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书》 第1章 十年 十年,十年,这十年里,我走过许多路,行过许多桥,看过许多云,却再没爱过一个像你那样的人。 都说少不读水浒,少不读水浒,可偏偏那个暑假,我抓起的,却是施先生的那本书。字都没认全的七八岁,一头扎进了山东的那片水泊,从此,再没上岸。 沧州,沧州,谁说那是河北的沧州。盛夏里路过,总想问,林教头,你在想些什么?是山神庙的雪,李小二的酒,还是那草料场的火?林娘子已经投缳,教头你想回的是哪个家,哪座京城? 是有你的京城,还是,曾经有我们的京城?我有时,也不甚了了。你的音容笑貌俱在,我却怎么也不记得,初见之时,你说了什么,我又说了什么。 师傅是系里的老人,拉了些年轻老师做项目,点了我跟去打杂。我看起来面面俱到,与人亲善,实则是个守着书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呆子。白字连篇,还硬说三观是水浒给的。忠孝礼义都还没有学会,爱情观,却早在两个娇滴滴的潘娘子,和两只青面獠牙的大虫夜叉间百转千回,不提也罢。 小学里男女同桌,老师为着方便,按照个子,男生一队,女生一队,一对一的就这么排下去。总能看见我同桌和别的男生调换位子,数下来,和我正好一个顺序。三年级的时候做室内体操,才突然发现,他竟高出了那么一截。我知道女生们来我的座位,只为和他多说上几句话。我也听说,谁谁谁喜欢着他,他却说喜欢着我。有次喊我,说家里给买了新玩具,让去看看,我应了,临时却又反悔,还记得他在我家楼下跑开的局促。 毕业的那天下雨,散了会,大家都在教室里坐着,乱糟糟的讲话声,乱糟糟的雨声。他偷偷碰了下我的手,我没动。他便攥了我的手,一声不吭地就那么坐着。没说分别,也没说以后,就觉着少年的手和那六月的梅雨一般的潮,一般的热。那时的我,满脑子金古梁温,说好的千古文人侠客梦,大风起兮云飞扬,却隐约,还是看见了江湖儿女的情长意短。 后来搬家离城,进了中学,过得好不快活。胡天胡地地看书,仿着红楼,结诗社取文名,诗还不曾做得一句,朋友却交了那么的多。每张脸,回忆起来,都那般生动,当时的言语笑话,就像下一刻便会说出来一样。多年后进京读书,对大观园避了又避,躲了又躲,总觉得不想要,那样平淡无奇的相遇。挨到毕业,才拖了几人,去看那没有厚度的红墙,去看那最热闹的潇湘馆。也坐了假山高处的亭子里,想着最后的那次中秋家宴,想着李义山的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 而那时,也已经把京城附近,用脚走了又走,逛了又逛。爱情观正不正确,也牵着个西夏的男朋友,把小小的学校,走了一次,又一次。宿舍里不能用大功率电器,吹风机也不例外。傍晚前后,总有女生聚在大厅里吹头发,打扮,聊天。等大厅里的脂粉一点,一点香起来的时候,天色便开始一点,一点暗下去,月亮门外的男生,也会一点,一点多起来。灯火映着他们眼睛,闪亮的,不知道是他们那年少的心,还是昨夜的星辰。女生们收拾好了,就会去门口领走一个。她的笑映到他的脸上,他的笑又回到她的脸上。两情相悦,谁说,不在朝朝暮暮。(女生宿舍外的院门是圆门,俗称月亮门)。 师姐们,也早把系里的故事,说与我们知道了。那个木讷严肃的教务秘书,她爸爸原是院里的大教授,□□的时候受了好大的迫害。她下乡多年,好容易回来了,才给了这么个位子。那个势利精明的李主任,以前对空降的博导很是无礼,今年这博导刚当了院长,你看她那个口上抹蜜的甜腻劲。那个高大帅气的孙老师,刚娶了他的女博士。糟糠妻带着儿子,凄凄惨惨切切地回了故乡,他在这厢添了句口头禅,我们夫妻两博士。你看,谁说女博士没人要呢。当然,也有你的故事。她们说起你的时候,光顾着笑,眼睛弯弯的。 她们说,在高丽人心目里,我们学校和中医药大学一般有地位。离的近又价格低廉,每年来我们学校留学的高丽女生奇多。有韩剧里那般美好精致的,也有短发无妆痛快直爽的姑娘。课间打闹尖叫,倒显的我们淡定文雅了许多。她们也说,你教一批学生,便有一波情书和巧克力,还有些胆大率真的高丽姑娘,直白地上门追求。系里有人说看见了,也有人说没看见。 师傅带我去见你的时候,科技楼刚得了面毕业生送的大镜子,镜面上写着正衣冠的字样,雕花的木框上还有些细细小小的名字。领导们都在主楼里呆着,我想,这里的正衣冠,大概也就只是字面的正衣冠吧。至于我们之间,还会发生些什么,我竟从未想过。 你的办公室不大,却满是阳光。退休返聘的郭老师挨着门口,温和儒雅。小你两岁的田老师在最里面。她刚生好孩子,大着嗓门,什么都能绕到孩子身上去,师傅和我围着,去看她女儿的照片。你在那里,看着我们笑了起来。没有声音,却像石子丢到水里那样,一下子荡漾开来。 窗外斜对着校长的玫瑰园。说是玫瑰园,月季却成了精,长的比人还高,还时不时的开一朵沉甸甸的花朵,笨重而又妖娆着。很久以后,我在窗口喝着茶,说我们学校的月季长的和冬瓜似的。你切着月饼,把家属区的花花草草也给说了一圈。我也笑,想起家属区里那些巨大的丝瓜,怎么也打不下来的柿子。只是,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里,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第2章 这样的开始 书中自有颜如玉,却从来不教我们怎么做颜如玉。我们和男生读一样的书,上一样的学,偶尔看几页风花雪月的书,听见几句你们姑娘家该怎样的话,还没怎么放在心上,谁知一眨眼,却又遇上了爱情。 红楼里倒是有爱情,可宝玉偏又没什么男性魅力,他在日头底下说,好妹妹,我心里头只有你。心里会酸酸楚楚的,也只有那上辈子欠了他的林妹妹。武二少年英雄,又一身的荷尔蒙,只是,你敢爱嘛? 小时候看了些,披着世界名著外衣的合法爱情小说,总觉得,不能像斯嘉丽那般强悍美丽,也得像伊丽莎白那般聪明自信,再不济,也不能比简爱差啊。只是,坚强自信一向是把毁人不倦的双刃剑,在你拿起它的时候,就注定了不断受伤,也注定了一定会有所得。只是,谁也不知道,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是《傲慢与偏见》的伊丽莎白,不是假发的伊丽莎白)。 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们看错过很多人,也看错过很多事。多年后回想,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那个眼神的期望,才知道,自己,却也只是个愚蠢而又自私的人。 西夏的少年是李文,初识的时候,总问他,你是老子的李,还是拓跋的李?老子倒骑青牛出了函谷关,我想,他不是老子的李。李文是隔壁研究所的理科生,学的航空材料,看起来,和我们这些文理不靠的商科生没有一点关系。 只是,什么都有个开始,什么都有个结束。可那开始和结束,却又由不得我们。有时,就这么开始,就那样结束,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努力过,挣扎过,也狼狈过,最后,能笑着一起说说过往的,都算还不错。 我们的开始,是一座食堂和一场雨。学校的家属区在北边,附近有座教工食堂。被学校的老师和家属们激励着,教工的菜量和味道一直傲视全校。只是位子偏了点,离宿舍区和教学区有那么点距离。来教工的人,大多数是下了班过来打饭的老师和家属,四点多的时候,食堂里基本没什么人。下午要是没课,早点去教工,可以安安静静的吃顿饭,再去北门买点水果,走回宿舍也能算个锻炼。所以,虽然我们的宿舍在南边,却总有人会被说动,和我同去。也有时候,是独自一人。空荡荡的食堂去得多了,也见过他几次。高高大大,有点瘦,戴着眼镜,却说不上好看,还是不好看。 冬天的京城,下雪倒是不多,霜冻却是不少。路上走着走着,总有个地方,一天能摔上那么一打人。我那天不知道是有课,还是去东门坐车,到了主楼,就奔着门口去了。东门到主楼的路修的很风光,宽大笔直,两侧梧桐也有些年份了,除去冬天落光了叶子,怎么看,都很菁菁校园。 在主楼的时候,就看着他骑着自行车过来。他也看到我了,就那么一直看着。我有点慌,避开了视线,擦身而过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在看我。才走了几步,没想到,却是他在我背后摔倒了。我想,应该是地上的霜吧,又想,离得那么近,要不要过去问一下。回头的时候,他倒早就扶着车起来了,没有狼狈,没有回头,却很快的骑走了。 隔了几日,又在教工遇见了。看见的时候,他对我笑了下,我也笑了下回应。若是没有那场雨,可能,我们还需要些日子。江南的雨能缠缠绵绵下上一个月,不出门的时候,听听雨声就能很开心。若是出门,就是各种糟心了。京城的雨却痛快,狠狠地下上那么一阵,总会停一会儿,好让没有带伞的人跑回家。出门的时候,我也知道那天可能有雨,但是却不知道,那雨能下那么的久。 吃完饭的时候开始大雨,冬日里少见的大雨。我在门口等了那么一会儿,却看不见一点变小的可能,手里就一张饭卡,没有伞,也没有手机。接着,他也出来了,开始就着这雨,说了几句闲话。我应了几句,却总有种想走却走不了的毛躁。过了会,门口的人开始多起来,雨不见小,天又冷。门帘掀起,落下,倒显得我们俩很是突兀。他说:“进去等会儿吧。”找了张桌子,他把书包放我边上,去买饮料。食堂里这会,也只有冰冷冷的芬达雪碧,室内不冷,我却有点想念南方的鸭子炖芋艿了。 他端了杯芬达给我,问,回去还有事吗?我那段日子很闲,应该刚考好托福,分数还没出来,有那么几天可以无所事事的闲。便说,回去也没什么事。做了等的准备,也就安心开始闲聊。说是隔壁研究所的学生,常常来我们学校蹭饭,他们的宿舍在北门的蓟门桥再过去点的地方,实验室却在我们东门那边。说到东门,我想起上次,却不好提起。他倒没事,说自己上次还摔了一跤呢。我说,应该是霜冻了,体育馆那边也有块地,真不知道摔了多少人。 到底还是京城的雨,总算停了。他推了自行车,说要送我回去。两人踩着大大小小的水洼,往南边的宿舍去。回了房间,收到他的一条短信,只有一句话。问我,觉得这场雨浪漫吗?我正打算收拾鞋子,想了想,理科生对浪漫的理解应该有偏差,在房间里看雨叫浪漫,踩水坑那叫行路难。回了句,你说呢。 第3章 你在哪里学习爱情 若是你有一个哭的比电视机还大声的妈妈,你对琼瑶,除了一地纸巾的记忆之外,还会有什么感情?小时候电视看的很少,言情的电视剧妈妈从头哭到尾,蹲在那里看又看不进去,安慰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实在尴尬的很,只能尽量避免和她一起看电视。长大后,才发现,大家说的经典,我竟一部都没看过。连古天乐的杨过,那么帅的杨过,我都只看过几集。 初中的时候跟着一大帮女生,经手看了几本言情,席绢应该有,亦舒应该没有,那会的女生不会喜欢那种调调。具体内容,也早已经不记得了。只是那个年纪,男生看女生,女生看男生的时候,心里的感情,模糊而又无迹可循。那些书,是出口,也是入口。至于那些到处宣扬,说我是你们初恋的,你们小学的初恋呢? 高中里,凌晨睡五点起的日子也就罢了,累归累,谁说不能偷神想下那个他呢。怕只怕,顶着个第一的名头,老师们宠爱太盛,谁也不敢近身。偶尔对一下眼,情没深下去,他却多了惴惴之感,还不如拿了书,快意平生来的畅快。 等进了大学,说好的解放,也是因人而异。有人打算毕业了参加国考,积极入党,又极度热衷集体活动,什么会,什么长,选的不亦乐乎。有人打算考研,专业课努力之外,还会学着写论文发表。有人打算出国,听些新东方的讲座,买堆托福gre的资料,列个四年计划表。比如三年级上学期考好托福,春天的下学期准备gre或gmat,暑假时再加把劲备考,四年级开学前搞定考试。等分数出来,就可以开始申请,等等。而当时,我的路线,也正好停在三年级上学期的那个冬天。 李文是我的偶然,却又是我的必然。虽然这么说,很像高中政治课老师教的答题要诀。一年级的时候,大家刚离开高中,想着学习的人还是很多,期末考试后,宿舍里还会明里暗里比比成绩。二年级的时候,该打扮的打扮,该出去赚零花钱的出去赚钱,也渐渐都开始有男朋友了。虽说我们学校是个男女比例三比七的女子院校,可拦不住隔壁一个北邮,一个北理工,一个北航啊。 交了男友的女生,也会一个带着一个脱光。最后宿舍里剩下的,也就老大,我和许娟了。老大读书迟了一年,又高复了一年,大了我们几岁。平时忙着去做家教赚钱,一周里,除了睡觉上课,还真得难得见到她。我说自己准备出国,谈个恋爱还得分手多麻烦。专业课再加上托福gre,也确实紧张。许娟听人说她有个在异地的男友,但是却没怎么看她在宿舍打过电话,也没听她自己提过。 所以三年级的时候,一起吃饭的人越来越少,常常独自去教工食堂,最后,遇见谁,其实都不奇怪。北邮的东门挨着我们的西门,西南面是我们学校的生活区,食堂都集中在那里。认识李文后,在西边的食堂,也遇见几个北邮的男生,才发现,原来在食堂里搭讪女生的人那么多。和李文说过,他也笑笑,倒问我,那些男生是怎么说的来着?还能怎么说,千篇一律的同学你好,能认识一下吗。不过,听师妹们说,最近北邮少年郎花样又翻新了。 刚开始的时候,也只是约着一起去教工吃晚饭,再后来,就一起去晚自习。自习结束了,也不回宿舍,背着包,两人满学校的晃荡。前几天,只是并着肩走。隔了两天,有晚走到艺术楼后面的小路,他突然抓了我的手。艺术楼南边是条小路,路边种了竹子,设了长木椅凳,灯光隐约。但是地势有错层,高低的地方接了三四级台阶。我以为他是怕我摔了,等过了台阶,再看他,还是抓着我的手目不斜视。我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两个人都不敢说话,默默地穿过那片小小的竹丛。 主楼后面的小花园是抢不到位子的,自习后差不多也九点多了,小花园里的情侣们情话讲累了,刚好是搂在一起的时间,去了也是尴尬。走累了,多数时候是去英东楼。英东楼上是教育学院,在我们学校算大院系,楼下大厅弄的满像样,摆着大沙发,还有他们系的一些手册。大厅边上有个小卖部,还有个打印室。 小卖部里常年卖一种玻璃瓶装的酸奶,非常稠,总让人觉得质量非常过硬。我每次去那里都会喝酸奶,李文也会陪着喝。说话的,多数时候是我。宿舍里的事情,倒说的不多,基本上在说那些看过的书,读过的故事。我知道自己是个爱掉书袋的人,掉的时候还故意藏起来,不让大家发现,却又留一个角,希望有人能够看见。多年后想起来,觉得自己肤浅,却又会忍不住一笑。我当时都说的些什么啊。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有几本至死不渝深爱不止的书,水浒是一本,聊斋是一本,围城也算一本。但是从来不会和人谈论这几本,都是隔段日子,翻一次,然后赶紧忘记,隔段日子再看,还是各种惊喜。好东西要藏起来,谁都不告诉,留着自娱自乐。大概是这么种心理,所以从来没和李文提这几本。倒是和他说了好多的王小波,陈忠实,贾平凹,当然,还有我们的苏童。 隔了两天,见面的时候,李文和我叹气,说自己去借了王小波的书看了,说我,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书啊。我当时脑子里赶紧把黄金白银青铜黑铁过了一次,想着他可千万别从《我的舅舅》看起啊,要是《寻找无双》,其实还是可以看看的啊。王小波多好,那么聪明的文字,只可惜天妒英才。要是知道他会去借来看,我早就说张爱玲,李碧华,和余光中了。再不济,也能拿阿加莎或者横沟正史挡一挡呀,江户川乱步和芥川龙之介我是提也不敢提了。 李文也和我说他看过的书,说高中的时候看了《平凡的世界》,那是他唯一认认真真看完的小说。说书里孙少平的女友田晓霞回去看他的时候,自己看的非常感动。而我那时,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书都看。早有了自己的一套标准,有些是必定会追着去看的,有些书,会觉得,你们看着高兴就好,我是不会碰的。路遥和张小娴,当时都属于不会碰的范畴。 听他说了以后,我也去图书馆找来看了。没体会到啥感动,正如他没被王小波感动一样,只是知道了那么个故事。后来也没告诉他,我也去借来看了。只是,那见面的情节,几年后,却在我们身上重演了一次,至于他怎么想,我没问,也不敢想。 第4章 乍暖还寒时 放了寒假,自然是李文送了我到北京站。出发前,他问我,会不会告诉家里人交男朋友了。我说暂时先不说吧,爸妈倒没特意提过这方面,只是觉得不想那么早,就让他们知道。李文点点头,倒也没说什么。 让父母知道不怕,怕就怕隔三差五地来问,你和那个谁,最近怎么样了啊?跟实验室里种的豆子似的,开花了被看见,结果了被看见,长虫子了也被看见。想想都头皮发麻。爸爸是个一惊一乍的双鱼座,心理素质差也就罢了,那想象力却惊人的好。我想,还是保密点好。到了家里,也只是白天发发短信,夜里偷偷说上那么几句电话。 春节里回了趟爷爷的城市,我们的老家。见了小时候挤在一起玩的姐妹们,伯伯家的姐姐刚找好工作,去中学做老师。叔叔家的妹妹刚读了大一,和我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姐妹仨挤在一起,男朋友的话题是一定会说的,只是,多数时候,我听着,她们说着。 开学后回来,师傅说他们项目组缺个打杂的学生,钱不多,就几百块,问我做不。三年级下学期开始,已经没有多少课了,只有几门专业课。虽然我也差不多要开始准备gre了,时间还是够用,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师傅,去见了组里所有的人,顺便介绍一下自己,问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不。 组里的资料,基本都堆在你的办公室里。师傅吩咐我先拿几本以前的材料看看,知道个大概。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我隔几天便去你那换本材料看。去了几次,你也开始让我帮忙写点会议的材料,整理点最近的档案。 我们的校园网是个异次元的存在,病毒泛滥不说,那速度慢的,让人恨不得跳进去把它给掐死。有次发邮件给你,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见面的时候和你抱怨校园网,你笑,说要不以后都直接拿到我办公室来吧,跑快点,速度一定比校园网快。田老师听见了,在那里咯咯咯地笑,我想,她也见识过校园网的厉害吧。 开学的时候决定考gre,而不是商科的gmat。决定前也想了很多,说是gmat的数学部分比gre的难,但是做了几套,都觉得很简单。倒是觉得gre的语文部分远远难过gmat,便选了gre。倒也不是什么挑战的心理,一方面准备gre的语文,基础能打得好点,到时候真要考gmat,也可退可进。另一方面,很多商学院也收gre的成绩。 生活就像水一样平静地蔓延着,一周里上几次课,去一次你的办公室。其他时间背背单词,看看句子填空。李文要是实验室不忙,会过来一起自习,有时候,也会意味深长地看几眼我的红宝书。自习后还是满校园地走,聊聊最近好玩的事情,偶尔,也会去北邮的校园看看□□的雕像。(红宝书是当时俞敏洪《gre词汇精选》的别称。) 有时候,李文也带着我去他们的实验室。渐渐的,也认识了他的几个朋友,张勇便是一个。张勇是新疆人,他爷爷原本也是浙江人,后来举家搬去了新疆,所以总开玩笑,说我是他的半个老乡。张勇有个工作了的女朋友,听李文说,那女朋友对张勇是各种的好,会给洗衣服,会给做饭。我想,这样的女朋友,我也想要一个。去过几次宿舍,倒是从没见过他的女友。 有个周末,李文说下周张勇生日,大家一起吃饭聚聚,你也一起来吧。他们选了家北门的湘菜馆,好像是张勇的女朋友订的。那家店去过不少次,湖南的同学说菜一般,米饭蒸的也不香,不过,时不时会给客人发个□□的小胸章,总让人很高兴去他们那里吃饭。 李文他们实验室的五个人都去了,他们平时自称五台山研究室,清一色研究僧。李文带了我,张勇带了他的女朋友陈晓萍,剩下三个单身汉,在那里快快乐乐地要酒喝,也开开我们的玩笑,让介绍些学校的姑娘和他们认识。 陈晓萍没化妆,脸色有点偏黄,又刚好染了个茶色偏黄的头发,齐肩烫了几个卷。可能刚下班的原因,精神显得有点差。我那天穿了条黑色的毛衣裙,裹了件厚牛仔衬衫,也没绑头发。不知是哪个单身汉提了个要求,说要给他介绍个长发的姑娘,顺手还指了指我的头发。 当时大家都笑了,来来往往,话题跑到做菜上去。他们研究院没有食堂,倒是在他们宿舍楼里,每层设了个厨房,好像大家都会做上那么几个菜。接着,大家开始夸陈晓萍,说她做饭很好吃。顺便问我,你会做嘛?我笑笑,说会煮泡面啊。他们也笑。 古代看女工,现在看做饭,衡量女人的标准一向都很实际。我一方面确实不会做,一方面又敌视这些贤妻良母的标准。后来去了美国,吃生食的水平有了质的飞跃,放眼看过去,就没哪个不能生吃的,更觉得何苦炒菜洗锅。你若非要跟我说,自己做的菜,吃的就是香,那你咋不先去炼个矿石,打个铁锅,回头,咱再聊聊,自己打的锅,炒菜是否更香? 我正暗自嘀咕着,陈晓萍却突然说,李文做饭也很好吃的。大家都,哦,是吗,一起看向李文。她说,去年不是那个谁,张丽也在的那次,李文做了个青椒炒肉,非常好吃哦。大家一下子安静了,李文看她的眼神有点心虚。我再没看过电视剧,也知道她说的那个张丽,应该就是李文的前女友了。 大家赶紧转移话题,开始说实验室最近的项目。我对张丽没什么好奇心,也没觉得有多难过,李文大我三岁,谈过女朋友不稀奇。他自己没和我说,倒是从初次见面的陈晓萍嘴里听到,诧异是有一点的。店家端了水果的拼盘,竟然放了几个很小的蜜桔,比一元硬币稍微大点的那种。李文看我看蜜桔,以为我想吃,便剥了给我,说,很甜的。 其实我一向不吃那种小蜜桔,剥起来太麻烦,就是看它出现在果盘里,觉得不合时宜,多看了几眼。估计店家那天打折买了不少,随便就放到果盘里了。吃好饭,有人提议去唱歌,陈晓萍住在城南,要赶回去,明天还要上班。我也不想去唱,大家觉得没意思,也就散了。 回去的路上,李文跟我说,张丽是他们院同一届的一个女生。刚来的时候一直追他。同学们一起去玩的时候,她和他走的很近,大家便觉得他们是男女朋友了。说自己也和张丽说过,想专心学习,还不想谈朋友。去年冬天认识了我,后来听说张丽也交了男朋友,他以为自己和张丽应该不算,所以没和我提。还顺口说了句,陈晓萍这人怎么这样,说自己都觉得有点生气。 具体是否像他说的那样,我也不清楚,只是,那晚的风突然很冷,一扫白天的春风和煦,却是沙尘暴来了。他揽着我,我低着头,路边却跑过个男生,在风沙里吼着“狼烟起,江山北望”。谁说师大没有热血男儿呢,这不就有一个嘛,那么老的歌,却那么的动听。 第5章 夜花如梦 那时,离师傅第一次带我去你的办公室,也已经差不多快两个月了。四月初的时候,沙尘暴暂时走了,天气也一天暖似一天。北土城公园的花,也一早就去看过了,就等着周末和李文他们一起去玉渊潭看樱花了。报纸上说今年垂枝樱花开的特别晚,不知道能否赶上。学校里的几株桃李,零零落落,却也开的芬芬芳芳。有太阳的时候,总觉得春天就该这样,懒洋洋地晒晒太阳,看看花,谈点情什么的。 李文宿舍的潘云峰一直喊着要我给他介绍女朋友,当时我们宿舍的老大刚谈了个男朋友,神神秘秘,还没带来给我们看过。许娟还单着,问了下,说愿意见面看看。后来两人倒是成了,至于许娟传说中的那个异地男朋友,我想,如果有的话,也应该已经分手了,毕竟,许娟来北京也三年了。哪里真有什么亘古不变的异地恋呢,偏执的杨过也得配一根筋的小龙女,外挂一个绝情崖,才能十六年如一日。要真爱她,你又怎舍得她形单影只,连个握着她手的人都没有呢。 我想,我似乎从未想过,要为爱情坚持点什么,更别提为之努力了。多年后在美国的时候,有年春节,除夕夜一口气把圣诞节没下的雪都给下了。映着雪色,虽然就几盏路灯,室外却亮的像是早上。我们聚在一个同学家里,电脑连了电视,一边吃火锅,一边看昨天的春晚。当时是王菲和陈奕迅唱《因为爱情》,春晚的那片锣鼓颂歌里,突然听到这么一首惊心动魄歌颂爱情的歌,都觉得好听的很。网上倒是都幸灾乐祸地说天后跑调了。 只是生活里,因为爱情,却生了多少痴男怨女。一点猜疑,一点懒惰,一点放弃,甚至是一点坏运气,都能毁掉当时所有的美好。站在自己的角度,谁都觉得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付出,不甘心自己的所得。因爱生恨的故事,歌里唱了又唱,书里也说了又说。 三月底的时候,听说你去外地开会了,大概有两周没有见着。四月初的那天傍晚,我从主楼里出来,正好撞见你。你问我,干嘛去呢?我说刚见了老师,得去英东楼那边打印下作业。你跟我笑笑,说我们开车去。你的车,后来坐了无数次,只是,这第一次,却坐的实在是莫名其妙。 英东楼离主楼,直线距离不过几百米,你却说要开车去,当然我也不好嚷嚷说走过去就好了。嗯了一声,就跟着你去取车。本硕博都是本校土产的你,带着我走了更多的路,绕回科技楼。开了车,绕到北门,再往南边的英东楼去。 宿舍里大家有时候无聊,会总结怎么最快的从宿舍冲去教室。还有些认真的同学数过脚步,测过时间,还用数据分析过各条路线的优劣。当然,我不会告诉你,我也是那些认真的同学之一。我想,你们读书那会儿,应该比我们认真读书,不算这个吧。又或者,那会儿主楼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吧。 你陪了我去打印室,作业也就两张纸,打印店的小弟一会就弄好了。拿了作业,问我,你宿舍在哪里,送你回去。其实我宿舍离英东楼也只有几百米,学校就那么点大,不往北边去,哪里都很近的。仍是坐了你的车,沿着南门的方向,经过学13楼,你故意开的很慢,告诉我说这是你以前的宿舍,还有那么股怀念青春年少的味道。 我说,现在这楼改成女生楼了。你知道的,我们学校的女生越来越多,宿舍不够用。你赶紧撤回眼神,我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正咧着嘴角,弯着眼睛,却不提防你侧了头看我。反正被抓住了,我也不偷笑了,干脆笑了个痛快。而这会儿,天色渐暗,路灯渐起,你的脸,我看的清楚,却又看不明白。 回了宿舍,突然想起来,你办公室里不就有打印机嘛,就两张纸的,至于带着我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吗。想起来除了莫名奇妙,实在也想不出其他解释,可能,你那天心情很好吧。 晚上李文不过来,我也不打算出去自习,便收拾了东西,去水房洗衣服。老大竟然也在,我笑,说,还真难得见到你呢,最近忙啥呢。两人说了会闲话,她倒是主动提起新交的那个男朋友,说是寒假回家的路上认识的。两人在火车上刚好面对面坐着,大家打打牌聊聊天,就认识了。男生是清华的,和她又是一个地方的,笑眯着眼睛和我说,好巧哦。是啊,这不都春天了嘛,我也笑。 周末的时候我和许娟等了李文和潘云峰过来,再一起去玉渊潭。好像没有直达的巴士,最近的一站只能到花园村,他们说,可能得走一段路。还好那时也没什么穿高跟鞋的习惯,穿了帆布鞋,走点路,又怕什么呢。 说是去看玉渊潭的樱花,公园门口的郁金香更是抢眼。供需关系里的那个荷兰郁金香案例,总让人觉得是杜撰的。尤其后来去欧洲住了半年,复活节前后的华人日报上,荷兰郁金香之旅的价格,总是便宜的让人怀疑,这还算哪门子的梦幻之旅嘛。 好像玉渊潭原来是个湿地,湖修的很大,水上有游船。风从水上过,还有点春寒料峭的感觉。看着船就觉着冷,倒也没人提划船的事。樱花开的很漂亮,只是垂枝樱花,到底,还是没有赶上,就看到光秃秃垂着的枝条。原本也不认得海棠花,倒是树上挂了西府海棠的标签,看着很美,名字更美。 我带了个数码相机,许娟挺爱拍照,恰好我是个爱给别人拍的。两人搭档,她摆姿势,我拍照片,李文背了我的包,在边上各种乱出主意。潘云峰带了个单反,风景拍的比较多,偶尔也给我和李文抓几张,趁许娟不注意的时候也偷拍一下。回来后把照片存了电脑,也不记得有没有洗出来。现在偶尔点开相册,还能看到我们当时的微笑,大家都有一点走累了的神情,却笑的很年轻。那时,我二十,他二十三,你也才三十。 第6章 春日雪 从玉渊潭回来后,大家就说着,五一去附近哪里玩玩。许娟说想去看看长城。我对八达岭的那段水泥长城印象深刻,有点犹豫。李文和潘云峰他们回去问了下其他朋友,说是司马台和金山岭的长城很不错,两个都在古北口一带,司马台苍凉金山岭气派,去个两三天就能玩的不错。大家意见一致,都开始在网上看路线了,李文他们却忙了起来,好像说是实验室来了个大项目。 四月底的时候,北京的沙尘暴终于停了。可是,好日子没几天,柳絮和杨絮却开始乱飞了。常常看着一团柳絮还是杨絮,就那么对着人的脸直飞过来,诡异的像是外来生物。来北京三年,以前也没什么水土不服的经历,就是刚来觉得好干燥,一觉醒来,觉得嗓子眼冒烟。毛巾出了水,没一会儿就干了,非常的神奇。 这次的杨絮,新京报说,是春日雪。名字实在好听,我却过敏了。刚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过敏。睡了一觉醒来,就觉得眼睛睁不开,脸又很肿。几天下来,人很累又很烦躁。李文陪我去了趟校医院,大家也都知道,非医科大学的校医院,江湖人称屠宰场。而这个称呼,来的也是有那么点道理的。 兽医,哦,不,校医说可能是哪里撞到了,里面有淤血,所以肿了。我说不记得哪里撞过,医生说人很脆弱的,有时候完全没注意的碰撞,也可能会撞伤,从而留下淤血。听着真有那么点道理,就听了他的话。除了校医院必开的vc银翘片,还拿了些化瘀的中成药回来,一次要吞五六十颗,很细很小褐色的小珠子。总觉得吞的时候要是不小心,一定会钻到气管里去,气绝身亡。所以吃的时候,我各种专心致志,却一直没什么效果,过了一个星期,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李文安慰我,淤血可能化的慢一点,别着急。 这时,师傅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给张宇老师送个学生花名册什么的。师傅的儿子刚去澳大利亚读大一,差不多快一年了。儿行千里母担心,师傅不放心,就想乘着五一的假期去看看他。既然要去嘛,就顺便多请了两周的假期,找了你代课。说是教案已经给你了,出发前想起来学生花名册还在办公室里,便喊了我,再给你送一趟。 我肿着脸,跑了一趟师傅的办公室,在一堆教案文件里,翻了花名册,再给你送去。到的时候,郭老师和田老师都不在,就你一个人在位子上坐着。看我表情古里古怪的,就问我怎么了,我说脸肿的难受,眼睛有点睁不开。 当时,我正好站在窗口,脸上有一小半痒痒的太阳。你接了名册,盯着我的脸看了下,说不是很明显。我就把学校屠宰场校医的轻微撞击从而导致淤血的理论解释了一下,再三声明自己真的不记得有撞过。但是医生说,睡觉的时候,撞了你也不知道的。你说可能不是淤血,问我,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看看。东门外就是二炮医院,我说要么去下二炮,一边嘀咕着,话说二炮医院到底是干嘛的啊。你说还是去综合点的吧。 拎了包带我出门,开了车往人大的方向去。大概是海淀黄庄的医院,楼梯很高,我晕乎乎地跟你后面爬到医院里。校医院那次看的是内科,这次我想了想,挂外科吧。医生一看就说是过敏了,问打针还是吃药,说打针药效很快。我受了十来天的折磨,恨不得越快越好,当然说要打针了。医生又问要国产的,还是进口的。我想想自己没带钱包,就说国产的。 你去付了钱,回来和我说,好像是五毛钱的药水。我挨了一针,效果好的太明显了,从医院出来,顺着高高的楼梯走下去,就觉得脸没事了,开始不肿了。从那年开始,每年五月前后,一定会有次过敏,无论是在高度污染的北京城,还是人都见不着一个的美国乡下,每次都早早准备了盐酸西替利嗪,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吃上几天。 看我利索了,你也问我,最近都干嘛去了。我说月初去了下北土城公园,上上周去了下玉渊潭。你笑,说我这过敏是看花招惹来的。我想也是,花粉过敏早就听过,却没想到杨絮也算花,还吃了那么久的内科跌打圣药,再吃下去,估计任督二脉都要打通了。 说话的时候,正沿着知春路往蓟门桥走,你问我,北土城上蓟门烟树的碑看见没。因为离得近,从学校出去稍微走几步就是北土城公园,这些年里也走了很多次,倒是从来没有看过蓟门烟树的碑文。你说不在我们学校附近,在靠着北影的那一段公园里。又说你们年轻读书的时候,还去那里过了次中秋节。 后来有次,我和李文两人去北土城玩,还特意去找了下那块碑,离我们学校确实有点远。只是,在那里过中秋节,前辈们果然风雅。说是北土城公园,其实是元大都的围墙遗址,以前,大概就那城墙里面才算城里吧。现在的北京城呢,几环我都不敢数了。 不过,话再说回来,那个时候的俞敏洪,也只是新东方的校长,在红宝书上露了一张脸,笑的很是腼腆。哪像现在,整日里在妈妈辈的朋友圈里出现,说着教育孩子得十要十不要,完全一副妇女之友的模样,风头无二。 蓟门烟树总觉得绕口,暗地里还是叫它蓟门烟柳,柳有什么不好,听着就有十里春风的感觉。出国后,有次遇到北理工的学生,聊天时说到北土城,他也说蓟门烟柳。我想,念错的,原来不止我一个啊。 第7章 堂前燕 李文说他们老师很严格,要是看见学生不在实验室里,会训好久的话。不过他也说了,觉得在研究所里读研,比在大学里读研好。虽然压力大些,但是更能学到真材实料。最近他们可能真的是很忙,一周里,也就周末的晚上,匆匆忙忙骑车来和我吃晚饭。说是晚饭,其实也快八点了。吃好晚饭,没说上一会儿话,就看他累的木木讷讷的走神,就让他赶紧回去休息。问了下许娟,她说潘云峰最近也是忙的不见人影。我们俩琢磨了下,五一还是按兵不动吧,再出次远门,估计他们要累趴下了。 去你办公室的时候,你问我怎么样,我说都好了,完全没有问题了。道了谢,顺便也开玩笑地问你,打针的那五毛钱要不要我还。田老师他们听见了,问我,什么五毛钱啊。我说打印的钱了,有次没零钱,是你给的。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撒谎,还撒得那么恰如其分的自然。 自己暗地里也想过,要是师傅看见我生病了,应该也会带我去医院的。再想,你大概也是同样的原因吧。却又直觉不想告诉田老师他们,你带我去医院的事。可能是怕他们又要问我好了没有吧。顺便把下周的课,时间地点写纸条上留给你。明知道师傅的教案里有课表,还是多此一举再提了一次。 我们的生活区在西南部,教学区在东南边,加上学校本来就很小,从宿舍到教室,花不了多少时间。其他学校的同学,大多有自行车,听说有些学校还有校内巴士,我们学校如果不出校门,自行车没什么意义,大家基本靠步行。路走的多了,就能很精确地算出从宿舍到哪个教室得用多少时间,不敢说精确到秒,分钟是绝对跑不了的。 后来去美国的时候,先是进了个州立大学,再去了个私立大学。可能大家觉得私立大学有钱,其实州立的大学才叫财大气粗。一般州立都两三万学生起步,校园大的让人咋舌,文科还有不少经费,能给phd发点钱使使,市内坐车还大多数免费。私立大学有钱的专业撑死,没钱的文科日子很苦,听说隔壁的社科系,phd还得交一半学费,工资就别提了。有个英国文学的美国妹子,跟我说自己读phd的这几年,皱纹都是为钱长的。大大小小的校园都呆了段日子,觉得,还是小点好,有家的感觉。 师大虽然小,刚来报道的时候,爸妈看到宿舍门口在卖自行车,也给买了一辆。后来发现完全没有必要,放在院子里日晒雨淋,再后来大家借来借去,最后真不记得自己的自行车长什么样子了。李文倒是每次都骑车来我们学校,停在教九,回去的时候再骑走。上课那天,我特意提前了几分钟出门。从宿舍到教七一般五分钟足够了,多留了几分钟,我想早点去看看,怕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心里却很安稳,隐约觉得不会有什么事。 到教室的时候,你已经在位子上坐着了,同学们倒是才来了一半,还有很多应该像我一样,习惯了压着时间来教室。师傅的这门专业课是大班课,选课的有外系的学生,也有低一届的学生。人一多一杂,如果课不是十二分精彩,上课就会有闲聊的,发呆的,开小差的。师傅的小班课气氛很好,但是大班课,总有点力有不逮的感觉。我跟你说了句早,你半笑不笑得说,还早哪,语调像极了我们宿舍的女生。我想,你在师大呆太久了。看见你没带水,我说,我去买水。 听师姐们说,以前每个教学楼里都有小卖部,后来学校搞了次大清理,就把教学楼里的小卖部都给撤了,就英东楼的那个还留着。撤了小卖部,学生买点零食和水的需求却还存在,总不能大老远地跑去合作社吧。于是就有了些自动售货机。我拿了瓶水,回了教室,给你放在讲台上,再回到自己平时的座位。(我们学校的超市叫合作社。) 虽然早就听师姐们说过你上课的事情,却从来没有亲自听过。虽然也知道女生比男生更看重外貌,却完全没有料到,这节课的气氛能好到这个程度。我看过师傅的教案,你讲的就是她的教案内容,这帮色相熏心的女生举手不要太积极了。你就问了句,有同学知道吗?刷刷刷的,全是手。 要知道,师傅每次上课,问,有人知道吗。下面就和一滩死水一样安静。有时候为了下台,师傅不得不反复的点我回答。我有时看书了,有时没看。没看的时候,我和师傅两个人就鸡同鸭讲那样的尴尬。这下倒好,你们全活过来了。 等你收拾好包,示意我,要走了。我也开始收拾书本,打算回去。谁知,你一出教室门,呼啦啦的一圈女生就围了上来。虽然七嘴八舌,大致问的是,他是你什么人。我说是认识的老师。她们放了心,就开始追问个人信息,哪里的老师,办公室在哪里,联系方式是什么。那些女生我叫不上名字,大概是外系的,本系的哪里会不知道你呢。围着的一圈之外,还有些零零散散立在那里,看着我们的,说不上是什么眼神。 隔了两周,师傅回来了,给大家都带了些小小的巧克力做礼物,我也分到了一个。你拿了两个,看见我已经剥开在吃了,就把那两个也递给我了。师傅表示感谢代课之余,当然也要问问大家反应如何。我说,和师傅讲的一样好懂,就是张老师讲的比较多,我们讨论的比较少。那会儿,师傅不知道受了什么先进教育理念的影响,她觉得让学生自主讨论的才是好老师。她点点头,表示挺满意的,没出差错,而且还是她的课更科学一点。 第8章 旧时亭台 五一因为李文他们实验室忙,去古北口看长城的计划算是泡汤了。放假的时候,北京的景点人都多的不行,就有点懒洋洋地不想出门。李文过来陪我吃饭,正好许娟一个人在宿舍,就喊了她一起去食堂。 李文大概觉得这次出行,是因为他才取消计划的,有点歉意。我说,也还好没出去,说不定这次长城上的人更多。李文说,今天他倒是不用守着实验室。我们就商量着,到边上哪里走走。想来想去,都觉得怕人多挤着了。许娟问我们,觉得老校区怎么样? 师大前身和辅仁大学有点关系,辅仁大学的老校区在护国寺那一带,现在改成师大成教学生的校区,听说很漂亮。漂亮这点我倒是一早就知道了,我们收到的录取通知书上有个挂着师大牌子的漂亮仿古楼阁。可学校里愣是从来没看见过那个楼阁,后来听说是老校区的门。还听说那里有个风雨走廊,据说霸王别姬还在那里取过景。 许娟给潘云峰打了个电话,说我们去护国寺,问他来不。潘云峰让我们等一下,等他弄好手上的数据,马上来。既然要出门,我和许娟就回宿舍稍微收拾下。李文进不来宿舍,也不好让他一直等着,我们拿了包就去月亮门外和他汇合。 正好看见老大带着个圆脸的男生经过,我和许娟眼睛一亮,知道应该是老大的那个神秘男友。上次在水房里的时候,老大和我说过,是坐火车认识的清华老乡,许娟好像还不知道。老大有点不好意思,一点都不像我们平时看到的泼辣直爽的大姐模样,讲话轻声轻气的。那男生倒是很大方,说自己叫陈涛,念计算机,也是大三。 我们仨也介绍了下自己,顺便说,在等朋友一起去护国寺看老校区呢。老大说陈涛来找她玩,刚带着走了下师大,发现没地方可以逛。我马上拉他们一起去,表示老校区好啊,没人和我们挤。虽然陈涛和我们不熟,但是感觉他很好说话。他们俩表示要一起去,这时,潘云峰也来了。 六个人里,就许娟去过老校区。我和老大也只听说过老校区在护国寺一带,都没去过。大家搭了巴士,跟着许娟,坐了四五站,在护国寺下了车。潘云峰牵着许娟走在前面,李文拽了我的胳膊靠着路边走。老大和陈涛并着肩,走在我们边上。老大倒是有点害羞,陈涛不动声色,顺手也牵了她的手,跟着大家往胡同里走。 越走越觉得似乎来过,许娟说老校区就在恭王府边上。我说呢,恭王府去了好多次,有时也从这路出来。顺口说了句恭王府一点都不比苏州的园林差。陈涛好像去过苏州,表示赞同。我问他虎丘的贞娘墓,他倒也知道。我说没去过寒山寺,很可惜。他说,就是一个普通的寺庙,完全没有枫桥夜泊的氛围。 老校区的门很显眼,在两个王府间夹着,都能一下子看到,确实很气派。门口倒是有门卫,许娟说门卫会拦着外人不让进的。老大这会女英雄的气概又回来了,说,怕什么,我们就是这儿的学生。大家就牵着手,说着话,径自往里面去了。 说老校区是个学校,还不如说它是个富贵人家的后花园。教室在一楼,不知是礼堂还是大厅,有个很漂亮的朱色木拱门。楼上是学生们的宿舍,走廊上有着镂花的小窗子,窗户是外推的,搭扣还是民国的那种样式。 宿舍楼后是小花园,长长的一条走廊,古色古香。颐和园的走廊太过华丽,恭王府和北海的长廊也都常年描色修葺,总觉得,古色古香用在这长廊身上,特别的合适。院子里有古槐,假山,石桌椅,连月季都开的那么的秀气。只可惜,这赏心乐事谁家院,我们却只能看看。羡慕归羡慕,那满是乌鸦叫的师大,还是得回的。 出了老校区,许娟说,边上就是后海,要不要去后海走走。老校区很小,大家刚逛一会,觉得意犹未尽,都说好啊。就往胡同更深处去,因为是节假日,路上黄包车的生意特别的好,总能看见游客坐了黄包车逛胡同。李文问我,要不要坐。我笑,实在是不好意思坐的。 大家逛到湖边,稍微坐了会。边上就是酒吧,嘉士伯的旗子插的到处都是。男生们倒是都还不错,没人提去酒吧的事。过了会,潘云峰说自己还得赶回实验室收数据,得早点回去。我们也就顺势,都说一起回去吧。老大也说,陈涛还得坐车回学校,他比我们远。 下了车,潘云峰先跑回实验室去了。老大陪了陈涛在门口等去他们学校的巴士。李文今天没事,就陪了我和许娟回宿舍。许娟先进去了,我和李文在门口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过了会,老大也回来了,看见门口的我们,笑了笑就进去了。 我跟李文说,我最近打算报名gre考试了。这是第一次和他说出国考试的事情,虽然他一直知道我在准备考试,自习的时候也看过我的书,但是从来没有直接讨论起出国的事情。他问我打算出国吗,我说想去美国。他想了下,说,学习别太累了,也回去了。我却有种想说些什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感觉。 回了宿舍,许娟去洗澡了,其他的人,有的出去旅游了,有的陪了朋友在逛景点,都还没有回来。就老大收了走廊里晾着的衣服在叠。看我进来了,说,你男朋友对你很好啊。她不说,我倒可能没事。她这么一说,我也就和她说了,自己要出国,和李文怎么办呢。老大问我,你们有没有想过一起出去。是哦,这也是个方法。下次问问李文看。 说完我的事情,老大也开始说她自己的事情。说陈涛比她小了两岁,自己和他一起,总觉得有点不自信。又说陈涛似乎有个女朋友,也是清华的,说是分手了,但是万一他们又和好了呢。我说又不是读小学的时候,两岁在大学里算不了什么,没必要挂心上。至于那个前女友,先看看了,要是他们真很要好,你也可以早点放手。要是你很喜欢,也勇敢点去争取下。 很多事情,自己一个人想想的时候,会觉得压的窒息,但是有人说说,不管有用没用,都会觉得轻松许多。读大学的时候,有些人很强调,说高中的朋友才是最真诚的朋友。我想不是,每个时期的朋友都很珍贵,他们陪着我们走过人生的一段路,虽然遇到的问题不同,虽然成熟世故的程度不同,我们都搭着手,一起面对过一些共同的难题和困扰。这点,工作后仍然这么觉得。 第9章 他和她的故事 五月的时候,我把红宝书也背的很熟了,陈圣元的句子填空也差不多做完第一次了,就上网报了九月份的gre考试,打算接着的四个月要开始正式备考了。上次老校区回来后,老大建议我问下李文一起出国的事情。我还没问李文,但是心里倒是轻松了很多。 有一天上完课,接到你的电话,让我去下你的办公室。到的时候,你和一个没有见过的男老师正在说话。看见我进来了,就介绍说是出版社的王老师,是你的大学同学,负责了一本项目组的教材。教材好像去年发给一些项目组的实验学校了,当课外活动的参考内容在用。今天说是一个初中有演示课,用的就是这个教材的内容,让我也跟去看看。 这个教材我以前读旧资料的时候看过,有点教小孩子理财和基本经济常识的内容。现在的初中教材不了解,但是总觉得和常识课,或者政治课可能有点关系。便跟了你们,去的是德胜门的一所中学。师大的好处就是,每所中学里,总有那么几个校友。 上公开演示课的刘军老师,是我们学校数学系毕业的师兄,带我们进去的教务主任姓黄,好像比你和王老师还高几届。中学里正流行搞跨学科教育,黄主任在他们学校集合了几个科目的老师,带初中学生搞了个小项目,涉及一些身边的社会问题。各科的老师领着,让学生们从经济,政治,数学等各方面进行解释和研究,也算学生们的课外活动。刘师兄带着小孩们,介绍了一些基本的经济学常识,教材的内容被他说的很有趣,深入浅出,一点都不像数学系的人。 出了中学,王老师说要回出版社,就先走了,我还是跟了你的车回学校。路上你问我怎么看,我说很有趣,选的问题也很实际。你说,初中的升学压力还不是很大,学校还能搞点业余课,高中就比较难了。又跟我说,这个暑假可能会开次这个教材的培训会,具体都还没定,最后要看王老师那边经费批的下来不。 说到王老师了,我也有点好奇,他怎么经济学毕业还能去做编辑啊,那不都是中文系的人做的嘛。你说也有经济学方面的书,需要专业方向的编辑了。又说王老师以前是你们班的才子,写得一手好文章。那我自然就问,那你呢。你说自己那时什么都不是。听到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吃惊,长得好看,又留校了,怎么会呢。你说,觉得我有点像你,但是比以前的你老成。我说,哦,老成,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 你笑笑,说自己刚毕业的时候,有了留校的名额,和女朋友说好了,两个人一起留在北京。结果她说都没和你说,拿了上海的合同,就自己走了。这么多年后,你说起来的口气,在我听来,还是那么的不甘心。多年后,谈了几场恋爱,我才知道,爱恨最后都能放手,就是不甘心,才最难放手。不甘心自己的付出,不甘心自己的所得。只是当时坐在车里的我,并不了解,不甘心,究竟有多刻骨铭心。 回了学校,收到李文的短信,让晚上等他吃饭,再一起去上自习。最近不知道他是忙,还是因为上次谈话后想不开,没怎么给我发短信,来了,也只是说一会儿话就走了。今天好像是有空了,自习后还拖着我去逛学校。走在路上的时候跟我说,自己这几天担心影响我学习,硬忍着没给我发短信。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都会想一会儿我。但是怕发了短信,和我东说说,西说说,会干扰我学习。我还以为他担心我走了的事情,原来是这样啊。我笑,说,这点时间还是有的。交了男朋友,总得花点时间嘛,这个准备我是有的。他也笑了。 其实,要是今天的我,我可能会说,你不发短信,我会想你的。但是那个时候,我会想你的,这几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会很笨拙地解释说自己有时间的。 还是老样子,走累了,就去英东楼的大厅歇脚。他去买酸奶。我抽了笔记本,在角落里写了几个字,具体写了什么,早已经没有印象了,就记得,大概是说人生很长,他很重要,考试只是一时的。分开的时候,把写了字的纸条折起来给他,吩咐不许提前看,要回了他宿舍才能看。 他有点担心,问我,是不好的内容嘛?我说不是。我回宿舍没一会儿,就听到手机响了。接了电话,是他的,一开口就一直笑,说自己好高兴,反反复复地说自己好高兴。他笑的我有点想落泪,听见他电话里的声音,边上空旷旷的感觉,问他,还没到宿舍吗?他说快到了,我说骑车小心,先不说了,到了给我短信。 很多年后想起他的那个电话,还是很感动。谁说谈恋爱都是些麻烦事呢,多少还是有些好事的。只是,聊了一个晚上,还没和他提一起出国的事情。 关于和李文一起出国的事情,前前后后,我也想过。美国很大,即使两个人都申请,最后能不能去一个地方,也很难说。而且,李文从来没有表示过想要出去的意思,如果我硬生生去改变他的轨迹,好的话还好,如果一个不开心,他就可以说,都怪我,硬拉着他出国。而且,他的英语过了六级后,除了看看英语论文,就没怎么用了。考托福应该问题不大,可是,gre很费时间力气,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想着,他也研二了,要走的话得趁早准备。下次有机会,再和他说说,看看他是什么意思。只是,我没料到,这个机会,我竟然一直都没有找到。 第10章 男孩子们 天气渐渐开始热起来了,暑假也开始了。往年这个时候,我一早就在家里呆着吹冷气了。今年想着九月得考gre,怕回了家,就会松懈了,就和家里人说,暑假留在北京过。爸妈倒也没说什么,给我账户上打了笔钱,让注意安全。 李文他们老师给发工资,所以他们没什么暑假的概念,还是老样子,天天在实验室里呆着。我们宿舍八个人,暑假里,竟然一个都没有回家,做家教的做家教,打工的打工,准备考研的看书,似乎都有事情做。老大笑我,说前两年暑假,大家也都没怎么回家,就我一个人一到暑假,影子都看不见。 暑假里教室空了很多,白天去教室里看书,带点水果酸奶。看到下午,回宿舍收拾了东西去澡堂洗澡。回来吹干头发,收拾好书包,李文差不多就过来了,然后一起吃晚饭,再一起去看书。 北京的夏天没什么雨,有天下午的时候突然雷雨,没一会儿就停了。我在大厅里吹头发,却收到李文的短信,说外面有彩虹。我半湿着头发,探头去门外看了一眼,很难得的半圆彩虹。不料,却看到李文在月亮门外对着我笑。就赶紧吹好头发,抓了书包,出门去找他。自习的时候,他带了一摞英语论文过来看,时不时查下单词,累了就靠在我肩膀上说眼睛疼。 下了自习,还是会去学校里走。倒不像刚认识那会儿狂走,都是慢慢地,很默契地走同一条路线。从教室出去,绕到教工,再从北门绕回南门。天气暖和以后,我们主楼下面的广场去的更多了。入夏以后,广场上摆了很多水缸,栽了好些荷花。夜风起来的时候,也颇有点荷叶田田的味道。 南门附近的广场上,大妈们结伴,各自挽着腰,抬着胳膊,仰着脸跳交谊舞。曲调高雅,和现在简单粗暴的广场舞,完全是云泥之别。阴暗处,也有人练习竖笛。去的多了,那人的竖笛也渐渐地好起来了。我们有时就坐在木铎金声的那口钟旁边,看看热闹,聊聊闲话。 有天晚上,也去了钟下,我坐在他边上,把头靠着他的肩膀。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我的脸似乎有点贴着他的脖子。过了会,他突然说,要回去了。别的,什么也没说,急匆匆地就走了,也没送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可能突然被撇下了,有点不舒服,一直也没给他发短信。 第二天下午,他给我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实验室有点事情,会迟点过来,让我照旧看书。晚上的自习室人很少,差不多九点的时候,他进了教室,一声不吭地坐在我边上。我气他昨天突然走了,故意也不说话,继续看书。看了一会儿,却什么都看不进去。就和他说,不看了,我们出去吧。 出了教室,他牵着我,走的还是我们平常走的路线。他故意开玩笑似地问我,怎么都不给他发短信。我说,你不也没发嘛。绕到艺术楼后的小路,他突然问我,能抱抱我吗?我没啃声,他搂着我,抱的很紧。 过了一会儿,问我,你知道我昨天干嘛突然走了吗?我说不知道。他说自己是男生,我昨天那样靠着他,他有反应了,又怕被我看出来,就赶紧跑了。我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他加了句,是身体反应。我这才发现不对劲。但是也没动,只觉得这会事情麻烦了。 李文很高,我刚到他肩膀。他搂着我,还抱着我的头,我的脸正好靠在他的锁骨附近,咯得有点难受,又不好吱声,只能把脸再往下挪挪。等他抱够了,放开我,他说自己昨天想了一个晚上,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让女朋友知道。我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宿舍我也想了一晚上,觉得,再这么下去,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却不敢继续往下想。也是从那时开始,才真正认识到男女有别。想想高中的时候,也觉得自己考第一,胜之不武了。原来男孩子们得背那么重的包袱,我一门心思除了考试,却什么都不用想。 暑假里,老师们反倒更忙了,好像学校非全日制硕士的课都开在假期里。师傅和你一直忙着上课,也没怎么吩咐我做事。隔了段日子,你跟我说,王老师出版社的经费批下来了,下周要把项目组里实验学校的老师召集起来,开个培训会了。师傅吩咐我,把所有材料给带头老师们发份邮件,又说,有些老师年纪比较大,不习惯用电子邮件,记得打电话确认下,让他们去看下邮箱。 培训会定在香山,宾馆什么的由王老师去负责,学校老师那边由我去联系通知。师傅和你赶着把最后几天的课上好。很多学校的老师我都没有见过面,就干脆每个人都打了个电话,确认之余也稍微心里有个底。 德胜门那边,教务主任黄老师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又给教数学的刘军师兄打了个电话,他说黄主任这几天在外地出差,他会帮我联系的。又顺便问了下我,开会你去吗。我说还不知道呢,得等师傅他们上好课再安排。 宿舍里许娟说这几天要回趟家,她是湖南妹子,和我说夏天还是北京舒服,热呢热个痛快,她们家那里夏天很难受。我说我们家夏天也超热的,说着说着,倒是有点想家了。顺便问了下她和潘云峰最近怎么样。有时候晚自习会看到他们,最近没怎么看到,不知道是不是换了教学楼。 许娟说自己和潘云峰最近在闹别扭,好像她以前的那个男朋友来联系她,被潘云峰知道了。许娟解释说,自己和以前那个男朋友只是高中同学,大家互相有好感,都没真正交往过。她说潘云峰有点倔脾气,认准了的事,怎么说都没用。这次她回家,他还发过脾气。我有时也弄不明白,猜忌,到底爱的是自己,还是别人,怎么就那么累呢。 第11章 香山的夜 师傅忙好了暑假班的课,就吩咐我这几天跟她进山。我和李文说要和师傅去香山开会,他倒是吃了一惊,说我师傅对我很好。我想想,师傅对我一直很好,倒是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 便和李文说了些师傅的事情。师傅是我们专业的老教师,带我们专业很多课。二年级的时候,选了师傅的课。第一节课上,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师傅当众夸我有想法,期末的时候又给了个最高分。后来喊我给她跑了几次腿,三年级的时候,又带了我去给他们项目组打杂。 进山的那天下午,师傅过来捎我,两人顺便去合作社买了堆零食。师傅说山里买东西的地方少,宾馆里东西贵,小卖店里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一会拿这个,一会拿那个,说这个田老师喜欢吃,那个张老师喜欢吃。我想,师傅尽管做饭难吃,心倒是很细。(我们学校超市叫合作社。) 我背了包零食,拎了个电脑,坐了师傅的车进山。香山就来过一次,大一的时候,同学们说着去香山看红叶,全班人一起来过一次。我一向不喜欢爬山,对于会当临绝顶的感情,没什么共鸣。什么山高人为峰,你坐个缆车不就什么都看见了嘛,有什么好爬的。秋天的红叶也就那样,来过一次后,也就再没来过了。 这次盛夏里来,倒是觉得很特别,树木深荫,非常凉快,和城里的气息,都感觉不一样。出版社的王老师早就在那里了,弄了个签到桌子,安排大家住宿。我放下东西,也去签到桌那坐着帮忙了。因为和很多学校的老师都是第一次见面,刚开始有点乱。好在我提前打过电话,心里大概有点数,名字对上人后,倒也很快就上手了。 中间师傅喊我,我回了下房间。师傅在整理次日开会的小册子,说要把会议的材料分给老师们。我拿了名单,把材料给已经签到了的老师们送去。正送着,德胜门的刘军师兄来找我了,说没看到我,特地来找了。看我在发材料,就说要帮忙一起送。 送好材料,和所有的老师也都见了次面。师傅说张宇今天学校里还有课,明天早上过来。和你一个办公室的田老师倒是已经来了,正和黄主任他们说着话。大概四十来个人,大家闹哄哄跑进来跑出去地窜门,看起来和春游的学生没什么区别。 王老师过来喊了师傅和田老师,也不知道要商量些什么。过了一会,出来通知大家晚上六点去饭厅吃饭。差不多六点的时候,所有人又一起热闹轰轰地往饭厅挪。虽然我才认识大家,挤在人堆里,倒是开心的很。刘军师兄他们又来喊,让我去跟他们一起坐。 好容易所有人都坐下了,饭店也开始上菜了,吃了会,刘军师兄又来拉我去给大家敬饮料。大家因为是第一天看到我,也想热闹下,便起哄要我跟刘军师兄一起去。刘军师兄清下嗓子,说我们是帅哥美女组合,敬饮料可是有条件的。开了会玩笑,我们倒是和所有老师都去喝了杯各形各色的饮料。 正闹哄哄着,你倒是来了。师傅他们说你明早才会来,谁也没料到你会这个时候出现。大家拖了你坐下,刚好在我位子边上。等我转了一圈回来,你还问我,要不要给你也敬一下。我笑笑说,喝了太多甜的东西了,好难受的。吃了饭,你和师傅他们去商量事情。黄主任几个人说要去散步,问我去吗。我吃多了,刚好想去走走,也跟着去了。 没在山里过过夜,没想到,天一黑,山里竟然这么安静。宾馆附近还有点灯光,再稍微走远点,就完全是黑色的了。一起散步的有个老师问刘军师兄,小刘,找对象了没有。刘师兄看了下我说,自己看上的,人家看不上自己。人家看得上自己的,自己又没兴趣。我也没多想,跟着大部队溜达了一圈,就回房间了。 好像离开了满城灯火,人的生物钟就会自动跳回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始节奏。回了房间就觉得好困,电脑也懒得开,给李文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好困。半躺在床上,翻了下会议的材料。连师傅什么时候回房间的都不知道,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是各校老师的自由讨论,把自己学校的经历进行总结讨论,很有点我们师傅的味道。我在几个讨论组里转了圈,最后跟着黄主任他们组听总结。中午休息的时候,黄主任过来跟我说,刘军这小伙子怎么怎么聪明,怎么怎么能干。刘军师兄听他们领导夸他了,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躲到门外去了。师傅和你在边上听着,师傅还有点笑盈盈的,你板着张脸没有表情。后来我才觉得,黄主任她怎么那么像是来拉红线的啊。 下午是负责项目的几个老师做演讲,王老师要了宾馆的一个会议室,会议室不大,倒是能坐个百来号人,而且还是阶梯状的。因为不是自由讨论,老师们都选了很靠前的位子坐好了,后面空了半个房间出来。我看着没我什么事,就和大家隔了一排,坐在后面一排最边上的位子听着。 师傅第一个讲,讲好了,她似乎有点事,往外走了。接着是你讲,你讲好了,接着是田老师。你看见我在后面坐着,一讲好了,直接就奔着我来了。让我进去点,你坐了我的位子。开始贴在我的耳朵边说话,我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因为大家似乎都开始转头看我们了。田老师倒还好,在讲台上目不斜视,把她要讲的内容一一介绍下去。我只觉得你的呼吸很近,自己的脸很红,还时不时看见有人在回头。 第二天早上是项目组请来的一些专家讲课,下午是代表学校报告经验。都还在这个会议厅里,你就一直这样贴着我坐着。师傅也没说什么,黄主任倒是不来继续和我说刘军师兄怎么好了。刘军师兄倒是不见外,还会来和我说上一会。 下山后,也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刚好家里来了电话,说爷爷身体不好,最近住院了。爸妈让我有空回家一趟,一起去老家看看爷爷。小时候爷爷对我特别好,接了电话,就赶紧去代售点买了张回家的车票。回家前,就跟师傅和李文说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了。 路上把以前和你说的话,前前后后想了下,觉得自己大概说话太随便了。因为师傅对我很好,所以我和她说话的口气一直很亲昵。恐怕,和你说话,也用了和她的对话口气,却忘了,你是个男老师。有些事情,我也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过,但是,突然变成现实问题的时候,还是很可怕的。尤其当我发现,我的心似乎还在不应该在的地方,三十六计,当然跑为上策了。 第12章 我们所执着的 小学里识字早,又读了些怪书,自觉了不起,对小学语文课本的态度极度不端正,顺带着对语文老师也不那么兢兢战战。语文老师是班主任,大概觉得权威受了挑战,我又顶着不服软,所以罚站是日常,嘲笑侮辱也是常事。好在,还没动手打我。 初中里班主任是数学老师,我数学不错,他又用数学成绩来衡量才智人品,对我甚是满意,所以师生关系很是融洽。高中里做了三年第一,所有的老师都是慈母脸,嘘寒问暖,各种纵容。虽然也见过高中女生和年轻男老师轻佻地谈笑,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处在师生恋的位子上。 那会儿觉得,师生恋算哪门子爱情啊。老师仗着年龄,知识和地位的优势,在学生里挑了个年轻的姑娘谈恋爱。关系不对等不说,挑选的范围也实在有限。原本学生和老师日日相见,敬爱纠缠着爱慕,最后哪种爱多一点,谁也说不清楚。若是有几个学生同时爱慕着一个老师,那更是了不得,争来争去,臭豆腐都会变香的。年纪轻轻的姑娘,又何必早早选了老师,准备着做师母呢。日后再受一批一批更年轻的后辈挑战。弱水三千,你怎么知道,你就是他的那一瓢呢。 你若硬说这是爱情,非要我去看《窗外》。那么,我想,也算是爱情的一种吧,虽然多多少少夹杂了些其他的东西。你没看多年以后,许广平在房里偷偷地哭泣,鲁迅搂着海婴在阳台上抽着烟,彻夜叹息。而那时候,钱钟书先生和杨先生却神仙眷侣一般,他持竿为爱猫掠阵,她为他做灶下婢。连女儿的名字,都叫做瑷。既然人生有那么多种可能,为什么不选更好的那种呢。只是,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哪个选择更好,却是因人而异的。 暑假回家呆了几天,爷爷那里似乎问题不大,而且也快开学了,我就回了北京。在爷爷老家的时候,和李文打过几次电话。他听说爷爷没事了,也说那就好。等我回了自己家,他却突然说要我家里的座机号码。 我本来是个把手机当座机用的人,出门很少带手机。如果是出去玩或者逛街,为了玩痛快,更不会带手机。这次回家,因为要和他联系,所以每天都随身携带手机了。他的短信我也回的很及时,就觉得,手机联系的好好的,干嘛换座机啊。 其实,爸妈看我拿着个手机没放下过,大概也知道我交男朋友了,但是他们都没开口问,我也不主动说。当时想着,给了座机号码,就得和爸妈坦白交待了,就有点抗拒着,不想给。李文大概觉得,我不给座机号码,是不想正式承认,也有点生气了。就为了这事,我回北京后,他也冷冷淡淡的,不怎么搭理我。现在想想,不管初衷如何,这样藏着掖着,确实挺伤人的。 师傅见了我,倒是忍不住了,和我提了次你的事情。她也不好直说,只能说,以后张宇老师有事,你尽量说自己忙,别过去了。只是,她没料到,你那边岂止是有事,事情多的变本加厉了。 九月初我考好gre,紧接着,就是教师节了。大家给系里的老师们都准备了花,到时候统一送过去就好了。倒是卡片比较麻烦,要所有人签名。都大四了,很多人选的课不一样,碰到一起的机会不多。我拿了卡片,在宿舍间传递着,隔一天换一个宿舍签名,好容易把卡片都整理好了。你倒是给我打电话了,问教师节我们怎么准备的。我说了送花,你说你也要给你老师送花,让我过去帮忙选花。 我想起师傅的吩咐,但是电话里又和你讲的自己很懂花似的,再突然说自己不去,觉得很不自然。就想着,这次先去,以后再慢慢不去。我们班的花,是在四道口的金五星那里订的。和我们学校,中间隔了个北邮,还隔了个中央财经,距离有点远。学校北门附近有家花店,再往北一点,物美广场上也有家花店。价格比四道口贵,但是就拿一束花,价格也差不了太多。你说,我们去北门吧。 秋天是京城最美的季节。初秋有初秋的早晚凉意,中秋只要想想故宫秋月,就觉得人生夫复何求。就连深秋,带着点肃杀,也有满城的红叶作伴。所以,秋天的时候,一定要读读我们老乡郁达夫写的《故都的秋》,叹一句,这北国的秋天。 南方的九月还热的什么似的,京城却已经有了凉意。虽然太阳还很大,早晚的时候,总觉得,有那么点秋意了。两个人在太阳底下走着,我也和你说,我刚考好gre,你也问了些我的打算。 因为教师节,北门的花店进了很多康乃馨。店主一听是给老师的,就拿了捆红色的康乃馨。你的老师是系里退休了的老教授,我说,百合更好点。百合价格更高,店主也很高兴,搭配的草就免费了,临走,还给了我一支百合。 你看我拿着支孤零零的百合花,随口就问我,要不要和你一起去见老教授。要是没有师傅的吩咐,我可能就去了,毕竟业界的老前辈,听他们讲讲故事,也是很有收获的。可多了你这一层,我想,还是算了吧。免得传到师傅耳朵里,我还怎么安全混到毕业啊。 出花店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看我。回头看了下,竟然是张勇的女友。张勇是李文的朋友,上次张勇生日的时候大家一起吃过饭。他女友陈晓萍,吃饭的时候,还故意把李文前女友张丽的事情抖给我听了。我看是她,和她笑笑。她看了眼我身边的你,也和我笑笑,彼此都没说话。 我跟了你,穿过家属区,回了学校。很多年后,我也想过,要是你不是我的老师,情况会不会好一些。在师生恋上,我本来就有偏见。一边觉得不可以这样,一边又忍不住靠近你。等关系太近了,才发现,到最后,还是得面对最初的问题。 第13章 桨声灯影里的什刹海 过了教师节,李文倒是来找我了。他没提座机号码的事,我也不提他冷淡我的事,彼此说话都有点小心翼翼。他问我gre考的怎么样,我说还不知道呢,得等上两三周。他又问我,这空下来的一个月,想做点什么不。我说下个月要开始做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了,可能看些论文吧。他才开始笑,和我说,开题报告很简单的,到时候他帮我。我也笑笑,说他又不懂我的专业。渐渐的,两人才都放松了些。 他问我,要不要出去走走。我们认识,从去年冬天开始,到现在也差不多十个月了,师大的校园,也已经走了不知多少遍了。周围能走的地方,基本也都去过了。前天刚好下了场雨,天气突然就凉起来了。一场秋雨一场凉,前段日子,我们还在主楼广场上看荷花呢。 我想去新街口逛逛,就和他说,我们去dq吃冰淇淋吧,天气再冷起来,就没心情跑那么远去吃冰了。李文不爱甜食,倒是跟着我吃了不少。新街口的dq离我们学校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巴士三站地的样子。想想新街口的店和商场,没什么逛头,估计也就去吃个冰淇淋,到处瞎看看。所以也就没等巴士,和李文一起出了东门,沿着新街口外大街晃荡。走到小西天的时候,还去路边烧烤摊上买了些羊肉串。 据说边走边吃很掉价,可是没有形象,有时候也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后来去欧洲小住,看见德国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抓了个纸袋子,包着个硬邦邦的椒盐圈饼,咬的面目狰狞,我就很开心,赶紧也去买一个,加入队伍。不过,说实话,美国的改良版椒盐圈好吃多了,松软又满是黄油味。哪像德国的,一口苏打粉的味道。 dq的暴风雪有七十二变化,却万变不离其宗,甜腻的要死,热量也高的要命。反倒是香草冰淇淋,清清爽爽,奶香味十足。我拿了个香草的,李文混搭了个巧克力的,两人啃着冰淇淋,沿着新街口往回走。路上有瞧没瞧的,看看店里的新鲜玩意。我想着,李文的生日也快到了,得留点意了,毕竟是第一次一起过的生日。 到了积水潭附近,不知怎么的,就说起被填埋了的太平湖,又说到投了太平湖的老舍。这样看来,师大以前真是人才辈出。李文没听过二马,倒是知道骆驼祥子,说是语文教材里出现过。 过了徐悲鸿纪念馆,就是郭守敬的纪念馆了,这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郭守敬的纪念馆外有个小台子,没有关门,还可以走上去。郭守敬和《天工开物》,《齐民要术》一起在中学的历史教材里出现过,大概知道他是个元朝的科学家,其他的,也一无所知。两个人就在门口,看了半天碑文介绍。 这时还没逛够,两人都不想直接回去。李文提议说,我们去什刹海走走。什刹海分前海后海,外加一个西海。西海就在积水潭附近,靠着郭守敬纪念馆。后海居中,上次我们去护国寺的老校区时就走过一次,靠着恭王府。前海再过去,其实就是北海公园了。北海公园挨着景山公园,而景山对面就是故宫。这些年里,这些地方,真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京城虽然污染重,但是这几处,风景秀丽,水光潋滟,建筑和庭院,又不知道承载了多少的历史,让人想着,都有点怆然泪下的感觉。杭州虽说有西湖雷峰,断桥灵隐,可和这些地方,还是没法比的。 我们倒也不贪心,只打算绕着西海走走就回去。到了湖边,却看见有人雇了船,点着灯,竟然在湖心打牌。讲话声,麻将声,混着水声,就那么传过来,颇有点朱自清和俞平伯夜访秦淮河的味道了,好生风雅。 李文看我倚在栏杆上看他们,在我背后抱了上来,把头埋在我的脖子附近,过了半晌,有点鼻音地说,我好想你。我侧了下头,正好碰到他的脸,说,你都不理我。他倒不也反驳,顺势搂着我的脸,就亲了下来。有一点男孩子的味道,也有一点巧克力的味道。 只是再亲下去,就不小心,牙齿碰了唇舌。也不知道是谁先“啊”了一下,笑着分开了。我转过头,继续对着湖面,李文仍然在背后搂着我。我靠到他的怀里,把重心一点点往他身上靠。李文比我高出许多,把下巴贴着我的头发,两个人就那么站了一会。他说,不是不理你,是我自己心里难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解释说,我爸妈应该是知道我交男朋友了,但是他们没说穿,我就先不说。也解释说自己没想隐藏他,我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他是我男友。父母那里比较麻烦,心理有个坎,得给我点时间。 我也不知道李文能听进去几分,毕竟站他的角度看,我是有隐藏的嫌疑。过了会,他问我,这几天过的怎么样。我说,考完试后,就忙了个教师节,也没其他的了。他又问,怎么忙的。我说买花,再集体写贺卡了。他倒也说了,说那天张勇的女朋友看见你去买花了。我想,陈晓萍那天应该是下了班,路过北门,去他们宿舍吧。 一直站着说话,回来的路上,就觉得累了。坚持着走回学校,到了东门,李文说了几次要背我。平时一定会不好意思,今晚有点坚持不住了,又有点想依靠他的感觉,就趴了他背上,让他背回宿舍。趴在他身上的时候说,累了的话让我下来。他倒显得很开心,装作一点都不累的样子,男孩子的心思真难猜。 到了宿舍附近,转弯的地方停了辆米黄色的车,车里隐约有人。我有点不好意思,就让李文放我下来。说自己能走,宿舍也到了。在月亮门口,他拽了我的手,又握了一会,说,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我也进了宿舍,还没熄灯,大家都在收拾着准备睡觉,我也拿了洗漱用品,去水房洗脸刷牙了。 第14章 我们的黄铮 第二天早上没课,我昨晚又回来的迟,就干脆赖了会床。十点的时候起床,宿舍里大家都出去了,就许娟也还懒洋洋地躺着。我开她玩笑,说再不起来,晚饭都要赶不上了。 她说自己最近很烦。我说,怎么了,又和潘云峰闹别扭了?她说又拌嘴了,我也和她倒了堆苦水。把自己和李文这次闹别扭的事情,也和她说了。她听了,说,这次她和潘云峰拌嘴,也是因为误会。不过,这次的误会是因为黄铮。我说,什么,黄铮?然后我先笑了,许娟没忍住,也跟着我笑了。 黄铮是师大男生里的例外,高大,帅气,还很阳光。只是,人都有缺点,黄铮也不例外。他的问题其实不大,就是有那么点泛爱。他打心眼里觉得哪个女生都好,谁都很可爱。这点,书里的宝玉就是这么做的。但是,生活里这样,到最后,班里的女生谁也不敢和他有什么纠葛。女生谁不想做男友心里的唯一啊,谁乐意自己男友对着每个女生都含情脉脉体贴周到。 他对每个女孩子都好,不像有些男生,看见漂亮的姑娘,就温柔又绅士。看见不漂亮的,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师大男生喜欢背后互相说闲话,也听他们说了些班里的事情,觉得男生对女生外貌的刻薄程度,有时候,让人觉得好残忍。 我有次从合作社买了箱牛奶拎回来,恰好被黄铮看见了,他帮我拎回宿舍,还说以后买什么重的东西,一定要喊他去。谈恋爱的时候,有段日子分分合合,也都是他陪着一起吃饭,听我说说心事。当然,他分手了,我也得讲道义,陪他几天。他说要是被前女友看见,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在食堂里吃饭,比死还难受。 温柔体贴之余,黄铮外型还很够瞧,站在文弱的师大男生里,颇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为人又仗义,不像有些人,就口头上说说,他会实打实地给出帮助。刚开始的时候,女生们说起黄铮,可能,还有那么点爱慕的味道。只是,多年后,大家说起他的时候,竟然除了革命友情,就是兄弟般的感情。对他,谁都没有非份之想。 我们系的女生,历来都住在月亮门后的这个宿舍。师傅是土著,没住过宿舍,系里和她差不多年龄,本校出身的女老师,好多住过我们的宿舍。我们住着的时候,有段日子,附近出了个露*癖,好几个女生都说看见了,就在我们宿舍去开水房的那段路上,专等着女生落单。 女生们在宿舍里商量,要是遇见了怎么办,大家就约着,以后打水一起去吧。系里的男生听说了,有人说去揍那个露*癖,他们过了口瘾,也就没下文了。黄铮倒是组织了班里的几个男生,每天轮流过来陪我们去打水。虽说看见了,也不见得会受多大心理伤害,但是,有人担心我们,特意来保护着,总让人觉得自己还是女生,不用时刻准备着,看见个露*癖就把热水壶砸过去。 刚开学的时候,黄铮就交了一个外系的女朋友。也拖了手,带到系里给我们看过。姑娘高大英气,两人看着很登对。过了段日子,我们也渐渐看出他的毛病来了。他的女朋友,估计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跟他分手了。说简单点,就是谁在他那里能得到女友的待遇,哪个正牌女友能忍得下这个啊,人再好,也只能做朋友。所以,四年里,黄铮的女友一直在换,从外系外院渐渐变成外校。 黄铮和许娟一样,都是湖南人。北门的湘菜馆,我基本都是和他们俩一起去的。每次和黄铮去,都会点煎鸡蛋。等上了煎鸡蛋,两个人就划好三八线,说好了互不侵犯,却互相以抢到对方的鸡蛋为乐。 许娟是永州人,黄铮是长沙的,隔的虽然远了点,但人家好歹是老乡啊,见了面喊几句互相不通的乡音,开几句玩笑,那是常有的事。不知道怎么的,有次许娟和黄铮说笑,被潘云峰看到了。 按理说,正牌男友看到这样的场景,是有资格生气的。只是,那个人是我们的黄铮,知道的人都会理解的。我和许娟说,看来我们又要替黄铮宣传一下了。许娟倒也笑了,说,潘云峰要是知道黄铮是这么个人,应该也没事,就怕他不理解。我说,我和李文也先说说黄铮,再让他给潘云峰洗洗脑子。 许娟笑了会,也慢慢起身了,穿着衣服,跟我说,觉得老和潘云峰吵架,感觉挺累的。我听到的时候心也咯噔了一下,我和李文刚和好,我们吵都不曾吵,为什么,我也觉得那么累。 老大和王莹莹上好课回来了,看到我们两个蓬头垢面地坐着聊天,就说我和许娟,你们俩这么堕落,都几点了,还不去洗脸。我和许娟笑着,就是不去水房。倒是王莹莹说,今天食堂有春卷,我们早点去,大家很久没有一起吃饭。想想也是,王莹莹这学期找了实习,一边还要一周回来上两次课,确实很久没一起活动了。 八个人里,剩下的四个,吴敏和李洁回家找好了工作,这学期实习,下学期回来交好论文,也就正式打算工作了。陈静和魏君虹倒是还在北京,一个准备国考,忙着上各种培训班,一个考研,也是各种的补习班。我倒最闲,考好了托福gre,现在就等着出了分数开始申请。老大是打定主意去学校教书了,这学期选了很多师范课程。许娟考研和工作两手都打算着,却看她两手都不是很紧张。 刚分到一个宿舍的时候,大家都还有点较劲。过了一年,以后的打算也都基本定型了。打算国考的,打算考研的,加上我这个打算出国的,一下子就分流了。我又不争入党,也不抢什么积极分子,也就没人针对我。老大高中的时候就入了党,是老党员了。据说入党得有个介绍人,当时宿舍里,陈静和魏君虹就抢着要老大当自己的介绍人,闹过一阵子,后来两人都陆续入了党,也就一笑泯恩仇了。 我又一向酷爱春卷,听王莹莹那么一说,就赶紧去洗脸打扮,回来跟她们一起出门吃饭。谁知道,这样悠闲的日子,还能有几天呢。 第15章 你想的是谁 我想的又是谁 因为师傅的吩咐,你的办公室,我最近也去的少了。只是到了月中,又是给我发工资的时候。以前都是我去你办公室领现金,这次你一直没有联系我。倒是我在科技楼附近遇见了田老师。她正要出门去开会,远远的看见我,就喊我,说这个月的钱还没领呢。又说张老师在办公室,让我去下领下钱。 我敲门进了你的办公室,郭老师最近一直没有看见,不知道是请假了,还是怎么了。你坐在那里,听见我进来,头也没抬,继续翻着手上的一卷材料。看我一直没吭声,你才说了一句,工资在这里,指了指桌角的一个信封。你的态度差的有点奇怪,我不知道是不是师傅也跟你说了什么,再想想,麻烦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本来,我有点无意识的和你亲近,毕竟专业一样,学校一样,很多事情,看法都很接近。后来,经了香山的事情,我自己也开始反省,觉得自己以前说话随便了点,得开始注意下距离了。只是,多少都有点习惯相处,说话的模式了,没点外力,一下子,其实是挺难改掉的。 师傅的吩咐已经算是一点外力了,但是,还远远不够。现在,你的态度怪怪的,很生疏,又拒人千里的样子。我倒觉得容易些了,就拿了桌角的信封,恭恭敬敬地说了声,谢谢张老师,掉头打算走了。 你突然抬头,定定地看着我,说了句,猪八戒背媳妇。我平时有点粗枝大叶,人家说我的难听话,可能隔了一段日子才回过神来,原来是那么回事。但是,你说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到李文背我回宿舍的那天晚上了。你看见了,你在哪里看见的?再想到当时宿舍门口停着的那辆车,车里的那个人。竟然是你?李文十个月里也就背了我一次,偏偏还被你给看见了。我也真够倒霉的。 再回头想想,你的车是淡绿色的,还和我说了好多次,买的时候特意买了淡绿,就是不想和人家重,结果买回来后,发现好多人的车是淡绿的。我当时还笑了一通,说,这个叫自己瘸腿,觉得瘸腿的人也多了的理论。事实上没多,只是你老关注绿色车,自然就多了。我扯了那么多理论,就没想到淡绿色的车在昏黄的路灯下,不就是米黄色的嘛。果然我学理论前,应该先跟小叔去学学色彩。 你好像就憋了这么一句又土又掉渣的话来嘲笑我。说完了,倒是没先前那么僵着不搭理人的样子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你不摆谱了,我觉得放松了,突然就落泪了。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至于嘛,什么事都没有的。 谁知道,眼泪一开始落下,就停也停不下来了。你赶紧抽了纸巾给我,把边上的椅子挪了挪,让我坐下。我拿着纸巾,想到师傅吩咐的话,突然就哭出声了。你一慌,赶紧过来拍肩膀,说不哭了,不哭了。看我还哭,你解释说,我这不也没其他意思嘛。我顿了顿,想到田老师刚才出去开会了,就边哭边问你,郭老师呢。 你看我问起郭老师,就和我说了他最近坐骨神经的老毛病又犯了,在办公室里坐着难受,就请假去疗养了。我想了想,不会有人看到我哭了,安了心,倒是不哭了。你挪了自己的椅子到我身边坐着。 看我安静了,倒是又开始嘲笑我了,说,原来是只鼻涕虫啊。我不理你,收拾了桌上的纸巾,拿了些纸巾包起来。问你,你看见了?你说,嗯,看见了。语气里倒是再没嘲笑讥讽的意思。两人都不说话,过了会,我觉得闷的慌,就随口问你,那么晚了,你在那里干什么啊。你想了下,说,就是想在那里坐坐。 我想到你以前跟我说过的前女友,我想,应该是坐那里想她吧。恰好,又看见李文背了我回宿舍,就说了这么句玩笑话吧。开始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神经过敏了,又有点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虽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情。 很多年后,我也回想过自己当时的心态。具体已经不可考,但是患得患失是很明显的。什么都还没问你,第一时间想起的,却是你的前女友。多少有点担心自己只是你和她故事里的路人,怕的不敢仔细去问,更不敢仔细去想。 却没有想过,自己对李文的那个前女友张丽,就完全不是这个心态。陈晓萍那天故意说给我听,我也只是觉得李文没主动告诉我,有点难过。后来的日子里,也没怎么想起那个张丽,连好奇心都少的可怜,更别说嫉妒了。甚至李文很忙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去他们实验室里看看,免得张丽去找李文。 后来,我也知道,你的前女友是外校的。月亮门那里,从一开始,就只有我,没有她。至于你怎么看我和李文,你却从来没有提起。倒是很多年后相遇,却开玩笑似地问我,你那个小男朋友怎么样了?我想,你记了多少年了,现在才开口问? 不是所有的错过,都是错过。也不是所有的误会,都是误会。后来,我才知道,我那么一哭,倒是让你下了决心,不管别人怎么说了。去什么地方都带上我,连老师们的聚会也带上,渐渐的,别人也放弃劝说了。师傅也渐渐不劝我了,倒是和我说了很多你家里的情况,你读书时的轶事。当外人都以外我们要共同抵御外力的时候,我却还是和你分开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16章 别人的教训 从你的办公室出来,差不多下午三点多。我想想这个时候宿舍里没人,就回去洗了下脸,躺床上想了会李文,又想了会你。 觉得和李文,有出国的问题拦在那里。刚开始的时候老大也建议我,问问李文一起出国的事情。但是暑假里闹了下别扭,才刚和好,都不是提这个事情的时候,自己心里也觉得渺茫。和你呢,一方面劝自己说是我想多了,一方面又觉得没那么简单。再往深处想,却又不敢了。躺床上想了一会,起来收拾了东西去澡堂洗澡。 师大澡堂是个让新生闻风色变的所在,刚来的时候,发现澡堂和食堂一样,完全没有隔断,几百来号人就那么一起洗澡,实在是吓了一大跳。虽然是南方人,好在小时候经常去泳池游泳,和人一起冲凉勉强还能接受。 可怕的是门口的两个大妈,守着更衣室和浴室的门,不许一丝衣物进入浴室。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偷偷地穿着内衣往里面跑,大妈目光如炬,我竟然一次都没成功过。被喊住的时候更丢人,全浴室都看着我,本来不想惹人注意,结果却成了浴室的焦点,那种痛苦,没经历过人,是不会明白的。所以后来渐渐也老实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过了三四年,索性把脸皮也给丢在师大的澡堂里了。 澡堂在师大的性别文化里,一直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夏天的时候,有些女生穿着睡衣,睡裙,就那么挎着个澡篮子,去澡堂冲凉。这么做的直接后果就是,把女生宿舍的势力范围扩大到澡堂和开水房一带,进而更一步压缩师大男生原本就小的可怜的领地。李文夏天的时候也看到过,有天跟我说,要换个地方等我。他说,你们宿舍楼里,好多女生就穿着睡衣进出门,自己站门口等很不好意思。所以,夏天有段日子,他是在食堂附近等我。毕竟,穿睡衣去食堂的女生还不是很多。 等我洗好澡回来,发现老大,许娟,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女生在宿舍里聊天,大家嘀嘀咕咕,很神秘的样子。那几个女生是老大的老乡,在说一个男生和两个女生的故事,或者说,是事故。许娟也正听着,我包了头发,先不出去吹了,靠着她坐着,听老大她们的谈话。 故事很老套,那男的同时和两个女的恋爱,结果两个都怀孕了。本来就是一个简单的渣男故事,可是,那两女的却开始争夺这个男的。和他处的久的那个女的在老家上大学,跑来北京要另外那个女的离开这个男的,说自己以前为了这个男的,流了几次。就这么比惨争夺渣男,我们几个听的三观碎的捡都捡不起来。 这男的和北京的这个女的,是老大高复时候的同学。老大和我们说,平时真看不出这男的这么渣。直到这次老家的那个女生跑来北京,大家才知道这么个事情。好像她和陈涛还和这对一起参加过老乡聚会。 书上,电视里看到这样的故事,大家骂骂那个男的坏,说说那个女的笨,也就完了。可是生活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对周围的人,影响是很大的。谁都会担心,自己可千万别成为这种悲剧的主人公。我当天就把这个事情告诉李文了,他一听,就说这种渣男可恶。听说老大和陈涛也讨论了很久。回来后,还把事情的后续,告诉了我们几个。 今年的中秋节和国庆节连在一起,李文的生日也在十月三日,节日好像开派对一样,都扎了堆。虽说我和李文也处了十个月多了,却还是第一次一起过生日。我想给他买点什么。太贵的没钱,几百以内的东西,我也想了挺久,最后决定买个皮夹子给他,随身携带,又能用上一段日子。就拖了许娟一起去商场,挑了个黑色的给他。挑好礼物,我们俩也顺便看了看新换季的秋装,玩了一个下午,才回学校。 晚上李文来找我的时候,心情似乎很好,和我说了很多他们老师的事情。说他们老师最近表扬他了。难得都是他在说,我也乐呵呵地听着。他问我今天干嘛去了,我说逛街去了。估计许娟告诉潘云峰,陪我买礼物去了。李文心情正好着,跟我说不用太费心的。我连东西都还没拿出来,倒是全天下都知道我去买生日礼物了。我也笑笑,问李文,生日想怎么过。他说要我陪他。我说这不已经陪着了嘛,抓着他牵着我的手晃了晃。他说,想要我一天都陪着他。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是想到前几天老大他们说的那个故事,心有余悸,根本不敢应声。 李文看我没应他,也换了个话题。说国庆他们实验室也放假,问我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嘛。我也笑笑,说北京还真没什么地方没去过,故宫的门票那么贵,都跑了差不多快十次了,像北海那种两块钱门票的,更不知道去了多少次了。他也笑笑,说,要不我们还是去长城,上次五一不是没去成古北口嘛,这次我们再一起去。把许娟和潘云峰也给喊上。 我想着喊上许娟和潘云峰,我们两对人,到时候万一许娟愿意和潘云峰一起住,也不保险,就想着,还得再多找些人一起去。倒是还没想好找谁,就先答应了李文一起去长城。毕竟,秦时明月汉时关,再加上中秋节,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第17章 古北口 上次失态在你办公室哭过之后,我自己也想了很久,不管是我自作多情也好,还是真有点暧昧也好,我都打算努力改正了。一方面,想到你的前女友,我太过于患得患失了。另一方面,有李文一个,我也已经有很多烦恼了,不能再多了。所以,也不用师傅再吩咐,自己也开始和你保持距离了,即使去了你的办公室,也是和田老师说话多一些,尽量避免和你直接对话。 你似乎也很忙,忙到没空搭理我的样子。国庆前去了次你们办公室,田老师问我,国庆有什么安排不,我说可能和宿舍里同学去古北口玩。田老师前不久刚和家里人一起去过,就和我嘀嘀咕咕说了很多哪里好玩,怎么安排路线最好。突然又想起来,说自己上次去的时候,拿了个民宿的名片,说下次拿来给我。说那个民宿的大姐人很好,等等。还说,我们可以提前给那个大姐打电话,让她来火车站接。 我想想国庆节人多,要去的话,是得早点联系住宿。回去和许娟他们一商量,大家也都觉得不错。我们打算走一天金山岭一天司马台,住两晚上,路线都差不多,就是住宿的问题了。虽然网上也有很多民宿的信息,但是,总比不上去过的人那里得来的消息可靠。 隔了一天,田老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们一家子提前出发去天津过国庆了,名片在张老师那里,让我找他要去。那会也没什么智能手机,原本拍个照片,发送一下就可以的事情,我还得特意去跑一下。 毕竟都和大家说了,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再去找了下你。你把名片给我,又问我,有月饼吗,我说系里每年都会分稻香村的,红绿冬瓜丝馅的。你桌子边放了几袋,递了袋给我,我说不要,就拿了名片回了宿舍。 潘云峰平时会跟人出去拍单反,喜欢安排路线什么的,我让许娟把名片拿去给潘云峰,事情就交给他了。老大一早就被我说动了,一起去看长城和明月夜,也和陈涛说了,就是还不知道陈涛的最后决定。 等潘云峰设计好路线,老大说陈涛决定去了,我们赶紧通知潘云峰和李文,说陈涛和老大也去。潘云峰说民宿那边就订了两间房,我说那正好,我们三个女生,你们三个男生。李文和我们确定了人数,就去买了来回的火车票。费用的事情,大家说最后出个总账,再算。 我们三个女生,也开始在宿舍里收拾衣服行李了。边收拾,边讨论陈涛,都有点担心他,毕竟就他一个人和我们几个都不怎么熟悉。最后都说,真不行,让他跟着老大。老大也笑笑,说陈涛很好说话的,不怕生的很。这点倒是见识过,上次五一节,我们六个人还一起去了护国寺的老校区,最后还去了下后海,确实是个成熟又会说话的人。 这次的国庆从十月一号开始放假,十月三号是李文的生日,我们合计着,三十号出发去古北口,一号去金山岭,二号白天去司马台,晚上坐火车回来,三号再给李文过生日。 出发前,大家说着,既然要去看秦时明月汉时关,怎么能没有葡萄美酒夜光杯呢,就去合作社买了对红酒带上。反正是短途,出门带的衣服也不多,多两支酒,也没多多少。李文和潘云峰听说我们带了红酒,都在那里笑。老大和陈涛也碰了面,过来和我们汇合。李文他们买了三十号下午一点多的车票,吃了午饭,大家一起去西直门的火车站。 那时的火车比较慢,得坐三个多小时才能到。我们六个人坐在一起,老大提议打扑克,我不会,李文说教我,我也懒得学,说看他们玩就好了。潘云峰时不时扛着他的相机去火车连接的地方拍照片,我靠着李文,看他们四个人在那里玩牌。陈涛和许娟搭伙,手气特别好,一直在赢。接着换了老大和陈涛搭伙,就开始输了,他们输输赢赢,也玩累了。收了牌,李文和陈涛也开始聊聊专业的话题。陈涛学计算机的,和李文他们的材料毫无关系,也说不深。也不知道怎么的,说到了世界杯,结果这两人就疯了,从球队到明星,再到战术,争的很开心。(中国男足是中国男子足浴队,此处略去不提。) 潘云峰拍了照片回来,看见李文和陈涛争的不亦乐乎,也加入了。我们三个女生就边上看着他们争,平时也没谁关注足球,就看他们争的有趣。 火车五点能到古北口,四点半的时候潘云峰给名片上的李姐打了个电话,说我们五点会到火车站,六个人,让她过来给我们带下路。等他挂了电话,我们正好经过一个站,名字叫兵马营,想来是古代守长城的时候,兵马粮草囤积的地方。留下这么个名字,真是引人遐想。想当时的士兵,想他们的家属,也想偶尔的战事。 这会,男生们也不争了,大家都静静的看着窗外的燕山。燕山很高,山势雄伟,草木森然,火车的轨道横在半山腰间。火车穿行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大山的压力和雄伟,穿行隧道的时候,却又觉得人力深不可测。 到古北口的时候,李姐和几个民宿的老板一起,等在车站里。各自接了客人,带回家去。我们没多少行李,男生们拎着了。李姐带着我们抄近路走,村子在山谷里,火车站在半山腰,就这样一路走着山间的小路,一边往下爬。路上看到些野果子,李姐还抓了个吃着,跟我们说,这是野山楂,很好吃的。路上也问了我们明后天的安排,她说会找司机带我们出去,潘云峰也和她说了下价格。我们和许娟说笑,说潘云峰看着很可靠嘛。 到了山脚的村子,红砖青瓦,竟然一副山东农村的模样。门口窗前甚至还挂着风干的玉米和辣椒。谁知道,隔那么点距离,燕山深处,竟然是这么一副模样呢。 第18章 秦时明月 路口虽然是泥路,村子里倒是很干净整洁。进了李姐家的院子,正对着院门的是栋两层小楼。中间是大厅,左右各两个房间。李姐家人住楼上,楼下是四间客房,楼上说是也有两间。院子左侧是厕所和浴室,右侧摆着些水缸工具什么的。看着还干净,就是房子里不是床,而是炕,每间房子里就一条炕,再有些桌椅。老大,陈涛,和李文是北方人,没怎么诧异的样子。我,许娟和潘云峰都算长江以南的,没见过炕,都很好奇。 潘云峰和李姐联系的时候,还不知道老大和陈涛要来,就定了两间房。后来计划有变,再联系的时候,李姐家就没多余的房间了。当时李姐问我们,要不要去隔壁其他民宿再要一间。大家觉得还是挤挤算了,不想分开,就还是定了两间。 李姐说有两间房的客人昨天就来了,选了楼下右侧的两间。现在就剩了楼上两间和楼下左侧两间,问我们要哪间。大家觉得楼上麻烦,就都说楼下算了。男生们住了靠着门口的那间,我们靠着里面的那间。我们和陈涛说,得委屈他和李文他们挤挤了。事后想想,陈涛应该是比较不自在的,但是他倒是说没事,说自己在哪里都睡得着。 大家回房间放好了东西,到院子里洗了下手和脸。李姐已经准备好晚饭了,喊了我们去厅里吃饭。就是家常的青椒土豆丝什么的,没有米饭,配的馒头。等我们吃好饭,李姐家的姑娘倒是回家了。说是国庆节家里要来客人,李姐就把她托给爷爷奶奶了。小姑娘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没及时治好。走路有点瘸。看见家里很多年轻人,很开心,围着我们说话。 吃好饭,大家说去村子里走走。小姑娘说他们小学前面这个时候会有表演的,要带我们去看。我们六个人跟着小姑娘出了门,小姑娘一边叽叽喳喳一边带着我们走小路。过了会,村里的一些小男孩们也看见我们了。他们故意跟着小姑娘,去唱一首讥讽她腿瘸的儿歌。小孩子的无知和残忍,其实,是很可怕的。 潘云峰吓了下那些男孩子,把他们轰走了。小姑娘可能平时也听惯了,也可能带着我们很兴奋,完全没有在意那儿歌。等到小学的时候,倒是看到有人在练习腰鼓,大概这个就是她说的表演。我们围着看了会热闹,也把村子前后绕了一下。村子里抬头就能看到金山岭的长城,月亮也已经升起来了,还有那么一点点不圆,却一下子让人分不清古今。 回来的路上,小姑娘要唱歌给我们听。我们也笑着,让她唱。结果,一开口,却是水木年华的,今天我们要走了。也不知道我们里的谁,跟她一起唱了起来,大家都会那么几句,歌词记不全,却一起唱了一段。很多年后想起来,那样的月亮,那样的长城,那样的我们,说好的青春年少,还好,都没有辜负。 男生们牵着自己的女朋友,大家慢慢地散步回了住处。月光下,李文看我的眼睛亮亮的,看我看回去,微微的笑笑。大家说明天还得爬金山岭,晚上早点休息吧。于是,男生女生分开,大家洗漱了,就去房里准备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起来的时候,李姐也做好早餐了。小米粥和大饼,非常北方的早饭。隔壁两间房的客人昨晚很迟才回来,这会还没起来。李姐说楼上两间房的客人,一大早就出去了。也问我们,昨天睡的怎么样。大家都说挺好的。其实我没怎么睡好,炕实在是太硬了。 等李姐去村里喊开车的师傅了,我偷偷的和李文说,炕好硬,睡得我疼死了。他拿手在我背上摸了摸,问我哪里疼,我说哪里都疼。刚说完,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了,怕他手乱放。故意站起来,收了自己的碗,顺便去洗了下手。 开车的师傅也姓李,好像村子里多数人家都姓李。李姐很骄傲地说,自己男人在北京城里有正式工作。又说,要不是男人工作重要,早就让他回来开车和自己一起做民宿了。也说,民宿不忙的时候,自己也会进城去陪陪他。顺便,也问问我们学校在哪里。你看,多美丽坚强的女人,还那么体贴。 李师傅应该和李姐一直在合作,潘云峰说价格他们也开的地道,和那师傅说,我们明天还去司马台,让他两次合在一起,给我们打点折扣。谈好了价格,大家上了李师傅的面包车,到了金山岭长城的售票处。大家都带了学生证出来,买了学生票,就一起往里走。因为怕出意外,说好了六个人尽量别走散。虽然是国庆第一天,金山岭这边人还不是特别多,入口一过,人分流了,也就没多少了。 据说新闻联播开始的时候,出现的长城画面,就是金山岭取的景。金山岭的长城修葺的很好,整齐也保持了原貌,完全不像八达岭的那段那么恶俗。有几段还算平缓,但是有几个地方非常的陡峭,爬到瞭望塔的时候,要经过塔楼里面的楼梯,一圈圈绕上去,前面的人踩着楼梯,似乎和后面的人头顶等高。很多年后去新天鹅堡,也是这样一圈一圈的绕楼梯,想起来,堡垒什么的,功能相同,命运却那么的不同。 陈涛有个相机,带着老大在前面拍拍照,走走路。偶尔停下来,等我们一下。我和李文跟着,我出门的时候没带东西,就塞了钱包和零食在李文的包里,相机也干脆让李文拿着了。看到很想拍的地方,再跟他要下相机。 潘云峰却疯了,扛着个单反,完全忘我的在东拍西拍。许娟跟着他有点无奈,干脆走快点,过来和我们一起走了。路上也看到扛着鸽子笼的摄影组,在往高处搬,大概是想拍鸽子起飞的镜头吧。山势陡峭的地方,颇为辛苦,又是器材,又是臭烘烘的鸽子笼。 从早上十点多开始,大概到下午一点,我们也爬了很多地方了。大家停下来休息,吃点带着的零食喝点水。坐在长城的阶梯上,从高处往下看,你会想什么,孟姜女,还是陈胜吴广?虽然很累,但是,还是很愿意跟着大家继续爬一段。李文看出我有点不行了,许娟貌似也不行了,最后差不多四点的时候就下了山,等着司机李师傅过来接我们了。 第19章 小风波 回李姐家的路上,我就在车里睡着了。到的时候李文喊我,我迷迷糊糊醒了,跟进了院子。李文跟大家说我昨天没睡好,就陪了我进房间,把被子折了下,让我垫着先睡一会,说晚饭的时候再来喊我。我一口气睡到天黑,直到许娟他们过来喊我起床吃饭,睡了大概两小时。 隔壁的客人比我们出门迟,现在还没回来。楼上的客人倒是陆陆续续回来了,李姐去招呼他们了。我们坐在大厅里吃晚饭,李姐又怕我们吃不习惯,过来问了几次,要不要给我们再做点什么。我们都说,比食堂的好吃多了,她才放心的走开了。 这时,倒是发现许娟和潘云峰两个人板着脸,都不说话。我偷偷的问老大,他们怎么了。老大说自己和陈涛散步回来,他们就已经在斗嘴了,具体吵什么也不是很清楚。我和老大也不好继续说悄悄话。吃好饭,我问了下许娟怎么了。 许娟说,白天在金山岭,潘云峰只顾着自己拍照,都没照顾到她。回来后,她情绪有点不好,对潘云峰的态度就不怎么好。潘云峰看她没好气的样子,也说了句难听话。两个人就他说她态度差,她说他不照顾她顶上了。大概潘云峰还说了句难听话,许娟说自己就干脆不理潘云峰了。 结果潘云峰看许娟真生气了,倒是又回头来和她说话。本来也就这样了,偏两人说着说着,潘云峰又否认自己说过那句难听话,赌咒发誓,说自己没说过。最后两人拌嘴的关注点,变成有没有说过那句话了。我想这都什么啊。就先安慰许娟了,说潘云峰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先别和他生气,话赶话的,可能说了不记得也是可能的。 李文也陪潘云峰说了回话,估计是劝他了。潘云峰也没那么生气的样子了,倒是许娟受了些委屈,积累起来,一个人偷偷的去屋里哭了。我们让潘云峰进去陪陪她,说些好话安慰一下。谁知他一进去,就再没出来了。 我和老大到了男生的屋里,大家看了会今天拍的照片,说了会闲话。再出去一看,隔壁那屋关了门熄了灯,两人倒是睡下了。我和老大对视了下,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不好意思去敲门。 大概快十点的时候,大家都很累了,就商量着,要不我和老大在男生这边凑合睡一晚。我回来后补睡了两小时,还好一点,老大,陈涛和李文都明显犯困了。凑合洗漱了下,就睡下了。男生们睡中间,我在李文那边,老大在陈涛那边。老大和陈涛可能很累,各自躺着就睡着了。李文给我折好被子,自己扯了个被子,也躺下睡了。 我本来带了睡裙进山,女生一起睡的时候,换了睡衣舒服的睡觉。这会儿那边被潘云峰给占了,就穿着白天的t恤和牛仔裤,内衣也不敢脱,就那么躺在硬炕上,怎么都睡不着了。就觉的李文越来越近,我低声问他,你都不困嘛,赶紧睡觉啊。 他倒先问我,炕还硬不?我说能不硬嘛。这时突然觉得有人靠着我的背了,是他。我对了墙,正侧卧着,他这么一过来,我突然就不敢动了。就觉得他整个人贴着我了,慢慢拿了手圈了我的腰。他的呼吸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僵硬。他倒再没动了,就那么一直抱着。 过了会,我以为他睡着了,正想挪开一下,却发现他的手圈在我腰上,抱的很紧。李文的手很漂亮,我一直夸他的手比我的好看。也不知道是想挪开他的手,还是怎么的,抓到他的手的时候摸了一下。却反倒被他抓住了。我“呀”了一下,陈涛倒是好像突然醒了,翻了下身。李文没动,我也没出声。再过了会,李文很轻的说,要是我觉得炕硬,让我靠他身上睡。 好容易陈涛才给我解了围,我说侧着睡不硬,你赶紧休息吧,累了一天了。等李文没了动静了,我不紧张了,忘记炕有多硬了,也就睡着了。他的手,却在我腰上放了一晚上。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们这边四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许娟和潘云峰却好得不得了。潘云峰一改昨天只拍照片不顾女朋友的姿态,今天全程跟着许娟拍照片。我和老大相视苦笑,他们和好了,却苦了我们一夜。 碰上陈涛的视线,他和我笑笑,我有点不好意思,也笑了下。休息的时候,老大去了下洗手间,我正好站陈涛边上,就跟他说,老大对他很好,全程什么都亲力亲为的。他说,是啊,对他很好。 李文昨天应该没休息好,但是仗着大个子,还是背着我俩的东西。我拉了他的手,跟他说,你脸色真难看,他倒笑的很开心。我想这孩子脑子抽了,先不理他。 司马台没金山岭那样修葺一新,但是多少也有点修了,很苍凉的地方我们也没去,毕竟出门在外,得注意安全。好在大家的性格都很求平稳,潘云峰虽然爱拍照,也没说要去险峻的地方。大家沿着主路线,走了一圈。 下午两点左右,都稍微有点累了,就开始往回走。我们四点的火车,三点的时候搭了司机师傅的车,回了李姐家。李姐帮我们拿了行李,送到了火车站,今天倒是没见到他们家姑娘。 因为昨晚没怎么休息好,上午又爬了半天司马台,大家都很累了,靠在位子里就睡着了。到北京的时候,是晚上七八点的样子,出了西直门火车站,看到脏兮兮的空气和烟囱,感觉自己活着回来了,心里一阵欢呼。山里岁月虽好,看看就足够了。 陈涛直接从西直门回他学校了,我们几个一起回了师大东门。我让李文他们不要送我们了,赶紧回去休息。李文难得听我一次,乖乖的回去了。还好路上睡了会,我们三个女生勉强支撑着,去澡堂洗了个澡。谁知洗好澡回来,躺在床上,反倒没什么睡意了。我和老大就问许娟,她和潘云峰昨晚怎么样了。说潘云峰今天变了个人似的,许娟只是笑,也不说。 闹了会,终究还是累了,我也开始犯困了。想着十二点要给李文发生日短信,就设了个小闹钟。谁知,还是睡过头了。突然醒来的时候,大概凌晨三点多。摸了手机,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给李文发了短信。谁知,他也醒了。我问他,是被我的短信吵醒的吗。他说手机无声的,没吵醒,就是晚上睡早了,这会也醒了。 大家都睡着,我也不想起身出去打电话,就躺床上,和李文发短信。他突然问我,张宇是谁?我一愣,也不晓得他怎么知道的。回了句,他是我们老师,你怎么知道的?李文说,国庆那天他给你发短信了,你睡着,短信我看到了。我翻了下自己的手机记录,什么都没有,想想那天金山岭下来,我一路睡回李姐家。到家还补了个觉,应该是那个时候吧。 至于短信说些什么,我也没问李文,毕竟短信都不见了,总是有人删了吧。再想想,那天是许娟来喊我起床吃晚饭的,又有点担心短信说了什么。不过那天国庆也是中秋,群发的祝福短信居多吧。 第20章 上 读书的时候大家都穷,一般过生日,也不兴送什么礼物。生日的时候喊一帮好友吃顿饭,朋友们合伙送个蛋糕,也就算庆祝了。李文生日的时候,潘云峰就说蛋糕交给他们去买,让我去订饭店。 朋友里天南地北的人都有,众口难调,我就干脆选了我们学校南门的绿叶家常菜。那家店说不上是什么菜系,东北菜也会做,山东菜也有,水煮鱼也有。价格家常,加上菜量多,离我们学校和北邮都近,差不多是我们食堂的另外一个分部了。早上我给绿叶打了个电话,订了张晚上的桌子。店里听说有十来个人,就说给我们留个包间,也好,免得我们吵到别人。 下午的时候,潘云峰和许娟去北门的金凤成祥取蛋糕去了。李文实验室的陈哲华带着女朋友回老家了,据说是第一次见家长。王翔在北航那边聚会,等下过来,张勇在宿舍,等着陈晓萍过来。老大今天没事,我让她喊下陈涛,也一起来。她有点犹豫,我说是我请客,让她就当聚餐,随意点,一起来好了。 李文他们实验室在我们东门边,知道绿叶的人不多。所以,我和李文,干脆去东门附近等着大伙,再一起去南门的绿叶。王翔先来了,说是他高中同学在北航那边聚会,一边又和我们说着北航那边有些什么好玩的。 正说着,我们学校东门的乌鸦,呱呱呱,哇哇哇,战斗机一般地飞过。我和李文早就习惯了。刚开始,我们以为,乌鸦总得有个生物钟吧。比如早上去觅食,晚上再寒鸦归巢什么的吧。可东门的乌鸦,和宅男宅女们的生物钟是一样的,反正就那么日夜颠倒的来,啥时候归巢啥时候绕一圈,全凭它们高兴。 王翔吓了一跳,说这都啥啊。我也笑,说这是我们校鸟。也把师姐们那听来的说了下,好像师大原来是坟场,乌鸦是原住民。建校的时候挖了个守坟的铁狮子,所以我们东门那里就叫铁狮子坟,北边是北太平庄,南边是小西天,传说什么的,都是越说越玄。倒是我们学校的正门,对着主楼的南门,一年里也没见开上一次,好像和风水有点关系。 再是张勇带着陈晓萍来了。说是陈晓萍住在永定门和木樨园那一带,从南三环,到我们这边北三环,虽说都在三环上,可是从南到北,再加上城里交通堵塞,每次来往,都得费上好大力气。北京南站在永定门附近,送同学的时候去过。木樨园那里有个浙江村,也去过几次。只是城南毕竟不方便,去的不多。陈晓萍倒是和我说了些城南好玩的地方,说什么时候,让我和李文找她去。 等我们聚齐打算去绿叶了。王翔突然喊了一声“张丽。”李文传说中的前女友也出现了,我看着李文笑了笑,想着,好巧啊。再看张丽,挺瘦小的一个姑娘,绑了个马尾,带个眼镜,很常见的理科女生的样子。 王翔问张丽干嘛去呢,张丽说回宿舍呢。王翔说李文今天生日呢,张丽看了看李文。我推了下李文,让他也喊下张丽。李文倒是也问了,说,一起来吗?当时李文牵着我的手,张丽看了下我,有点犹豫。我说人多热闹点,一起来嘛。陈晓萍和张勇也一起来劝了,说一起来吧。张丽倒没再拒绝,也跟着一起来了。 张丽和王翔跟在最后,说着话。我和李文在前面,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隐约有实验室的字眼。走到半路,接了老大的电话,说她和陈涛已经到绿叶了,又说潘云峰和许娟把蛋糕也拿来了。我们这边,我和李文,张勇和陈晓萍,加上王翔和张丽,两边正好是十个人。 到了绿叶,看见老大和陈涛带了对红葡萄酒过来。大家说起上次去长城的时候,带着的一对酒,笑了一通。上次出发前,我们几个女生买了葡萄酒进山,还说葡萄美酒夜光杯。结果爬长城太累了,晚上又光顾着睡觉,最后把酒留给民宿的李姐。还好,李姐说了,她男人喜欢喝葡萄酒。 大家笑了一通,陈晓萍倒是也开始说话了。她说前年跟他们单位的几个朋友一起开车去过古北口。说有几个同事平时在玩户外,当时似乎还从金山岭爬到了司马台。我们听了,都觉得了不起。毕竟,我们几个用了两天,坐了车,还都累趴下了。 因为陈哲华没来,李文几个都开始开他玩笑。说他带着女朋友回家见家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陈哲华的女朋友好像也是李文他们研究院的,张丽也认识她,就说陈哲华家里觉得那姑娘的家,离得有点远。陈哲华是江西宜春人,那姑娘是黑龙江人,远是远了点,大家说,那也得看他们最后去哪里工作。 既然说到工作了,大家也都互相问了下打算。毕竟,李文他们研三了,我们也都大四了。许娟说打算考本校的硕士,潘云峰表示也还想读博。老大说自己想去学校做老师,哪里还没定,说话的时候看了下陈涛。陈涛想早点开始工作,倒是没打算考研或者出国。大家知道他念计算机,也都说他的专业,早点工作,收入也很高。不像他们的材料专业,本科毕业就形势不怎么好。 张勇拍了拍陈晓萍的肩膀,说自己怎么着,都得留在北京陪陈晓萍啊。王翔说自己要回家乡工作,他是山东人,好像家里都希望他回去,顺口也问张丽怎么打算的。张丽本来没吭声,听他这么一问,说打算考博。说话间,眼神闪烁了下,我知道她看李文了。我想,喜欢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放下的,更何况人呢。 李文说自己打算读博,说我打算出国。他这么一说,王翔就说,你们这样不行的。是啊,那么明显的歧路,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们却自欺欺人地过了快一年。我也乘势,笑着问李文,要不和我一起出国。李文说好啊,看着我笑。我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有几分是当真,几分是顺势。 中途我出了包厢去付钱,谁知李文也跟着我出来了。看我去付钱,拦着不让。老板娘倒是见怪不怪,说让男生付吧。最后还是李文付了钱,我跟着他回了包厢。 第21章 下 上次张勇生日的时候,因为陈晓萍次日要上班,大家也没闹够。这次国庆放假,都没什么事,而且在座的男女生比例完美,就都说等会去唱歌。我跟李文说,这次别再和我抢了,他笑,说这次不会了。 据说我们学校百年校庆的时候阔过一阵子,京师大厦就是那个时候造的。师大一向穷惯了,拿了笔校庆的钱,也不知道怎么花好,东一下,西一下,最后看见的,也就教学楼的一批空调,和这个京师大厦了。 说是按四星标准造的,楼上是宾馆,楼下一层咖啡厅,一层潮汕饭店,一层ktv。外面的人不大来这里唱歌,毕竟北京唱歌的ktv多了去了。来京师大厦这边的,基本都是师大的学生。所以价格非常优惠。大家也把这里当练歌房,女生宿舍里,有事没事,三四个人就来这里唱歌。所以小间包厢很抢手,稍微大点的包厢,反倒没什么人。 那天虽然是放假期间,我们去的时候,倒是还有不少包厢。许娟唱歌的音线非常像王菲,唱的也很好。王菲的一些歌,原唱我没听过,都是听许娟唱的。老大基本也有几首很拿手的歌。会唱的人都围了屏幕在那里选歌,张丽和陈晓萍也在那里选。 等女生们挑好了自己的歌,就都拉了男友去挑一起唱的情歌。陈涛挑好歌回沙发,看我和李文还坐着,就问我,你怎么还不去点。我笑,说,我什么歌都可以的。李文听了,在那里笑。老大正好过来,听了我的话,也在那里笑。笑好了,跟陈涛说,别听她的,这家伙五音不全,什么都不会唱,但是什么歌都要跟。 我唱歌一直不成曲调,别的女生听两次歌,就能唱出来,我听多少次都是没用的。非得没了伴奏,再有人清唱带我,才会跟上几句。许娟和老大都努力过好几次,后来发现朽木不可雕,就放弃我了。放弃前,还鄙夷我一下,说都是曲调,你那钢琴是怎么学的。我也自暴自弃,每次无论多有难度的歌,都要跟着她们一起上。倒是她们唱的好的那几首,我会安静地听着,不闹不捣乱。 虽然没和李文一起唱过ktv,但是有次压马路的时候,估计是心情特别好,把一首歌哼的面目全非。李文貌似受了点惊吓,后来就开始时不时的教我唱几句。但是我的问题在于,别人带我唱两句,我能跟的一摸一样。等带唱的人放心了,让我从头来过的时候,刚才学的,我就已经全还给他了。这也是老大和许娟放弃我的根本原因。 李文倒是锲而不舍地教,我也孜孜不倦地忘。他特别喜欢游鸿明,几乎会唱游鸿明所有的歌。十一个月里,他隔三岔五地唱,我零零散散地听,倒是也喜欢上了。七月一号,21人,恋上另一个人,歌好,词好,更难得的是意境好。现在的诗人,很多是曹元郎之流,倒是很多歌词的作者,更像诗人。 李文唱的最多的是故事书,上次我俩去看蓟门烟柳的碑,他便坐那里教了我半天。他大概觉得这个教了那么多次,应该没有问题,就点了这首。结果我还是磕磕绊绊地跟着唱,他笑,我也笑。 很多年后,搬家去了五大湖区的小城。城里几乎没什么娱乐,夏天听听协奏乐团,偶尔去听场爵士,再被人拖去看场棒球赛。剩下的,就都是冬季了。从十月开始下雪,能持续下到次年五月。六月初的时候要是降温,公寓的暖气就会滋滋作响,总让人觉得冬季漫长。冬天里没事,有时就去音乐学院的琴房,叮叮当当敲几下不成曲调的故事书,窗外陪着的,似乎总是下也下不完的雪。 我们加了点酒水和果盘,却一直没来,我和李文就出来去柜台看看。说是给漏了,马上补上。我问李文,打算跟我一起出国吗?他说自己也想过了,以后打算留在高校或者研究所工作,出国对他也挺有帮助的,试一下也好。我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应该也好好想过了,倒不是因为王翔那么一问,随口答应的。心里有点高兴,虽然诸事未定,却觉得很安稳,有人要和我一起走了。 回包厢的路上,看见陈涛一个人出来,我问他,有事啊?他说,嗯,有点事情,先回去了。又和李文点点头,说,玩开心点,就走了。我觉得有点怪怪的,他走,老大怎么没陪着一起出来。平时老大总会陪他去车站,我们还总说她,一个男生你担心什么。 进了房间,老大正好在唱她最拿手的二十四楼,潘云峰陪了她在对唱。张勇和陈晓萍正说着话,王翔也和张丽坐一块,听着歌。我去挨着许娟坐下,听老大唱歌。房间里灯光很暗,倒是显得屏幕前的他们很亮。许娟凑上来跟我说,刚才陈涛的同学给他打电话了,说他前女友喝醉酒,在学校里哭闹,他同学就让他回去安慰下。我们俩有点担心地看看老大,她倒是一脸没有起伏地和潘云峰唱着歌。虽然平静,却总让人觉得不对劲。 过了会,张勇说他今天要和陈晓萍一起回去,城南有点远,他们先走了。王翔也陪张丽先回宿舍了。我们担心老大,也说,都散了吧。老大先前憋着的眼泪,这会倒是下来了。李文和潘云峰站边上,有点手足无措。我跟他们说,要不他们先回去吧。我和许娟陪着老大,等会再回宿舍。许娟也说,都自己学校里的,不会有事的。 李文和潘云峰就先走了,吩咐我们到宿舍了给他们发短信确认。我和许娟陪老大坐了会,老大哭累了,也跟着我们回去了。接着的几天,陈涛没有出现,老大倒也没有提起他。 第22章 黑店 国庆一结束,倒是听说学校的一个博士生和黑店杠上了。那博士生去黑店里买了个东西,具体是什么,传说有很多版本,有说电话卡的,也有说计算器的。总之,黑店用超出市场价格很多的价格卖给了他,那博士生因为急用,好像也就认了,付钱买了那个电话卡,还是计算器。 结果刚回去,要用了,却发现那玩意根本就是个摆设,不能用的。博士生再拿了那个东西回黑店,要求退货退款。那可是黑店啊,你要想想,师大那么多店,凭什么就它被全校师生统一叫做黑店呐。黑店一口咬定,不是他们卖的,说博士生拿了人家的东西来糊弄他们。 那博士生虽然忙着要赶任务,气不过,回宿舍翻了半天,找到了收据。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黑店这会就说了,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买回去弄坏的。学生毕竟是学生,也争不过黑店。被说了堆难听话,据说出门的时候还被嘲笑,说你就是命不好。你看看,买个计算器,不能用,又退不了,还被嘲笑命不好。小伙子回来和大伙一说,大家都不乐意了,这黑店嚣张了那么多年,这次绝对不能放过它。 如果说,师大的澡堂,是女权斗争的前沿,那么师大的黑店,就一定是阶级斗争的最前线。黑店的名字我一下子没想起来,百度了下,我在学校的那会儿,它应该挂了超市发便利店的牌子。黑店和我们宿舍就隔了一条马路,占据了全校最中心的地理位置。按理说,离我们宿舍那么近,总该去过几次。我回头想了想,这些年里,还真就只去了一次。 开学报道的时候,爸妈陪着来学校,去系里注册后,就得买生活用品。当时在宿舍门口的摊子上,买了水桶脸盆开水壶衣架什么的。到了宿舍里,等一切都安置好了,爸妈觉的得买些零食给我存着。合作社离宿舍有点远,我们刚来,也不知道。就去了挨着的黑店。 黑店的态度,是改革前凭粮票买东西时候的官腔,从上往下看,爱理不理的那种。我们当时还以为,北京这地儿,大家都这样。毕竟,机场的出租车司机都要卖弄下他的红旗车,说,以前都是给领导坐的。后来才发现,也就黑店停在改革前了,其他的地方都很正常。 吃的东西爸妈买,我也没注意价格。倒是想到自己没文具,想买两支笔。就那两支圆珠笔的价格,吓了我一大跳。读中学的时候,我很喜欢逛文具店,还特别喜欢看进口文具,价格太高,一般就看看,觉得精致美好。没想到黑店的两支很常见的黄色黑纹蓝盖子的圆珠笔(现在大概一块钱一支的那种),竟然比进口的还贵。爸妈觉得是学习用品,完全不在乎的买了。后来,见了师姐们,大家千吩咐万叮嘱,一定要避开黑店,才知道,原来下午我们去的就是传说中的黑店。 开玩笑也好,当真也好,反正后来再没进过黑店的门。当时听说博士生把这事投了校长信箱,校方还很当一回事看待。那天下午,我去你办公室的时候,你和田老师也在说这个事情。我听的热闹,也把自己听来的一些拿去说了。毕竟,大家都是师大出身,多少都在黑店手里吃过亏。看它这次被人抓住了,都有点幸灾乐祸。说着说着,倒也忘了自己国庆前,还故意和你拉开距离的事情。 田老师出门去上课了,我留在办公室里和你整理材料。理了会,你问我吃月饼不,说上次我没拿走,你这里还有不少。我国庆进山,馒头吃了不少,回了北京又李文生日,吃了堆蛋糕,月饼倒是还真没吃着。就说要吃,要莲蓉蛋黄的。你挑了莲蓉蛋黄的切,我在窗口喝着茶,顺口说说院子里的月季花怎么就那么壮呢。你倒也笑笑,说自己以前住家属区的时候,那里的花花草草更嚣张。你没提短信的事情,我想,应该就是群发的祝福短信吧,也就没再多想。 李文过来的时候,我也和他说了半天黑店的事情。他倒不是很理解我干嘛那么幸灾乐祸,毕竟,除了两支圆珠笔,我没在黑店吃过什么亏。其实,当时全校的人都在观望,大家见了面,也不寒暄天气了,都说最近黑店那个事进展怎么样了。上统计课的时候,老师也说这事,还笑着说,本科生刚来,不敢和黑店急。老师们又是教师,也不好意思跟黑店急。也就呆久了的研究生敢动黑店。虽然当时很多人讨论这事,最后,好像还是不了了之了。 隔了两天,有天晚上李文神秘兮兮地来找我,语焉不详地说,他接着的一个月要很忙了。我说,你们实验室忙又不是第一次了。平时他说忙,会告诉我要忙些什么,取什么数据,这次什么都没说。我不怎么了解他们专业,也没继续问。 两个人就说了些琐事,比如黑店事件的最新战况了,也提了下我们宿舍老大好像失恋了。他也问我,陈涛怎么说的。我说陈涛连影子都没出现过。李文倒是对陈涛挺有信心的,说,陈涛什么都没说也好,给他点时间想想,再做决定,对大家都好。我说,老大把陈涛看得太重了。李文叹了口气,倒是也没接我的话。 过了一会,又提起自己要忙了的话题,我嗯了一下,心里想着,这人怎么晚上和个坏了的收音机似的,说过的话又说,倒是也没问你。你看我没问你,大概自己按捺不住了,和我说,实验室里这次的项目是机密,大家都签了保密文件,不能和别人提起的。我说,你这不和我说了嘛。李文又笑,说自己没说内容,而且,说了内容,我也不懂的。 认识了快一年,李文一直四平八稳的,记忆里,好像也就这次,有那么点像小孩子。得了个宝贝,又想让人知道,又想藏起来的样子。欲言又止,却等着我去追问。回了宿舍想想,倒也觉得好玩。 第23章 计算机系的男生 国庆节后,老大似乎接了更多的家教,白天都没怎么见到她了。我问了下许娟,她也说没怎么见到,老大常常一大早就出门了。我晚上又很迟才回宿舍,有点想问问她,最近和陈涛怎么样了,倒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因为快毕业论文开题了,王莹莹回宿舍的时间倒是开始多起来了。有一天来找我,说自己的电脑似乎出问题了,怎么开机,都是黑屏的。我们学校的校园网病毒肆虐,几年下来,对能百度到解决办法的病毒,我倒是自己处理过很多次。宿舍里大家也知道,我会修电脑。但是那个修理,其实却是很表面的。基本都是百度一下,看看有没有和我们相似的情况,有的话,再把对应的方法试一次。一个方法不行,就再试试其他的,多数情况,试几次,基本能够修好。 王莹莹的这次,似乎有点麻烦。我试了几乎所有能找到的方法,只能进到重装系统的界面。但是电脑里有很多材料,王莹莹自己也搞不清放在哪个盘里,怕万一重装,资料都会丢掉。而且,我也有点怕麻烦,毕竟,我也没有系统的盘,从头开始,会很费时间。我想到陈涛了,他学计算机,重装个电脑应该不在话下。但是又不清楚他和老大最近怎么样了,也就暂时没和王莹莹提陈涛,只说让我找计算机系的同学问问。 晚上特意找老大问了下,她和陈涛到底怎么样了。李文生日那天,我们大家去ktv唱歌,结果陈涛的前女友醉酒,他撇下老大,提前回去了。他走了那晚,老大哭了半天。国庆节后,老大也没提陈涛的事情,只顾忙着做家教。我晚上特意早点回宿舍,借着王莹莹的事,看看老大什么意思。 老大说陈涛事后给她发了条短信,说不好意思,自己提前离开了。我想,老大哭了一晚上,他倒好,一句不好意思就打发了。我问老大,没说别的。老大说陈涛后来还发了条短信给她,说他前女友是因为他才喝醉的,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我问老大,你怎么回他的?老大说,还能怎么回,就一个哦字呗。哎,不是她伤心,就是老大伤心,陈涛你怎么做,都有人会伤心。 我说,王莹莹的电脑被我搞砸了,似乎得重装,但是又担心重装丢资料。想找陈涛过来看看,你觉得能让他来不?老大说自己这个星期,也没和陈涛联系,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言下之意,有点担心他和前女友复合,又有点不希望他们复合的样子。 我把李文跟我说的话和老大说了下。说李文觉得陈涛还蛮靠谱的,不像那种乱来的人。而且,他跟我们大家都不熟悉,为了你,也跟我们去长城了,也来李文的生日聚会了。至少是把你当回事情了,你现在一声不吭,难道真放弃他啊。他既然没说要和前女友复合,也就说明他们之间的问题很大,不是醉次酒,就能和好的。你好好的,干嘛要放手呢。 老大原本就把陈涛看得很重,就是担心他和前女友和好了,我这么一说,她倒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没希望,也愿意让陈涛来了。我说,你给陈涛打个电话吧,王莹莹这电脑也等着用的。老大拿了手机给陈涛打电话,陈涛那边好像马上就答应了,老大捂着手机,问我,王莹莹的电脑现在是怎么个情况?我笑,说可能得重装,让他带些系统的盘过来。 第二天傍晚,陈涛就带着些装备来了。王莹莹的电脑是台式机,也没法子拿到教室或者图书馆去修,只能给挪到大厅里。我们再和宿管的阿姨去说,电脑我们修了,修不好,只好找计算机系的同学来帮忙了。能不能让他进来,我们在大厅里修?大厅对着宿管阿姨的桌子,平时基本不会让男生进来,也不知道是我们够低声下气了,还是阿姨觉得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没事。就答应让陈涛进来了。 刚好李文也来找我,等在月亮门外。我出去的时候,他和陈涛正说着话。我跟陈涛说,阿姨答应让你进去了。顺便看了眼李文,问他要不要进去看看。越禁止的地方,其实越有人会想进去看看。估计李文也是这么个心里,说要进去看看。李文跟着陈涛,装作两人都是来修电脑的,跟着我进了月亮门。 老大和王莹莹搬了电脑,已经放在大厅里了。有陈涛在,我很放心,王莹莹的电脑怎么都会弄好的。老大和王莹莹围着陈涛,在那里修电脑。我拉了李文在角落里坐下。李文说自己在门口站了一年多,第一次进来,虽然只是大厅。我们偷偷地在那里笑,又担心被宿管阿姨看见。 其实,我们那个时候,找男生修电脑,和钱钟书先生那个时代的借书是一样的。女生找男生借书,先是借,有借就有还,有还就有讨论,一来生二来熟,再就是交往了。所以,有个计算机系的男友,刚开始还是好事,他会帮你处理所有电脑问题,再接着,就是你得看着他到处帮别的女生修电脑了,至于是真修假修,就没人知道了。 陈涛说问题不大,不用太久。我刚好暑假回家带了些很好的龙井回来,问他们要喝茶不,陈涛倒是看了我一眼,说你还喝茶啊。我当然拿自己家乡挡着了,产龙井的地方,不喝茶喝什么。老大和我一起回房间,端了茶水给他们。我把自己的杯子递给李文,他大概也看出来是我的,端着杯子,笑的很开心。茶,他到无所谓的样子。哎,果然还是西夏人。 等陈涛修好电脑,也差不多快十点了。老大去送陈涛,我本来想说男生有什么好送的,再想想,他们可能有些话要说,就没啃声。李文喝了点茶,跟我说晚上可能会睡不着了。我说,那你到时候来骚扰我好了,他笑着走了。 第24章 我的钱包 我帮着王莹莹把电脑往宿舍里搬,王莹莹是第一次见到李文,就多问了几句。过了一会,老大送好陈涛也回来了,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我想,他们没事了。看我们正在说李文,老大也说,李文看起来不大会生气的样子。这时许娟也回来了,听见老大说李文不大会生气,就抱怨说,潘云峰那人可孩子气了,动不动就生气,脾气又倔。 我们听了,也都在那里笑。其实,我心里隐约知道,李文发火不是找人生气的那种,是不吭声的那种。暑假里我回家,他想要我家的座机号码,我没给,他生了快两周的气,憋着不理我。 大家说着,说到男生们的星座上去了。女生们对星座,其实都持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虽然有人说星座书都是骗人的,但是我有一个样板书一样的双鱼座爸爸,我想,有些星座特性,还是总结的很到位的。老大听我提起双鱼座,就让我说说看。老大是金牛座的,她那么问,我想陈涛是双鱼座的。她刚和陈涛和好,我也不能说些让人寒心的话,就说和双鱼座谈恋爱,只要你坚持爱他,基本能成。其实,这句话,放在任何一个星座身上,都是成立的。 和双鱼座男生一直很投缘,他们说的,想的,很多时候就是我想的。但是,总觉得双鱼座男生爱自己胜过爱人类的总和。我也凉薄,但是见不得别人比我更凉薄。好友里有个双鱼的男生,男生有个高中的初恋前女友,进京的时候我也见过,普普通通的一个女生。在他嘴里,那是各种的明月光和朱砂痣。把初吻和分手,说的和琼瑶剧一样撕心裂肺。只可怜了他的现女友,本来是来谈恋爱的,硬是被逼着做了观众。电视剧狗血,我们骂骂编剧,换个台就好了。听他沉醉在回忆(想象力)里讲初恋的故事,哎,怎么说呢。总之,那姑娘可怜。 我想了想,问老大,陈涛那个清华的前女友,是他的初恋女友吗?老大笑笑,说陈涛初恋很早的,这个不是。我想,阿弥陀佛,还好不是。双鱼男的初恋女友,可不是一般难对付。因为你对付的,不是初恋情怀,而是双鱼座伟大的想象力。每次想到我爸的联想能力,我都一个寒战,我妈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第二天早上有课,我很早就起来了,收到李文的一条短信,说自己昨晚怎么都没睡好。我想,应该是我给他的绿茶害的。回了他一句,难得来次女生宿舍,怎么回去就失眠了啊。然后赶紧收拾着去上课了。 早上起早了,下午就有点犯困。回了宿舍,在床上睡着了。大概三点多的时候,听到手机在响。也没看是谁来电,就迷迷糊糊接了电话,声音还没醒过来。没料到是你,你听我还没睡醒的声音,突然,话说的很温柔,问我,睡午觉呐。我听见是你,赶紧挣扎着清醒过来,问你,有什么事情吗。你说,你在出版社拿些材料,以为我在附近,就喊我一起拿。我想想,再睡下去,晚上要失眠了。反正醒了,就跑一趟了,让你等我一下。 学校的出版社在东门,我们宿舍过去大概七八分钟,我稍微洗漱打扮了下,很快就到出版社了。看你拎着个轻飘飘的袋子,很努力才没翻白眼。你一个大男人,那袋子里到底是两本还是三本书?非得喊我一起来拿。 你倒转移话题了,问我,什么时候做开题报告。我想,这个,你比我清楚吧。听师傅说,大概月底前会出论文题目。本科生的毕业论文,基本就是走个形式,给我们一些划好论文的题目,让选个自己感兴趣的,再和指导老师商量下怎么写,再写个开题报告。下学期回来,再改两次,也就提交毕业论文了。你问我,打算选谁做指导老师呢。我知道你也是其中一个,觉得还是找师傅比较好,就和你说,会找师傅带我。你倒也没说别的,就带着我绕出东门,说走学校外面。 从东门出来,从励耘学苑到路边的小书店,都是启功老先生的字,我们就一起数,学校到底有多少地方是他题的字。学为人师,行为世范的校训碑就不说了,科技楼,英东楼,教工食堂,教九,京师大厦,说着,我们都在那里笑,好像差不多所有的字,都是老先生写的。后来,每次出入海关的时候,总能看到启功老先生写的中国边检,从最初的泪目,再到现在,也差不多六七年了。想起师大的一切,安宁而又平静。 到了北门附近,你问我,带钱包了吗。我说带了,你说,我们吃羊肉串去。你没带钱包,就拿了我的钱包去付钱。我手里拿着刚烤好的羊肉串,一边是你的,一边是我的。你一手拎着书袋子,一手把钱包塞回我衣服口袋里。我穿了件牛仔外套,口袋有点小,你好不容易放好了,接了我手里的羊肉串,两人准备从北门回学校。 一回头,看见李文就在不远处。他没骑车,边上有几个同学一起,我看到王翔和张丽,其他的几个不认识。李文看我看他了,低了头,径自走了。王翔看着我,想打招呼又开不了口的样子,也跟着走了。 你看我看李文他们,问我,是你同学啊。我说不是,也没再说什么,就跟着你回了学校。手上的羊肉串,吃也不是,丢也不是。 回了宿舍,给李文发了条短信,问他,晚上过来师大吗?他没回我。我收拾了电脑去教室,打算去看些申请的信息,顺便也看看论文。手机一直放在桌子上,一个晚上,没有一条短信。 十点多的时候回了宿舍,李文还是没有回复我。我想了下,还是再发了一条,问他,生气了吗?还是没有回音,我想,刚昨晚,宿舍里大家才夸李文,说他不会生气的样子。结果,今天就开始生气了。这次,好像还很严重的样子。 第25章 一个人 十月中的时候,北门遇见了李文和他的同学们。李文看见我和张宇一起,就一直没理我。后来,我给他发了几次短信,一次都没回复。那一周,基本就是不停地看着手机过下来的,知道他一定不会回复,还是不停得去看手机。 原本手机一直无声,也没开震动。为了能及时看到短信,特意调了震动。但是每次响起来的,都不是李文。还好,那个时候,gre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我好歹还能分点心到申请上去。分数还可过得去,我也不打算再考,就打算赶今年的申请季了。 李文生日的那天,还和我说要一起申请出国,这会儿,连短信都不回了,我还怎么和他商量一起出国的事情呢。商科直接本科毕业申请phd很有难度,一方面没有美国教育背景,学校不知道你能不能熬下来。另一方面,没有任何研究背景,和硕士毕业的申请者相比,会弱势很多。我当时想着,主要申请硕士,phd的也试试。硕士基本得自己出钱,当时也和家里打了几次电话,爸妈说有这个准备的,让我放心去申请。我也想,可以的话,尽量申请一个带奖学金的硕士位子。知道比较难,但是,总得试试。也就开始在网上看各个学校教授的资料,也琢磨自己以后想做商科的哪一块。 一边忙着申请,一边系里的开题报告也开始了。我跟了师傅,选了个自己感兴趣的题目。师傅说选这个题目做的人很多,想做好,还是得花点力气,找个独特点的切入点。 中间,也去你的办公室,问过你和田老师,我选的这个题目,怎么做更好些。田老师今年没带学生,跟我说了一些写论文的基本概念,方法,也给了些这个论文题目的一些建议。你今年带毕业学生的论文,听田老师跟我讲了一些,说自己先找点资料,让我哪天去拿一下。 宿舍里的同学们,在外地的吴敏和李洁也都回来了一趟,和论文指导老师见了几次面,又回家乡实习去了。这边老大也开始准备教师资格证的考试了,许娟也开始认真准备考研了。陈静和魏君虹就更不用说了,她们一个国考一个考研,都准备了很久了,再过几个月就要考试了,就更见不到人了。 除了一周的几次课,我基本也就蹲在自习教室了,不是准备申请的材料,就是准备开题报告。有次去主楼找师傅,讨论好论文后出来,倒是遇见系里的教务秘书严老师了。她正好要去财务处,和我一起搭了电梯下楼。我那段日子一直在吃嗨啾的水果糖,在电梯里剥着糖,问严老师,吃糖不。严老师平时不苟言笑,可能没料到学生会问她吃糖不。赶紧说自己是大人,不吃糖了。又问我多大了,说自己女儿和我一样大。闲聊了几句,也就分头走了。 我去你办公室拿了些论文材料,你让我看完了,把想法理个大纲给你看看。我想,我的论文指导老师变成两个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干脆就选你了。也免得两头跑,你们要是意见不一致,我夹着多为难啊。 第一个星期,李文没理我的时候,确实很难受,老悬着心,想着他。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他主动来找我,突然不理我了,刚开始有点不适应。虽然说暑假的时候,也有两周没理我。但是,那时有几天在家里,他不理我,我感觉没那么孤独。一回学校,就是gre考试,考试紧张,也没太悬心。这次没什么事情了,又是一个人在学校,突然觉得很孤独。 本来还有点焦急,因为李文说了一起走的,他现在不搭理我,我觉得不知道怎么办。后来也想通了,他现在没有托福gre的分数,即使有老师要他,也得等他把分数考出来,怎么着,都是半年一年后的事情了。即使他也出国,比我迟一个学期,或者一年都正常。想到这点,也就不着急了。 第二个星期,李文还是没有理我。那时,也差不多快十一月了。我从最初的难过,到有点生气了。他看见我和张宇在一起就不搭理我,那我还看见他和张丽在一起呢,我不是还给他发短信了嘛。这么小鸡肚肠,生气,也得给我个机会解释一下嘛,这样不搭理算什么。许娟早就看出端倪了,倒是忍着一直没来问我。我想,许娟真好,她要是来问我,我恐怕会哭。 不知道是秋天太干燥了呢,还是最近忙的有点累到了,先是早上起来的时候,有点嗓子疼。嗓子疼了两天,就感冒了。鉴于上次过敏去校医院,被看成有淤血,校医院我是不敢去了。又觉得感冒不是很严重,就去西门外的药店买了些感冒药。那时候,据说是病毒性流感横行,吃了几天感冒药,没什么效果,反倒还有点发烧了。 老大和许娟看我有点发烧,怕再发展下去不好。就硬拉了我去校医院,和我说,校医院感冒总还能治。能不能治我也不知道,反正又是很多vc银翘片,话说校医院是不是入股vc银翘片的厂家了。发烧倒是给止住了,就是吃了药很困。医生吩咐要多喝水,老大每天早上出门前,一定会给我打好水放在床下。 我也因病得闲,在床上躺了几天。反正出门也是一直擦鼻子,没得恶心了别人,也就乖乖地在宿舍呆了几天。估计是我得流感的时间长了点,宿舍里大家都有抗体了似的,一个都没感冒。晚上大家都在的时候,我开玩笑,说拜我所赐,大家都免疫了。结果被老大说了一通,说我老不出去锻炼,身体差了才感冒的。我想想,大家似乎还真都有去操场跑步的习惯,我倒是大一大二上完体育课后,就再没去跑步了。看来,等好了,也得跟着她们出去动动了。 第26章 新街口的栗子 等感冒好了,也十一月了。和李文两个多星期没联系了,生了场病,虽然也就是感冒,心里也淡了很多。觉得自己有事,宿舍的同学都对我那么好,打水买饭的,也不嫌弃我在宿舍污染环境。他算哪门子的男朋友,别说没出现,连个短信都没有。 因为生病,耽搁了几天开题报告的事情,等完全好了,就赶紧补上。整理好师傅和你给的论文,也想好了自己的切入点,写了个草稿。拿去给师傅看了,师傅表示方向找的不错。再拿去给你看,你没说什么,倒是说我瘦了。我想着,才几天没见,效果有那么明显吗。也没和你说感冒的事情,就把草稿留你那里,让再帮我改改。 两边都交好了报告的草稿,虽然等你和师傅批改好了,我还得修改一次。但是总觉得事情告一个段落了,而这个时候,北京的栗子也开始上市了。每年从这个时候开始,新街口一条路上,走三步就一个炒栗子的摊。基本都说是良乡栗子,大个的反倒便宜些,小个的因为甜,卖的贵些。因为栗子摊实在是太多了,大家就开始打价格战了,什么买八两送二两,什么买两斤送一斤。 我对新街口的商场和衣服店,一直没什么兴趣,淘衣服是乐趣,砍价却很烦。两边都要装作生气了的样子,一个说这么便宜死都不卖,一个说那么贵死也不买。其实生气是演戏,边生气,边探究对方的底线。总有人说自己很会砍价,你要真会砍价,那商家才不会卖给你呢。 这么些年,对新街口的感情,基本都长在炒栗子的身上。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又觉得自己有点轻松,就想出去逛逛。宿舍里大家不是忙考试,就是忙实习工作。就给黄铮打了个电话,问他有空不,去新街口吃栗子去。黄铮也刚交好开题报告,听我说出去玩,马上说要去。 在主楼碰了头,黄铮问我开题报告做的怎么样了,我说刚交上去,还得改。他也跟我抱怨了一通他们指导老师多麻烦,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的。我也跟他说,自己最近感冒了,去了趟校医院,没给医死,倒是给治好了。我问他,有没有觉得我瘦了,他表示完全没看出来。两人笑了通,坐了车去新街口。 商量着,先坐远点,再一路走回来。就坐到永和大王的门口,下了车,黄铮又说自己想看看衣服,冬天的衣服也该买了。我嫌他啰嗦,倒是也跟他进去看衣服了。他说着,明年要工作了,衣服不能再买休闲的了。我也问他,打算去哪里工作,他说大概是回长沙。我也想着,明年这个时候,自己不知道在哪里了,新街口的栗子,怕是吃不到了,两个人突然都有点伤感。 黄铮去试衣服,我坐着门口的凳子上,看着路边的树,树叶都已经黄了,却正是黄的最好看的时候,还没怎么落叶。太阳就那么斜斜地穿过树叶,落在地上。黄铮试了几件,挑了件外套。倒是他自己和店主砍了下价,拿了外套。 出门看到第一家栗子摊,黄铮就说要去买栗子,算我陪他买衣服的谢礼。我说离积水潭近的有一家,每年都特别好吃,我们去那里买。他倒不肯,说先买一些吃着,到了积水潭再买。两个人就捧着一包栗子,边啃,边往回走。到了积水潭,再买了几斤,他带点回去给他们宿舍的,我也带点给我们宿舍的。 男生宿舍在开水房的另外一边,反正顺路,黄铮就先陪我回宿舍。到了月亮门,我倒看见李文了,就和黄铮说,我先进去了。也不知道该和李文说什么,就想直接进宿舍算了。他倒是喊住我了,那我也只好问他,怎么在这里呢。他说给我发短信了。我心想,原来你也会发短信的啊。倒是没这么和他说,只说,手机无声,没看见。他还想说些什么,我说我得先把栗子拿回宿舍。他说他等我。 我进了宿舍,大家都还没有回来。想到李文在外面,不知道怎么的,很不想出去见他。就把栗子放在桌子上,拿了张纸,给大家留了个言,说是栗子在此,自己动手。慢吞吞,再出了宿舍。 他倒也没问我,黄铮是谁。我也觉得没话可说,就跟着他走着。他伸手来拉我,我缩了手,干脆两只手都放到口袋里去了。他问我,感冒好了嘛。我说,早好了。他跟我说自己上个星期,跟老师去天津出差了,刚回来。我哦了一下,也没问。大概他也觉得展不开话题,也没继续说下去。这会,路上有个男生过来问路,说教九怎么走。估计是外校的,我还没开口,李文倒是先告诉他了。我心里想笑,我们在师大走了快一年,方向他倒是熟。 李文带着我往主楼广场上去,我心里想着,逛好广场,就说自己要回去吧。也不吭声,就跟着他走。到广场到时候,有点风,我说有点冷,还没说出自己想回去,他倒是回头抱住我了。这时天还没全黑,广场上人来人往,我让他先放开我。他说我不生气了,他就放开。我想,你还威胁上了。也没说自己不生气了,就让他放开。 他倒也放开了,拿了只手揽着我。说潘云峰都和他说了,许娟说我生病了的事。他说自己听说的时候在天津,想着赶紧做好事回来,没想到却呆了快一个礼拜。我说他,连条短信都没有。他说给我打电话了,手机一直关机。我想想,是有两天手机没电了,也没充。他说自己给许娟发短信了,许娟说我睡着。他说自己也确实有点害怕给我发短信。我的短信他一直没回,怕给我发了,我也不回他。我想,果然理科生不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提起他不回我短信的事,我又不想说话了。他问我,刚才那个是黄铮吧。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听见我喊黄铮了。上次许娟和潘云峰拌嘴的时候,我倒是和李文宣扬过黄铮,没想到,他倒记下了。 李文伸手摸了摸我放在口袋里的手,说有点凉。抓了我的手,握在手心里,说今天先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找你。等我回了宿舍,老大还没回来,许娟和王莹莹倒是都在了,两人在剥栗子。看到我回来了,就开玩笑说,和男朋友和好了?我也笑笑,没回答她们。 第27章 你连笑起来都不快乐 早上起床,接了你的电话,说开题报告的草稿改好了,让我什么时候有空去下你办公室。师傅的修改稿倒是早就发邮件过来了,我想,你大概有什么建议得当面说吧。就问你下午有空吗,我下午过去一下。你想了下,说四点半的样子。 今天早上没课,我就干脆先把师傅发来的修改意见看了,做了些调整,再去知网上找了些文章。弄好的时候,差不多也中午了。去食堂吃了饭,就赶着去上下午的课了。下了课,大概四点不到,和你约了四点半,也不好提前过去。就在系里呆着,因为申请的事情,就去系里问了下教务秘书严老师,成绩单怎么弄。她和我说去教务处办就好了。我又和她唠叨,说宿舍的地址,信件老是会寄丢,她倒好,吩咐我以后寄到系里,她帮我收。完全是意外之喜,赶紧谢谢她,又要了系里的准确地址。 看着差不多快四点半了,就去科技楼。到你的办公室时,你还在给带的学生讲论文。我倒是也带了师傅给我的修改稿,坐在一边看着了。你带的几个不是我们班的,平时,倒也都打过招呼。也没抬头看你,就听着语气,猜你的表情。有点想笑,怎么那么严肃的口吻呢。 你讲的挺久,大概快五点了,他们才走。走前还问我,也来请教张老师啊,我说是啊,我们师傅吩咐的,说张老师是个方向的专家。等他们走了,你倒是笑了。把修改稿给我打印出来了。看看时间,你说先吃饭去。我说,你不回家啊。你说现在路上堵得要死,现在出发,和迟点出发,到家时间都差不多。我想想北京的交通,还真是这么回事。 就跟了你出门,你也没说去哪里,一直走到东门励耘学苑那边的饭店。跟我说,这里你们常来。我去洗好手,回来你点好菜了,问我要不要吃炒饭,说这里的炒饭很好吃。我说试试了,顺便也说西北食堂的炒饭又便宜又好吃。你也赞同,又把西北食堂的师傅也给夸了一圈。(西北食堂是我们学校的清真食堂,新疆菜做的极好。) 李文昨天说了,今天要来找我。我看了下手机,倒是还没给我发短信。我担心他等我吃饭,就给他发了个短信,说我和老师们一起吃饭,让他不要等我。你看我拿了手机发短信,也把手机摸出来,看了下,放在桌角,去洗手了。回来的时候手机在响,你看看我,说我,你怎么不接电话呢。我说,这是你的手机。开车的时候帮你接电话是一回事,你忙的时候接也是一回事,没道理它一响,我就得接啊。 这里的炒饭确实很好吃。我边吃饭,边听你说改论文的意见,和师傅的意见出入不大,我觉得比较放心了。这时进来两个女的,大概三十来岁,像跳舞或者艺术工作者的那种样子。两个人一进来就盯着你看,选了张我们边上的桌子。和我并排的那个我看不见表情。对面的那个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大概是我人生里被人剜的最厉害的一次。我想,在古龙小说里,这姐们的台词应该是“浪小蹄子”,在红楼梦里,就应该是“死丫头片子”。我继续心安理得地吃饭,她倒不在我身上浪费眼神了,开始盯着你不动了。 说好论文,你倒是也问我申请做的怎么样了,我说准备十二月开始提交,到一月差不多就截止了。你也问我,除了美国,有没有考虑其他的国家。我说不知道别的地方接不接受托福和gre,还没想过呢。 吃好饭,我拿了打印的修改稿,回了宿舍,你也准备回家了。那时候差不多七点半了,李文说八点过来找我,出去自习也看不了多少时间。就拿着修改稿,在宿舍里看了一会。你改的很仔细,连缩进都看出问题了。 我看了会,李文也来了。十一月的晚上,也已经开始冷起来了,暖气倒是还没上,得等到月中才会开。他把自行车停在我们宿舍门口,牵着我的手,问我去哪里。我说我们去英东楼吧。天气已经冷的不想喝酸奶了,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他握着我的手,问我今天干嘛去了。我说白天上课,下午找老师讨论论文,到了饭点,还没讨论好,老师就带着去吃饭了。他大概以为我说的老师是师傅吧,也没多问。 倒是开始说半个月前的事情了。他问我,那天和我一起买羊肉串的,是张宇吗?我说是的。他又问,那次教师节,陈晓萍看见你和别人一起去买花,也是他吗?我不知道陈晓萍是怎么和他描述的。也不好否认,就说不大记得了。李文突然说自己好担心。我说,傻瓜,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是我们老师。李文说,他觉得不是。我说怎么会呢。他说,上次国庆的短信他看了。谁都没和我说,那短信到底写了什么。既然李文提了,我这次倒是要问问清楚,那短信到底什么内容。 李文说,大概是问我出发没,要不要他来送我。李文这么一说,我也只能解释,那天田老师把名片给张老师了,我去拿的时候跟他说了我们几个女生要去西直门,他有车,可能就想顺便捎我们一下。李文倒也没继续说什么了,问我,上张宇的课吗。我说没有。他说,那就好。 我想到自己和李文相处,以及和你相处。和李文是谈恋爱的感觉,大家牵着手,互相交流些新事情,再慢慢熟悉起来。和你相处,更像是过生活的感觉。不用慢慢熟悉起来的经过,很多你知道的,我也知道。我想,李文的担心有点道理。自己既然决定以后要和李文一起走,尽量还是专心些吧。而且,听他说担心,我也挺难过的。我不想他为了这些事情不开心。 回宿舍的路上,李文拉着我的手,没有说话。快到宿舍的时候,我跟他说,以后我会注意的,你别担心了。他有点勉强地笑笑,也回去了。进了房间,我想起来他的这个笑,心里突然很难过。我想,我得做点改变了。 第28章 每个人都在变 上次,看见李文为了张宇的事情不高兴,我想,我得做点改变了。只是,生活哪里能那么遂人意呢。我刚做了决定,要做出改变,却不知道,李文身上,也发生了变化。 改好开题报告,我没拿去给张宇,就发了封邮件。他看了,也回复说没什么问题了。我再拿去和师傅讨论,师傅也说再改改排版错字什么的,就可以交上去了。吩咐我打印出来,找别人看看,说自己看不出自己的错字。做完这些,开题报告的事情,也算有了一个终结了。 十一月中的时候,北京的暖气也开始了。早晚虽然冷,但是房间里完全没有冷的感觉。大家睡觉前,也习惯了把袋装牛奶放在暖气片上。夜里的时候,我们睡得整整齐齐的,我们的牛奶,也在暖气片上睡得整整齐齐的。 考研和国考的几个,最近越发用功了,夜里都是很迟才回来。我平时和李文一起,回来的算晚的。没想到,现在她们都开始比我晚归了。老大不打算考研,有时候,晚上宿舍里,就我和她两个人,她也和我说说陈涛的事情。 老大没见过陈涛的前女友,就听说陈涛的前女友是北京姑娘,挺漂亮的。说是陈涛来北京读大学,两个人认识了,话说的多了,就开始交往了。分手的原因,老大说,听陈涛讲,那个女生性格有点强,什么都想按自己的意思来,处着挺累的。再吵了几次架,就觉得没意思了。去年寒假回家的时候又认识了老大,就和那边分了手,和老大交往了。 听老大的意思,陈涛是觉得那边不听话,这边听话。我倒也没有以前那么愤青了,觉得女生不用强势,也是件幸福的事情。其实,哪个女人强势不是被逼的。要么是老公不帮她,要么是父母不为她着想,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只能自己出手。抓住了点利益,又被人嘲笑,说性格差劲,那么强势。像老大这样挺好的,温柔又能得到自己要的。再说了,老大本来性格有点泼辣的,和陈涛以后温柔了很多,不也挺好的嘛。 许娟她们回来了,刚好听到我和老大在谈女性人生哲学的样子,也加入队伍。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说到潘云峰身上去了。许娟说,潘云峰这人很自私的。她用了这么个感□□彩深重的词,我们都问她,潘云峰干什么了,让她这么评价。 许娟说潘云峰被直博了,说自己也和潘云峰说,要是万一自己考研没考上,怎么办。她说,潘云峰就很轻巧的一句话,那你在北京找个工作呗。许娟说,本科毕业留在北京有多辛苦,男朋友又读博,完全帮不上忙,得多难。说潘云峰都不会为她考虑一下,就那么一句话,说得轻松。听她反驳后,据说潘云峰还举了张勇和陈晓萍的例子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听许娟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有点觉得潘云峰这人,自私不自私先不说,不会心疼人是一定的了。陈晓萍这几年,我们也有看到,多辛苦啊。而且,张勇人也不错,每次都很笃定地说要留着陪陈晓萍。我们都看见陈晓萍的辛苦了,就会觉得,爱一个人,不能让她去重复别人吃过的苦。而潘云峰的观点就是,人家能吃的苦,凭什么你许娟不能吃。所以才说,找男朋友或者老公,得找会心疼人的。不心疼人的那种,他会让你吃遍苦,还觉得没啥,大家不都吃着嘛。 正说着,许娟问我,李文也直博了,你们打算怎么办。我从来没听李文说过这事,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当场就愣住了。还好,当时我已经躺在床上了,她们看不见我的表情。我缓了一缓,说,还不知道呢。许娟也以为李文早和我说了,看我不怎么想讨论的样子,也不多说了。 我说呢,这些天,我和李文提,让他什么时候开始准备托福gre的事情,他都没正面回答我。我还以为,他最近挺忙的,没空考虑这些考试。而且,自己心里也计算过了,等他考好试,怎么着都比我晚个半年一年的。所以也没催他,就让他慢慢来,先背点单词什么的。 当时,我心里全是愤怒,气李文不告诉我他直博的事情,气他不干脆告诉我他的打算,气他已经有决定了还看着我傻傻地安排他出国考试的事情。倒是没想过,他不告诉我,也有可能是他自己也犹豫不决,也有可能他想决定了再告诉我。 夜里睡着了,突然又惊醒了。醒来后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也有点迷糊,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梦里不知身是客,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拿了手机,看着李文的名字,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恨他的话,质疑他的话?他什么都没说,我去问什么?说许娟告诉我的,何必呢。灭了手机,继续睡了。 早上有课,和老大她们一起的课。老大看我还睡着,喊了几次,说先去教室了。我想想,还是得起来去上课,套了件黑色套头衫,来不及化妆收拾了,洗了把脸,戴着眼镜,绑了个马尾出门了。老大她们看我来了,倒也放心了。前面没位子,我坐到比较后的位子上。黄铮来的比较迟,看看我边上空着,就过来坐着了。看我难得戴着眼镜来了,说,这样也满好看的。我当然知道黄铮心里哪个女孩子都是好看的,不过,还是想笑。 中午的时候,李文发短信过来,问我吃饭了没。本来不打算回复,憋了一会,突然就想和他说分手。神使鬼差,拿了手机,发了句,我们分手吧。然后把手机关了,拿了电脑,去了图书馆。 第29章 说好的结束 看了一下午的论文,眼睛有点发花,就摘了眼镜,半躺在图书馆的沙发上,想着申请材料的个人文书该怎么写,想了一会。倒是想到李文了,也不知道是决定分了,还是因为说了分手,突然觉得身上一直背着的包袱没了。不用担心,我们以后会不会在一起,更不用担心他能不能跟我去一个地方,甚至都不用担心,他高不高兴了。伸了伸懒腰,抓了眼镜,继续看书。 正看着,黄铮倒是看到我了,跑来我边上坐着,说先前看到许娟了,好像许娟在找我。我想许娟有什么事呢,还不是李文找不到我,可能找她去了。再想想,我们分手,让她夹在中间麻烦,也挺不好的,就开了手机。上面有几条短信,有李文的,也有许娟的。我先看了下许娟的,她问我在哪里。我回了条,说在图书馆看书,手机没开机呢。她倒回复的快,说李文在找你。我还没回复她的短信,李文的电话倒是进来了。我按了电话,回了句,我在图书馆,不能接。李文回了条,说他就在我们学校,让我到图书馆前门等他。我跟黄铮说,有人找我,我先走了。 出了图书馆,倒是就看到李文过来了。我穿着件黑色套头衫,一条深色的窄腿牛仔裤,戴着框架眼镜,绑着个马尾,站在门口。李文过来,看见我,愣了一下,说,今天怎么这样穿了。我躲在眼镜后面,看他,似乎像隔了一层什么,很不真实的感觉。却又因为不真实,反倒没什么情绪波动,不像昨天晚上那样了。 他问我,怎么了,突然说要分手。我说,你自己知道的。李文说不知道。我问他,许娟没和你说?李文说,自己就问了下许娟,我在哪里,别的,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我说,哦,你是挺忙的。忙的直博了,都没来得及和我说。 李文听我这么说了,倒是顿了一顿。我抱着一种,今天见好他,再也不会再见他的心态,就那么看着他。想着,什么话我也不掩饰了,该问的问完了,也就是了。他说自己还没最后决定。我听他这么一说,就反问他了,是不是,得我走了一两年后,他才决定啊。他看我语气不善,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看他不吭声,我倒有点难过起来了。本来从图书馆里出来的时候,满满的都是战斗情绪。就问他,直博的事,他们老师是怎么安排的。李文说,实验室里,就他和潘云峰直博,老师让他们交了材料,大概等文件下来就好了。他添了一句,即使批下来了,自己也还是可以不去念的。 直博一般是硕士三年再加个两年,我问他,他们是不是也这样。李文说是的,也就是说,他要继续读下去,在这边两年后就可以博士毕业了。我心里给他算了下时间,他要是去美国,出国考试申请都顺利,还得一年,美国的phd四年起步,基本很少有人能四年准时毕业的。合起来,至少得五六年。相比他在国内博士毕业,迟了差不多四年。 想明白这一点,我大概也知道他的犹豫了,毕竟是相差四年啊。而且这边已经很明朗了,只要继续读个两年就好了。而美国那边,什么都没开始不说,连在哪里都还不知道。我想,他和我在一起,也是一身的包袱啊。 我和他说,这样也挺好的。早点告诉我不就好了,也免得我傻兮兮的给他安排时间进度。李文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我想,这笔时间帐,他应该也算过了。不肯分手,应该,是彼此的惰□□。毕竟在一起也快一年了。 估计我说的,也是他想过的。他倒没吭声了,我也说自己和他一起也挺累的。把先前在图书馆里想到的,和他说了,说自己跟他说出分手之后,觉得轻松了好多,觉得不用担心那么多未来,未知,又无能为力的事情。只要把自己的路一步步走好,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说,你也一样,是吧。 经过昨晚那种气愤,我以为,我一定会和李文哭闹着分手的。没想到,我们两个站在图书馆门口,竟然用这么冷静的语气,权衡分开后各自的益处。他问我,真觉得那么累。我说是啊,明明是双岔路口,却要使劲往一个方向合并,无论谁都累啊。 李文具体想到哪里,我当时并不清楚。很多年后回想,他可能听到我说和他在一起很累,比较受伤。问的话,全是问我的感受。听我说累了,他可能也有点想放弃。我加了句,我们分了吧。李文听我说了半天累,又说分,丢了一句,随便你吧,就走了。 我从台阶上捡起电脑包,倒是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分手了。说分手的是我,他答应的也快,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嘛,干脆利落,各奔前程。正准备走,倒是听到黄铮喊我。回头看,他就在台阶上,几步远的地方站着。真像他的作风,看人家分手,也不站远点。 黄铮过来接了我的电脑包,说要陪我回去。他不过来还好,他一过来,我直想哭。戴着眼镜,抹眼泪很不方便,干脆摘了眼镜,边哭边擦眼睛。他揽了我的肩膀,看我哭的太厉害了,把我圈过来,面对着他。图书馆门前,这个时候人正进进出出,非常多,不停有人看我。他看看我的套头衫有个帽子,干脆拎了我的帽子,把我盖起来。我躲在帽子底下,对着他哭。他倒很无畏地站在人群里让人看着,我想,我又欠他了。我想,这也是后来,有个男生背后说黄铮坏话,我指着他鼻子很残暴地和他对骂,差点还动手打人家的起源吧。 我红着眼睛回了宿舍,老大和王莹莹都在,接着许娟也回来了,问我怎么了。我说和李文分手了,哭了一场。和她们说我分手了,潜意识里,可能希望通过让别人知道,来深化自己已经分手的现实认知吧。 第30章 一个月 我在宿舍里,安静了那么几天,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话题也不参与。老大她们有点担心我,故意找我爱聊的话题来引我加入。我也听出来了,知道她们不好直接来问,只能这样来给我散心。自己也颓废了好几天,就也开始加入她们的夜谈了,偶尔也会说些大言不惭的话,大家一起笑笑。 这样过了两周,也差不多十二月了,许娟再没在我面前提起潘云峰。我知道,她是故意不提的。我想,我的生活,也再没李文什么事情了。虽然,还是会想起他。路过东门的时候,还会想起,去年冬天的这个时候,他在我背后摔了一跤的事情。也发现,在自己学校谈恋爱的坏处了。每个地方,每个角落,都和他一起去过。心里想,要是谈恋爱的时候,去的是别的地方,可能就没这么触景伤情了。 黄铮倒是偶尔也会来找我去吃饭,吃饭的时候,和我说了好些他读高中时候的事情。说自己高一的时候没长高,在男生里面老受欺负。后来高二开始猛长个头,高三的时候就快乐地当大哥了。我也笑笑,说真看不出来,你那大哥不是自己封的吧。 在学校里的时候,也看见过老大和陈涛几次。许娟和潘云峰不知道是避开我了呢,还是换了校外约会,很久没见到他们一起了。我经过了那么次分手,倒是心也开始安静下来了。申请的材料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学校也挑了那么十来所,接着的时间,就是按各校的细节要求,再准备一下每个学校的材料。 毕业论文的进度反倒是慢了,师傅见了,倒也不催我。反倒安慰我说,大家写论文都有个瓶颈期,过了就好。我也不敢辜负师傅的期望,除了做申请材料,时间大多数花在论文阅读总结上。 空下来的时候想想,我和李文两个偏离了本身的运行轨道,不小心相遇了,以为自己是爱情,挣扎了一年,才发现,都不够努力,又无法舍弃原有的轨道,最后,如梦如幻,都不知道,是否曾经有过那么个人。尽管记忆里有他,也只有这一年啊。谁知道,最后记得的,还能有多少呢。我于他,应该也只是如此吧。 正当我每天穿行在图书馆和教室,准备着申请材料和论文的时候,你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有空吗?我问什么事情。你说,你在组织一个会议,不是项目组的事情,但是想找我去帮忙。我问大概多久的会议,你说大概就三四天的样子。我说好的,有空。 去找你的时候,我还想着,还好和李文分手了,否则,他又要不高兴了。你也问了下我的论文进度,吩咐我文章也不要看太多了,否则观点很难集中的起来。也和我说,大概十二月中,系里要开次学会,到时候,全国会有很多大学同专业的老师过来开会,让我到时跟去帮忙。我说好的,也说这个学期的几门课,都是交学期论文,不用考试,所以今年期末很轻松。 十二月十五前,刚好是一批学校的申请截止日期。我提交了一半的申请,剩下的一半学校,还有五六所,截止时间是在十二月十五到一月十号之间的。今年的寒假在一月二十左右,没有考试,我打算一月十号在学校提交完所有申请,就回家好好过个年。暑假的时候,爷爷生病了,当时回去看望了,没有事情。后来恶化了,最近的几次电话,爸爸都不敢提爷爷了,只说着让我早点回家。我知道爸爸的意思,也想着,这边的事情一结束,就赶紧回去。 十二月十五号左右,倒是被你提前抓去京师大厦订房间。因为来的人很多,你想订两层,却又决定不了定哪两层。拉着我上楼看了好几层,又转了几个房间,最后觉得还是高层好,视线比较好,能一眼就看到师大全景。虽然师大全景也就那么点大,还附赠了北邮全景。 下楼的时候,我说还是第一次上京师大厦来。平时家里人和朋友来,都在兰惠或者励耘住。你跟我说,自己学校的老师可以打折扣的,好像还优惠不少,让我以后用你的名字。我想,还有多少以后呢,就半年了。倒是也没提这些,就跟去前台了。 从京师大厦出来的时候,楼顶上的乌鸦,大概多到了全年的最高点了。你和我说,你们读书的时候,师大乌鸦就多,但是没现在这么多。东门那边有条路,被大家戏称为天使之路,其实是乌鸦屎。后来乌鸦更猖獗了,广场上经常有人中招,大家都说出门不下雨都得带伞了。天气越冷,乌鸦越肆虐,冬天傍晚又黑的快,乌鸦再在哪里拖着长音哇——地一下,总让人觉得满是寒意。说它们是寒鸦,还不如说它们是渡鸦,在生死边界渡人的那种。 快到科技楼的时候,你问我,晚上有安排吗。我说大概去教室看书写论文。你说自己晚上有几个朋友来师大一起吃饭,问我去不。要是以前,我会顾着李文,也会顾着师傅的吩咐。经了这么个分手,倒是把很多事情看的不那么严肃了。觉得也就吃个饭,而且,我一个人孤零零去食堂吃饭,也很没劲。就答应了。你说等会来宿舍接我。 我回了房间,倒是收到李文的一条短信了,他问,一个月了,你还好吗。我也不能说我不好啊,再说了,联系了再告别,好了伤疤,再撕开,再好,我觉得自己没那个勇气,就没回复他。洗了下脸,收拾了下,拿了条大围巾塞在包里。 晚上跟着张宇还是去了励耘的那家店,不过,这次在二楼的包厢。张宇去宿舍接我,他朋友倒是都已经坐好了。四个人里,就以前见过的出版社王老师我认识,剩下的三个,倒是从来没见过。张宇说这几个是他大学里玩的要好的朋友,说王老师你认识了,说着也把其他几个介绍了下。也和他们说了我的名字,倒是没说别的。 我开口问了下好,三个里倒是有两个说和我讲过电话。你看,我早说了,你的电话我接的太多了。你又问我,还要上次的炒饭不。我想,确实很好吃,说要的。你再给加了些甜食,就坐着和朋友们聊天了。王老师倒是问我,大几了,我说大四了。 席间,他们也问你,张宇,你那博后的事,办的怎么样了。你说,还没定下来呢。回来的路上,我也问你,博后打算去哪里做,你说这边得工作,想去离得近些的地方。 第31章 和我说说他 回了宿舍,又翻了手机,看李文下午时候发来的短信。他问,一个月了,你还好吗?宿舍里大家都还没有回来,下个月就是考研和国考的时间了,前几天还有人开玩笑,说要去通宵教室,还好最后还是打消主意了。我一个人在宿舍里,看着屏幕,眼睛花了一下,正好老大进来了,我赶紧擦了眼泪,装作没事的样子。问她,你的教师资格证,过了几门了啊。老大说,早知道要去做老师,干脆读大学的时候就选师范专业了,这会儿好,一门拖着一门,明年还得考。好像说教育心理学什么的,还得明年春天再考。 我也问她和陈涛决定了没。老大听我说陈涛了,挺开心的,和我说,他们两决定一起回老家的省城工作了。本来陈涛还在犹豫,要不要留在北京发展。后来听说,他们专业回家乡省城,工资和发展前途都不比北京差太多,而且,经济压力会小很多。老大自己也笑,说自己留北京,能不能进中学教书都不知道,但是回老家省城,有大把的好中学可以挑。我听着,也为老大高兴,两个人终于往一个方向使劲了。 这时,许娟倒是也回来了,听我和老大在谈论未来的事情。也有点惆怅的样子,隔了那么久,倒是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潘云峰。说潘云峰最近盯着她复习,盯的很紧。我们说这不挺好的嘛,一起努力留下来。许娟说自己有点担心,担心万一考不上。我说她多心了,就因为潘云峰直博了,她就开始特别担心自己留不下来。让她心理压力别那么大。也问她,我们系的几个硕士导师,她想跟哪个。许娟跟我说,有点想跟着师傅。我说想跟师傅好办,我们哪天去师傅那里取取经,问下得看些什么书准备。许娟听我这么说,倒是稍微开心点了。 许娟倒是也和我提了下李文,说潘云峰说李文状态很不好,上次还和实验室的王翔发火了。许娟加了一句,李文不是这样的人。她又问我,李文有和你联系吗?我也老实说了,说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问我好嘛?许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很成熟地说,朋友一场,你也劝劝他。 我劝他,劝他什么呢?我自己这边都是屏住呼吸,用一张纸隔开过去和现在。尽量忙着做手上的事情,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尽量不想他,怎么劝啊。但是,听了许娟的话,倒是有点担心李文了。 接着的几天,就跟着张宇,去给系里的学会帮忙。第一天乱哄哄把大家都安顿了,接着开了两天会,再找旅行社把大家带去北京的各个景点。虽然很多老师对北京也熟悉的不得了,但是,也有不少少数民族地区来的老师,想到处转悠一圈。有个青海大学的吉老师来找我,他是藏人,普通话挺费劲,这几天跟我转悠多了,说要去中央民族大学,看下他儿子。我和张宇说了声,就陪他去了。关于中央民族大学的藏族,回族的关系,也听过很多个传说了。见了他们家小孩,倒是文文弱弱的模样,北京话说的比我好太多了。散会前,又忙着准备要分的纪念品,倒是最后吃了顿踏实饭。 聚餐的会场里弄了个小舞台,每个学校派个人上去唱个曲,娱乐下大家什么的。轮到我们学校的时候,系里领导们都说,张宇唱的一口好美声,让他去。你倒是很爽快,就去台上唱曲子了。不知道是什么歌颂祖国的,还是热爱军队的歌曲,我没听过,也不知道在唱什么。但是看领导们都很满意的样子,大概是那一辈人喜欢的爱国歌曲。 这时青海大学的吉老师来给我们领导敬酒了,三只小杯子的白酒,敬好领导,说也要谢谢我,那我只能喝了。青海大学的老师和青海师范大学的老师坐了一个桌子,也听他们说,在西宁,青海师大反倒是比较好的那一个。青海师大的老师看见了,说我也得喝他们的,拉了我去他们桌。一开始喝,大家就起哄了,全桌人都来敬了。这些人,都是自己学校里的领导或者老教师,我也不能喝一个不喝另外一个的。只能每个人三小杯,都喝了。等张宇从掌声里下台的时候,我已经喝好了一个桌子。 张宇吓了一大跳,拉了我问,还好不。看我神智清明,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样子,让我去角落边上,女老师多的桌子上去坐着。女老师们在喝椰汁,我也要了一杯,坐着听台上唱歌。做老师不容易,好像上台的,每个都唱得很好。 其实在家里,也就跟着爸妈喝点红酒,分个一杯给我的样子。同学聚会,我倒是自己偷偷算过,五六杯,差不多两瓶的样子,对我不会有影响。所以心有点大,算人家一杯10毫升,三杯30毫升,十个人,也才300毫升,半瓶红酒的量了。就算白酒度数高点,也就乘以个二三倍,总体酒精度差不多的。 算好总毫升量,我就很安稳地坐在那里听歌,等散会了,还很稳地去和领导们告别,和来开会的老师说再见。张宇让我等下他,我坐在散了的宴席上,玩着酒瓶子,他去送客。不小心看到他们给我喝的白酒瓶,酒精度好像五十多,瞬间给吓醉了。红酒可才十几度。 等张宇回来的时候,他看我还坐着,笑我,一个没注意就喝了那么多,酒量不差啊。其实我那会看了酒瓶子,已经有点腿软了。但是又不想让他发现我醉了,也不多说话,就说还好。怕万一多说几个字,会被看出来。他陪着我回宿舍,一路上尽是他一个人兴奋地在说些什么。我一路上踩着棉花,还要装出最清醒的样子,配合场景,回答几个简单明了的字。他还说个没完,我想,师大的男生真麻烦。 他带错了路,我没注意,跟到了开水房和我们宿舍之间的路上了。我们宿舍和开水房之间有扇铁艺的门,中午傍晚的时候会打开,方便我们打开水。主要为了防止男生,其他时间都会上锁。我看走错路了,还得绕一圈才能到月亮门,心里就气馁了。本来一鼓作气跟着,现在看得见宿舍,却不得门而入,一下子走不动了。跟张宇说,我腿软了。 他听见了,赶紧伸了手来搀我。我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有几分站不住,只记得他的胳膊很硬。我说得去那个门,穿过铁栏杆,指了指月亮门。回头的时候,他就亲了上来,亲得很稳,很慢。边上似乎有人走过,我挣扎了下,他倒放开了。问我,还回去吗。我说,回去。 搭了他的手,绕着宿舍外墙走到月亮门,他问要不要陪进去,我不想让大家都知道,说自己能行,进了宿舍。老大已经回来了,看我喝了点酒的样子,赶紧让我躺下了。刚睡下,就听见许娟回来了。老大和她悄悄说我睡了,小点声。 第32章 回首又见他 早上醒来的时候,老大拎了两桶伊利还是蒙牛的大果粒酸奶进来。放在我床头的桌子上。说是宿管的阿姨说,大早上有人给放的,说了名字没说宿舍号。我们宿管的阿姨火眼金睛,楼里每个姑娘的脸她都不会弄错。我住了四年,名字和脸,她倒也知道了。老大是宿舍长,进进出出,和那阿姨很熟。 袋子上写着合作社,一桶黄桃味的,一桶芦荟的。我知道老大喜欢芦荟的,抓了一个给她,自己也撕了包装,就那么空腹吃着。嘴巴里没什么味道,喝点酸奶也还好。老大丢了片吐司给我,说宿舍阿姨说是个男的,会不会是李文啊。我说谁知道呢。心里其实很明白,不是李文,不是他。李文会买英东楼的玻璃瓶酸奶,不会是伊利蒙牛。 想起昨晚,我想,张宇他喝醉了吧,应该,只是醉了。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看,什么都没有,我想,一定,都只是醉了,弄错了吧。老大说自己今天还有家教,先出门了。我按出李文的那条短信,想回他一些什么,却一直发愣。 这时,电话倒是响起来了,是不认识的号码。我接了电话,那边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楞了一下,男声,不熟悉。对方倒是说了,我是刘军啊,德胜门中学的刘军。哦,是师傅他们项目组实验学校的刘军师兄,上次香山分开后就没见过了。我说好久没联系了,还好吗?他说今天下午要来师大和老同学们一起去看老师,问我下午有空不,陪他故地重游。 我想,人家都这么说了,就说,没空也会找出时间的。他笑了会,说下午不见不散。挂了刘军师兄的电话,我才想起来,今天周六了,难怪他们也有空了。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刘军师兄说他在主楼,让我过去和他们汇合。到的时候,大概六七个人围在大厅里谈笑。我看到刘军师兄,想来应该是他们以前的同学了。师大男女生比例严重失衡,也就数学系,男生还能稍微多点。听刘军师兄说,有几个和他一样,去中学教数学了,有几个去单位了,有一个好像在我们系念博士。他说的这个,我倒从来没有见过。 大家也开玩笑,喊小师妹,其实我又不是他们系的。在念博士的师兄说要带着毕业离校的几个转转新改造了的地方,我也没事,跟着他们走。听他们说食堂原来在这里那里,教九原来长啥样,等等。走了个小时,到了教工附近,天色开始暗了。只是下午四点多,即使是冬天,也不会现在天黑。大家说着,估计要有雨了。师兄们要去家属区看他们老师,问我要不要同去,说师母做饭很好吃的。我笑,说我还是趁着没雨,赶紧跑回宿舍去。 和他们分开了,又看看天色实在有点吓人,琢磨着,回了宿舍就懒得出门买饭了,不如去教工带点回去当晚饭。扯了教工的门帘,就进了食堂。却不料,李文就在里面,他正吃饭,看见我进来,慌了一下。我当时已经走的挺里面了,进退两难。想了想,还是我退出来吧。 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已经开始大雨。李文追出来了,说进去吃饭吧。这雨,这人,这地方,我还能怎么样。只能再进了食堂,去买饭。李文挪了东西过来,坐在我对面,看着。问我,最近忙吗?我说,嗯,挺忙。 李文又问我,想他吗?我以为自己上次在图书馆门口哭够了,却没料到,他这么一问,我又想哭了。抬头想看看窗外的雨停了没,再低头的时候却落了眼泪。他隔着桌子,伸了手过来帮我擦眼泪。跟我说,他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教工。我推开他的手,边擦眼泪,边笑,说你不就是来吃饭的嘛。 看我笑了,他倒是说,自己直博的文件批下来了。他想边读着,边做出国的准备。我说,我们都分手了,你怎么打算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说自己没说分手,是我一个人说的。我也不想再把那天的话一字一句地拿来计较了。 就问他,许娟说你和王翔吵架了,怎么了。李文看我知道他的情况,很高兴。说没什么,王翔也没恶意,就是话不好听。我想,他倒是自己也反省的快。许娟还说让我劝劝他,他这种人根本不用劝,自己想的比谁都快。 今天的雨来的急,也去得快。李文仍是推了他的自行车,送我回月亮门。一年前的我们和现在的我们一样,踩着水洼往回走。只是,当时的心,和现在的心,这中间,老的不是一岁两岁。一日三秋,却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许娟倒是第一个知道李文和我见面了,傍晚回来的时候问我,怎么想的。我说李文打算一边读博一边出国。以后的事情,我也真不敢太较真了。目前看来,倒是都符合我们原来的预设。至于李文会付出多少,我是不敢逼,也不敢奢望了,全看他自己。 许娟又问我,你知道李文干嘛和王翔吵架不。我说问了,李文说王翔说话难听了点,自己心情不好,就跟他吵了。看样子李文还满内疚的样子。许娟说,他们是因为你吵架的。我说,我?我和王翔就见过两次面,一次张勇生日一次李文生日。还有次我没说,李文在北门看到我和张宇的那次,王翔和张丽也在。许娟说,王翔好像为张丽觉得不值,说张丽对李文很好,李文却看上你了。大概说话难听了点,李文就和他吵了。我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也问许娟,考研准备的怎么样了。她说英语和专业课倒是不担心,就担心政治课,要背的点实在太多了。和我笑,说高中后就没怎么背过书了。我说加油,她也和我笑笑,拿了书本又出去看书了。 第33章 故园 再过几天就是元旦了,陈静的国考倒是早就结束了,可能紧张了太久,这几天,就已经回家去了。走前吩咐我到时候给她把作业打印一下,一起交上去。我想,幸福的人,总算又多了一个。老大没什么压力,教师资格的考试,她一门门地考下去,顺便做点家教赚钱,小日子过的很是充实。 系里本来打算让我们回家前提交一下论文初稿,后来想想那么多人得考研或者国考,就说开学回来再交初稿。大家都很开心,觉得学校好体贴人。我也正好把这个时间抽出来,完成了剩下的五六个学校的申请材料。忙好了手上的事情,好好等着新年的到来了。 考研的魏君虹和许娟倒是最难熬,元旦前的几天,就是考试了。政治英语是统考,她们有时就起床前,互相问政治的问题。偶尔有英语的问题,两个人意见不同,就拉了我做裁判。我也不敢说死,只说我不懂出题思路。到了考试前后,我和老大说,宿舍的生物钟就由她们俩决定了。大家调整了作息,尽量不影响她们。 考试一结束,许娟哭丧着脸,来和我哭诉,说觉得政治没考好,要是没过关怎么办。我只能说,预感不好的,一般不会考不好。预感好的,却常常考不好。她好容易才压下心里的担心,接着元旦就来了,又是新的一年。 上次在教工和李文和好后,彼此间都有点保持距离,不敢太靠近了的感觉,他也会来师大,但是不像以前那样从傍晚开始到十二点。现在都是晚自习结束的时候,过来跟我聊那么一个小时,然后就回去了。至于张宇的事情,大概也有一周了,前两天他也没联系我,我觉得应该是我们喝醉了,又站得近,他可能自己也很后悔。就没去想了。这两天,倒是突然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有话要和我说,问我什么时候有空。我担心和那天的事情有关,回复了,怕又把事情给扯出来,就有点想拖着,拖到他也忘记了再说。 元旦的时候有两天假期,潘云峰为了奖励许娟考试辛苦,说要带她去滑雪。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计划没赶上变化,他们也留在北京过新年了。老大和陈涛正好也没事,那我们六个人又开始商量着,新年做点什么。 旧年的最后一天晚上,我们系里有自己的跨年活动,李文和潘云峰他们研究院也是有活动,陈涛似乎也是。所以中午的时候,大家都没什么出去聚聚的心思,反倒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吃好了,聚在一起喝冰凉的饮料,讨论明后天做点什么。 我说在北京那么些时候,听人说雍和宫的日出很漂亮,要不我们新年第一天去那里看日出吧。我刚说好,就被老大和许娟一口给否决了。她们说,我们还不了解你,到时候起不来的那个,一定是你。李文笑了笑,说自己还不知道呢。 潘云峰说自己还没去过植物园,我们都摇头,说植物园得留着春秋去,现在去没意思。不过,大家倒是被他说想起来了。北大清华一带有不少园子可以玩嘛。陈涛说,颐和园和圆明园。大家都觉得一天走两个园子太累,比较了一下,颐和园有湖有景适合夏天,圆明园主要看遗址,萧条苍凉,最适合冬天去。 我们六个人正说着元旦去圆明园的事情,黄铮倒是拎着女朋友也来食堂了。大大方方和我们介绍,说是他的女朋友王婷婷,北体的女硕士。看那女孩子文文弱弱的,我们都很好奇,问她学什么专业的。她说体育管理的,我们都笑,说倒是和我们的专业有点像了。 潘云峰和李文都见过黄铮,打了个招呼。老大也和陈涛说,这个是我们班的黄铮。大家喊了他们一起坐着。黄铮听说我们明天要集体去圆明园,问他女朋友王婷婷,一起去不。女孩子答应了,黄铮才说算上他们。上次我和李文分手,也是黄铮陪着我回的宿舍。这次他看到我们和好,倒是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元旦那天,陈涛成了最幸福的人。因为离得最近,他倒是第一个到的。笑嘻嘻地等着我们一大帮人杀到。春夏秋,我去过三次圆明园,冬天是第一次,人这么多,也是第一次。圆明园的遗址边上,造了个新园子,还比不上北土城公园用心,我们主要是去看遗址,很快地穿过新园子。 到了旧址的黄花阵,倒是玩心大起。黄花阵中心是一西式亭子,边上是很高的围墙围起来的迷宫,据说以前中秋的时候会有宫女拎了灯在哪里比赛,谁先穿过迷宫到中心。张曼玉的宋氏三姐妹,开头的时候,姜文演她们爸爸,带着跑的,就是这里。 附近的湖水倒是结冰了,许娟很可惜的说这次滑雪没去成。我们也安慰她,北京城里滑雪不容易,滑冰可是哪里都成的,你没看紫竹院就地上泼点水就卖滑冰券了嘛,什刹海现在一定也满是冰车了。哪天去看看不就成了。 出了园子,大家跟着陈涛去吃了饭。傍晚的时候,黄铮送女友回学校,老大还要去下陈涛宿舍。就许娟和潘云峰,我和李文一起回了师大。许娟说有段日子没去他们宿舍了,问我一起去不。我说也好。大家就在北门下了车。 刚下车,就看见张宇和几个老师吃好饭,从北门附近的饭店出来。我本来想一声不吭,先过去了再说。被他看见,远远地喊住了。那几个老师看他有事先走了,我想让李文跟许娟他们也先走。偏李文站着不动,许娟他们也没动。 上次醉酒之后,这是第一次见面,我有点不好意思。问了句,张老师,有什么事吗?他看了眼李文他们,跟我说,有事情找我,现在有空不。我想,有些事情,既然找上门了,还是早点解决吧。就跟李文和许娟说,要么我先跟张老师过去下,等会去找你们。李文看我的眼神有点怪,但是听我说的正当,就说,那我们先回去。 第34章 告别 我跟了张宇,回了办公室。元旦假期,楼里没什么人。进了办公室,他倒是什么都不说了。我喊了两句,张老师。他倒有点生气了,问我,为什么不回复他的短信。我说忘记了。又问他,有什么事情吗?我以为气氛这么尴尬,他一定会说没事的。 却不料,他倒平静地问我申请的事情,我说美国的十来所学校,材料都交好了。他说,日本有些硕士课程,也是英语授课的,收托福,问我要不要试试。我觉得突然蹦出个日本,有点奇怪。虽然说我们这代人娱乐基本靠日本,非常像九十年代那批娱乐靠粤语的年轻人,但是玩归玩,去留学还真没想过。问他怎么想到日本了。他说自己打算去日本做博后,明年夏天过去。我要是想去的话,他可以帮我介绍。我说回去考虑一下。他也说好的。两个人都没提那天醉酒的事情,我说了句再见,就先走了。 我去李文他们宿舍的路上,想了下张宇的建议。美国的硕士费用比较大,但是一年能出来。日本的不了解,打算回去看看资料,也算一个方向。到了李文他们宿舍,许娟正帮潘云峰收拾东西。我和李文说,张老师问我申请的事情,他刚得了些新消息,急着告诉我。李文倒也没再说什么。我想,我和李文之间的距离,似乎是越来越远了。 过好元旦,把陈静和自己的作业都打印出来,交了纸质作业给老师,也买好了回家的车票。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趟火车,会带着我,告别很多东西。 回家的时候给家里打过电话,爸爸已经不敢提爷爷的现状了,妈妈倒是说了几句,说回来了就好,还能见见爷爷。 爷爷是船厂里的老工程师,话不多,脾气有点急,爸爸他们都有点怕他。奶奶生了三个双鱼座的儿子,一个学了法律,一个学了历史,最小的那个干脆跑去学美术。有会弹钢琴的,有会拉小提琴的,还有个字画雕刻无所不能的,风花雪月一定会有他们,但是,子承父业,还是算了吧。好容易到了我们一辈,在我身上看到了丝理科生的端倪,结果,还是进了非文非理的商科。 小时候暑假,会火急火燎地约了叔伯家的姐妹,带了作业去奶奶家一起玩,好像一天都不能耽搁似的。那时,叔伯和我们家虽然在一个城里,离得却不近,和奶奶家更是有点距离。 大伯母是奶奶那边的亲戚,小婶婶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妈妈是个假正经的处女座,看见别人奉承,更装的清高了。其实,夸人家几句又不会怎么样。咱夸的也是他们的优点,他们听了开心,我们看着也开心,大家都好,有什么好放不下姿态的。干嘛非要说人家,你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好不好人家自己心里都有数,你嚷嚷的满天下皆知,又能怎么样。咱又不是鲁迅,不靠这个吃饭。 因为妈妈的缘故,奶奶和姑姑对我并不好。那时,姑姑还没出嫁,工作了,仍跟着爷爷奶奶住。刚谈了对象,半夜的时候,总能听到路口,有阵嘀铃铃的自行车铃声。接着,就是她回来了,奶奶张罗着给她弄夜宵。姐妹们有时候会跟她去看电影,我到从没去过。奶奶去买东西的时候,会带上叔伯家的姐妹,偷偷地不让我知道。回来的时候,姐妹们会按捺不住激动,忘记奶奶的吩咐,和我说看见了什么好玩的,吃了什么好吃的。长大后想想,当时我要是说一句,我也要去,估计也会带上我。 我当时隐约也知道大人间的关系,她们出去的时候,我便跟住爷爷,跟去听弹词,跟去钓鱼,跟去下棋,跟去厂里开会,最后,睡觉也要跟着爷爷。他上班的时候,我们会去路口玩,等着他下班回来。休息的时候,会搂了我坐他膝盖上,有时候会喊我绰号,故意把我逗急了。也有时候,什么也不说,爷孙俩就那么坐着,什么都不说,他抽烟,我发呆。裙摆上常有烟花的痕迹,回家被妈妈看见了,她说不得爷爷,只好吩咐我,爷爷吸烟的时候,别挨那么近。邻居来家里玩,也会取笑我,说你爷爷一天到晚都在抽烟,多呛啊。 谁知,竟被她一语说中。暑假的时候,听说爷爷生病了。跟了爸妈去医院,看他笑嘻嘻的,又和爸爸抱怨说自己要出院,我竟然一点都不担心。暑假结束,我回了北京,他却查出来肺癌,转了医院,开始大大小小的手术。爸妈的电话也语焉不详,只说奶奶在陪着。 爷爷病着的时候,几乎没要三个儿媳妇陪,姑姑更是没怎么帮忙,只有奶奶从头到尾的陪着。妈妈一直对奶奶有微词,但爷爷这里,我觉得她做的很好。把一个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的人送到医院,谁知竟然是癌症,再陪着他一路憔悴一路走到死亡,谁还能说她什么呢。 等我寒假回去的时候,爷爷已经不认得人了,一天里几乎都是睡着的。有时去他床前坐着,会听见他的几句呓语,有年轻时的事,也有这几年的事。最后一次,他说,让阿明把船驶快点,我们还得回家过年呢。那时候,农历的新年眼看着就要来了,冬色一阵重似一阵,鞭炮的声音也一阵多似一阵。我想,他应该是知道的吧。 只是,那个年,他却再没赶上。那时,爷爷已经搬回家里,医生下午会过来看下情况,换下药水。那天,跟家里人说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隔了一天的早上,妈妈来喊,我挣扎着起来,到爷爷房间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在哭了。 丧事也就开始了,在路口连着院子的一块搭了雨篷,先是桌椅锅盆,再是鲜花,再是来送花圈的人。老家有守夜的习惯,父母辈的朋友们会轮流过来打牌陪夜。孙辈的我们,乱糟糟的过了几日,夜深的时候,也有几个还守着。会打牌的,去大人的桌子边看着,我拿了本书,在八仙桌上看着。江南的冬夜很冷,冷的人不知道该和谁去生气。手机也好几天没充电了,丢在包里,谁也不想理。 第35章 春天的桥 等老家的丧事办好了,春节的年也过了大半了。我和爸妈回了自己家,亲人的去世,带走的,又岂止是我们的一段岁月啊。剩下的日子,我们只和自己的记忆作伴了。 李文这次,倒是没有来要我家的座机号码了。不过,我本来也准备好了,他要是问起,就给他。打不打是他的事情,爸妈问起了,怎么说是我的事情。倒是短信里告诉我,说他在大年夜才赶回老家,说他爸妈今年也问起他交女友了没,他说自己把我的照片给他们看了。他听说了我爷爷的事情,也安慰了下。也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说他大概不会在家过元宵节。我说大概等寒假结束才回去,宿舍里没人,回去怪寒碜的。 日本申请的事情,我有点不想和家里人说,毕竟,说起来有点难解释,到时候要真有什么,再和他们说。张宇问了我几次,我按他给的几个地方,投了资料。倒没觉得我是跟他去,只觉得留着保底。和他的关系,我想,只是我们俩犯了个错,越快忘记越好。 回北京的时候,也差不多二月中旬了。申请的消息大概从二月底开始到四月中都会出现,我也差不多得开始等待的生活了。一回来,倒是先听了许娟的一个坏消息,听说她的政治课没过线。竟然被她自己猜中了,我还劝她,说预感差的反而会好。不知道她会多伤心啊。 魏君虹的考研倒是过了初试了,在等着复试。陈静的国考却失败了,打算开始在北京找工作了。吴敏和李洁今年大概答辩的时候才会回来,一直在老家实习工作了。王莹莹倒是在宿舍,但是实习很忙,学校又没课,回来的机会也很少了。只有老大,还是原来的步调,家教,备考教师证,见见陈涛。 回来后见了李文,他倒是比过年前看着壮了些,我也开他玩笑,要成男子汉了。他当然说自己本来就是。也跟我说,等自己空点的时候,也要开始准备出国考试了。我也笑笑,说先忙吧。 再是许娟也回来了,跟我哭了一次考试的事情。总让我想起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的感慨。我问她有什么打算,要不要留在北京边工作边再考次研。她说家里人想让她早点回去。那我也问她和潘云峰呢,她说,潘云峰那人,觉得自己跟着他在北京会挺苦的。但是毕竟有感情在,正犹豫着。倒是还没最后决定,去哪里工作。 老大有次去了下北门过去点,花园路的美廉美超市,给我带了个无水面包,好吃的不得了。我就一直嚷着哪天也要跟着去。美廉美是大妈们最爱的超市之一,看名字,就知道人家不讲虚头,就重性价比。老大带我去过一次,后来她忙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去北门坐车,到美廉美去买面包。(无水面包,大概是指不放水,用鸡蛋牛奶和面粉做的,个人臆测。) 出门的时候暖洋洋的,也不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和李文到底在做什么。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会变得那么客气生疏。我有话不说,他有话不问,渐行渐远。买了面包回来的时候,车在马路对面的站点停靠。回学校的话,就得翻一下天桥。北太平庄那块的天桥,热闹的和个市场似的,上面卖什么的都有,连算命摊都有两个。我拎着面包,一个摊一个摊地看。过完了天桥,要走楼梯下去的时候,倒是看到李文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看见李文和张丽了。李文骑了他的自行车,张丽坐了后座。他载着她,往他们实验室的方向去了。张丽拽着李文的衣角,阳光下的脸很幸福。我想,张丽对李文,会比陈晓萍对张勇,还要好吧。而我却是个连我想你都说不出口的人。站天桥上想了半天,才明白我和李文的和好,只是他单方面的牺牲。他牺牲了自己的轨道,来迎合我设置的方向。像他现在这样,再念两年书,跟着自己的导师,毕业了,找份好工作,再找个爱他的人,比如张丽这样的,他会过的很幸福。 跟着我,他会很辛苦,磕磕绊绊个六七年。六七年后,他还会像最初那么对我吗?现在一年了,我们两人的距离,也已经远的很明显了。再六年,我不敢想象。我想,正式和他分开自己的路线,不要再因为感情上的脆弱,再硬要在一起。再硬扭下去,连感情,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自己明确之后,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急匆匆按着情绪来了,得很坚定自己的立场。谁知道,我还没找到机会告诉李文。许娟倒是先找了个机会和潘云峰分手了。 大体来说,和他们历年的争吵模式如出一辙,只是细节不同。周末的时候,潘云峰想去天津看看表哥一家。自顾自安排了许娟和他一起,连问都没有问过。而许娟和他表哥并不认识。许娟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尊重,潘云峰觉得许娟挑剔,又给她戴了顶大帽子,说她不尊重他家里人。两个人就这么吵了个周末,当然,表哥家谁也没去成。考研失败,许娟本身就背了好多压力,因为和潘云峰的一份感情,还要和家里人对抗,力争留在北京。而北京这边的爱人,所能给她的却只是这样一份感情。人一旦绝望,放弃起一些东西来,会快得不可思议。许娟让家里人给她在湖南找了个实习的位子,没两天,就收拾了些东西,跟我告别了一下,说毕业再回来,先回家了。就这样走了。 我当时也有点羡慕许娟,要是李文也会和我这样吵一架,我们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嘛。他好好读他的博,我好好出我的国。想起来就互相憎恨一番,多容易啊。偏偏我这边困在温水里,进退两难。 第36章 实习 寒假回来,就交了论文初稿,等着师傅看好了,再通知我。申请的消息,到二月底才会开始。到系里转悠了下,倒是遇上刘军师兄的朋友了。上次刘军师兄回学校玩的时候大家见过面,名字不记得了。他倒是又说了次,自己叫宋剑锋。 宋剑锋师兄在我们系读博士,也问了我毕业后的打算。吩咐我,再去上几门数学课,别上自己系的,去数学系。推荐了几门课和几本教材,跟我说,我们的专业学到最后的时候,数学会很有用的。后来,倒真因为他的建议,受益匪浅。 等消息的时候,接了张宇一个电话,问我实习打算怎么办。社会实习的事情,我本来想找爸妈的单位,随便挂个实习经历。他这么一问,我又不好老老实实把自己的企图说出来,就说,还没打算呢。他让我有空去下他办公室,要和我说实习的事情。 回学校后,张宇的办公室,我还没有去过。接了电话,就去了一趟。田老师和郭老师都在,大家说了新年好。张宇倒是先和我说了些我论文初稿的问题,接着说他朋友那里可能需要一个实习生,是□□的一个部。让我明天跟他去见见那个朋友。 我当时对□□和那些部门的关系,完全没有概念。回来和宿舍里的人说,大概是个什么部的实习。陈静准备了好久的国考,倒是跟我解释了下大概的关系,最后总结,说我的实习,大概是系里同届中的最高级别了。 第二天午饭的时候,张宇喊了我去励耘的饭店,说和他朋友在那里吃饭。我上了楼,找到了他们的房间。进去,倒是看见个两个女的,一个五十不到,一个四十不到的样子。年纪大点的姓朱,张宇喊她朱主任。年纪轻点的那个姓倪,朱主任直接喊她小倪,不知道职位。 张宇跟她们说了下我,说给你们找的实习学生。她们也稍微问了几句话,吩咐明天什么时候去她们单位。听他们谈话,似乎是她们要找张宇做个什么事情,边吃边说着些细节。回办公室的路上,张宇和我说她们办公室以前和日本有个项目,当时找了他来做。来来往往,也有些年了。 第二天我差不多压着时间到了他们办公室,朱主任不在,那个小倪和昨天换了个人似的,话里话外,大概意思是实习生哪能比她来的迟。打杂要眼睛快,学得快,嘴要甜,好在这些技能我都满点了。实习结束的时候,朱主任还和张宇说,我们办公室小倪可喜欢她了。你看,喜欢竟然可以有那么多种意思。 我去实习的时候,李文倒是也知道,跟我说去实习了可能会辛苦点。每天都得去单位里坐着。我第一天去的时候,小倪给我打了个杀威棒,我想,唯一辛苦的,就是早上得那么早去。我们学校在海淀,她们在朝阳,没直达的巴士。所以回忆起实习,就是每天早上去学院路,伸手拦出租车。学院路离南门最近,又避开了大站,据说早上的时候最好打车。实习给的工资,最后全打车了。 后来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了,实习是张宇给介绍的。就开始闹别扭了,说话也带了点刺。有次不知道怎么的,说着说着,就生气回去了。开学回来后,我有次去北门的时候,在天桥上看见过李文骑车带着张丽。说嫉妒应该也有点,更多的,倒是看清楚了,我和他,最终还是不会在一起。 本来隐约也想找个机会,和他谈一谈,说分开了算了。他这么闹起来,我本以为可以干脆就这么结束算了。可偏偏自己也心浮气躁,总忍不住和他斗嘴,再回宿舍生闷气,还就是不提分手。 三月初的时候,有天在实习单位,接了个座机号码的来电。前面四位数字是我们师大的座机号码,我估摸着不是师傅,就是张宇。接了电话,却是不熟悉的声音,说是严老师,我们系的教学秘书严老师。去年回家前,我在系里和她抱怨过,宿舍的邮件老是丢失。她也知道我申请的事情,就让我把地址都写系里,她会留心帮我收邮件的。其实,教务秘书一般只给系里的领导和老师们收信,系里的信不大会丢,所以,当时她说帮我收,我真的很高兴。 她大概看了学生的联系方式,给我打了手机,说,有我的一个大信封,怕我等着这个,就赶紧给我打电话了。我想严老师真好,谢谢她,又就说自己在实习,能不能让同学帮我去取一下。 那时候听说,申请结果如果是好的,一般是大信封,里面有各种要填的材料和学校信息。如果是被拒绝了,拒信一般是一张纸,不会是大信封。我在办公室的时候自己猜测着,又喊老大给我去取了一下。回宿舍的时候,一路上都想着。好消息倒是好消息,但不是我最想去的。不过,有了一个保底的美国学校,我的心态开始很好,总觉得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这中间,大概三月初的时候,潘云峰倒是过来找了我一次。问我和许娟有联系吗?许娟家里人给她找了个很好的位子,说是实习做好了,就转正。许娟看着也挺满意的,家人就在身边,吃穿住都习惯的,倒是从来没和我提起过潘云峰。潘云峰认错也认的快,直接就和我说,自己错了。说许娟再不接他电话,回他短信了。我想,他那么倔,又爱顶着干的人,这么快认错,应该是真觉得自己错了吧。 我想许娟回家应该比较舒服,但是,手机号码还用着北京的号码,估计,对潘云峰还没完全死心。所以聊天的时候,也和她提了次潘云峰,说潘云峰来找我,说自己这次错了。许娟沉默了很久,就和我说,以后不要理潘云峰了。我想,大概,这也就是结局了吧。后来,潘云峰倒是再没找过我,许娟回校答辩的时候,倒是我们女生,最后把北京城再跑了一次,算告别,也算启程。 第37章 四月 刚去实习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小伙子们也会热乎上一阵子,有事没事来帮下忙,午饭的时候喊着一起去吃饭。有次被小倪看见了,小倪和他们说,这是张宇的那个。我也笑笑,没否认,后来吃饭也就一直和小倪她们女的一起了。 张宇不是师傅。师傅对我的好,多少还是女老师中意学生,多加照顾提携的好。张宇几乎在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都帮我了。我有时候,也不知道我们算什么。就是在一起的时候,都觉得很自然,该帮的他会出手,该说我的,他也会说。他对别人的牢骚话,我也听了又听,直到有一天,我也脱口而出,说那个谁谁谁,他不就是那个样子嘛。才发现,我的嘴巴,却说了他的话。 和李文的关系里,一直我在主导,去哪里玩,看什么书,和什么朋友来往。甚至,连我们的以后,都要按我的意思来。看起来我似乎得到了所有我想要的,他什么都在努力按照我的意思来。但是我却很累,要背起自己的事情也就罢了,还要担心,万一他以后有什么想不开的,责任都会在我。而且,两个人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那时候,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我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在沿着不同的方向前进着,我总觉得自己像一个无能为力的大禹他爹,每天焦头烂额地堵堤坝,但是心里却一早就知道了,总有一天,堤坝一定会倒,水一定会冲出来。 因为实习的事情,李文和我闹的不开心,来师大的次数也少了。三月底的时候,北京的沙尘暴又有点苗头了,时不时地来上那么一次,第二天早上,红红绿绿的塑胶操场和沙漠,是一个颜色的。 我白天实习,回学校的时候,大多也晚上六点左右了。有次回来,沙尘暴又有点起来了,我正急着往回走,倒是碰上张宇了。他问我吃饭没,我说刚回来,还没呢。他带了我去东门的励耘吃饭,吃好饭出来的时候,大概八点的样子。天已经大黑,风沙吹的人不怎么敢睁眼睛。 我戴着隐形眼镜,风沙一大,只能低头,再半耷拉着眼皮,用睫毛挡风沙。谁知踩空了一脚,张宇赶紧搭了一把手,也没松开,在风沙里往门口走。只是,我却忘了,李文他们实验室就在东门附近,按概率论来算,那天再遇见李文,也不算什么巧合。唯一巧点的,也就是风沙不在我的预料之中。 快进东门的时候,倒是看见李文和几个朋友一起,正从我们学校东门出来。他看看我们,跟不认识我似的,也没什么表情,就走了。那几个朋友我也没细看,低了头,跟着张宇走了。李文的实验室和宿舍,一年里也去过很多次,认识我的人,应该不少吧。许娟和潘云峰的例子在前面,现在再加上我的,真不知道,我们师大女生会被说成什么样子。 路上,张宇问了下我实习的情况,也问了下申请的进度。我也和他说,收了几个学校的通知了。他和我说,日本的几个学校,结果会出的迟一点,让我耐心点。我听着他的话,就想着,我和李文,这次应该是真的结束了。 李文再没给我发过短信,打过电话。我想,这个人,是真的走了。也符合他的性格,什么事情,都自己想好,不吭声。虽然自己也早就看到,想着会有这么一天的。倒是没料到,却是这么一个结束法。又土,又戏剧性的结尾。 和张宇的事情,反倒是正式公开了,也会牵着手在校园里走走。师傅也不再说别的了,倒是有次和我说了些张宇家里的事情。说了他爸爸前两年生病走了,他妈妈是个老教师,好像现在也退休了。上次张宇在北京买房子的时候,他妈妈来系里和师傅说过一会儿话。和天下所有的妈妈一样,想看着儿子早点成家立业。 时间渐渐往四月里走,交好论文一稿,学校里告别的气息也渐渐开始浓起来了。余诗人说,四月是远行人的归来。只是那个四月,却是我们这些远行人的开始。 实习后的日子,反倒过得更快了,也就周末还能在学校里窝着,享受着大学的最后时光。有个周末,正躺在宿舍里和大家闲聊,张宇打了个电话,说要去家具城买东西,喊我一起去。系里很多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班里同学似乎也有些知道了,只是宿舍里大家都很好,看我出去,谁也不会说些什么。 张宇的家在望京,我倒一直还没去过。师傅是个土著,从小到大,估计,也就只在二三环里活动,以前和我说起圆明园,都说那是远的不得了的郊区,更别提望京了。她说的多了,我也觉得望京很远。也就每次机场高速下来的时候,司机会跟我指指索爱的楼,说那里就是望京了。 张宇说上次买了批基本的家具,最近想添个书房里的桌子,柜子什么的。既然来学校了,就打算去北三环的大钟寺看看。大钟寺在蓟门桥边上,就在金五星附近,我们宿舍里的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金五星买的,大钟寺的建材城倒是从来没有去过。张宇很快就看好柜子,就是书桌定不下来。一般书桌都有点像办公桌,一个人用的大小,带些抽屉。也有l型的,他总觉得不满意。我在边上看着,想着书桌得大点才舒服。随口问了下店家,有没有大点的,同系列的书桌。店主说书桌这个就是最大号了,倒是有同色系的餐桌。 我们去看了下餐桌,木纹和柜子是一个系的,什么大小都有。虽然没有抽屉,张宇倒是也看上了,最后订了个餐桌。运回去的时候,我们在边上看工人装,都觉得很满意,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餐桌。他说,得买些植物了,我说,下次去金五星吧。 第38章 少年游 我们学校虽然说是师大,但是也分师范生和非师范生。师范生会有教育实习,我们是社会实习,时间不怎么一样。而且,她们的实习,一般都是自己系里直接给安排好,去附近什么中学,跟什么老师实习,还会有带队老师。我们的社会实习,基本上是大家找工作的前奏,像我这样混个经历的是少数。 老大考好教师资格后,想找个学校实习。当时我先想到张宇,后来想想,找师傅更好,她是项目组的负责人,和实验学校都熟悉。后来陪老大去找了次师傅,师傅说四月基本不是教育实习的时候,中学一般也没接受实习生的准备。只说,先给问问。后来听张宇说,德胜门那边黄主任的学校好像愿意,就是刘军师兄也在的那个中学。老大后来去了一个月,倒是如鱼得水,有些人,也确实是做老师的料。 也不知道是因为班里的女生都去实习了,还是黄铮真的找到真爱了,这次的恋爱持续的最久。元旦的时候,黄铮带了北体的女友,和我们一起去了趟圆明园。到现在,手里挽着的,还是那个叫王婷婷的女朋友。宿舍里大家都说,这个叫王婷婷的女孩子不简单,能拿得住黄铮。 黄铮去年还和我说,要回长沙工作,这学期,倒是说要在北京实习找工作了。还很甜蜜地说要陪着女朋友。我们以为,黄铮终于摆脱恋爱的恶性循环,总算安定下来了。却不料,他又分手了。夜里十一点的时候给我发了个短信,让我去陪陪他。 四月的晚上,说冷不冷,却又不知道会呆到什么时候,我抓了条大围巾,包了脸,出去找他了。换平时的话,他老早就会取笑我的,这会儿,却什么也不说,跟我说自己很难受,这次的感情很认真。我当时真怕他会哭出来,就问他女生怎么说的,他说王婷婷说他不成熟。 其实,又有哪个男人是成熟的。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说女孩子,长到某一天,会突然变成女人。男孩子,却永远都是男孩子。即使和张宇一般大了,三十出头,懂人情世故了,却也还是男孩子的心。 我也和黄铮说,哪个男生成熟了,不都这个样子的嘛。他说王婷婷比他大两岁,在读硕士,可能接触的人和事,比我们成熟,所以看他,就觉得更幼稚了。那我也问他,说你幼稚,有没有什么具体例子,我们也好分析分析,问题出哪里了。他倒翻了我个白眼,说不能告诉我的。最后也没问出什么,就陪着他去东门的麦当劳吃了个冰淇淋,十二点多敲了宿管阿姨的门,才回了宿舍。 好在黄铮经历的磨难多,恢复的也快。没几天,就听说他在追中文系的一个美女了。宿舍里大家说起他,都说,黄铮这是打算集满北京各校女生,召唤神龙了。 玩笑归玩笑,看他不顺眼的,却也有几个。撇去恋爱挫折不说,黄铮在男生女生里,口碑都不错。人热心,又不玩花样。只是,我们是师大,不仅女生里闲话多,男生里闲话也很多。 因为爸爸是个伤痕累累的老球迷,李文也是个球迷,所以,我对中国男足,多少有点敬佩之情。就这么屡败屡战,都快一个世纪了,还挂着牌子,不容易啊。而且战绩稳定程度,堪比国球乒乓球队,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一定输,国队永远赢。害的我出国后,都没人敢和我玩乒乓球。 我当时看师大男生,和看中国男足的眼神没多大区别。闲话多,又斤斤计较,出个风头,就觉得别人全得跪下。有时候,放假了回学校,妈妈会把包塞的很重,在校门口下车,拖了行李回宿舍。路上经常会有女生很义气地问,同学,要不要帮忙?师大男生,按我们宿舍许娟的话说,老师让你和师大男生去领课本分给同学,他还要和你一比一对半开,绝对不多拿一本的。虽说不能一概而论,但是,也可见一斑了。 而那次说黄铮坏话的,就是我们系的一个男生。老大是老党员,黄铮也是,他们党员似乎隔段日子就要聚在一起开次会。黄铮那次没去,老大开好会,喊了我一起回宿舍。他们几个党员,也和我们一起坐电梯下来。在电梯里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提起黄铮,说他追女生去了。一来一去,有些人是开玩笑的,有些人带点恶意开玩笑,也都没什么,就有一个人,纯恶意的来了一句,他算个什么东西。 以前我们宿舍陈静和魏君虹为入党的事起纠纷的时候,我就听老大说了我们系里的一些事。这个男生以前入党最后投票的时候,被黄铮投了反对票。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连我这个投奔资本主义的,都听说了,他哪里会不知道黄铮投了反对票。针对黄铮,也是自然的了。 我让他有种再说一次,我这么说,他就很大声地重复了。出了电梯我说他,挟私报复也要看时机,别这么有事没事赶着上。当时,我和张宇的事情,系里同学,知道的不少。这男生立马反应过来,找了个他觉得最不堪的点,来攻击我。 我知道这事,别人背后一定说闲话,要不然师傅最初也不会吩咐我了。但是我属于,背后人家怎么说都没关系,当面抓住的,绝对不会放过他。更何况,我们师大女生,站的可是闲话和矛盾生物链的最顶端,四年下来,对付师大男生,那完全就是技术性碾压。斗嘴斗的两边都想武力解决了,老大喊那男生,怎么着,你还想和女生打架不成。听老大这么一喊,那党员男生,倒是焉了。 回了宿舍,老大倒是跟我说,自己被我吓了一跳。笑笑又说,再也不担心我了。黄铮后来听说了,来跟我说,这种人留着等他来收拾。我笑,说这种人,你还真收拾不了他。指头还没挨着他,他就跑去登报说你打他了。 第39章 离歌 四月底的时候,我申请的所有学校,都有结果了。和预料的一样,phd的申请完全就是陪跑,换个经验。硕士的申请,拿到录取的很多,也有几个给了奖学金,也有几个免了学费。日本的几个也出了结果,费用比美国的低,也有一点奖学金。 我和张宇的关系,到这个时候,却正式开始分歧。我更偏心美国的几个学校,毕竟,以后打算念那里的phd,在美国念硕士更有优势,最起码,不用再考托福。张宇的博后位子也定下来了,那学校我也拿了录取。只是,无论从短期还是长期看,都不是好选择。 那时,我才二十一岁,对结婚嫁人生孩子的理解,仅限于妈妈看的家庭剧,以及一丁点,妈妈和奶奶的斗法。对于念好硕士回来做师母,出门遇见个谁,都是我以前的老师,那样的生活,完全提不起兴趣。我觉得自己要长成一棵树,顶天立地,但是他们总要我去做藤萝,我觉得很厌烦。 都说君当如磐石,妾当作蒲苇,可刘兰芝投水了,杨玉环上吊了,当垆卖酒的卓文君唱起了白头吟,金屋里住着的阿娇找人写了长门赋。你可见哪个藤萝有好下场。 高中语文老师在分析《孔雀东南飞》的时候说,中国女性比中国男性受到的磨难更多。近年来,以前的同学,周围的朋友,也都渐渐结婚生子。多数,都是女性牺牲隐忍的开始。三十不到结婚,还要隐忍着,贤良淑德个至少五十年。这样的生活,还不如索性上了梁山来的痛快。 所以当时,在自己收到的录取了,选了个最合适的,就决定不去日本了。张宇也没说什么,只说让我再想想。 五月中的时候,我去系里交了论文定稿。又见到了张宇,两人一起出了门。绕着学校走,他说,自己不想去太远的地方。我想,他的工作和生活全在北京,去做博后,也就那么一年两年的事情,日本确实是很好的选择,周末就能跑个来回。 张宇却和我提他爸爸了。我听师傅说过,他爸爸前些年去世了。他说,他爸爸去世的时候,他博士最后一年。本来也想着博士毕业,直接去做一两年博后,再开始专心工作。我们专业,最强的都在美国,他说自己当时也想去看一看的。只是,他爸爸突然就走了,他说他妈妈很可怜,一下子老了很多的样子。自己就不敢走了,留在北京开始安心工作。这几年,他说他妈妈也退休了,心态开始好了,跟老朋友们也会出去走走了。自己这边,也想再做个博后,又和日本那边合作了些项目,就想去那里做博后了。 去年经过了爷爷的事,我倒是真的很理解他。我拉着他的手,只能说,别难过了。他说,自己最近要去东北了,得去念日语,集中培训三个月。也说,论文答辩的时候,要不在了。我想,还是他不在比较好,否则,无论我的毕业论文拿什么分数,都会有人说闲话。逛回主楼的时候,却揽了我的肩膀,抱着,靠了一下。他说,自己等我消息。 我当时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挣扎。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改变主意,只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的坚定。或许,也知道。 五月底的时候,我的实习也结束了。答辩的时间也近了,所有许久没见的同学们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见了许娟,两个人抱着在宿舍里跳了会。才三个月没见,我和她身上,都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答完辩,大家和老师们去聚餐,师长们还是谆谆教诲,要我们以后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唯恐落下什么嘱咐。师傅也抓了我,跟我说,以后心不要太大了。我也笑,果然师傅最了解我。 六月的时候,整个学校里都弥漫起毕业的悲伤,分手的恋人们,深夜的歌声,女生宿舍外男生大声的表白,有酒瓶碎掉的声音,甚至,还有哭声。班里吃了次散伙饭,女生们一个哭了,另外一个马上跟着哭。哭到天黑,哭到老板说要关门了,所以女生多了,这时候就很麻烦。 我们宿舍里,魏君虹留本校读硕士,陈静去了个北京的咨询公司,王莹莹也留在北京。吴敏和李洁要回家乡工作,许娟也是。老大是最安定的一个,她和陈涛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约好了一起回家乡工作。我决定了去美国的乡下,那时候,我以为乡下只是个玩笑词。 发了学位服,集体穿去拍照。因为要担心怎么搭配,毕业的忧伤,突然就消失了。我想,这也是女生的优点吧。大家讨论着,粉色的领口搭配什么,金色的领口又穿什么。因为夏天,女生多数光腿。小腿脚踝好看的,会特意穿个裙子,露着腿,披着宽大的袍子,颇有点恨水先生描述的味道。打算穿裤子的,又会把柜子里所有的裤子都搭配一次,由宿舍的人来决定,哪个更好看。 拍好集体照,趁着大家都还在宿舍,我们说着,要把北京再从头走一次。野心虽然说大了点,但是,最后几天,还真走了不少地方。北海景山,植物园卧佛寺,甚至,还去了大观园。怡红公子的院子里,合欢花开的姹紫嫣红。说好的粉正香,花正红,如今,却散落四海。 毕业的时候,把所有能卖的东西都给卖了。师大学生环保精细,二手的东西市场也不错。最后的两天雷雨,每天下午都会下场暴雨,再放晴。我把凉席卖给了一个师弟,顺便把仙人掌也送给他了,吩咐要好好养着。 临走前,却收到了李文的一条短信,问我什么时候走。那时的我,也已经不再愤怒,不再思念。隐隐觉得,原来,我一直讨厌李文的不吭声。两周,一个月,几个月,不吵不闹不吭声。只能等他想通了,才会回到正轨。我以为,我是主导的那个,却没想到,这种不吭声,其实更有力量。收了短信,倒是也回复他,大概就这几天。他也说要来送送。我说自己没什么东西,不用了。 送走了宿舍里回乡的每个人,去了南站,去了西站,去了北京站。最后自己走的时候,陈静给我喊了辆出租车,司机帮我放好行李,我坐了后座。送人的时候没哭,我以为,我和师大的告别,也不会哭。谁知,车一绕出南门,转到北邮的大门口,我却对着北邮的牌子,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