重的情况,让他对此感到有些困惑,与古书中所写的有所出入。然后又回到熬药的地方守着,最后一副药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她低声哼着,声音还是糯糯的,却有种童声独特的治愈感。傲霜和傲失两人并不懂音律,只是觉得这曲子与他们所听过的着实有些不同,竟然让两个练武的大老爷们有种想要学会这首歌的冲动。 除了疼痛以外,没有其他感受的一片漆黑,在人间失重。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让人安心。他摸索着抓到一片温存,便死死拽着不放,打从心底里感到平静,还嗅到淡淡的药草香。 她回头看了看少年,神色也不似先前那般紧拧着眉,看上去有些圆润的脸蛋和在眼皮下打转的眼睛还有几分稚气,长大后应该挺像他老爹的吧?她如是想着。又唱了一遍又一遍的水调歌头。她很久没听人唱过了,也很就没唱过了。上辈子她喜欢古诗词,喜欢这些歌,也喜欢草药的名字。但怎么也没想到一考完高考会因为踩踏事故撞到墙挂了。 人生果然充满了意外。 她死前如是想着,再生时的现在也如是想着。 “…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上辈子的学识若不是还记得,还以为只是今生做了一场虚妄的梦。只是希望那个世界的同学们都能好好的。 桑禾,如是想着。 待到桑霂喂完他最后一口药。桑禾已经收拾好大包小包并在密室口等着管家们过来帮忙拿东西。 傲失发现身边的傲霜气息消失了,并不在世子房中。 傲霜此时正躲在桑禾的边上的柜子后边。以一种微微扭捏的神奇表情和心态,希望桑禾能够提出留下来再照顾小世子,虽然桑霂已经表示他和傲失每月都可以去桑府找他拿药。于是扭扭捏捏的从桑禾后边出现。 桑禾立马就发现了他。 “哟!傲霜早呀!” “…嗯。” “来,这个帮我拿到你前方直走三步左拐六步的地方放一下。”然后他手中一重,自觉的就帮她放东西去了。 等到搬了十箱左右的物件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一开始的目的是想游说她留下的。 然后放完最后一样东西,他急急忙忙的提了轻功来到她身边 “啊,真好,搬完了!谢谢你啦。”然后她小心翼翼的拿出刚刚用冰糖调出的柠檬茶,讨好般的递了过去。傲霜想着喝完茶就跟她提,接过了柠檬茶小尝了一口。 瞬间就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觉得自己喝到了一种甜而不腻的人间美味,口齿间有股柠檬的清香和茶的完美融合。 “好喝吗?”她问。 “嗯。好喝。” 虽然味道不如以前喝的,到也算安全无污染的绿色食品。于是端了三杯到小世子所在的房间。留了一杯给小世子,一杯给爹爹,一杯给傲失。 最后桑霂十分不客气的说:再来两大壶。然后在傲霜和傲失的羡慕嫉妒恨的嗅觉中,喝光了桑禾调和的唯一一整壶柠檬茶。终于在小世子悠悠转醒之前,桑家的管家和消失了三天的北清王同时出现在了密室门口。 世子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浑身舒爽,,眼前,自家老爹正拿着一个茶杯,毫无颜面的…舔着。 然后北清王才意识到自己儿子已经醒过来了,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脸上火红却义正言辞的又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杯子,原谅世子实在看不出来这个杯子的魅力在哪里,最后盯着他。 “看什么看,自己看看自己手里抓着啥。” 他往手上一看… 一块素白锦绣衣裳的衣角。 脸上一红。父子两大眼瞪小眼。 北清王扬手作罢。 “这次这病约摸是年初那时不知哪次进宫被下的蛊毒。幸而桑家愿意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说完又将那个杯子拿起来看了看,“你近几日身子好了便去登门道谢,谢礼我安排了一份。还有,你记得跟那桑霂小女说,这茶当真好喝。” “为何是我说?”他一脸疑惑。 “嗯。桑家小女是给你准备的。”北清王毫不在意的说。 他一愣。然后一脸我要跟你拼了的动作跳了起来,打算跟自家父君大干一场。未过十招,直接被敲晕。 北清王静静看了自家这个有些叛逆的儿子,也不知道这性子随的是谁。为他盖好了被子。叫了傲霜傲失两人进来。 “你二人可知该当何罪?” “是,属下甘愿受罚。”两人咚咚就跪下了。 北清王身上散发着一股怒气和戾气生生逼得这两从小训练的暗卫吓得小心肝都可寒可寒了。 “傲霜,你家中有高堂年事已高,妹妹也要及鬓了,”傲霜心下一惊。“傲失,你相依为命的弟弟要至而立了吧。”傲失顿时慌了。 正在两人担惊受怕的时候,北清王拿了两张银票和两块黄金和一些碎银子给了两人。 “替妹妹寻个好人家,”扶起傲霜,“你给弟弟也好好做个媒,别让他老死读书。”扶起傲失。 两人又惊又喜。北清王看在眼里,这二人应是明白了他说的话。他们算是结局较好的暗卫了。因为并没有触及较高机密,这二人有得善终。 “谢谢主子!”两人又跪下千恩万谢,磕头,感恩戴德。 “噢,另外。桑家小女桑禾说,如果本王不任用这你们两个侍卫了,可以让你们去桑府。你们自己决定吧…只是”两人闻言心下一惊,傲霜心中一喜,但那只是让他心中有一丝担忧。“若是哪天小桑禾又煮了今日这茶,记得带一壶给本王…由本王交给世子。知道了?” “是!”两人都被自家主子萌的不要不要的。 “走吧。”北清王扬扬手,让他二人离开。心里倒是好奇那小丫头要两个目不能视的人做什么。 而世子终于在六岁这年大病一场以后,明白什么叫心有所属的微妙感受。 四、与你同原,只是晚了他。 当她终于见到朗朗夜色,寒蝉鸣叫的夜暮中与自家爹爹和管事一干人等幸福快乐的回家,感觉不知道有多好,但是放听到了久违的词语的时候,她登时没有反应过来。 桑安穿着淡绿素袍,发冠不整,有些黑眼圈,急急忙忙从房里迎了出来,他抓起桑禾开始检查,当看到她手臂的布条时登时将他们两的老妈发怒的表情十分到位的展现出来。搞得桑霂有些不知所措,挠了挠头,眼神有些闪躲。 然后一位不过七八岁的鹅黄色衣物的女孩从门后闪出来,一把勾住桑安的脖子。 “啊!小正太,”然后看了桑霂一眼,惊讶的说,“啊啦!?二十年后的小正太!?” “……”桑霂登时被妻子的挚友的这个小女儿毫无大家风范的作风给惊艳到了。 “啊,爹,这个是娘的好友的…” “三女对吧?我每年都见过她们三姊妹的…”但是宁上华再娇宠都没有这么这般呀… “啊嘞啊嘞啊嘞嘞嘞!!!”宁上华发现了萌妹一枚立马放下手中的脖子,到桑禾面前戳了戳她的脸,“啊好软!啊!萝莉!我没见过这么可爱的萝莉呢!咦,好高冷的萝莉!不过有这么可爱的妹妹,难怪桑安你妹控呀!” “…”这绝对不是一个古人会说的话!!!此刻桑霂跟桑安了解到了宁国公府请人前去看病的事情,却看不出这三女除了没有修养涵养以外有什么问题。 “啊,不过都好几天了,你们这个节目组真是厉害,连摄像师都藏的很隐蔽呢!”她如是说着,眸子里,带过了一丝忧郁。很可惜,没能逃过桑禾的眼。 “姐姐,”她天真无暇的笑着,仿佛笑出了人间二月天的感觉。 “嗯?” “御,宅,族吗?” “…啊!?啊!?!!!”听到久违了的词语,登时她激动的答不上话来,抓着她的手一个劲的哆嗦! “你,你你你!!!” 未语泪先流,稀里哗啦哭得不要不要的,还想说这什么的时候却被桑禾挡住了嘴。桑禾对着父亲说, “爹,这表姐约摸是得了一种脑中癔症,我前些日子在你要我看的百草秘书见过,我知道当如何解决,爹爹不若将姐姐交与我练练手如何?” 桑霂若有所思,望着桑禾沉重而认真的眼,随后默许了。反倒是桑安炸毛了,他眉目一竖又一瞪,咬牙切齿的说: “爹!?什么百草秘书!?你不给我看!??” “啊,这边的花开得挺美呀…”桑霂边说一边准备开溜。李管家看着这家人其乐融融的情景也满心欢喜的跑到厨房吩咐他们做些好吃的。 桑禾将哭哭啼啼的宁三小姐带到了房里。禀退了院里的下人们。给她倒了杯茶,耐心的等她哭声由嚎啕大哭变成了抽抽噎噎,最终才稍稍平静了些。 “你…你也是…?”她眼睛哭的有些红肿,夜暮中看的不大真切,桑禾起身去逐个点亮了灯。 “我是在高考当天,踩踏事故中身亡的。”她神色平静。其实她性子一直反应的比较慢,所以作为桑霂的下手,从第一天起就算见到了血淋淋的事情也没什么恶心反胃呕吐的反应,只是,“诶。”一下便全部接受,所以能够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些事。 然后宁上华一惊,看她反应如此平淡,已经适应这事的模样。她撑着下巴,一手安稳的挠了挠头,尴尬的笑着说: “我好像是,嗯…阑尾炎手术时被送错了病房,正巧鬼差勾魂勾错了,又正巧这个身体的人阳寿已尽,就将我放在这边,说是阎王的补偿。” 说着,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让桑禾感到莫名的有一种违和感。 “只不过这是女人的身体呀!就算我上辈子长得稍微眉清目秀了一点,因为宅太久头发稍微长了一点!可是为什么是……” “你是,男的?” “对呀。” 桑禾一愣,发现了一本少女漫剧本的感觉,默默伸手拍向了面前面容可爱少女的头。 “恭喜你,打开新世界大门…”说着就听见远远的李管家的召唤: “小禾主子~晚膳已经备好了!” “好~” 桑禾站了起来: “走吧。别怕。你在我院里的东屋住个几天。我有些不大好的事情要告诉你。” 于是这顿晚饭桑安和宁上华都吃得索然无味,心有所思,桑霂和桑禾吃的却是有些嫌弃的深神色,啊,毕竟在北清王府吃了三日的美食。 桑禾还未吃饱便被宁上华早早地截回房里,桑霂不堪桑安的精神攻击,也将百草秘书交了出来。 桑禾吩咐了下人将东屋收拾收拾给宁上华住下,然后就被宁上华火急火燎的抓进她屋里。 也不顾形象岔开膀子双腿张开,一副粗狂的模样几乎让桑禾相信了这就是一个男人,就是这张女孩子水灵灵的脸让她看着十分难受。 “你说什么不大好的消息?” “嗯。关于你穿越的这人家,势力财力和家族的庞大程度让人咋舌。可以算是皇上的心腹这样子的存在。所以你若是想好好活下去,可能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知道吗?包括礼仪,食不言寝不语,行无声,笑不露齿。女规女德,还有人定期考你。宁小姐你可受得住?” “桑禾…你且不说我都不会呀,兵书倒是能背得一二(当初打游戏想学一点战略就多看了几本。)要是有女红琴艺诗词什么的我可怎么办啊!? “嗯…这是个大问题。那你好好学习一下如何?” “我不要!我也是个有骨气的人!说什么都不要!” …… 次日宁上华就坐在凳子上跟着桑禾一起学习各种刺绣。 次日夜里,桑禾的长圆院里又转来了宁家三女的鬼哭狼嚎。 “果然还是跟宁家讲我失忆了比较好吧!?” “你铁定就要闭关强行修炼女红神技并且找个好人家以防万一的定亲了。” 宁上华仔细一想便觉得很有这种可能,于是难过的将脑袋耷拉在桌上。 “桑禾,你说,宁家的女儿就必须是大家闺秀吗?” 这句无心之语倒是提醒了桑禾。 只不过从她小时候多多少少了解到的一些朝廷里的事情看来。作为心腹的文官宁大人总是和武臣头头的北清亲王府的皇上的叔叔不对头,因此家里以出武臣为耻。若是能让宁上华往女将方面发展想来是不错的。 与宁上华提了提她的想法后,二人觉得虽然可行性不高但是如果能够达成是最好的一条路了。 烛火摇曳的深夜,二人饿的前胸贴后背决定溜去厨房烤地瓜吃。侍卫们看见二人拙劣的躲藏技术也不加干扰只是假装没发现径直走开,然后偷偷绕回来小心翼翼的盯着她两。以免出什么意外。 直到二人进了厨房三路守着不同地方的若干护卫才安心的相互打个面照。留下一路人护着,其余的都各回职守。 “桑安,其实你一直叫我宁上华我挺不习惯的。不然你叫我永昊吧。”宁上华一边尝试点火眼神有时飘到桑禾那里。不自觉中带了些小心翼翼的神情,连他都不知晓的。 “难怪我说叫你宁小姐你反应都慢半拍。好的,以后就叫你永昊啦。”说着自然的接过永昊手中的火折子。烧药烧太多,点火简直就是小事,厉害的是她还很能控制火候。将木头点燃以后,将放在下层草木灰里的地瓜看了看,觉得不够大又去拿了两个大个的丢了进去。 由于烤的地瓜比较多,等的时间也比较长。桑禾想到永昊以后很有可能要进军营去,想着应该得学会做些伙食粮饷什么的,便手把手指导永昊如何点火。毕竟若是日后真能上战场,还不至于在后方粮饷匮乏的时候没东西吃。 两人第二日的早饭都没能准时起床吃到。桑禾起床神游似的给母亲点了香然后回房睡了过去,永昊就躺在床上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 傲霜傲失二人跟桑霂打了个照面后,就一直蹲在桑禾屋外守着。若不是偶尔听见桑禾翻身换个睡姿,他们都以为桑禾并不在屋里。 于是默默的飞鸽传书给了临走前要他们汇报桑禾日常的小世子。 …… 半个月后,桑家修书一封送到了宁国公府中,暗示宁家三女的病情时好时坏,需要常常到桑家复诊,而且大病后体弱多病最好找人带她练练武功提高一下身体素质。 宁国公夫人即桑禾的母亲的好友觉得来来去去的也麻烦,便在桑禾的院子边建了小苑,表示干脆让上华住进去好了。 桑霂觉得桑禾从小到大也没几个朋友,干脆让宁上华给她做个伴好了。 桑禾原本想用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理论把永昊赶回去,奈何事实他是个妹子,说了也没人信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只不过日复一日,清晨被永昊和他练武的师傅叫起来一块晨练,她简直都快疯了。 桑霂却是在将家中藏书的阁楼好好上锁免得桑安一个“不小心走错地方”溜了进来。然后拿起一叠家主需要知道的家族事务和人际关系,以及宫闱秘闻,后宫前朝之间的瓜葛,以便日后行事。 然而就在桑安认真学习一应事物的时候,皇后那边的一场宴席正在悄然策划中。 皇后拿着写着桑字的木排子在手中摩擦,冷艳的眸子正透过磨得通透的五凤铜镜看得出神。钿头银鬓风华正茂,婢女们正在细细的整理她的头发,挑出白色的然后拔掉。如此反复,她连眉头也不皱。 后方静候的礼部派人来的小太监正跪在门外的屏风后颤抖。许久后方才传来皇后祸人的声音: “噢?即使知道桑家中立,皇上还下旨要请他们参与国宴?”她嗜血般赭红的唇勾着。似乎是不屑,然后将木牌随意的扔到一边,发出了清脆的木质与大理石敲击的声音,屋内侍卫婢女皆齐刷刷的跪了下来,诚惶诚恐。 “给桑家发去帖子吧。本宫也想看看,小晗那对子女,长得什么模样。” “渣!” 那太监应道,缓缓弓着身子退了出去。直到踏出了熙凰宫他方才缓缓的呼出一大口气。 五、未近先不允。 清晨。 在祖祠的屋子里睡着了的桑霂在自家儿子独有的穿透力的嗓门中艰难的醒了过来。 “啊…桑安的起床气又犯了…”然后在沉稳而腼腆的桑家小世子难得的起床气中,桑家这一个月来日常的一天开始。 “桑禾!!!!你把你们的师傅和宁三小姐给我请出去!!!!” “哥…你是不是忘了这货是谁带回来的。” “……” “喂喂!谁是小姐!?你才是小姐呢!?”宁上华表示不服,就算他内里是个大大咧咧男的!但他的身子还是个女的,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哪里是小姐的模样,睁眼瞎呀! “哥哥才不是这个意思!!!”桑禾嘟囔着为亲哥哥辩解,终于也接着只有五岁的年龄优势做出了嘟嘴的表情,噢,其实她上辈子无意识也会这么做。这是她生气的时候才会对亲近的人做出的表情,一反平时在他人面前那副经历世事的小老头模样。 在桑安眼里十分厌恶女子做出娇弄做作的姿态,但是自己妹妹怎么嘟嘴怎么可爱。一时护短,又跟宁家三小姐杠上了 “诶!不是小姐是什么?” “……” 此时,桑安的卧房内,门口已经站满了多多少少不下数十位的仆人,都习以为常的看热闹似得围着,等到三方都冷静下来拿着梳洗的铜盆进去。桑家虽说是名门,但是早起的生活规律是完全没有的,一族都活的很自由。为此仆人们都操碎了心,努力在外边人眼里营造自家主子十分高尚的形象,况且来年初春这兄妹二人都得去参加皇后娘娘举办的赏春国宴,不得不准备一下宫廷的礼仪。 李管家的女儿,桑禾的贴身丫鬟李玷就是其中努力的一员。 然而屋内的三个孩童,一开始是在自家房中睡得不得安宁的桑禾跑到了桑安的院里的书房里床睡。宁上华不辞辛苦的翻遍了桑禾的院子后成功杀到了桑安的院子里,没想到桑禾翻窗逃了。最后在桑安的卧房里找到了正打算躲到兄长身后的桑禾。两人都穿着里衣,皆是披散着头发,五岁萝莉和十一岁正太的即视感。宁上华顿时咽了口口水,也就没打算和桑安争论下去了。 桑禾桑安见她在床塌下扭过头去,一声不吭的,于是相视一眼,决定试探一下。把桑安的枕头丢了过去。 登时把平日里照顾宁上华的贴身婢女们护卫们奶妈们等共计九人惊呆了!!!一哄而上,开始检查宁上华的脑袋上有木有伤势。反而桑家的管家们淡定多了因为他们用的枕头并不是玉枕。不料宁上华挣脱所谓宁家人的包围圈抄着枕头一跃上床绣鞋也没脱将枕头砸向桑安。桑安扑街,桑禾在一边看,庆幸自己躲开了,不由得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噗…”兄长看不过去,又丢了个枕头过去正中桑禾大笑的脸。 “不提醒为兄只顾着自己躲?还幸灾乐祸…”祸字还没说完,被一枕砸了回去。 “吃我一枕头…”宁上华被砸,然后一屋子就这么丢来丢去,顺便砸到了当时也才十六十七岁的教宁上华和桑禾的小师傅们。 年纪尚青,血气方刚的两位小师傅也参与了战局,看不过去自家主子被砸得太惨的李玷也参与战局。 两个枕头在这场战争中不幸牺牲。以全员肚子饿了为结局。 午饭后傲霜傲失除了执行日常的任务外,多了一份收集两麻袋鸭绒的任务。两人云里雾里的抓了一下午的鸭拔毛。 天,这样忙下去会断了和世子家汇报桑家小女日常的机会的! 北清亲王府。 长廊里的飞鸽没有一只是北清世子亲自养出来的黑色信鸽。亦被当成绝密密信传送信鸽的一样是黑色的。 只是约摸三日了,桑府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前几日也只是得了桑家收到了懿旨初春前往皇宫的出席国宴。以及桑禾给他们两吩咐了任务。只是任务内容他们两对桑禾保证了绝对保密。所以他们二人也没对他说明。其实他二人没对他说的还有…这几封信也根本不是他们写的。 然而北清世子依旧在长廊上拿着他打小练习的兵器来来回回的晃来晃去等着鸽子飞来。从远处窗口看了一下午的假装正在批折子的兰亲王实在受不了自家小子这幅长相思愁断肠的模样巴不得把墨盘丢过去。咬牙切齿的放下手中的墨盘以后换成丢了个石子过去。 哐当,北清世子成功在坑儿子的老爹手下石子砸到后脑勺晕了过去。在长廊上躺了一夜无人问津后着凉感冒又躺到了床上。 如此一来北清王成功的将六岁的儿子塑造成一位体弱多病的娇贵任性的世子形象。 至少在看到桑家神医再一次登门拜访的时候城里的达官贵族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啊啊啊…爹爹…为什么他也来了。”桑禾十分幽怨的抓着老爹十分厚实的手,并且一脸不情愿的看着永昊蹦蹦跳跳在北清王府前上蹿下跳活脱脱一只猴。 “嗯?上华说她想来呀。”桑霂十分不在意。也就是多带只猴的感觉,谁叫他是林晗的好友的女儿呢?爱屋及乌。 “哈,小禾你快过来看,这北清王世子长得挺俊的,小白脸一只…” “小白脸可不是什么好词,你可消停一会吧。”桑禾抱着装了去热的外敷草药热汤,用了三层布裹着手,方才把铜盆搬到世子床头放的圆木凳子上,然后让比她高的永昊帮忙给世子擦擦。 “为什么是我。”永昊一脸不情愿的接过娟布,拧都没拧一把糊在了小世子熟睡的脸上。 “臭小子…” “大胆!”世子挣扎着醒过来,对着眼前的女子怒吼:“哪来的丫头!给我出…” 正从梦中惊醒,打算指向门的方向让眼前不认识的女孩出去,转头就看见了日思夜想的桑禾一脸愣在那边的模样。登时他也呆住了,而后,唰的一下脸红到了后耳。 “啊…你又烧了么?”桑禾看他脸涨红,接着前几次都是看他的病,以为他又发烧了。 “…”他抿唇不语。将头别了回去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停的打架。 我去啊,这小子的心思也太好懂了吧…如是想着的永昊一边吐槽着一边偷偷打量桑禾的神色。听她这么一问,他倒是一点担心也都没有了。 她只把这小男孩当病号看而已。自己没有一点医疗护理常识,还是让这小丫头动手吧,毕竟她一向心细。于是滑下了塌,把桑禾一把抱了上去,感叹了一下她实在是好轻啊,个头也小小的。 “男女授受不亲,我去前屋逛逛…” “……”对于他这一句撂担子的话桑禾表示很想扁他。 不想她一回头,正对上世子的眼了。那世子呆了几秒,立马裹上被子扭头躺下… 然后发出了微乎其微的呲牙声。 “世子小弟弟你怎么了?”桑禾歪着头问。心想着,方才出去煎药的时候爹爹把他敲晕了? “我…我…兰筝。” “兰筝。。。?” “嗯…还有……我比你大,一岁。”他翻了个身,几乎把脸埋在里面了,只把眼睛睁得贼圆露在外边,望着桑禾,她歪着脖子似是不解。 桑禾实在想不出来方才自己老爹动没动手,还是说,这世子枕的玉枕太硬落枕了?于是伸手去摸了摸他颈下的玉枕微微吃惊。暖玉…她不摸不知道,一摸竟是暖玉,这要是卖了能换几座府邸呢。反倒是兰峥几乎整张脸都被煮了一般透红透红的,眼睛挣得贼圆。心突突的跳着。 然而这神圣的一刻被永昊用着她那身体婉转无比的嗓音喊着“臭小子!!!”打破了,桑禾收回手,看着从屏风后跑出来的人,手里多了一卷书。 “臭小子这些红字批注可是你写的???”然后也不顾他是不是病号一把把他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脸色回复如初,一脸郁闷的点点头答道: “是。” “你看着,若是派兵三千,主力两千,你派两百骑兵往他军右侧突袭,断了他们生路岂不更好?” 兰筝接过他指点的地方,看了看。反驳道: “两处相隔并不远若是右后的军队发现他们的补兵被包围指不定会派兵支援。到时我军主力没有与正军正面突击而对方绕到我方后侧,如此便来不及了。” “你看。”永昊往这书中的地图一指“这不是座山么,你可以派军营暗士埋伏在此刺杀他们的侦查眼目。至少可以争取些时间。” “……” 桑禾抱着铜盆都凉了,那二人还在讨论一个战局的布阵和进攻路途,越讨论越激动。 若是真遇到战争了,相必她会跟着爹爹在阵营后方帮忙吧,现今的时局也不算动荡,却亦不安宁。 之前有两个与国家接壤的地区不大安宁,至于是哪两个国家,一个约摸是玄狐谷所在的那片原始森林一般的国境,一个以蛊毒药草之术闻名于各个国之间的南阳国。还有一个以草原游牧民族模式,人人骁勇善战的沱华泰。当然,当桑禾从哥哥口中听到的时候,默默的联想到了湘南和蒙古… “倘若后方补给不足,是不是这些作战条件都不能成立?”桑禾思虑了一会插声问道。 “那是。民以食为天,这可是不论放在哪都能成立的道理。” 永昊卷起战策论,答后略作思虑。若是后方由桑安或者桑禾负责想来但是比由官府负责来得好多了,可以完全交付于他们。 “禾儿,上华,回家了。”桑霂在门口喊。连门也不进,永昊觉得有些古怪,没等桑禾收拾便跑了出去。桑禾收拾了药草和药包以后,把药方递给了小世子,告诉他以后发烧用这个擦拭身子可以祛热。 然后安安静静的用后退式下床方法,双脚在摸索着未知的地面…兰峥的床榻有些高,桑禾现在的身高在榻上只能看见一个头。现在要自己下去也真有些困难。 兰峥索性把桑禾一抱,慢慢把她放下去,心里正想说桑禾怎么那么瘦的时候,耳边却听见桑禾低声嘀咕: “好瘦…” …… 在目送那白色衣角划过屏风后,兰峥的脑袋里一直在思索自己到底有多瘦这个问题。直到第二天夜里,在下人倒好一桶水以后,兰亲王一把捞起他扔到浴桶里时,兰峥看了许久兰亲王的身上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直方肌,腹肌和几道疤痕以后,再看看自己… 嗯。桑禾应该是喜欢像爹爹这样的身材。 从那以后每日锻炼的时间和学习兵法的时间都加长了许多。(宁上华一个女儿家的对战局的见解跟他不相上下,他着实有些惊了。) 夜里,桑霂难得很严肃的叫了桑禾和桑安二人饭后到他的藏书阁去。上华十分知趣的吃饱以后跟着自己的师傅去桑禾院子里比划比划,随便听听目前的江湖排行榜。 桑禾跟着桑安一起过了祖祠后边的药园子,到了一座银杏林里,一座四层宝塔状外观的建筑便是藏书阁。桑霂将周围护卫遣散后开了门锁,上了第三层塔,仔仔细细确认了周围无人以后关上了窗,进了一隔间。 “爹爹?”桑禾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桑安牵着她的手微微握紧。 “禾儿。爹爹现在说的事,你可能还不是很懂。” “再过三个月那国宴是皇后设下的鸿门宴。我们为了在北朝国有能力庇护族人,这场宴席不得不去,而且不能得罪任何人。” “收留了宁国公府三小姐,又往北清亲王府上跑,总是会让人诟病,如今皇后以为我们不是中立,而是想两边拉拢。她觉得你还小,容易套话。但是禾儿,我们哪边也不靠。所以北清亲王想要与我们联姻以保世子的安全,被爹拒绝了。禾儿知晓了吗?” “嗯,知晓了爹爹,禾儿以后会少跟兰世子来往的。”桑禾虽然应着,但是在心中忍不住吐槽,不是吧,才五岁的小儿定什么亲呀?再说了,不是看病的话自己也没跟兰家世子见过几面吧!? “爹?”桑安冷静的看着他。 “安儿,你与学堂同窗的关系不亲不疏,如此便好。与其他国亲贵女的关系也把持得很好。只是不与权贵姻,不与皇脉生死交。你要记住了。” “是,知道了,爹爹。那宁家三小姐…该如何?” “医者,仁心。” “可是爹爹,宁家三女看起来也不像是宁国公府那些嫡女和庶出一般势力…” 桑禾一听永昊被归类为只是病人的人,一时着急,本还想帮她转型成为一位留名千古的女将的,这么一听是她病好了就要被送回去当个可怜的政治联姻的工具,桑禾觉得应该争取一下。 桑霂只当是女儿还小,第一次有一个年龄相差不大的玩伴,以是如此着急的为宁上华辩驳。 “安儿。你怎么看。” “…”桑安稍微握了握手中那双稚嫩的小手,想安抚一下激动的妹妹,“儿臣以为…宁家三女中,长女二女为选皇子妃争得不可开交之时,牵连了三女方才导致了三女的间歇癔症,不过正因如此,也使得三女更加与众不同,禾儿也更亲赖于她。此女日后,当与其族不同。” “……” “哎,你尽护着你妹妹了。回去吧,我今日的话莫要忘记了。” 桑禾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桑安晃了晃手中的小手 “禾儿,走吧。” “唔…”桑禾愣了一会方才看向桑安,而后点点头。与他一同走了。 “哎。”桑霂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的背影。 “就算天塌下来,也有爹爹担着。”桑霂握了握拳头。浅叹。 六、关于鸭毛们 “哥。” “嗯?”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 “能先答应我然后我再告诉你吗?” “不能。” 桑禾和桑安走在长廊上,从藏书的塔楼一同去祖祠上香。 “兄长,现今时局不大安宁吧。你也知道永昊一心想成为一名女将。” “是。只是禾儿,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今日听了兰峥世子和永昊的对话,我觉得现在开始,能够在湘南…哦不,南阳国边境和沱泰华边境再过百余里内的地方,买地置田,以供战时所需,而且可以做到不被察……” “禾儿。”桑安止住了步伐。 “嗯?” 桑安半跪,蹲了下来,双手搭上桑禾的肩膀,两双相似的眸子。一双格外慎重和认真。 “禾儿,这般慧根才思,莫要在外人显露。可好?”若是被人发现自家妹子年少早慧,且眼界开阔,目光深远,这还不定得闹出什么事,或被比桑家更庞大的势力掳走,或被视为畏惧之物。这两个下场都没有太好。 “我知道。” 想着上辈子只有个爷爷相依为命,没想到死了以后竟然有了父女兄长,因祸得福?有为她考虑为她着想的双亲,还有一个小小年纪便风流倜傥引无数姑娘竞折腰的兄长,这个兄长还才思敏捷,为她着想。 这是前世早亡今生的福报吗? “好的,那兄长可得答应我?”她不禁开心的笑了。她笑起来的模样和娘非常的像,又比娘亲多了一份无邪和天真,还有一份暖软。 “好。”桑安也笑了,修长的手拍拍妹妹的头。 其实当宁上华说她有个名字叫永昊的时,桑安不觉得有什么,当他听见桑禾和桑安对话时出口的 “《孙子兵法》你还记得么?” “自然。…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噢噢!后面的我就会了!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话说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当时以为是考试范围背了第一章…”桑安在门口偷听的时候,思考了许久这句话的含义,总觉得不仅仅只是兵法,这句话搁在其他地方也是极为适用的。 桑安对永昊的看法总算改观了,连带着他的小小的妹妹一块而带的见识开阔了不少。着实是一位将军能有的气魄,再者,能带着在府里上下都打成一片的个人魅力,也是实力呀。 看着她这么努力,有种多了个弟弟的感觉,于是次日早起桑安看见桑禾抱着本医术在阳光下沐浴顺便看着宁上华扎马步的时候。 “禾儿,永昊。吃过早饭了吗?” “嗯!”桑禾立马把书合上,蹬蹬蹬挪到桑安身边,两兄妹素衣缥缈仙风道骨的模样让永昊两只眼里饱含着感动的泪水,更让他感动的是,桑禾的哥哥居然叫他永昊了,有种被认可的感觉。永昊也开怀的跑过去,抱住桑安的一只胳膊感激涕零的把鼻涕顺便蹭了上去。 蹲在树丛里的宁国公府一干人等,在自家小姐梨花带雨的啼哭下,点亮了与桑府联姻的神奇路线。 傲失和傲霜一同出现在桑霂的房里,带着一身诡异到让桑霂洁癖发作的奇异气味,被桑霂差点丢了出去。 “你们两这是去哪了。”他一边嫌弃的用布捂住鼻子,一边单手抓着药草,按剂量分配着药方。 “小姐要我们去多拔几麻袋鸭毛。”纵然被下令不能说出桑禾的行踪,转念一张如果是小姐的亲爹就不得不说了,于是傲失如是答道。傲霜在心中暗骂,笨蛋,小姐都吩咐不能说了,亲爹也不能说。于是一声不吭的静静坐着。 桑霂一愣,又不知道自家丫头在盘算什么了。转念一想,难道禾儿开窍了,打算研究一下鸭毛的药理功效? “嗯。不错。既然禾儿要鸭毛,你们两就多弄几麻袋。” “是。”傲霜傲失沉重的接下了这一任务。 于是几日后桑禾推开屋门看见开心的跟孩子一样的但是有一种莫名诡异的气味的傲霜正跪在屋外,连连吓得退后了两步。 他听见桑禾开门后说道: “主子要的鸭毛已经弄到了。在后仓库前放着。” 是幻觉吧她怎么感觉觉得看到了大型犬类摇尾巴的即视感。 当她到后仓库时看到十多袋鸭毛时,傻眼了。 于是那十多天的艳阳日,桑安都没见过桑禾,连永昊都找不到她,急得永昊决定勤练武功,尝试提高自己五感感知能力然后再也不会老看丢她了。偶尔的阴天出现了桑禾顶着黑眼圈问道: “永昊,你比较喜欢抱枕还是枕头?” “枕头吧,这边玉枕磕得后脑勺疼。” “图案呢?” “…简单干练的?”他也不大确定。只是觉得有枕头的那段日子也回不来了也没有想太多,继续在屋子里扎着马步。 当桑禾抱着一堆枕头挨个送人的时候,桑安和桑霂以及永昊才知道了这几日桑禾干嘛去了。 桑霂拿着他的枕头痛哭流涕的跑到了祖祠去跟林晗哭诉桑禾怎么怎么不开窍,根本不是学医的料害他好生期待却拿了一个不知什么玩意给他,上边还有栩栩如生桑禾他娘的模样,勾起了老人家思妻之情。 而之前有过桑禾提议兄妹两独有的荞麦枕头的桑安倒是淡定多了。约摸是上次枕头大战撕破了他唯一一个荞麦枕桑禾的补偿吧。 永昊拿着她送的枕头又开心又激动,口齿不清的说: “啊……原来你这么多天…噢!…这不是…枕…枕…枕头吗……这图图…案很…美啊…” 然后一边看看怀里的枕头一边看看桑禾,一副小女儿家怀春的模样让桑禾有些反胃。 在李玷服侍完她后,桑禾也送了个小枕头给她。 李玷一惊:“小姐…” “给你的。”桑禾露出了她觉得最温柔的笑容,李玷也被她家主子的温柔和心思给折服了。 不说这玩意的形状多可爱。单说她的绣功也是了得,不同的绣法衔接的没有仓促,颜色也是挑选得极佳看得让人艳羡,让人想抱在怀里生怕被人偷了。 “小姐…”她的双眼饱含着泪水在打转。“哇~~”哗的就哭了出来,拿着抱枕飞奔了出去。桑禾看的是一惊一乍。怎么了。一个抱枕杀伤力这么强大。桑禾不知道的是李玷的抱枕很快就被自家爹爹拿去枕着老腰了,为此李玷和李管家还冷战了一个月。 傲霜傲失也拿到了属于他们两的抱枕还得到了桑禾善意提醒,最好藏好了。傲霜和傲失两人拿着抱枕时一脸懵逼,不约而同的在自己房里对着瓷枕无法抉择。二人都不知道,对方抱着的枕头是一对一款绣花的大红鸳鸯枕。所以当二人的家属探亲时,看着傲失傲霜的眼光都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桑霂眼看着初春宴席也快到了。除了病症严重和半夜飞檐走壁身怀绝技到他院里求医的武林人士以外都没有没有踏出过小院,只是偶尔叫运作药材的桑安过去多备几种药。 桑禾除了学习宫廷里的规律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最新奇的莫过于看到永昊成功突破桎梏,轻功练习的十分麻溜的在树上飞来飞去一不小心没忍住被她丢个小石子砸下来,摔个狗吃屎。 “桑禾!!!你干嘛!!!”永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些气急败坏。 “上华小姐,练武不能分心。”作为永昊的师傅,琹风派大弟子如是劝道,然后一边讨好桑禾给她端茶倒水顺便练练自己的内功心法。 然而只有桑禾知道,这货的讨好也只是因为看中她做的鸭绒枕头…为什么呢?某天她去找永昊时,闯入了她的闺房中,发现了把徒弟叫去锻炼然而自己偷偷跑到徒弟床上枕着枕头大梦三生的秦品。此后桑禾都把房门锁好了才肯出门,生怕秦品一个“不小心”发现了她多做的两个打算让傲霜傲失给兰世子送去的抱枕和枕头… 于是天还没黑就把傲霜叫了过来要他去一趟北清王府。 “傲霜,把这个交给兰峥。” 北清王府的暗卫们向兰亲王报告了傲霜来了于是默默的在自家儿子拿着个大方简约的枕头和一只滚圆的抱枕时踹门而入。傲霜已经溜了。 “啊呀呀傲霜这臭小子一去桑家就不回来了。” 兰峥没搭理他,只是下意识的将桑禾送的东西往身后一藏。 “哎呀!臭小子你藏什么藏。拿出来。” “不要。”兰峥想也没想直接回答。 “噢。那我不帮你跟桑家提亲了。”虽说被拒绝了一次。 “……” 说完兰亲王转身就大刀阔斧的作势往往外走。 “喂…老头子…”兰峥一脸不情愿的别扭地叫住了他。 “不准拿走…”话还没说完兰亲王运着轻功就飞过来了。去夺他身后的物件,两人也没多想下意识就打了起来。最终以兰峥被捆起来,兰亲王挨了一记腰刀为结束。 走前兰亲王恶狠狠的说: “儿媳妇送的一个给我,你不还有一个嘛!居然砍我腰…” 当夜。兰亲王妃看自家夫君一点“兴”趣也没有,不禁好奇。隔日得知他是自己招的之后又不禁好笑。不过那小医女做的比玉枕舒服多了,昨夜睡前还闻到了悠悠的药草香,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入眠也容易。兰亲王听说了以后要了枕头自己睡一晚,发现果真舒服,说什么也想把兰峥手里那个圆形的拿来。不料自己的却被兰峥反偷了回去。 “禾儿第一次主动送我的东西要我让给你?开玩笑。”兰峥如是在心里不屑着。然后招兵买马地私底下找了在太院里读书的伙伴们,再一起找了几个在木质机关有所研究的伙伴一同在自己的房里设下了机关。 “小峥,你真要在自己房里设这么危险的机关?”帮他的是公羊家的两位公子。 “嗯,你们,我信。”兰峥如是回答,眼睛里满是认真与执着,公羊家两位公子不禁被他这股认真劲感染,都发挥了生平所学。 于是兰峥成功捕获偷抱枕未果的暗卫四只和亲爹一只以及爹爹手下的副将两只。 翌日兰亲王早朝时参了公羊太史一本。理由是: “子不教父之过。” 这本折子还没被皇上看到就被内廷先压了下来。理由是证据不足。 七、夜拾止乐。 近来桑禾睡得越发早了。李玷服侍她睡下后,还有时间去找自己家老爹李管家去要桑禾给的抱枕。 兰峥在自己的书房中进行练功后的学识视野拓展。约摸深夜后又尝试用自己的轻功来尝试一下能否从自家府里的暗卫眼皮底下逃出去。 没想到,竟然在三年来的不断练习下,成功的不惊动任何人就逃了出来。 走在打着更响的街道,已过集会的夜半没有人声,偶尔几声犬吠,几家大户门前的红灯笼彻夜点着,暖光下有几只蛾子,一低头,墙边狗洞里有张熟悉的脸。 两人对视几秒同时愣住,而墙内业火已起,火势还未变大却没有一点人声。兰峥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多想便伸手握住那爬狗洞的少年带血的双手往外拽,一边拿匕首将狗洞刨大。 过几日便是新年了,趁着这时候杀人放火的也就是些谋财的和装作谋财的人。这些人心否侧,一时就连他也难以揣测。约摸是谁谁谁又挡了谁谁谁的升官之路又或者是某家私谋暴利的小店被人收集到证据了,最大的可能便是,皇太后又看谁不爽了。 兰峥带着这比他大的丞相的儿子也不知道能去哪,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桑府门口。 少年已经晕了过去,走了许远,也没有见后头有人追来。 兰峥躲在桑府后门,过了半时辰也没有人出现。于是翻墙进桑府找桑禾帮忙。 桑府暗卫们习以为常以为是带着兄弟来找桑霂的江湖人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让他们二人慢悠悠的大摇大摆的进到府中。 然而兰峥是越走越惊心,眉头紧蹙。 桑禾没想到会被人半夜从床上抓起来还是老爹告诫了不许接近的人。 当她睡眼朦胧的被兰峥晃醒之后,桑禾嘟囔着: “哥…我生辰…是明天…不用这么…”桑禾揉揉眼,低声惊讶道“…啊。世子弟弟…” “我叫兰峥。” “…”喂喂闯我房间几个意思自我介绍什么…然后一个天旋地转,居然被横打抱起。桑禾再淡定也要表示一下,卧槽惊呆了,这瘦弱小身板力气这么大。 然后把她抱到椅子上,再走回来给她把鞋穿上披上厚重的白袄子。就是动作,十分,笨拙。又打算把她横打抱起的时候。桑禾憋不住了:“哈…兰峥…我可以自己走的。” 兰峥愣了一下。却也没把她再横打抱起。 “跟上。小禾……小矮人。” “……”桑禾表示。不行,我怎么说也是第二次活过来,阅历比这白雪公主多多了,不能生气。毕竟来日方长指不定他成年就卡在一米三了呢! 于是她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看到被他丢在门口已经昏死过去的陌生人…于是桑禾翻了翻他身上有什么伤口的时候,兰峥默默地,眼神有些不明的说: “小矮人,你要看哪里,我帮你翻。” “……”桑禾一时间竟然觉得爹爹没有把兰峥世子的病治好… “…兰峥,麻烦你把他抱到我院西边空房。我去药院采些药。”桑禾忽的站起来,回屋子去拿灯。当她出来的时候兰峥还站在那,只是地上那个兰峥心里暗骂“碍事的”已经安稳的躺在桑安西院的客间里了。 于是她走一步,兰峥就跟一步。 “一起走吧。”桑禾回头跟他说。却没有告诉他,他这么悄悄跟在她后面很恐怖。很像鬼。 她拿着灯火到药园里,指了几处让兰峥一块采。 四下十分安静,红蜡火光烨烨,已经年近春节,今年却没有下雪。季节有些反常。 “兰峥,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他的背影一顿,“好。” “从前,有个人夜半点灯,趴在…伏在桌子…案上提笔书写。忽然觉得脖子有些热气,惊觉有些诡异。一回头!竟然有个人,在他的肩上对着他笑…” “小…啊!!!!” 兰峥当时回头想告诉桑禾他已经把药采完了。然后桑禾正模仿鬼故事倚在他肩头诡异的笑着…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惨叫连连。惊醒了一向睡得比较轻的桑安。 桑安披着素白的雪绒皮蓬到园子里看时,却连个人影也没见到,以为自己幻听,又回去睡了会。 是些刮伤和刀伤。看他那副模样应当是哪家的公子,气质不俗,桑禾打了盆水,在厨房里烧沸了,加了些凉水后打算给他擦了擦脸。果然,擦干了灰头土脸后,整张脸也不是普通人家奴仆小生的模样,紧蹙的眉毛约莫快长开了,年岁与哥哥差不多,比起桑安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他有了些生气,整张脸也有文质彬彬的秀气,虽然现在挂了不少彩。 正打算把他整张脸擦干净了,却被兰峥拦住了。 “我来。”也不许桑禾反对,笨手笨脚的给他擦起了身子。 桑禾懵逼。抢过来着?莫非是老相好!?桑禾恍然大悟,看着兰峥的眼神都带了些…奥妙。 全然不知的兰峥只顾着在心里骂着“碍事的碍事的”然后一边擦着这小子身上的灰和血,却没有温柔,生生把他擦醒了。 “嘶……峥弟弟你轻些…” “好的,武栎哥哥。”然后从面瘫的表情种硬生生的挤出来一丝笑。然后下手越来越重… 武栎呲着牙,哆嗦着说“啊…啊…峥弟弟轻点轻点…” 桑禾一边看着,一边思考着: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手里的草药也没忘了用药碾子碾碎,伴着汁液,滴到伤口再敷上。将伤的重的地方用干净的布给他缠上了。 桑禾坐在那边。静静地看着也不说话。武栎觉得有些尴尬索性道了个谢“谢谢你呀,小医女。我叫…”他突然眸子一亮,“啊呀,方才看你年纪小小的没仔细看!原来你小小年纪长得还挺漂……” “希望你能收留他当护卫。”兰峥定定的打断他的话,“我方才看他被西街吴寡妇骂着负心打出来的。看他伤的重就把他带过来了。” “……”桑禾老袋(脑袋)很大。这句话信息很大。 “……”武栎老袋(脑袋)也很大,什么时候和西街吴寡妇扯到一起了。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兰峥会把他带到这里,这里应当是安全的,毕竟从小看他长大,他是信得过他的。他也的确是无家可归了。 就在三人一片寂静中。鸡鸣了。兰峥惊了一下也没来得及等桑禾答应,立马翻窗越出。 “明日…”他在窗前,回头说了这两个字,也没有再说下去。下定决心似的跃了出去,一下子就不见人影。桑禾跑到窗边一看,这速度,比永昊快多了。 然后回过神来。这人还在炯炯有神的望着她。 “……”看什么看。桑禾如是想着。 “……”她不问?武栎如是想着。 哎。桑禾轻叹。 “武栎大哥你的武栎是哪两个武栎…” “小妹妹这声大哥叫的真好听”武栎虽然在笑。桑禾却看得出来他笑不到心里,约莫是今夜发生了什么大事。“武功的武,樗栎庸材的栎。” “那么你就安心住,以后便叫止乐。其他事,伤好了再说。” “小医女你叫…” 桑禾一边收拾他的身上的破布的碎片,扔到铜盆里打算倒了转念一想这样不好。直接扔到冬日暖手的火炉子里烧了。“桑禾。桑树的桑,禾穗的禾。” ……真是细心处理东西的女子。只是桑禾这名字,觉得在哪里听过…… …… “桑家嫡女桑禾!???”他正惊呼桑禾却已经拿着脏水去倒了。随便去找李玷去买两套约莫五尺的黑色冬衣,叫人裁好送到她这来。李玷虽然奇怪,却也如实去了,却意外得知了丞相府被仇人找上,连夜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听着叫人胆寒。回来便跟自家小姐聊了起来。 府里也新收了个护卫叫止乐,被派到了桑禾这边。 然而新来的这个护卫举止轻浮,除了三位姓桑的,从上到下都被调戏了个遍,特别是来服侍永昊的宁家侍女,见他长相俊郎,登时个个桃花乱飞。何况他轻功不错,抱着一个美人逐月而飞不是小事,侍女们都欢天喜地的追着他跑。 八、宁家 永昊在桑禾生辰前半个月就已经随着她那群可怕的老妈子一样的人物回去了,因为新年的缘故,一家团聚,作为宁上华她不得不回去,参加一次所谓的家宴和守岁,于是在桑禾生日前半月,终于回了娘家。 她跨入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所谓家门的宁国公府,她有种觉得很诡异的感觉。特别是她的所谓两个嫡姐来到她面前,一把一把泪的哭诉对自家小妹的思念之情。 桑禾给他说的资料里,据说他还是蛮得宁国公夫妇的宠爱,自家姐妹也蛮宠她的。 永昊尴尬的笑着,心里却想着:你二人可得给你们三妹烧纸以表安慰了。安抚了一会作为大姐二姐,又看见一个大角色在众人的簇拥下,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华儿!”人群中那华服而立的老妇人眸子有些浑浊,在看见她时激动的嗓子有些苦涩说不出话来,双手也伸向前,她犹如回到了宁上华大病的前一天夜里,因为她蛮横耍了小性子无理取闹,不愿意学习宫廷礼仪,被她怒斥泪眼惺忪的模样。双手不由得有些颤抖。 永昊猛然间意识到,这应该就是宁上华的母亲了吧!于是抱着要跟夫人打好关系的目的,认认真真的行了正礼 “华儿不孝,令家母担心了…” 在宁国公府上下眼中,最为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的宁上华居然行了一个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的礼,甚至作出了一种十分英气的感觉,让全府上下都惊呆了。 不过也将宁国公夫人的心成功的噼里啪啦的,击碎了,剩下了满满的内疚。匆匆上前抱住宁上华,边哭边喃喃着: “华儿…华儿…娘再也不为难你了…你不想学礼仪那便不学了…” 虽然宁国公府上下人等都知道宁上华会性情大变,但是没想到变得这么的让人感到温和的性子。反而是她身后的嬷嬷们十分自信,不自觉的把下巴扬起。 “那还了得!?” 一声叱喝声从人群外传来,伴随着嬷嬷们精明老眼光里的畏缩,和丫鬟们安静下来绞着手帕低头看鞋尖上的小花,看热闹的奴才也回过身子装装样子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裁花截枝,那入门后回廊的转角白墙处,一人不怒自威,身着朝服,甚至连官帽都没换下,一身孔雀蓝,花枝招展的模样站在那,搭着一张与朝服反差极大的脸,清瘦而书卷味十足的中年男子,眼睛有些浑浊,仔细一看还有黑眼圈。 丫鬟嬷嬷们齐刷刷的往两边一站,只剩下那宁国公夫人和永昊二人站在中央,迎接着宁国公走来。 “回来了连基本的礼仪都忘了?”宁国公止步于永昊的面前,正打量着她。宁国公夫人一个回身挡在了永昊面前,应了声: “老爷…华儿她,才刚回来……” “那又如何?”宁国公顿了顿,从他夫人身上扫了一眼,一脸蔑视。又指向了宁上华指了指她,“你看,你那友人的家中只怕是没有半点规矩!” “华儿。” 永昊暂且以一种怯生生的打量着他的新父母,这红脸白脸唱的可真是天衣无缝啊!正感慨着,竟被这父亲一时间叫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迟了一会才回道: “啊?” “啪!”一声清脆嘹亮婉转而动听的巴掌声在永昊耳中不停的回响,脑袋里顿时刷满了卧槽的字幕。 他满脸的不可思议,捂着自己火辣辣的疼着的脸,回头望着这位宁国公父亲。 虎毒不食子,对我这亲生闺女下手这么狠,什么仇什么怨!??? 还没等永昊回过神来,宁国公夫人回过神来了先,连忙把宁上华搂进自己怀里,比宁上华还委屈的哗啦啦的哭了出来,“你干什么你?这可是你的女儿啊!” 然后不由分说的把永昊拉着回宁上华从前的房间。两位姐姐也尾随其后一块离开了。 永昊虽然没有太懂到底为什么挨了一巴掌,但是回房的时候却偶然回头看见了那个书卷味十足一脸凶煞的人眼中那深深地担忧和关爱。 宁国公目送走了自个的女儿,环视了周围的那群奴婢,他步履沉着的走回了房中,方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路上的灰色砖瓦,下横上竖的叠着,纯手工叠出来的墙充满了岁月和世故,不是平滑的大理石,而是窑厂烧制的毛胚砖,一种粗糙仿佛时间的碎痕,终于被黑色的砖瓦压住了。 回廊曲折婉转,周边的树从一片白玉兰,变成了一片银杏林,又转而换成了一波叫不出名字的树林,边上的假山小坡有些奴役们的孩子在玩耍,看到她后都乖巧的停下来,打量着离开家几个月的那个娇蛮的三小姐。 有一顽童扯了扯他奶奶的衣角,问道: “三小姐怎么回来了?” 那嬷嬷的脸色慌忙一变,猛的一拽那顽童捂住了他的嘴,着急的答道: “小娃娃你懂什么!?这里可是咱们三小姐的家!” 只可惜,话早已经落到了宁家长女和二女的耳中。只见那走在后头的两个脚步声都没了,永昊又回头看。 那两人步子曼妙又沉稳,跟他一比实在是淑女而且有一种大家闺秀的媚态。 长女年十五,正是及鬓之年,但还未至生辰。正身着一袭黄纱笼裙,外披一件雪狐裘,用一种独特打穗的方法系在了颈脖间,身材微胖而不肥,真是恰到好处的一种身姿。面容圆润,一双丹凤眼和远山眉勾勒出一份妖娆。上唇偏薄,只怕是一张俐齿伶牙,嘴上定是不饶人的。 果不其然,她在那娃娃跟前站定了以后,伸出了婴儿肥的手指,挑起了那孩子的下巴。 那嬷嬷心下一惊,立马慌张的扑通一下跪在了满是碎石的地上,老脸上又惊又怕,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嘴里念道: “大小姐!童言无忌呀童言无忌呀,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过不去呀!” “我说话了吗?”她一双丹凤眼往嬷嬷那一撇,双眸带着深不见底的死寂。嬷嬷不敢再说话,只有眼泪在干涸的脸颊上无声的淌着。 只过了片刻,永昊听见了那宁大小姐,宁莞妍的那声音说的如刀割的话: “二妹,平成王爷的娈童,可送去了?” 字字刃在了那老人家的心上。 二女宁芜嫒,年芳十三豆蔻年华,与长女相比下偏瘦,但比长女多了份少女的纯善,樱唇小巧,略施粉黛衬得气色红润,身材偏瘦。但她所知晓的道理却是她这个年纪不应知晓的,她的声音婉转若黄鹂,即使回答长女的那一句无情的问也一样的动听, “差一人。” 那孩子只怕是被眼前的大小姐的艳丽给吸引走了,而且年纪尚小完全不知她二人对话的内容是关于他,连什么叫娈童也不知晓。 只是那伺候了这俩人小半辈子的嬷嬷却是对这两人的性子了然于心,嬷嬷一回头看见她那孙子那副神情,就知道这孙子是在劫难逃了。 嬷嬷把求救的眼神投向了永昊。三姊妹中,虽说上华的脾气最大最任性又难伺候,却是最心软而且天真的,这点是所有奴才们都能看出来的。永昊还沉浸在“卧槽这也太少儿不宜了吧”的情景里,又突然对上了那嬷嬷近乎绝望的眼。 “……” 还对这里不熟悉,也不知道宁上华是个什么样的人,要不要插手? ……痛定思痛,他咬咬牙,启唇轻诉: “阿姊,正是新春佳节,我也才回来,还是,”永昊顿了顿,看了一眼那的确是长得眉清目秀且双眸炯炯有神的孩子,“还是算了吧,阿姊。” “……”宁芜嫒回身盯着永昊看了好一会。之后却近乎意外的绽放了宠溺的笑,“姊。华儿都这么说了,就算了吧。” 永昊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这二姐居然是对她真的不错。然而更想不到的还在后头。宁莞妍也用丹凤眼眉目含笑的看了看宁上华,又冲宁国公夫人点点头。 “我们华儿求的情,我也是不能不允了。”宁莞妍说着,一挑远山眉,继而说道“不过你也要长点记性才是,平成王爷那,你找找可有什么亲戚的孩子,充个数,这事也就这么算了。” “是是是!老奴知道了!”老嬷嬷心里想着得去街上寻个眉目清楚的孤儿就成了。 宁莞妍看着她,回身走向宁上华,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道:“孤儿,我可没有脸送给平城王爷。” 那老奴这才真真正正的瘫坐在了地上,这是要她,在亲戚里做不了人哇!可要把自个亲孙子送进火坑,她也干不来哇。 在宁莞妍和宁芜嫒那温和如晞的笑容中,心惊肉跳的感受到了自己的确不大适合涉及尖锐刻薄还留有余地又置人于死地的心计之争。 “华儿吓到了?”宁芜嫒拢了拢与长姊同是狐裘的外披,又顺便给宁上华理了理衣裙,还抬手理了理她乱了的发髻,她眼里澄澈而亲切,允诺道: “以后不会啦。是吧,阿姊!” “嗯。”宁莞妍点头附和,一双丹凤眼精致的盯着妹妹看啊看,最后用手轻轻抚摸了宁上华的脸,心疼的说:“爹爹这下打的真不轻,都肿了。” “我那有些上好的膏药,我遣宫桂去拿到咱们的芷园去?”宁芜嫒询问道。 “谢谢阿姊…”永昊一脸懵逼。芷园又是哪里?还要走多远的地!? 被挤到外边的宁国公夫人面带笑意,三姐妹宛如从前一般亲密,她也是欣慰的。如若不是阮管家匆匆忙忙的把她叫走了,家务事繁多,再者她也不愿意放下管事的权利,也匆匆的去了。 永昊又走了约莫片刻,方才到了那所谓芷园,所谓芷园,为一方林中阁楼,匾额上有着皇上亲笔写的芷园,阁楼三层,底层为厅,又分为三个内厅和两个外厅,丫鬟们住在内厅。 二层是储备一些物件的,多是些皇帝赏赐的稀世珍宝,还有一些换季时需要交替使用的什物,三楼才是上华的闺房。 进了这个时代少见的三层高楼的芷园,两位姐姐把狐裘一脱,让下人拿去用碳火烘热乎些。永昊在两位素昧平生的姐姐的牵引下,到了“自己”的房里。 全然陌生的格局和布置,床榻上不是桑禾做的枕头而是白玉枕,绣花的被单华丽而糜烂,上还有兰花图样的纱帐,床内靠墙的是做工精细的抽屉,八仙过海栩栩如生。看到那老寿星的模样,她不自觉伸手去摸了摸。半月后桑禾生日,不知道那礼物能否按时送到了。 正想的出神,被进来的丫鬟宫桂给拉了回来,回头一看,宁芜嫒和宁莞妍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盯得她一阵鸡皮疙瘩。 宁芜嫒用婉转莺声把她的贴身丫鬟宫桂遣下了楼,一把关上房门,与宁莞妍两人眼神交流凑到一块去。 那两人相互小声推托了好一阵子,才决定了好了,然后宁芜嫒拿着膏药近乎手舞足蹈的心花怒放的给宁上华上药,而宁莞妍则皱了皱她的远山眉,在宁芜嫒上药的时候,温声细语的好似不经意间的问道: “华儿。你……忘了多少?” “……”宁芜嫒斜眼看了一眼宁莞妍,用眼神表示—你这么直接做什么?吓到华儿了怎么办? “呵呵呵…”宁上华干笑了几声,也委婉而诚实的回答:“全部……” “……”宁莞妍脸上好不精彩,丹凤眼视觉效果上显得比较小,她往死里瞪大,吃惊效果果然凸显了出来,“你的意思是……方才在前院见到我们时,你认不出来?” 永昊毫不犹豫的发挥了一个男生与生俱来的撩妹神技,一脸诚恳眼睛大而闪耀的说: “两位阿姊长得太引人瞩目,气质凌驾于众人之上,以是我一眼就认出了两位阿姊。 不过……诚然,宛若初见。” “好一个宛若初见啊。这张嘴还是这么甜。”宁莞妍感慨道,“但这八年的姊妹情分……只因我们一时疏忽,散尽了。” “阿姊……”宁芜嫒有些嗔怪的语气叫道,又斜视了她一眼。上华什么都不知道提它做什么。 说着说着宁莞妍眼眶湿润仿佛要哭出来了了一样。 当然,她哭了。她哭就算了,宁芜嫒也哭了。 一边哭一边自责,永昊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阿姊…” “华儿,阿姊只能再照看你一年,”宁莞妍抽抽噎噎的停顿了好一会。才讲出了下半句,“你二姊还有四年能照顾你,往后……” “阿姊们护不得你一世周全,四年后能少回宁国公府就少回。桑伯父的为人我们是放心的。”宁芜嫒插道,她用绣帕擦干了眼泪,便一直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只在眼眶里打转着。 “最后,阿姊们以前一直叮嘱你的,现在你忘了,阿姊们还是得要你记清楚了。” “…离娘亲远一些。能躲则躲。懂吗?” 卧槽这什么黑幕啊!? 永昊在深深地震惊中,用惊呆了的表情点点头,只是那妇人也不像装出来的关心他啊…… 于是在宁上华眼中看出了深深地震惊的宁芜嫒和宁莞妍只得在上华还在的这几天,好好的给她补习前八年她们教给她的一些事情。 永昊的心里悲嚎着:“这水太深了……我要回桑府……” 题外话 阿拉阿拉,之前一直存在手机里,容我抛出来=v= 九、生辰这日 上 “爹,明天小姐生日,你可准备好了没有?”李玷在睡前匆匆跑去李管家房里问,十分关心自家小姐每个生日,比自己的生日还重要。 “你就安心吧!禾儿小主人的生日我哪次没准备好啦?”他说的信誓旦旦,不过也是事实,桑禾打小聪慧懂事招人疼,她的生日总是整个府里的新人旧人都要连连祝贺的。不过还没过十岁,所以没有及弱鬓,也就没有招呼何方人士来,江湖上甚至不知道玄狐谷有主支嫡女,而且已经六岁了。 只有皇城这不大的地方,桑禾的存在才被少部分人知晓。 桑禾清楚的记得,那日清晨……晨光熹微,空气中雨露的气息都扑进了鼻腔,每一线阳光都打在了少年的脸庞上…… ……嗯,等等,哪来的少年? 桑禾默默的闭上了双眸,心里想着,快醒来吧。 于是再睁眼。 那少年带着邪魅的笑脸,脸上满是看不爽打我呀的表情。 对,因为太有冲击力,桑禾没能忘记这天早上的醒来时,这少年的脸,在阳光下,鼻青脸肿的,烨烨生辉。 她嘴角抽了抽。 “早呀,桑禾妹妹。” “……”早你个头啊! 于是桑禾在可以睡懒觉的日子里起了个大早,给母亲上过香后,将止乐的身份瞎编烂造了一番,让他当个在她门口守卫的侍卫。 然后止乐开启了沾花惹草无穷趣的幸福生活。 有时候看着止乐,桑禾一直都觉得他是不是忘记了仇恨,就这么一直待在这里,逗逗大妈,调戏小姑娘,等到成人了,他就上江湖闯荡去了? 他能这么潇洒快意一辈子,桑禾这么想着。 不过今天领着止乐从佣人登记处那边记录了一下,一路上的张三李四王六杨九都笑意盈盈的道了声生辰快乐。有的还给了礼物…… 止乐只走了不过两个院子和一条长廊,双手都已经拿满了礼物,怕掉了就用下巴抵着。等到没人的时候,他惊讶的问: “桑禾妹妹你生辰都办宴礼吗?” “没有呀。你不知道我国女子十岁,十五岁才有宴礼吗?” “我知道…可是……”几乎全府的人都送了礼物,这不是很隆重吗? “噢…我桑府的人一向如此。”因为在前一世,生日便是收礼物,晚上回去和爷爷一块吃个饭,如此,所以也没有很奇怪。 又走过一个拐角,他的眸子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一闪,望着桑禾的背影盯了好一会。 “桑禾妹……妹?”他迟疑了一下。 “嗯?”桑禾倒是没大注意他的停顿,手上拿了让李玷准备的给止乐的衣物。 “今日是你的生辰,你也不用一直费心我的事……” “不会的。”桑禾顿了一下,用着小女孩甜糯的声音,说着十多岁的人才会想到的事。 止乐是怕她准备太多,准备出他的身世来,这样身为桑府嫡女就危险了,同时他所处的位置也危险了,他们也都不知道桑霂的想法。桑禾也不知道桑霂在官场上是如何的立场,也不敢赌。 他正思考的出神,没发现她已经站定,一不小心撞上了她。惊讶中抬头对上她的眼,看见她开口,那声音却好像去哪里玩了一圈,久久的他才听见。 “你只是止乐,李家的远房表亲。” 止乐的眸子忽闪了一下,一线赞叹和惊讶,而后恢复了一副玩世不恭的眉目。 “是。桑禾小主子。” 他抱着一堆礼物艰难的行了个礼。“这样?”他抬头询问作法可对。 很明显,他不是个适合行礼作下人的人,他那尊贵的身份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他的体态行为也都是尊贵的,做不出下人的卑微,所以有种滑稽感,就跟看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跳芭蕾舞一种感觉。 桑禾不禁笑了,正对上他的询问的脸。 “桑府没有外人的时候是不行礼的。 走吧,吃饭去。” 她笑声不灭,孩童的模样,又比孩童多上几分聪慧和灵气,总叫人无法挪开眼的欢快。 他一闪而过了一个问题。 她一六岁孩童如何想到他话中话的? 不过只是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深思。 “禾儿!”桑安在桑禾房门口敲了敲。 “哥!”桑禾听见后立马从凳子上蹦起,哒哒哒跑过去开门。 “哥!”她甜甜的笑着,看到桑安手上的锦盒,一愣。眼里闪亮亮的,满满的期待。 “哥…如果是术刀你就给我出去吧昂……”虽然期待,但是她还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去年收到了一套温家的听诊套装……前年收到了一套绝世医书孤本…… 但是这次桑安眼里透着一股自信,说话的声音也是中气十足, “你打开看看。” “嗯。”她点点头,圆滚滚的小脑袋立马扑了上去,果断打开了锦盒。里面的隔断隔出了九个小格子,每个格子放了一个石头或者一包粉末,经过加工打磨,颜色各异,在她眼里恍若隔世。 石青,青金石,孔雀石,辰砂,浓口珊瑚石,洋红,赭石,藤黄。 她熟记于心的前世那些颜料矿石的名字,一一如潮涌一般喷薄而出。 “哥……”桑禾看着手里的那锦盒,就抬头糯糯的叫了一声哥,声音便哽咽了,无法自制的噼里啪啦的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只是她的哭就是无声落泪,不像孩童那样,嚎啕大哭。 止乐好奇为何桑禾还没将他哥请进房中,便出门看了看。 桑安正安抚着桑禾,将她的小脑袋拥入怀中安抚着,顺顺毛,看到房中有人走出,桑安抬头一看,一怔后又恢复平常。 只听见这穿过堂的清风拂面时枝桠梅花的微语,和她书房里磨颜料点翠的墨染,研磨的止乐踮脚想看看桑禾笔下的折枝少年,却看不真切。手都快磨酸了,也不大能理解为什么他磨墨和她作画要隔得这么的远。 她在案前,静谧如临大敌,有种稳重感让人莫名安心,心又沉如死水无波无澜,入定了似得作着画。 入山入水又入了谁的眼,作画人画中画人又作了谁的画。小雪不大,打湿了兰峥的肩,桑禾书房内的一方小院可以从那小院看见门内丸子般的女童跪坐在案前,背挺得笔直,执笔的顿挫,侧锋用的洒脱,立笔的苍劲。 她嘴角一勾,自信而果决的收笔。画中折枝少年惜花的眼神活灵活现,那一身医者天下仁心的模样也深深刻在了上面,研墨少年的一方雍容风华也跃然于纸上,一副没心没肺又满怀愁情样子。 又以梅花的胭脂红,将一青一黑两人点进了一张画里。 久久看着,那研磨的少年仿佛要停下来,抬头对着你皱着眉头笑;而那青衣少年,仿佛要拿着那枝桃花走过来为你绾发。 …… 止乐未曾想过她能作出这样的画,而桑安也不曾知晓她竟有如此高的水准。可怜了那墙上白衣胜雪的兰峥,没能入画也没能看清她的画。 “画中有话,无声而语。”桑安如此评价。 “……栩栩如生”止乐如是想着,看了看画中烟墨色的自己,似紧蹙着的眉。说罢,与桑安相视一笑,一如往常。而后才反应过来他身上穿的不再是那贡缎华服,他们所处的地方也不是书声琅琅,寒蝉凄鸣的学馆。于是讪讪一笑,背过手往后退了一步,站定在桑禾身侧后方能看见画的地方,时不时瞅瞅那画。 桑禾拿出自己的玉印,也不用胭脂泥印,徒手往砚上一沾,往纸上一摁。 功成。 桑安虽说对字画了解不深,但这幅画怎么说他也要定了。 于是将作画的案往他那边拉了拉。 “嗯。为兄十分满意。”将那本就不大的案端上撒腿就跑,因为下着雪还不忘用他的外披为画遮挡了一路雨雪,匆匆找了些相识的裱画师,相约了个晴朗天裱下这幅行乐图。 ………… 桑禾看着兄长那厚颜无耻的背影拐过了那斑驳的白墙后,又在墙上的隔窗处掠过一抹抹青,才回了书房打算收拾绢纸。 却看见止乐十分有闲情逸致的站在书房小院前赏花,面带桃花笑得很贱。 正在桑禾看他那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想着应该配什么药的时候,他忽然走了过来,带着温和,伸手将她侧脸的一缕青丝挽到了耳后。 用非常非常轻,轻柔到桑禾以为听见了他的心声的声音说:看后边白梅树上。 于是她的眼睛偷偷地从止乐颈脖间透过去,去看了看小小的假石边的白梅树。 等她看清了,那树上的男孩也沉不住气,索性不躲了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到她的书房内的那门前。 白色的兔绒毛外披都被雪水打湿了,不过他运了内力所以内衫未湿也不至于感到冷。桑禾倒是第一次看见别人当着她的面踏雪而落,不禁看得出了神。带着一身风霜归来的人,她想到这个形容,约莫明白了古人为何这么说,只是还不明白那种书上说见到的催人泪下和涕泗横流的感觉。 “我来了。”兰峥如此对桑禾一说,语气柔和,眸子澄彻。然后一眸深深而沉重的瞪了止乐,像狮子在守护自己地盘时,露出慎人的獠牙。止乐是笑不出来了,北清王的那份神情他打小就有些惧悚,觉得脊梁骨一凉。随着他一块儿到了院前屋檐下。 “桑安当是认出我了。”他压低声音说。 “……”废话。你两同窗这么多年没认出来是得有多瞎啊。 “你说,我要不自毁容貌?”止乐说着,一边抚摸上了自己的脸,唉声叹气道:“可惜我这花容月貌的俊容。” 兰峥没想到他还想在皇城久留,略微惊讶的说道:“九州之大,何处不可容身?” “皆是伶仃客,无以为家。”他挑了挑眉,话锋又一转,“哎呀不行,我自己下不去手。” “…用火烙吧…”说完兰峥偷偷翻到桑府厨房里偷来夹木材的火钳子,又找了个铁盆和些许木炭,就在桑禾书房内小院要点火烤钳子。 桑禾开始还不知晓他们想做什么,一看那火都升起来了,只是碳还没有烧的火红。她沉思了一会,约摸明白了。过滤了止乐紧张而自怜的表情后,默默的到了厨房里,拿了一张铁网和一木盒的猪肉块和调料又匆匆的回去了。 在那两人沉重的盯着渐渐烧的火红的碳火时,镇静的将铁网一铺,又将猪肉块切成略厚的肉片,沾了沾猪油,用火钳子一夹,扔到了铁网上烤。 无视那两人大吃一斤的表情,撒了些调料。 “桑禾妹妹…你真是……”止乐哭笑不得。这肉烤的滋滋的响,好不诱人,桑禾又翻了一面,方才烤了一段时间的猪肉熟的有些发白放了些调料上去。 兰峥嗅了嗅桑禾拿的调料,只有一个袋子内的装的没撒——辣椒粉。兰峥素来是个无辣不欢的人,提着装辣椒粉的布袋子眼巴巴的望着桑禾,小心翼翼的问道: “桑禾……不来点这个吗?” 止乐一瞥,抢了过来就闻。一闻,是辣椒粉啊!也兴趣十足的说: “是啊是啊,多来点吧!” …… 于是三个人,打着纸伞,在不及脚背的积雪里,拿了三个板凳坐着吃了一顿烧烤。 桑禾府上的护卫们看到了袅袅的炊烟,嗅到了烤肉味,感觉饿了,早早的轮班去吃顿饭。 吃都吃完了,止乐方才想起来该火烙了,一探头,铁盆里碳都烧成灰了。 “……” “黥面如何?”桑禾把最后一口烤肉吃了,一边咀嚼着一边问。 兰峥一愣,反问:“墨刑?” 止乐也一愣,反问:“你莫不是想在我脸上写个奴字吧……?” 桑禾真心诚意的摇摇头表示否定。 你要是不怕痛,就是想画一幅清明上河图而已…… 十、生辰这日 中 桑禾还留了些肚子打算与桑霂和桑安一块吃顿晚餐,一边蹦哒着寻找爹爹的身影,也方便消化食物。可是哪里也寻不到人,她抓到了正端着东西忙活的李管家,急急忙忙问道:“爹爹呢?” 李管家一看,呀,这不是今天的小寿星嘛? “小主子!那玄狐谷遣人来商量事务,小少爷和老爷说她们不回来吃了,老爷满心愧……”未等李管家说完,桑禾略微失望的就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了。”然后一反上蹦下跳的样子,转而安安静静的回自己的院子,也不吵不闹。 在自个院子的桑禾也闲着没事,正打算铺纸作画,刚将镇纸拿起,忽然找不到作画的小案。四处翻找后猛然想起来是桑安拿画时连案拿走了…… 而后想想,自己也不是个挑剔的人,随意找了将画铺在地上脱了绣花凌缎的鞋和罗袜,赤足作画。 准备了几个图案的草稿后,将东西一收,把草稿在镇纸上压好晾干。躺在了书房的榻上小息。 这一小息息到了半夜方才悠然转醒,可是房中一名下人也没有,一看天也该吃晚饭了,可是谁都没来叫她,桑禾感到了些许异样。 一骨碌起了身,又想起说好晚些再来的兰峥也没有出现。 她又跑到李管家那,却没有看见应该在那的人,甚至连李玷也不知去向了。 寻了件衣物披着,蹲在家门口,两只石狮子踩着莲花,呲牙咧嘴,上面的大红灯笼透出了些许红光,打在她脸上。 路上行人很少,再过月余惊蛰一至,也到了太后那的一年一度桃花节,她得和兄长一块进宫去参加聚会。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她生辰这天桑安和桑霂会玩集体失踪的时候,街头有人踏着还未消融的雪,匆匆运着轻功喘着大气开到她面前,她还将双手托着腮歪着头看着是谁来了。 眸子里看着他越来越近,脸也越来越清晰了,那鼻青脸肿的欠揍模样不是止乐是哪个。 只是止乐还没跑到近里,桑禾便听见了他的声音: “快点跑!” 桑禾以为自己听错了,站了起身,而止乐刚才飞过来的街角处,出现了一群人拿着火把,全副武装,面容莫辨。他们一路小跑,却也不比止乐的速度慢,与止乐保持这一定的距离,却也追不上止乐。 桑禾原以为只是他被仇家找到了。然而当那些人把火把顺着墙丢进桑府里,登时火光乍起的时候,她猛然意识到,这还不仅仅只是冲着他来的,连桑府都敢得罪,这些人背后的角色来头不小。 在实际的考虑了一下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会武功的实际情况,加上实战经验少之又少,她决定往屋里跑先。在召唤了止乐跟她跑之后,她就想好逃跑的路线了。 让她不大担心的是……家里除了侍卫谁都不在了。想必桑霂已经提前将他们安排好了地方。可是怎么唯独落了她? 想不通归想不通,她跑过回廊,她跑了无数次的地方,跑到了祠堂一把拿上林晗母亲的灵牌扭头就跑。 路上遇到了玄狐谷来的暗卫们,他们均跪下行礼,桑禾一瞬间简直抓狂,前院都在着火了还给我行什么礼??? “救书!兄长还没看过的,你们尽量都救出来!另外,”她想了一下,“……都别死了。” “……是。”暗卫们回答,主要是前一句,还是能做到的。而后一句他们自己也没有把握。 “……”跟在她身后的止乐看着她的眼神和说出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而她正巧没看见,小身形又一下消失在了楼阁间,止乐急忙追上去。 ……呼……好在兄长送的颜料都还在,她眼疾手快的将身边那油布伞撕了,裹在了装着颜料的盒子外,揣在怀里,心里默默想着,:哥啊,这实在是人有不测,我就不把那些听诊工具扛上了昂。 却不想刚出门就看到了止乐把她想放在家里的那些桑安送的东西都带上了。 会轻功真是好不快哉。逃跑都能多带点东西……桑禾如是想着,然后便带着止乐跑到药园的东篱墙。 一面高耸的白墙,在药草茂盛处有一个狗洞,原是个小洞,只为了引水灌苗,后因为夏天太热,桑禾和桑安都跑到这处玩水,桑霂就吩咐人把它刨成狗洞,方便二人玩水。 桑禾挑开狗洞上的药草,只露出一个大概的形状,问止乐:“你爬吗?” 止乐在前一次爬狗洞留下严重的不痛快,于是他决定翻墙。 桑禾也就猫了个腰的时间,墙外的落水声响起。 刚抬起头就与湿身的止乐打了个照面。看他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她回了一脸正气凛然的说,“往城郊游呀,还看我干嘛?” 顺着水游了一会儿,桑禾回头看,桑府里火光烨烨,噼里啪啦的木材烧毁的声音,将湖水也照映得通亮。通天的黑烟却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桑禾狠下心,又跟上了止乐。泡在水里拌着点小雪,寒意彻骨。她的身子有些吃不消,游两下歇一会。 岸边的人家也渐渐的稀少了,她们二人顺着水流来到了浅滩,匆匆上岸。止乐运了内功把自己的衣服烘干,桑禾看着他这绝技实在羡慕得不行,上下牙槽直打架,手上的皮肤在水里也泡得起了褶子。 她可怜兮兮的望着止乐,止乐才恍然大悟的想起身边这人根本不会武功。他只得尴尬一笑,“我只会运功不会将体内的吐纳之气传出去……” 即使桑禾没说话,止乐也从她的那小眼神中看出四个字来:要你何用 许久之后在桑禾的一个喷嚏之下,打破了黑夜中的静谧。 “止乐……我爹爹他们在哪……” “在玄狐谷。” “???!那哥呢?”问的时候,桑禾走在前头敲打灌木丛,以惊走从冬眠中醒来的蛇,正好也没听见止乐步伐片刻的停顿。 “桑安也在。” 桑禾穿着湿衣始终不便,止乐因为轻功也不大好,没法抱着桑禾直接飞过树林到玄狐谷去。 等走出树林方才匆匆找了一间客栈投宿,只是桑禾已经喷嚏连天,整个人有些昏沉脑热。 到了客栈止乐只要了一间房,并叫下人准备了换洗衣物和浴桶。拉起了屏风后就在房门外守着。 桑禾晕晕沉沉只想着吐槽小孩纸的身子怎么这么容易就感冒了,若不是心智强些早昏去了。强打着精神用热水净了净身子暖和一下,换了衣物也忘了跟止乐说声就上床睡了。 止乐等了许久许久……数清了这房子用了多少块木板多少根柱子,飞过了几只虫子,却还是没听见桑禾的声音,推开门,一眼就望到了屏风后她的睡死的模样。 他沉吟了一声,将怀中兰峥让他交给桑禾的那名为翮翙的手镯拿出,悄悄的给她戴上。 静静的坐到窗前。其实从荣华富贵到今四处逃窜不过转眼间,而连累了他人实非大义。他所学的诗文词赋,教道理学,辅君之术对于当前的上位者是否是有益的?他于此时无法分辨,满门死于非命,原也该被杀却为何正好被放过,为何又正好被桑家所救? …… 今夜微风不躁,玄狐谷的长老们面对着桑霂,兰峥面对着桑安,武栎面对桑禾,没有一个人安眠。 还有难眠的老人家坐在藤椅上,无数次的想着昔日的辉煌,想着先皇的圣明,叹息桑府的遭遇。 十一、生辰这日 下 止乐出了客栈后沿路循着桑霂留下的记号往玄狐谷方向着急赶去。桑禾一把拽住他,跟路边拾荒者用几文钱换了他们的衣物换上,也把桑安送的东西和母亲的灵位用破布包裹了三层,背在了身上。桑禾因为患病身子乏,索性扮成了老妇人,一路上找着尘土和石灰往自己头上招呼,不多时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妪。 苦中作乐对着止乐咧嘴一笑,说道:“上路吧。” 一瘸一拐脑袋昏昏沉沉的活生生一个不需要演技就成了一个老婆婆,桑禾脑子清楚的想着要给自己打个满分。 “……”止乐没有揭穿她一个六岁小女孩身高跟驼背的老婆婆差上一大截。 人来人往的城门楼正好是闹市,各色各样的商贩都汇聚在这里,来来往往的运菜板车和挑担的农夫,最让止乐眼前一亮的,是那扎堆的正要出城门的难民。 止乐跟桑禾连忙跟在对于后边,那些个流浪的难民中有一位年近四十的妇人上来与桑禾搭话,“婆婆呀,身体还好吗?来,吃个窝窝头。”说着,早上刚讨来的窝窝头,上面还有明显的鞋印。 桑禾心下一暖,但头疼的实在吃不下什么东西,“谢谢你啊,大妹子,”说着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那妇人手中的窝窝头,然后慈爱的望着止乐说,“我的大孙砸啊,现在家里了就咱俩了,快吃了吧,老人家不中用,你可三天没吃东西了呢,可别饿到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奶奶,”止乐的眼里长含泪水,作为一个富贵人家子弟,他是真的没有心理准备来吃这种被人踩过的,发黄的,大馒头,“奶奶,我,一,定,会,吃,完,的!”止乐说着字字恳切,唯有桑禾明白他那是咬牙切齿……最终在妇人恳切的目光下,止乐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窝窝头,从他泛着泪光的眼里看到了那妇人家闪着光的善良的笑容,差点没噎死。 好不容易出了城门,刚走远不久止乐就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和士兵那些沉稳的步伐,桑禾一听就觉得是昨日那些士兵,那步伐沉稳矫健。 止乐忙背起桑禾,对这那妇人道别。与难民们分开,隐到树丛茂密的地方去了。 止乐没命的跑着,也不顾身后到底有没有追兵。 桑禾昏昏沉沉的看着身边的树枝交错缭乱,乱着乱着脑袋一歪,直接昏睡过去身体向后一仰, 带倒了止乐,两人摔了个大跟头。 桑禾又被这一摔摔醒,一瞬间清醒过来,再者天色也暗了下来,桑禾提议道:“我们刨个洞休息一晚吧。”紧接着,感受到的,是脑袋的一阵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噼里啪啦的疼着。 “找个地方休息,但刨洞就不要想了。”止乐果断回复,然后拍了拍摔在地沾上的污水泥土,又搀着桑禾走了几步,桑禾又昏沉的睡过去。 止乐背着桑禾又寻了许久才找到一间破庙,匆匆生火给桑禾取暖,想去采草药,又发现自己不识草药,只能从自己衣袍撕块破布,在荒井里打了水沾湿后敷在桑禾额头。 又想起桑禾的两个近卫,怎么都没来寻她? 止乐才在后半夜睡去,桑禾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又昏睡过去,又麻烦了人家真是,好不尴尬啊,她将怀里那刺青的手稿拿出来,塞到止乐的怀里,然后就守在那微微的火光边取暖。 深沉的眸子里火光跳跃,火焰的形状善变,有时快要熄灭时,幽光一闪,复又燃起,脑子里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但,始终不足以清醒能去想明白。 在万籁俱寂的这间破庙外,一个从队伍里脱离出来的死侍正巧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乍一看庙里火光幽烨,以为是鬼火差点湿了手,忙整理衣物,蹑手蹑脚的靠近,从那残破不堪纸窗向内张望,看见那较远处那有一乳臭未干的男孩正躺在干草上死死睡着。心下了然,匆匆回到队伍里汇报消息。 “头儿!头儿!”那死侍匆匆跑去叫着领队,冷不丁被从树上跳下来的领队往后脑勺一巴掌呼过去,“头儿你个头啊!你再叫欢一点让那两小娃娃听见不就都跑了?”领队恨铁不成钢,反手又是一巴掌,“真是蠢!”方才解气。 死侍低头哈腰,“领队,我找到那两娃娃了!” “什么?找到了?”领队略有吃惊,这山头可不好找人,没想到才半天就找着了。 “是!找到了!”死侍回复。 “嗯,干得好,这下主子可是会记你一笔大功!”领队掏出怀中的陶笛,模仿 隼的叫声,一段急促的暗号从古老的乐器中,伴着空灵的声音在树林中游荡,死侍们很快都汇集到了一起。 领队对着发现止乐的死侍命令道: “带路。” 一群人如同深夜无归宿的孤魂,向着破庙扫荡而去。 “……诶,大兄弟,怎么办?”黑衣的少年扯了扯当家的衣袖,那双眸锐利如刀杀意入骨的男子的声音透过面纱轻轻道出: “……先救……嫡小姐。” “那……那位公子呢?” “问这么多干嘛?家主让我们听他的话,叫你救你就救,小心被毒哑了。”一位女子挂在树上,如是劝那年纪尚轻的男孩。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这一片树林中。果不其然,身手不凡的三人很快就从那群死侍的身后绕路追到了庙里,少年落在了二人后边,嚷嚷道,“想不到你轻功这么好呀。” 那女子不屑的回他: “这位大兄弟只有轻功好,万一跟那群死侍对上了,你还得救他。” “……” 被呼为大兄弟的男子脚下踉跄了一下,很快又调整好气息继续往桑禾的方向冲去。 什么叫只差一步的千钧一发之时,在这位黑衣男孩的心里总算是体验了一番,在那群死侍的前边赶到了破庙。 桑禾正坐在火前昏沉的发呆,当她意识到起火会暴露她的踪迹的时候,她发现头上飞来了两只乌鸦。直到乌鸦越飞越近,大到成了只鸟人的时候,她方才吓得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而她还未喊出声就被来人的手捂住了嘴,桑禾拼死想叫止乐快跑,却不想才把面前木炭踢到他脚边,飞来的鸟人已经轻轻一点地,人却已经跃出了两米左右的高度。 “桑禾!!!” 她最后听见止乐的叫声,甚至还破音了,她还看见了那群死侍破门而去的一幕,还有她踢的那些木炭,引燃了止乐身下的干草,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很快烧起了整个寺庙。 她的脸映的惨白,直到那片大火在眸子里只剩一个白点,最后的一缕幽焰终于灭了,在眼里,只剩一线青烟。只用了不过数秒的时间,她连反应都没有那么快。 她在那黑衣男孩的手上挣扎,扭打,甚至与他一同从树上又掉到了林子里,紧咬着下嘴唇硬是不哭出来,掉到了林子里,划伤了身上很多地方,最严重的,是右手手腕上被尖锐树枝刺穿的地方。顾不了这么多了,她发了疯似的,从来没有觉得不会武功有什么关系的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只好不断的攻击面前人的下体,打得那男孩嗷嗷的躲。终于被黑衣男子抓住了右手,树枝干脆的穿透手腕,伤口传来的痛觉让她差点疼得昏过去,只是依旧不吭一声,怒视这男子。 “小主子!我是傲霜啊!” 桑禾怔住了。 ……那黑衣女子才悠悠从树上落下来,拎起了死命护着裆部的男孩一起到桑禾面前来,扯开面纱。 “属下玄狐谷知妏,这是药人肖启,见过嫡小姐。”她行礼跪下没有一分的傲气,挺直了腰杆直视桑禾的眸子。 桑禾不再迁怒,只是疼得咬牙切齿,声色凛冽地问: “为什么……不救止……”乐……为什么? 她还没能说完,就被知妏敲晕了。 “快走,那些人追来了。”知妏直觉一向准,抱起了桑禾转身就跑,然而抱起桑禾的时候她又是吃惊的。没想到桑禾那么轻,而后一想,她也不过六岁孩子,气场却不像个孩子,所以抱起她时,心里才有落差。 桑霂在一天的担心下见到了伤痕累累的桑禾的时候,心情是既安心又担忧。他急忙审视桑禾的伤势,解开她背着的包袱,傲霜三人也未离开,只是看到了树枝穿透手腕的桑禾,肖启和知妏大吃了一惊。“手筋断裂。”玄狐谷一位长老走来看了一眼,将怀里的丧知散拿了出来,“这丫头一定疼哭嚎了一路吧。” 肖启结结巴巴的回话: “回长老……若不是回来了……我们都没发现……” 那长老一愣,满意的点点头,接着拿药出来。 桑霂一看见她手上的树枝就清楚了。原本细腻如雪的身上脚上脸上,深深浅浅的都是伤痕,桑霂冷静的治疗,抹着药膏,不忘看看女儿皱着的眉头。 十二、我不想开学巴啦啦 永昊在宁国公府里一直没有桑禾收到礼物的消息。过去了一周有余,方才在那场为太后所开的国宴,但其实也不过是各家门贵之间相互攀亲,开拓友人或者一言成敌的一次历史性会晤。 之前一直有传言说:因为宁国公府伏畜氏的嫡长女和二女正在争夺成为皇长子妃,争吵之间嫡三女为了劝和反倒被推倒,因为撞到柱子而失忆了……而这样的传言,永昊认为是不攻自破了,因为大姐二姐最爱的人就是她啊!她简直被大姐二姐宠上天际了。至少,在国宴开始前的五天她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五日前事情发生的第一日。他看见一向和蔼可亲的二姐对着伶牙俐齿的大姐相互嘲讽也豪不占下风的时候,认识到了人不可貌相这句亘古不变的真理。 那日小雪绵绵入口即化,生于南方的永昊还没见过雪,忍不住尝了一下……兴冲冲去找大姐二姐,那两人正为了一盘衣料吵架,而她们的母亲正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们,眼里无限柔情。看见永昊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踏入门槛的时候,两人已经停止了争吵,忙着讨好永昊来了。那娘亲也不过看了一眼宁上华,满意的点点头,转身便带着身旁的丫鬟离开,处理家务去了。 第二日,永昊还没睡醒就在自己的屋里听见楼下在骂楼,下楼一看,大姐和二姐对立而站,气势汹汹,而她们身后的丫鬟也都对立而站,破口大骂。相对于第一日那委婉的嘲讽第二日的冲突更为简单,至于为什么来宁上华的芷园来吵,是因为,双方都希望拉上华的丫鬟到自己的阵营来一块吵,正巧对方也是这么想的,就在芷园杠上了……永昊无法理解,就因为一块布??? 第三日,连自己父亲宁国公都被吵得看不下公文去了。两位姐姐跪在宁国公休息的院子里相互揭短,最后是在觉得院子里太阳太晒了,双双起身,很有默契到自己父亲心烦纳凉的凉亭去吵架。 第四日……下人动手打起来了……正式惊动了宁国公。 第五日,在宴席的前一天,宁国公终于熬不住自己两个女儿这班折腾,按着两位女儿各自的要求买了两块新料子,请了几位裁缝连夜赶制,方才换得了国宴那日两人的万总瞩目。 那第五日夜桑禾才听两位姐姐娓娓道来……宁国公夫人为了试探二人是否都真的想嫁给权贵高官,以皇太子的喜好选了一款皇太子最喜欢颜色的衣布,若是不争个头破血流声势浩大,那才是真的麻烦大了,不过二位姐姐表示……如果能被皇太子看上是最好的了。然后两人又针对这一点争得个不可开交…… 不过如二人所愿,两人都换上了一身可以突显各自身材优势的衣物,大姊的端庄大方,身材圆润如珠的优势,和二姊的妩媚,凹凸玲珑有致的身形,都在衣物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让人挪不开眼。 三人在马车上时,大姊二姊都在猜测,各自可有可能嫁给如意郎君,才德兼备,貌似潘安。顺便还提了个旷世难题,要求宁上华回答。 “华儿你说,二姊大姊和那些个千金闺秀,哪个美?” “……我能等到那多看看再作出结论吗。” “当然可以。”大姊挑眉,看着一脸坏笑的二妹和被问了难题的三妹一件窘迫,也不禁笑了。 那时正半晚,夕阳未落下,火烧的云燃遍了半个天。晴歌唱挽,早春燕未回,日子正好。 一下马车,眺望周围,发现桑府的马车还没到,不经一阵失望,却正好看见了兰峥从他家马车病弱瘦鸡地下了马车,他也环顾了四周,与宁上华对时候,立马挪开眼了。逃也似的马上跑了。 永昊满心疑惑。却不得不随着宁莞言和宁芜嫒去往女客的场次。看了看漫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们,和那群准备说亲的长舌妇人,永昊不禁压低声音对姐姐们公布了自己心底的答案: “我的姐姐们果然和这群妖艳贱货们不一样呢,实在是好纯洁好善良好不做作呢。” 大姐二姐自然是笑得花枝招展,随着引路的宫婢走向宴席的一边,男女有别宴席也分开来,按男左女右简单的称之为男左宴,女右宴。 乘着大姐二姐应付着七七八八前来冷嘲热讽嘘寒问暖的各路人妻少妇软妹,永昊跟着传菜的太监一路走到御膳房。 他正在找御膳房有哪些人会去男宾宴席的时候,一位太监生生从万花丛中妖艳绽放,看得他是一愣一愣。 这半面的刺青美轮美奂,并不吓人,反而填了一份霸气刚毅,加之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也是招人的美,反而有一份藏美的意味。 就是这路走起来有点扭捏…… 宁上华感慨今天穿的是大姐二姐没有挑的那份布料,随意的剪裁,因为他看不懂,也就随意的穿了。也许是太随意了,宫女们并没有过份放在眼里,只以为是那家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书香世家的小姐罢了。 不过这样也方便他尾随其它送菜的小太监。正巧!那有个主管的大太监,看见那生的俊俏的小太监,便大声招呼他: “诶!那个新来的,这盘菜端去左宴。” 然后那宫女便止步,端着菜等那小太监。 只见他步履有些艰难却又故意大步走去,快意的接过那菜,恭敬回应道: “是,公公。”无视那公公的咸猪手,和那宫女的打量,沉着的走了。 宁上华果断跟上了。这么正气的太监她还是第一次见,果断跟上了。 能看出来那小公公有的是步步煎熬,在路上放慢了脚步,于是连带宁上华也只能在这花园小径的石洞,小树后躲躲藏藏,匍匐前进。 正巧遇到了也在跟踪这太监的皇太子……人生何处不偶遇?特别是有缘分的人…… 宁上华一撞到那身子高她半截的人的时候,内心是崩溃的,要是被大姐二姐知道她半路跑出去跟踪一个太监,她不得被掐死。然而现实是,这人一紧张,反手就快掐死她了……即使他很紧张的说: “嘘!你别说话。” “……唔……唔…………呃……” 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她努力出声却发不出什么字正腔圆的话来,到后面感觉魂魄都要离体的时候脑子里却想着: 卧槽,自己居然会被掐死…… 好在那小太监走远后。那人放手了,还呼了一口气。打量着她。神色暧昧不明。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内心自豪道:还好老子命大!!! 却听耳边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选了我最喜欢的颜色,却不知道我最讨厌投其所好的人。” “……”好的,好呗,真是太好了。遇上一个大人物。一个跟踪太监的皇太子?这个皇太子岂不是超闲或者有特殊癖好?大姐二姐想居然想嫁这种人…… “本……”皇太子正欲接着说话,就被一脸嫌弃简直快被恶心死的永昊打断,他打岔道,: “你谁啊你。有病不去治瞎走什么呀。” 说完赶紧跟着都快走出视线外的小太监,没跑两步,都快要进入小太监方圆几米的时候,被皇太子从后面偷袭,一个重心不稳,沉着的往前栽去,悄无声息的脸先着地。 宁上华心想……好的,这小子跟我的梁子是结下了。 若不是摔倒的时候听见某人比较熟悉的说话声。否则他一起身就把这皇太子往死里打。然后这皇太子还死皮赖脸的趴在她旁边。纯属找死,永昊气呼呼的想。 “……”那太监端着盘子沉默了好一阵,久到永昊抬起头来观望了又一会,“桑禾她……”他开口的第一句,永昊猛地坐起来,心是咯噔一下,随便吓到了趴着的皇太子。 面对小太监的那个人,明显身材没有比那个小太监高,他在抖,想开口,却半晌无话。 “……” 又是一阵沉默。 “……对不起……”开口竟成哭腔,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天塌了一般,又抬头看着那个小太监,“……我该怎么跟桑禾交代……” 永昊果然没认错,的确是比较熟悉的人,是兰峥。只是桑家怎么了……他又做了什么无法跟桑禾交代,永昊现在,一头雾水。 而听见了下一句,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恍惚听错了。 “……”那小太监也依旧静默,没说错,没说难受,就这么肆意洒脱。 “……武栎大哥……”他哽咽,“我说我,亲手杀了桑安大哥啊!”他闭上眼,用力吼出来,惊走了一树看热闹的鸦。 “……第一次杀人……居然……” “……桑安大哥……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 他又似不解的抬头看着那小太监,眸子打转着的眼泪,他不解又懊悔,又痛苦又煎熬。没日没夜,每时每刻,桑禾都好像在面前问他, “兰峥我大哥呢?” 又好像桑安无数次又活过来,歪着头苦笑着轻声问他: “兰峥弟弟?你可否答应我不要告诉桑禾——”只到这里,他耳内轰鸣。 他无时无刻不在重复的想着,再找到桑禾,却又害怕见到她。他想找人说,却又对谁都说不出来。 直到最后一根稻草。 …… 宴席上,新来的太监因为还没能适应自己身体的改变,污秽沾湿了衣袍。所有人放声大笑。 而那人,几日前还是这个笑着的人,口中的天造之材,本是他们求着联姻的公子,本该跟在桑禾身边。 “……”武栎将菜放下,单手揽过他,额头抵着额头,目光烨烨。 一闭眼,无泪垂下,就在武栎去救桑禾之前,兰峥所做的他都看着,直到桑安断气,他一直都在。武功不济,他只能看,却不能拔刀相助。没有懊悔也就不会去救桑禾。可是就连桑禾,也被人截去了。是不是玄狐谷的人,他也尽不知晓。 那大殿之上,用一个个老百姓性命,让一个手未染杀戮的孩子,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医师怎么能见得众人在他面前,一个个因为兰峥不动手而相继死去,只好求兰峥动手……皇权的逼迫,百姓的哀求,桑安的请求,他死撑了半日,不顾血流成河,也不肯动手的兰峥,却又被皇上一棋将死。 究竟,皇上在怀疑什么?要怀疑什么?还要怀疑多少人才肯罢休?要牵连多少人? 武栎放开手来,拾起地上的菜: “兰峥,我得去上菜了,”武栎宠溺的看了看兰峥,好像又看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北清王,只是就算是真正的北清王在面前,。 “……武栎哥你……”这一周,他整个人的玩世不恭都变了,本是俊朗无逸的公子,一周间变得刚毅的眼神,脸上缭乱藏美的花纹,无法再变的浑厚的声音。 “我没事啊。” 怎么可能没有事。 正准备窜出去打死兰峥的永昊被一把拉住,他脑袋一阵空白。直到那两个人的身影都没了。 永昊死瞪着皇太子: “拉着我做什么?” “……兰峥看到我会打死我的。”皇太子有几分尴尬的说了一句实话,“武栎哥当时很照顾我们的。” “……”关我什么事??拉我干什么?? “都是我父皇的过错。对……对……对不起……”他说话声音渐渐的小了。 千错万错,又跟孩子无关,也不能发脾气牵连他人,这个道理永昊是懂得。只是在这个世上对他来说唯一一个能了解他的,唯一一个知道他故乡的,唯一一个跟他同根的人,可能已经不在世上了。 越想他心情越沉重,越沉重看他越不爽。 于是没有忍住把皇太子揍了一顿气呼呼的溜了。 宁上华又发现一件很沉重的事情:他迷路了。 终于在宫女的牵引下走到右宴的时候,右宴好像已经结束了……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叹: “这是哪家的小丫头?哀家走了这么久才到,你却已经跑过来了?” 好的,好呗,又是一个大人物,怎么今天大人物格外多,而且这次遇到的这个好像是桑禾一直说的很可怕的那个老妖婆啊啊啊啊啊……难道,我又要命丧于此了吗? 题外话 明天回学校了~这个月最后一更~接着就计算机考试四级考试……希望能过啊=m=。 十三、此去经年 永昊一回身那叫一个精彩绝伦的仕女图呀。方才在宴席上没有注意到的女子们都美得不可方物,笑得花枝招展,偷偷庆幸着这几年顺风顺水的宁国公府终于丢人丢到外边来了,当然,也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担心宁上华的安危。 宁上华自然是蒙逼的,因为!那传说中的皇上笑得花枝乱颤面部流油大步流星的跟身边低头哈腰的宦官和臣子宾客们从另外一条小径走了过来。 如果,只是这样,那宁上华或许也不会那么担心。就在她观察环境的时候,发现了被她打的鼻青脸肿的皇太子也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了。 不过看女方那边的压力似乎因为皇上那边而收敛很多,见人落水看笑话的表情几乎都没有了,反而换上一幅小女儿家没见过世面怕生的模样,怯生生的招人侧目。 总归是皇太后,老人家洞察人心观察力分析力很好,能在后宫从皇后稳坐到皇太后,着实不易。她眼睛一瞟就看见那水蓝色衣着的小女孩,八成是冲着皇太子来的,心里也便有了底。只是一看见皇上,脸色就不自觉收了些温柔,再看到皇太子,那浑身被打的模样,又顿时母爱泛滥,匆匆走过去,带动头上的步摇发出声响,声声响在宁上华心尖。 “弗昫!谁竟敢打你??” “皇奶奶……我……”他瞟了一眼宁上华,改口说“我自己摔的。”。 而此时正好从‘皇奶奶’演变成了‘刘奶奶’,又衍生出了上辈子听到就想笑的那个绕口令:“刘奶奶上街买刘奶……”结果不小心笑出声。 果不其然,她又被瞪了…… 皇太后冷不丁的忽然问他: “你笑什么?” “母后看不惯就杀了嘛,问这么多干嘛”皇上摸了摸浑圆的肚皮,一脸讨好,“……来……” “来什么来?”皇太后冷漠的打断了他的话,对着宁上华问道: “你还有什么夙愿?” “太后!!!”大姐、二姐都冲出来,扑通一下。 跪下了。 宁上华还站着。 “将军。” 她从口中发出这两个音节的时候实属不易。 但是很明显,太后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些个大臣只是冷漠的看着,其中包括她们的父亲,宁国公。 太后反笑问:“你说什么?可是将军二字?哈哈哈哈哈” “正是,将军二字。”她咬字清晰,听起来从容不迫。 “朕记得,兰峥也想当将军的对吧?”皇上听着她说想当将军,总觉得耳熟,忽然想起来,正是兰峥两岁时自己说的。 “话说回来还真的是!皇上,这可是一种天定的缘分呢。”皇太后也就不追究皇太子是谁打伤的了,断了桑家的爪牙,又将桑家为数不多明面上交好的两家绑在了一起。 北清王看不出来,宁国公可是看了出来。 皇上果然傻乎乎的说: “母后也这么认为,那朕就下旨,你俩奉命成……” “皇帝叔叔!”兰峥也冲出来跪下。 “兰峥心属桑家长女。除她以外,兰峥皆不娶。” “你胆敢敢忤逆朕?” “父皇!您当时已经答应了兰峥婚嫁自由,不必听父母皇家的媒妁之言。”皇太子也跪下了,就跪在兰峥身边,兰峥默默的往边上挪了挪,被永昊看见了。 永昊一个箭步冲上去,扑通一声跪了在了皇太子和兰峥之间,他听见自己膝盖骨嘹亮的抗议声,咖嚓…… “我不嫁他!我也要嫁桑家长女,不!我要娶!”永昊此话一出,周围的达官贵人立刻断了与她联姻的想法,嘘声连连。却也有位高权重的女子深沉的打量着她。 她压低声音对兰峥说: “我想当的可不止是将军。” 兰峥默不作声。 她目光死瞪着那因为她的话而太过吃惊的脸会反光的当权者。声音冷静而毫无波澜: “我想当的是。” “开国将军。” 兰峥心下骇然,而身边的皇太子自然也听见了,只是不动声色而且小心翼翼的看着兰峥的反应。 “哈哈哈哈哈”皇上看着跪了一地的这些人自然是心情愉悦,“兰峥你竟然这么喜欢那桑家的长女,朕就下旨,即刻起,” 他顿了顿,招了招身边的太监。太监立马心领神会跑去拿圣旨和笔墨纸砚让史官们写下这一奇特的故事。然后皇上才接着说: “即刻起,桑家长女便是你的结发妻,任何婚嫁皆不得再加于你身。” “……谢主荣恩。” “若是有闻你背离桑家长女,一经查实,朕会将你, 斩,立,决。”皇上故意拖慢了声音让这三个字的发音独特而清晰。他以为能用气势完美的碾压未曾进过宫内的宁上华,却不知道宁上华的心里,却越发的坐实了自己要推翻这个王朝的决定。 兰峥秒答: “臣遵旨。” 而北清王但是对于自己多了个儿媳妇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对,反而是欣慰的看着兰峥笔直的小腰板。 甚是宽慰。桑府那小丫头可是真真心灵手巧,为人谦和,着实让他很是喜欢。直到皇上说的下一句,让他即时目瞪口呆。 “好,那么,一会儿把你发妻的尸骨和你妻子的兄弟的尸骨,一块带到祖坟里埋了吧。” …… “……什么???”宁上华大吃一惊,猛地一抬头几乎闪了脖子,站起来就冲皇上那冲过去。被皇太子和兰峥一人一只袖子拉住了,只是怒气太足,只是往后稍稍退了点,他又卯足了力往前冲。这下可好,皇太子反倒被拽走,而兰峥拉的那一边衣袖撕拉的一声崩帛。永昊毫不犹豫的又摔了个狗爬式。8 兰峥一看她还想冲,一个手刀果决地敲晕了她。 皇上不怒反笑,对宁国公说: “宁大官人可是教出了位有情有义的女儿,你可必须让她成为一名将军。” 他继续带着众人游游御花园,乱点鸳鸯谱。 北清王府内,已经摔了一天珍宝花瓶的北清王还是不停的摔着,往地上,往兰峥身上,往柱子上,死命的摔。而北清王妃正在门外垂泪连连。 “这才几岁的女娃娃要以北清世子妃的名义下葬?开什么玩笑!” “……” “皇城最年轻的鳏夫……”北清王哭笑不得,满天的留言早就已经将事情传颂的面目全非,但是他的儿子的确坐实了丧妻的事实。 “爹你不是也蛮喜欢桑禾的吗。” 闻言北清王也是欲哭无泪,却无法说动他不让桑禾桑安葬北清王家封地的祖坟。 他许久没有回答。最后长叹一声,仿佛尘埃落定一般,说道: “可你爹我,更喜欢活着的。” …… “她还活着。” 两人异口同声,兰峥对北清王说,宁上华对宁国公说。 宁上华是绝对不相信一个二十一世纪少女居然会被古人抓住的,与此同时下定决心就算天涯海角也得把桑禾给揪出来。 而兰峥却有更准确的消息,那姑娘的身上没有包袱,况且,她手上也没有他亲手做的手环。而武栎告诉他,他已经让她戴在手上了。 只是对这个不认识女孩的牺牲感到悲哀,下葬祖坟也是对她的尊敬,谁知道那身上的伤痕累累,她究竟是受到了什么样的严刑拷打。究竟是如何才能长着一张跟桑禾一模一样的脸? 那这样桑安是不是也有可能不是桑安? 拗不过儿子,只好吩咐下人准备丧葬用品,收拾人马,让信得过的人领着这小娃娃回北清王的固有封地的祖坟那去。他们‘桑禾’的尸体放在了上好的楠木里,而桑安的尸体,用他们皇室祖传的防腐香料加上几乎密不透风的棺木,两具尸体都被兰峥一早收拾妥当快马加鞭往北清王极寒的封地赶去。 也只有知道玄冰存在的北清王清楚,兰峥只是想将他们两的尸体好好放入玄冰棺中。若是桑霂想去夺走尸体,应该也没有能够比玄冰更好保存尸体的神物了。 兰峥此去就没有再回皇都的打算了,北清王再清楚不过。所以他出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几乎带走了所有北清王的亲兵,皇都里的人从国宴以后一直传着这皇都最美的女孩只有六岁,是桑府的长女,却有着绝世的容,只是红颜薄命,早早的西去了,北清王英勇一世却出了个痴情的儿子,不惜回到封地也要将那女孩的尸首葬在祖莹。 烟尘滚滚,他在晨曦中毫不犹豫的策马离开,身后的公羊家公子则追随着他,同在书院的友人也从各自家中赶来为他送行。乘着两口空棺材的马车也跑的飞快,整个皇城的人都摸着黑在城门楼守着,等着为桑家那伶俐的两个孩子送行。 有个大胆孩子远远的拦住了快出城的兰峥,兰峥的马高昂着前蹄,发出了一声沉着的嘶鸣,落在那孩子跟前。 那孩子问: “北清世子哥哥,你还会回来吗?” “……”这孩子真直接问了我们想问的的问题,公羊家公子们如是想着。 “那就要看你们想不想我回来了。”兰峥如是断言,其中深意,这孩子不懂,而公羊家公子还未察觉,却有预感。 他们送到到了城门口。小雪早已经不落了,而他心里却永远停留在下着小雪的那天。 人们记得同样是晨曦的烟尘里,兰峥那小小的背影消失在城门大道,后面跟着一群卫兵和两口棺材。再回来时,迎接的人,已经到城外十里的地方,而他的身后,已是浩浩荡荡的大军。 ┌(?_?)┘ 十四、神医谁啊,我不认识。 桑家嫡女已经许配给了北清王家世子的消息从皇城内不胫而走,情敌是个皇城中有名的寒门文臣的女儿更是加速了这消息的流传,不过几个月,就传遍了整个九州大陆。 只是主人公桑禾小朋友不小心的受到了刺激,得了传说中的一个老梗,失忆了。 只是自从失忆了以后,常常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比如说现在正在树上打算纵身一跃,速成轻功。 她的近身侍卫傲霜跪在地上,背对着大树又是哭腔又拜得五体投地,“禾儿小主子你快下来吧,这样子也没法学会轻功的呀!” 在前面白枝的无名树梢上的桑禾不服气:“你不也是被你师傅从树上丢下去马上就学会了轻功吗?” “可是……我在被扔下去之前可是学了五年的内功啊……” 桑禾这才止住了纵身一跃的步伐,停下来思索似的看了看傲霜。 桑禾恍然大悟似的抬头,长长的哦了一声。傲霜一听,“这有戏!小主子要下来了!” 就在他稍稍舒了口气的时候,桑禾就果断的跳下来了。 只见以桑禾为中心的大树的四周,那些树林都齐刷刷的动了起来,就像是鲲鹏从树上展翅略过一般震撼。 而远处高坡上村庄里的桑霂正在水榭上看他的女儿生龙活虎,周围树林里的药人们真是一刻都不得松懈,一惊一乍,所有轻功不好的都被锻炼的最低水平也和傲霜一般。 桑家云游四海的长老们和主支较为庞大势力的桑家人都聚到了玄狐谷,打算重新决定下一任家主。虽然抛出了这个问题,但是没有人想接这个担子。 结果桑禾既顺理成章又独树一帜的成了下一任家主。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想当,只是四位长老们还是比较想让桑霂一脉继承。只是立嫡女为家主还是玄狐谷首次,所以,谁也不能保证结果是会更好还是会更坏。 关于知道桑安死讯后又立马昏过去,再次醒来丧失了部分记忆的桑禾,长老们决定,将全族对于桑安这个人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对桑禾提起。违令者,去药田当肥料。 结果一看失去记忆后的桑禾这般……这般不可描述,长老们决定认认真真的把她培养成九洲大陆都认可的江湖门派中的绝世大姐大。 长老们有了需要解决了才能去研究药草的任务后,都不辞幸苦万般勤奋的为她轮番讲医,讲理,讲绣花,讲棋,讲画。 唯独医理桑禾听得是云里雾里,却依旧要假装自己好像都懂了。 当然,长老们以为她懂了,理所当然的认为她需要实践一下。就在一年后把她带到了正在玄狐谷外跪着求了大半年的幽楚国的国君面前。 国君一看,玄狐谷四位长老都簇拥着一位小姑娘,心想这可能是一位得道天山童姥,才能收到玄狐谷四位长老的拥护! 虔诚的拜了个五体投地。 然而他抛出来的病症让四位长老差点把他赶出去。 他说:“内人不知为何,从嫁于我幽楚便不曾笑过……” “……”四位长老中脾气最爆的支长老的额头已经凸起了青筋。 然而桑禾已经以为自己踏入了自己已经知道的一段历史,而非凭空穿越。一时激动的答他: “你可曾一掷千金博她一笑?” “试过,她不笑。”国君一听,天山童姥在问他呢!立马回话。 “烽火戏诸侯试过吗?”桑禾一听!艾玛估计就是了! 四位长老心里想着:‘莫非桑禾这孩子会治这么偏门的病?’ 只听那国君回答:“敢问天……小姑娘,谁是烽火?为什么戏诸侯?” “……”桑禾听见了自己内心,希望破碎的声音。 “还请诸位神医前往幽楚一看究竟。”说完,国君又五体投地的拜了一下。 “我不是神医……”桑禾气呼呼的回答,四位长老不知为何最喜欢看到桑禾炸毛气得鼓起腮帮子跟只河豚一样的表情,也许是桑禾平时过于老成,偶尔这样显得相当可爱。 四个老头子心下暗爽,允了幽楚国国君。 五个人当即就离开了玄狐谷出远门去了。而傲霜作为桑禾的近身护卫,发动了药人们,在漫山遍野的嗅着桑禾的气息…… 桑霂最终制止了这个行为……并且翻了翻古书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治傲霜的眼。 桑禾在那幽楚的皇宫呆了两天也没见到皇后。而刚到幽楚的时候,不知道集市在拍卖什么千金难求的珍贵什么花来着,什么佛头牡丹。 桑禾也没懂跟四位长老有什么关系,结果四位长老和那国君皇后就一块把她晾在皇宫,闲来没事只能跟宫女聊聊天。 不过听说那皇后来自别的地方,与她们国家需要不相通,很多时候交流都有障碍,于是日复一日,越发郁郁寡欢。 宫女们说,要说那皇后不笑的话,那是真的没见过她笑。 直到去皇后宫殿,听见她开口说话了…… “夫君……伦家不见呀,好乐的天气噢,人医生也要休息的……” …… 记得永昊同学的当时烤地瓜的时候说好乐噢,应该也是这个好热噢的意思吧…… 桑禾顿时明白了,皇后不苟言笑的原因或许是,发现了自己乡音难改有些羞涩难当,越是不说话,越是难沟通,也就越是难有一些可以与别人一起经历的乐事。 这种时候,如果皇后能够发现,自己的口音令人发笑的同时还能让人觉得这是她的一种美的地方的话,也许皇后的笑容能更多些。 于是桑禾就放心大胆的走了进去,并且赶走了国君和一杆宫女。 和皇后触膝长谈了一下午。 效果自然是立竿见影的。 见证这效果的国君第一次听见皇后这般爽朗的笑声,破门而入。 开心的赏了桑禾几张珍宝和黄金,并且赏了她那盆集市上竞拍了两天两夜价值连城的佛头牡丹。 当四位长老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得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桑禾准备好了行李都已经打算弃他们而去的样子,而她怀中正是他们没能买到的佛头牡丹。 送行的时候皇后也笑容满面的出来送送桑禾了。 “神医姑娘,哀家会给你写信的” “神医谁啊!?我不认识!!!” “不药而医……”天长老抱着佛头牡丹,一边观赏一边说: “可谓神医矣。” “……”桑禾卒。 幽楚虽叫幽楚,国家所处的位置却并不幽远,他正处于国与国之间的阡陌要塞,既有水路也有陆路是个相当繁荣的地方,特别是海上唯一一个已知并且有往来的国家东霓国,常有海外仙道,不凡之物的出现,经由东霓国之手,向九洲大陆作天价交易。因此幽楚可以说是九洲消息流传最快的最广泛的。 最近流传的莫过于,玄狐谷再出神医,竟未至豆蔻年华就已经青出于蓝。 为此寻找到玄狐谷真正的位置成了江湖人中首要任务。 玄狐谷子弟每每出谷都如临大敌。 而在永昊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六年了,她才带着一同玩耍的公羊兄弟和兰峥的几个小伙伴,启程去找兰峥。这短短的六年间,皇城没不曾听过的消息在路上如海一般翻涌了起来,蜂拥而入。 听得最多的都是玄狐谷在江湖上名声大噪:继任谷主夺得幽楚谷的元楚节的头筹。 当然此时在路上的永昊还不知道这人是谁。 十五、寻你而去。 公羊兄弟和宁上华是在她们出行前的两年,在宁家二小姐的婚宴上再次相遇。 在兰峥被指亲的那一日后,宁上华被关在芷园整整两年,年夜饭也没有吃过,连宁家长女宁莞言许给了谁,她也完全不知晓。 宁芜嫒在出嫁前,跪了不知几日几夜,二姑爷实在不忍未过门的娇妻在妻家最后的愿望都不能实现,于是直接一笔文书告到了摄政王那。 四年之后,宁上华终于出了那方小小的院子,那一座囚笼,她不想再回来了。 四年之后,她正豆蔻年华,十二岁的她眉眼未全开却有着宁芜嫒和宁莞言都没有的英气,眉毛不画自浓,眸清而若如剪水。 不过四年,关于她的所有说法,全都翻页了一般过去了。虽然席间还是偶有提起,不过她无关痛痒。她更想知道兰峥在哪。 她在轿子旁走着,而周围的奴婢们拿着火红的花瓣向着天洒去,落了她一头,像是堆了个小坟包。 路上的人熙熙攘攘,都围着要沾沾喜气,除了敲锣打鼓的乐队,还有吵吵嚷嚷的喧闹声,马蹄声也被人潮暂时掩盖了过去,虽被禁足了许多年,她却没有不惊不喜。 因为她每晚都会偷偷遛出门。轻功也因此更上一层楼。再有,每日送来的那些刺绣图样中,必然会有些奇闻异事,不然就是心法秘籍。她的武功想不好也难。 到了大门,却让宁上华目瞪口呆。整个宅子也没有她芷园大,门前有一条河流,河上只有一座独木桥,宴席却因为摆不下而搬到门外。 宁上华忍不住吐槽:好一个陋室啊…… 而二姑爷也从马上下来,亲自掀开轿帘。将宁芜嫒扶了出来。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地方,这位新姑爷居然做出这么讨好的反应,也的确让她眼前一亮。 不过这四年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非太子不嫁的宁芜嫒竟然嫁给了身家如此清贫的男子。 而他也的确是受宠若惊一般,宠着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宁芜嫒也的确出落得非常,若是在皇城内这一淑女云集的地方,宁芜嫒的名声也是数一数二的。 宁芜嫒虽然从轿子内被扶出时稍微羞红了脸,只是看到宁上华的时候,瞬间眼里涵满了泪水。 “你也出落的如此水灵了,拜菩萨拜出来的?”她如是说。 反倒是宁上华不好意思了。 那哪里是拜……她特地开了一间佛室,专门用来烧香,念佛经用。一旦得空了,她就会到佛前虔诚的跪下,认真的咒骂…… “……尊敬的菩萨大仙们,都是那黑白无常阎王勾错人,害我到这鬼地方,还是个女身……我要男身我要男身我要男身……” 于是常常看似祈愿,其实都在告状。总之菩萨不够灵,他还是女儿身。 在宴席上,公羊兄弟的确是长崩了,让宁上华一开始直接忽略了他们两,直到宁上华想起他们是双胞胎,才注意到两五大三粗面容相似的男子正在聊着与达官显贵间格格不入的话题。 宁上华走过去就坐下。因为不是国宴,并不用男眷女眷分开来,所以宁上华坐过去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想不到却被同在一桌的夺得皇城第一美人的大家闺秀许晗晗盯上了。 说道这号人物也是神奇,原先因为兰峥的事情,皇城第一美人的称号竟被几乎无人知晓的桑禾夺得头筹,一占就是三年,第四年也便是今年,硬是在国宴上又整出了场比赛,琴棋书画皆是第一,也便得到了第一名的称号。 二十一世纪我天朝大国的应试教育导致了宁上华并不喜欢比赛这种制度。因为比赛只是给了你一个头衔,容易妄自尊大。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种大实话,总是会让人无法接受比自己更优秀的存在。就比如说现在的许晗晗看待宁上华。 而她那炙热的目光被宁上华直接忽视。宁上华单刀直入的对公羊兄弟两抛出一个问题: “兰峥在哪里?” 许晗晗一听兰峥的名字,也是一怔,而后目光简直是要将宁上华看穿。 公羊兄弟两许久没见宁上华一时间也认不出来,只觉得长的的确是不赖。虽然没有那种出水芙蓉的感觉,却有巾帼须眉的眉影。 许晗晗顿时蹙眉逼问宁上华: “你跟峥哥什么关系?”她眸子常常氤氲,似乎有泪摇摇欲坠,弱柳扶腰般身形和仿佛摇摇欲坠的模样,在公羊哥哥公羊周的眼里简直是天仙下凡。 而在宁上华的眼里……就是一只暴瘦的弱鸡…… 在公羊弟弟公羊庄的眼里,她就像是一把干柴,折一折可以拿去烧火了…… “关系嘛……”宁上华戳了戳自己的下巴,因为自己是男生的缘故,十分清楚自己这张脸做什么动作,做什么表情会让男人侧目。然后眼神似迷茫,又暧昧一笑接着说:“倒是很复杂呢。” 这样一做却把公羊庄的心思给吸引过来了。 虽然他也没说谎,他和兰峥之间,亦敌亦友,最重要的是他的妻子是他唯一的老乡。 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晗晗心头一梗,开始咳嗽。公羊周一脸二愣子一样,又十分体贴的去帮她顺顺气。 宁上华索性不要管她死活。并非他没有惜花的柔心,主要是在他眼里,许晗晗就不是一朵花。 宁上华就跟公羊庄讨论起了美好的未来,比如说去找兰峥。一听到这个比如说,许晗晗咳得更厉害了。 于是,宁芜嫒的婚礼就在铜鼓咳嗽声中,度过了。 宁上华还没能跟公羊兄弟讨论好行程,就被宁国公请回家了。 从那以后的两年间夜里,公羊兄弟总是睡眠不足,因为宁上华总是半夜拜访。一开始为了有安稳的睡眠,将破门而入的宁上华锁在门外,结果宁上华学会了跳窗。而后又为了第二天没有黑眼圈的上课,公羊兄弟又把窗户锁了。于是宁上华学会了上房揭瓦,从悬梁处空降。 公羊兄弟表示彻底没招了,用机关又怕伤到宁上华。 最终达成协议,他们多找几个伙伴一块去找兰峥换回他们宝贵的睡眠时间。 不过因此,公羊兄弟成功消瘦不少,比起之前那副五大三粗的模样好多了,有风度了许多,按他们两的话来说就是感觉自己穿在身上的衣物虚无缥缈,自己也快成仙了。 于是宁上华表示,既然都要成仙了,那就上路吧。 就在一个,晴空万里无云,朗月皎洁无暇的大好日子,带着一票人马各自从家出发到隔壁村子集合。 这若干人马也没想到,光等公羊周就等了整整两天,他姗姗来迟的马车影让一同上路的兰峥的兄弟们都静静的屹立在那里。公羊周远远的看见兄弟们都在等他,十分感动。等他安稳的停下了马车,一把被宁上华拽下来,就听宁上华一声令下,“扁他!” 所有人立马围了过来将公羊周痛扁了一顿。 直到马车后面的人掀开帘子怯生生的瞄了一眼外边,娇声嗔怪道:“宁上华!你干什么?” ……宁上华一听,乖乖,好家伙,难怪呢。揍公羊周揍得更得劲了。这姑娘真是,这么多人揍他就看见我揍了,那就用力点揍吧!不揍白不揍。 公羊庄拦下了宁上华,而其他人一听见是皇城第一美人早就齐刷刷站成一排看天去了。 公羊庄并没有马上扶起自己的兄长,而是默默的狠踢一脚,然后再把他扶起来怪罪道:“你怎么把人皇太后的小外甥女带来了!” “因为……,因为晗晗她也很担心兰兄弟。” 宁上华冷漠的没有给好脸,只丢下一句: “你可是知道我们这一路有多远又可能遇到多少危险的,你带了她,你负责她的安危。我永……我宁上华,不会管她死活的。” 说完高冷的上马跑了。各位公子兄弟们个个议论纷纷,总觉得宁上华不近人情,不够知书达礼,说不定是嫉妒人家夺得了皇城第一美人的称呼。 “哎,公羊哥哥,她怎么走了,咱们不休息一会吗?”许晗晗问出口,声音里的委屈让公羊周霎的心头又是一颤。 公羊庄意识到,自己的哥哥带了个什么样的人了,也难怪宁上华决定划清界限,绝对不管许晗晗。 他也附和宁上华说道: “兄长,你带来人的人,你负责。” 说完,上马,一羁绝尘,追着宁上华去了。 而此时不谙世事,情事未通,未尝过人情世故的那几个兄弟们,只顾着气愤,想不到宁上华看起来英气,实际却是那样的女子,于是对公羊周表示,你放心吧兄弟,我们会帮你照看许晗晗的。 一周后。那几个人集体想着,没想到宁上华是那样的人,居然能够一下子看清许晗晗是个那样娇贵根本吃不了苦的大小姐居然要跟着去北清王封地梓州那样苦寒之地,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一周的时间他们本应该在漓江的附近,而他们才从皇城的隔壁村翻了两个山头,到了隔壁村的隔壁村。到漓江的日子简直遥遥无期。而先走的宁上华和公羊庄,总在她们计划的路上留下记号。 不过他们却总是听到客栈里的其他客人,说着九州大陆中,贸易发达也是最富有的国家,幽楚的元楚节的头筹是玄狐谷的继任谷主夺得的。 说起玄狐谷,在九州中可是无人不知不人不晓,独独在他们皇城中,并不广为人知,这也是主家会定居在皇城的原因。不过这任皇帝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竟然在铲除有可能叛变的大臣的时候,将桑家拖下水。 以是,当路人们嘲笑他们见识短浅的连玄狐谷都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也是蛮无辜的。 毕竟外人只知道玄狐谷但是并不清楚当家的是谁。 而兰峥现在,也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宁上华和公羊庄的先一步到来,也未必是一件好事。相反,当公羊周终于到了的时候,相当后悔把许晗晗带过来了。 十六、你在哪。 所谓留名千古的英雄人物,大多都是机缘巧合,加上一点历史需要,就这么一蹴而就了。 而今天下谁人不识君,不识得女娇儿。当真披甲上阵,犹如嗜血如豺狼虎豹,人人谈而色变。 功成名就只在一朝,当时先一步去往梓州的公羊庄和宁上华,只看见黑压压一片帐篷就在山林中。宁上华看那军旗,并不是北清王的旗号,而是某种他看不懂的符号语言。 “羊庄,这写的什么?” “……不大清楚,但不是我梁国的旗号是必然的。还有我不叫……” “那是不是北清王的旗号,或者兰峥的?” “嗯……”公羊庄仔细看了一下,确定了不是以后接着说:“不是。不过我真的不叫羊……” “噢。” “听我说,我不叫羊庄……哇!”公羊庄被吓了一跳,他刚想好好说完,没想到宁上华直接拿出火折子把人粮草点了。 火势一起,就控制不住了,呼啦的一下,连带着帐篷军营一块烧了。更尴尬的是……她们没想到这帐篷太大,一烧把去往梓州那座城的去路也给烧了。 公羊庄虽然是个书生,不过他一看,边上的树也被烧着了,这火万一烧到城里就完蛋了,于是让宁上华在帐篷这火烧不到的空地等着他,他用做出来的火药把树炸出一条距离来,免得一烧把林子都烧没了。 在宁上华想着要不要烤地瓜的时候,一个的马警惕的抬起头来嘶鸣了一声,摇着头往后退。宁上华就这么被它带着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她听见,在火光跳跃的那头,有什么声音仿佛撼动了大地一样冲了过来。 就听见对面的人惊叫连连,吼着悲鸣着。而后听见了她的马蹄声和马的嘶鸣声,眼里满是吃惊错愕,还有……对她的害怕。 她默默的抽出腰间缠绕的软剑来,如临大敌,这黑压压的一片人都在等着火没那么旺的时候,从对面杀过来。 一打几万,开什么玩笑?再加上对方手里的冷兵器,那一个个杀伤力都很强大,随意一把红缨枪上都有倒刺,这玩意被戳到可是真的生不如死啊。 宁上华听见了对面的叫嚣,虽然没听懂,但是按照惯例,应该都问候了她祖宗好几代,这时候,有一个跃跃欲试的小兵挥着大斧头哗啦的就往宁上华马匹的腿上招呼。宁上华说一不二的,在骑马奔来的公羊庄的那声“小心”里,将剑凌空而摆。 只听见小兵声嘶力竭的倒在火海中发出焦味,他手心手背的肉被宁上华反手削去,只剩森森白骨带着几块残肉和筋,然后在高温下,嘶嘶的涨起气泡,血肉发白。 手法的凌厉和残忍都是对面那群野蛮人没有想到的。 就在对面疑似头领的人正举起武器打算把宁上华来个五马分尸剉骨扬灰之际,宁上华听见了熟悉的汉语…… “援兵到了!!!” 那首领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一看后头黑压压的一千,眼前就一个小丫头,还是先把小丫头杀了吧,然后单枪匹马的上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竟然在宁上华手上,讨了个不得好死。宁上华却是第一次用这把软剑,她只知道是那个第一次见面赏她一巴掌的老爹给的,既然给了就收了,她完全没想到这软剑竟然削铁如泥,而她还把剑缠在她腰上,这一不小心就把自己腰斩了。 讲真,把人对半切开她也是第一次,她原本以为头盖骨是切不了的。 冷冷的脑花和一头热血洒得那群蛮子一脸,也落了宁上华一手。 那首领一死,吓得他们军心大乱,四处逃串,然而他们悲惨的发现,自己被困在了火海里,偶有几个勇猛的的跑出来,在地上滚几圈把火苗压灭了,匆匆的逃了两三个,其它都被射死了。只能说宁上华这把火放的太足,没能逃出来的通通给头领殉葬去了,一群人在火舌中扭曲的身影和古老部落里的舞蹈如出一辙,从此反复反复的出现在宁上华梦里整整一个月。 闻到的肉味都觉得恶心的公羊庄和宁上华,两人留下了沉重的心理阴影。 而带兵救援的人,正目光烨烨,整个人如同在血海里泡过一样,黑色暗纹的铁寒衣在他身上正零丁的响着,他拿着龙纹金戈,上系着帅旗。 “啊,兰峥?”公羊庄不禁往前走了几步,不大确定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略带讶异,揣测似的问:“公羊?” 就在公羊庄泪目想相见欢雨霖铃的时候,后边有一大武将似的人跳出来,这一跳宛若地动山摇,“啊呀!这姑娘真是勇猛!”一把抓住宁上华的双手,“给我当媳妇吧!”然后全然不顾宁上华的反应反身向兰峥说道: “兰世子,这姑娘我看中了!” “哈哈哈哈哈”周围的士兵们一解紧张的表情,欢喜不厚道的笑了。宁上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又有一瘦高男子走来,将兰峥金戈上的旗帜解下来,又走到那粗狂男子的面前,为宁上华解围。 “你真当自己是牛粪啊。”他冷冷的说,“姑娘火烧敌营,解困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说完,大家齐刷刷的鞠躬。 “但是姑娘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作为夫婿我可是不二人选,村里姑娘们可都人人争着要嫁给我!”他还一挑眉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噢。” 众人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宁上华在心中咬牙切齿,面上带笑。而那员大将名叫余彪,据说是小时候身子弱他父母希望他日后身形彪悍些,于是取名叫余彪。 宁上华左瞧右瞧也没瞧出来他有过曾经瘦弱的迹象。 于是宁上华就被一群人打趣着,公羊庄怎么辩解也没有用。直到兰峥绕了一圈战场,将那头领的人头一挑扔到了他们面前,大伙对着突然飞来的两半人头纳闷着,正打算问兰峥为啥把别人头挑过来,兰峥却谁也没搭理,回头就问宁上华: “你干的?” 宁上华一愣,心想,这小子想挑事啊!?于是大方的微笑,并且稳重的应了一声: “嗯。” 熙熙攘攘闹闹哄哄的兵们霎时间寂静,就连余彪也没有吱声。大伙都拿着乌溜溜的眼镜盯着宁上华,盯的她头皮发麻,忙牵着马追着兰峥去了。 第二日,她非常荣幸的收到了一个称呼,笑面母夜叉。 不过,跟兰峥巡场也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在宁上华眼里,兰峥这里戳戳人家尸体那里戳戳人家尸体。简直怪癖! 那小瘦高男子像是军中后勤,他来与兰峥低头耳语几句,兰峥点点头,他也就走开了。 战场上的刀剑立着,全都深深的穿透过曾经鲜活的人的身体里,宁上华感到悲哀,也越来越感觉兰峥是变态,人家都死了还戳。 直到兰峥戳的人突然动了,并且哀嚎了起来。他呼一下的蹲了下去,并大声喊来了军医。 宁上华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冷血,兰峥他还会找幸存的伤患哪怕是敌人,而他刚刚只想着,挖个坑都埋起来算了,不至于让敌人曝尸荒野,但要他放虎归山着实有些难了。 她看了看自己满手的血迹,那些血迹已经干涸在衣裳上烧成黑炭的人,这片暗灰的天,刚刚翻起鱼肚的白。 “兰峥。”宁上华喊他,他还在尸堆里翻找着活人,听她喊话也不回头,只答应了一声。 “嗯?” “她在哪?”宁上华喊话,她的声音就像穿透了山谷川流,透过了恒古的河流,从云端迷雾覆盖的彼岸传来,抨击了他的心脏。 他翻找尸体的手顿了一下,又接着动了动尸体,企图唤醒手下无名的尸体,尸体上半张未毁的脸,看得出来那只是个孩子,最后一刻定是喊着自己母亲,他高举的手像是要抓住什么,兰峥想把他的尸体拉出来。不想才握住他的手,连声响都没有,连着白色骨骸将手从他的身体上撕了下来。 兰峥这才停了下来。将那只手放下,挺直了腰杆。 “玄狐谷。” 兰峥神色不明,将眼睛望向那片天,太阳升起的地方光线还并不是十分炙热。 他回头看她,她面上散满了光,淋上了一层光晕,越来越亮,最终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最后听见的,是宁上华的吃惊: “……喂…!” 还有依稀恍惚的一声叹息。 刚从树丛里躲过追兵的小医女背着药草箱子从容不迫的踏过尸堆。一身看似平凡的粗布白衣却不染尘埃。 “逮!”一声大呵将她吓得不轻,整个人往后一缩,不想她背上一轻,整个人被轻轻松松的拎了起来,一脸茫然的看到了一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一脸诡谲的问她: “……小美人会看病不?” “……略……略略通岐黄”她哆哆嗦嗦的回答。 大叔一挑眉,神秘又小声地问道:“什么都会?” 小姑娘咽了口口水,摸索了一下这人的心里状况,答道: “……专治不举。” 十七、笑面罗刹 所谓留名千古的英雄人物,大多都是机缘巧合,加上一点历史需要,就这么一蹴而就了。 而今天下谁人不识君,不识得女娇儿。当真披甲上阵,犹如嗜血如豺狼虎豹,人人谈而色变。 功成名就只在一朝,当时先一步去往梓州的公羊庄和宁上华,只看见黑压压一片帐篷就在山林中。宁上华看那军旗,并不是北清王的旗号,而是某种他看不懂的符号语言。 “羊庄,这写的什么?” “……不大清楚,但不是我梁国的旗号是必然的。还有我不叫……” “那是不是北清王的旗号,或者兰峥的?” “嗯……”公羊庄仔细看了一下,确定了不是以后接着说:“不是。不过我真的不叫羊……” “噢。” “听我说,我不叫羊庄……哇!”公羊庄被吓了一跳,他刚想好好说完,没想到宁上华直接拿出火折子把人粮草点了。 火势一起,就控制不住了,呼啦的一下,连带着帐篷军营一块烧了。更尴尬的是……她们没想到这帐篷太大,一烧把去往梓州那座城的去路也给烧了。 公羊庄虽然是个书生,不过他一看,边上的树也被烧着了,这火万一烧到城里就完蛋了,于是让宁上华在帐篷这火烧不到的空地等着他,他用做出来的火药把树炸出一条距离来,免得一烧把林子都烧没了。 在宁上华想着要不要烤地瓜的时候,一个的马警惕的抬起头来嘶鸣了一声,摇着头往后退。宁上华就这么被它带着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她听见,在火光跳跃的那头,有什么声音仿佛撼动了大地一样冲了过来。 就听见对面的人惊叫连连,吼着悲鸣着。而后听见了她的马蹄声和马的嘶鸣声,眼里满是吃惊错愕,还有……对她的害怕。 她默默的抽出腰间缠绕的软剑来,如临大敌,这黑压压的一片人都在等着火没那么旺的时候,从对面杀过来。 一打几万,开什么玩笑?再加上对方手里的冷兵器,那一个个杀伤力都很强大,随意一把红缨枪上都有倒刺,这玩意被戳到可是真的生不如死啊。 宁上华听见了对面的叫嚣,虽然没听懂,但是按照惯例,应该都问候了她祖宗好几代,这时候,有一个跃跃欲试的小兵挥着大斧头哗啦的就往宁上华马匹的腿上招呼。宁上华说一不二的,在骑马奔来的公羊庄的那声“小心”里,将剑凌空而摆。 只听见小兵声嘶力竭的倒在火海中发出焦味,他手心手背的肉被宁上华反手削去,只剩森森白骨带着几块残肉和筋,然后在高温下,嘶嘶的涨起气泡,血肉发白。 手法的凌厉和残忍都是对面那群野蛮人没有想到的。 就在对面疑似头领的人正举起武器打算把宁上华来个五马分尸剉骨扬灰之际,宁上华听见了熟悉的汉语…… “援兵到了!!!” 那首领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一看后头黑压压的一千,眼前就一个小丫头,还是先把小丫头杀了吧,然后单枪匹马的上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竟然在宁上华手上,讨了个不得好死。宁上华却是第一次用这把软剑,她只知道是那个第一次见面赏她一巴掌的老爹给的,既然给了就收了,她完全没想到这软剑竟然削铁如泥,而她还把剑缠在她腰上,这一不小心就把自己腰斩了。 讲真,把人对半切开她也是第一次,她原本以为头盖骨是切不了的。 冷冷的脑花和一头热血洒得那群蛮子一脸,也落了宁上华一手。 那首领一死,吓得他们军心大乱,四处逃串,然而他们悲惨的发现,自己被困在了火海里,偶有几个勇猛的的跑出来,在地上滚几圈把火苗压灭了,匆匆的逃了两三个,其它都被射死了。只能说宁上华这把火放的太足,没能逃出来的通通给头领殉葬去了,一群人在火舌中扭曲的身影和古老部落里的舞蹈如出一辙,从此反复反复的出现在宁上华梦里整整一个月。 闻到的肉味都觉得恶心的公羊庄和宁上华,两人留下了沉重的心理阴影。 而带兵救援的人,正目光烨烨,整个人如同在血海里泡过一样,黑色暗纹的铁寒衣在他身上正零丁的响着,他拿着龙纹金戈,上系着帅旗。 “啊,兰峥?”公羊庄不禁往前走了几步,不大确定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略带讶异,揣测似的问:“公羊?” 就在公羊庄泪目想相见欢雨霖铃的时候,后边有一大武将似的人跳出来,这一跳宛若地动山摇,“啊呀!这姑娘真是勇猛!”一把抓住宁上华的双手,“给我当媳妇吧!”然后全然不顾宁上华的反应反身向兰峥说道: “兰世子,这姑娘我看中了!” “哈哈哈哈哈”周围的士兵们一解紧张的表情,欢喜不厚道的笑了。宁上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又有一瘦高男子走来,将兰峥金戈上的旗帜解下来,又走到那粗狂男子的面前,为宁上华解围。 “你真当自己是牛粪啊。”他冷冷的说,“姑娘火烧敌营,解困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说完,大家齐刷刷的鞠躬。 “但是姑娘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作为夫婿我可是不二人选,村里姑娘们可都人人争着要嫁给我!”他还一挑眉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噢。” 众人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宁上华在心中咬牙切齿,面上带笑。而那员大将名叫余彪,据说是小时候身子弱他父母希望他日后身形彪悍些,于是取名叫余彪。 宁上华左瞧右瞧也没瞧出来他有过曾经瘦弱的迹象。 于是宁上华就被一群人打趣着,公羊庄怎么辩解也没有用。直到兰峥绕了一圈战场,将那头领的人头一挑扔到了他们面前,大伙对着突然飞来的两半人头纳闷着,正打算问兰峥为啥把别人头挑过来,兰峥却谁也没搭理,回头就问宁上华: “你干的?” 宁上华一愣,心想,这小子想挑事啊!?于是大方的微笑,并且稳重的应了一声: “嗯。” 熙熙攘攘闹闹哄哄的兵们霎时间寂静,就连余彪也没有吱声。大伙都拿着乌溜溜的眼镜盯着宁上华,盯的她头皮发麻,忙牵着马追着兰峥去了。 第二日,她非常荣幸的收到了一个称呼,笑面罗刹。 不过,跟兰峥巡场也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在宁上华眼里,兰峥这里戳戳人家尸体那里戳戳人家尸体。简直怪癖! 那小瘦高男子像是军中后勤,他来与兰峥低头耳语几句,兰峥点点头,他也就走开了。 战场上的刀剑立着,全都深深的穿透过曾经鲜活的人的身体里,宁上华感到悲哀,也越来越感觉兰峥是变态,人家都死了还戳。 直到兰峥戳的人突然动了,并且哀嚎了起来。他呼一下的蹲了下去,并大声喊来了军医。 宁上华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冷血,兰峥他还会找幸存的伤患哪怕是敌人,而他刚刚只想着,挖个坑都埋起来算了,不至于让敌人曝尸荒野,但要他放虎归山着实有些难了。 她看了看自己满手的血迹,那些血迹已经干涸在衣裳上烧成黑炭的人,这片暗灰的天,刚刚翻起鱼肚的白。 “兰峥。”宁少华喊他,他还在尸堆里翻找着活人,听她喊话也不回头,只答应了一声。 “嗯?” “她在哪?”宁上华喊话,她的声音就像穿透了山谷川流,透过了恒古的河流,从云端迷雾覆盖的彼岸传来,抨击了他的心脏。 他翻找尸体的手顿了一下,又接着动了动尸体,企图唤醒手下无名的尸体,尸体上半张未毁的脸,看得出来那只是个孩子,最后一刻定是喊着自己母亲,他高举的手像是要抓住什么,兰峥想把他的尸体拉出来。不想才握住他的手,连声响都没有,连着白色骨骸将手从他的身体上撕了下来。 兰峥这才停了下来。将那只手放下,挺直了腰杆。 “玄狐谷。” 兰峥神色不明,将眼睛望向那片天,太阳升起的地方光线还并不是十分炙热。 他回头看她,她面上散满了光,淋上了一层光晕,越来越亮,最终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最后听见的,是宁上华的吃惊: “……喂…!” 还有依稀恍惚的一声叹息。 刚从树丛里躲过追兵的小医女背着药草箱子从容不迫的踏过尸堆。一身看似平凡的粗布白衣却不染尘埃。 “逮!”一声大呵将她吓得不轻,整个人往后一缩,不想她背上一轻,整个人被轻轻松松的拎了起来,一脸茫然的看到了一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一脸诡谲的问她: “……小美人会看病不?” “……略……略略通岐黄”她哆哆嗦嗦的回答。 大叔一挑眉,神秘又小声地问道:“什么都会?” 小姑娘咽了口口水,摸索了一下这人的心里状况,答道: “……专治不举。” 十八、学习使我快乐。 傲失把所有方才在这边发生的事情理顺了一遍。 “所以说桑禾她,谁都不记得了?”宁上华不信似的问,她踏上了石阶进了这间别苑里的楼,看起来精致,却没有生气的一间屋子,不过看得出来一直都有人打理。 傲失原本想拦住她,后来看见桑禾也一同移步楼中,好奇的打量的模样,再加上其实他本应该是桑禾的人,他就将原本要脱口说出的禁令又咽了下去。 这栋楼的设计独特,若不是因为小径的入口斜对着兰峥住着的院前,若不是仔细一看,还以为这只是一片雪松林,而整栋楼都是木制作结构,外观似座一层楼的小亭子,而门下为石阶。 一推门而入,房中只有一桌一案一盏灯和一屋子的挂画。 用银色的丝线一股股缠绕而成的粗线,系在了沉香木的两端,木上系着一卷卷花色不同绢布,绢布上,表着年份不一的一幅幅行乐图。那图上栩栩如生的,言笑晏晏的,拈花一笑的,都是她的模样。 越往里,她在画里的模样也有了些许变化。若是有什么一成不变的,可能就是每一幅画里,素白的衣物未曾变过。 门外的孩子们却一直向里张望,却一步也不敢踏进,宁上华无暇顾及,只顾着画。公羊庄问他们,“不是想看吗?为什么不进来?” 孩子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致的摇头。大管家解了公羊庄的惑: “擅自踏入楼中人,杀。” 公羊庄一边看一边感叹,“兰峥真是对你用情颇深。” 宁上华不自觉的不屑道: “搁我们那,这叫变态跟踪狂……” 公羊庄仔细的看了每幅桑禾画像的落款,激动得像发现了什么灭绝动物一样,即使克制着,但也难掩他的激动,他几乎手舞足蹈的拉着宁少华都快跳起来了说: “当今有一游仙,擅绘人颜,曾曰“非遗世之颜不可入我纸。”,你看这落款上正是他!江如墨!” 宁上华完全不知道那人谁,她心不在焉的看了看所有的画,回头看了看桑禾。她站在一幅画前。 画上两个男子,一个温润如玉,折枝而笑,另一个,才情难掩,静而研墨。言笑之间,仿佛要从画中走出一般惟妙惟肖。 桑禾一步也走不动了。 这一幅画的手法与其它的桑禾画像不是出自同一人。 公羊庄好奇的看着这幅画,打量道: “这两人……”然后他一脸吃惊,“这不是武栎大哥吗!??”的确有武栎大哥当年,那副轻浮潇洒的风姿,只是眉间添了些许愁,而他见过的武栎,都是一副无忧无虑,天崩地裂毁天灭地也全然与他无干的模样。 不过他看了那折枝男子许久,依旧不识得是谁: “不过这是……?” “这个啊,这不就是……” “这个就是兰世子的一个友人罢了。”大管家立马插话。被打断的宁上华疑惑的看了一眼他,却也没说什么。 “是么……”桑禾低声应了一句,立马转身看了其它的画,莲步轻移,眸间婉转而认真端看每一幅画,“……江伯伯每年生辰给我画的画……原来都在这里。” 她恍然大悟一般,目光烨烨,不过却没怎么上心。这样的眼神和态度,公羊庄觉得她太像了,太像宁上华了。 大管家又问接着方才跟桑禾没说完的话,他神色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性的问道: “那你愿意,就留下来呆一段时间吗?” “……怎么,桑禾你要走了?”宁上华有些吃惊,她才刚从山下爬上来,虽说激动得有些忘记了疲惫,但是身体还是在长途跋涉之下,积攒了许多的酸痛,只要身体一停下休息,疼痛感就会一块涌上来,这点她还是清楚的。 “你要去哪我都跟着你。”她字字恳切,虽说方才被推开了,但她还是再次静静的抱住桑禾的手臂,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的的拴住了她。 “……”桑禾低头思索了一会,抬头以后虽还有些茫然,但眼里一闪而过的锐利藏了起来。 眸子里轻快而狡黠的笑了一下,: “好。” 不过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疑惑的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 这下大管家才想起来,说“方才听侄子说这有仙女,方才来见到桑禾姑娘都忘了正事。” 余彪这才扭扭捏捏的蹦到桑禾身边,说道:“兰峥世子他……还请小医女去看看。” 大管家同样眼巴兮兮的,祈求似的看着她。看得桑禾有些,毛骨悚然,这才遭受着目光的剖刮,一步步沉重的在大管家的引导下走了过去。公羊庄特地走在后边,死命拽着宁上华暗示她他有话说,这才让宁上华放慢了脚步,让大管家和余彪护着他到隔壁院子。 她目光依旧依依不舍的粘在桑禾身上,然后问公羊庄: “干嘛?” “桑禾姑娘跟楚晗晗……” “没有可比性。”宁上华思考的过程都没有,果决而独断,立马又追上了大管家。脑子里想的却是,会问这种问题的公羊庄的脑子也不是很好使。 公羊庄似乎是懂了的点点头,也快步跟上了。 兰峥若是知道在他昏过去的期间,桑禾竟然被带到了府邸,估计会幸福得起飞。 桑禾和大管家一推开门的时候,兰峥的床榻前有一妹子小家碧玉年纪与兰峥大差不差,哭得是梨花带雨,绣帕是哭湿了一块又一块,一口一个: “郎君啊~” 后头的宁上华一听,忍不住接着唱道: “你是不是饿滴慌呀,咿呀伊尔哟~” 桑禾嘴角一抽,愣是把笑憋回去了。 而余彪正打算一睹这兰峥身边,大家传说中的兰峥的贤内助一眼,却被大管家愣住的身子拦在了外边。 大管家心里想的是:桑禾会不会因此心里有芥蒂,这兰世子他爹送来的丫鬟也太会挑时候,这让他应该丢出去呢,还是捂住桑禾的眼呢……他小心翼翼的回头打算看看桑禾的表情再做定夺,不想桑禾竟然被宁上华一句奇怪的腔调和唱词逗乐了。 更想不到的是宁上华,她原以为兰峥的性子是温柔尔雅的,待人宽厚的,就像他会在万人的尸堆中寻找活人迹象,给了宁上华这样一个错觉。 然而屋子里传来的那一声暴戾的怒吼,和清脆的一个巴掌的声音,以及一坨肉跌落在地的闷响,让宁上华和桑禾和公羊庄三个不清楚他现在气性的人,同时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桑禾更是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只见大管家一手挽起自己的灰袍子,侧身低头恭敬的行礼,一白衣女子捂着脸伴随着那声怒喝的语音,红肿着眼睛泪迹斑斑模样踏出了门。那女子抬头一看,顿时也傻眼了,一众年过半百的老医师正好奇的打量着她,一年纪小小的素白衣物的小女孩也正同情的看着她,而一烈焰红袍的女子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还有余彪这个大老粗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后边还有一未曾见过的男子也正盯着她…… 一时羞涩,一时语塞,又一阵尴尬,匆匆跑开了,只是抬头意味深长的多看了一眼桑禾。 桑禾看她衣领大开,露出香肩,云鬓华饰,压得脖子疼不疼她实在是好奇的很。而在这冰山半山腰的地方,宁上华和公羊庄都得披着袍子,她居然如此的耐寒,真是让她敬佩敬佩。 宁上华也是目送着她离开,果断的以一个男人的敏锐判断出来,这女子长的还不如我,色you一般是不会成功。 大管家怕兰峥暴戾的心情可能见到桑禾会伤害到她,于是赶紧让那群高龄的老头子们先进去给兰峥看看伤口。然后那群老头子们鱼贯而入,在屋里大打出手……被兰峥一块哄了出来。 宁上华这下才有些担心兰峥了……从来兰峥打战场回来,到现在为止,他的伤口还未被处理过……这是为哪般…… 在他思考中,兰峥把傲失叫了进去。不一会大管家出来了,公羊庄好奇的围上去问他, “兰峥他说了什么。” “……”大管家犯了难,“主子的吩咐是不能说的,”大管家一瞥桑禾,看她毫不上心,甚至兴致满满的跑去看看那些老头子,傲失去都快为自家主子绝望了,只好打破禁忌,接着说,“只要一瓶金色创小草便可以了,让众人都散了。”然后又一看桑禾,只见她不知说了什么被众老头子围着问了姓名。 而听见答案后的老头子们齐刷刷真诚的,眼里充满了向往的,就差跪拜了的,颤抖的慈祥声音: “姓桑?” ……桑禾迟疑了一下。 “……正是……”桑禾预感有事不大对劲了…… “神医世家啊……老陈,我没听错吧?”老头一号问另一个老头。 “……但我不是医……”桑禾开口反驳,却立马被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 “不不不,就是这就是神医小姑娘!”老头二号如是断定。 “……我真不是……”桑禾为了让诸位老人家不要误解,想接着解释。 “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能亲眼见到神医一面……”老头三号如此感慨着顺便抹了一把眼泪。这么一来,这一大群学识渊博的老头子齐刷刷的都把自己行医以来遇到的所有问题打算与桑禾探讨探讨。有一老头子一伸手打算抓住桑禾的衣角,桑禾往后退了一步,心想着好险好险,这万一被逮到了误会可就大了。 “诶诶诶!??老许!你干什么呢,怎么着也得讲究个顺序吧?长辈先问!”老头四号对着叫老许的说道。老头五号却不满的抗议道: “年龄大怎么着!?我行医的时间可比你们长的多了!” “我不是……”桑禾接着抗议,只是面对着一群雄赳赳气昂昂的老人家……她的抗议直接无效。曾经听说过一句话,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这句话放在现在这场面,那叫一个贴切呀! 老人家六号直接又伸手打算拉走桑禾,桑禾又退了一步躲开了,大家一看,嘿,讲道理没有用,还是用抢的实在!蜂拥而上! 桑禾一看,这些老头子们突然扑过来,吓得转身撒腿就跑,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上辈子看的电视的广告中,那一句,“你为什么追我?” “因为急支糖浆!”是多么适合打在现在的画面上。 桑禾忍不住的想象了一下画面: “你为什么追我?” “因为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桑禾一看这群老头子是如此的生猛,原先看他们讨论兰峥病情时还没有如此生龙活虎,敢情回光返照啊! 她着急的寻找出路,一看,眼前就有一屋门大大打开着的屋子,看样子可以锁住!能躲一时是一时,立马就奔着屋子跑去。 宁上华正在吃惊于桑禾的名气在医师中的程度之大,直到桑禾一口气跑进了屋里她才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大对劲…… 卧槽,那不是兰峥的屋子吗!?那小子气性那么差还不得把桑禾撕了啊!? 桑禾一跑屋里还顺手把门关上了,喘着大气把门锁锁上了,就在下一秒,门碰的一声被撞的巨响,老头子们的还不停的拍着门叫嚷着,桑禾又吓得对着门退了一步,拍着胸口长呼了一口气,一回身…… 题外话 qaq更错了太抱歉了为此加快速度多更一章!!真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