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分卷阅读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 《逆流》百折不回 文案: &hat the life shall&o an end, but rather&hat it shall never have a beginning. 不要害怕你的生活将要结束,应该担心你的生活永远不会真正开始。——纽曼 是一个第n次跌倒、第n+1次爬起来的故事,猜测人生的一万种可能,纪念一种打不死的小强精神。 cp:倒八辈子血霉受×凝血因子v属性攻 1v1,叔侄文,年下攻,he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言炎;邵一乾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楔子 邵一乾是吃猪尾巴长大的,自他长了乳牙开始,只要隔壁老代家一杀猪,他就能蹭到猪尾巴吃。老代家杀猪的规律是每周一只,惯例在每周周日杀猪,于是邵一乾从小就养成了良好习惯,每逢周日便去隔壁老代家去蹲点儿。 他也是后来才听言炎那逼崽子讲,这在现代心理学上叫做条件反射,曾经有一个叫巴甫洛夫的缺德玩意儿驯化了一条狗,那狗听到铃响就流口水,和邵一乾每逢周日就去等猪尾巴的行径如出一辙。 这猴崽子从小到大围观了无数次代屠户杀猪的场景——先用一个两米长的大铁钩往那懒猪的鼻子上一钩,用蛮劲往外拖,一直拖到杀猪棚子下一个半米高的矮桌子上,几个大老爷们儿把那猪四只脚一摁,代屠户手持一把杀猪刀,猛地捅进那猪比邵一乾腰都粗的脖子里,等流出来的血有一脸盆那么多,那猪基本就没有挣扎的力气了。 不过有一次就有了例外。那猪流了一盆子血后,大概十分不想死得如此干脆利索,拖着脖子上那碗大的窟窿,顺着代屠户杀猪棚子门前那条下坡路,气势十足的奔出去足有两百米。可怜那猪生前从没有跋涉过这么远的路,跑了两百米后,力有不逮,死在路上了。 那一次,照常来等猪尾巴的邵一乾点儿十分高,他刚好站在杀猪棚子门后,猪翻身下了案板以后,他第一反应就是跑,被一只猪追在身后,边嚎边跑了老远老远,小脸儿煞白煞白的,街坊邻居笑了整整一个月。 不过这依然没有磨灭邵一乾不论雨打风吹照常来看杀猪的惯性。 他缩着短胳膊短腿,鼓着大眼睛看代屠户把那猪推进嵌在地上的大锅里,用刮毛刀一点一点儿给猪刮毛,进行一头猪的猪生里唯一一次大清洁。代屠户杀猪之余,还会逗他玩儿,说:“怎么,小乾要一起刮一刮?” 代屠户刮完猪毛后,会用一把大柴刀把猪脑袋剁下来,再把猪从脖子劈开,一直劈到屁股,劈成两扇,接下来掏出内脏,心肝脾肺肾肠。 邵一乾对猪尾巴一见钟情,而后情有独钟。 他到了五岁时候,家里来个和他抢猪尾巴的天敌——他小叔,言炎。 言炎比他小三岁,但架不住辈分大——言炎是他奶奶亲姊妹的老来子,和邵一乾他爸辈分一样大,跟他爸称兄道弟。这小破孩儿一来就完全破坏了邵一乾做为家中独孙的优势地位,加上言炎比他要小,在年龄上算是弟弟,代屠户那猪尾巴自那以后就成了言炎专属。 邵一乾也不跟他抢,但他格外不待见言炎,这梁子大概是那时候结下的。 老邵家里经营着一个磨坊,那跟个古董一样破烂的磨面机是老邵头的固定资产。十里八街的老百姓要磨面碾米的都会到老邵家来,老邵头每次只收一块钱,长年累月下来就能把家里人都养活了。 邵一乾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健在,一家人都是没读过书的老实巴交的种田人,等到村里办起了第一所小学,老邵家在村支书“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的忽悠声中,把邵一乾送进了小学,做了该小学的第一届学生。 老邵头是个瘦成一把骨头的老头,他往他那四面漏风的磨坊前一蹲,就能折叠成三叠。邵一乾上学前,老邵头会把这小不点儿叫到跟前,一双老茧纵横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叠花花绿绿的毛票,翻过盖面的十块钱,翻过中间的五块钱和一块钱,从内芯里抽出一张一毛钱给他。 邵一乾觉得上学真好,每天一毛钱,每天都有一根辣条吃。他十分天真的想,他以后要天天都来上小学。 等到真手背后脚并齐坐在一年级的教室里的时候,他就屁股上长刺,浑身不得劲儿,坐上那么几分钟就要往外跑几次,就被老师打了手心。 老邵家没钱,也照样把邵一乾宠得无法无天的,他从小到大几乎就没挨过打,这么被打手心,当场就炸毛了,少爷脾气十足的一挥胳膊,把桌子上的书本全都推到了地上。这还不过瘾,他还用蛮劲一把掀翻了自己的桌子,开始骂人:“日你妈!” 常言道,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此言不虚。 邵一乾他爸和他妈平时急眼相互吵架的时候通常都是这样骂的,导致这孩子从小耳濡目染了一堆带妈带全家的话,还句句都骂得像模像样,色厉内不荏,十分嚣张。他平时吃饭时稍有个不满意,比如米汤烫到嘴或者菜里没有肉丝,他就会摔碗摔筷子,十足是个十分欠修理的逼崽子。这个动作被他拿来直接用在了掀翻教室桌子上。 村支书请来小学里代课的都是城里来的年轻女大学生,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当下辞职不干了,背着包就走了,于是这个才刚成立了一个月不到的小学成功的倒闭了,因为根本没有人愿意来村里讲学。 顺利得掀翻一所小学,这大概是邵一乾的一生里干的最为牛逼的一件事。 不过村支书贼心不死,硬是从不知道哪个大专院校里连哄带骗领回来一个男老师,明令禁止老邵家的孩子进小学念书。眼瞅着别人家的孩子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去上学,邵爸邵妈傻眼了,好说歹说才叫村支书回心转意。 夫妻俩回家就把邵一乾扒了裤子按在床上赏了一顿巴掌印,但邵一乾天生就不知道“听话”二字要怎么念,他被揍的屁股上的肿一个月没消下来,依然学不会乖,上课依旧我行我素,想尿尿来不及跑到茅厕,就近立在教室门口就尿,家教那玩意儿简直就是浮云。 邵一乾不爱听课更不爱看书,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一路混到三年级,两位数的加减法不会算,乘法口诀背得乱七八糟,还停留在三七二十七的级别。不过这小兔崽子却十分喜欢考试,因为每到测验的时候,他奶奶会在考试的早上给他煮一包泡面,外带一个荷包蛋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 ,还会滴两滴平时藏得十分严实的香油。 他简直恨不得天天都是考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老邵家一家老少这才开始着急了。别人家的孩子带回来的都是奖状,就邵一乾,那卷子从来都惨不忍睹,别说奖状,能及格都够呛。街坊邻居就爱提谁谁家小孩儿又双百啦,又有奖状啦,提到邵一乾从来都是,这孩子又抱个大鸭蛋回家。邵爸邵妈这脸面哪能过得去? 于是邵一乾每次考试完都会得到一顿男女老少混合打。 三年级的邵一乾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好几项新技能——打群架、收保护费、揪女同学小辫子……总之一肚子坏水,倒都倒不尽。 来老邵家告状的人几乎要把门槛踩烂。自那以后,邵一乾的苦日子正式拉开帷幕,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言炎有专属猪尾巴,邵一乾有专属扫帚。五岁的言炎蹲在屋子门前的冬青旁边啃猪尾巴的时候,八岁的邵一乾多半都在挨揍。这直接导致邵一乾极其讨厌言炎。 老邵家每逢赶集的时候都要多买几把扫帚,到后来老邵头觉得用扫帚也不是个事儿,就发明了一种新方法——湿毛巾。湿毛巾劈在身上的滋味可谓刻骨铭心,每次都把邵一乾抽的满巷子跑,边跑边嚎,嚎得十里八村儿都知道,哦,这老邵家的孩子今儿又挨揍了。 邵一乾这下不敢了,他老老实实的坐板凳上听课,不过他这乘法口诀三七二十七的水平实在太丢人现眼,压根儿跟不上三年级的进度,再加上他本来就没觉得学有什么好上的,他就更加没所谓了。 他每天进到教室里先睡上漫长无比的一觉,等睡醒了就到饭点儿了。 学校老师们都有一个十分卑微的愿望——邵一乾这孩子上课的时候不要突然醒来,什么都好说。 前几天,老邵头新买了一个带横梁的老洋马,故事开始了。 上篇 · 寻寻觅觅 第2章 知了 履霜,坚冰至。——《易》 三江村里的仲夏有一种叫人颇为蛋疼的燥热难耐,偶尔靠谱的天气预报在高温橙色预警这种倒霉催的气象上有一种神奇的乌鸦嘴属性,连买来的老冰棍儿也在这种天气下甘拜下风,原地淌成一汪白糖水,瞬间被打回原型。 四周静得没有一丝风,广场外围绿化树的叶子纹丝不动,没精打采得耷拉下来,只有树底下的吸血蚊子、树叶间的聒噪知了最嚣张。 这种天气叫人只想做一件事——挖西瓜。 家家户户都躲在家里啃西瓜的大好时候,有个脑门儿被驴踢过好几脚的小男孩儿在学自行车。 那男孩儿看上去才七八岁的样子,上半身穿着一个宽大的白背心,下面不知套了谁的黑色运动款的短裤,顶着大太阳在小广场上一圈一圈骑自行车。 他那额头上亮晶晶的全是汗,剃得极短的小平头支楞出来的头发也是湿的,胳膊和脖子被毒太阳晒得简直不忍地球人直视,只在那不合身的大背心带子偶尔沿着他那细胳膊滑下来时,才能看见一条四指并拢那么宽的白道,颇为弱鸡似的在为他的天然肤色平反。 那车是辆带横梁的自行车。 大概因为腿不够长,男孩儿只能十分别扭地从大横梁下的那个大空档里塞进一条腿踩在另一侧的脚踏板上,让他形如一个因为尿急但却找不着厕所的存在。 他胳膊十分吃力地抓着把手,细瘦的手腕上一条条肌腱突起的十分明显。 他还蹬不满一圈,只能半圈半圈的往前挪。他那膝盖时不时就被过大过肥的短裤绷住,动作不甚连贯,一截一截得就好像便秘似的。 “哎我操!” 接下里是一连串稀里哗啦的碰撞声。 该拐的时候他没拐过来,眼看就要撞上一棵大树,他跟个猴儿似的身手利索地蹦了下来,任凭那辆崭新的自行车毫无悬念的一头磕到了树上,铃铛“吧唧”一声滚落到那男孩儿的脚边,车头一下子偏了九十度,看上去特别像一个上吊自缢的吊死鬼死后的惨象——头歪至一侧,和身子扭成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 那男孩儿却还傻不拉几站在一侧,没有赶上来给这新洋马收尸。 然而他那姿势却诡异极了——两个膝盖紧紧靠在一起,全身僵立,一动不动,两只手捂在自己裤裆上,一脸生无可恋,眉头紧皱、龇牙咧嘴的模样分外滑稽。 “邵一乾!哨子!晚上去小树林抓知了去不?” 大老远跑过来一个带着圆眼镜的小男孩儿。 这小男孩儿是邵一乾的另一个邻居——隔壁卖药的老陈的宝贝孙子。哦,那隔壁卖药的有个官方大名,叫做“村卫生所”。 卫生所的老陈恐怕要算整个三江村文化水平最高的人了,好多年前从中州城里的卫校毕业,倒腾了几批扑热息痛、青霉素,扯去果农的皮,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随时随地都挂着听诊器、故意把眼镜戴在鼻尖儿上的老教授级别的知识粪子。 老陈积极响应村支书的号召,去城里批发药品的时候顺带买了本盗版的成语字典赏给了他的小孙子,陈萌。 所以陈萌是个文化人,精确点来说,是个有点儿二百九的文化人,或者……有点儿艺术细菌的二百九。也许是老陈认为戴眼镜更加凸显文化人的气息,硬是给陈萌配了一副紫边框的一百度近视镜,叫他光荣地成为了三江小学里头一个带上近视镜的人。 这小子别的不提,反正成语会得挺多,要甩邵一乾好几个地球赤道。 他还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懒蛋,成天价儿窝在家里看奥特曼的光碟,一到晚上才和夜猫子似的出来活动,所以和成天出来撒野的邵一乾相比,那就是白雪与煤渣,视觉对比分外明显。 再加上老陈固有的“斯文人穿长裤”的观念,认为穿短裤的一律都是流氓,所以他即便是跑出来玩,也一定裹得密不透风——长袖衬衫和长裤是标配。 夏天跟着山大王邵一乾去树林里抓知了,一直是他延续多年的老传统。 有第二个人在时,邵一乾那屈辱的疼痛根本憋不住。他两手还捂着裆,难以自控地原地上下蹦了起来,结果这一蹦简直要老命了,疼得他倒抽了好几口凉气。 他翻了个白眼,用鼻孔看向来人,没好气儿道:“抓个屁,今天晚上我要去小池塘边儿上看大戏。哎你不知道?前两天大队上热死好多老头老太太,都赶着同一天下葬,我妈他们锣鼓队从早忙到晚,几乎就没停过气儿。” 陈萌提溜着裤脚往树下一蹲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 ,一只手在自己脸侧扇风,十分吃惊地道:“你爸你妈没揍你?” 邵一乾弯腰把滚落在脚边的车铃铛揣自己兜里,说:“你说老洋马啊?” 他看了看树下那堆无异废铜烂铁的钢筋架子,似乎在对那玩意儿进行一个精确的伤残评定,眯着眼想了好一会儿,耸耸肩:“照这种级别的,我爸顶多赏我一顿扫帚棍子。” 说完了他还十分欠揍的原地扭了几下屁股,得意道:“我都不稀得躲。” 陈萌扶了扶自己的眼睛,“哦”了一声,慢条斯理道:“昨天下午我兴高采烈地跑去学校看成绩,不出意料地发现又是两个一百分,我爸晚上回来就给我买猫和老鼠的光碟了。” 前一秒还洋洋得意的邵一乾立马变得紧张兮兮:“我呢?” 陈萌抬起头,努力憋着坏笑,一脸严肃道:“分数苟延残喘得简直惨不忍睹,但都九死一生地徘徊在及格线边缘。” 邵一乾三七二十七的智商有限,不太理解文化人说这些都什么意思,上手就给了陈萌一个脑瓜蹦儿:“说人话。” 陈萌捂着脑门,幸灾乐祸道:“兄弟,男女老少混合打,少不了,节哀顺变……不,尽情享受吧。” 邵一乾一脸悲壮地扶起老洋马,抹了一把汗,一边矫正车头,光明正大地认了怂,说:“哎我觉得晚上还是去抓知了比较保险。” 回去的路上,两人正在商量晚上几点出发去小树林抓知了,路过李家那小卖部的时候,从小卖部里冲出来一个扎羊角辫的小胖妞儿。 那小胖妞边跑边嚎:“哨子哥!” 邵一乾和陈萌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千万匹草泥马在脑子里跳钢管舞”的意味,遂不约而同得开始撒丫子往前逃窜。 陈萌跑得快,邵一乾拖着个新洋马,骑得不太熟练,只能费劲巴交地推着往前跑,没几步就被人抓住了后领子,被迫停了下来。 他认栽地回过头来,苦着张脸,打了声招呼:“哟,这不小井姑娘吗?” 身后的小姑娘扎着俩羊角辫,大概是因为毛发本来就稀疏,扎出来的辫子也营养不良,十分细瘦的两条垂在肩上。她还有点儿自来卷,那些卷都堪称一个花枝招展,争相出来抢镜,围着小姑娘那中央凹两头突的鞋拔子脸绕了一圈,形成了一个类似于花盆托一样的“脸托”。 姑娘户口本上的名字叫李西西,因为横竖都很二,被文化人陈萌赐了个戳,叫“小井姑娘”。 小井李西西光着一只脚踩在滚烫的地上,另一只脚上套着一个比脚丫子大了许多的黑色高跟鞋。再看她那脸,可谓浓妆了,画得鬼似的,涂着口红的血盆大口一张开,一股台式烤肠的味道扑面而来:“你俩要去抓知了?带着我呗?” 邵一乾在学校里自称老大,但在李西西跟前,那就是小绵羊。 不为别的,这姑娘忒不知道脸皮是个嘛玩意儿了。她是一个集男生的体魄和女生的爱美之心于一身的存在,尽管那爱美之心在七八岁的时候被她曲解成了眼下这样一副糟心模样,但也生动传神地诠释了一句歌词:人不爱美,天诛地灭。 李西西以前不大在乎外在美的时候,成天吊着两桶鼻涕,追在邵一乾身后就“哨子哥、哨子哥”的喊,喊了这么些年,要说没点儿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二人如今的交情可以用一种现状来形容——每次班上那些小男生揪李西西小辫子的时候,邵一乾能忍着发痒的手脚不凑上去补一脚就不错了。奈何李西西实乃彪悍,每次都要邵一乾拦着李西西,才能保护那帮欺负人的小男生。 邵一乾觉得直接拒绝不太好,毕竟以后考场上抄答案还是要靠这姑娘的,便扭头左右望了望,翻着白眼假惺惺地道:“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萌子,你说的?” 陈萌十分怂地贴着墙根儿,两手抱胸,飞快地摇摇头:“猪说的。” 邵一乾:“……”黑自己不用这么尽职尽责。 他突然睁圆了大眼睛,指了指李西西身后的大路,大吃一惊道:“赵家的死狗!你妈的凉鞋!” 李西西一听,傻不愣登地也不分辨真假,猛地掉头往回跑,十分凄惨地嚎道:“妈呀,完了!上次穿坏我妈那长筒袜,被她揍成饼了!” 邵一乾抓准时机,一脚踩上脚踏板,歪歪扭扭地起步后,愣是将一辆刚刚被蹂/躏过的自行车骑出了风驰电掣的速度。飞速逃窜前,还半真半假地表达了一下对小井姑娘的担心:“这回至少要被揍成锅巴。” 骑出不大远,身后平地一声吼:“狗呢?!” 好容易逃过一劫,邵一乾和陈萌两人在家门口分道扬镳,邵一乾连滚带爬地回到家里,一大家子人都围在院子的大梧桐树下吃西瓜。 因为某些原因,邵奶奶近来看动画片儿看得比较多,尤其是看《喜羊羊与灰太狼》很多,耳濡目染地学会了一种全新的切西瓜的方法——直接从头劈到尾,劈成一个半椭圆形的月牙儿。 那西瓜个头太大,这么劈出来的一牙儿简直比人脸都大,端在手里吃着特别费劲。 在人群之外的台阶上蹲着一个梳着锅盖头的孩子。 那小孩儿雌雄莫辨,脸上还有尚未消退的婴儿肥,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吐出来的西瓜子,两只肉手吃力地捧着西瓜,慢吞吞地啃,啃得嘴边一圈粉红色,衬得那小脸白白净净的十分招人疼。 只是他似乎有些营养不良,头发明显偏黄,明明五岁的孩子,蹲在地上就那么一点点,胳膊腿儿都折叠起来,跟个肉球一样,十分萌。 他折叠起来的腿和上半身之间的狭小缝隙里,还见缝插针的横着一条老黄猫。那老黄猫也不嫌挤得慌,把自己拉长成为一字型,没筋没骨地在夹缝中求得了一线生机,睡得挺美,四肢都耷拉出来,活像一只吊死猫。 和这小孩儿相比,邵一乾简直就是个猴儿了。 他撩起大背心的衣摆胡乱在脸上一抹,席地而坐,端过来那半拉西瓜开始挖,混合着西瓜子和西瓜肉一起往下咽,边嚼边说:“奶,我晚上要去和萌子逮知了……” 话音才落,一个全家人都十分陌生的声音适时插了进来,软软的十分好听:“知了是什么?” 邵一乾顺嘴解惑道:“就是一种被放大了的苍蝇。” 邵奶奶训练有素地拎起毛巾抽了邵一乾一下,狠狠瞪了他一下,才和老邵头对视了一眼,随后大家一起看向那个小不点儿,异口同声道:“小炎,你说什么?”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 那小不点儿啃一口西瓜,磨磨蹭蹭地咽下去,依旧盯着自己吐出来的西瓜子,十分乖地重复道:“哦,知了是一种被放大了的苍蝇。” 邵奶奶推推邵爸:“给你姨妈去个电话,说小家伙会说话了。” 第3章 西天取经 言炎的亲生父母都在中州城里居住。他爸爸是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个二级法官,妈妈则是个民办幼儿园的老师,都是城里拿死工资的外来务工人员,只沾了点儿微末的高知的边儿。 在言炎两岁那年,市里行政司法部门高层的家属出了一桩丑闻,恰巧那高官面临进一步的工作升迁,正是前途无量,却被这一桩意外搅得乱了阵脚。 此事本来可以内部消化,但坏就坏在新闻界出了个不长眼的实习生。该实习生初入社会大染缸,不懂行业潜规则,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跟踪揭露了整个事件的发展与报道,在知名媒体上发了一片笔锋极其犀利的时评。 舆论哗然。 那时候市法院里是言炎的爸爸接手的案子,上级的明示暗示、舆论各界的压力,叫他选择了自己的良心与职责。 结果就可想而知了。当然那一腔豪情的实习生自然也被拍死在了沙滩上,那就是后话了。 工作上的不如意倒也罢了,竟然有社会人士三天两头来他们家门口胡闹、挑衅滋事,把一家人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泼油漆、刷大白,那都是家常便饭。偶尔有一天,那伙败类人渣竟然将手伸到了小言炎的身上,险些闹出人命来。 夫妻俩被逼得没办法,商量了几天,决定把言炎先寄养在乡下言妈的亲姐姐家里,等到上小学的年纪再接回来。 言炎从来到邵家的第一天起,就没开口讲过话。他来的时候才两岁,会些“哦”“啊”之类儿童官方用语,后来连这些声音都没了。 小屁孩儿饿了渴了都不吭气儿,平时谁都不喜欢,也不跟任何人类亲近。吃饭的时候左手握筷子,右手抓勺子,筷尖儿活动范围通常就在以肩关节为圆心、以胳膊为半径的一个90度角的扇形范围内,勺子就戳在自己粥碗里。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他和家里的老猫关系最好。此猫有个风雷火闪的大名,叫——狗子,是个一猫分饰俩物种的存在。 由于上了岁数,全家人都管狗子叫“老狗”,借以表达一种尊卑观。 那狗子做为一个孤傲高冷的喵星人,平时吃饱了最喜欢跃上房梁睡大觉。突然有一天,狗子伸懒腰的时候,看见自己脚底下的地面上站了一个仰头往上直勾勾盯着它看的小孩儿。老狗没搭理他。 但这小孩儿一次两次看还行,三次四次看它就吃不消了。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季,狗子被那意味不明的小眼神盯得猫皮发麻,肌束颤抖,一个站立不稳,一头从房梁上栽了下来。 言炎初来乍到,不费一兵一卒地就将狗子拿下,胜利的果实掉落得如此突然。 不过两岁时候他胳膊太短,抱不动狗子,两条胳膊只能夹着狗子脖子把它拖成一长条,来回在地上拖来拖去地走。 可怜狗子头一回礼贤下士,被这一非人非猫的待遇折磨地悔青了肠子,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选择的道路跪着也要走完,就在言炎日复一日将它拖地行走的时候里成为了“沉默中的大多数”。 事实证明猫性本贱,狗子被言炎拖来拖去走了小三年,到后来简直都到了“不拖着我走我就不动弹”的赖皮境界了。 但现在言炎已经长大,能够将它整个抱起来了。 邵一乾和老狗关系也很好,但他跟言炎有抢夺猪尾巴的不共戴天之仇。自从狗子和猪尾巴一样,成为了言炎专属后,邵一乾便自作多情地单方面决定和狗子割袍断义,终止邦交。 言炎还长了一对只有老邵家的牛眼睛才能比得上的大招子,他却向来不用正眼看人,平时只双眼直视正前方,目不斜视,完美地阐释了什么叫做目中无人。 此外他那住在城里的爹妈还很洋气,除了给他剪了个堪比西瓜太郎的西瓜头之外,还给他结了一束细长的小辫子。 邵奶奶本想延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老一辈传统给他来个简单直接的小平头,后来又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个迷信,说是不吉利,一下便缩手缩脚了,只偶尔给他修一修长度、辫个新的。 她一路忍了再忍地看着小家伙这么在自己鼻子底下这么“高冠厚帽”了几年,到后来就彻底成为了小平头的叛徒和西瓜头的迷妹,有时候竟然觉得,哎,邵一乾弄个这模样说不准也很好看。 隔壁卫生所的老陈仗着自己读了几本医书,念过几年卫校,屁颠屁颠地跑来串门时,满嘴跑火车地信口胡说,说这孩子被爹妈抛弃,精神上受了刺激,导致一过性语言中枢受损,暂时不能讲话罢了。 老邵头一听,什么玩意儿,什么一过性,纯属胡扯,嘛玩意儿说我们孩子脑子有病。 街坊邻居就比较给面子了,说早慧的孩子都这样,天才小时候一般都命途多舛。 老邵头听了贼高兴,觉得这才是正确的解读方式。 不期然这小不点儿在这个时候讲了一句话,虽然被邵一乾带得方向有些歪,内容不大正常,但比起一个小哑巴,会说话就很不错了,更何况还说得这么顺溜。 老邵头心想,兴许天空一声巨响,神童闪亮登场了呢? 邵爸接到邵奶奶的圣旨,起身就去屋里打电话。 邵奶奶又下了第二道圣旨:“谁扔了西瓜皮,奖励谁十块钱。” 邵一乾眼睛“唰”得冒绿光,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挖完自己剩下的西瓜底儿,一只手举得特别高,简直恨不能举到天上去,边喷西瓜汁儿边嚷嚷道:“奶您简直貌美如花!” 结果大人的话谁蠢谁信——尤其是邵奶奶的话。 邵奶奶是个长相十分大众的胖奶奶,也是家里的一把手,平时混迹于中老年人麻将摊,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搓麻将是她晚年来最大的爱好,直接导致邵一乾学说话时讲利索地第一句话就是:“胡了!” 邵奶奶童心未泯,特别喜欢一件事——逗孙子。 邵一乾百般殷勤地收拾了瓜皮,还买一送一地把桌子擦得锃光瓦亮,还从桌子缝里扣出了一堆不知何年何月卡进去的芝麻粒儿,便眼巴巴等着那十块钱从天而降。 ……这一等就等到了全家人结伴去看大戏的日落黄昏。 邵奶奶装得很淡定,她牵着怀里搂着老狗的言炎,迈着因为风湿性关节炎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 而严重畸形、呈现o形的老腿,企图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邵一乾十分谄媚,语焉不详地道:“奶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儿啊?” 邵奶奶恍然大悟道:“哦……十块钱是不是?” 邵一乾十分猛地点头。 邵奶奶挥一挥手:“小孩儿勤快人人爱,小孩儿懒狼吃没人撵。” 狗子同情地看了邵一乾一眼,弱弱地“喵”了一声,对来去无踪的十块钱表达它了最诚挚的吊唁。 一家人便浩浩荡荡听戏去了。 邵一乾心里极为不平衡,恰好和陈萌约定的抓知了的时间点到了,陈萌站在大门口扯开了嗓子叫:“哨子!” 邵一乾于是决定给不守诚信的大人们一个惩罚,遂气急败坏地又把门口垃圾桶里的西瓜皮原封不动地端了回来,按照原样全都摆在了先时的大梧桐树下。 ……他背个乘法口诀要死要活,没成想谁的牙啃出来的西瓜皮长什么模样这种芝麻事儿反倒记得一清二楚。 陈萌不清楚前因后果,但不妨碍他领会精神。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吃惊地瞪着作死的罪魁祸首,说:“皮痒得厉害了吧?别忘了你还有一顿揍还在披星戴月地赶路呢,脚程再慢,从咱们学校到你家,最晚明天晚上也到了。” 邵一乾还沉浸在十块钱不翼而飞的巨大沉痛里,十分满不在乎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塑料纸铺在石阶上,又抓出一个骰子和两个颜色不同的棋子,愤愤道:“不摆回来我心痒痒,心痒了你又不能上手挠;皮痒了至多揍一顿解解痒。” 说罢还露出了一个“你看你就没经验”的过来人意味深长的表情。 其实他今天嘴贱,方才给自己挖了个坑,说什么“知了就是巨大的苍蝇”这种屁话,到现在恨不能戳自己一个对穿——哦,合着以前抓得都不叫知了,叫苍蝇;以前吃得那就不叫炸知了,那都叫炸苍蝇。 于是他顿时就不想去小树林里了。 他在房廊下摆足了架势,招呼陈萌:“‘看谁蹽得快’,玩不玩?” “看谁蹽得快”,原名叫“西天取经”,是风靡全国中小学生以及低龄儿童的一个游戏,主要目的是用来团结哥们儿,拼得是个手气。 游戏规则超级简单:投掷骰子确定点数,点数是几,玩家的棋子就在“取经路”上往前走几步。遇到运气好的,碰上取经路额外给玩家开挂,还能连着往前连蹦几步,或者再另外获得第二次掷骰子的机会。点儿背的,还有被原地禁锢两步等待对方玩家。 那骰子和麻将摊子上的骰子不一样,上面的数字分别是1、2、3、-1、-2、0,遇到“-”就得往回倒退。 于是乎,邵一乾在还没有认识何谓正数的时候,都已经开始接触负数了。 邵一乾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因为取经路的关卡总是不确定的,点数投掷得不同,在九九八十一步里就对应不同的惩罚与奖励,每一步都蕴藏着无限的可能与惊喜。 只是可怜他和陈萌玩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走超过十步,有一次甚至站在起点一路目送陈萌到达了八十一步的终点。 于是乎,八岁的时候,毛都没长全、前两天吃个西红柿还硌下来一颗牙的邵一乾有个特别脚踏实地、特别微不足道的理想,不是猪尾巴,不是十块钱,而是有朝一日能够站在“西天取经路”的终点。 尽管终点的奖励十分渺小,可能只是勾一勾输掉的玩家的鼻子,无足轻重,但邵一乾就是十分向往终点。 常胜无敌的陈萌无可无不可,随意一摊手,掉了句文:“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邵文同志,啧啧。” 他一撸袖子露出胳膊,盘着腿席地而坐,接过白棋子,惯例地霸气道:“让你三招,放马过来!” 邵一乾的鼻子被陈萌勾过无数次,基本不跟他客气。他两只手相互扣成瓢形,围出一个空间来,神神叨叨地“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地晃了一会儿,而后猛地一张开,做了个大鹏展翅的搞笑造型,将那骰子砸在了地上。 他特别夸张地捂住自己眼睛,上半身向后倾斜,可怜巴巴地抽了几下,特别不要面子地赌咒道:“第一步就往后倒退的话,我管你叫哥。” 陈萌一想,其实即使赢了他也没占什么光。因为陈萌本人虽然带了一副似乎由于胆结石而严重萎缩的肝胆,但起码,在年岁上还是要长邵一乾一点儿的。 邵一乾属狗,出生在天气嗷嗷热的七月底八月初,正是老话讲的特别不好的时候里。天儿热的时候,狗不都得吐舌头散热么,那模样好得到哪里? 陈萌就要好点儿了,他比邵一乾总大了八个月,阳历属狗,阴历属鸡,出生在一个鸡飞狗跳又不尴不尬的日子里。 所以从这一层面意义上讲,这俩人也算个马马虎虎的难兄难弟吧。 “难兄”摆出一副“不可说”、“不可说”的神秘脸,看着那骰子念出来:“艾玛不简单,0嘛。” 邵一乾往后一倒,撒泼耍赖皮似的蹭了蹭地板,恼道:“怎么不是退就是原地踏步!” 他话音方落,院子大门上的铁环被人敲响了,十分急促,有个听上去精疲力竭的女声撑着一口气在那里喊:“老姐!姐夫!在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孙中山(孙文) 第4章 闹剧 那敲门声一下赶似一下,跟催债似的,回荡在黑黢黢的小院子里,有某种叫人热血沸腾的潜质。 邵一乾坐直了身体,和陈萌对视一眼,指指斜靠在院子一角的挑水扁担,自己蹑手蹑脚摸过去开门。 陈萌会意,跑过去将那扁担横在手里跟在邵一乾背后,一边无法自控地双腿颤抖一边咬耳朵道:“降、降龙十八掌还、还是九阴真经?” 邵一乾在猫眼里往外瞄,他才刚凑近,又是一阵催人快投胎的急促敲门波,穿透力超强,几乎算拍在他脸上。 他一边全身紧绷,一边还抓紧时间讥讽了一把陈萌:“来,在你自己下面捞一把,告诉自己‘我是个汉子’。” 借着微弱的路灯照映,外面的女人一脸憔悴,额前的发丝凌乱,在昏黄的灯光下,眼底有一层十分明显的黄色。 但来人却是个实打实的熟人——言炎的亲娘,即他的“老”姨妈。 邵一乾被那女人的模样吓一哆嗦,手忙脚乱地去拉门栓,使得力气过大,震得麻筋有种被十万吨花椒泡了一天一宿的木感。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 陈萌只见自己的小伙伴招呼都不打一声地去开门,还以为他要考察一下盟友的默契程度,便鼓足了八辈子的勇气,心里默念“变身”,大吼一声:“爱迪奥特曼!” 与此同时,手上的扁担也直直砸下去,但那扁担还没有接触到目标,那女人便毫无预兆地昏倒在地。 陈萌臭不要脸地将功劳据为己有,将那扁担扛在自己肩上,用大拇指在自己鼻子下蹭了一把,自以为大杀四方了,只有起伏程度颇大的胸膛暴露了他方才那胆战心惊的熊样儿。 邵一乾:“……” 他二话没说在陈萌头上糊了一把,骂道:“这我老姨妈,五行缺火他妈。” 五行缺火,指得就是言炎,名字里带俩火,典型的五行缺火的表现。 陈萌不愧是个能伸能缩的,当即撂下扁担,跟公鸡打鸣一般扬起头,再次发挥了一把纸糊的驴的功用:“老陈!这里有人晕倒啦!” 邵一乾拔脚往门外跑,打算喊出门去看戏的大人们。他才跑到门口的大坡下,天上噼里啪啦开始下雨,原先隐隐约约的唱戏声戛然而止,大路上陆陆续续有人往回返。 他就回来了。 没一会儿,隔壁老陈那标志性的三七分老油头出现在夜幕和雨幕里。 老陈同志认为看戏很跌份儿,尤其是在别人家办白事的时候。然而……别看他表面正人君子得厉害,其实想看戏想得骨头缝儿都痒痒,所以他选择道貌岸然得立在院子里跟着隐约的戏词乱附和。 老陈一向认为自己对陈萌的教育是全村独一无二的,这点从陈萌贴满了墙壁的奖状就可见一斑,但老陈对于陈萌还有几个十分不满意的地方:陈萌跟着邵一乾那野小子就没有正行,不是上山打鸟,就是下水捞鱼,斯文气一扫而光。 还有就是陈萌那极具穿透性的大嗓门。传言中暴露一个人本质最直接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嗓门。 他背着手跨进门来,先在陈萌后颈上扇了一把,用眼神传达了太上皇的不满,才蹲下来拍拍那女人的肩膀,煞有介事地翻了翻她的眼皮儿,指挥邵一乾:“去把你们家清凉油拿过来。” 又过了不久,邵奶奶一大帮人回来了,还还带回来一个人——小学校长。校长推着辆破破烂烂的老洋马,嘴唇开合不止。 邵一乾重新回到院子里就傻了,一方是校长,一方是家长,聊的东西简直都不用猜——不是成绩就是告状。 传说中要明天晚上才到来的成绩单,居然可耻地骑了一辆老洋马兼程倍道地赶到了邵家家长的耳朵里。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轻手轻脚地把那清凉油放下来,便十分乖巧地贴着墙站得十分笔直,尽量把自己缩成一道闪电。 陈萌也溜达过来和他靠在一起,贱兮兮地翘起小拇指,指了指树下那堆西瓜皮,又指了指和邵奶奶并肩而立的小学校长,用口型示意道:“有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邵一乾翻白眼:“有你妈。” 邵奶奶没工夫搭理邵一乾,她看到门口自己亲妹子那辆眼熟的自行车就全明白了——这大热天儿的,傻妹子接到电话,从城里骑了六个钟头骑回来,累得虚脱了罢了。不过她心里也比较疑惑,这年头,公共汽车这么多,偏给自己找罪受地骑辆自行车回来,这不是脑子进水么? 老一辈的直觉总是准得惊人,她那第六感肯定有什么事儿发生了。 几个人连搂带抱地把言妈放到床上,又是扇扇子,又是抹清凉油的折腾了大半会儿,才算把人弄醒了。 言炎依旧抱着狗子,忽闪着大眼睛,一声不吭地站在床边,歪着头打量着那女人。 言妈迟钝地眨了眨眼睛,皱着眉打量回去,忽然松了口气,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扭头道:“姐,姐夫,言炎这小崽子还得麻烦你们一段时间。老言他们单位最近接了个比较特殊的案子,严格保密,要求本人带家属一并隔离,明天正式启动调查。所以我就来看一眼,待会儿就有人来接我。” 说罢,她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一叠存折放在床头,手在半空虚晃了两下,到底没能忍住,绕道在言炎的脸蛋上蹭了蹭,柔声道:“听你姨妈讲你会说话了,恭喜你啊小朋友。” 言炎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把个整齐的西瓜头摇成了一把飞翔的蘑菇伞、流浪的蒲公英。他抿了抿嘴,居然还能在肉嘟嘟的右侧脸颊上憋出一个酒窝来。 言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上手捏捏言炎的耳朵,循循善诱道:“小孩子撒谎,当心半夜有警/察叔叔来抓你。” 言炎一下子就笑了,眼睛里碎了一层光,笑得十分莫名其妙,衬得那个小酒窝越发明显了,但谁都不知道这小屁孩儿在笑什么。 言妈的眼圈瞬间就红了,眼底浮起一层水雾,还强作镇静地道:“姐,我出来前还在和我们家老言商量,打算给小东西改个名字,叫言清。可姐啊,现在想想,改了有个屁用,我们是我们,孩子是孩子,子承父志算哪门子事儿?哎,算了,他开心就行。将来等他长大了,姐,你跟他说……不,他想知道什么,你就叫他自己去听,去看。” 邵奶奶递过来一杯水,意味深长道:“总之万事你心里有个数,小家伙待在我这里你们也不用操心。” 言妈抬头看了眼表,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衣襟,平静道:“不早了,接我的人快到了。” 说完,她看也不看言炎一眼,径直往门口走。 门口不知何时早已停了一辆小汽车,有个大半夜带墨镜装逼、西装革履外带大背头的男人打开车门,将言妈迎了进去。 那“迎”的动作十分生硬,还有些不易察觉的粗暴,总之跟他那一身逼格不低的着装和应与之配套的绅士风度十分不符。 说来也怪,那女人近在眼前的时候,言炎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傻子,车子才刚刚走出一小段距离,这小傻子好像突然遭天打雷劈了似的,出人意料地抬脚去追。 惊得老邵头手里刚点着火星的水烟袋也掉到了地上,匆忙中一伸手将小孩儿连人带狗子一并揽了回来,口中念念有词:“不追不追……” 老邵头一向憨厚老实,这一点从邵家掌权人是邵奶奶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他嘴还笨,这会儿正冥思苦想他还是个淘孩子的时候他妈是怎么哄他的,奈何年代久远,想得他大脑发热小脑抽筋他都没能想出来。 而后胳膊上传来一阵皮肉分离的异样感觉,他低头一看——好嘛,言炎用门牙把他前臂的皮叼了起来,关键咬就算了,还十分不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 尊老地把下颌骨来回磨了几磨,像是要把老邵头一层皮咬开似的。 他心里一软,放开了手。 言炎抱着狗子继续往前追,跑得飞快。邵爸就隔着一段距离坠在他身后。 邵奶奶叹口气,摇摇头,然后去……她看见了梧桐树下排列得异常壮观的西瓜阵,气不打一出来,连带着想起了从校长那里听来的成绩。 “邵一乾!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你能上房揭瓦,反了你还!语文数学你看你都考成狗屁了,小学统共就那么百来十号人,你考那分加起来还没你名次多。你说同样都是听课,人家陈萌是比你多长了一个脑子还是多长了一对眼睛?哎你说要你那眼睛能干嘛?我看就出气儿的时候挺好使。” 敏感关头,打死邵一乾他都不敢顶嘴,跟个受惊的掉毛鹌鹑似的,贴着煤堆站立,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煤堆里。 但他就不爱听“别人家的孩子”那光辉事迹,想顶嘴想得抓心挠肝的,遂脱口而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别老盯着别人家的孩子看,你应该多盯着别人家的家长看看!你不能指望一只蚂蚁能生出大象来!桥西头那傻子还三代单传呢!” “别人家的孩子”陈萌和“别人家的家长”老陈纷纷做出无辜脸。 邵奶奶一听,气得鼻子都歪了,登时心里窜出一股邪火,薅下裹在头上的湿毛巾就抽过来,中气十足、唾沫横飞地骂道:“翅膀硬了是吧,叫你倒个西瓜皮是不是委屈你了?还给我倒出一堆屁话来,还给你十块钱,不打你你就不知道天上不下馅饼!” 老邵头俯身捡起自己的水烟袋,慢悠悠地往磨坊的后门口一蹲,用细铁丝挑出旧烟丝,在烟壶里又补上一团新的,就着这场一月就要上演一次的现代版家庭祖孙大闹剧,十分惬意地咂摸了一口烟嘴儿,嘿嘿笑道:“那可不,那掉下来的都是能淹死龙王爷的唾沫星子,叫你淘。” 邵一乾能还个嘴就差不多用完了一个月攒的勇气,甚至还寅吃卯粮地提前透支了下个月的胆子,于是他就十分窝囊地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全身缩成一小团等着那湿毛巾抽下来。 邵奶奶下狠手真能下得去,提着一条毛巾虎虎生风地开揍,边揍边骂:“你说你将来想干啥?娶个婆娘给你生个麻将摊?还是等着喝西北风做个穷光棍?你看看哪个姑娘能看得上你?” 邵一乾嘴巴又痒痒了,开始绕着圈子跑,一边嚷嚷道:“那你还看上我爷爷了呢!再说桥西头那家傻子他爹都能娶到老婆,我为什么娶不上,我又不傻!” 好嘛,这仇恨值拉得妥妥的也是没谁。 邵一乾满院子瞎跑,在屋子前的葡萄架下窜来窜去,把大粒紫葡萄都祸害得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一踩一包水,跟生化武器似的。 邵奶奶:“叫你顶嘴!” 她那o型腿别看不大好看,实用性还是经过国际质量监督体系验证的,绝对称得上健步如飞。 都摒弃了尊老爱幼这一传统美德的一老一少丝毫不嫌丢人现眼地在院子里边打口水战边打体力游击战。 邵一乾人小嘴皮子还挺麻溜:“那娶个老婆得担多大风险啊,一不小心造了个桥西头傻子那样的,那还不得一屁股坐死了事!” 邵奶奶停下来歇三歇,抄起手边的扫帚砸过去:“有理了你还!” 那瞄准发射技术十分精准,直接砸到了邵一乾的后脊梁骨上,险些给他砸出一个后背开花。 邵一乾举白旗投降,惨兮兮地干嚎道:“我将来预备开个麻将馆,有十个您这样的人就能养得起我了。” 邵奶奶一听就乐了,火气去了一半,想想还真是这样,大人给孩子做了这样的榜样,还要孩子要有出息,天方夜谭嘛。 她到底体力不胜当年,便一手扶住葡萄藤的架子,十分为老不尊地说:“为了让将来的你破产,从明天起,我决定戒了麻将。” 邵一乾、老邵头:“……” 正当这时,邵爸回来了,左手拎着狗子,右手拎着言炎。 狗子刚一落地,便左摇右摆地往晃荡了几步,而后嗓子里发出几声“咔咔”的动静,吐出了一团白色的玩意儿,虚弱地“喵”了一声,一头瘫倒在地。 言炎则基本废掉了,脸上胳膊上全是擦伤,衣服都脏兮兮的,跟个小乞丐没两样。 邵一乾这边动静刚落听,向来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言炎突然放声大哭,边哭边打嗝,还一边哭着唱儿歌:“别看我……嗝……只是一只……嗝……羊……” 大家:“……” 绝对的天才! 第5章 么么哒 说来也奇怪,那日过去以后,言炎就如同被人逆转了灵魂似的,飞速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小孩儿。 邵奶奶觉得自己肯定是平时见惯了邵一乾这种淘里淘气类型的,长时间把不正常当做了正常,以致于现在觉得这样的言炎很正常—— 吃饭不乖,睡觉不老实,也许是刚开发了说话这一新技能,口头语言和肢体语言都异常丰富,由一个小哑巴一跃而成为一个喋喋不休的无声话唠。 这小不点儿表达“姨妈姨妈今天这个菜做得很好吃”的肢体动作就是——吃完还不算,还要捧着盘子把那盘底儿舔得如同洗过似的,是个典型的上辈子饿死的。 每天上床睡觉前,他还十分主动地承担起了扫床铺床的任务。好嘛,他那扫床简直无差别攻击,把床上的尘扫了下去,顺带把床上的遥控器、痒痒挠、邵奶奶的针线篮子全都祸祸到了地上。 临睡前,他还要跟着央视动画频道又蹦又跳好一阵子,就差把老邵家那历数五十年风雨飘摇的老盘炕给蹦蹋了。 老邵家那台有线电视经常罢工,一整就花屏。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邵奶奶上手在后机箱拍上三两下,就能好得差不多。 小言炎无师自通,自己学会了这项不看动画会死星人的求生本领,还做得有模有样——他先蹦下炕,搬个小凳子到大橱柜下,站上去还得踮起脚尖才能够得到电视机后机箱,抡圆了细胳膊没命地往机壳上砸,直到把影音都砸出来,他才跟屎壳郎搬粪球似的重新挪回到大炕上,接着又蹦又跳。 他人小腿短,满屋子移来移去,就是一个人形的土拨鼠。邵一乾指着他那倒霉模样过了好几天被关禁闭的苦逼日子。 今年天气格外地旱,着实叫这一帮靠天吃饭的老农民们愁眉苦脸了很久。加之队上水电供应不上,各家各户的农田就要由队上统一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 的水井供水,一家一家轮流。每家都有规定的时间,但一般都要一天一宿才能浇完全部。 于是到农忙时候,轮到灌溉农田的那家总会全家出动,拎着手电筒和一天的饭菜,待在田里不回来。 邵家当然不例外。 队上的井水轮到邵家的时候,恰好是天刚断黑的时候。 家里俩小不点,言炎睡个午觉到现在还没醒,邵一乾在电视机前奋笔疾书地补他那四十来篇暑假日记、和丧心病狂得令人发指的暑假作业。 大家决定把大门从外面锁上,把俩小孩儿锁在家里。 邵奶奶把她那条已经褪了色的毛巾往头上一裹,临出门前对邵一乾留下来这样的命令:“伺候你小叔吃喝拉撒听到没?桌上有饭菜,不会做总会热吧?” 临到八/九点那会儿,邵一乾补作业补得眼睛疼——当然有可能是看电视看得眼睛疼——遂结束了一天的“兢兢业业”打算上床睡觉。 他鬼鬼祟祟地在灶房里转悠了一圈,企图靠着自己的狗鼻子寻找到邵奶奶藏香油的窝点,好犒劳犒劳自己的味觉,抚慰一下受伤的小心脏。 邵一乾偷完一嘴腥,刚返回到卧室里,睡得人事不省、醒了也依旧人事不省的言炎正坐床上揉眼睛。 那小家伙在自己脸上不住地挠,没一会儿就挠出一个蚊子包,眨眨眼睛,对在场的唯一一个还会喘气儿的大活人说:“我饿了。” 邵一乾:“……” 他看着自己那倒霉小叔,觉得明儿太阳一准儿打西边出来——这小东西说自己饿确实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他在心里掂量了掂量那些年被无情地褫夺走的猪尾巴的分量,流里流气地一眯眼,十分阴险地说:“知道饿了?哈哈……饿着呗。” 然后便上床关了灯。 哦,说到床的地盘儿分配问题,还要说清楚一件事。邵家俩孩子都跟着邵奶奶两口子睡,在言炎没来之前,老邵家那大古董宝贝似的大盘炕上永远有邵一乾的一席之地。后来,这片儿风水宝地和猪尾巴、和狗子一样,成了言炎固有资产。 邵一乾被喜新厌旧的二老安置在一张靠着大宝贝的破烂拼接木床上。那木床别提多坑爹了,拼接木板间的缝隙不容小觑,晚上睡觉时只要稍微一翻身就吱哇乱响,更惨无人道的还在后头——身下的褥子铺得稍微薄点儿,他一翻身就有可能被夹到肉,夹出一个霸气十足的一线天来。 那新仇加旧恨的,邵一乾逮到这种老母鸡不在的大好时候,自然要欺负欺负小鸡了。 他自动过滤了言炎的话,十分惬意地往自己床上一躺,两手垫在自己后脑勺下,以此等姿势去迎接黑甜梦的到来。然后黑暗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洪荒之力,险些把他震飞—— “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 邵一乾一阵心里扭曲,把这声音当成是奴隶们不满贵族欺压所爆发出来的反抗,十分变态地想:“啧,接着喊,不要停,哎真他妈的好听。” 后来这股声音里加进了一股十分凄厉的猫叫声——与言炎向来沆瀣一气的狗子也开始反镇压反饥饿。 一人一猫你一声我一声,玩儿命似的喊,把邵一乾喊得手痒痒。于是激化矛盾的两个终端悄悄地由邵一乾和言炎变成了狗子和言炎。 那俩货居然杠上了!你来我往打得热火朝天,连接起来就是:“喵,我饿了!” 邵一乾:“……” 狗子虽然替他挡掉了大部分火力,上位成功,邵一乾退居矛盾二线,但……他耳根不得清净。 他气急败坏地翻身坐起来,去拉灯绳子的时候用力过猛,屋子一阵明亮后,灯绳子被他给扯断了。他一手拎着寿终正寝的灯绳子,回头去看床上那俩罪魁祸首,嘴角抽了抽——狗子都一把年纪了,还十分天真地把自己当做围脖,正不嫌累地盘踞在言炎的脖子上。 言炎噘着嘴,大概是午觉睡醒了,眼神十分清澈,憋了半天憋出三个字:“我饿了!” 邵一乾都气笑了,几步走过去把言炎的锅盖头揉得堪比鸡窝,说:“饿死你算了。” 他把邵奶奶在厨房里预先留好的饭菜端到桌子上,招呼言炎赶紧麻溜地滚过来吃。 言炎用肢体语言表达了自己对这顿饭菜的喜爱与厌恶——左手握着筷子,灵魂出窍似的盯着三四盘水油潋滟的菜,在地上蹲成了一颗“望饭石”。 邵一乾仅有的那点儿耐性告罄,起身要走,面无表情道:“爱吃不吃。” 言炎读懂了他的意思,扯开嗓子变本加厉地开始嚎:“我饿了!我饿了!” 邵一乾脑袋都大了,用筷子狠狠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威胁道:“再逼逼,我切了你小鸡鸡。” 言炎的还击就是火上浇油般的嚎,光嚎还不算,连手再脚一起瞎动弹,边拍桌子边跺地,也不知有什么血海深仇。 邵一乾:“……” 结果言炎这一嚎非同小可,声音翻墙跨院来到了隔壁老陈家,引起了陈萌那贱人的共鸣。陈萌放下自己心爱的奥特曼,三两步窜到院子里,喊道:“哨子!你们家杀猪呢!” 邵一乾捡起一块石头丢过去泄愤,恨恨道:“放屁,我们家正磨刀杀你呢。” 他没办法,伸出食指远距离点了点言炎,拿出了一副“有种放学憋走”的表情,撸起袖子重新钻进了厨房。 然而,他连菜刀都不知道在哪,鸡飞狗跳地翻腾了大半会儿,找到了菜刀,端出一个大馒头来切,切得稀里哗啦、七零八落,还险些把手当馒头剁了。 剁出来的玩意儿一定要形容一下……如果把那些馒头块儿原封不动地卖出去的话,平面拼接智力游戏七巧板差不多就能破产了,因为新的3d拼接模型正初具雏形。 切完了馒头花儿,他要去打煤气灶,打了十来分钟没出火,十分头大地发现他娘的煤气总阀门就没打开。 他打开了总阀门,架上锅,往里倒了半锅井里刚打上来的凉水,一股脑地把馒头花儿全泡到了水里,顺手就往里倒了半罐子盐,自以为技术娴熟地尝了尝咸淡,又往里添了半罐子盐。 如果说一共煮了多长时间的话,大概就是把一锅水熬干了收成一碗水的时间那样子吧。以至于第三天早晨邵奶奶回来给一家老小做饭的时候发现……没有煤气了,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那盐水煮馒头的成品已经看不出任何原料的雏形,囫囵是一团密度十分厚实的浆糊。 再加上邵一乾初次掌勺,少说得有些成就感,便十分贴心地为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 这一碗浆糊陪了一杯水,猪鼻子插葱装象地打算来个锦上添花。 但与其说他是个有始有终的人,不如说他是个有屎有尿的人——本来他到一杯水就算完满结束了大厨生涯,奈何他又小人心作祟地往水里滴了一滴醋精,心里呵呵直冷笑:“酸死你。” 言炎一向不挑食,特别好养活。但他吃饭有个毛病,不吃剩的,不吃凉的,啊,不,是不能吃凉的。 人不都说么,这年头“天才”多半有些蠢萌的缺点,有一类人情商拉了智商的后腿,这一类人的典型代表叫做“高冷学霸”;有一类人肠胃拉了健康的后腿,这类人的典型代表叫做“病娇”,总之都不是个十全十美的。就说言炎,他小时候患过一次菌痢,那感染不知怎么的在肠道里上下来回窜,窜到阑尾给卡住了,便在阑尾那里驻扎了下来,导致言炎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那阑尾早被剁掉了,估计现在正陈列在某家医院病理科做标本吧。 当然这一点完美地印证了一个伟大的真理——世上没有不具缺陷的人。 自从一家人都自欺欺人地把那小祖宗供成所谓的神童以后,神童身上所有的缺点都是可爱的。 可爱的言炎有个可爱的缺点——一吃凉的就拉稀,别的生活经验他没有,拉肚子的经验他比谁都专业。 所以他拉稀过那么多次,拉得近乎脱肛以后,在言妈和邵奶奶日复一日不厌其烦的悉心教导下学会了一句话:“伺候你吃剩饭的,那都是后妈。” 这会儿,左撇子言炎乖乖地坐在凳子上,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见好就收,简直要笑成一朵狗尾巴花了,一改方才那阴雨欲来的倒霉模样,没心没肺地对掌勺师傅说:“么么哒。” 邵一乾:“……” 这就叫有奶就是妈。 言炎挖了一勺浆糊喂嘴里,先被咸了个半死,火燎屁股似的端起一旁的水往喉咙里灌,又被酸了个半死,遂跟只小疯狗似的满屋子找水喝。 邵一乾顿时心花怒放,有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爽感,邪里邪气地一笑,邋里邋遢地踅回屋里去,心想:“老子不睡了还不成?有能耐接着嚎。” 不睡觉要干嘛,挑灯夜战! 当然后来被邵奶奶揍得爹妈不认,那都是后话了。 又过了几天,新的学期开始,“神童”言炎顶着街坊邻居热切诚挚的目光和殷殷的期盼,坐到了小学一年级的教室里。 但事实证明骑白马的不一定是唐僧,他可能就是个鸟人—— 言炎光是学抓笔就学了一个星期,手笨得特别不符合年龄,右手拉出来的直线比左手画出来的圆还丑,写个阿拉伯数字,手劲儿大的要把纸戳破,还七扭八歪地独领风骚数百年,写个数字9都能把自己绕晕。 这下好了,“神童”风云烟消云散,邵奶奶那做神童他姨妈的美梦初步宣告破产。事实证明,言炎小朋友他或许就是一个发育相对迟缓的平凡儿童。 直到有一天,叔侄俩在一张桌子上写作业时,由于机缘巧合,刚学完一加一的言炎给三年级的邵一乾纠正了一道加减乘除混合四则运算的数学题。 见证人是“别人家的孩子”,陈萌。 原因说出来简直叫人能把肠子笑破——邵一乾家里的一加一不等于二,等于十一。 第6章 陌生人 像一加一这种基础知识,本来应该是在学前班和幼儿园时候就应该已经学过的。但乡下教育资源着实匮乏,能整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学都已经捉襟见肘了,那些高端洋气上档次的胎教、学前班、双语幼儿园就更别提了。 就连英语老师都没个着落,乡下人大多都停留在不知英语为何物的阶段。 言炎上学后没几天,县里又通过了一项文件,上头决定把临近村庄里只有七八个学生的小学校并入三江的小学。 这么一来,三江小学的学生扩大了一倍,教师资源也丰富了不少。 该小学建在一片原野上,附近除了一所小学之外,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那基本都是上体育课的好地方,宽敞,适合撒野。 也就是距离人口密集区比较远,小朋友们上下学都结伴而行,要不还真不敢“千里走单骑”。 起初是邵爸骑个老洋马送俩孩子上下学,俩人一前一后,井河无犯。不过临到瓜熟蒂落的季节,乡下的水果要一车一车往外送,邵爸所在的运输队正式进入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时候。另外附近结伴上学的孩子挺多,邵爸就转身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所以邵一乾与陈萌的上下学队伍里加进了言炎这个小尾巴。邵一乾千百个不乐意,他在邵奶奶面前答应可好了,什么违心话都说得出来,一出门就健忘加健步如飞,把言炎撇老远。 言炎起初还会使出吃奶劲儿追上二人的步伐,但他一走快了,前面那俩贱人就开始跑。于是五岁的言炎实践出的第一个真知就是:“越追越远,越追越追不上。” 这小孩儿挺会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追不上他就不追了,自己消停下来慢慢跟在后头走,边唱儿歌边前进。 今天过得格外无聊,临走前老邵头给的一毛钱买了一个足球巧克力,还没怎么舔就没了。而“移动的小卖部”李西西自打开学就没来,一直到现在,算算日子,旷了两天课了。 邵一乾闷头睡了一整天,觉得上学的日子简直没劲透了。 捱了一天捱到下学,邵一乾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书包,路过一年级一班时,看见里面有个闷头写字的身影,顿时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陈萌从后面追上来,哥俩好地把胳膊横他肩膀上,八卦道:“傻子今儿怎么没来上学?” 邵一乾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闻言一口呸了出来,嗤道:“我怎么知道?” 陈萌摇头晃脑道:“啊,没有看见人被你欺负,感觉这一天都白过了。” 邵一乾跟他勾肩搭背,阴恻恻地道:“好嘛,敢情爷到学校叱咤风云,就是给你唱戏来的了,看得挺爽呗,不给点儿小费?”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打打闹闹,商定作业写完了一起去陈萌家里看猫和老鼠。 这一看电视,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多钟头,太阳就要回到地平线以下了。 邵一乾恋恋不舍得回到家里,正坐在椅子上纳鞋底儿的邵奶奶劈头盖脸地问道:“怎么就你自己?小炎呢?睡觉时候还不回来?” 邵一乾舌头一下磕在牙上,眼珠子贼贼地转了半天,若无其事道:“在萌子家看电视呢,我现在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 叫他去。” 他刚一脱出邵奶奶视线,转身拔脚就跑,推了靠在院墙下的老洋马往学校的方向骑,一路骑得风风火火,跟赶着投胎似的。 到了学校,门口那两扇大铁门都锁了。邵一乾把车往旁边一扔,从铁门之间的大缝隙之间溜了进去。两层的教学楼上下一共十个教室,就还剩下最西头的教室里亮着灯。 他几步跑过去,言炎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跟吃饭一样,用的是左手。 邵一乾才松了口气,狠狠在言炎后脑勺弹了一下,指指墙上的表,语气很冲地说:“认不认识表?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言炎眨了下眼,先把铅笔放下,才抬起头,丝毫没把对面的男孩儿当做自己阶级敌人,不躲不闪地看过去,一字一顿道:“老师说不抄完十遍不许回家。” 这小孩儿好像脑容量不太足,干一件事儿的同时不能兼顾另一件事,比如……他说话的时候就不能写字。 邵一乾“嗤”了一声,吹了吹自己额前的浮毛,满不在乎道:“就属你傻,打我在娘胎里时候就被罚抄书,我要次次都抄的话,到现在都抄完一个校图书室的规模了。再说老师算老几啊,他叫你干嘛你就干嘛?” 言炎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哦”了一声,选择无视他的存在,低头接着抄。 邵一乾:“……” 这种“小孩儿无理取闹被大人晾在一边”的既视感怎么这么强烈! 言炎抄书很慢,标点符号都写得一丝不苟,逗号的那个头涂得很圆,所以一整篇看过去,字还没看见,先看见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逗号,意外地有些赏心悦目。 他收拾书包也同样磨蹭,写字本的边角非要压得平平整整才能放心地把拉链拉上,是个典型的慢性子,好像还有些偏处女座的完美主义,把邵一乾这个太监要急疯了。 二人出得门来,邵一乾右眼皮十分欢快地跳了跳——车不在原地了。他默默地在心里做挨一顿揍的思想准备,一边拽着言炎书包带,抄了近道。 刚拐过一个弯,有个看不清脸孔的陌生男人一手扶着他那车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十分吓人。 “这是你们的车?” 四周只有层稀薄的月色,天上的星星很多。远远近近都是蛐蛐儿和知了叫声,四周空旷得很,只有一个塌了一半的废弃老式茅房。 邵一乾心跳猛然加快。他慢慢把手伸到言炎书包里,摸出削笔刀攥在手心,一手抵在言炎肩膀上,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回道:“废话,不是我的还是你的不成?” 双方擦肩而过的时候,邵一乾狠狠推了一把言炎,喊了一声:“跑!”同时把手里那把刀子亮了出来,狠狠朝那男人腿上刺去。 那男人一只手就把邵一乾两只手腕都捏住了,和颜悦色地笑道:“我看上去像坏人?” 谁知那把刀子只是个幌子,邵一乾趁他躲刀子的片刻时候看准时机,用尽全力踹在那人胯/下,给他来了个断子绝孙脚,说:“我擦,你看上去就不像个人。” 他平时打群架打惯了,向来不知道“服软”二字几笔几画,练就了一副铁齿铜牙,专喜欢碰瓷,到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也嘴硬得很。 什么都能输,气势不能输。 那男人被他出其不意的一脚踹地弯下了腰,连着“妈的妈的”骂了好几下。 邵一乾使出吃奶劲儿在他手上咬了一口,连踢带踹地上蹦下跳拖延了会儿时间,混乱中扫了一眼四周,言炎都跑没影了。然后他狠狠地用自己脑门磕了那人鼻子一下,竟然给他挣脱了束缚,自行车也不要了,屁滚尿流地往前逃窜。 男人一瘸一拐地在身后追:“小兔崽子,别让我逮到你,逮到你我就抠了你眼珠子,挖了你心肺!” 邵一乾刚跑了没几步,身后传来言炎天真得有些二百五的声音:“我在这里呀!” 他一回头简直吓一哆嗦——那小子正不怕死地立在那个废弃茅厕化粪池的墙头上,真不知道他那短胳膊短腿是怎么爬上去的。 那茅房墙沿少说得有两米五,墙头密密麻麻长了一片原生态仙人掌。言炎书包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跟拿了什么国际大奖似的在墙头手舞足蹈,形容十分欠揍。 那男的左右扭头,似乎在比较哪个更划算,最后他果断丢了邵一乾这颗老洋葱。 邵一乾四处看了看,就手捡起半块砖,一边往那茅厕靠近,一边在心里祈祷言炎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可千万别蹦出什么“你来抓我啊”这种话。 哪知道他心里那念头刚冒出来,言炎那头就十分心有灵犀地脱口而出:“上来抓我呀!” 邵一乾:“……” 那废弃茅厕的背后墙壁塌成了一个“v”形,两侧的断砖刚好连接成两个窄窄的楼梯,不多时那男人的身影便出现在墙头上,而言炎已经挪到了外侧墙的尽头,眼看就没地方能退了。 然而那小子还在那里手舞足蹈,跟个智障儿童欢乐多似的。但他那手老指在化粪池那边一个固定的地方,虽然乱七八糟地指来指去,但终点距那个地方上下左右误差不超过半米。 邵一乾眯着眼看了看,发现那面墙上有个不太明显的裂缝。 他把食指放在自己唇边,“嘘”了一声,摸到那面墙附近,抬起胳膊给手里的板砖来了一次抛物线运动,只听“哐啷”一声,墙颤颤巍巍地晃悠了两三下,如人所愿地塌了。 那男的一个站立不稳,惊呼了一声,毫无悬念地跌进了化粪池里,被那里头的污秽东西一气儿淹到了前胸。 言炎这下高兴了,他用手把自己耳朵抻成扇风耳,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撅起屁股扭来扭去,旁若无人地耀武扬威起来。 邵一乾连滚带爬地扶起自行车,紧赶着跑几步到言炎脚下,骂道:“有什么好得意的?还不下来?” 言炎回过头来笑了一下,眼神在稀薄月色下亮晶晶的,十分心大地道:“你等我一下。” 然后他抓紧时间居高临下地撒了泡尿,给那人来了个十分有风味的洗心革面,这才收拾好自己裤子,二话没说便往下蹦,跟个猴儿似的三两步窜上老洋马的横梁——这是他在老洋马上的老窝,原则上轻易不挪窝。 俩人那滚蛋的速度可谓迅雷不及掩耳了。 有惊无险地逃出一段距离,路过一片石子儿路面时,言炎突然“啊”了一声。邵一乾当时还处在惊弓之鸟的状态里,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啊”震得不轻,车头一下子偏了个方向,两人连人带车跌到了路旁的草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 垛子上。 这一停下来,邵一乾才感觉自己腿肚子都软得不像话,到这会儿还在不自主地抖个不停。 言炎则原地蹲下来,低着头捂住了自己嘴。 邵一乾心跳快得不行,早把那点儿小矛盾撇到了九霄云外,抓着言炎手丢到一边,捏着他下巴左看右看,没有发现任何出血的痕迹,有些纳闷儿。 这可是邵奶奶心头肉,敢在他手里有个三长两短,少上那么两根毛,他就得挨揍。 言炎一言不发地指指来时的路,然后把自己下嘴唇扒拉下来,眼皮上翻,口齿不清道:“你刚才,骑过一个,大坑,颠了一下,我牙铡到嘴了,疼。” 那内侧粘膜裂开了一条长达两厘米的伤口,还在不住地往外渗血,看着都疼。 邵一乾幸灾乐祸地赞赏道:“不错,‘铡’这个动词用的好。”他吐口气,全身松懈下来,摊在草垛子里,回头看向逃来的方向,语气不善道:“混账王八蛋,还想抠我眼珠子……” 言炎眨眨眼睛,接口道:“我告我爸让我爸拿刀子把他脚趾头剜了。” 邵一乾一个没忍住,失声笑了出来,觉得“哎这小孩儿还挺机灵,胆子还不小,还挺搞笑”,伸手又祸害了一把言炎的锅盖头。 在大路的另一头稀稀拉拉传来脚步声,邵一乾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敏感地立马伸长脖子去看,在想万一有一大帮那人的帮手来了要如何应付。 言炎一本正经地“嘘”了一声,近乎透明的耳朵轻微动了动,突然跳起来到大路中间,毫无预兆地开始“言式嚎”,边抽边喊:“姨妈姨丈我好害怕!” 邵一乾一脸菜色,好嘛,敢情这小孩儿平时都是装的了,连哭都不需要酝酿酝酿感情,说风就是雨,太不要脸了! 狗子第一个冲过来,花式翻滚跃进了言炎怀里。大部队一会儿赶到,后面还缀着一个陈萌。 这件乌龙事,邵一乾有错在先,虽然他也是个孩子,也并没有临阵逃脱,还拿出了“你先走我断后”的莫大勇气,但淘孩子你不惩罚他一顿他就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邵一乾虽然逃过了一顿毛巾大刑,也还是被罚在院子里站一宿,长长记性。 陈萌自认也有一半的错,便十分有义气地跳过墙头来,开着手电筒,陪邵一乾在梧桐树下玩儿了一宿的西天取经。 天刚亮,邵一乾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模模糊糊道:“我肯定要抓住那孙子往死里揍一顿的,你来不来?” 陈萌缩成一团,睡在邵一乾脚边,梦游道:“小井失踪了你知道吗?听说家里人都找了两天了。” 邵一乾呆滞的大脑渐渐上线,懵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多会儿知道的?” 陈萌晃晃手:“你前脚刚走,后脚小井他妈就来我们家找人。” 邵一乾跳起来就跑:“肯定是那王八蛋。” 第7章 交锋 沿着小学门前那条不下雨时稀巴烂、下了雨越发稀巴烂的道路一直往西走,路过一个破烂不堪的微型生化武器现场,再穿越一个混杂了野生瓜果、枣树荆棘的小树林,大老远就能看见一个孤零零的灰瓦白墙的房屋。 跟那房屋配套的院子里野草肆虐,堪称一个微型的原始森林。 如果有一道多选题问这个房子里可能住着谁,那么abcd四个选项里,除开人以外剩下全选,一定得满分。 此时太阳刚爬上地平线。 在这个废弃的小院子里有个全身赤/裸的男人在冲澡,他那后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在左侧季肋一下脾脏的部分还有一个类似于脚印一样的痕迹,肩头有两三个年代久远的烟头烫伤,总之一看就不像什么身世清白的人。 他连续不断地从脚下的水桶里舀出水来往自己身上倒,在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外肆无忌惮地哼起了歌,洗得挺惬意。 没一会儿,一段十分下流的叫/床声骤然炸开,混合着电波的杂音,嗤嗤喳喳地回荡在院子里。 那冲澡的男人走到一旁,捏着自己鼻子从一堆不忍地球人直视的衣服里取出一个落日黄色的手机:“喂?” 他后背看上去挺有故事的,容易叫人联想到铁血铮铮、宁死不屈的江湖人士,但他正面可就没那么有意思了——俩眼睛一个极大一个极小,是老一辈惯叫的“阴阳眼”,他那眉毛还是断掉的,目测都只有一个指节那么长,十分滑稽的窝在鼻跟两侧,特别有囧相。除此之外,他还在右侧眉头的部分多出一个黄豆大的黑痣,黑痣上独树一帜地飘扬着一根肉眼可见的黑杂毛。 ……总之要多磕碜就有多磕碜。如果吉尼斯有人敢挑战天下第一磕碜,那么他一定能赢得很随意。 他手里那手机质量忒烂,隔着大老远就能听见手机对面的人在咆哮:“喂你妈个逼的喂,上次跟你说要一个肝脏,到底有没有了?” 那阴阳眼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熟练地点上一支烟,咂摸半晌,说:“兄弟我刚出来,手里正缺钱,干完这一票,我至少要5个。” 对面的人:“缺钱缺成老王八了吧我看你,五万,你去打听打听,黑市里哪有这行情?” 阴阳眼不以为意,讥诮道:“又不是你给,你激动个屁,你去和家属商量呗,能做得起肝移植手术的,家里有几个是缺钱的?实话告诉你,我手里这个可还没开膛呐,要的人海了去了……” 俩人又说了几句,男人便起身回了屋子里。 草丛里冒出两个脑袋瓜。 陈萌面色发白地搓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舌头打结道:“人……人体器官贩卖,咱还是回去叫大人来……” 邵一乾取过陈萌脚下的黑市编织袋,连个眼神都懒得匀给他一个,面无表情道:“行,你去叫人,我和李西西的肝在这里等你。哦,来了顺便带一些冥币,李西西爱臭美,你看你得给她烧上万把块钱的化妆品钱吧。” 陈萌:“……” 俩人鬼鬼祟祟地靠近,邵一乾贴在那扇门上听了会儿,什么动静都没听见,心里有些着急,指了指自己,用口型道:“我敲门,你上。” 说完便十分大力的开始砸门。 门里响起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随后有了清晰的脚步声。 “谁啊?!” 那门刚一打开,邵一乾和陈萌十分有默契地一左一右拉紧脚边的一条绳子,成功将来人摔了个狗啃泥。 阴阳眼骂骂咧咧转过身来,看到邵一乾,居然莫名其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2 妙地笑了,说:“行啊,是你小子。今儿非但自投罗网,还带来一个附加的。你可真是我的财神爷。” 邵一乾举起手边的一个东西,劈头盖脸砸了那人满头满脑,说:“我是你大爷!” 阴阳眼下意识用手挡了一把,这一挡不要紧,一挥手便把那有些破烂的编织袋打了一条大口子,那破口里霎时冒出成百上千只体型惊人的黑蝎子来,一下子就四散开来,爬了那男人一身。 阴阳眼高喊了一声,急急忙忙爬起来全身开始抖,但那蝎子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就和跟五零二紧紧黏在身上似的,任凭他抖成巴西肚皮舞娘,那蝎子也是岿然不动。他一边往刚才那桶水边上跑,一边用手去拨一只已经快要爬到他鼻子里的蝎子。 结果他一拽那蝎子尾巴,连带着撕下来一小片皮,疼得龇牙咧嘴地直冒虚汗,还在骂骂咧咧地虚张声势:“好你个兔崽子!” 这边邵一乾也没闲着,他把手里另一个编织袋交给陈萌,打商量道:“你进去还是我进去?” 陈萌一步就跨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只紧紧捏着手里一包白色粉末样的东西,牙齿发抖地答非所问道:“这玩意儿不会连我一起蛰吧?” 邵一乾没工夫搭理他了,翻了个白眼,推开那门直接跨了进去,冷冰冰道:“专找胆子小的人下手。” 屋子里极度黑暗,难以想象这么破烂的房子居然还有人给它两扇窗户都挂上了遮光厚窗帘,整一个密不透风,只在窗帘边缘的缝隙里打进来一条极窄的光,能看得清空气里那些上下浮动的灰尘。 甫一进来,邵一乾便被一股浓浓的酒精味儿刺激地连打三个喷嚏。他一掀开一面窗帘,屋子里顿时亮堂堂—— 地上空空如也,目力所及都是坑坑洼洼的地面和积攒了一地的灰尘,唯一叫人奇怪的是,在屋子一角放了一个带着锁的矮柜子。 此刻那柜子上的锁还是半挂着的。 通向后堂的门框上挂着一个满是泥手印的窗帘,上面的图案是一对颇具年代感的、红配绿的、不知是鸭子浮水还是鸳鸯调情的东西。 他刚要上手去开那柜子门,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妈呀”,喊得山路十八弯地颇具曲折,十分凄惨,跟死了老婆似的。 他急忙冲出来去看,只见陈萌抻直了胳膊把那编织袋拎得离自己老远,两只脚轮番开始跺地,跟要参加跳绳比赛前的热身似的,形容十分滑稽。 而那阴阳眼早已满脸是血地返了回来,裸着上半身,面目狰狞地站在距离陈萌一米远的位置,似乎忌惮于那编织袋里的东西,犹犹豫豫地反复前进倒退了好几次。 邵一乾在阴阳眼的背后给陈萌去了个眼神交流,出其不意地在男人背后猛地推了一下,把阴阳眼往前扑了足有小半米。 陈萌看见邵一乾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福至心灵地把那编织袋往前一糊,自己迈着小碎步绕到邵一乾背后,可怜巴巴地在邵一乾肩膀上探出一个脑袋,大着胆子飙了一句脏话:“我去你妈的!” 这个袋子里的蝎子都是土家蝎子,没多大攻击力,长相都称不上肥头大耳,个个蝎比黄花瘦,一见光都纷纷抱头鼠窜,三两下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阴阳眼明显是一朝被蝎咬,此时正面目全非,满脸是血。那些来者不善的蝎子乍一露头,他便反射性地瑟瑟了一下。 然而只眨眼的功夫,那些小东西便屁滚尿流地跑了,他才“咔咔”两下活动了脖子,跟电视上常见的那种杀人前先把人折磨一顿的杀人狂魔一样,阴恻恻地一步一步走过来,似笑非笑道:“还有别的路子吗?一伙使出来。我看就你这一身肝胆,不卖他个十万块钱都对不起正主,你说是不是?” 邵一乾瞳孔骤缩,到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居然窝里斗地去责备陈萌:“谁让你把那袋子倒出来的?出门没带脑子是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这袋子……” 陈萌知道他是神演技,装的,就没搭理他。 阴阳眼十分响地拍了两下巴掌,不怀好意地笑道:“反水啊这是。” 邵一乾那只在裤兜里倒腾了半天的手突然抽出来,朝着阴阳眼砸出了一堆红色短棒状的东西,回敬道:“闭嘴吧你!” 那些红色东西一碰到实体,先噼里啪啦地炸了个满堂彩,内中还有几个纯属哑炮,不过这威力也足够了——这么轰炸了一轮,阴阳眼基本在面目全非的基础上又毁了一次容——绊绊炮的威力不容小觑。 阴阳眼大概没料到这种小儿科的东西也有登上大雅之堂的时候,一连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就差原地喊妈了。 邵一乾手心里已经全是汗了,面子上还装得挺镇静。只见他一脸肉疼地看着那些炮仗碎屑,财迷心窍地道:“那袋黑蝎子我逮了足足一个月,能卖好几百,那些绊绊炮也是我从去年过年就攒到现在的。好嘛,全便宜你了。” 阴阳眼在他三番四次的挑衅下彻底怒了,毕竟一个大人,对付两个牙都没换完一轮的小屁孩儿,原则上讲是绰绰有余的。要不是二人有备而来,估计这会儿早被他麻晕了。 他搓了搓身上那些炮仗炸出来的小伤,气急败坏地伸长胳膊去抓邵一乾,似乎决定剁了他吃顿人肉饺子。 陈萌脑子里灵光一闪,手指向大门口,脱口而出:“老陈!” 阴阳眼做贼心虚地立马扭头去看,看了半天,鬼都没有半条,回过头来做了一个“八戒待会儿本座先蒸了你”的表情。 哪知邵一乾趁机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玻璃球,运足了力气砸了出去,悍不畏死地和这个人体器官贩子较量上了。 ……他那裤兜简直就和叮当猫的口袋一样,似乎永远藏着无数惊喜。 陈萌做出星星眼,满心期待地问:“还有什么?” 邵一乾一边紧盯着阴阳眼,一边把裤兜翻了个个掏出来,十分坦诚地小声道:“空了。” 他心里默数一二三,“跑”字刚到喉咙口,院墙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仔细辨别,隐约含混着警笛声。 但那声音听上去十分奇怪。 邵一乾眼珠子转了转,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原地“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你们来啦”地高喊起来,企图壮大那个声音。 阴阳眼一慌,当下好汉不吃眼前亏地掉头就跑,狼狈地翻墙跨院,登时跑得无影无踪。 邵一乾急喘了几口气,脚跟一软,瘫了下来,仿佛反射弧超长,到这会儿才知道什么叫害怕,牙疼地道:“萌子,咱下次别这么怂了行不?”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3 他其实特别想说“既然害怕就别跟来了”这种话,但到底是一起混大的兄弟,这种话说出来多少有伤和气,就忍了忍,憋了回去。 陈萌毕竟是他那一群狐朋狗友里的一股清流了,跟那帮街头打架打出来的哥们儿义气不一样。 陈萌这会儿胆子大了,反驳道:“也不知道三七二十七的是谁?” 邵一乾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看向门口的方向,嗤道:“哦,你说咱俩也算出生入死了吧?你数数数学老师救了你几回?” 陈萌:“……” 两人等了半天,大门口也没有人来。 邵一乾直纳闷儿,他刚往前走了几步,半人高的草丛里突然冒出一个头戴草帽的小鬼——他那草帽堪称残次品,草茬子支棱出来,把那个西瓜头修饰成了一个终极鸡窝。 只见言炎哼哧哼哧地抱着一个还在吱哇乱叫的老式录音机,笑眯眯地跳了出来。 他那脸上表情老得意了,一本正经地迈着方步要走过来,也许因为抿着嘴角极力要憋住笑,显得右侧脸上的酒窝特别深。 邵一乾:“……” 初步断定,这孩子纯属喜羊羊与灰太狼看多了,以为天下坏人都是灰太狼那样的蠢货,闪亮登场得天不怕地不怕的。 “哎哟!” 言炎走了才刚三两步,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以五体投地式狠狠拍在了地上,瞬间就被草遮了个严严实实。 邵一乾一挑眉,不厚道地笑了一下。 他转身往屋子里走,但脚还没抬起来,身后突然传来一连串呕吐的声音。 第8章 断掌 邵一乾面无表情地抿了一下嘴,从这种紧张的氛围里还能匀出一二分心神来幸灾乐祸一番,心里登时冒出来俩字:“活该。” 他脚步不停,步行目标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三步做两步迈进了门槛。 言炎的声音锲而不舍地追在身后:“大侄子你快来!” 邵一乾:“……” 陈萌是个以怨报德的叛徒,他本着“阶级敌人的敌人就是战友”的原则决定以怨报德,几步蹭到了言炎摔倒的草窝子里,顿时被所看到的东西吓得后脊背发凉,腿一软,十分狼狈地坐到了地上。 “我的爹妈娘舅姥爷,傻子!” 邵一乾心里直打鼓,又转身跑了回来。他往那一站,先被刺激地剧烈咳嗽起来,下意识地“我操”了一声。 只见言炎摔倒的地方有一口废弃的枯井,井口被旺盛的杂草遮蔽得严严实实,要不是言炎那偶然狗啃泥的一摔,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些。 现在那井底躺着一个消失了数天没有露面的人——桥西头的傻子。 傻子是名副其实的傻。小时候被他那粗心爹妈不小心在脖子上烫了一下,在下颌角的位置留下了一个巴掌大的瘢痕。那瘢痕挛缩,把附近的皮肤都纠结在一起,导致傻子没有下巴,下嘴唇简直就像直接连在脖子上似的。此外傻子还是个十分严重的地包天,天生驼背,还天生歪脖子,头老抻不直,因此十分具有辨识度。 要邵一乾认不出傻子,除非那傻子已经化成了灰。 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的傻子被人扔在废井那堆乱石砖堆上,脖子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眼睛睁大,眼白极其明显,面相狰狞可怖,下颌角那个烫伤都是失了血的惨白色。她那一直都乱糟糟的头发也被人揪下来好几块,底下露出的青白的头皮上都血迹斑斑,一块一块糊在头皮上。 除此而外,她的肚子上被拉开一个从脖子跟到肚脐眼的缝儿,伤口向两侧豁开,但凡能看到的地方都有陈旧的血渍,内里早已是空空如也,整个人就只剩下了头和四肢。 ……和被代屠户开膛破肚的猪一个德行。 邵一乾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蓦地从脚底冒上一股寒气,浑身的鸡皮疙瘩开始沸反盈天地往外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个阴阳眼是个多穷凶极恶的混蛋。 他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轻手轻脚地捡起被言炎摔到草丛里的录音机,拧大了音量,用食指在嘴边比了个“嘘”,又格外慈母地把陈萌的近视镜摘了下来,反戴在自己后脑勺上,蹑手蹑脚地往屋里走。 屋里的酒精味道太浓厚了,在那浓厚的酒精味儿的掩盖下还有一股特别呛鼻的说不上来的味道,和隔壁老陈家卫生所的临时输液处特别像。 博闻强识的陈萌跟个尼龙扣似的紧紧抱着邵一乾胳膊一步一步往前蹭,紧张兮兮地道:“我天,跟福尔马林味儿那么像。” 邵一乾一歪脑袋,不耻下问道:“什么?” 陈萌:“泡离体器官防腐保鲜的。” 言炎捂着自己鼻子,应景地打了两个喷嚏。他好像真的胆儿挺肥,一往无前地在前面带路,走直线距离到了那个半挂锁的大匣子门前,一伸手就拉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门。 门才刚打开,就有个肉乎乎的东西掉落在他脚边——那玩意儿上面还支棱着几条粗大的血管,上钝下锐,表面还有一层特别薄的透明膜,跟冻豆腐一样似乎一戳就破。 陈萌一眼就认了出来:“肝!” 言炎一转身就跟个炮弹似的一下子弹了回来,展开胳膊搂住了邵一乾腰,脸全都埋在邵一乾那几百年都不带换的大背心上,声音嗡嗡的:“辣眼睛~” 邵一乾朝天翻了个白眼,心说我还没跟你算猪尾巴的帐呢诶你谁啊,认命地带着俩拖油瓶艰难地往前蹭了几步,掀开了那个油渍斑斑的半截门帘。 门帘后就是一个五步见方的小地方,一半的空间都被一张土炕占据,另一半的空间里是个破烂的木柜,和那个鸭子调情的门帘如出一辙得一个风格:油腻、脏。 在那柜门下面的角里还露出来一角粉色的蕾丝边。 邵一乾心跳先突突地快了起来,试探着轻声叫了几下:“李西西?西西?小井?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 然后那柜门“嘎吱”一声自己开了……伴随着响起来的还有陈萌那标志性的杀猪声:“鬼啊!” 从柜子里面滚出来一个粉色的肉球,那肉球头上扎了一圈营养不良的小辫子,四肢窝窝囊囊地团在一起,滚出来的时候头还磕到了地上,瞬间给磕醒了,一脸懵逼地扶着自己脑袋,傻傻地说:“完蛋了,偷穿我妈的丝袜又破了,我完了。” 邵一乾、陈萌:“……” 姑娘,醒醒了,咱他妈的现在还在狼窝呢,别整天除了丝袜就是口红。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4 李西西不哭也不闹,目光呆滞,中了邪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邵一乾,把他看得全身发毛,他心里直吐槽:“我又不是丝袜。” 她起身后,在柜子的后箱里还有一个蓝色布包起来的东西,被什么人一股脑儿团起来丢在柜子里。 邵一乾上手把那蓝布包抖搂开,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全是银白色的刀子、剪子、钳子、钩子,一应俱全。 陈萌识货,他把手在自己裤子上狠劲儿蹭了几下,两眼放光:“乖乖,这玩意儿值老钱了。” 邵一乾没工夫跟着不分场合的二百九一般见识,伸出手在李西西眼前晃了晃,打了个响指,试探道:“你妈叫我给你带的那对耳钉我给你放教室了。” 这句话比十万句“傻逼我们快跑吧”管用多了,李西西浑身机灵了一下,立马跳了起来,眼睛瞬间长在了脚上,跑得十分迅猛。 几个人前前后后你追我赶地跑到有人来往的大道上,中途硬是把非要去教室取耳钉的李西西拉回来,等到回家的时候都已经是晚饭的时候了。 邵奶奶找不到人急得团团转,看见俩小不点儿一前一后跑回来,一人一身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跟丢了魂儿似的,这才松了口气。 她看着邵一乾的如今的样子,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 邵一乾是邵家独苗,却没有继承邵家男人特有的浓眉大眼,反倒从他妈那里继承来了一副妖气十足的狐媚脸。 他小的时候还不大明显,和周围的孩子没多大差别,到七八岁上就开始有了以后模样的端倪,端的一双异常明媚的桃花眼,连生气的时候都不自觉先含三分笑;一副刻薄相的薄嘴唇,薄耳垂,没福相。 男生女相,这种人总是处在两种极端上。 要么就异常地狠毒,对别人对自己都下得去死手,容易在一片死地里杀出一条血路,在绝处逢生前会拼命撑着一口气,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但更容易剑走偏锋,说直白点儿,就是容易学坏。 要么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软蛋,靠天靠地靠别人,就是不靠自己,活着就是一摊烂泥巴,没脾气,没血性。 别看他现在挺会耍小聪明的,将来还真说不好。 于是邵奶奶不知想到了什么,从案板上抄起擀面杖,点点这一对叔侄,指了指墙角,气势汹汹地道:“成天价儿就知道给我惹是生非,消停儿地给我待在家里能少一块肉还是能咋的?屁股上长刺儿就算了,脚下穿的还是风火轮……” 邵奶奶还没嚷嚷完,老陈他婆娘来了,亲自跑来借韭菜。 女人在一起就话多,老女人在一起,话就是铺天盖地得多,东家长西家短的芝麻蒜皮事儿得按吨来计量。 说着说着就说到李家的小姑娘失踪的事儿,街坊邻居那小道消息都坐波音747过来的,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嘴长耳朵尖的大老娘们儿都知道西西回来了。 不过听说是人有点儿傻,眼珠子都不会转,也不眨,眼泪哗哗直往下淌,表情都是僵的。刚才还请了老陈过去。 那边俩大人在八卦,这边俩小东西乖乖地贴着墙站。 邵一乾习惯了挨揍,显得很不以为意,十分无聊,就伸手揪了一把言炎的小辫子。 言炎一言不发地把自己辫子夺了回来。 邵一乾手贱,又揪了一把,又被言炎夺了回来。 邵一乾觉得特别好玩儿,又上手拽了一下。 言炎扭过头来,抬起眼睛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道:“你再揪我小辫我就生气了。” 邵一乾被他那公事公办的模样逗得十分想笑,第四次伸手才伸到一半,突然遭遇到一下暴击——邵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用擀面杖抽了邵一乾的手心。 这次挨打的氛围较以前许多次都不一样。 这一次邵奶奶全程都没有表情,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怒色,只管一下接一下往他身上抽。 以前邵一乾干了坏事,知道自己挨揍是因为什么,通常会卖乖讨好的讨饶,口头保证做得十分诚恳,要么就死鸭子嘴硬的顶嘴。 但这次他一声都没吭,小聪明全都不要了,咬着牙憋着一口气儿忍着,全身都开始发抖,眼神却还很倔强,透着一股狠劲儿。 这么相顾无言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老半天,只听一声响,擀面杖脱手飞了出去,砸在了大梧桐树下的洋马上。 邵一乾百牛拨不转的犟脾气上来了,赌气地走过去把那擀面杖捡起来重新递给邵奶奶,眼神异常明亮,似乎燃着两簇跳跃的火苗。 邵奶奶没接,倒腾一双老寒腿回到屋子里,等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张白纸和一盒红印泥。 邵一乾很摸不着头脑。 邵奶奶把那印泥打开,二话没说,拉着邵一乾的手往里一摁,确保整个手掌上全都站满了印泥,往那张白纸上摁。 纸上出现了一个上下两半截儿的手掌——邵一乾是个断掌,横贯掌心的那条线从手掌的一侧直直穿到了另一侧,端的是个教科书式的穿心纹。 ……总之老少俩这一出默剧演得稀里糊涂的。 邵奶奶把那白纸一板一眼地叠好,一言不发地塞进了邵一乾的裤兜里,这才说:“知道你错哪儿了吗?” 邵一乾身上的孩子气体现了个十成十,噘着嘴,用进教室前喊“报告”的口吻说:“我没错!” 邵奶奶在他后脑勺兜了一手:“你没错我能揍你?你还小,还不太懂。等到将来你长大了,或者再稍微懂点儿事,你就知道你存在的每一天都不独是一个人,哎……你懂个屁,你就知道逞个伪英雄,哪里是担当。” 当谈话上升到这种理论级别,邵一乾的脑子就变成草包了。 接下来就轮到了言炎。 邵奶奶还没说一个字儿呢,那小东西嗅到了危险气息,突然扑上来抱着邵奶奶的大腿嚎啕大哭,哭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还嚎出了一连串字儿:“姨妈我错了我出门前没叠被子我还偷了姨丈的录音机录音机还坏半道上了但是姨妈我门牙磕掉了疼死我了……” 邵奶奶:“……” 她弯下腰把言炎拎起来,捏着他下巴检查了一圈,果然,大门牙磕掉了一颗,留下一个黑黢黢的洞洞,挺滑稽的。想想她那至今不知身在何方的亲妹妹,最后只在言炎额头上赏了一记脑瓜崩儿,哼着儿歌回到了厨房。 言炎见好就收,立马收声。 他站在邵一乾正对面,神秘兮兮地抬起头勾勾手指示意他低头把耳朵凑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5 过来。 邵一乾老大不乐意地“哼”了一声,祭出“王之蔑视”的眼神,万分嫌弃地弯下腰把头凑过去,想看看这小子除了装哭博同情外还有什么花样。 结果言炎先凑上来在他眼睛上吹了口气儿,那动作简直就差再补上一句“我吹一吹你就不疼了”,又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亲是祸害~” 邵一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言炎也笑了,弯弯的眼睛里还有未褪去的水痕,收尽了满天的光。 老邵头磨坊里的磨面机还在响,邵一乾心里就涌上一股异常强大的安全感。 第9章 梦 言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个什么玩意儿,当捧个宝贝似的端在掌心,自顾自往院子一角走去,嘴里碎碎念:“下排牙掉了扔房顶,上排牙掉了要扔下水道里……下水道,下水道。” 邵一乾则撸袖子决定去找陈萌算账,那小子跟他奶奶都是怎么添油加醋的,怎么传到邵奶奶耳朵里就变成一顿没头没脑的乱棍了呢! 不应该是十块钱的奖励吗! 吃过晚饭后,自觉做了亏心事的言炎特别乖巧,帮着邵奶奶把碗筷都整理好,搬着桌子凳子坐在灯下抄书写字。邵一乾也被逼着写作业,当然他是一个向来不知道作业是个什么玩意儿的人。 邵奶奶一看,老窝内部团结有爱一片形势大好,摇着把蒲扇出去串门去了——自从邵奶奶决定戒了麻将后,坐在大门口和小媳妇儿老娘们儿唠些家长里短就成了她新近上瘾的一个娱乐活动,乐此不疲得简直要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邵一乾目送母夜叉走远,把铅笔往耳朵上一夹,上半身往后一靠,脚也揣上桌面,刚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眼皮儿还没阖上,眼睛里突如其来地崩进了一个什么东西。 他揉了几下眼睛,就看见右手边的言炎揉揉鼻子,特别不好意思地举起断了尖儿的铅笔,十分无辜地说:“不是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铅笔先动得手。” 俩人就着这个动作相顾无言地僵住了,似乎怕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似的。邵一乾眼角抽了抽,毫无办法地挥挥手,示意他爱咋咋地吧。 言炎如蒙大赦,一溜烟儿钻进了厨房。 言炎是个奇怪的人,你要说他怕邵一乾吧,他有一处长期有效的避风港,叫邵奶奶,他甚至敢踩在老虎尾巴上拔胡子;你要说他不怕吧,他还总有些小心翼翼。 过了很长时间都没见他出来,邵一乾心里渐渐升起一丝惶恐不安——他上次私藏的那半袋辣条还在厨房里,也不知道藏的够不够掩人耳目,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这个认知简直太恐怖了,比被邵奶奶揍得生活不能自理还恐怖! 邵一乾急忙奔去厨房一看究竟,然后他看见……言炎正抱着大菜刀削铅笔。 那菜刀比言炎脸还大,他攥不住那木刀把子,就十分费劲地抓着刀背把刀蜷在怀里,被削下来的木头碎屑也崩得满天飞,把案板祸祸地十分不像话。 ……小孩子好像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2b铅情节,叫做“不削尖了铅笔就不能好好写作业”。 邵一乾扫了一眼,确定藏辣条的地方还没有暴露,便起了调侃的心思,隔空比了个大拇指。 不过他越看越不舒服。 那刀子在大灯底下明晃晃的,越看越有妖气,越看越不吉利,白天的那些经历突然就涌了上来,被开膛破肚的傻子,和街坊邻居们传言有些神志不清的李西西。 在邵一乾的概念里,现实生活中的人只有老死这一条途径,只有电视里才有自杀、谋杀、他杀这些破烂事,周围的人都不是来找死的,而是被死找上门来的。 至少一个人的一辈子应当是这样的一辈子,如同幼儿园里的滑梯,从上滑到下,滑到头了,人也就该没了。很明显,傻子在人生的滑梯上滑了一半,被人强行拉扯了下来,提前到了头。 现在回想起来,白天那些战战兢兢、忐忑难安却打肿脸充胖子的勇敢浓缩起来,只有四个字越发清晰——傻子死了。 试想前面那俩字如果不是傻子,而是别的什么……他这时候才知道后怕。 亲眼目睹了傻子临终前那副惨像的陈萌和言炎会怎么想呢? 邵一乾原地愣了一会儿,闷不吭声地走了,一路杀到茅房里把二老的屎尿盆子端了回来,又破天荒地主动去铺床,期间还厚着脸皮把自己的被子挤进了二老的被子之间。 说起来也不怕别人笑话,他有记忆以来,除了在邵奶奶面前夹着尾巴扮耗子,在别的地方向来是横着走的,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死亡的距离如此近,也这么突如其来。 十点左右,邵奶奶回来了。 她皱着眉看了看床上的被子格局,默认了这个排列组合,还把已经进入梦乡的言炎和邵一乾并排放在了一起。 听老陈的意思,李西西是被人下了致幻剂还是什么玩意儿迷晕的,但那下药的人估摸着是个外行,药量下得有些过,起了药物过量致昏迷的反应。 总之李西西已经被连夜送进了城里的医院。 临睡前邵一乾觉得自己肯定会做噩梦,事实是他果然做了一宿的噩梦。 起初是一个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的人一直追着他跑,他竭尽全力在小胡同里钻来钻去,每次都在马上要被抓到的时候死里逃生。到后来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被一道闪电猛地劈了开来,露出了傻子那被烫伤的脸,惨白惨白的。 梦里的傻子一下子不傻了,披头散发的模样比青面獠牙还要恐怖,她举着把菜刀继续追在他身后,对他喊话道:“我活着的时候遭到了百般欺凌,不受自己爹妈待见就算,你算老几,敢对我冷眼相待拳打脚踢,我诅咒你这一生都疲于奔命一事无成!” 邵一乾在恐惧支配下特别想喊“救命”,但他听到后来,心里那股丛生的恐惧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十足恶毒的讽刺:“我算老几?那你又算老几?一事无成又怎样,总好过不得好死。如果诅咒就能有用,你都已经死了千百回。” 恶意来得简单而直接,他在梦里也震惊于自己这样的狠毒。这个你逃我追的梦起初很恐怖,但渐渐地趋于无聊,后来漫长得有些过分。 他跑得不耐烦了,便回头对着傻子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挥了挥手,说:“你慢慢追吧,老子我不奉陪了。” 但他发现他无论怎么想醒过来,费多大劲儿都是无济于事,神志已经完全清醒,甚至能听见不知何处的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6 公鸡打鸣的声音,但身体却被困在一个躯壳里动弹不得,只能陪着已经杀红了眼的傻子四处兜着圈子来回转悠。 傻子越跑越快,他却越跑越慢,简直就像一帧一帧的慢动作,就是一瞬间,傻子手里的菜刀就架上了他的脖子。 他转身的刹那,傻子的眼神突然由暴戾一转而为悲伤,那悲伤太过沉重,在眼睛里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 他听见傻子说:“我们都一样的。我们都是一条被浪潮抛向沙滩的热带鱼,只要还没有被晒死,就要朝着大海的方向挣扎……” 梦里的傻子简直是呼风唤雨、能通阴阳,无所不能,牛逼大发了。她话音还没利索地砸到脚背上,不远处平地上的墙壁一瞬间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在大海旁边的沙滩上果然躺着一条几乎奄奄一息的鱼。 那鱼浑身的鳞片被蹭得血迹斑斑,鱼嘴和鳃一直在不停地开合,它一直往前蹭,但那片海就和长了脚似的,永远和那尾鱼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 这时头顶突兀地出现了大太阳,那鱼猛地翻腾了一下,歇在了原地。邵一乾眨了眨眼,觉得那个鱼脑袋上那张越看越欠揍的皮十分眼熟——那条小破鱼他娘的居然顶着他的脸,缩小版的。 妈的,见鬼了。 “后会有期吧。” 后会有期?是明晚再约的意思吗? 他还在绞尽脑汁地理解这句话到底几个意思,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十分清脆的撞击声,谢天谢地,他醒了。 言炎那张脸突然近在咫尺,邵一乾一脸懵逼,然后他想起他还有句话忘了告诉傻子:“我平时欺负你不假,但要了你命的不是我好吗!冤有头债有主的,好容易还魂一次,你找那个阴阳眼去报仇啊!” 那时,窗外的天刚蒙蒙亮。 跟他并排躺的言炎手里抓着个竹木制的痒痒挠,一脸明媚地小声朝他打了个招呼,问了个安:“早上好啊。”他打完招呼后,十分迅速地往后撤了一些,移到了邵奶奶那头,闭上了眼睛。 邵一乾持续懵逼。 老邵头突然吵吵起来:“说过多少回了,不要碰翻我的烟斗不要碰翻我的烟斗,皮紧了是吧邵一乾!” 邵一乾顿时明白了过来——敢情刚才那一声把他从梦里拉出来的声响是铜质的烟斗砸在地上发出来的,那烟斗为什么会掉下去,还用问吗,被言炎用痒痒挠打下去的呗。 好嘛,这会儿肇事者装睡装得炉火纯青,他一个替罪羔羊在这里有口难辨。要知道老邵头脾气格外好,但老邵头有个雷点千万踩不得,那就是头可断血可流,烟斗不能丢。那烟斗陪着他从文/革时候走到现在,几乎算得上老邵头半条命了。 罪魁祸首装得越发起劲了,故作美梦被叨扰地砸吧砸吧嘴,自然而然地翻了个身,不动弹了。 邵一乾:“……”你等着! 老邵头顶着一脑门子官司骂骂咧咧下了床,抱着自己烟斗黯然伤神去了。 总之,当天上学前,原本打算发给邵一乾的那一毛钱赏给了言炎。言炎抓着堪称巨资的两毛钱,背着小书包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临走前还十分欠揍地冲着邵一乾摆了个异常标准的剪刀手。 邵一乾对于折腾了他一宿的梦到底耿耿于怀,半道绕开,跑去附近汽配厂的运输大卡下偷了半壶汽油,带着个打火机,重新摸到了傻子丧命的废井。 不过傻子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邵一乾头皮都炸起来了,他忍着极度想往后退的冲动一步一步挨到那屋子门口,在屋子的正中央发现两具彼此纠缠的尸体——一具是已经被掏空的傻子的,另一具竟是那个阴阳眼的! 傻子的手还裹在那阴阳眼的脖子上,再看那人,真个两眼冒白,舌头外吐,两只手死死握着傻子的手腕想解救自己的脖子,特别像一出求爱不成最后同归于尽的狗血剧。 不知道为什么,邵一乾握着手心里的打火机,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他想了想,蹲下来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硬生生把傻子手掰开,把那两人分开得老远,泼了汽油,分做两堆一起烧掉了。冷尸着实费烧,最后傻子留下来的那一撮骨灰里,露出一个十分粗糙的铜质弯尾鱼,已经生了一层铜绿,却意外地在大火里保留了下来。 现场没有什么称手的容器,他就用一块塑料布简单把傻子的骨灰包了包,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囫囵地埋了。鉴于写个墓碑太引人注目,他就用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瞎刻了几个字,码在了埋骨灰的地方。 他盘着腿坐在傻子对面,语重心长地道:“妹子,你以后可千万别来找我,我年年清明给你上香行不行?不光上香,你说吧,就咱们学校除了我以外还有人跟你过不去的,我都给你报个仇。你可别再梦里追着我跑了,不是我怕,是我跑了一宿,嫌累。” 傻子没搭理他。 邵一乾继续叨叨逼:“你不说话我就算你默认了,拉勾上吊一百年……” 背后平地忽起一阵凉风,邵一乾牙齿一下磕到了舌头上,浑身就僵住了。 一个故弄玄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要挖你的眼珠、剥你的皮、拆你的肉……” 那声音的拥有者也是个绷不住屁的,编到这里编不下去了,就用一连串没心没肺的“哈哈哈”结了个仓促的尾。 邵一乾一转身,陈萌那张欠揍的脸冒了出来。 陈萌丢给他一块足球巧克力,说:“您这黄鼠狼给鸡拜年呐,猫哭耗子,装什么慈悲。” 邵一乾三两下剥了糖纸,神神叨叨地把自己那祭拜大戏演完,才站起身拍拍自己屁股上的吐,高冷道:“你懂个屁。” 陈萌打个响指:“村子里那个废牧园子外面那一圈铁栅栏你还记得吧?昨晚上被扒了个精光,一根废铁都没留下。想去看看吗?” 邵一乾眼睛里先是迸发出一阵异常强烈的光,那光后来就逐渐黯淡、黯淡,最后扑哧一声,熄火了。他听见不知哪张嘴在说:“成天价儿就知道给我惹是生非……去什么去,给我一个亿我就扛着你去。” ……他真想抽自己两耳光。 陈萌双手一摊:“初步断定,邵一乾同志,阳/痿了。” 第10章 宋包包 那糖齁甜,待到完全化开以后,舌尖上划过一连串的味道,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一枚十分普通的巧克力糖,几乎是光速化开,最后他嘴里居然什么味道都没有了,就好像刚才仅仅是在嘴里灌了一口凉白开一样。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7 邵一乾吃着吃着,那怪异的感觉越发强烈,他转身刚想问问这是个什么糖,背后的陈萌突然原地爆炸,充气膨胀成了一个巨大的胖胖鱼。 那胖胖鱼还戴着陈萌的近视镜,浑身简直堪称五彩缤纷,鱼嘴开合数次,鱼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最后它鱼嘴豁开……龇出了一排整齐锐利的尖牙,仔细看,在那上下两排细密的尖牙上还挂着几根形迹可疑的肉丝。 它一张开嘴,简直能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把邵一乾熏得够呛。邵一乾嗓子眼儿哽住了,险些没给吓尿,懵道:“原来你是这样的陈……萌?” 从虚空里突然伸出一双天外飞来的细长手,不由分说地捏着他的胳膊开始来回揉搓,朦朦胧胧里有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说:“姨妈姨妈你让开,我嗓门儿大。” 邵一乾下意识地就想堵耳朵,同时心里奔腾过十万只草泥马。但他那手一动,就针扎一样疼,跟针头别出血管扎到肉里去了似的。 “大侄砸!” 那声音过于响亮清脆,邵一乾眼前的场景突然就开始崩,天往下掉块,地裂开得分外不像样子,把他刚才埋进去的傻子的骨灰袋子全震散了开来,雪白一大片铺在地上。那骨灰和那胖胖鱼彼此惺惺相惜,乍一见面就彼此迫不及待地瞬间糅合到了一起,又原地诞生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傻子,活生生的。 傻子这会儿已经进化成了一只高级阶段的怪兽,非但满脸是血,肚皮还是敞开的,肠子稀里哗啦淌了一地,别提多猎奇。傻子提着菜刀就砍,嘴里叫嚣着:“还我命来!” 邵一乾手无寸铁,只能转身就跑,同时又百分百确定这他妈的还在梦里呢,敢情他跑了半天居然只是逃出了一个梦中梦。这么一想,他冷汗就下来了,现在他身在的这个场景难不成也是个梦中梦吧?这么套叠起来,他得在梦里待到什么时候? 总跑也不是个办法,他被追得不耐烦,猛地来了个急刹车,原地站定后转身迎向那在身后一直穷追不舍的傻子,打算来个鱼死网破,兴许瞎猫碰死耗子就离开梦境了。 这时,头上的天空渐渐塌出了一定规模,越塌越大,渐渐出现了他所熟悉的场景——老邵家那被烟熏得有些发黑的天花板,和上面那个造型傻逼的大灯泡。 他心里一阵激动,“啊”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言炎正跪在一旁捏着他胳膊当根擀面杖似的揉来揉去,看见他醒过来,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伸出一根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这是几?” 邵一乾:“……” 他静止了一会儿,先在自己脸上扇了一耳光,下手颇不留情,直抽得他眼冒金星,但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感激这么直白的痛觉。他老泪纵横地围观了自己所在的地方,还是睡前那张床,屋子里很暗,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他手背上还扎着针头,沿着输液管往上看,吊瓶里的药水还有一小半。 邵奶奶正戴着一副老花镜坐在屋门口纳鞋底子,狗子正蜷在他的小腿上。 邵一乾对自己到底醒没醒这一点还是将信将疑,就勾勾手指吹了个口哨,说:“狗子,给爹过来。” 狗子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这个爹,然后莫名其妙地看了言炎一眼,似乎是得到了某种许可,这才慢条斯理地踩着邵一乾大腿走了过去。 邵一乾心不在焉地给它顺了会儿毛,然后出手如电地拽了一把狗子华丽的猫尾巴。狗子十分凄厉地“喵”了一声,礼尚往来地一巴掌抽在邵一乾胳膊上,登时给他抓出三道血印子,纵身一跳,窝到邵奶奶脚边去了。 他舔了舔嘴角,彻底松了口气儿。梦中梦是言炎叫醒的,梦也是这小子叫醒的,邵一乾揉揉鼻子,对着救命恩人干笑了两声。 言炎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会儿,实在不能理解他这样自虐是为什么,便转了个头换了个方向端端正正地跪好,用遥控器打开电视,真巧,八百集少儿电视连续剧《喜羊羊与灰太狼》开始了。 邵一乾抬头看一眼表,他睡了一天了,小学都放学了,很好。他往后一倒,心里舒服地叹了口气:“不用上学的日子多好。” 也不知梦里的内容对他震撼太大,还是难得的发烧叫他浑身乏力,总之隔天上学的时候,陈萌说他蔫头耷脑得如同一根被腌制的烂黄瓜。 对于陈萌,邵一乾压根儿不能正视戴近视镜的陈萌,因为一看见陈萌,他就想起那条胖胖鱼,他就能不分场合地笑出来。 教室门口围了一群小朋友,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吵个不停,哦,当中还有一阵细细密密的抽泣声。 邵一乾表示“本宫年老体弱、力不能支”,正赖在陈萌肩膀上被拖着往里走,路过那一大坨人的时候往里瞟了一眼,好嘛,李西西正抱着她爸的腿抹眼泪儿呢。不想上学么,这滋味儿,他懂。 他在教室里有个得天独厚的座位,毗邻垃圾桶和教室的卫生角,没有同桌,他自己一个人坐拥两张桌子,但今天他走进教室里的时候,他旁边那张空桌子后已经坐了一个男生,他不认识。 陈萌好心解释道:“昨天新来的,叫宋包包。” 邵一乾眯着眼上下打量了这个男的,又瘦又小,白脸,小平头,尖嘴猴腮的,脸上还带俩十分厚重的熊猫眼,靠在后面墙上睡得生无可恋。要说的话,比他还能诠释什么叫做蔫头耷脑的腌黄瓜。 那人恰好把邵一乾进出自己座位的唯一通道给堵上了,邵一乾原本想一脚踹他凳子上,脚已经本能地踢了出去,但临到凳子腿了又硬生生给刹住了——阿弥陀佛,最近造不得孽。 他脚尖拐了个弯,直接放在桌面上,踩着桌面跳进了自己的座位。 没一会儿,隔一排坐在前面的李西西回来了,背影看上去整个人缩水一大圈,安安静静不动如山地坐在靠墙的位置上,特别不同寻常。 邵一乾如同往常那样顺手就团了一张纸砸了过去,正中人小姑娘的后脑勺,但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什么回应。 过了足足一分钟,李西西才转过身来,动作异常缓慢,头连带着脖子一起转了过来,顶着一双兔子眼,看向邵一乾的目光里都是胆怯,蚊子哼唧似的小声道:“什么事?” 邵一乾跟她能有什么事,单纯手贱而已。他磕巴了半天,发现自己实在接受不了小井这种横竖都很二的姑娘正儿八经地说人话的模样,顿时觉得十分无聊,断定她应该是被吓懵了。 试想水浒里的黑旋风李逵友情出演还珠格格里的男一,那画风有多清奇就不用细说了。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8 他表示自己无言看,就装模作样地抽出卷边卷得不能看的语文课本往桌子上一垫,把自己脸往上一贴,迅速进入了冬眠期。 一个暑假过去,少年人原本干净清爽的小平头已经长长了不少,头发在头顶上攒出了一个逆时针的发旋,看着就有种旺盛的生命力。 李西西自打回来以后就举止畏手畏脚,她想了想,从自己抽兜里掏出一个绿色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在邵一乾的胳膊旁边,又呆住不动看了一会儿邵一乾那辨识度很低的发旋儿,这才又慢吞吞地转了回去。也许是被自己杜撰出来的某种场景刺进了心坎,隐约还能看见她鼻翼的抽动。 要是邵一乾能注意看一眼,或许会更诧异于这小姑娘眼睛里的内容,那是晕开的墨色里摇晃着一层雾气,清亮的瞳仁里更多的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一种因为一无所知从而能一往无前的悲壮。 也不知暗示了什么。 彼时的邵一乾和他那新来的同桌宋包包一起,一个后仰靠在墙壁上,一个抱着脑袋趴在桌子上,一起睡得人事不省。一个似乎是因为极度困倦,一个是因为百无聊赖。 邵一乾天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说他蔫头耷脑呢,能乖乖睡一天也算,谁想他睡到一半,突然萌生了要去废井那里一看究竟的念头,保不齐傻子真有什么鬼话要说。 傻子生前就不招人待见,有人生没人养,孤零零地长到现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街坊邻居嘴上都说可怜,就没哪个人愿意劝劝傻子爹妈,这好歹是肚子里一块肉。 想到这儿,他登时就想逃课,正巧学校新开的英语课正吵得他不耐烦,那什么玩意儿叽里呱啦听得他耳朵直痒痒,就更想脚底抹油了。 话说起来,前些日子小学里来了个教英语的美女老师,长得那叫一个洋气,跟电视里走出来的洋娃娃似的,邵一乾眼珠子跟着她转了几天,越看越觉得她像小卖店儿里的风干牛肉,缩水就跟辣条似的。 等这个新鲜感一过,他连英语书都不知道扔哪去了,只依稀记得书上就写了几个不堪入目的汉字——姑的毛宁、也死。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连声母韵母到现在都还稀里糊涂的人背abcd,难度系数忒大。 他说风就是雨,说走就走,三两下窜出位子,两手往窗台上一撑就跳了出去。 新来的英语老师是个城里来的,不知道这孩子天生用来克教书匠的,本身又年纪轻轻,头一遭碰见这种类型的,哪里受得住学生这么不把她当回事儿,登时踩着高跟鞋就追了出来。但她没想到的是……这熊孩子果然没把她当盘儿菜,转过楼道口扬长而去。 邵一乾走了不知道,那英语老师自己下不来台,在教室门口自己给哭了。他路过一年级的教室时,言炎端端正正坐在位子上写字,左撇子在人群里一打眼儿扫过去就是与众不同。 他手贱,又顺手拽了一把言炎的小辫子,这才心满意足地跳出围墙,跑了。 昨天下了一整天雨,大片的草全都伏在地上,把那废井盖得不露端倪,他来回转了好几圈儿愣是没找着,正纳闷儿呢,远处出现一个眼熟的身影。 他的新任同桌宋包包估计也是跟着他后脚溜了出来,一路走得鬼鬼祟祟的。那宋包包人又低又瘦,跟条芝麻杆儿差不多,颇有目的性的往一个方向前行,脚步还挺急。 邵一乾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上去看看呗。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大致方向应该是在村子的南边儿,视野里渐渐开始出现稀稀落落的房屋。邵一乾看着宋包包直接走进了一个有小二层的民居里,然后陆陆续续又跟进去了许多人,也有出来的,年纪都在十岁上下,几乎都是男的。 那小二层所有的窗户都被黑布遮挡得密不透风,灰扑扑得蹲在不远处,越看越神秘。 邵一乾心里那好奇都快要把他淹死了,加上他打小爱凑热闹,这种时候没有不去插一杠子的道理。 恰好又有几个人走过来,他就大摇大摆地跟着几个人一起进去了。一推开门,屋子里特别黑,一股浓厚的烟味儿熏得他先打了一连串喷嚏,而后周遭的氛围逐渐清晰起来——耳朵里是不绝如缕的按键声,鼻尖是一股混合了泡面味儿的死烟味儿,瞳孔上映出来的是一条窄窄的通向上层的铁皮楼梯。 后面有人推他,语气极不耐烦:“上不上?不上别挡道儿。” 邵一乾扫了身后那人一眼,是个染黄毛的大个子,嘴里叼着根烟,耳朵上还有个十分恶俗的大耳环。 他心里骂了一声“让你妈逼”,好狗不挡道地侧过了身,跟在那黄毛身后走了上去。 十分奇怪的是,他越往上走,心里放肆疯狂的成分便越来越多,几乎要刺破胸腔跃出来。那些气味与神秘像有某种难以抗拒的魔力,吸引着他身不由己,令他脚步难以控制,叫他由内而外生发出一种对未领域的恐惧——尽管没有血腥,没有暴力,仅仅是这逼仄的空间已然叫他毛骨悚然。 然后如同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楼梯走到尽头,乌烟瘴气的空间里出现了几十台对他来说还太新鲜玩意儿——电脑。 第11章 异端 陌生又刺激的感觉油然而生,不断晃动的画面给他带来一种新鲜感,他顺着桌椅间的窄道茫然地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了猫在角落里的宋包包,他面前那张桌子上还摆着一盒泡面,从那冲天的馊味儿判断,八成是隔夜的。 “这是什么?” 宋包包头也不抬,忙里抽空顺嘴溜了一句:“打怪升级啊。” 邵一乾十分自觉地从一边搬来凳子坐在宋包包旁边,对屏幕上的特效、技能拿出了一种叫做“不耻下问”的良好品质,甚至有好几次都伸爪子企图戳几下键盘。 大概人都有好为人师的臭毛病,宋包包边讲边师范,越说越唾沫横飞,简直嘚瑟起飞。俩人迅速建立起了一种临时的师生关系,邵一乾无师自通地开发出了又一种特质——狗腿天份,生平第一次十分有眼色地给说得口干的传授者倒了杯水。 那宋包包长了一对招风耳,被电脑屏幕一照,整个耳朵都是红通通的,他指指楼梯口一台电脑,飞快道:“去那里交钱,黑网吧,不要身份证。” 邵一乾一扭头,恰好隔壁桌的电脑屏幕上爆发出一片白色特效,那些光被他的脸接了个正着——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没有任何一道叫做年轮的痕迹,好一张生涩的脸。 那宋包包本身就是个坑爹货,他在游戏上的i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9 d十分白痴,非主流就算了,还充分体现了青春伤痛特色,叫做“倪硪狠狠璦”。这三字加一起,邵一乾只认识四个半个字——平均分配给四个字中的一半,就是“人石我王”。 邵一乾是个网络菜鸟,什么都要请教,申请账号、设置密码、起个网名,一系列全都交给了宋包包。 宋包包一看就是个老司机,他十分熟练地在浏览器上键入“非主流网名大全”,唰出来一大片,全是一个风格的。 邵一乾盯着那屏幕简直都舍不得眨眼了,打小就没出过远门、没多少见识的熊孩子觉得这个东西十分神奇,比去小树林里抓知了有意思,比“西天取经”有意思多了。 他接盘宋包包的游戏界面,以他那菜鸟水平帮宋包包输掉了一连串pk,还被游戏里的野猪攻击得掉血掉个不停,那小人一直在“啊啊啊啊”,没几下就死了好几次了。 “卧槽这掉老鼻子经验了,都让你给我整坏了!” 邵一乾闻言,立马站住不动,还专门往那猪窝里凑了一点儿,成功地把那小人再次搞死了。 可把宋包包给肉疼坏了,他看也没看就瞎复制了一行,往那空白里一填,急吼吼地换过来救自己,然后邵一乾开的那台机子上提示账号注册成功。 邵一乾简单点评了下:“‘意外怀孕怎么办’,好名字,我喜欢。”中间那个“孕”字他不认识,他根据上下文猜的。 俩人进好友系统、师徒系统的时候,界面提示的风格简直在鬼畜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玩家“倪硪狠狠璦”和玩家“意外怀孕怎么办”结为好友、结成师徒关系。 游戏似乎特别能拉进男生之间的距离,早上的时候邵一乾还特别想踹他,时间到十点左右,他俩都能哥俩好了,就连午饭都能同吃一碗泡面了。 将过十二点左右,有些黑暗的网吧里渐渐起了一阵骚动。 “我钱包呢?!” 说话的就是早上那个黄毛。此言一出,从黑网吧的四面八方射过来几道光线,砸键盘的声音都默契地停了下来。 宋包包慢动作把自己缩成一团,委委屈屈地把头别在桌子下,悄声道:“千万别惹这黄毛,汽配厂老板的儿子,少管所三进三出,抽烟喝酒打架斗殴,还捅过人。” 邵一乾不以为意,他连个视线都懒得匀一个,他手指一摸到键盘就停不下来,并且在这诡异的沉默里反倒越来越来劲了。 宋包包简直想把他按地上打一顿,整个网吧里就他们这里声儿最大,最吸引注意力。他急忙把邵一乾那一直蹦哒不停的手按住,在电脑的缝隙里觑了一眼那黄毛。 好的不灵坏的灵。那黄毛眼瞅着就过来了,邵一乾还不动如山地坐那儿打游戏——虽然以他那水平根本也打不出什么花儿来,顶多是被打游戏。 “你小子脸生啊?打哪儿来的?” 那黄毛吊着眼角问道。他这一问,黑网吧的各个角落顿时就站起来几个人,借着灯光打量,那些人各个染头发,还赤橙黄绿青蓝紫各不相同,凑一个葫芦娃七兄弟绰绰有余了,这会儿看来大有合体成金刚葫芦娃的架势。 邵一乾先把自己那无足轻重的账号退到安全地方,确定不会有小怪偷袭了后,这才站起来。他刚才摸键盘的时候,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这会儿突然一反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眼角眉梢都攒出来一股寒气,歪着身子靠坐在电脑桌上,同样斜着眼道:“无可奉告。” 宋包包一边拉他袖子,一边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陪着脸笑:“大哥,他新来的,不懂规矩,哈哈,您……” 那黄毛一挥手,身后有个跟班模样的小子立马凑上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动脚。 邵一乾反手按住那个肆无忌惮在他口袋里乱摸乱掏的手,慢条斯理道:“这样吧,咱们打个赌,你要是能在我身上搜出你钱包,我剁个手指头给你;你要是搜不到,跪下来给我叫爸爸。” 宋包包扭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十万匹羊驼在跳广场舞,翻腾起来的烟尘在空中汇聚成四个字——妈的智障。 黄毛刚想说什么,邵一乾又补了一句:“有种就别孬。要么你就别搜,要么搜就一定搜到。” 黄毛“啧啧”了两声,突然伸手在邵一乾下巴上摸了一下,提起裤腿往身后的转移上一坐,翘个二郎腿,挑眉道:“激将法,我不稀的吃你这一套。你看看这谁的地盘儿,跟你废什么话,就是搜不到我也能揍你一顿。” 宋包包还在徒劳地两边调和:“误会误会,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黄毛摸他下巴把邵一乾恶心够呛,他顿时把“少在外面给我惹是生非”这句话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垂头看了黄毛一眼,用一种十分恶劣的语气挑衅道:“就你这样的……” 说时迟那时快,那黄毛还在等邵一乾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对面的小子突然伸腿在转椅的扶手上狠狠蹬了一脚。黄毛或许今天合该倒霉,那椅子的底座的仨轱辘有一个是坏的,被这么一踹,登时就崩飞了,转椅连带着人就往后仰倒,掀起了一阵人仰马翻。 可怜那黄毛压根儿就没想到在自己老窝里还能有这么个毒瘤,老子妈地破口大骂了起来,然后……一碗隔夜泡面从天而降。 宋包包登时就惊呆了,喃喃道:“妈呀……” 邵一乾一把丢了那空碗,扯着他袖子往外拉:“妈个屁!要你那腿用来当摆设的?!” 黑网吧里地方小,电脑却不少,除了楼梯口通向内里的一条窄道,其余地方压根儿也没地方下脚。其余的狗腿都被堵在电脑桌后,还有几个已经踩上了桌面打算走空中道路赶来支援。而那黄毛被椅子压在地上,那一坨恰好挡在了离开的路上。 邵一乾就踏着那椅子直接蹦了出去,几步跑到楼梯口,沿着楼梯扶手滑了下去,一路上接连撞倒了三四个上来的人。他那每一个步骤都十分干脆,就没有任何犹豫的停顿,似乎彩排了许多遍。 别的不提,邵一乾打群架在小学里一直被奉为开山祖师,他人小胆大,什么人都敢惹,惹得起的惹到底,惹不起的先惹再说,原因是他觉得孤单一个人跟自己玩儿很没意思。他曾经穷极无聊的时候,还专门抓过一条蛇和一只麻雀放一起,蹲在一边看了一下午的蛇雀大战。 所以邵一乾概念里,这么点儿事和这么事儿妈的人基本是个芝麻大的屁事。 再看整个网吧都乌烟瘴气得不像话了,全堵一起在拧麻花。 邵一乾这种撩了就跑的、光拉屎不擦屁股、光管杀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0 不管埋的臭毛病被宋包包鄙视得不行。 那骂骂咧咧的老司机跟在邵一乾屁股后面跑出来,气喘吁吁道:“你小子吃辣椒长大的?有话好好说,那是什么人,那是杂碎,你在太岁头上动土……” 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邵一乾从裤裆里摸出一个黑色钱包来,话音自动给停了。 肇事者晃晃手上的钱包,洋洋得意道:“辣椒打从明天起就跟我姓了你不知道?” 刚才跑得太急,跑得他嘴唇有一抹十分艳丽的红,一对桃花眼的眼尾眯起来,似乎是从内眼角拖拽出来的一条异常流畅的线,好看得不像话,跟刚才那个专门挑事的兔崽子简直不是一个人。 好嘛,原先宋包包一直以为邵一乾是被冤枉的,到这儿根本就是把这种罪名坐实了,他还真没见过做贼的还敢这么嚣张的。这种先发制人的行为把宋包包一气儿将在了原地,再加上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小朋友,他自动就给结巴上了:“我要、要跟你、断断绝师徒关系……” 说什么都晚了,屁都放出来了绝没有再坐回去的道理,于是这俩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便顺理成章地交换了江湖帖,在继师徒关系之后又达成了一个暂时的命运共同体,当然更多的是承诺万一黄毛来报复,俩人“要活一起活,要死你先死”。 回到学校的时候,一年级的小朋友正在排队等待放学,啊,不是,好像在等待打预防针,言炎就站在第一排的位置。他长得太慢了,个头磨磨蹭蹭的,穿着蓝色的运动校服往那一站,看上去就十分乖巧。 不过他这会儿正低着头在玩儿手上的什么东西。 邵一乾凑过去看了一眼,手欠地又拽了言炎的小辫子,看见那小子手上正缠着一根铁丝绕来绕去。 言炎那手指头顿时就见红了——玩儿得太专注,被邵一乾的突袭惊了半跳,自己把铁丝扎手里去了。 这小屁孩儿有时候机灵得厉害,有时候又呆得叫人心醉。比如这会儿,他自己手被扎了个窟窿,血直往外涌,他还呆呆地傻站着,抬起头来看着邵一乾,眉心微皱,说:“今天帮三个小朋友抄作业,被老师发现了……啊,流血了。” 邵一乾一时有一种弟弟在学校被人欺负回家找哥哥报仇的自豪感,然而他并不打算采取下一步措施。他就半弯着上半身,捏着那根铁丝拉出来,语重心长道:“下次再有小朋友叫你帮写作业,你就说你有个哥哥叫邵一乾,在楼上三年级。” 言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捂着自己手往教室里走,边走边说:“嗯!我有个哥哥叫邵一乾,邵一乾有个叔叔叫言炎。” 邵一乾:“……” “这大半天儿的你上哪儿去了?”陈萌急急忙忙跑来了,手上还捏着一张十分清新脱俗的鸡屎绿信封。 “小井离校出走了。” 陈萌那语气不自觉有些酸:“全班人,就给你留了个字条,我们都没有。” 邵一乾不走心地解惑道:“因为你们丑。” 陈萌:“……” 留信人用一种夸张而又艳俗的色彩,用尽全力端端正正地写了几行七扭八歪的娃娃字。 “哨子哥哥,我要走了,你不要找我,告诉我爸妈让他们千万别找我,找到我就死给他们看,反正我要走了。 “我是一只向往丛林的鸟,不甘心被困牢笼;我是一条ge浅沙滩的鱼,渴望获得新生;我是一个pan登绝顶的爬山人,要去迎接li明的朝阳。李西西绝笔。” 末尾还附上了一个浓艳的大唇印子。 陈萌继续酸道:“就这水平,放小学生作文里怎么都成典范了,简要评价一下它所使用的修辞手法,排比、比喻,还没错别字。” 然而邵一乾是个睁眼瞎,不识货。 看看那时候偶像剧把孩子都毁成什么德行了,动不动就玩儿离家出走,动不动就“绝笔”。不过邵一乾估计,以李西西那尿性,走不出一块巴掌大的地界儿,自己就屁颠屁颠儿回来了,原因很简单——未知的世界可能没有现成的口红。 口红和丝袜这个梗他能嘲笑她一百年。 “邵一乾!英语老师和班主任找你!” 窗口有人在喊了。 第12章 怄气 学校条件简陋,老师人数少,办公室一室两用,白天是办公的,夜里就是宿舍了。 邵一乾把那信胡乱揉自己裤兜里,在办公室门口吊儿郎当地喊了声:“报告!”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进”的回应,就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哦,忘说了,邵一乾是办公室里的常客,闭着眼都知道这办公室里的书桌上放了几张照片,窗台上的破花瓶里插了几只干花,还能根据空气里残留的蚊香味儿判断屋里人什么时候点的蚊香。 洋娃娃一样的英语老师正坐在床沿上,那目光如果能成为实质,邵一乾现在就能被戳成筛子,过滤高粱的那种。 校长兼班主任手里正捧着一盒纸巾跟班似的边上伺候着呢。这年头,愿意下乡的老师不多,愿意下乡的英语老师就堪称凤毛麟角了。 邵奶奶正满面怒容地坐在桌子前,面色铁青,眼角的皱纹都往下耷拉,不再笑眯眯的,连双下巴都气出来了。 邵一乾顿时一个趔趄,险些没直接跪地上问候“老佛爷”了。 好嘛,就这么点儿事儿,都请了太皇太后的驾了。 邵奶奶皮笑肉不笑的:“哟,一早上挺忙的,事儿不少,说说你都做什么了?” 邵一乾老老实实的原地立正,十分无辜地扯谎道:“肚子疼,去解手的时候没打报告。” 邵奶奶手“啪”地在桌面上一拍,厉声道:“完了?” 邵一乾往后退了些,磨磨蹭蹭地走到那任课老师边上,不情不愿地哼唧道:“老师我错了我不应该跳窗不应该不打招呼。” 校长:“行了,你看孩子也道歉了,这事儿就过去了吧……” “我长这么大就没人给我受过这份儿委屈,我愿意来你们村儿里就是给你们脸面,我放着好好的城里不待我跑你们乡下我真是糊涂!校长我要走,马上送我去车站,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洗澡洗澡没地方儿,吃饭还是大灶堂,这都什么年代了,上下课铃还是人工的,买个菜还得等赶集,一群乡巴佬在街上吆喝。我在宿舍里连手机信号都不满格。还有这些学生一个比一个差劲!一点儿基础都没有,上一堂课就和自言自语差不多!我犯了什么错还要碰见这种人给我气受!” 校长顿时卡了音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1 ,脸上漫上一层红,眼神都开始不自主地撇了开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乡下学校学生基础太差劲,他解决得了教材问题,他解决不了老师问题。一没高薪,二没环境,基本都靠别人那点儿没有资格证的爱心和同情心,说白了,就是他舔着脸博来的同情罢了。 邵奶奶斜了这洋姑娘一眼,“这话……” “别来啊!谁稀罕你啊!真把自己当根儿葱,照照镜子看看你那脸能有多大!不就仗着自己那鸟语懂得多么,反正没人听得懂,谁知道你念的都对不对!我们都会了还要你干什么!” 俩大人没火,邵一乾一个小屁孩子先高了。他那嗓门不小,没一会儿窗外就堵了一帮小朋友,门口也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的。 邵奶奶简直三尸暴跳七窍生烟,那o型腿随时恭候——尽管她认为邵一乾说得完全正确——一下子把邵一乾踢得扑在了地上:“大人说话小孩儿插什么嘴!我平时这么教你的?” 那老师也惊呆了,等好好消化一下以后,“哇”一下闹得更大声了,几乎就有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 邵一乾生平最恨别人哭,尤其是女人哭。尽管他接触过的女性很少,但他从小受到的熏陶就是爱哭的孩子多打一下——除非不是亲的——越哭越打得狠。 邵奶奶不用说,那是个彪悍的人,一生都没服过软。邵妈妈再不济,在锣鼓队里还是个队长,大小是个头。这两个女人在邵一乾最原初的印象里就是刚硬。这会儿听到一个女人闹个没完没了,还是屁大点儿事,他心里“蹭”地冒上一股邪火,他就就着五体投地的姿势以胯为轴飞了个扫堂腿,一把带翻了一侧的脸盆架。 钢制的脸盆里还有半盆水,从高处掉下来一气儿全数扑到了床单上,把被子毯子浇成一片湿,特别像一个大型尿床现场。 紧接着邻旁的暖壶也倒了,内胆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滚烫的水从壶缝儿里溢了出来。 就这样了,他还不解气,三两下爬上那张大书桌,指着那年轻老师鼻子一字一顿道:“说我们乡巴佬,你、他、妈、算、老、几!” 那老师都被骂懵了,顿时傻在了原地。 校长怒了:“退学!婶儿,真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看看谁家孩子跟您家孩子似的,不吃炮仗自己也能着,我这儿告状的都攒一大把了。” 这话瞬间又踩了雷,邵一乾跟校长又杠上了,跳下来拽着邵奶奶就走:“我是我,我奶是我奶!扯我家干嘛!奶,我们走,退就退,我还巴不得呢!” 好嘛,全场就数他年纪最小,就数他最忙,就数他最嚣张,能耐得简直要上天入地了。 邵奶奶年纪大,原来就有些偏高的血压这下更高了,这猛一下子被拉起来,眼前先发黑,半天没喘上来气儿。同时那些原本若隐若现的顾虑一时间清晰得分毫必现——这孩子将来要怎么办?她还能这样看着他多久?她走了以后,谁来给他限定一个框架?成长路上的诱惑那么多,又有谁能盯着他少走歧路? 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这些思绪在脑子里滚过一遭,眼前恢复光明的一刹那,她看见了邵一乾眼底的愤怒。 如果一个人对世界还有愤怒,那么他就还有渴望;如果他还有渴望,他就不会停滞。 而后她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觉得邵一乾最好、最称职的老师或许是生活。 她就在他后颈上扇了一巴掌:“长本事了是吧?这么大不知道对和错?看把你能的,就能窝里横了。人家孩子比你强这不对?看看人家陈萌,再看看你,指望你能干点儿啥吧,指望你我们一家就得喝西北风了!” 老太太那火气上来了,拳打脚踢就跟着来了,祖孙俩在办公室里好一阵瞎折腾,旁人连拦都拦不住,丢人都丢到外太空了。 邵一乾是个横的,越打越不服。邵奶奶揍他,他不能还手,他就握紧拳头砸地,边砸边反驳:“怎么不能指着我了?!有我一口烧饼就有你们一口馒头怎么不能指望我了?!” 邵奶奶一下就停住了,她冷着脸捏着邵一乾的后颈把他拎起来,对校长说:“你看着办吧。” 校长真是两厢为难。邵一乾的错不至于退学,顶多教育教育了事儿,但麻烦在这年轻老师身上,万一把这个也给气走了,该上哪儿找一个替补的去。 他看向那老师,打商量道:“要不……留校察看?” 那小年轻老师估计也是初来乡下,不知道野孩子都得这么教训,平心静气讲,动手这种事她肯定干不出来,一时就有些神游天外。 她想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叫他蹲班留级算了。 但这话压根儿就没有出场的机会。屋子中央那个两鬓斑白的老太太腰杆挺直,鬓发用卡子妥帖地别在耳后,眼角生活的阅历给她平添了几分不怒自威,看过来的目光里亦是坦坦荡荡。 只是在那坦荡的深处,有些不易察觉的哀求。 “看在您老人家的面上,就照校长说的办吧。”她最后妥协道。 邵奶奶推了邵一乾一下:“说。” 邵一乾“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不情不愿道:“谢谢老师。” 回了家,祖孙俩就开始怄气,一老一少相互不搭理。他俩怄气就怄气呗,还连累了一大家。 邵妈妈在锣鼓队里喊了一天口令,回到家里没有现成的酸梨汁润嗓子;邵爸爸跑完运输回来,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锅里连个老鼠屎都没有;老邵头从磨坊回来,想抽口烟斗,都不知道上哪找柴火。 一大家子人都被郁闷够呛,后勤部长一生气,好嘛,一家人的生活方式直接退化到以自给自足为基本原则的封建主义时期了。 狗子通人性,它透过猫眼冷眼旁观,看到了盘桓在两条腿行走的愚蠢的人类头顶上的低气压,掐爪一算,知道最近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正冥思苦想上次言炎赏它的半条猪尾巴被它屯在什么地方,那小东西就哼着儿歌一蹦一跳地回来了。 狗子飞扑上去给了他一个冲击力极强的拥抱,然而言炎看穿了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恶意卖萌,毫不手软地把它扒拉下来,丢了书包光速冲向了茅厕。 不到半分钟,小东西又从茅房冲了出来,一阵风一样刮进屋子里,手上多了一卷纸,又一阵狂风一样刮进了茅厕。 狗子:“……喵。” 屋里蹲的那一老一少还维持在冷战状态。 邵一乾怎么想的呢,无非是邵奶奶在学校里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给他揍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2 得鼻青脸肿,小孩子那蓬勃而又毫无根基的自尊心受到了十万点伤害,脸上挂不住。 毕竟在那门口围着的小朋友里,有三成是他被揍过的,有三成是见了面辣条要对半分的,有三成是给他叫哥的,剩下的都是将来要给他叫哥捶腿的。一群成天被他镇压的小朋友都来围观他被胖揍,那感觉……啧啧,想想就酸爽。 但总归一笔写不出俩邵字儿,他那点儿小脾气在发现晚饭杳无踪迹后自动销声匿迹了。而且在他眼里,外人芝麻大的错都是天大的错,碰上他不爽了,他就要折腾;自己人天大的错那都不叫错,更何况是自己亲奶奶呢。 他就在邵奶奶身后瞎转悠,试图捕捉到任何一丝老太太的视线,然而……无果,老太太压根就没看过他,连个侧视都欠奉。 邵一乾这下子着急了,百年难得一见地软了声音,拖长了调子:“奶~我错了~您别生气了~” 狗子抱着半条猪尾巴从门口路过,被这一声奶气十足的低头道歉惊得心惊肉跳,猪尾巴“吧唧”摔到了地上。老猫和邵一乾的视线对了个正着,被那桃花眼里一瞬间的杀光刺激得猫毛都要竖起来了。 那双眼睛似乎再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孝顺的?” 邵奶奶根本不搭理他,不管他怎么撒娇,照旧不动如山地安坐一旁纳鞋底子。 邵一乾试探着把爪子搭在邵奶奶肩膀上,见老太太没什么反应,就大着胆子用胳膊搂着她脖子前后晃,边晃边叫人:“奶~” 邵奶奶基本把他当空气。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照目前的情况看,家里这俩活宝简直要凑成一双了,一个不尊老一个不爱幼。 洗好手的言炎对此视而不见,回到屋子里自觉地搬好小桌子,窝在凳子上开始写作业。那左撇子简直神奇了,屋里俩大活人怎么都算一大坨,该左撇子依旧充耳不闻地抄作业,抄得心无旁骛的,连作壁上观的兴趣都没有。 邵一乾数次撒娇卖萌无果,十分沮丧,一步三回头地拖着步子走到厨房搜出了自己那半包辣条,别有心机地在言炎旁边蹲下来,谄媚道:“小叔,帮个忙呗?” 言炎慢腾腾地“啊”了一声,透过那半包被私藏得十分完好、居然没有因为敞着口而风干的辣条看穿了邵一乾“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后毫不留恋地又收回了目光。 邵一乾:“……” 他没办法了,百无聊赖地搜出自己那已经进行过烫染工艺的作业本,装得很认真地在写字,实际上一直在觑着眼睛看表,等着戏曲频道的比赛呢。 不老实人坐哪儿都不老实,这会儿和言炎共用一张桌子,那闲没事儿就抖腿的优良作风被充分发扬光大,带得言炎那头也跟着一起晃荡。 言炎写字写得颇不省心,抬起头试图用目光传达心声:“能消停会儿吗?” 邵一乾眼珠子转一圈,顿时多了个馊主意——抖腿抖得更带劲儿了,险些把自己那腿抖成电子机械自动化的。不帮忙是不是?那就来啊,相互伤害呗。 言炎十分郁闷地在右侧脸颊上憋出了个酒窝,歪着头想了会儿,冲他这个糟心的侄子勾了勾右手食指。 俩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窃窃私语了大半会儿,似乎一拍即合,当下都扔了铅笔奔进了厨房,鬼鬼祟祟,不知道干嘛去了。 第13章 小黑屋 邵奶奶一临到秋季就要纳鞋底儿,要纳无穷无尽的鞋底儿,远远超过邵家人脚的数量,真要算下来,邵家一只脚四个鞋底子那才达到官方标配,更别提什么鞋底套餐一鞋底套餐二了。 她看着那俩小东西交头接耳地交谈了大半会儿,你追我赶跑出去了,眼看就要铺床睡觉了都还没回来,要时间再长一点儿,她估计那俩人都能种出来一公顷的蘑菇。 她收好针线篮子,刚准备起身,不知道浪到哪里去的小鬼们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给她带了个巨大的惊吓—— 俩人捧着家里那饱经风霜的洗脚盆,荣光凯旋了。 装在洗脚盆里的,简称“洗脚水”。 只是这个洗脚水她还能理解,上面飘着的那些花瓣儿是什么鬼东西?细看那洗脚水,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可以立即选择狗带了。 只见那水面上压了一层细长条的花瓣,有黄的,红的,还有红黄相间的,酷似芍药的花瓣,压得层层叠叠的,如同泡茶叶的时候点儿背,家里只剩了一滴水,却手欠地往里倒了一包茶。只能通过两人行走间花瓣层的来回晃荡判断下面确实有点儿水,别的还真不大能看出来,总之效果十分惊悚。 也不知这俩小鬼究竟祸祸了多少朵花。 邵奶奶啼笑皆非:“……” 这是要给她那年老体弱、晚年发福的脚洗一个vvip的豪华花瓣澡吗? 邵一乾和言炎对邵奶奶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俩人一起端着那盆花瓣洗脚水,就跟国旗手擎着红旗似的,一脸庄严肃穆地走了过来。 凑近了看,俩孩子脸上都有锅底黑,并且言炎那个锅盖头怎么好像有被火燎过的痕迹似的。 等放下了盆子,邵一乾先打开电视调到戏曲频道,然后十分殷勤地跺着小碎步跑过来,拉着邵奶奶在凳子上坐好,然后二话不说开始撸袖子。 那小脸板得堪称一本正经,不知道的都要以为他在念佛经了,然而事实上他只是要洗一只脚而已。 邵奶奶白天下手下得不算轻,虽说给孩子打得鼻青脸肿的倒不至于,但该有的巴掌印一个个都还有轻微浮肿——邵一乾蹲在地上,低着头露出来的后颈到现在都是红的。 也是凑巧,戏曲频道上唱着的刚刚好是一段《三娘教子》。 邵一乾把头埋得很低,大有喝了那洗脚水的架势。邵奶奶还真怕那热气把他烫到,刚想拍拍他肩叫他把头抬起来点儿,就听到这孩子磨磨蹭蹭地哼唧道:“奶~我错啦~我白天不该呛那女的,我是小孩,不能抢大人话,我不该踢翻洗脸架子,不该蹦上桌子。你别生气啦,我下不为例了行吗?” 言炎跟他一左一右蹲着在洗另一只脚,头也埋得很低,他接着邵一乾的话茬说:“姨妈,他知道错啦,他说他要连续给你洗一个月的脚,你别生气啦。” 听那语气里似乎还有些长辈对小辈包容和忍让,这种包容和忍让放在小孩子身上,就多了一种类似于小孩儿偷大人衣服穿的那种反差萌,听上去十分滑稽可爱。 ……好吧,言炎是吃可爱多牌的猪尾巴长大的。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3 邵一乾手下一顿,顿时想把言炎那颗西瓜头按到洗脚水里涮一涮——他压根儿没这么说过。 然而他目前还没有得到邵奶奶的口头谅解,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地咬牙切齿道:“是啊,连续一个月,奶你别生气啦。” 哪知言炎话还没完:“他还说这一个月要好好写作业,不让你生气,并且写作业的时候不抖腿。” 邵一乾:“……” 公报私仇,靠! 邵奶奶在上头把俩人那风起云涌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一时也哭笑不得起来。 洗个破脚洗了得有半个小时,等擦完了脚,邵一乾才敢把头抬起来,端端正正地看进邵奶奶的眼睛里,自以为小心翼翼地说:“奶你消消气儿,看你那脸都皱成擦脚布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的视线里根本就不是小心翼翼要哄着别人的意思,而是明目张胆的有恃无恐,但偏偏就叫人无可奈何。 是不是早些把他交给生活要好些? 邵奶奶想,也该是时候给邵一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讲一些所谓的大道理了。 她踩上拖鞋背过身:“你俩都跟我来。” 邵家的后院里有个小屋常年挂锁,那个小屋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窄门,单开的那种。 小屋的隔壁就是夏季存放西瓜的地方。 锁起来的地方往往是最锁不住好奇的地方,邵一乾十次偷西瓜吃有九次都想打开那门往里看,不过一家人对这个屋子都讳莫如深,他并没有得逞。 去的路上他那好奇心真可谓沸反盈天了,抓耳挠腮想知道那屋子里究竟有什么,邵奶奶带他俩来这个地方要干什么。 小屋那门刚一打开,屋里先腾起一阵灰尘,似乎是某个与世隔绝了许久的神秘世界重现人间,叫人敬畏却心生向往。 三人进去之后,邵奶奶回手就关上了门。 屋子里一股潮湿的霉味儿,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紧紧黏上来,莫名地叫人心里发慌,叫人由内而外生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然后……“啪”的一声,灯亮了,视野里,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副……再朴素不过的棺材。确切地说,那棺材还没有上漆,是一具棺材的雏形。 除此之外,斗室之内,一无所有。头顶上的照明工具还是早些时候的钨丝灯,瓦数很低,暗橙黄色的光线一打下来,整间屋子几乎可以原封不动地租出去用来拍人类大战僵尸。 “喵!” 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在三人屁股后头混了进来,这个时候已经完全炸成了一个毛球,几下就窜上言炎的肩头,窝在了言炎后颈上。 ……它做为一个货真价实毫不掺水的喵星人,成天睡了吃吃了睡,居然看见棺材这种人所专属的东西也会害怕,其实真挺稀奇的。毕竟“猫住棺材”这种事和“儿子打爹”一样,它是个新鲜事儿。 邵一乾失声叫了出来,登时僵在了原地,而后冷汗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一连倒退了好几步,死死贴在了门板上,手指头痉挛一样卡进了窄窄的门缝里。 言炎反应则更直接,弯着腰就吐了。他这一弯腰太突然,他肩上的狗子没提防,刹车制动系统没上线,一下子就出溜到了地上、摔成了去大脑僵直的倒霉模样——尾巴上翘,头颅后仰,四肢伸展,脊柱坚硬如矢——简单一句话,狗子被吓得大脑当机了。 邵奶奶静静地往那棺材架子旁边一站,干枯的双手扶在棺材外沿上摸了摸,给了俩人一猫一个缓冲的时间。 “邵一乾,我就想问问你啊,谁给你的底气,可以指着一个老师的鼻子说‘你算老几’?她算老几,你又算老几?你会什么呢?你有什么呢?” 邵一乾努力咬紧牙关,不想让牙齿碰撞的声音被第二个人听见,但他根本做不到——视觉冲击太强大了,远远超过了他的底线——因为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比棺材更能激起人对死亡的恐惧,就连死亡本身也不能。 往往属于别人的棺材叫人陷入莫可言状的悲伤里,属于自己的棺材则叫人陷入对生命即将终结的恐惧里。 棺材就是一扇由生而死的大门。 听到邵奶奶的问话,他先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是那女的先说得不对的,我起初并没有打算……” “所以?站在公平道义的角度讲,是她口出恶言在先,你才还击的?” “她就很明显看不起我们。” “她说得不对吗?你有什么地方可叫人看得起的?你能讲得比她更好?你踩死一只蚂蚁需要先考虑考虑公平道义吗?” 邵一乾卡了一下,总觉得这种说法和他的认知大相径庭,但仔细掰开来听,却每一句都踩在理上。这些话虽然蛮横冰凉,但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他不禁产生了疑惑,如果真是这样的,他哪里有那么大胆量对着别人横冲直撞地大喊大叫呢? “你不过是仗着你有我们罢了。不管产生多大的后果,你都可以撒手不管,因为你管不了的事情,后头有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给你擦屁股、给你收拾烂摊子。你有什么能耐呢?不过是仗着我们给你撑腰罢了。” 邵一乾本能想反驳,但话就没溜出喉咙口,音就自动没了,因为反驳的底气不足。 “因为我们是自己人,不会把你怎么样,更不能把你怎么样,至多揍你一顿了事儿,所以你每次惹事儿前是不是只用担心我们会下多狠的手揍你?到现在你连这一点也不在乎了。” 邵奶奶叹了口气,语气就此软了下来,柔和低沉得如同古老的咒语,一字一句流进耳朵里。 “可我们会死的。等到你举目无亲的时候,又能指望谁来做你的后背、谁能每次都掂量着力气,教训你还教训得小心翼翼呢?” “我会死,爷爷也会,爸爸、妈妈都会这样子。你永远想不到什么时候,你一放学回来,我已经躺进这里了。” 话音一落地,份量不重,却带来了暂时的沉默。 邵一乾勉强道:“奶,你别吓我,一点儿也不好笑。” 邵奶奶指头在棺木上敲了敲:“我还没你这么大的时候,跟着我妈,也就是你曾祖母,参加过几次战地流动医疗营救组。那你知道你曾祖母是怎么没的吗?” “走夜路的时候踩沼泽地里了,没能出来。想不到吧?” “很少有人能够以一种体面的方式去死,你到一定时候就会发现,无疾而终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所以,我到这个岁数,其实活着的每一天都冒着不能看着你平安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4 长大的风险,我不可能做你永远的靠山。” 邵一乾目光胡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而后开始轻微地摇头。有一副看不见摸不着的枷锁将他的四肢紧紧套牢,进而进一步扼住了他咽喉,叫他呼吸不自觉深而快起来。 他往前踉跄了几步,蹭到邵奶奶脚边,仰起头试图去捕捉一丝熟悉的目光,但没有人回应他。他只能徒劳地伸出双手拉扯邵奶奶的上衣下摆,这样做也并没有什么作用,那些陌生而又真实的感觉依旧如影随形。 邵奶奶耷拉下宽厚的双眼皮,收敛了所有外漏的心绪,无动于衷地道:“你说的可能都是真的,说不定那个老师就是在糊弄你们,但你没有指责她的资本,她再怎么错,也轮不到你来说。而我说你做错了,并不是说你的话是错的,而是说你的根本立场是错的,懂吗?” “我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站在自己的脚后跟上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他妈算老几’,即便你的背后一无所有。” “邵一乾,醒醒了,没有人能让你仰仗一辈子。” “除非你有所成就,有了可以依靠的东西,否则这个世界不会在乎一个一无所长的人的自尊,你就永远是个没脸没皮的东西,你的一切反抗与呐喊都看上去狼狈而可笑,像菜市场上耍杂耍的小丑。” 言炎咳嗽了几声,从地上捡起造型独特企图刷一刷存在感的狗子,把它当救命稻草一样抱在怀里,仰着脸问道:“可在我一无所长的时候该怎么办呢?我是长大的,总不是变大的。” 邵奶奶对言炎能问出这种问题来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言炎从两岁起就离开双亲,被寄养在这里,周围来往的人很多,而他总是孤独,一举一动都透着些不符合年龄的谨小慎微,这一点从他把长辈们的话奉为圣旨就能看出来……但对一个远离父母的孩子,这也是无法之法了。 她一偏头,看见他怀里那个跟干尸标本一样的狗子,牵了下嘴角,有心想缓和一下这种煞气十足的氛围,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安静如鸡。” 这个效果并不好笑,两个孩子都没反应,邵奶奶叹口气,拉过邵一乾的手,用右手指尖在他那清晰的穿心纹上压了一个字——十。 “那就姑且做一个……的人吧。” 中间的几个字邵一乾没听清,因为屋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十分剧烈的重物落地的声音,他只看见邵奶奶嘴唇开合了数次。 随后,院子里传来杂七杂八的脚步声,邵妈妈在院子里十分大声地喊道:“姓邵的你憨脸腆着站那等死?开车去啊!要你那眼珠子干嘛?挖出来当电灯泡算了!” 撇开别的事不讲,单猜邵爸爸肯定是个妻管严。 作者有话要说: 去大脑僵直:在中脑上丘与下丘之间及红核的下方水平面上将麻醉动物脑干切断,称为去大脑动物。手术后动物立即出现全身肌紧张加强、四肢强直、脊柱反张后挺现象,称为去大脑僵直。 第14章 意外 狗子反应比谁都快,这窝囊废一反刚才那副倒霉催的模样,一猫当先地扑开门要跃出去。但这蠢货忘了一件事——这门特么是往里拉的! 它那冲劲儿用得还挺大,自作孽不可活地把自己拍在了门板上,跟个稀烂面条似地滑了下去。 大家:“……”就你猫脸大,该! 三人急忙赶出来,前院那磨坊门口都围了一圈街坊邻居,都在指指点点地说些什么。 院子当中站了一个长相十分标致的女人,细眉杏眼樱桃嘴,简单扎了束马尾,往月光亮堂堂的小院子里一戳,越看越耐看。 不过……该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我不好惹”的母夜叉气息,并且似乎是古朴传统得过了头,那些明艳的美丽里掺和了些土里土气,是个传说中的仙姑,别名——美丽的村姑。 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呢,这一看,就是吃了没念过书的大亏。 院子里人很多,邵奶奶心里一沉,拨开人就挤了进去,俩小孩儿见缝插针也跟进去了。 磨坊里就像刚被抢劫了一番似的,那台前不久刚换的新式磨面机器此刻已经面目全非,铝合金的外壳已经彻底断裂成两部分,奄奄一息地盘踞在不足十平的磨坊里,存在感十足。 ……还有被压在磨面机器下的老邵头。老邵头右半边身子全被压在那堆废铜烂铁下,此时表情痛苦,双眼紧闭,嘴里还念念有词。 空间狭小,能够用上力气的地方有限,只容得下两三个大人去抬那大家伙。 邵一乾眼睛瞬间就红了,一脸懵地挤过去抬那个大机器,便抬边喊:“爷,爷!哎,臭老头!” 这小子脑补能力和计算能力成绝对反比,他恍惚中看见有一圈小鬼围在老邵头那里,商量着要怎么把他三魂七魄抽出来,还脑补出了老邵头躺棺材里的模样,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言炎“哇”了一声,也不知是想表达惊喜还是表达惊吓,也没跟狗子打声招呼就把它扔了,蹲下来帮忙,憋得脸都红了。 邵奶奶深吸一口气,毫无目的地看了看前方的墙壁,缓缓道:“邵一乾,见着了吧,就是这样的。很突然,根本不给你留准备的时间。” 邵一乾脑子里“嗡”的一下炸了个满堂彩,全身的血液仿佛倒流,激得他都管不住嘴了:“有你这样的老太婆吗!你老汉都这样儿了,你还有闲心说风凉话!” 这么一看,还真是,老陈急得脸都肿了一大圈,在场的人好像只有邵奶奶最淡定,似乎压在下面的人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小兔崽子,明天……那一毛钱……我看你是不想要了吧?” 邵一乾眨了眨眼,急忙趴地上把自己耳朵凑上去听,听到了一句十分清晰的话:“靠边儿站,看你帮的什么倒忙,压得我胳膊更麻了。” 他被这一下刺激得忍不住要手舞足蹈了,颠三倒四地说:“哎,哎,没死没死!太好了!” 最后老邵头被拖出来的时候,右手五根指头被砸烂了两根,还有一根整个与手掌藕断丝连摇摇欲坠,整个手背上的皮被掀开了一大半,模样十分凄惨。 正说话呢,那根摇摇欲坠的指头就掉地上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内里的碎骨和血液稀里哗啦往地上掉,跟电影特效似的。 老陈是个蒙古来的赤脚大尾巴狼,不懂装懂,转身回屋里拿了一杯二锅头,嘴里嘟囔着:“阿弥陀佛。”捡起那截断指就泡酒里了。 给老邵头心疼够呛:“哎!我那酒!都让你给我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5 糟蹋了!” 他那脸都抽成天津麻花了,还有闲工夫和别人一来一回地磕牙打屁,可见邵家那十分操蛋的逗逼天赋是刻在基因上的,并且墨守成规地遵循遗传规律成功地保留了下来。 老陈把那个二锅头泡手指端过去塞老邵头手里,指挥几个老乡把他往外抬,头也不回地骂道:“闭嘴吧哥,再嚷嚷我把你也泡里头!” 老邵头看着自己那半截十分具有艺术气息的手指,十分识相地选择了沉默是金。 正巧,大门外传来了引擎声——很不错,邵爸爸跑运输队把那辆长十好几米的巨形载重大卡借回来了,把小巷子堵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邵妈妈刚从屋里取来钱包,一看这阵仗,险些没撅过去。这村姑十分利索地打开后车门,颇为赞赏地讽刺道:“你是来接人的还是来拆房的?你怎么不干脆把起吊臂一起借来呢?直接把老头儿抓起来,挥一挥手,就扔到病床上了。” 众人忙前忙后,吵吵嚷嚷了一阵子,老邵头终于踏上了去城里大医院的路。 邵奶奶没跟去,她留下来用土把地上那滩血迹盖住,然后用家里那个老古董电话机给村子里的维修部打了个电话,叫人家大半夜起来修磨面机。 等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了,她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自己头发,对被剥夺上车权利的患者家属邵一乾说:“不管谁走了,生活都要继续的。” 邵一乾气得直跺脚:“奶!你……哼!” 他“奶”了半天没“奶”出个所以然来,嘴里嘟嘟囔囔了一大会儿,气急败坏地跑了,看样子八成是跑隔壁找陈萌撒气去了。 言炎对着邵奶奶的背影若有所思,他鼓着腮帮子想了会儿,似乎对什么东西心有灵犀,慢吞吞地走过去,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擦鼻涕手绢,抬起胳膊递给邵奶奶,说:“姨妈,我知道啊。” 邵奶奶眼角那点儿攒出来的泪花瞬间就憋回去了,她在自己大腿上比了比这小屁孩儿的高度,弯下腰抱起他,破涕为笑道:“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 言炎十分乖地搂着邵奶奶脖子,异常天真地说:“我可以做他的靠山啊,你看我总不会死在他前面的。” 邵奶奶摸摸他脑袋:“我的乖乖,你该洗头发了,我随便一摸就是两公斤油,赶明儿咱们家不用买花生油了,你这头发它产油,刚好用来炒菜。” 屋子里没有关上的电视里还在唱戏,不过已经从《三娘教子》跳到了《斗智》。邵奶奶跟着哼了一段,才说:“说什么靠山不靠山的,等将来我不在了,你给他立个标杆,就算咱家祖坟冒烟了。” 言炎摇头晃脑地前后扭了一会儿,狗屁都听不懂,但这小崽子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下巴磕在邵奶奶肩膀上,十分打肿脸充胖子地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嗯。” 留下的人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比如第二天清早,该上学的孩子们还是要上学。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受到的刺激太大,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邵一乾觉得他所存在的世界有些不同以往—— 刚出了屋门,狗子从日渐枯萎的葡萄藤下溜了出来,那肥胖的身体一扭一扭,行动间磨磨蹭蹭,然后……它淡定地走到他的面前,淡定地席地而尿了。 路过陈萌家大门口,老陈在“脖子扭扭屁股扭扭”,他两鬓的白发突然就扎进了邵一乾的眼睛。 …… 人们往往在一瞬间发现身边光景不同以往,而后才突然生发出一种“日月如梭”的感慨。 其实会老,会死,这只是一种既定现实罢了。 这些无数次经历的画面陌生又熟悉,邵一乾神经质地觉得胃里不舒服,十分想吐,然后他大爷的今天心情就不大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逼得他在小巷子里快速跑起来,都忘了招猫逗狗了,跑得十分老实。 等到了学校,第一节课倒霉催的居然是英语课,简直冤家路窄。 英语老师也是个会搞大事情的,上课上了没两三分钟,要挑选同学上黑板听写单词。 “邵一乾!” 该名点背的同学郁闷了一节早自习,这会儿才刚睡醒,听见点他名字,反射性地站起来往讲台上走。走得也跟喝多了差不多,左晃右晃,一路碰翻水杯无数,收获了无数敢怒不敢言的白眼,这才有惊无险地到达了黑板前。 而后这祖宗可算清醒了,他一看见那老师的脸,附带就想起了昨天从早到晚发生的一系列破事儿,顿时新仇旧恨都上来了。 正巧他潜意识里正缺个人为所有不顺心的事情背锅,他就把所有的屎盆子全扣到了那老师的头上——要不是这老师无事生非地找什么家长,邵奶奶怎么会生气?邵奶奶不生气,他估计也不会看见那个棺材,说不定老邵头也不会出事。 随着大脑一并清醒的还有一个东西——“斗”志。他在那邪门儿的斗志的驱使下拿起了粉笔,当然如果再来个后置定语的话,可以这么说——他拿起了他平常只用来砸人的粉笔。 陈萌惊地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还以为这祖宗今儿改邪归正了,十分殷勤地翻书给他打小电话。 好嘛,这小电话打得十分不合格,估计是线路发生了障碍,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全听得一清二楚。 但讲台上那心情不好的大爷压根儿就没半点儿反应,不管英语老师念得什么汉语,他写出来的永远是一行字母——wqnmlgb。 唯一的不同是最后那个“b”的重复次数。 他七扭八歪地写完了十行,十分利索地把粉笔一扔,一脸“你奈我何”地去挑衅那老师。 英语老师一瞬间胆囊堵塞胆汁逆流,脸都绿了。 邵一乾这个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捣蛋鬼往讲台上那么一站,眼角、嘴角都抻得很平,十分清楚地向在座的各位诠释了一个词,“冷艳”。 ……于是台上那一对儿冤家师生此刻正跟两个大孔雀似的,在那比谁开的屏更好看。 众人仿佛都能看见虚空里那两人无形的化身小人在真刀真枪地厮杀,你来我往应接不暇,刀光剑影电闪雷鸣的,格外有看头。 陈萌呆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捂上了眼睛。 教室里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寂静,而后不知哪个角落里响起了一阵不那么和谐的肚子咕噜噜叫的声音。 咕噜噜的声音一落幕,英语老师变身了—— 她十分大力气地把课本往地上一摔,厉声道:“滚!”她那脸目前已堪称僵尸脸,铁青,腮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6 帮子咬得很紧,使得脸侧的细小血管都若隐若现。 这张脸,估计现在搁十八层地狱里,夜叉们都得甘拜下风,太凶神恶煞了。 这会儿再看那虚空里,英语老师的化身已经被千刀万剐喂了狗了,邵一乾那小人提刀而立,威风凛凛,拽得二五八万的。 邵一乾稍微脑补了一个此人头顶冒火烧云的模样,酝酿好情绪,刚打算回敬个什么,教室门口有人挤进来几句话。 “报告老师,我是一年级一班的我叫言炎我来找邵一乾……”那话越说声音越小,到后来就自动消音了。 邵一乾一回头,他小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左手还搭在眉弓上正行着礼。 小家伙那眼珠子瞎转,转了一会儿就定在了那老师的身上。然后他嘴角就往下撇了一下,渐渐地他嘴角越撇越频繁,然后……这小孩儿倚着门框就哭了!并且越哭越委屈!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估计平时下课铃的声音都没他这个响亮,亏得这厮昨晚上还在那信誓旦旦地要做别人的靠山,居然被个正在撒火的老师吓成这副德行,也是没谁。 一年级的小朋友哼哧哼哧爬上楼,被三年级的老师吓得哭成狗,这个…… 邵一乾嘴角抽了抽:“……” 至于么,想当年你还冲着器官贩子撒过尿呢,居然怕老师怕成这副模样。 老师那火瞬间就迁延了过来,眼睛里都冒火花,语气很冲地道:“你是他谁?!正上课你什么事儿啊?” 言炎哭得都要上气不接下气儿了,断断续续地道:“我、我是邵一乾的叔、叔叔,我们家里、里出事了。” 邵一乾一听家里出事,身子先麻了一半,撒腿就往外跑,都跑到楼梯口了,身后还没有人跟上来。他扭头一看,顿时想给言炎竖个大拇指——他太有才了,扶着门框哭不得劲儿,直接蹲地上把头埋怀里哭上了。 他又骂骂咧咧地颠回来,俩胳膊勒着这左撇子的腰把他从地上拔了起来,一路连拖带拉地弄地把人弄到了楼梯口,坐在楼梯扶手上就滑了下去。 但悲剧总是带有些喜剧色彩,这个楼梯扶手它是木头的,上面还有支棱出来的短茬……扎进肉里它肯定疼…… 不信你听,“哎哟卧槽!” 第15章 家庭会议 这一路上,言炎边跑边嚎,嚎得邵一乾耳朵疼,遂十分不友好地把言炎丢半道上,自己先跑回来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屋子里围了一圈人,老邵头正全胳膊全腿地坐在床沿上,右手被包得跟个大糯米粽子似的。不知哪个好汉十分童心未泯地在那个大白粽子上画了两只眼睛,还附带了三根睫毛。 邵一乾跟个猴儿似的爬上爬下,围着老邵头检查了一圈,发现老邵头除了那个常年不离身的烟斗不见了外,其余的地方都与平常别无二致。 然后……他一抬头,看见了老邵头脸上的皱纹,还有眼角那几个不太显眼的老年斑。 他爷爷怎么也老了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他记得昨天早上,老邵头从兜里给他掏零花钱的时候,他脸上还没有这么多褶子。 哎……也不对,那个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一叠子花花绿绿的钱上,没闲工夫操别的心。 这么一想,他就有些疑惑,他爷爷怎么静悄悄地就又老又丑了?怎么没人跟他说一声? 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就用胳膊肘怼了怼老邵头,咋呼道:“哎爷,你那破烂烟呢?” 老邵头没接话,老陈是个绷不住屁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地道:“还抽个啥?这肺子都抽成筛子了,再抽就要变成马蜂窝了。” 老邵头针锋相对地道:“你还有脸说?先别提肺的事儿,我那指头是你泡烂的吧,哎我就想问问你了,你那卫校是怎么混出来的?” 老陈怼不回去,自己憋了个脸红脖子粗,沉默良久后道:“哎老哥哥,想吃啥吃啥吧,别委屈了自己。” 邵妈妈急脾气,直接翻了个白眼,不尊老道:“就你话多!少说两句能少两斤肉还是咋的?!” 老邵头:“那可不咋的?就属你耿,一张嘴就巴不得别人看见你肠子。没你啥事儿了,团吧团吧赶紧滚吧。” 公公和儿媳妇儿连起手来欺负外人,仍然没能成功地把这饶舌多嘴的大乌鸦给挤走。该乌鸦十分理所当然地盘坐在屋子里那张破烂老板椅子上,一脸欠怼的样子。 没一会儿,言炎到家了。 老邵头把屋门一闭,严肃道:“正好全家人都在,来来,咱开个家庭会议。” “我去城里缝个手指头的功夫,医院给我查出一身毛病来。拍个片子说我那肺子上有……有那个什么……” 老陈殷勤地补充道:“阴影。” “啊对,有那个阴影。大夫说琢磨着更有可能是个瘤子……” 老陈:“什么瘤子!平片倒‘s’征,估摸着八成是个支气管癌。” 老邵头抓起一旁的痒痒挠挥了他一下,换来了片刻的安宁,终于够气儿说一长段话:“……癌,然后叫我签了啥玩意儿,用老长一管子戳我鼻子里,在我肺子上搅和半天,薅下我一块肉要进一步检查检查,让我两天以后去取个结果。我寻思着这结果八成不能好,赶回来先知会大家一声儿,都别多心,是啥就是啥。能治好的我就治,治不好的你们也别逼我遭那份儿洋罪,好吃好喝的都伺候着就行啦……” 老陈实在听不下去了,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什么长管子!那玩意儿叫纤维支气管镜,取病理活检的。那科主任跟我有点儿交情,他说先给咱们做,有了结果会给我打电话的。” 老邵头硬邦邦地道:“……赔我一根手指头,你想咋说就咋说。” 老陈:“……你说你说。” 老邵头:“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老话说得好,‘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人嘛,死到临头的时候都有个迷信的毛病,我自问起码还是有余庆的吧……如果不是的话,都看开点儿,别到时候哭天抢地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丢人。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行了,这是第一件事。” 邵一乾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这臭老头像在交代身后事似的,他听着听着就有些难过,于是便难得乖巧地跪在床沿上,在那研究他爷那只手。 确切地讲,他有种十分符合年龄的无知。 老邵头接着道:“第二件事,咱家要添丁啦。儿媳昨晚上肚子疼,顺道去医院查了查,怀孕都一个月左右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7 了,自己傻,还不知道。” 狗子不干寂寞地“喵”了一声,以一个异常窝囊的造型跳上床沿,用猫脸蹭了蹭老邵头那个好手。 老邵头眯着眼,盯着狗子看了一会儿,伸手在狗子肚皮上抓了一把,恍然大悟地补充道:“老狗也要产崽儿了?” 好嘛,这不生都不生,要生一窝全都生,人也生,猫也生。 邵一乾“咦”了一声,瞬间被转移了注意——他和狗子狼狈为奸那么些年,到如今都不知道狗子它居然跟自己男女有别!它居然是个母的! 最近这老猫不知上哪儿给自己找了个野汉子,也没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就私下把终身大事给定了,叫人怎么想怎么惆怅。 这个狗子,哎……说不得。 “老陈老陈!你快出来!” 这话音刚落停,院子里突然有人高声喊老陈。没一会儿,屋子门就被人踹开了,陈萌风风火火地奔进来,气急败坏地瞎嚷嚷:“我不转学,打死我也不转学!你让我转学我就……我就去跳井自尽!悬梁自尽!我就喝老鼠药!” 老陈也没工夫搭理他,只觉得这小子那成语都白学了,净学来要挟人了,就心不在焉道:“老鼠药我放在阿司匹林的边上,你喝的时候别拿错了,我那阿司匹林老贵了。” 陈萌:“……” 邵一乾排着队赶来落井下石:“你去你去,你跳井我在后边儿推你一把,你悬梁我给你找绳子。” 陈萌一看来硬的不行,当机立断改变了策略,开始百般说好话:“爷,我不想转学,我在我们小学上得挺好的,干嘛非要去城里上学?你看我次次都是校第一,哪回没给咱老陈家张脸?” 老陈不耐烦地挥挥手:“抗议无效,学费都给你交完了,学籍都给你弄走了。” 邵一乾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在那帮腔:“听着没?提上裤子了你才想起屁股没擦——晚了!” 陈萌不搭理他这些风凉话,继续跟老陈磨洋工。 老陈一下子就生气了,嗓门提溜老高:“不什么不!这事儿由得你不去?”他轻易不生气,很多时候也很讲道理,所以他一生气就显得很有几分震慑力。 陈萌向来是个听大人话的乖宝宝,是“困难像弹簧,你强它就弱”里面那个弹簧,登时就哑巴了,噎了半天,把眼睛憋红了,委委屈屈地哼唧道:“我认识谁啊,那里的小朋友我肯定一个人都不认识。” 邵奶奶不知从哪里摸过来一包瓜子儿传了过来,大家伙儿遂开始边嗑瓜子边欣赏爷孙俩讨价还价。 老陈:“别跟我这磨叽,你奶给你东西收拾好了没?” 陈萌小声:“爷……不去……我不去……” 这样一来一回了没几分钟,老陈那火彻底上来了,他“蹭”一下站起来,揪着陈萌耳朵往外头走,教训道:“你说留在这里能学到个啥?考个校第一你就能上天了?告诉你,差得远了还!他娘的叫你出去长本事还跟我这犯浑账……你生下来的时候还不认识我呢!不认识的认识认识不就认识了?!” 陈萌张了张嘴,眼神黯淡下来,彻底蔫儿了,被提溜着耳朵拖回家去了。 一群人围在一起热闹了半天,于是都不约而同地把一件事忘掉了——老邵头那个疾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大概是当事人本身表现得很风轻云淡,邵一乾这个蠢货就理所当然地以为肯定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一天顺利到晚,除开这个小插曲,其余的似乎都一如往常,只有一个人不一样了——言炎。 他今天不想上学了,不是不想上学,是格外、极其、非常,不想上学,想干嘛呢? 想时时刻刻跟着老邵头。 这个小孩儿……他在一些分分合合、走走散散的事情上似乎异常敏感,他似乎总是处在一个一触即发的惊弓之鸟的状态里。 他与外人经历不同,感受不同,对世界的切入点也不同,他总是倾向于在独处的时候保持自己,似乎周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在与人相交的时候,却也患得患失起来,又似乎周围都是一去不还的东西。 晚上邵奶奶照例要出去串门,老邵头闲着也闲着,跟着老伴儿就出门了。 俩人前脚刚走,言炎破天荒头一遭把笔一扔,戳戳邵一乾:“哎,我想去找姨妈。” 邵一乾正撅着屁股爬在床上表演写作业,闻言头也不抬地敷衍道:“嗯,慢走不送。” 言炎往床边一凑,还专门凑在他眼皮子底下,特别不嫌丢人地道:“天黑,我不敢。” 他是个锅盖头,头发稍微一长就遮眼睛,这么一凑过来,头帘先从中间一分为二,让他看上去十分像个头发五五分的小汉奸。 凑近了看,我的妈,这小汉奸那眼睫毛真挺长,估计拴个把牛羊算小菜一碟。眼珠子黑黢黢的,瞳仁里映出两盏十分傻帽的大灯泡,色泽诡谲神秘,叫人有种……把他眼珠子挖出来捏爆的冲动。 邵一乾“嘿嘿”一笑,不受控制地朝他那睫毛吹了口仙气,好笑道:“有什么不敢的……” 恰巧狗子从厨房溜出来了,他接着随口道:“叫狗子陪你去呗,它是奥特曼派来的。” 言炎猛地一抬头,顿悟道:“好主意。” 他这不抬头不要紧,一抬头,脑门十分精准地磕在邵一乾的下巴上,邵一乾那上下牙关一磕,险些把他舌头尖儿给铡掉。 邵一乾:“……”这他娘的是来报仇的吧?! 邵一乾说着玩儿,没成想言炎真跑去找狗子去了,简直是给个棒槌就当真的二傻子。 再说狗子,它当了准妈以后,就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宅猫,压根儿也不出去浪,成天没事儿就搁沙发上窝着,跟坐月子似的。 言炎不跟它客气,招呼也不打一声,抱着人家就要出门。狗子刚开始还以为他来给自己提供一个人工摇篮服务,享受了一会儿后,发现咦……卧槽!要出门!狗子攀着他肩膀就要溜……无果,被言炎捏着脖子逮住了。 狗子不乐意出门,言炎非要扯着它,狗子就叫唤,那声音简直凄厉透了,拖长了嗓子一声赶一声地嚎,给屋子里的邵一乾也嚎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闲不住地凑到窗玻璃前,把铅笔夹耳朵上,撑着下巴无所事事地看起好戏来。 言炎也是个缺德的,他随手揪过来一条链子,二话不说就套狗子脖子上了,一头攥在自己手里,然后放松了怀抱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8 。 这招损得没边儿了都! 狗子落到地上被绳子拉着走,能乐意么?当然不乐意!于是……它就挠地。另外绳子勒着狗子的脖子,除了把它那气管勒扁了以外,还把它那声音一起捏扁了,断续而沙哑,跟夺命曲似的。 邵一乾被这声音刮得耳朵痒,赶出来近距离地看热闹,看那小子脸都憋红了,手上虎口勒出好几道印子,遂啧啧称奇:“天底下遛猫遛得这么狼狈的,你算独一个。” 他又一想,不对……天底下遛猫的,这货大概也算头一个了。 于是这一人一猫在绳子两端开始了拉锯战,在门洞子下僵持了小一分钟,言炎就急了——这么会儿功夫,姨妈肯定走没影了!还追个屁! 他干脆撒手不管了,撤了绳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狗子,使小性子撒火出气道:“你是个坏猫!废物猫!我那么多猪尾巴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我以后不理你了!我理你我就是小狗!” 可怜狗子压根儿就没丝毫的防备,一下子在惯性驱使下往后滚了三滚,撞在了邵一乾的脚背上,撞得一脸生无可恋。 邵一乾肉疼地把狗子扶正,趁热打铁地挑拨离间道:“我的天,可别把你猫崽子给摔出来……” 言炎骂完狗子还不解气,接着扩大攻击波,把邵一乾也炮制了一番:“还有你!我以后不帮你了!” 说完转身就跑了。 邵一乾嘴角抽了抽,捏捏狗子的胡须,悻悻道:“自己胆子小,怪咱俩?哎……这叫那个什么?拉不出屎怪茅坑啊……” 不过他还算有些良心,念着往日那个指头尖儿大的小恩小惠,转身回屋里取来了手电筒,跟出去了。 适时,隔壁老陈家突然有人嚎了一嗓子:“我!不!转!学!就!不!” 第16章 投井 邵一乾眼珠子一转,把手电筒夹在下巴下,三两下顺着梯子就爬上了墙头。 老陈家院子里站了一圈儿人,男女老少都穿着清凉,十分热闹。 邵一乾找了一圈,可算在老陈家甫一进门的护墙那里找到了陈萌。那护墙上贴了一层红色的瓷砖,上面十分直白地拼了四个字:招财进宝。陈萌就贴在那“宝”字的下边。 陈萌着实费找,大秋天的,他裹了一身红秋衣红秋裤,往红色的护墙那一贴,不仔细找还真发现不了。 邵一乾游手好闲地给陈萌这一身打扮配了句台词:“谁还不是小公主咋的?” 不过他兴许是刚从暖被子爬出来,连拖鞋都没穿,光脚踩在冰凉的石板上,俩脚指头还紧紧贴在一起,似乎在相互安慰,难解难分的。他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士可杀,不可辱。” 此外,他两只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个……奥特曼,跟他一样,穿红秋裤的奥特曼。于是基本可以断定,陈萌的红秋裤纯属在cos奥特曼。 老陈披着衣服立在院门那里:“你再犟一遍?!” 陈萌今儿算是豁出去了,用比方才更大的声音吼道:“不去不去不去!不!去!” 老陈顺手抄起斜在一旁的扫帚棍子就扔了过去:“翅膀硬了是不是?” 那扫帚棍擦着陈萌的耳朵砸在护墙上。 陈萌从没遭受过如此待遇,一时就楞在了原地,脸也直红到了脖子根儿,待反应过来后,十分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姓陈的,你竟然打我。” 陈小公主发飙了,他发飙的方式与众不同,十分清奇——只见他毫无预兆地转身朝院子里那口吃水井狂奔而去,掀了井盖毫不做作地就往下跳,似乎不是用来吓唬别人的,他来真的。 ……所以一般表面不熊的孩子一旦熊起来,那家伙,简直能熊出银河系直奔外太空,能熊出一条人命来。 邵一乾唬了一跳,手电筒“吧唧”摔下去了。 老陈气得要晕过去了,咬牙切齿道:“我平时惯着你了是吧?要看奥特曼,买,要看猫和老鼠,买,还把你惯出一身鸡毛病来。你跳,都别拦着他,我看你跳!” 老陈家那口井是深甜水井,典型的肚子大入口小,只堪堪能通过一只汽油桶。一家人用水也十分珍惜,怕刮大风把水弄脏了,通常在那井口上盖一半厚实的石盖面和一半木盖面。陈萌方才那一下子只是掀掉了木盖面那一侧,露出来的井口面积连汽油桶的一半都不到,压根儿就装不下他。 而陈萌是铁了心要投井自尽,打算用实际行动叫这伙儿擅自做主迁了他学籍的大人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士之怒”——若士必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井口小,他就使劲儿拼命往下挤,于是便十分完美地卡在了胯骨那里,是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去,一步也挪不动了。 这下美了,这“士必怒”的戏码顿时演不下去了,中途拐了个弯,剧本被篡改成了“匹夫之怒”。 邵一乾:“……” 太不专业了!差评! 老陈悠悠哒哒地踱过去,老顽童十分幸灾乐祸地蹲下来,对自己亲孙子道:“小兔崽子,念那么多书都他娘念狗肚子了。你不是最崇拜鲁迅么?你偶像说,‘不满是向上的车轱辘’,敢情你就没记住是吧?” 被卡得风中凌乱的陈萌噘着嘴,不服气道:“你放屁!明明是你对我不满!不是我不满!我很满足!” 他喊完这句话,扭过头往邵一乾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道:“哨子!你不说要来推我一把么?!还在那磨蹭什么?!” 老陈:“……” 邵一乾一个没扶稳,一头从墙头栽了下去。幸好脚下的土地上堆满了荒草,否则真给他摔个半身不遂,那就好笑了。 他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也跑过去蹲在陈萌身边,讪讪道:“我上哪儿知道你小子不是闹着玩儿的?再说活活憋死……啧啧,你可真牛逼。” 老陈出手在陈萌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儿,而后挥挥手示意大家回去睡,对陈萌道:“看你那二两出息……行,你不是愿意卡着吗?那卡着吧。不过顺风车是明天早上八点来,现在是晚上八点,你可以估计一下一共要卡多长时间,你俩抓紧时间话个别也挺好。” 说完就站起身扬长而去,而后屋子里的灯没一会儿就全灭了。看来老陈当真打算给他来个大招,叫他美美地痛不欲生一下子。 陈萌简直举目无亲。他骨头卡在石面上,没一会儿就疼得难以忍受。他就双手撑在另一半的石盖面上,来抵消下坠的力道,忧心忡忡地道:“哨子,我该怎么办啊?” 邵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9 一乾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那个奥特曼帮陈萌夹在他下巴下:“求它。” 陈萌:“……” 他急得眼圈都红了,面色却开始发白,似乎去城里念个小学能要了他一条小命,这也忒令人费解了。 邵一乾绕到他背后,双手架在他胳肢窝下往外拖他:“你跟他谈条件嘛,就比如在城里上一节课给一毛钱,上一天课给一块钱之类的。就你蠢,这么点儿事还值得你这么折腾,你挺有种呗。” 陈萌双手揪着自己的红秋裤以防被蹭掉,一边蔫头耷脑地随着邵一乾拖他,闻言鄙视道:“比你有种,看你那财迷的样子吧,绝了。”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灵机一动,兴奋道:“哎要不你跟我一起转学吧,我俩一起也有个伴儿啊!” 邵一乾重重地点了点头:“有道理,好主意。” 他手上的动作却与他的话大相径庭——他把刚拖出来的那一两公分距离有重新给他按了回去,还买一送一地加了半公分。 陈萌:“……痛痛痛!” 邵一乾面无表情道:“老鼠药吃多了吃坏脑子了吧?叫我陪你干嘛?你是还没断奶还是要吃肉?你是少了条胳膊还是短了条腿?我能给你喂奶,还是我能给你做饭?嘿,我他妈也得有那能耐不是?” 陈萌跟这没文化的简直说不通,又不好跟他磨叽什么“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那套肉麻兮兮的废话,登时觉得邵一乾此人纯属是被狼掏过心的。 陈萌和邵一乾不一样,他打小就被老陈逼着读过许多书,许多东西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他从书上看到过。那些还没有被他亲身实践过的东西,总要在以后的日子里被生活的大浪由里到外、从头到脚地淘一番,兴许才能留下些鞭辟入里、闪闪发光的值钱货。 简单来说,他是个没吃过猪肉,但起码见过猪跑的赵括,他起码有“纸上谈兵”的本事。 正逢眼下,歧路当前,他没来由地就把自己催眠出了一身山雨欲来的伤感,跟真的似的。 有句诗怎么说来着——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结果……他就真给泪眼上了! 邵一乾浑身抖了一下,一巴掌拍陈萌脑门儿顶,不解风情道:“哭个鸡/巴毛,让你去城里,又不是让你去死。哎,给你几句忠告。” 陈萌打开他的手,泪眼婆娑道:“啊?有话说有屁放,我听听你那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邵一乾“嘿嘿”一笑,一本正经道:“每次你要抹眼泪的时候、每次当你被吓得要屁滚尿流的时候……” 陈萌洗耳恭听他的下文。 接着邵一乾一把攥住他手腕,虚虚地抬到半空中,而后对准一个地方来了个自由落体似的空投,说:“……摸摸你的鸟,鉴定一下自己的性别。” 陈萌:“……” 真他妈白得好刺眼的一枚象牙。 夜风中飘过来一阵馋人的肉香,邵一乾一算日子,心里顿时一声“卧槽!” 不为别的,今儿是隔壁的隔壁代屠户家杀猪的日子! 他急忙就要走,被陈萌一把拉住了。 陈萌:“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他就起身回自己那小屋子里去了,等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超级大的纸盒子,那盒子上面还印着几个黑体字——日本进口高级狗粮。 老陈能耐呢,去城里进货都能把这高逼格的玩意儿弄回家里来,人才,不可多得的人才。 邵一乾:“……” 陈萌端着一大盒子“狗粮”,放在邵一乾眼皮子底下,说:“你挑挑吧,有什么能看上的尽量拿,别客气。保不齐我前脚刚走,我老头后脚就给我烧掉了。” 邵一乾象征性的往里瞄了一眼,还真别说,真有几样东西他比较感兴趣——几叠子吃干脆面攒出来的英雄卡,几大盒子玻璃球,还有一叠旧式的电子游戏卡。 其余尽是些破破糟糟的破烂玩意儿。 陈萌蹲在一侧盯着他这个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小伙伴,突然想起了书里的一句话,“如月之曙,如气之秋”。 他的小伙伴此刻正低着头在验看箱子里的东西,低垂的眉目流畅舒展,耳朵尖儿上还有些微淡淡的红,仔细一看,他右耳的耳屏处还有个针眼儿大的小黑点,在黑与白的对比里显得极为突出。 陈萌默默地移开了眼,心想:“这真是前不久刚在教室里跟英语老师掐架对骂的蠢货吧?不像啊。” 邵一乾稀里哗啦地翻找了一通,只拿走了那叠英雄卡,问道:“全了?怎么没换个礼品啊?” 陈萌摇摇头:“差个关二爷,没集齐呢,听小卖店儿老板说那家干脆面倒闭了。哎,礼尚往来,你送我个啥啊?” 邵一乾惊呆了:“太不要脸了,你硬要塞给我的还管我要回赠……嘶,受不了你们这种书呆子,你要什么吧?” 陈萌:“‘西天取经’那个地图。” 邵一乾站起身,从自己兜里抽出一张小油布,往他手里一塞,挥了挥手:“拜拜!” 他那记忆绝对比不上一条鱼,人家鱼还有七秒的记忆呢,他简直连一秒都欠奉——这蠢货原路返回的时候看到了丢在草丛里的手电筒,这才想起来,他起先是打算出门找言炎的。 妈的! 他也不用出去了,二老和那小尾巴一前一后回来了。 言炎一回来就把鞋脱了,团成一个圆球蹲在院子的台阶上,把鞋子底的泥往下卡。他头发上还有草叶,脸上也灰仆仆的,似乎这一趟出门不是找人去了,而是找个地大物博的地界儿吃土去了。 邵一乾溜达过去,十分殷勤地帮他把那草叶子拿掉,马后炮似的关心道:“怎么了?” 言炎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吭气儿。 邵一乾摸摸鼻子,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爽感。豆大的孩子,嘿,牛劲儿一上来,脾气还不小。不就没护送你出门么,又不是欠了你八百万,再说我他妈也没那责任啊,爱理不理,不理拉倒。 老邵头端了一盆洗脚水在不远处坐下,乐呵呵道:“走夜路,一脚踩狗屎了。” 老邵头目前是个独臂大侠,生活自理能力基本丧失一半,脱袜子先脱了大半会儿。 邵一乾果断不贴这冷屁股,十分自觉地跑过去伺候老邵头洗脚去了。 于是……狗子接过了这个贴冷屁股大业。 它先十分奴颜婢膝地在言炎手边蹭了蹭,没有收到任何回应,而后它蹲在原地想了想,痛心疾首地迈着优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0 雅的孕猫步走到一个角落,把拉出自己私藏的猪尾巴,提溜着存货堆到了言炎的正前方。 那猪尾巴简直烂得无法直视,然而狗子没有概念,还用猫爪把那猪尾巴往言炎的方向推了推。 言炎还没反应。 狗子“喵”了一声,重新挑了另一个角落,又拖出一条猪尾巴来。 言炎:“……” 他不说话,打定主意要看狗子到底能孝敬他几条。 七条。 参差不齐,有长有短,肥瘦不一,按照时间顺序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狗子一声不吭地在那猪尾巴堆那里端坐好,眼睛里都是虔诚,其实心里嗷嗷难受,典型的“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言炎几下卡完鞋底的狗屎,连正眼都没给一个,径直回屋里睡觉去了。 狗子一头倒地,卒! 第17章 祸害 隔天就是霜降,邵一乾起得格外晚,赖床赖出了世纪高度,逼得邵奶奶最后使出了杀招,在他被子里塞了个冰凉的铁秤砣……然而那都没把他弄起来。 三好学生言炎已经带好红领巾背着书包打算出门了。 邵奶奶撸起袖子,打算把邵一乾直接从黑甜梦里薅出来,正欲动手之际,被手短腿短的言炎拦住了。 邵奶奶狐疑的看着这个小不点儿:“?” 言炎努着嘴,颇有大将风范地挥挥小臂示意她往后退,然后三两下蹬掉自己的鞋,爬上了邵一乾那张坑爹专业户的床。 邵奶奶不明所以。 言炎扭过头来露出了一个十分狡黠的笑,然后伸腿就踹——他在被子的隆起处、邵一乾那疑似屁股的地方一连给了好几脚,一看就是公然泄愤,泄得十分痛快。 等脚底下那个梭子形的被子有了个动静的时候,言炎看情况不妙,立马下床穿鞋,十分乖巧地说了声:“姨妈再见!”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邵奶奶:“……” 不明觉厉,多大仇多大恨呐。 邵一乾可算醒了,他闭着眼睛穿衣服,闭着眼睛洗脸漱口,临出门前,还把馒头咬在嘴里,屁颠屁颠儿地找老邵头要那例行的一毛钱——别的他都记不得,就这个记得一清二楚。 老邵头那时候正在磨坊前做一天开工的准备工作,看见他眯着眼睛跑过来,脸上就笑出了一把褶子。 独臂大侠从自己裤兜里摸出一把毛票,然后蹲了下来,先赏了邵一乾这小兔崽子一个爱的巴掌和爱的拧脸颊,这才把一毛钱揣他兜里,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把他撵走了。 整个过程,邵一乾都是靠意志力来完成的,他边往外游荡边穿外套,荡到一半,脚步一顿,又原路倒了回来。 老邵头不明所以地“咦”了一声。 就看见这小王八蛋眯着眼睛,半披着校服——一只胳膊套在袖子里,一只胳膊还没来得及塞进袖管——两只手捧着老邵头那个纱布馒头手,鼓着嘴朝那上头吹了几口仙气儿,嘴里捣鼓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着!” 老邵头:“……这跟我这儿降妖除魔呢?” 邵一乾又变戏法儿一样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头掏出一个圆骨碌碌的山楂丸,一本正经地哄老邵头:“爷,九九八十一天,仙丹,管长生不老的。” 他把那“仙丹”扣在手心里晃荡了一大会儿,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些胡话权当施咒,又把那破烂玩意儿塞到老邵头嘴里,这才心满意足地一去不还了。 老邵头:“……” 这俩小东西动作挺一致的。早上言炎出被窝前就跟条毛毛虫似的,拱到他眼皮子底下给了他一个奶气十足的啵儿,下了床还顺手把屋角的尿盆子端到茅房给倒掉了,看那架势,就差把他当个大宝贝似的供起来了。 就在方才,邵一乾也给他点了一把十分暖心窝的小火苗,老邵头觉得自己心里暖洋洋的,胸前有个小火炉,上面煨着一锅白砂糖,咕嘟咕嘟热得直冒泡儿,把老邵头要甜化了。 这老头自从伤了手,就由原来的一家人的铲屎官一跃而成了家庭重点保护对象了。 老邵头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在自己眉毛上捋了一把,又记吃不记打地摸出自己那烟斗,抽出那一叠子毛票最内层的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烂纸条,不慌不忙地点火把那纸条烧掉了。 这个幸福的糟老头在晨光熹微里自言自语道:“赚大发了,赚大发了……知足常乐喽。” 邵一乾那只空的袖管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胳膊塞了老半天都没塞进去,手就一直被迫在校服内衬的那层网面上乱撞。 他刚打算睁开眼看看这校服是被什么鬼玩意儿附了身,就突然被一股大力气一把拍到了门上,带得门上的灰尘齐刷刷给他盖了一层土。 邵一乾惨叫:“我靠靠靠!萌子!你活得不耐烦了……” 这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停住了——陈萌今天也不知抽得什么风,凑上来在他右脸上给了他一个三岁小朋友才会有的亲亲。 邵一乾这下彻底醒了,被吓醒了。 他鼓着眼睛看向陈萌,发现陈萌今儿格外人模狗样,他上面穿了件十分娘炮的纯白长袖衬衫,外面搭了个无袖的小毛衣,胸前上的校牌上还刻着几个字,“市实验一中附小”。 可他人就没那么体面了。他那一张脸被冻得发青,呼出来的气儿都是凉的,估计至少在风里站了不下一个小时。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憔悴,眼圈外围的一圈红还没褪下去,天可怜见儿的。 邵一乾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抓着他袖子把自己脸上的口水蹭干净:“我他妈是隔壁班的小芳啊?” 陈萌抽了下鼻子,眼睫毛颤了颤,语速飞快道:“我要走了,老陈说我拿不了全市第一,年下过年也不让我回来,叫我自生自灭。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刚去就把人市里所有小朋友都掀翻啊,我想我八成是回不来了。我争取……” 他那一长串话还没叨叨完,老陈门前那俩黑色的小吉普“哔”得一声响了一下。 陈萌回头看了一眼,长话短说道:“……记下路线!我会回来的!”说完就狠狠握了握他的手,几步跑远了。 邵一乾简直恨不得在他屁股上踹他一脚,帮助他跑得更飞快一些。 然后他这才找到了为什么那只手一直伸不进袖管儿里的原因了——上次脱校服脱得太狂野,把那个袖管儿里外面颠了过来,导致这个袖管儿全都垂在了衣服内侧…… 等他一路晃荡到了学校,很奇怪,今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1 天所有的熟人儿见面第一句话先不问别的,都跟商量好了似的,统一口径地用这句话跟他打招呼:“哟,哨子,你梳子呢?” 邵一乾丈二摸不着头脑,问宋包包道:“梳子?什么梳子?” 宋包包递给他两个核桃,解释道:“你那低年级的小叔叔呗。” 邵一乾:“……” 哦,合着他上次蹲在教室门口,哭成那窝囊熊样儿,居然还给一嚎成名了。 邵一乾邪里邪气地一笑,把两个核桃一起捏在手心,一使劲儿,只听“嘎嘣儿”一声,俩核桃顿时都粉碎性骨折了——难为他数学学成了狗屎,在“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种物理知识上还抓住了精髓。 他一边从那残骸里挑核桃仁来吃,一边半闭着眼睛,重复道:“叔子……我就没见过那么窝囊的叔子。”他说着便惯性地要往前砸个纸团,这才后知后觉,妈的……李西西都离校出走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的迹象。 做为人类,邵一乾有一个特长——反射弧特长,要算的话,抵得上七亿杯香飘飘奶茶摆在地球赤道上的长度。到这会儿,他环顾教室一周,一脸懵逼地发现:“卧槽!萌子和小井都不见了!日子可怎么过!” 他被这个认知刺激得要鼻血横流了,然后眼皮子底下突然冒出来一把开了口的松子儿。 于是好吃懒做的邵一乾那点儿指头尖儿大的不痛快,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宋包包收回爪子,边嗑松子儿边问道:“网吧?去不去?一起啊。” 邵一乾就爱和这种土豪交朋友,当下十分痛快地道:“去!不过……”他眼珠子一转,眼皮半垂,挑了挑一侧的眉毛,阴恻恻地道:“还要办一件事儿,我心里才痛快。” 邵一乾和宋包包,这俩害虫只要凑在一起,杀伤力就是指数幂往上飞,他俩凑在一起,基本宣告英语老师的世界末日要来了。 你道邵一乾那个“事儿”是什么呢,也不是别的,就是给英语课堂制造混乱——用吃东西的声音。 邵一乾不爱吃坚果,确切地说,他不爱吃任何需要二次劳动才能放到嘴里的东西,核桃要把壳扒了才能吃,瓜子、松子都要扒壳,他懒得扒。 还有一种逆天的东西,他见了那玩意儿就脑袋疼,那个玩意儿姓石,叫榴,他也懒得把子儿吐了。 不过今天情况不大一样,他和宋包包一拍即合,一个赛一个能搞事情,在课堂上较劲儿,比谁扒核桃的动静更大、谁能扒得最完整。 邵一乾光扒不吃,还边扒边抖腿,还专门靠着桌子抖腿,课桌落地不稳,被他这动作带得一直噔噔作响。这完了还不算,他还时不时打个流氓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给天皇老子把屎把尿。 老师忍无可忍,但又十分忌惮于这孩子那无敌的杀伤力和十分有限的教养,前半堂课一直忍着没搭理这一对儿老鼠屎。但这俩大毒瘤到了后半堂课,越发过分了——俩人在桌子上开始拍英雄卡,看谁拍过来的数量更多,噪音十分巨大,课简直没法儿继续进行。 老师捏书的手都要变形了,最后只能憋着一肚子内伤、做出和颜悦色的样子把邵一乾叫起来,提了个最简单的问题:“把英文字母表从头到尾背一遍吧。” 邵一乾“啪啪”把自己手上的碎屑拍干净,邋里邋遢地站起来,顿了几秒钟,踩到了凳子上,清了清嗓子:“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侯。” 宋包包一个没忍住,被一粒松子直接卡进了嗓子眼,咳了个天翻地覆,咳得花枝乱颤的——邵一乾简直不学音乐都可惜了,这货用“abcd”的调子唱了一遍国歌! 邵一乾记不得那些七扭八歪的字母,他就唱即兴的。他唱完了,脸上也没多大表情,可坐在地下的小朋友的肩膀基本都在抖,老师则全身发抖,明显被气得够呛。 他略微一低头,歪着脑袋对宋包包语重心长地道:“哎哎,灌口水啊包子,别把你那肺咳出来了。” 宋包包干脆把头埋进怀里,趴桌子上笑得无法自拔。 邵一乾“咚”一声蹦到地板上,手脚发懒地往自己桌子上一坐,开始倒计时:“三、二、一……” “一”字刚脱出口,老师果然忍不了了,把书一砸,扭着恨天高就跑了,连个临终遗言都没留下个标点符号。 邵一乾大获全胜,他十分得意地坐下来,撅起嘴吹吹自己额头上的浮毛:“这种阵仗的撕逼,我就没输过。” 宋包包忙中给他举了个大拇指,又摊开手掌和邵一乾来了个“give me five”,笑得一脸汗:“你简直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事实证明,他俩高兴得太早了。 老师不仅去而复返了,返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个高个子男人。 此人身高大致到教室门顶,暮秋的天气还穿着一件黑色t恤,他那黑色t恤被胳膊上膨出来的肌肉撑得满满当当,在胳膊上面还文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大蝎子。 再看他那脸,要概括来形容的话,就是一张再典型也没有的反派脸——鹰钩鼻、丹凤眼、厚嘴唇。 对了,他还可黑了。 很让人对英语老师的审美产生怀疑。这么一个洋妞儿,不找个奶油小生款的,偏找个江洋大盗款的,这口味,搁哪儿它都算是出类拔萃的。 别说谈对象,就是约一炮也得躲着他走。 邵一乾和宋包包对视一眼,双方不约而同地握紧了屁股下的凳子。 那男人腿长步子大,三两步就绕过来了。他过来的时候,邵一乾觉得脚底下的楼板都在震,这架势,无论如何是打不过的。于是他先声夺人道:“校长爷爷!校长爷爷!有人在教室耍流氓!大人欺负小孩儿啦!” 传说中的“校长爷爷”没到,到是等到了那男人伸出来的一条胳膊。 那男人压根儿就没怎么费劲儿,轻而易举的就把邵一乾两条细胳膊拧一起了:“那小兔崽子是你?” 邵一乾狠狠啐了一口,不要命地横道:“有你什么事!吃饱了撑得慌要找茅房!你他妈走错地儿了!” 男人不慌不忙地抹了一把脸,奇怪地笑起来:“我就喜欢这种的,嘴硬,讨起饶来才更有意思。” 第18章 斗殴 邵一乾一听这来路不明的糙汉这种轻佻的语气,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争先恐后地蹦出来造反,恶心的不行。 那男人一开口讲话,露出一口里出外进还短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2 小精悍的牙,舌尖上还十分猎奇地穿了一个小银环,邵一乾觉得自己以后都没法儿正视耳环了。这个人,恐怕是他记事以来最特立独行的一个了,毫不夸张地说,他认识的所有奇葩,一气儿加起来都没这个让他厌恶反感。 那种感觉不是由他那歪瓜裂枣的面相带来的,而是一种毫无缘由、莫名其妙的反胃与不共戴天,是人在本能的指使下,由潜意识所操控的一种情绪生理反应。 他十分讨厌这种感觉,被一股根本无法抗衡的力量所钳制,看上去几乎无能为力,多飚几句脏话只能显得张牙舞爪,没有任何实际效用,更像是一种气急败坏。 他脑子里蓦地蹦出了一句话:“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站在自己的脚后跟上,即便你的背后一无所有。” 是邵奶奶在小黑屋里说的。 但他明显给理解歪了,他歪头打量着这个人,心里盘算着,如果单枪匹马地跟他较劲儿,胜算有多大。 那人是站在过道上,越过了宋包包伸长胳膊来抓邵一乾的,正好把宋包包挡在胳膊外侧。 宋包包看准时机,猛地抽出凳子,狠狠往那恶心死人不偿命的男人背上砸去。 “小心!” 此刻正站在门口的老师一声惊呼。 那男人连头都没回,暂时放松了对邵一乾的钳制,随意挥了下胳膊,只听“咔”一声,木凳子脚踩的地方登时裂成了两半。 断裂的地方支出来参差不齐的短茬,又原路返回,一下子戳在了宋包包的额头上,他那额头立马就见血了,细细的血流顺着额头,跨过眼睛,直奔下颌而去,模样十分血腥。 “包子!” 邵一乾悄悄在手里紧紧扣着一个圆规,等那男人再次伸过胳膊来时,把那圆规狠狠刺进了那人的掌心。 他人小,灵活,三两下便跳上了课桌,才刚站稳,他胳膊就又被拧成了山路十八弯,疼得够呛。 那男人颇不是东西,以大欺小,用拳头在邵一乾肋下捣了一拳。 邵一乾疼得龇牙咧嘴的,不过他也顾不上疼了,宋包包被砸了一下之后,呆愣在原地,都傻得底儿掉了。他不动声色地把全身的力气往脚尖上逼,然后使了个下三滥的招数——断子绝孙脚。 嘿,切中要害。 邵一乾穿的是新鞋,鞋底子还没磨软,硬邦邦的,这么一下飞过去一脚,简直跟建筑工人高空坠地发生的重度骑跨伤一个效果,别称“存天理,灭人欲”。 那效果真可谓立竿见影,瞬间就把那人搞了个弯腰惨叫。 邵一乾急忙跳下来,拉起呆若傻逼的宋包包就要跑,一转眼看见宋包包头上的血跟往外涌似的流个不停,顿时就火大发了。他顺手抄起邻近桌子上的一杯水,二话没说,全泼了出来。 巧了,那水还是热的,滚烫的。 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邵一乾把这三个演了个全。那滚水甫一泼出来,一声惨叫冲天而起,那人简直是顾头不顾腚了,是这里也疼,那里更疼。这个不保,今后跟个被化学阉割的人没什么两样,那里不保,头皮都要被烫成汆白肉了。 邵一乾十分解恨地舒了口气,回过头来,一脸冰冷地对老英道:“你完蛋了,走着瞧。” 八岁的豆芽菜,平时生活作风也挺良好,除了打架斗殴没有别的不良记录,但心狠起来,叫一帮同龄的孩子瑟瑟发抖,有个别小女生都开始啜泣了。 他回身脱了自己的校服,还没等按在宋包包头上呢,宋包包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突然拔脚就跑,跑得十分迅猛。 邵一乾抬脚就追,追至一处土墙围起来的小院子,宋包包放着大门不走,缩着身子从院脚下一个疑似狗洞的地方钻了进去。 邵一乾:“……” 别这么糟践自己成么? 他捏着鼻子,勉为其难也钻了进去,然后顿时就被眼前的场景震到了。 这个小院子里全然是个垃圾场,说它是个垃圾场,垃圾场恐怕都得跳起来抗议——各种塑料袋,酒瓶子,易拉罐,还有几条死猫死狗死耗子的遗体,似乎是被开过膛破过肚的,跟大型天葬场所差不多。 正面是个孤零零的砖瓦平顶房,宋包包也放着门不走,熟门熟路地从窗口跳了进去。 邵一乾几步跟过去看。 宋包包径直绕到里间的大桌子旁,“唰”地拉开大抽屉,邵一乾一个不小心,自己把自己舌尖儿咬了一下——那个抽屉里比别的地方都更叫他心下骇然,那里面从左到右整整齐齐地排两排官方大名为“管制刀具”的玩意儿,最清新脱俗的要算一把“王麻子”牌儿的剪刀,最复杂的要算那个……堪称妖艳贱货的电锯了。 估计是熊出没注意看多了…… 宋包包一言不发地开始挑称手的武器,最后抓了一把弹簧/刀,转过身就要走。 邵一乾再淘气,在一些小打小闹的事情上分不清对错,但在一些最起码的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总还要一清二楚的。就比如说,他现在就有些后悔,方才落井下石地往那男人头上浇了一杯热水确实有一丢丢过分,所以这会儿理智终于战胜冲动,他眼疾手快地在宋包包膝窝那里踹了一脚,把他踹地扑在地上,骂道:“发什么疯!” 宋包包不为所动,爬起来继续走:“我去废了那狗娘养的。” 邵一乾咋舌,这宋包包看上去尖嘴猴腮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可他那狗胆说是包天都不为过了,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还一万针”的狠角色。不过邵一乾总觉得,这还只是宋包包初露端倪的冰山一角。 不过,宋包包压根儿也没能走出屋门,自己先膝盖一软,跪了,同时,从他裤管里淌出来一线细细的水流。 邵一乾:“……”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那个扛着刀子要找人干仗的傻逼,还是这个尿裤子的蠢货。 他袖着手绕过去,小心翼翼地夺过那把弹簧/刀扔得远远的,试探着在他脸上拍了几下,询问道:“包子?菜包?肉包?豆沙包?” 他自觉这几个词儿都挺正常的,但他忽略了这个宋包包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这几个词儿也不知触动了宋包包哪根脆弱的神经,他一愣过后,开始嚎啕大哭。 邵一乾耐着脾气听他嚎了一会儿,忍无可忍了,自己背过身去四处转悠——老实说,他还真不知道自己长了这么多年的小村子还有这个不同寻常的“世外桃源”。 屋子是背阳而建,阴冷非常,空气都是冰凉的味道。四壁上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3 挂满了灰尘,在墙壁当中的地方挂着一张年代久远的结婚照。那结婚照上的男人和女人相互依偎在一起,手上的戒指都粲然生光。 不过……那俩人的脸都都被剪刀刺花了,在这个阴冷的小房子里,越看越瘆人,邵一乾跟着就抖了一下。 除此之外,只有一张床,和一个保险柜……要是萌子在,下次一定要带他来长长见识。 邵一乾那勘称饕餮的好奇心乍起,挡都挡不住,不住地脑补这个宋包包究竟什么来历,可巧,那窝囊废哭完了。 宋包包自己爬起来,十分脆弱地说了一声:“哎你来拉我一把,我腿软。” 邵一乾也没跟他客气,上脚把他踹了起来,好奇道:“这什么地方啊?” 宋包包往那张床上一倒,脸埋在被子里:“乱葬场、坟堆、垃圾场、我家,看你爱怎么叫吧。” 邵一乾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放屁吧?” 宋包包神经质地浑身抽了一下,慢吞吞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我家,货真价实的我家。那一对狗男女离婚了,男的在外头包二奶,女的在外头找姘头,早离婚几百年了。”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那个保险柜的旁边,十分熟练地拧了三两下,把门打开:“哥哥我别的没有,穷的只剩下钱了。男的给,女的给,都觉得挺对不起我,”他顿了一下,“其实比起他们的钱,我更想要他们的命,你说他们怎么不干脆刚生下我的时候就一屁股把我坐死了事?” 邵一乾觉得自己也挺财迷的,但他的第一感觉是厌恶,比起摞起来的百元大钞,他似乎更钟情印着各族人民的一毛钱。于是他视线一滑,从那一叠子钱上略过,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要那么多刀干什么?也是因为钱多?” 宋包包摇摇头:“不是,我夜里害怕啊,没有个东西防身,我就睡不着,电锯不发出个动静,我就心里不踏实。” 邵一乾眼角扫过窗外那些被开膛破肚的猫猫狗狗,心里有个奇怪的直觉——杀害那些猫猫狗狗的罪魁祸首,简直都不用猜了。 他一边觉得以后尽量和这个宋包包划清界限保持距离,一边又实在察觉不到宋包包身上有任何一点叫人恐惧胆寒的地方,他那些管制刀具似乎都只是一种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表现,是个纸糊的老虎,压根儿经不起一戳,而在那窗户纸背后,则掩盖了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对于未知世界深深的恐惧。 事实是,他觉得自己面前这个尖嘴猴腮招风耳的人,其实是个可怜人,跟有娘生没爹养的傻子一样,是个弃儿。 邵一乾忍不住又想起那天的话:“你不过是仗着有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给你擦屁股、收拾烂摊子罢了,你有什么能耐呢?” 他想到这里,忽然有些烦躁,十分想选择性失忆,想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都从脑子里赶出去。而后没有原因的,他手心突然发起烫来。他抬起手掌,手心里空空的,盯着看一会儿,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十”字开始隐隐闪现…… 邵一乾又惊呆了!妈的!这一天别的没看见,净他妈见鬼了。他眨了眨眼,手心上又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不过那天邵奶奶给他划这个“十”字的时候,到底说了个什么呢?他模仿她的口型,试图找出个蛛丝马迹来……但邵奶奶嘴角的皱纹太多了!太影响发挥了!他模仿到一半,到最后连邵奶奶当时那嘴皮子是怎么掀的、掀了多少下都搞混了。 “你怎么了?元神出窍了?” 宋包包突然拽了他一下。 “啊!”邵一乾下意识就喊了出来,不为别的,宋包包满脸血的模样突然出现在视野里,跟从地缝里钻出来的小鬼似的,十分惊悚。 他不客气地喷了他一脸口水,暂当了个人形喷壶,愤愤道:“滚去把你那脸给我擦干净再说话!” 宋包包“哦”了一声,从床底下摸出一瓶雪花啤酒,十分利索地在窗台沿上搓开盖,提溜着瓶底往自己脸上倒,倒完了以后,十分随意地用那一床脏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被子往脸上一盖一擦抹,洗完了。 邵一乾一下往后弹了几步远:“够任性,你那么有钱,就不能给自己这猪窝捯饬捯饬?太恶心了。” 宋包包把一叠子钱揣自己兜里:“我只是偶尔住这里,这是那一对狗男女给我物质慰问的联络站,我就是要他们看看,苍天呐他们的小杂种过得好惨啊,这样他们给的就多了。” 临出门前,宋包包又把那把弹簧/刀揣自己身上,说:“走走走,去网吧,你上次把那黄毛踢残废了你知道吗?石膏裹了半个月了,这几天正重点撒网打算捞你呢。” 邵一乾本来不想掺和这浑水,又听他说有人上赶着找他不痛快,顿时觉得手痒脚痒,还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早晚都得比个你死我活,择日不如撞日的,也别等什么时候有心情了,就今天吧。 算起来,好久没打过群架了。 于是他从那两排刀里拎出来一把很不起眼的水果刀,说:“走。” 至于学校那一对狗男女,就算再不济,这会儿都应该卷铺盖跑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邵一乾自此在邪路上越走越远,在考虑要不要搞个老板x师爷的番来拯救一下三观…… 第19章 复仇者 别看这俩人都揣着刀子,其实一个比一个怂。就说宋包包,他也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脓包,偶尔心血来潮,想报复报复社会,血热了那么一两秒,前脚才刚踏出门口,就犹豫上了:“我就带把刀……不行吧?” 邵一乾也没用过这个高端的斗殴方式,以前基本都靠拳打脚踢,乍一赏他一把刀,叫他去捅个把人,他还真有点儿不敢。 乖乖,那可是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万一手上没有个把门的,那和前阵子那个草菅人命的器官贩子还有什么区别? 这么一想,邵一乾才发觉自己糊涂大发了,被宋包包这小子给带沟里去了。他又原路返回,小心翼翼地把刀子放回了原处,心有余悸道:“少他妈扯淡了,看你那点儿胆量,你还找黄毛报仇,是打算用你那尿熏死他么?” 宋包包不以为意道:“我看网上都这么演的,你去了就别说话,拎着刀子直接扎他一个对穿,先……这么的,然后……再这么的,最后……再写个‘手下败将’,搞定了。” 他一边比划一边说,说到“这么的”的时候,就伸长胳膊用刀尖在虚空里画了个弧,说到“再这么的”的时候,就屈起胳膊肘,然后伸展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4 做了个往前刺的动作,最后,还具体地比划了一下“手下败将”该怎么写,看上去有鼻子有眼的,可行度十分大。 邵一乾嘴角抽了抽,敢情这孙子就没点实战经验,全靠唾沫星子打群架,纯粹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脱裤子放屁的都没他花里胡哨。 他对此不置一词,不动声色地靠过去,出其不意地劈手夺过那把弹簧/刀,趁他还在发蒙的间隙里往他肋下一抵,掀起眼皮,不留情面地讥笑道:“接下来你要哪么的了?” 宋包包反射性的“啊”了一声,吓得真个呆若傻鸡,连动弹都不敢了,蚊子似的哼唧道:“你干嘛?” 邵一乾这才收了刀,稳妥地放好,合上抽屉,又从地上捡起一根锈迹斑斑的铁丝,三两下把那抽屉的拉手捆在了附近的东西上,谆谆教诲道:“你那不叫找人茬架,你那叫‘把自己送上门的同时,还好心地给别人送了个武器’——你心眼怎么这么好?是不是觉得活够数了?” 宋包包终于把气全泄完了,苦闷道:“可我想去网吧啊,你那天把黄毛揍成那模样,还连累了我,他不打击报复你他就不是流氓。我都好久没打游戏了,可憋死我了。” 邵一乾反应过来,原来他那真实意图是找个人拉帮结伙,为去打游戏扫平道路呢。 简直了,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放在宋包包的身上,那叫没妈的孩子不如草,充其量是个掉了毛的狗尾巴草。按他那意思,是预备把他当个挡箭牌推前头。 嘿,王八蛋,哥们儿义气不是这么算的,这种冤大头,邵一乾可没兴趣。 得了,甭跟他在这儿耗着了,回去看看学校乱成什么鬼模样了吧。他刚抬脚打算要走,那狗尾巴草又出声道:“哎要不你送我去吧?我游戏帮会最近的新通知我都收不着,万一会长给我踢出来可咋整?” 邵一乾眉毛直跳,没好气道:“有种你再说一遍。” 宋包包是个长着眼睛纯用来出气的,也听不出他那话里风云涌动的信息,还以为他方才没听清,就详详细细地顺了一遍:“再过几天似乎要开个新副本,当然要组团去打怪解锁新装备啊。这小破游戏老烧钱了,我在里头都砸了几十张一百了,到现在没给我个回馈。” 邵一乾是个纯正的土包子,土包子听不懂这些叽叽歪歪的玩意儿,十分不感兴趣。倒是宋包包那一副离了游戏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叫他觉得十分可笑——不就是个小破人儿,在那屏幕里瞎晃悠么,有什么好上瘾的? 就听宋包包万分惆怅地道:“我老婆也不知道最近什么情况了,哎,想我老婆了,太想了。” 邵一乾就差把眼珠子瞪出来了,稀奇道:“什么老婆?” 宋包包斜眼:“你师娘呗。” 邵一乾送他一个白眼:“真把自己当盘儿菜,自己慢慢儿想吧。” 他说完就要走,被宋包包一把扯住了袖子。 宋包包:“咳……那我们什么时候找黄毛啊?” 邵一乾不耐烦道:“是我,什么时候找黄毛,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看我心情,想打游戏啊?想着吧。” 出了门,邵一乾就不回学校,无所事事地在附近瞎转悠,等转到差不多天要黑了,小学估摸着要放学,这才启程往回赶,打算回去拎上书包。 暮秋的天黑得格外早,放学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天上还有几颗浅淡的星辰。邵一乾嘴里叼着跟枯黄的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回来了。 小学校门那两扇漆着闷骚的深蓝色的校门都合上了,他转个脚跟就打算回家,突然捕捉到几声十分细微的背书声。他之所以能分辨出来那个声音是背书声,是因为那个声音不是别的,正是那宣告他智商基本是负数的俏皮玩意儿——乘法口诀,一个他看一眼就会长针眼的东西,要念上那么一遍,噩梦都得做好几宿。 这谁啊?放学了也不回家,猫在哪里背这东西,简直太欠揍了。 他越听越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校门口立在另一个拐角的几个人,好巧不巧,冤家。吊着石膏臂、拖着石膏腿,还在腋下夹着跟拐杖的黄毛,和三两个十分衷心的狗腿子。都不是光手来的,目测那武器,有双截棍,有个棒球棍,还有根十分亲切的擀面杖。 邵一乾登时喉咙发紧,那个大晚上不回家,念乘法口诀的二货别是言炎吧?听声音,越听越像。 正巧这时,罹患九级伤残的黄毛发话了,那话被晚风捎着,一字不差地钻进了邵一乾的耳朵:“行,逮不到那小杂种是吧?把他小叔子给我揍一顿。我就不信他还能在里头坐一晚上不出来,校门锁了是不是,老二,翻墙。” 他放轻脚步,挪到学校高墙外的那棵大槐树下,借着墙壁和树的空隙攀了上去——他一向十分熟稔于攀岩走壁——这一看,顿时没把他重新摔下来,那个人还真是言炎! 那“叔子”正坐在刚进门的那条大路两边的石凳上,捧着一个掀开的文具盒,心无旁骛地亮嗓子呢。 邵一乾此刻十分想把他那脑袋瓜凿开,看看里头是不是装了一坨棉花。 很明显言炎也听到了这句话,结果人连屁股都没舍得挪个窝,只是把文具盒盖好,一丝不苟地放进书包里……又抽出了一本注了书皮的语文课本。 邵一乾:“……” 学校里面全是砖地,校前门的墙又修得格外高,这么傻乎乎地蹦下去,先别说能不能把脚震碎,起码地下的祖先都能给震活过来。 邵一乾四处看了看,盘算着从哪里滚下去比较好,然后“咚”一声……卧槽!敌人率先落地了!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稀里糊涂就摔了下去。 “锄禾……妈呀!” 言炎终于有个反应了,他一下子站起来,书也砸地上去了。 邵一乾跛着脚跑过来,一手把他往校园的方向推了一下,一手抓起了他的书包,唾沫横飞地骂道:“早八百年死哪儿去了?还有心情日当午!” 言炎跑还不忘把自己书夹胳膊肘下,回道:“还不都赖你!都是你惹来的麻烦,你太坏了!” 邵一乾:“……”说的也是。 敌人来势有些凶猛,这个敌人还不太一般,跟他身高体重都不是一个段位的,手上还飞着两截子双截棍。然而最可怕的不是敌人有武器,而是敌人也是个市井混混——彼此的招数都差不多,打得过就来硬碰硬,打不过就使下三滥。 都是千年的狐狸,特么聊斋玩儿不转! 要是打个群架,他还有几分把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5 握,这单挑可真要另当别论。再说怕死不丢人,冤死才丢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者乃睁眼瞎,于是邵一乾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拉着言炎撒丫子就往学校的后院跑。 学校的后院是“厨房重地,闲人免进”那一类的,这个时候还在忙的都是后厨的帮工,应该在准备明天的早餐。 邵一乾假装自己不识字,专挑亮着灯的屋子,一手推开门,一手就把言炎退了进去,自己继续往前跑,想分散火力。但他一回头才发现,原先在校门外的两个人都跳进来了,这会儿恰好兵分两路,一个追他,一个找言炎。 他刚打算绕回去,对面一截双截棍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与他那里的惊险不同,言炎那边儿就好玩多了,邵一乾把他推进了后厨里大叔大婶揉面和面的地方,一进门,迎面而来是地上一个大坑,四周裹着一层油布,坑底还有一个大面山,山顶被刨出一个坑用来盛水。 面跟水泾渭分明,还没发生化合反应。 “谁啊?嘿!出去……哎哟我的面!” 邵一乾那一推就没留力,言炎一下子往里摔了好几步,毫无悬念就掉进了那个面坑里,掉成了个面人。他闭着眼睛摸起来,抹抹嘴边的面粉,十分懂事地说:“我叫言炎,是一年级的学生,我和……”他说到这里,死活想不起邵一乾的名字,一紧张,连辈分都不要了,“……和我哥哥碰见坏人了。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帮帮忙!” 有礼貌的孩子人人爱见,更何况言炎的嗓音很清澈,说什么都叫人听起来格外舒心。他那声音把屋子里会喘气儿的人全都汇聚了过来。 追在他身后的那个男生一看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擀面杖,顿时脚底抹油,想溜之大吉,但被门口的老师傅揪住了后脖子,给予了一番用唾沫星子浇灌出来的洗脸革面:“欺负小孩子,学校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小时候坏成这样,长大那还得了?” 周围一圈复合声:“就是。” “大晚上不在家老老实实待着,一看就知道没干啥好事,你爹你妈……” 言炎趁乱爬出面坑,偷偷溜了。 他沿着后院的墙根往前跑,穿过外墙的小门离开学校,然后在围墙的外面看见了邵一乾,和不断向他靠拢过去的另一个人。 还行,这罪魁祸首还是竖着的。 “哥哥!” 邵一乾一听,心先放下来一半,嘴上却欠揍道:“哦,这个时候想起来管我叫哥了?” 言炎飞快地跑过去,牵住了他的手,十分不给面子地说:“我那是忘了你叫什么名字了。” 邵一乾下意识就握紧了手,把言炎塞进来的手指头攥在了手心,不过那个手很快就滑开了,然后他手心里多了样东西——是个细长条形的,全身都很硬,支楞八叉的,还会动,好像是个长着细腰、大长腿和长胡须的美虫。 他在心里给言炎比了个大拇指,好小子,脑子挺好使的,有天赋,赶明儿培养培养,就能做第二届昆虫武器协会的会长了。 拿着双截棍的人越靠越近,等距离身前只有两步远的时候,那个双截棍像刚才那样劈了下来,邵一乾侧身一闪,同时把手心里的东西塞进了那人的衣领里。 “什么东西!” 邵一乾蛮力夺过那个双截棍,十分豪迈地抽在那人膝盖上,对言炎道:“叔子!给他解释解释。” 言炎正经八百地道:“螳螂——肉食性动物,生性凶残,农业害虫的主要天敌,标志性的特征是有两把大刀,上面有一排坚硬的锯齿。今天刚学的,就逮了一个。”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邵一乾趁着那人在全身上下猛捏螳螂的间隙,不打白不打打了不白打地揍了那人好几下,临走前还十分缺德地把人家鞋给薅了下来,扔到了墙那边,这才拽着言炎书包带,要回家了。 言炎在面粉堆里滚过一阵,浑身上下全是农民伯伯汗水的结晶,这模样指定得把老邵头气厥过去——老邵头可就干磨面这一行的,那得多心疼这些面粉。 他走到一半,想到了这个问题,自己把校服脱了,又是原地蹦,又是上拍下拍左拍右拍,跟个神经病似的折腾了好大半会,可算把自己折腾出个人样了。 “哎,你身上有钱吗?” 路过老陈家的药店时,言炎这样问道。 “有,你要钱干嘛?” “姨丈昨天夜里咳了一晚上,我想去陈老叔叔那里给他买点止咳药。” 第20章 亡 老陈家的药店和市面上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老陈本身已经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了,他给自家的药店装修得比他还要脸——一推开门,先是一个一米五左右高的问诊台,全木制而成,上面用阴刻的手法雕刻了四个不要脸到极点的行楷大字,“大医精诚”。 他那药店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牌匾,上书“悬壶济世”。 总之……处处都是不要脸的气息。 言炎推开药店的门,一溜小跑到那柜台下,特别有礼貌地问候道:“陈老叔叔晚上好。” 正窝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的老陈睁开眼,十分能装大尾巴狼地把自己的老学究花镜挂鼻子上,结果他找了半天,愣是没找着说话的人在哪里。 随后,隔壁家那个小豆丁在问诊台上露出了半张脸,还露不到一秒,又不见了。那小家伙随后又原地起跳,又问了他一声:“叔叔好~” 老陈、邵一乾:“……” 言炎私下看了看,没找到能踩在脚底下的小凳子,于是十分期待地扭头看着邵一乾,十分理所当然地说:“我够不着,你帮帮我。” 邵一乾眼观鼻鼻观心,给他来了个视而不见,牛头不对马嘴地道:“哎你看今晚的太阳好晒啊,陈爷爷您老出门可千万要防晒。” 老陈、言炎:“……”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言炎把自己书包卸下来,然后伸长了胳膊扒着问诊台的外沿,把脚踩在“医”字最下面那一横线凹进去的窄边上,这才堪堪能在问诊台的桌面上露出一对眼睛来。 他眼睛很大,眼神很干净,像是在瞳孔里有一眼清泉似的,只要他睁着眼,那泉水就永远不会断流,叫人看得时间久了,老也觉得从那里会蹦出无数俏皮的精灵来。他一笑起来,内眼角勾向下,外眼角勾向上,线条十分流畅,越看越好看,能把人心都看化了。 老陈支着胳膊撑起桌子上,笑眯眯道:“有什么事呀?” 这语气把邵一乾听得一阵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6 恶寒,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感觉昨天吃的东西都在胃里往上翻腾。 言炎十分吃力地道:“我姨丈咳,咳得可厉害了,咳一宿睡不好,有什么药能止咳的吗?” 老陈对于老邵头的身体状况知道得门儿清,他心里叹口气,估摸着算算日子,老邵头那身板顶多还能再撑个小半年,夜间不咯血就不错了,咳嗽都是些边缘化的小毛病。但他还是回身从药架上取了一盒补脑安神的口服液放在桌面上,糊弄他说:“当然了。” 言炎伸手去拿,结果他才刚松开一只手,脚下一滑就掉了下来。他锲而不舍地又踩上去,接着道:“陈老叔叔,是这样的,我姨丈第一次上厕所,我在茅房外背完一遍乘法口诀,他就出来了。可是最近几天,他上一次厕所,我就背好几遍乘法口诀,他才能出来,这是什么病呀?” 老陈一头雾水,听得稀里糊涂的,也搞不懂这个背了几遍乘法口诀,和老邵上厕所、和老邵得了什么病有几毛钱关系。 邵一乾简直是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他赶在言炎要再次掉下来之前,在他身后把他抱了起来,确保他可以在柜台上露出一颗完整的脑袋,这才解释道:“我爷手废了以后,他就是个人形跟屁虫,我爷走哪他跟哪,我爷上个茅房他都要在茅房门口听响,巴不得把腿都长我爷身上。他说那意思,八成是我爷最近上厕所时间越来越长了吧。” 言炎终于能把胳膊全都搭在柜台上了,他十分费劲地扭过头来给了他一个“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此人”的眼神,激动地左右手掌轮番拍桌子,把头点成了拨浪鼓:“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老陈笑得乐不可支,乐呵呵道:“便秘么。” 他回手取了一瓶开塞露给他,又问道:“还有什么吗?” 言炎背过一只手,在校服兜里掏了半天,然后十分难为情地把一卷毛票放到老陈眼皮子底下,说:“都怪邵一乾,他只贡献了两张,剩下都是我的……” 他想了半天,琢磨好话该怎么说:“陈老叔叔,您看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先欠着,等我有了就还你。” 老陈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下:“滚吧滚吧,白送你了。” 言炎得便宜就收,阳光灿烂道:“谢谢叔叔!”然后他头也不回地伸手往后拍了一下,语气立马就变得颐指气使的:“你还不放我下来啊?我快要吊死了。” 邵一乾往下一看,他那两条腿都和吊死鬼似的在半空晃来晃去,十分好笑:“……长得矮你怨谁?” 两人揣着药往回赶,还没出老陈家药店门,言炎又一头扎回来:“陈老叔叔你有没有过期的创可贴?就那种卖不出去的,送给我行不行?” 老陈就想逗逗他:“你拿什么跟我换?横不能白给你吧?那我可亏大发了。” 言炎立正站直,双手往自己下巴下一堆,捧着脸颊做了个“祖国的花朵”的造型,十分萌地说:“我给你笑一个~” 老陈、邵一乾:“……” 临进自家门时,言炎拉住了邵一乾,摊开手掌说:“把手给我。” 邵一乾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觉得他人虽然小,脑袋里的小九九那是真不少,就把手攥成拳头背在身后,挑着一边眉毛居高临下地说:“怎么,要给我发个小红花?” 言炎低着头把他胳膊拉过来,掰开他的手掌,鼓着脸颊往上吹了口气,回道:“美得你,你是帮小朋友打扫卫生了?还是帮老师搬作业本了?不,你都没有,你把老师打了一顿。” 他用袖子蹭了蹭邵一乾的手掌,颇有些语重心长地道:“邵一乾,你小子不能记吃不记打,你上次闹那么大事,被姨妈当着许多人的面揍成煎饼了,这次你还闹……” 他把刚才从老陈那里讹来的创可贴揭开,小心翼翼地贴在他手上,又拍了拍,才接着道:“老师又没得罪你,他教他的书,你可以不听,但你不能揍他,你在这样下去,万一哪天姨妈被你气坏了可怎么办?” 邵一乾张口欲反驳,就听言炎接着道:“笨点傻点都很正常,但又笨又傻还坏心眼儿,这就不对了。” 邵一乾:“……”他是不是就觉得他不会揍他?他歪着头,“咔”地响了一下脖子,故作凶狠地胡说八道:“你今儿走路撞电线杆子了吧?废话不少。你看看我是谁,我是个拎着板砖给人开过瓢的厉害角色,叽叽歪歪地给我惹毛了,我给你也开个瓢。” 言炎掀起眼皮,眼白露了一大片,说:“我好怕哦。” 邵一乾:“……” 言炎他人就一点儿大,还故意做出一番长辈的架势,用衣袖把邵一乾手上的血和泥都蹭干净,一边挨个把创可贴往他手上糊,一边谆谆教诲道:“人嘛,一天不读书,智商蠢如猪。你得学习呀,你不能成天老想着吃吃喝喝、打打逛逛,毛爷爷还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得,得那个什么……对,你得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你不能不学无术!” 邵一乾:“……”来劲了还!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言炎低头露出来的后脖颈,那里在接近发际线的地方浮了些许短茬,言炎标新立异的那个小辫子就从颈后窝起源,长长长,眼看就要到屁股了。他就伸另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辫子,吹了吹自己额头的浮毛,觉得言炎今天纯粹是被邵奶奶附体了,是老太太的翻版。 他今天从高墙上翻下来时,两只手被高墙上嵌进去的碎玻璃划了不少口子,当时还有些疼,但等血都把那口子糊上了以后,反倒不怎么疼了,他就没注意。 现如今他手被言炎糊成了个王八蹄子,暂时被敌人的糖衣炮弹迷惑了双眼,只能哭笑不得地想,哦,敢情这便宜叔叔是在一边给予物质关怀,一边费着唾沫星子教训他呢? 这小子一板一眼地教育他要改邪归正好好做人,叫他觉得十分新奇——虽然他顶多当他在放屁,人小,咸吃萝卜淡操心,狗拿耗子的事管得倒宽。 所以他收回手,揉了揉自己肩膀,推开门往里走,不领情道:“等你比我大上三岁,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让我喊你姥爷,我绝不叫你大爷。” 言炎站在原地斟酌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方案十分可行,但又听上去十分奇怪……一细想,邵一乾现在八岁,那等自己到十一岁的时候,就能随便教训他了。 哎不对啊,我十一的时候,他也好多岁了。他反应迟钝地发现被蒙了,拔脚往里追,嚷嚷道:“邵一乾你真太坏了!你这样……你、你会摔大跟头的!” 邵一乾一闪身晃进屋门,觉得他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7 纯属皇帝不急太监急,不屑道:“我就当锻炼筋骨了。” 邵奶奶正弯腰给狗子添吃食,就看见叔侄俩一前一后进来了,言炎那眼睛里藏着两团火,隔着大老远都能感觉到炎炎的热意。 她就问了一嘴:“怎么了?吃了几挂鞭炮?” 言炎扭头,直勾勾地瞪着邵一乾,愤愤道:“我、要、气、炸、了!” 邵奶奶、邵一乾:“……消消气。” 邵一乾方才在学校的跟人打架的时候,着实挨了几下子,碍于颜面,也不好当着言炎的面喊疼,就一路咬牙死撑着。等到了晚上,好斗的热血一退下去,胳膊、后背、大腿上的疼就格外明显起来,翻来覆去熬到半夜实在忍不了,他把脾气给疼上来了。 不过清醒到后半夜,他确实听见他爷在里头咳嗽,那声音沙哑而长,有时候一连着好几下停不下来,还能听见他爷最末尾的抽气声。 他轻手轻脚地翻身起床,去厨房里倒了杯热水兑点凉白开,又摸索着回到床边,轻声道:“爷,水。” 适时,他听见一阵磨牙的声音,言炎在那头翻了个身,含含糊糊地道:“……我要……吃大象……” 邵一乾:“……” 不错,志向远大,那吃完了大象,把象牙给我成不成? 老邵头长长地舒了口气,借着邵一乾的胳膊靠坐起来,拍了拍床边示意他坐下,低声道:“兔崽子,这么晚还没睡,不会是专门等着给我端茶倒水的吧?”他不等邵一乾回答就接着道:“我磨坊里那些机器,能卖的就尽快卖,别舍不得,不然等过几年,机器生锈了,估计当废铁卖了那,咳咳,那收破烂的都得挑挑拣拣,不值当。” “你奶岁数大了,别看她吼你声音老大呢,其实掂量掂量,估计连二两都没有,也就剩那点儿能吼你的力气了。你要不四处找别人麻烦,她连这二两力气都能省下来。” “你也是,八岁了吧?等再过两年,长到十岁,算是个大孩子了,就不许再这么胡闹了听到没?前些年,我们身板好,能容你瞎折腾,超过十岁,也许就没人有力气管你了……你对自己心里没个数,那可不好。” 邵一乾听得脑门子汗。 老邵头声音压得很低,在暗夜里听,几乎就是一种窃窃私语。他不太明白老邵头大晚上跟他说这些将来的事有什么目的,不过老邵头愿说,他就听着,总归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不耽搁什么。 “你帮我给你奶捎句话,就说……啥也别说了。” 他挥挥手示意邵一乾跪安,自己下床穿鞋,要去上茅厕。他才刚把鞋套在脚上,刚才还在梦里痴心妄想要吃大象的立马跟着就坐了起来,下床,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就跟上来了。 言炎睡前会自己解开辫子,到这会儿就披头散发的,那一圈头发就和一个长裙摆一样,在他背后风风火火地飞,模样十分滑稽,给老邵头乐够呛,上厕所的时候还十分童心未泯地打了几声口哨。 第二天一大早,家里人都惊奇地看见一地的小猫仔,粉嫩嫩的,东一只西一只,沿着小猫仔的生产地点一路往前找,最后在老邵头脚边看见了那个边挪窝边生孩子的狗子。 小猫仔一共有五只,被狗子生得满屋子飞,这狗子也是骨骼清奇,而后—— 老邵头人没了,嘴边挂着一串血珠子,人已经冷透了。 第21章 歧路 邵一乾直接就傻了,一连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地掐了自己一下,一时分不清昨天夜里他有没有给老邵头倒过水,老邵头有没有跟他压低嗓门说些什么。但奄奄一息的狗子虚弱的叫唤又真实得无以复加……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他拧着眉头,眼睛一扫,看见了还搁置在床边的那杯水,然后他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鼻子一酸,泪不由自主就流了下来。 “啊,这个是真的。” 村里风俗是土葬,老邵头的临终归处是一片视野开阔的麦田,偌大的地界,上面全是支楞八叉的废弃桔梗,就老邵头那一座孤零零的坟包,基底直径大概有三米,背靠两面土山坳子,在那山坳子壁上,还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老鼠洞。 老邵头静悄悄地躺在里面,没有个墓碑,就如同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野坟包,是一个等来年开春,播种机都得绕着走的障碍物。 家里灵堂布置也极为简陋,当中的供桌正中央就摆着老邵头的遗照,蓝底的,邵一乾一时十分疑惑——这个蓝底的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他怎么没有印象? 他回过头去问言炎:“叔子,你成天跟他那么紧,你看见这老头什么时候给自己拍的照啊?” 言炎肿着俩大眼泡,“啊”了一声:“我不知道啊……” 邵一乾不知为什么,突然十分生气,觉得这些大人太可恶了,做个什么都偷偷摸摸的,打棺材也偷偷摸摸的,赶制寿衣也偷偷摸摸的,连照个遗照都偷偷摸摸的。 他们做好了所有离开的准备,然后一句话都不留,用实际行动把他砸得晕头转向,叫他在某一个清晨一睁开眼,突然得知……他有一个亲人已经躺进了棺材里。 哪怕提前知会他一声,也总好过现在,这样仓促地挥手告别,形容太狼狈了。 他一瞬间行为不受控制,一脚踹翻了香案,逮谁攻击谁:“都是你!你一来,我们家就全乱了!我爷爷先把手弄坏了,而后干脆又把命丢了!你就是个扫把星!你就是我爷的克星,我爷遇到你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你来我们家要干嘛?” 言炎一听,脸“唰”地红得跟一个烂透了的西红柿似的,被邵一乾这一顿无厘头的指责戳得全身发抖。但这小孩天生神力,是个生在红旗下的合格共产主义接班人,高举的是科学的旗帜,压根儿也不信这套迷信吧啦的东西,他心里长了火眼金睛能分辨真伪,知道邵一乾这叫无理取闹。 只是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过了。 他狠狠咬了下嘴唇,针锋相对道:“你放屁!我不是!老师说‘生老病死’,每个人都会有!你不能心里难过就给我扣屎盆子,合着我就乐意看见姨丈过世似的。你向我道歉!” 邵奶奶在一边整理一家人换下来的丧服,一言不发。 这老婆子刚成为一个新寡妇,正在冥思苦想自己如何能胜任一个寡妇的角色,目前还懒地搭理这俩叽叽喳喳的跳蚤。不过她听到这句话,倒是转眼看了下那一对跳蚤。 言炎那时候正站在凳子上,用鸡毛掸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8 子清理供桌上的香灰,还有些婴儿肥的脸上被染成了满江红,手里的鸡毛掸子随着全身一起在颤抖,但说出来的话起码还是人话,还能听,证明他脑子起码还很清醒,没有被邵一乾这一番混账话说成玻璃心。 邵一乾那个小瘪三逮着什么就拿什么发脾气,一脚踢翻了香案还不够,又杀伤力十足地把地上的蒲团、凉席垫子全都踹地七零八落,把灵堂里搞得乌烟瘴气,十分不像样子,那说出来的话纯粹不堪入耳,不是给人听的。 这新寡妇一时来了兴致,遂停下手边的活,从狗子那被铺得十分柔软的垫子上抱过一只猫仔,又取过奶瓶,给猫仔喂起奶来。 她开始欣赏俩小东西相互伤害,解解闷。 邵一乾纯粹是个没有良心的,他遇到他不能接受的事,就开始拼命地找出气筒,试图发泄心里的不痛快,脑子也管不住嘴上那两片肉,话越说越难听:“就是你!你还狡辩!解释就是掩饰,你还狡辩!不是你还有谁?” 言炎全身颤抖地更厉害了,他也忘了自己脚下还踩着个小凳子,一伸脚,一下身体失衡,从凳子上踩空,十分狼狈地跌了下来,还是脸先着的地。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左半张脸全是灰,鼻子里还流下来两行血。 邵奶奶终于坐不住了,她刚准备起身出面调停—— 言炎自己撑着地面站起来,双手抹抹脸上的土,眼眶通红,看着邵一乾一字一顿道:“我再说一次,向、我、道、歉!” 他平常也有些小脾气,但那些脾气更多的是一种承欢膝下,多少都包含了些给二老填乐子的成分在里头。但今天,他这么不卑不亢,倒叫邵奶奶似乎第一次认清了这个孩子的真面目,这时候,她才开始有些相信,或许他真的能成为邵一乾的标杆,起码能让邵一乾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糟心玩意儿知道知道什么叫“敬畏”。 因为人生天地间,纵然天大地大,却总是不能自由地往来驰骋。人被要求活在一个规规矩矩的框子里,偶尔出框,那叫卓尔不群,经常出框,那就叫自取灭亡。所以人,最少得有个底线,得有敬畏之心。 于是这老寡妇虽说刚死了老伴儿,看戏还给看上瘾了——邵一乾是个小疯狗,言炎是他的栓狗桩,这俩人掺和在一起,那就是一出相爱相杀的戏码,那演出来,可不得是狗血泡出来的一部剧? 邵一乾怕谁?到目前为止,他谁都不怕,自然也没有被言炎这番举动震慑到。 他似乎是觉得自己方才那样浓墨重彩的行为和语气十分不具有威力,不足以叫对面的人低头,就单方面给自己按了个暂停键,酝酿了两三秒,这才抬起头来,嘴角轻微一挑,眼睛微眯,轻蔑道:“你听好了,我,姓邵。” 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这句话。 言炎深吸了口气,嘴唇的血色忽地退得一干二净,而后弯下腰猛烈地咳了起来,半天都没能缓过来。 邵奶奶憋着没动,等了两三秒,想听听言炎是否还会锲而不舍地坚持要邵一乾道歉。但言炎让她失望了,她只听见他一声十分轻微的指责。 言炎蹲在地上捂着自己口鼻,气如游丝道:“邵一乾,你太过分了。” 该新老寡妇忽然想起来,言炎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是个可再一再二,从不再三再四的人。他的骨子里似乎有一股执拗劲儿,那股劲在平常时候从不轻易显现,只有在他动了真格的时候,才难得一见地出现端倪。 她一时又有些疑惑——他们俩真的能彼此扶持吗? 院子里突然有人高声叫喊:“婶儿!我们来搬磨坊里的机器啦!” 邵一乾愣了两三秒,十分难以置信地看向邵奶奶,突然怒不可遏:“你太狠了!我爷那骨头可都没凉,你这后脚就要把他的家当也全卖了。家里是少了那俩钱?还是没有地方装个机器?” 邵奶奶心里叹口气,知道他指责得其实并不错,但她有意刺激他,就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平平淡淡地道:“你会用还是我会用?留着它能给你生个儿子还是能给你添个宅子?都不能,它早晚会坏掉,与其等将来当废铁卖了,还不如趁早划个好价钱。” 适时,院子里开始嘈杂起来,磨坊门上的大挂锁被砸开的声音、络绎不绝的脚步声、“一二三”的吆喝声……不绝如缕。 邵一乾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觉得全世界都在跟自己做对一样,他仿佛看见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鬼门关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依旧拉不住老邵头一丝丝,只能看着这帮人先把他封到棺材里,再烧了他生前所有的衣服,最后还要搬走他的家当。 他一边哭一边往外跑,恨恨道:“我恨死你了,你那血太冷了。” 院子里来的都是些老少爷们儿,大家正三五成堆地商量怎么把这个大家伙搬到车上去。 邵一乾一把推开那个正在往机器上栓绳子的人,张开双臂,跟老母鸡保护小鸡仔似的死死挡在机器跟前,大声喊道:“都给我走!不要碰我们家的东西!” 邵爸爸过来扯了他一把:“胡闹什么?快让开。” 邵一乾把手指头卡进那机器的凹槽里,一张脸哭成了花脸,泪流满面地哀求道:“爸,你以后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让我好好念书我就好好念书,我以后不在外面胡来了……求你把这个机器留给我行吗?” 邵爸爸不为所动,上手把他的手指头掰出来,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提溜到屋子门口扔进去,又手脚麻利地把门一锁,邵一乾听见他在外面说:“大伙儿来吧。” 等到外面的声响终于尘埃落定,邵一乾也终于破坏了屋子的那扇窗,从窗台上跳了出来。 他看着空荡荡的磨坊,觉得就是一夕之间,家里的一切都天翻地覆似的,叫他无论如何难以接受。家的氛围一时间令他讨厌得无以复加,然后…… 他跑了。 身后是咄咄逼人的陌生感,敌人都在嘲笑他的徒劳,奔跑的前方是未知,没有人站在路口给他一个志同道合的安慰。 他那本来就不太灵光的脑子这会儿更是被摧毁成了一片废墟,岂止三七二十七,就连一加一等于几都得费好些思量。 漫无目的地跑了许久,鬼使神差就跑到了宋包包他家那个巨型垃圾场那个小院。他行为失控,只一味想逃避,连想都没想就从那个狗洞那里钻了进去。 宋包包听到声响,出来看见是他,一时乐得手舞足蹈的:“太好了,你来了!你快来看看我买了个什么家伙?你会吓到的,哈哈。” 邵一乾下意识道: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9 “嗯?” 宋包包那个睁眼瞎上来扯着他衣袖往屋里走,得意道:“老子不去网吧还不行?老子自己买台电脑自己装,正好也没人抢。” 一推开屋门,好家伙,一台全新的台式电脑威风凛凛地蹲在屋子一角,被宋包包擦得那叫一个锃光瓦亮,那界面上已经被宋老司机换成了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的动态图,在那里风情万种的挤眼睛挑逗人。 宋包包简直眼角眉梢都是笑:“blingbling!帅气吧,win8系统,最新款,四核驱动,打游戏连开四个号都绰绰有余。我靠!这么一套,托人买加上运费,烧了我一百张毛爷爷。” 邵一乾没工夫怼他,神情恹恹地“哦”了一声。 宋包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哎我怎么没法儿上网呢,不能啊,我都按照说明书装的……应该是这个键没打开……不是……是这个红黄蓝线插错了……没有啊……” 没过一会儿,就听他用一种死了爹妈的沉痛语气惊呼道:“卧槽!村里没有宽带!我就说怎么感觉少了个东西!他妈的少了网线!” 他左按右按,叨叨逼个不停气,邵一乾就无所事事地盯着现场唯一一个活物看,但心里又装着许多许多乱七八糟的情绪,一时就老僧入定一样,眼珠子跟着宋包包转,脸上的表情空空的。 ……就如同每个月前脚刚领完工资,钱都没在屁股底下坐热,后脚就全交了房租的打工族一样,十分生无可恋。 宋包包正自己在那日天日地日宽带呢,从后尾巴骨上突然窜出来一股凉意,他就顿住了,小心翼翼地一回头,和邵一乾的眼神撞了个正着,顿时给他吓得魂飞魄散——那眼神里透出来的心灰意冷如此似曾相识,像是许多年前,那一对狗男女当着他的面签了离婚协议各奔前程时,他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眼神。 空茫、无助、恨意滔天。 他委委屈屈地清了一下嗓子,难得发挥了一把自己脸上那俩平时主要用来出气的电灯泡的本来作用:“你怎么了?” 邵一乾深吸了口气,在嘴边努力挤出一个笑,脱力道:“你想去网吧吗?黄毛最近……应该顾不上找我麻烦……或者我们可以带把刀去。” 第22章 回家 网吧里人员凋敝,黄毛那一大帮都不在,黑网吧的二楼显得狼少肉多,往那角落一坐,一抬头,看见自己前面有无数的空机位,有种整个网吧都是自己家开的感觉。 这种类似于君临天下的错觉叫宋包包激动不已,一上机打游戏pk,先输了三盘,论此人输的速度之快,勘称疯狗脱缰、风雷火山,输得他脾气都没了,输得都要患上命名性失语症了:“那个谁……谁……发什么呆啊?快上线啊。” 邵一乾动作幅度颇大地摔摔鼠标,脸色铁青:“我密码几号?你给我密码设几号来着?” 宋包包:“意外怀孕怎么办注音首字母加123。” 按宋包包的话讲,他的徒儿邵一乾颇有几分打游戏的天赋,他的掌骨和指骨要比宋包包多抽了那么一两厘米,键盘操作的灵活性要好得多。 或许刚开始还有些生涩,不过到了后来,就连宋包包都把他那个传说中有老婆、还加了工会、砸了好几万的号借给了他,叫他过把满级账号的瘾。 结果这一过把瘾就给过大发了。 网络似乎成为了邵一乾躲避现实的一个空间,成了一个他还能继续与现实和平共处的媒介,它见缝插针地赶在邵一乾心理防线崩溃的节骨眼上,一举占据了他的全部。也或许,这是邵一乾自己允许的。 邵一乾的眼睛只要一离开屏幕,现实里的种种冰冷就扑面而来,在眼前挥之不去的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就浮现在虚空里,那个已先行赴了黄泉的人,从兜里掏出一毛钱塞他到了他的口袋里。 他压根也不敢看,更不敢想,只能更全神贯注地投入在虚拟的世界里。 可虚拟的世界之所以叫人流连忘返,正是因为它没有现实里的千端痛苦。它对游戏的人全部的要求都浓缩在几个十分小的按键里,这也正是它的魅力所在。 他在不到一个昼夜的时间里,完全抛弃了他原来的想法——不就是个小破人在屏幕里瞎晃悠么,有什么意思? 他心里有个地方一直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徒劳呐喊,他不甚清醒的脑子里只隐隐有几句不成行不成段的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可那个声音与网游带给他的精神刺激相比,完全不值一提。偶尔他停下来喝水的间隙,他会十分疑惑:“有什么不对吗?游戏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 于是他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什么不对,你只是很难过,需要一种方式来自我疏解。” 夜幕降临的时候,宋包包从机位上把邵一乾撕下来,做贼心虚似的扭头四周看了看,手指在网页上键入几个字符,小声道:“给你看个好玩儿的。” 邵一乾揉揉眼睛,向后往椅背上一靠,伸长胳膊搭在附近椅子的椅背上摆了个异常舒服的坐姿,没精打采地用鼻子哼了一声:“嗯?” 界面跳转出来前,耳机里的声音着实把他吓了一跳,那是一个一听就要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紧接着那屏幕上跳出来一个全身近乎一丝/不挂的女人……和她身后一个同样着装的男人。 宋包包脸红成屁了,眼睛只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屏幕上瞟,煞有介事道:“鸟国,高清,无/码。” 邵一乾扫了一两眼,屏幕上除了腿还是腿,除了肉还是肉,而他除了恶心,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反倒那耳机里的声音越来越放肆,叫他有些不耐烦,就摘了耳机挂在手指上转起了圈,兴致缺缺道:“说人话。” 宋包包两眼放光,见他也没有多大反应,于是便明目张胆地盯着屏幕,声音发飘:“听过小日本吧?那倭国导演老牛逼了,拍个电影,一间房,一张床,一男一女,搞定。” 邵一乾一看时间,眉头跳了一下——出来时还不到午饭时候,怎么不知不觉这时间就飞到晚上九点了?九点的时候,邵奶奶该拧到戏曲频道了。 但他心里又升起一股浓浓的不愿回家的抗拒的味道,就随口道:“你那破地方能收留我一晚上吗?” 宋包包想也没想地回道:“随你便。” 但邵一乾那个请求说出口不到三秒,自己就后悔了。他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因为不管他在外面浪得多晚,家里总有人给他留门的。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0 这么一想,平时家里人点点滴滴的温情与好又如同倒帧的慢动作,在他眼前开始播放。虽然他的那张床破破烂烂还吱扭扭响个没完没了,脾气一上来,那床缝还总夹到他的肉,但再破再烂,睡得多了,感情自然也深了。 回不回? 不回,老太太那么大岁数,指不定得多担心;回去,真不想看见老邵头那张蓝底的遗照。 他脚尖点了一下,实在权衡不了这两者孰重孰轻,就从自己兜里摸出来一个硬币,猜了个正反面,最后决定回家转一趟。其实他现在有几分懊恼,知道自己白天都干了多少蠢事,还说了许多笑死人不偿命的傻话,冷静想一想,老邵头只是人没了,天也没塌地也没崩,邵奶奶也还安然无恙,而且家还在。 啊,对了,就算不在家里住,起码给言炎道个歉,大丈夫顶天立地,总得敢作敢当。 于是他告别了宋包包,自己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家里门果然还开着。 邵一乾一直垂着眼皮,试图躲避灵堂里的蓝底照,但他也觉得自己十分贱,都说了不看不看,一到路过的时候,没憋住,就往里看了一眼。 ……然后他决定,至少一个月,不回家了。那玩意儿杀伤力太大,至少目前他还见不得。这个决定多少有些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但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从窗户里能看到,言炎正挽着袖子蹲在地上给邵奶奶洗脚。那里的灯光一看就十分温暖,邵一乾无意识地往前迈了几步,一不小心踹到了家里办白事时候留下来的白酒瓶子,发出一声十分清脆的玻璃碰撞声。 邵一乾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就走。 但言炎已经追了上来。 “邵一乾!你站住!” 撵出了家门,言炎才发声喊到。 邵一乾脚下顿了一下,紧接着走得更快了。 言炎几步追上去拉住他袖子,劈头盖脸就是一连串问题:“跑什么跑?屁股后头有怪物追你?你这一整天都上哪猫着呢?” 邵一乾眉心直跳,十分反感这话里浓浓的审问意味,心想:“我还道什么歉!” 他冷声冷气道:“管着么?真把自己当个长辈了?” 言炎绕到他身前,简单粗暴道:“你躲谁呢?姨妈把午饭晚饭都给你闷在灶台上,姨丈才过世……” 他话还没说完,邵一乾突然欺身上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沙石的路面十分硌脑袋,后脑勺一阵痛感袭来的同时,邵一乾用膝盖压在了他的胸前,一手也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邵一乾面无表情地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他眼神里一瞬间涌上来的杀意真实得叫言炎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他一想就知道自己哪个字眼踩了雷,但他犹豫了一两秒,还是很大声地道:“你爷爷过世了!” 话音刚落,他感觉自己脖子上的手掐得越发紧了,与此同时,邵一乾顺手抄起边上一块废砖就势往下拍。 言炎压根想不到他能做到这个份儿上,震惊的同时,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料之中的“掀起你的头盖骨”的感觉却迟迟不来—— 邵一乾手里的板砖擦着他的耳朵砸在了地上。 头顶的人凉凉道:“以为我不敢揍你?听好了,这次是警告,下次就是真的,以后大老远见着我最好躲着点。” 言炎挣扎了一下,攒了一把力气使劲往上一撞,给他来了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额头碰撞,口齿异常清楚:“收起你那点儿玻璃心,走了一个老头子,别忘了家里还有个老太太!还有,你最好现在就来真的,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我就训你一次,以后你要么就躲着我点。” 邵一乾呆了:“……” ……威胁不成反被威胁的成功案例。 他往下看,言炎恰好也在怒目而视。他眼神映着天上的星光,显得格外亮,眼神似乎永远干净,藏着一股永不屈服的执拗,叫邵一乾忍不住避开了他的视线。 言炎几下挣脱他的束缚从地上爬起来,一脚踩在他脚背上狠狠撵了撵:“有种你就跟着你爷爷一起去,没种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哦,一大家子人,合着就你伤心就你难过?” 他踩着还不解气,伸出食指在邵一乾胸口开始戳:“就你有心是不是?你爷爷他老婆都扛过来了,怎么?你还打算去地下抢人还是?” 邵一乾这会儿后老悔了,简直不想承认刚才那个没忍心把板砖拍下去的人就是自己,要不然现在也不能被一个还不到自己下巴颏的小子训得跟孙子似的。 这便宜叔叔几乎是一天一变,每天都在给他一种意料不到的新鲜感——从初来时那个反应迟钝的小哑巴,到现在这个咄咄逼人的训话者。 不,他简直就是个翻版的邵奶奶! 邵一乾现在手痒痒地十分想把他皮扒了当门帘用,往门上一挂,那迎风招展的,再配上这么一副伶牙俐齿,绝对是个辟邪神物,千载难逢的、掉落率为千万分之一的神级装备。 ……这辟邪神物追出来的时候,袖子挽得十分高,手还是湿的,戳在他胸口的力道着实不小。 言炎看见他眼神开始四处晃悠,用指甲掐了他一下:“说话,装什么哑巴?” “哑巴”这两字就跟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邵一乾神情古怪了两三秒,在这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境地下,十分见鬼地笑了出来。 言炎莫名其妙,不过话还得接着训:“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邵一乾推了他一下,给彼此留了个安全距离,接道:“少他妈装大尾巴狼了,那是我亲爷爷,又不是张三李四,我就玻璃心了怎么着吧?” 言炎歪头:“不能怎么着,顶多找个创可贴给你贴一贴,再不济,到修鞋匠那儿借一管强力凝胶给你粘起来。要不这样好了,一个星期,至多一个星期,我帮你在姨妈这里瞒七天,你爱怎么撒野怎么撒野,但七天以后你要回来,行不行?” 邵一乾一想,这个办法似乎也挺好,就一个星期,能接受现实得接受,接受不了现实也还得接受,就点点头,说:“行吧。你能瞒住么?” 言炎嗤道:“要你操心?” 他想了想,伸出一个小指头过来,说:“你那信用在我这里基本没有,打个赌,谁说谎谁是……” 邵一乾一边觉得他幼稚得不是一点两点,心里十分好笑,一边又十分自觉地伸出手指头和他勾了一下:“是孙子。训完了吗?训得痛快了吧我的爷?” 言炎专门气他,十分大幅度地点点头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1 :“还行。” 邵一乾转身,挥挥手,吹了口流氓哨:“拜拜……” 他还没“拜”完,感觉有人踩住了他脚后跟,而后那人又在他背上推了他一把,硬是把他推得往前抢了几步,把他那只鞋完整地从他脚上剥了下来。 他回头不耐烦道:“有完没完了?你管我奶叫姨妈我才忍着你的,给你个鸡毛你还供起来当令箭了还!” 言炎露齿一笑,抱着他那只鞋进家门:“等我一分钟,我怕你溜了。” 邵一乾:“……” 他保持金鸡独立站了一小会儿,言炎再次出来了,手上还抱着一个大包:“衣服给你,抓紧时间滚吧。” 邵一乾左眼皮直蹦哒,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包衣服看了半天,没接,觉得这小子也忒神奇了,管杀管埋、送佛送到西那一类的。而后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记不起来自己这一天都做了什么,哎……好像是在不知道哪个鸟不拉屎狗不生蛋的地方砍了一天妖怪。 然后……他对自己今天猫在哪里这个问题难以启齿,他那向来被狗咬过两三口的良心难得又重生了。换句话说,他认为自己一天净干了些不甚光彩的事……如果与这个小子相比。 言炎以为他在怪自己惊动了邵奶奶,就略略解释道:“我给你收的,姨妈睡了,不知道。” 邵一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早上的事,哈,那个什么……是吧……” 言炎冷笑:“少废话,把你那蹄子给我伸出来。” 邵一乾一边诧异“卧槽这小孩儿居然还会冷笑”,一边十分听话地伸出了手。 于是…… “靠!你属狗的是不是?!” “太抱歉了,我属藏獒的。” “……” 第23章 网瘾 七天一晃而过,邵一乾如约,从外面浪回来了。 恰好是周日,言炎早上软硬兼施、强拉硬拽,死乞白赖地把邵奶奶拉出去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逼着老太太活动活动筋骨——成为寡妇以后,这老太婆手脚越发懒,成天抱着电视机听戏,哪里都不去。 要说该新老寡妇懒到什么地步,可以这么来形容,要是冷不丁房子晃了三晃,小村子地震了,老太太估计都得估摸估摸一下这是几级震,五级以下坚决稳如磐石,五级以上,进不进行战略转移还得看心情。 所以言炎颇是费了一番唇舌,又是卖萌又是撒娇地折腾了半个早上。 他打扫院子的时候,院子外传来一阵早起走街串巷卖豆腐的叫卖声。言炎于是扔了手里的扫帚跑去开大门,卖豆腐的小贩是空闻其声不见其人,倒是从门外头栽进来一个不明外星人。 此外星人把自己从眼睛包到脚趾头,包得密不透风,唯一露在外头的眼睛也没落着好,肿成了俩大核桃——皮薄个大馅儿饱满的那种优质山核桃,把他那狭长的眼线都给撑圆了,眼尾上翘的弧度都给肿没了。 他的全身上下都异常臃肿,从领子里露出层层叠叠的衣服,一层秋衣外面糊上一层衬衫,在这基础上再糊一层秋衣,看那裤子也沟壑纵横的倒霉模样,内里有些什么内容也就可想而知了。 好家伙,明明是逮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出去撒野的,看这模样,似乎说他是出去收破烂才有人信。 言炎:“……” 邵一乾出去流浪的这几天,一股寒流来袭,气温降得很明显,但那天他匆忙之下只给他抓了两身秋衣秋裤,没有厚衣服,所以他对邵一乾这种不要风度也没保留温度的办法给满分。 此人似乎七天七夜没睡觉,平均走两步打一个哈欠,打完哈欠还要伸出手指头把眼角的不明分泌物给蹭掉,行走间脚步虚浮、左摇右晃,在倒与不倒的分界线上踩得十分艰难。凡他经过的地方,纷纷刮起一阵以死烟味为前调、泡面味为主调、干霉味为尾调的混合味道,这股复杂的味道招惹了一大帮新的家庭成员赶来参观—— 狗子的猫窝里“蹭蹭蹭”齐刷刷亮出来一排小脑袋,猫仔子们纷纷支棱着不堪一握的细脖子,对远方来的“陌生人”行注目礼,看着他从刚进家门到进屋门,又以五重奏的奇特方式“喵”了五声,表达了它们最崇高的敬意。 有所谓母凭子贵,狗子窝在猫窝里,压根就没动弹,猫眼横了他一眼,又闭目养神去了。 邵一乾也顾不上数落数落狗子,推开门往床上一倒,以光速进入了快动眼睡眠。他那胳膊再手被他折得成了个“之”字,看上去也十分不舒服,然而…… 当事人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了。 邵奶奶皱皱眉头,欲言又止,手里下意识就抓了近在手边的痒痒挠,看样子是打算照着往常的老路子,把邵一乾揍一顿。但她视线透过窗户,扫过言炎的背影,手指头痉挛一般定格,又把痒痒挠放回了原位。 邵一乾这个元神出窍魂不附体的模样,指不定这几天又在哪里招惹了一摊子鸡毛事。 言炎几天前给她编的谎话有鼻子有眼的:“邵一乾十分伤心,搭顺风车去城里找陈萌撒气去了。”反正顺风车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直接去问陈萌,那哥俩打小穿一条裤腿,想破了脚趾头都会给他圆这个谎。 邵奶奶沉着一口气,预备看看这一对究竟背着她缔结了什么盟约,怎么几天的功夫,俩豆丁儿就狼狈为奸了?! 这走向不正常! 邵奶奶原本指望言炎能给邵一乾起个典范作用,毕竟同龄人之间的共同之处还是比较多,大人拎着他耳朵灌给他的道理,远不如一个同龄人亲身实践树立的榜样作用强。但她忽略了一件事:陈萌那么优秀的孩子搅进邵一乾这趟浑水里,都没能把他搅明白,现在走了一个陈萌,来了一个言炎,就能够搅明白了吗? 这个方法其实换汤不换药,治不了标,更治不了本。邵一乾我行我素惯了,早已变成了一个钉子户——在自己的“邪魔歪道”上扎稳脚跟,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他看不到正确的方向,而是他对于正确的道路一目了然,甚至触手可及,但他无动于衷! 除非……把他连根拔起,叫他从头到脚都刻骨铭心地疼痛一番,只有疼得厉害了,他才知道什么代价他付不起。 可是谁来给他这个教训?陈萌?言炎? 她想到这里,猝然暗自心惊——她不得不承认心里一直是有偏向的。 邵一乾是亲骨肉,再多的人来了,虽然也被她放在心里,但唯独邵一乾被她放在心尖儿那么大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2 的地盘儿上。她从头到尾都一直计划将邵一乾和言炎绑在一起,私心里也是认为邵一乾将来不成气候,要天赋没天赋,要能吃苦也算话,但他偏偏就不能,她预备要在他身边扶个人在将来任何时候都能依靠。 但……凭什么?给不学无术的邵一乾戳一个“一无所成”的标签是不是为时过早了?而言炎有什么责任和义务,一定要搅在邵一乾这潭浑水里? 言炎该有他自己的路,老被她拴在邵一乾身上算是几回事! 她叹了口气,起身给邵一乾那些臃肿的衣衫都剥了……这一剥问题就来了,邵一乾的脸和身子都是浮肿的。 长时间不吃饭的人,能量消耗过大,在一段时间内会体型消瘦,但过了一定时候,就会因为蛋白质分解过快过多又得不到补充,血浆胶体渗透压下降,液体外漏,组织液水肿,人就会浮胖。 邵一乾眼下就是这个样子,他原本是小孩子那种在长个子时期的细瘦长条,眼下那脸都浮胖成马屁股了,黑眼圈十分浓郁,凑近了看,还能看见那黑眼圈一层一层逐渐晕染,层次分明。 不吃,不睡,究竟都干了什么? 邵奶奶替他掖好被角,心里划过一声叹息,转身去厨房打算做顿饭,这时,明明已经睡成了死猪的邵一乾突然在梦里用力喊了一句异常清楚的话:“包子!卧槽掉装备了!” “装备?什么?”她自言自语,十分疑惑。 无波无澜的日子接着往下滑。 邵奶奶对邵一乾那七天都去了哪里只字不提,她觉得她应该相信他,而邵一乾也确乎表现良好,回来以后就变得十分听话,每天早上和言炎一起去上学,晚上也按时回家,连作业本都少见的没有用来画乌龟了。 大概是被邵一乾以前疯魔的造型先入为主,导致她看到每天乖乖陪言炎一起看动画片的他,她都老怀甚慰。 该老太婆刚死了丈夫,对于老来余生的要求忽然就变得异常单纯——第二天早晨还能睁开眼,还能听见邵一乾一大早那一声嘎嘣脆的“奶奶”。 别看地球上那么多人呢,其实都是两头小中间大,极端优秀和极端差劲的人永远都在少数,是小头,挤在大肚子里的人乌央乌央得多。 她不得不承认她心也老了,已经没有那股对世界、对前途都孜孜以求地揪着不放的进取,老一辈,惯性地把那点温吞吞的安度晚年的心态套到邵一乾的一辈子上,只是退而求其次地希望她的宝再不济,也能挤进那个大肚子里。 不指望他能波澜壮阔,只盼着他能安度一生。 可她没有预料到一件事,邵一乾学会了在她眼皮子底下乖顺得不像话,一离开了她那一亩三分地,天大地大,该撒的野该惹的祸,一个没落。 他好的没学会,竟然先学会了一手虚与委蛇、暗度陈仓——他和宋包包在网吧里窝了整七天,然后被传染了一种叫做“网瘾”的怪病,通常是白天上着课,他和宋包包逃课就跑了,然后赶在放学前回来,和言炎一起回家,制造一种太平假象。 这个病的具体表现就是,走哪儿坐哪儿,脑子里和眼睛里都是那些各色炫光,手指头下意识在裤腿上划个什么东西,都是各种走位和控键。 邵一乾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通常是一溜号,他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想某个装备怎么开,这个操作完了以后衔接哪个操作最流畅,工会最近又有什么新公告,下一个副本什么时候开…… 这些想法似曾相识,然后他陡然发现,他和宋包包一个德性! 邵一乾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心底里生发出一种恐惧感,因为他觉得自己眼下的状态十分诡异,身体还是自己的,头脑却不是自己的,就如同一个被什么玩意儿远程操控的傀儡。 但是,每次宋包包拉着他钻进那个黑网吧,他拒绝的话压根涌不到喉咙口,就自动销声匿迹了。 他想:“哎,算了,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不能来了,太过了。” 而网瘾之所以称为瘾,正是因为沾染上以后,它就无法自拔。 那种感觉其实很痛苦,明知道是不对的,尽管对自己喊了无数次“刹车”,其结果都不奏效。 中枢的羞耻感受器对于此类自我告诫与自我批评已经渐趋麻痹,终于对于任何刺激都不再有半点反应,那条底线过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过得次数多了,人连底线都跟着下降,甚至消失了。 到后来他甚至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没有。 在一次又一次没有尽头的“最后一次”里,期末的脚步近了,日子一闪而过,到年底了。 考完试那天,邵一乾心想:放寒假了,和包子去网吧打游戏庆祝庆祝,到年底就不再出门了,乖乖待在家里陪陪老人。但他前脚才刚踏出教室门,迎面撞过来一个人——陈萌回来了,已经迫不及待跑小学来找他来了。 小伙伴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来找他,邵一乾自然心里高兴,大半年没见的,张口就来了一句:“哎我说萌子你怎么还越长越矮了……” 陈萌走的时候就比他低了一层头皮,半年没见,这怎么都低了半个额头了?敢情一天不吃饭净吃书了吧?啧啧,天可怜见的,赶明儿哥哥带你体验体验生活。 不过陈萌到底是进过城的人了,往校园里一站就十分与众不同——他穿着市一中附小的校服,是制服式的,全身上下干干净净,收拾得十分利索,就如同一个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宋包包随后走出教室,看到这哥俩好的,十分知趣地道:“得嘞,我自己先去了,你要是来,我在老地方等你。” 陈萌和宋包包没交情,他转走的时候这新同学才来,自然谈不上有多熟络。 他等宋包包走远了,从随身的兜里抓了一把包装特别漂亮的糖,随手剥了一个递给邵一乾,疑惑道:“什么老地方?” 邵一乾心里涌上一股排斥,十分不乐意陈萌知道网吧的存在,总觉得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难以启齿,就随口糊弄道:“城里的风水好啊,把你耳朵都养背了,什么老地方不老地方?” “看你这样子,别真是把一个市的小朋友掀翻了吧?”邵一乾十分熟练地搭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家走。但总感觉这么搭着他肩膀十分别扭,一扭头才发现,俩人的肩膀高度差得有些远。 陈萌耳朵尖就红透了,特别小媳妇儿地道:“嗯……我们考得早,刚考完试,没几天分就出来了,小学联考,联考题里有几道附加题,我额外加分也全拿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3 到了……” 邵一乾糊了他脑袋瓜一下:“问你了吗?话这么多。” 陈萌特别小心地转了个角度:“你别这么搭着我脖子,痒得不行。” 邵一乾惊呆了!他俩以前在一起就是勾肩搭背,都勾肩搭背了小三年了,这才半年没延续优良传统,他妈的这孙子居然跟他说痒……哎,看来他真是长本事了。 他只能讪讪地把手拿下来,十分不知所措地摸摸鼻子,打哈哈道:“这不是和你最亲么……” 陈萌眼睛忽闪忽闪,露出一个十分满足的笑,说:“我带好玩儿的啦,都是你一个人的。” 邵一乾转脸就把那点儿小不痛快抛脑后了,眼角眉梢都是笑,心花怒放地拉着陈萌的袖子就往家里跑,跑得一张脸红扑扑的,模样特别艳丽。 但临近家门的时候,被刚回到家的邵爸爸拦住了去路:“乾砸,你同学找你。” 他接过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哀嚎:“哨子!救我!”背景音里还有一片狼藉,邵一乾眉心一跳,不动声色地挂了电话,绕过了邵爸爸的视线,撒腿就跑。 第24章 闯祸 邵一乾急赤白脸地往黑网吧里跑,到附近的时候,十分鸡贼地抻脖子四处望了望,大冬天的,压根也没几个人在外头瞎晃悠。 他绕到黑网吧小二楼的背后,借着靠墙的树把自己架在二楼的窗户上——脚趾头想都知道,网吧正门肯定不能进。 他常年掏耳屎掏得比较勤,听力十分好,不用贴着窗户都能听见里头人的动静。 宋包包扯着嗓子喊:“我就不出来!有能耐你就、你进来啊!” 黄毛吊儿郎当地回:“行,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着,有种你躲厕所一辈子不出来,否则,你一出来我先废了你。” 黑网吧的厕所十分小,就一扇门、一个坑,还没有窗,不过门倒是防盗门,放在战术上讲,那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但也不能老憋在里头,乡下的室内卫生间,呆时间久了,容易被熏傻。 邵一乾条件反射地皱了下眉,他还以为那货正被揍得满地找牙,结果人惹不起躲得起,正躲在厕所里等援兵。 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挪到窗台外的那条窄边上,恰好最边上的窗缝没有被窗帘遮严实,露了一些空挡,够他往里看看具体情况。 这一偷窥,邵一乾差点没乐出声来——黄毛都不能叫黄毛了,他把自己那头发染成了七彩缤纷的,成了个名副其实的杂毛。该杂毛此刻正嘴里叼支烟,就站在距离窗户不太远的地方。其余人则都围在厕所周围,还有些人正在争分夺秒打游戏,就目力所及,能有七八个人。 这时候,躲在厕所的那位仁兄又嚷嚷上了:“你别得意!我伙计正在路上呢,看他怎么往死里整你!” 邵一乾:“……”整你妈逼,我他妈是你保镖啊敢情?您老先出来看看这力量对比成不,明显不像是我把别人往死里整,搞不好是我被别人往死里整。 这时候杂毛手下有个人嚷嚷了:“等什么等,不就是个防盗门吗?哥几个借几把斧头,砸了它。” 宋包包登时憋不住了,简直像要哭出来:“你别过来!我……我我还有钱!你们要多少我都给!再说也不是我打的你们,你堵我干什么呀!你去找邵一乾去呀!” 邵一乾眼皮直蹦哒,一股邪火就冲了上来,他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管保把这傻逼揍到他求爷爷告奶奶都不顶用的下场。 他一冲动,不知从哪里摸出来块砖头,放在手里掂了掂,而后眼神里淬出一股阴冷,紧抿着嘴角,手上发力把砖头狠狠拍在窗户正中心,第一下单拍出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没拍烂,第二下,玻璃稀里哗啦碎开一个爆炸形的大窟窿。 杂毛等人立即扭过头来看,还没等他把那个厚重的窗帘掀起来,那窗帘被人用蛮力从墙上扯了下来,连带着墙皮灰挂了他一脑门,与此同时,那窗帘里还裹了块硬邦邦的东西,劈头盖脸地全糊他脑门上了,糊得还不轻。 “啊!我操!” 邵一乾就势往下一跳,死死地把那个窗帘裹人压在自己腿下,二话不说抬起砖头补了一下。 这一变故发生得有些突然,在众人扑上来将他按倒前的这段间隙里,邵一乾两眼一抹黑,咬着腮帮子,拎着板砖狠狠往那杂毛身上招呼,心想横竖逃不过一顿拳脚,能揍几个算几个。 不过这时间也不长,邵一乾挥胳膊才三四次,立刻有人反应过来,一脚踹在了他心窝上,把他踢得往后仰倒,脸朝天摔在地上。 他急忙往后一缩,一骨碌爬起来往后退,顺手捏了一片长条形的碎玻璃,背靠着墙立定。手里有家伙就是不一样,甭管有没有用、会不会用,反正心里先踏实不少。 看这场面,怎么都不能善终,索性拼个你死我活,谁先求饶谁就孬。 一个染红毛、还在耳朵上架根烟的人跃众而出,抬抬手示意大家先别急着打,照他那意思,邵一乾今天九成九都没有好下场,煮熟的鸭子也飞不了,这种以多欺少的架打起来最痛快。 他先把窗帘拉开扔到一边,杂毛已经满脸是血,人好是清醒的。他借着红毛的手把自己拉起来,狠狠地淬了口血:“干!小子,有种你就横到底。” 红毛招呼两人:“你俩,送他去卫生所,”他又扭头看了眼邵一乾,阴阳怪气道:“回来的时候,给我捎把锯子。” 随后守在楼梯口的那俩人一前一后走过来,架走了浑身被血的杂毛。没过一会儿,楼梯上又上来俩人,估计是守在大门的人也上来了。 宋包包那个贪生怕死的在厕所里兴奋地嚎了一嗓子:“哎哟!救星你来啦!” 邵一乾攥着碎玻璃挡在自己身前,紧紧盯着眼前这一大帮人,硬邦邦道:“要你脖子上那个球,纯粹是用来当尿盆子的。少他妈丢人现眼,要么就给我死出来,要么就闭嘴。” 里面的人十分听话,顿时安静如鸡。 邵一乾:“……” 他深呼了口气,挺直腰背,而后看见红毛扬手摔了一副耳机,随后一群人蜂拥而上,场面混乱得厉害。 在一片鸡飞狗跳里,邵一乾手里的碎玻璃一直没松开,轮番有好几个人争相来夺,但他手里能依靠的东西就这一个,使上吃奶的力气也要把它抓住,便只能匀出一只手来护自己脑袋。 不断有拳脚落在身上,也分不清谁是谁的,一团乌烟瘴气里,他感觉玻璃尖似乎戳到了个什么东西,随后手上多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4 了一层滑腻感,他分不清是自己手上的血,还是别人的血顺着玻璃流到了他的手心。 有人一声闷哼:“……我操。” “捅到人了。” 邵一乾反应迟钝地想,他下意识要松开手,但他手指头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发力,不是时候地痉挛了起来,根本舒展不开。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稍微松动了些,人群的中央有个人直挺挺地往前一扑,正正压在邵一乾身上。邵一乾手里的碎玻璃又顺势往前滑了几寸,几乎没到他的手指头。他嘴唇微张,腿一发软,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扑在他身上的那个人在左下腰的地方冒出了一点玻璃尖,在阳光的照耀下,几乎要晃瞎一堆人的狗眼。 红毛脸色立马就变了,面色发白地道:“你……你杀人了。” 邵一乾也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气,撒开手的同时狠狠往上一推,把那人推得倒在一边,他自己扶着墙站起来,第一时间去看所有人的表情,无一例外,都是震惊和错愕。 “我……杀人了?” 这个念头闪现的第一秒,他好像才活过来一样,僵着胳膊逼自己去探那人的鼻息。时间太短暂,压根不够他去深入地捋清楚眼下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能做到这一步,几乎都是靠本能在支撑,潜意识里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不,不是不对,而是大错特错! 哎!没死!还有气儿! 随即,他扭头对着红毛吼道:“愣你妈逼!去找人来啊!还是不是你弟兄了!那俩招子是不是夹在咯吱窝底下了?!” 红毛如梦初醒反应过来,冲自己身边的人吼道:“没听见啊?!” 这时,楼梯口有人“啊”了一声。 邵一乾正扯着窗帘试图去堵那人身上的出血口,脑子里不清不楚,动作七手八脚,听到声音条件反射抬头去看,全身的血霎时都冲到了头顶——陈萌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他身后,也过来了,此刻就站在楼梯口,一手捂着自己嘴,呆了。 宋包包在门后一听,这动静不对劲啊。他打开门,从门缝里觑了一眼,顿时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邵一乾正半跪在地上,满手是血地按在地上一个人的腰腹部,头却抬起来,目光投向了楼梯口。 他急忙跑出来,扯着他胳膊往起拽,急道:“发什么呆啊哨子,快跑啊!” 邵一乾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重新把视线挪回来,思维却跟呼吸一样乱。他觉得他自己原本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就如同被人泼了一身臭茅粪。 “捅了人”,在他那一向与众不同的道德观里,无疑是被划归在“道德败坏”一栏里的,他干了一件在他不足十年的人生里算得上惊天动地的大坏事,还在他鸡飞狗跳一地鸡毛的时候,被他的小伙伴逮了个现行。 一股类似于羞耻的感觉顺着他的尾巴骨就爬了上来,并迅速蔓延到整个大脑,旋即,他的整张脸都开始透红,几乎要滴出血。 “不是这样的……萌子,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邵一乾几乎惊慌地语无伦次道。 陈萌呆了一会儿,突然跑过来,端端正正立在他眼前的空地上,跟他一样,也是脸涨得通红,却没头没脑地颤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邵一乾懵道:“对不起什么?” 宋包包见这俩怎么还给聊上了,急得原地直跺脚:“你到底走不走啊?你不走我走了!” 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楼梯口跑。 邵一乾一愣,被宋包包这副嘴脸气得浑身发抖,冷笑一声,寒气逼人地道:“腿他妈长在你身上,老子哭着喊着拦你了?他妈要滚赶早!” 宋包包二话不说,立马跑了。 陈萌要过来,脚下却被那个厚重窗帘缠住,往前一迈步子,先结结实实地跪到了地上,恰好跟邵一乾脸对脸。他用力抓着邵一乾手腕,语声发颤道:“快跟我走吧,好吗?” “邵一乾!你在哪里?” 楼梯又响起一连串声响,接着言炎那个千年不变的西瓜头在楼梯口冒了一层头皮。 邵一乾眼睛蓦地瞪大,看向陈萌,不可思议道:“你……你告诉我家里人了?” 陈萌咬着下嘴唇,不敢看他,嗫嚅道:“我跟着你跑来的时候,看见那门口有许多人,我怕你吃亏……对不起。” 邵一乾全身的血先冷了下来,手脚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不可察地轻声道:“对不起什么?你……你又没错。” 是“对不起告诉你家里人”了吗?他心里乱糟糟的,一方面觉得这么大的事,甭管对和错,就应该告诉大人,陈萌为此道歉,很是没有必要。但一方面,他又觉得把这事告诉家里人的下场,估计是他不能承受的。 陈萌看见他两眼发直,七手八脚地晃他肩膀:“哨子,哨子,你说句话呀!” 言炎同样也看到了眼下发生的一切,他脚步一顿,心里突突直跳,脚步一转,飞快地扭头往下跑,但一切都太晚了——老太太跟在一家人屁股后头,就站在楼梯半腰的位置,已经能够清楚明白地看见二楼的边边角角。 老陈是最先上来的,他看见陈萌和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人搅和在一起,顿时气得急火攻心。他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地赶过来,提溜着陈萌的后衣领,一巴掌就送了出去,把陈萌扇得半边耳朵“嗡嗡”直响。 “以后不许你出门!给我离邵家混小子远一点!” 邵爸爸摸出手机打120,一边陈述方位一边放出一记眼刀,硬生生把邵一乾激出一身冷汗。他十分乖地站起来,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走到邵爸爸身边,还特别自觉地把自己的厚毛衣扒了下来,就剩一件薄秋衣。 他余光扫见楼梯上站了个人,就稍微扭头看了一眼,一瞬间如坠冰窖——邵奶奶拄着根破拐杖,正扶在楼梯把手上盯着他看。 老太太也不知看了他多久,此时面色惨白,双眼失神,细看之下,连嘴唇都在哆嗦。 邵一乾心里一阵难过,把头垂得更低,追悔莫及地想:“你怎么就那么能惹是生非?怎么就管不住你这双腿?好好待在家里不好吗?为什么知道宋包包那副臭德行还成天跟他混一起?邵一乾,你是缺心眼儿吧?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二傻子吧?” 老太太攥着扶手又往上攀了两步,举起手里的拐杖就要往下砸,恨铁不成钢道:“畜生!造孽啊!” 邵一乾闭上眼睛,但等来的却不是一记捶打,只听见一连串重物碰撞的声音,还有言炎变调子的惊呼:“姨妈!” 他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5 猝然睁开眼,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老太太连人带拐杖顺着窄窄的楼梯往下翻滚,一路不停气儿地滚到一楼,摔在狭小的门廊里,半天都没动静。 言炎自己力量小,拽不住老太太,被老太太连带着一起滚了下去,一头磕在门框上,发出十分响亮的声音,听着都叫人牙齿发抖。 言炎也顾不上疼,自己爬起来,心惊肉跳地去摇老太太,一声喊得比一声急。 邵爸爸一推邵一乾,三步并两步下楼梯:“回家再找你算账!” 不多时,市中心医院的救护车呼啸着赶来,把老太太和那被邵一乾误伤的小子一起拉走了。 邵一乾茫然地看着一片狼藉,晃晃脑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真的闯了个弥天大祸。 不是骂老师,不是打同学,而是……捅了个人。 第25章 扫地出门 怕什么? 不过是怕某一天,最亲近的人看到自己都如同看到空气,视而不见,自己那么大一号人就在屋里戳着,来来往往的人走过路过却都毫无知觉。 邵一乾一边觉得十分委屈,但一方面又觉得是自己咎由自取,连委屈的资格都没有。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万念俱灰,家里人没有一个功夫,哪怕棍棒教育一顿也好,哪怕费着唾沫星子给他掰扯掰扯那些索然无味的大道理也好…… 但,都没有,邵爸爸说好的找他算账也没有付诸实践——他被关在后院的小黑屋里,只有几只瘦不拉几的小花猫过来串门。 小黑屋门没锁,但邵爸爸临走前放话了:“有胆子你出来试试,我打断你的腿。” 邵一乾确实不敢出去,倒不是怕邵爸爸真打断他的腿,而是他觉得眼下这待遇也算合情合理,没什么好愤愤的。 屋子里原先那口棺材被老邵头带到地下去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木架子。但邵一乾还是有几分害怕,这东西太阴森,不祥,他就缩在屋子一角,蜷成一小坨,死死盯着那个空架子,生怕半夜什么时候,就从那里头再蹦出个什么青面獠牙的怪物,同时还得支棱着耳朵听院子里的动静,生怕自己错过任何一次家里人教育他的机会。 窗外的脚步声络绎不绝,但都是靠近了靠近了,眼看都要到黑屋子的门口了,那脚步声又远去了。 这心里期待一次一次膨胀再落空,是个人他都受不了,次数多了,邵一乾就老实了,十分服帖地缩在角落里,垂着头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其实回顾整个事件,过程可谓十分血腥,但结果并没有十分严重。 邵奶奶虽说年事已高,又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滚了下去,但拉到医院急诊科一看,从头查到脚,就脸上蹭破一块皮,此良性结果直接得益于此寡妇进来激增的腰围和臀围,增加的脂肪组织对于碰撞的缓冲效果十分得好。 那个被误伤的小子受的并不是什么致命伤,肚皮和肠子破了个口,急诊手术就给抢救过来了。医院方面按照规定给报了警,但几个肇事的小子个个都是法盲,生怕被邵一乾连累也一起蹲上十年八年的班房,一口咬定是哥几个打闹,误伤的。 邵家出了医药费,又快刀斩乱麻地赔了一万多,就把那个不幸的混小子摆平了。 索性老太太没什么大碍,纯属虚惊一场,要不然,邵一乾要坐的冷板凳可不止关小黑屋这个温度。 第二天一大早,邵一乾冻了一宿,正迷迷糊糊地想再盹一会儿,朦胧中听见有拐杖磕着石板的声音由远及近,他顿时一个激灵,给彻底清醒了。 邵奶奶推开门,一摇一摇地踱到棺材架子那里,扶着拐杖往下一坐,朝邵一乾伸出手,和颜悦色道:“你过来。” 她脸上那个擦伤十分显眼,就端端正正地匍匐在颧骨下右脸颊的正中央,令这个老太太身上那股风烛残年的气息凸显得十分厉害。 邵一乾蹭着墙站起身,由于窝了一宿,全身都发麻,起步的时候还趔趄了一下。他一步一蹭地往前走,还没等走到邵奶奶跟前,眼圈就红了,蚊子似的哼唧道:“奶奶,我真不是故意的。” 祖孙之间还剩下一步之遥的时候,邵一乾就不敢往前走了,低着头,束手束脚地戳在那里,两手都缠在校服袖子里。 邵奶奶叹口气,伸手把他往前一拉,捏着他下巴把他脸抬起来,温暖的手心里攥着一方手绢,放柔了力道在他脸上擦了一把,擦掉了他那张花猫脸上的鼻涕和眼泪。 邵一乾抽了下鼻子,开始小声地啜泣,心酸和愧疚两股感情交织,如同两个大巴掌,彼此接连不断地在他左右脸上来回扇。 “哭什么?哭要有用,那人活在世上,也不需要别的技巧,比比谁哭得更好看就行了。” 邵一乾闻言,下意识就把那点儿抽泣的声音全压在嗓子眼里,但鼻子又酸胀地无以复加,眼泪还是顺着眼角往下淌,脸颊都鼓成了个狗不理包子。 实际上他不常哭,家里的长辈向来对他下得去手,越哭打得就越厉害,所以他从小就没有形成“哭的时候大人会哄”这个条件反射,反而养成了“越打我越不哭我气死你”的良好习惯。 他这会儿解放泪腺,天生带勾的眼睛再那么一红,把邵奶奶看得也是心里不由自主地发软——这孩子面相太不好,阴气太重,过于柔媚,怎么看怎么有股蛊惑人心的味道。难怪陈萌那小子和他混在一起也开始不分对错,明显就是被这一张脸给带沟里去了。 她以前十分担心邵一乾是个吃软饭的窝囊废,现在看来,她一点也不担心这个。 邵一乾等了老半天,一句话也没等到,小心翼翼地抬头往上看,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把邵奶奶给逗乐了:“这会儿知道看人脸色,早干嘛去了?平时苦口婆心好话说尽,就差跪地上求你了,求你这个小王八蛋不要四处找麻烦,你都当耳旁风,现在知道错了?不过太可惜了,我这老太婆居然还留着一口气,没死成,所以少侠,你打算什么时候再搞个大事情?好一气呵成地把我气死拉倒?” 邵一乾一听,浑身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只能死死咬着下嘴唇,试图控制自己不哭出声来。 邵奶奶说完那一番话还不过瘾,又十分平和地接着道:“到时候你给我个信儿,我就把自己拾掇立整了,到时候一死百了!” 邵一乾吓得面如死灰,一口气没顺过来,卡在嗓子眼里,咳了个天翻地覆。他想说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要保护自己而已,并没有想刻意去伤害谁,但邵奶奶从头到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6 尾估计也没想听他这番自我辩解的话。 并且他敢打赌,他要真说了这些话,会被邵奶奶一巴掌糊死——做事要敢作敢当,只有懦夫才为自己找借口。 一时,两厢无言。 祖孙俩就这么呆了一会儿,邵奶奶从自己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本,上面写着几个烫金的正楷字——居民户口簿。 那时候登记户口的本子刚升完级,由原先的死页变成了活页,也不知政府这一安排有何用意,反正从眼下看来,这一改变十分方便邵奶奶把登记着邵一乾的那一活页取下来。 当那个菲薄的纸张被递到眼下的时候,邵一乾浑身一僵,抬起头来,一张嘴就全是哭腔,还抽得十分厉害:“奶、奶,你不要、要我了?” 邵奶奶摇摇头,又把那纸张往前送了送,邵一乾急忙把手往后一背,还往后退了几步……又被拽了回来,邵奶奶把那张纸对折了两次,妥帖地塞进了他校服裤的口袋里。 邵一乾这下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没命地嚎,似乎把这些年没有嚎的分量都一次性嚎完。 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时候,一向梗着脖子,就爱逞能说不在乎、跟扎针一样一点也不疼,可眼下也没有人动他一根手指头,他竟然觉得剩下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哭了,只有哭才能挽回些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但邵奶奶这一回真是是铁石心肠,她耐性十足地坐边上看他嚎,不疾不徐地道:“你走吧。我看这个家里没有能治住你的了,你不是喜欢在外头晃悠么?去吧。要不然哪一天,我怕全家人都被你拉下水,我还怕你再力大无穷地把咱家房梁都掀翻了。” 这一番话就如同一个木塞,将他还没登台亮相的泪水全堵回了心里,只有眼神里透出了深深的恐惧。他木着脸去看邵奶奶的眼睛,试图分辨老太太单纯是在吓唬他、要他长点儿记性,还是真的要把他扫地出门—— 老太太表情十分温和,甚至还有些事不关己,眼神里并没有十分丰富的内容,要翻译的话,大概也只有一句话:“哭是吧?哭呗,哭完了再滚蛋,也是一样的,不耽误事。” 心里万念俱灰的感觉一时就升到了顶点,他意识到,这似乎不是一次“狼来了”的游戏。 老寡妇看他不哭了,拄着拐杖站起身来往门口走,还腾出一只手拉住了他袖子,拖着他往外走,行进路线是从后院到门口,目标是大门。 邵一乾本能地抗拒,但不管他抗拒不抗拒,就这么一小截路,再磨蹭,五分钟也走到头了。 几只猫咪全都围过来,上赶着看他好戏,那模样,别提有多“风萧萧兮易水寒”了。 邵奶奶把他往门槛外一推,二话不说就转过身往回走,邵一乾急忙要跟回来,但老太太背后就和长了眼睛一样,她停下脚步,用拐杖狠狠跺了跺水泥地面,辞色一瞬间锋利起来,头也不回地道:“等到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有脸踏进这个家门,你再回来。” 语气轻盈,分量沉重。 邵一乾的脚步就顿在原地,不上不下。 是的,他还要脸。 虚空里陡然出现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那大门后是三千繁花似锦,有一家老小,有狗子,还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他抬起头,十分疑惑。 那门后有一个满脸堆笑的小人,短胳膊短腿,缩在代屠户家的杀猪篷子下,然后案板上那头猪突然翻身下来,追着那小人嗷嗷跑了几百米远。 啊,那不是他自己么? 没一会儿,那门就关上了,严严实实的,连一条门缝都没留给他。 有个十分讨人厌地声音追在他身后嘲笑他:“活该!邵一乾,这下折腾爽了吧,爽翻了是不是?”后来那声音似乎不太满足于他的无动于衷,换了个悲伤的调子哀叹道:“童年啊……都被你糟蹋完了!” 那声音把邵一乾吵吵地不耐烦,他一挥胳膊,没成想那些声音竟然跟扎根在他心里似的,非但没能减小一两分贝,还被他这一挥手给激怒了,一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慢慢的,天地间都是这种声音,铺天盖地而来,带着唾沫星子从四面八方指责他:“活该!” 邵一乾没有这种体验,一时就被这些动静唬得全身发麻,那些讥讽的话满满当当地灌了他一脑子,赶也赶不走,吵得他脑袋几乎要爆炸。 等他再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不是家门了,而是离家门不远的一个十字路口,分别朝向东南西北的四条路——一条是去汽车站的路,他买一张车票,两块钱,就可以滚得远远的;一条是去学校的路,陈萌曾无数次在这条路上等他一起上学;一条是去黑网吧的路,他在那个地方打开了他人生的潘多拉之盒。 还有一条,是回家的路,很近,但他没脸进家门。 何去何从? 他舔了舔下嘴唇,握紧了拳头……然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当你被现实的境况批驳成为一条落水狗,浑身狼狈,在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听到了来自身后的脚步声。 那声音十分轻,鞋底擦在沙石路面上的“沙沙”声,莫名其妙就烙进了邵一乾的心底,尽管他当时根本不知道身后是谁,只是起码那声音是来自家的方向。 这个不知来源的脚步声叫他鼓起了勇气,选了那条通向车站的路。后来,那脚步声一直都在,跟着他从家门口一直走到了汽车站。 他想,除了陈萌,不会有第二个人做这么蠢的事。 他心里竟然有几分感动,觉得还是哥们好,临上车前,他决定跟他告个别,遂转过身来对来人说道:“跟了我一路,也没听你放个屁,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但出乎他的意料,身后那人竟然是言炎,这时他才想起来,陈萌已经被老陈关禁闭了。 邵一乾一愣,表情卡住了,顿时有种流浪乞丐被当街殴打,还被一帮混蛋围观着指指点点的感觉,遂凶巴巴地色厉内荏道:“跟我干嘛?有毛病吧?” 那模样,眉梢斜斜飞出去,欠揍模样十足,足可想见此人记吃不记打的英雄本色。 言炎站在路旁的台阶上朝他挥挥手:“你过来,姨妈要我给你带句话。” 邵一乾将信将疑地走过去。 言炎站在台阶上,等他靠近了,突然垫着脚尖,伸出胳膊圈着他脖子把他头往下拉了一些,贴着他耳边,十分大声地喊道:“有种你再凶我一遍试试?!” 这音量把邵一乾震得三魂七魄碎了一地,耳朵里“嗡嗡”直闹,神经刺激太大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7 ,他半天没反应过来,而言炎在他懵逼的时间里已经迅速退到了安全地带。 邵一乾:“……” 这痛打落水狗、落井下石的方式,简直别具一格,真想给你电话号那么多的赞。其实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活该,也没什么好责备别人的,就挥了挥手打算走,不跟他一般见识。 哪知言炎又拽住他。 邵一乾:“……到、底、什、么、事?” 言炎在嘴角憋出一个笑来,在自己衣服兜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张十分崭新的十块钱给他,眨眨眼睛:“算我给你的压岁钱。” 邵一乾神情复杂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票子?” 言炎十分坦诚地道:“自然是偷的。” 邵一乾:“……” 言炎又伸出手来,绕过他的肩膀,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似乎是在表达一种沉默的鼓励。 但这孩子实在有些矮,胳膊太短,这个动作做下来几乎整个人都贴到了邵一乾身上,动作变形变得厉害不说,还叫邵一乾红着眼睛笑出了声。 邵一乾鼻子一酸,鬼使神差地伸手把言炎圈过来,囔着鼻子道:“伺候好你姨妈,我会回来的。” 司机按响了喇叭,远远近近等候发车的人从各个角落里汇聚过来,他要准备滚蛋了。 然后,有四个字突然蹦进了他的心里,对应着邵奶奶当时的口型,他无声地念出来:“……横平竖直。” “如果你还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在那之前,就做一个横平竖直的人吧。” 应该是手心那个“十”字的含义,他猜。 第26章 捡破烂 他窝在车厢后角睡了一路,天知道为什么他那心脏这么大,搁现在这种人贩子敢明目张胆在家长手里抢孩子的时代,居然还能睡得昏天黑地,到终点的时候都是被司机拍脸上拍醒的。 汽车站外是个十分开阔的站前广场,比他们乡下任何一处打谷场都要大得多,来来往往全是人。 邵一乾没见过这阵仗,前脚踏出汽车站,一抬头,看见视野里密密麻麻全是腿,下意识又往回退了半步,牙关一哆嗦,咬到了自己舌尖。 也不是怕,像他这样在村子里横着走的小霸王不至于害怕人,只是有一股新鲜的陌生感扑面而来,一时叫他有些消化不能。 人声鼎沸里骤然响起一阵十分悦耳的女声:“现在是北京时间,八点整。” 邵一乾顺着声音来源看了一眼,那楼高得险些把脖子扬断,然后在那楼顶看见一个方方正正的机械钟。 适时……他肚子十分欢快地叫了一声。 流浪的人啊,即便勇气和胆量值得歌颂,可会渴会饿是个不争的事实,勇气和胆量很珍贵,但没人会把那玩意儿当饭吃,在你都填不饱肚子的时候,空谈一些伟大前程就纯属放屁。 邵一乾出门前对于未知的旅途并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无所谓好更无所谓坏,所以他走的时候只有不舍,没有恐惧。于是扑面而来的现实用一个“食不果腹”做为开端,蛮力将他拖进了藏着无限惊喜和惊吓的航程。 恐怕也没有哪一刻像眼下这样,具象而清晰地告诉他:他如今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流浪在路上。 他吸了下鼻子,端着手战战兢兢地走出站门,环顾四周,决定先解决吃饭问题,再去想接下来要干什么。 站前广场四周一圈都是流动摊,卖的东西可谓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但问题是……它们都在马路对面。 这蠢货第一次看见六车道的马路,呵呵哒,直接懵掉了,没过过,不会过。 人来人往,车来车往,他也没被灌输过“红灯停,绿灯行,黄灯亮了等一等”和“先左后右”的知识,一脸不怕死地踏出一脚,还没等迈第二脚,左手边一辆车擦着他脚尖就飞过去了。 邵一乾:“……” 他“妈呀”了一声,屁滚尿流地转了回来,脸上血色都吓没了,心里一时只有俩字:妈逼。但他没敢说出来,因为他琢磨着,要做一个“横平竖直”的人,首先管好自己的嘴,别动不动就老子爷妈的。 别看这货平时牛逼地恨不能爬到天上把老天爷也揍一顿,其实也就是个窝里横的,现世报慢悠悠地来了。 他抻脖子四处望了望,瞬间适应了环境,紧赶了几步,裹在右手那一大波人流里一起过到了对面。 煎饼摊前的老大妈看上去比较朴实,他摸摸自己口袋里那张十块钱,目标明确地奔了过去,结果他刚一张嘴就顿住了——他不认识那个鸡蛋灌饼中间的“灌”字。 要结账的时候才搞笑,他十以内的加减乘除十分渣,算半天不知道十减三等于多少,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久。但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那张十块钱四周的空白窄边上是有字的,被人用极其细的铅笔写了一圈……乘法口诀。在毛爷爷的衣领上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方块字,写着“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他心里哭笑不得了半晌,突然就舍不得花,一句话没说,转过身就走,那饼他不想要了。 站前广场的不远处有个寺庙,他透过那寺庙的低矮红墙能看到院子里那尊石雕的观世音,十分高大,难怪这一带老有一股香的味道。 寺庙的门前有许多香客,同样也有许多乞讨的人,缺胳膊缺腿的,重度畸形的,围在寺庙门前的路上,围了个乞讨一条街。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都瘫坐在地上,头发蓬乱,面有菜色,每个人身前都有一个被剪开一半的塑料瓶,里面稀稀拉拉地躺了几张一块钱和为数不多的硬币。 那些人看见有人过来,就会磕头,同时嘴里念念有词。 当一个疯婆子弯下腰,把额头磕在邵一乾的脚边的时候,邵一乾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炸了,心里顿时有成百上千条毛毛虫在咬,瘆得慌,因为他觉得…… 不是这样的,学校里都是红领巾和校服,动画片里有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就连和陈萌看过的那么多的奥特曼碟,里面也只有怪兽和英雄,没有这些不堪睹目的丑陋。 他有一种“跪在地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奇怪错觉,因为某些共同的属性——没钱。 那疯婆子还一个劲儿在磕头,声音“咚咚咚”,邵一乾撒腿就跑,一如多年前他被那只代屠户一刀没捅死的猪追在身后,跑得慌不择路。 等绕过了寺庙的院角,另一条街道上,没有乞讨的人,却多了一帮算卦的和给人看手相的江湖神棍。那些神棍个个搬个小马扎坐在墙角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8 下,每个人的眼皮底下都是一张周易八卦图,看上去还挺像回事儿。 邵一乾跑得太快,心跳八百里加急,便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撑着腮帮子缓气,心想:“我的妈呀,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胡来。” 然后他看见对面商场的旋转大门里走出来一群花里胡哨的女人——上身裹貂皮,光腿穿短裙,胳膊肘上挎着大包小包,涂脂擦粉浓墨重彩,还个个戴墨镜。 ……奇怪,世界太奇怪。 邵一乾捂着自己眼睛,觉得自己要瞎掉了。 这些前所未见的东西犹如一轴画卷,突然被人从头展到脚,那画里的内容以摧枯拉朽的方式颠覆了他几乎所有的认知,掏空了他心里、脑袋里原本所有的固有观念,硬是给他塞了一把冰凉滑稽的陌生感。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手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画圆圈。校服裤在和别人干架的时候被划破了,在膝盖的位置有个不大的窟窿,他手指画着画着就滑进了内层的棉裤上,然后他脚底下响起“叮”的一声。 他定睛看了一眼,额角青筋蹦了蹦——那是一个一块钱钢镚,被人扔在他脚底下,扔钱的人还没走远。 邵一乾:“……” 操/死你们妈,我他妈像要饭的吗? 等问候过那人十八辈祖宗,他把那钢镚捡起来,心安理得地塞进了自己兜里,反正不要白不要,钱多了不烧手,我又没偷又没抢,有人上赶着用钱砸我,不赖我。 他坐的那位置靠近街角,不远处有个外形十分萌的熊猫造型的垃圾箱。估计是客流量比较大,那些垃圾全都被挤出来堆在地上,堆出了足有小一米的范围。垃圾堆上有许多饮料瓶子,有些半空有些全空。 邵一乾灵机一动,顿时知道怎么填饱肚子了——捡破烂! 这个想法蹦出来的时候,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太没出息了,太窝囊了,说出去都要叫左邻右舍笑上三年五年的,但是……面子算什么呢?面子它不能当饭吃。 更何况,照他目前这副模样,面子那玩意比钱还没有,丢也丢不到哪里。 他就不信城里人没有破烂,只要是个人,他就是个行走的垃圾制造机。往年家里每年一到年底,邵奶奶就会把攒了一年的空瓶子、旧衣服全都收拾到一起,等到巷子里有“收旧品”的喊声后,就全都卖出去。 于是心动不如行动,他就拍拍屁股上的土,开始徒手掏垃圾箱里的塑料瓶和铝制易拉罐。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十分抹不开面子,觉得难为情,但脸皮这种东西,丢个三四回的,人就没多大感觉了。 许多人第一次到小餐馆里做服务员的时候,第一声“您好,欢迎光临”总是喊不出口,但等到真喊习惯了,就能充分发挥自主能动性,把那声“欢迎光临”喊出十好几种不同的叫法来,和邵一乾这个性质差不多。 他不知疲倦地一路看一路掏,等到夜幕将近的时候,他围着寺庙一周,掏遍了所有垃圾箱,捡了足足一百个塑料瓶子。 黄昏时分,寺庙里观世音低垂的眉眼在温暖柔和的光晕里十分美丽,又是那个机械钟的声音:“现在是北京时间,十八点整。” 邵一乾停下来,四处张望,最后在寺庙对面的一条小巷子里找了个凹进去的空间,拖着自己的战利品坐了下来,琢磨着这个垃圾回收点该怎么找。 这时,巷子口晃过几条人影,邵一乾下意识地全身紧绷,而后他看见白天那些在寺庙门口乞讨的人,全胳膊全腿地从他眼前走过,手里提着乞讨用的塑料桶。 邵一乾瞪着眼睛,十分吃惊,靠,他妈的居然还有这样的,看给你们能耐的,有胳膊有腿你去给别人下跪,你怎么不干脆死一死。 他一时间觉得自己十分给家里人长脸,但这种自豪感维持了不到三秒钟,“扑哧”一声,破灭了。 自豪什么呢?谁知道呢?谁能为你自豪呢?他都是个被赶出家门的人了,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光棍。 夜里风很满,刮过小弄堂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又尖又细,偶尔混杂着几声流浪猫的叫声,在深夜里还是有些凄厉。不大会儿,大路上就有警笛的声音,那是巡街的警察们。 邵一乾被那猫叫声吵吵地睡不着,心想这又不是阳春三月,也不到该发情的时候,没完没了地瞎叫唤个什么劲儿!睡不着,连肚子叫唤的声音也来凑热闹,将近一天没米下肚,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感觉自己现在应该能吃下一头大象。 但想哭的感觉却没有十分强烈,那时候,他心里有一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那种感觉……就如同一个在悬崖踩高跷的人下了表演,脚踏实地地踩在地上。 知道方才的表演,不过是一场有惊无险。 第二天一大早,他把那些塑料瓶子码得整整齐齐的拖在手里,预备找一找回收站,结果他刚一绕出路口,不远处有一个簸箕和扫帚的人就盯着他看。 那人穿着橘黄色的大长衣服,脑袋严严实实地捂在大厚帽子里,脸上也蒙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就那么瞅着他。 “我不认识这家伙。” 邵一乾想,他跟这人连个照面都没打过,无冤无仇的,看什么看?那人一定眼瘸。 于是他就没搭理,拖着塑料瓶子继续往前走,结果那人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他硬着头皮往前走到距离那人还有十来步的时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发现那人不是盯着自己,是盯着自己手里的塑料瓶。 哦,敢情……是自己抢了别人的塑料瓶的生意啊。 呵呵哒。 ……塑料瓶这种玩意儿,又没有名字又没有归属,先到先得,你看毛线!有毛病!神经病! 他人生地不熟的,和一个陌生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嘿,因为塑料瓶的归属问题结下怨,忒神奇。 “我说今早一个瓶子都没捡到,全在你这儿。” 那人把口罩摘下来,是个约摸二十六七岁的男的,声音挺年轻,有一股隐隐的金属质地,清清爽爽,却含着几分明目张胆的来者不善。 但此敌人的脸型却十分好看,脸颊瘦削,线条利索,下巴下还有些微青胡茬,眼窝很深,总之模样十分……锐利,但美中不足的是,这人侧脸上有条疤,就呆在颧骨的位置,叫他看上去有些淬了血的凶狠,看着十分惹不起。 邵一乾“啊”了一声,戒备道:“说这个干嘛?瓶子在我这,怎么,你有意见?” 那人也没多说,点点头,大步走过来,伸手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9 :“我的清洁区,我的瓶子,不要你全部,起码见面分一半。” 邵一乾下巴都掉了,这么奇葩的人,他分给他那才叫脑残。他把手往后一背表明自己的态度,抬头据理力争道:“扯淡!你一个大人,跟一个小孩子抢东西,羞不羞。” 那人无动于衷,十分没所谓地“呵呵”两声:“你教教我‘羞’怎么写。” 混账,无赖,比他还不要脸,这是邵一乾对刘季文的第一感觉。 第27章 刘季文 邵一乾是个横的,他就不信有人能从他手里讨着便宜,这人看着人模狗样挺体面,没成想是个这么没脸没皮的家伙。他眼珠子一转,看着该陌生人的身后,目瞪口呆地来了一句:“哇哦~你的车上趴了个什么东西?好炫酷。” 刘季文下意识扭头去看。 邵一乾逮到机会,转过身拔脚就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等气喘吁吁地跑过两个路口,到第三个路口实在跑不动了,因为攒了一天没尿尿,小肚子涨得发疼,实在拖他逃命谋生的后腿。 真是要睡觉就有人给递枕头,他扭头看了一圈,看见路口十来米开外有个厕所,不过不叫厕所,洋气的,叫卫生间。他就拖着自己的家当,夹着腿走过去,闪身进了蓝色标识的一边,保险起见,他还费劲八叉地把那个大袋子一并拖了进来。 城里人就是穷讲究,不就是个破茅房么,整得比他们乡下那新嫁娘的婚房都讲究。 邵一乾一边解放膀胱,一边摇头晃脑地想。 不过厕所里头不大体面,那隔间的门上被户口本大小的小广告贴得满满当当,其内容包罗万象,有办/证的,有卖房的,有卖灭鼠药的,有找护工的,最搞笑的一个,嘿,是包小姐的,小广告上贴了一个大胸光腚的风骚娘们儿,后面还跟了一串电话号码。 邵一乾:“……” 他表示你们城里人真会玩,就是不知道帮贴小广告给不给工钱,给得话他也去贴小广告。 临出门,他正走得大摇大摆,身后有人喊住他:“小朋友,你还没给钱呐。” 邵一乾狐疑地退回去,看见一个老大爷在一个小窗口朝他招手,他十分不解:“给什么钱?” 老大爷笑眯眯地不说话,伸手指了指窗口下的一块告示,那告示上言简意赅地写着:一律五毛,全凭自觉。 邵一乾眼角抽抽得直蹦哒,内伤憋都憋不住,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妈的,撒泡尿就值五毛钱,那他干脆也什么也甭干了,搬个小马扎坐厕所门口等收费算了,那也比捡瓶子来钱来得快。 一个塑料瓶子一毛钱,他捡五个瓶子,才能心安理得地撒一泡尿,他这一百来个瓶子,多撒几回尿就撒没了,早知道方才就找个掩人耳目的角落席地而尿了。 ……为什么花钱比拉稀都快,赚钱比吃/屎还难。 他咬着牙,异常艰难地把那个一块钱硬币递到窗口,一时十分想出口成脏,不过看在他是个老人家的份上,脏话到嘴边转三圈,又原路返回了。 老大爷找了他五毛钱,把窗子又关上了。 邵一乾想想,伸手在那玻璃窗上敲两下:“大爷,你知道垃圾回收站在哪里吗?” 老大爷慢悠悠地又把头探出来:“哟,这是哪个学校的小学生在做公益呐?不过这地方可真不巧,你得先从汽车站边上下去做地铁二号线,到文化广场站转三号线,然后再到新华书店站转九号线,出了站再坐28路公交,到终点站下车,就差不多到了。” 邵一乾听得脸都绿了,什么玩意儿! 老大爷觑了眼他手里的大袋子,乐呵呵地道:“我看你也甭去了,就你这点儿成果,卖了钱都没这一来回的车费贵。”他递给邵一乾一张薄纸片,“这个人,我们这一带要清理废旧东西都靠他,你直接给了他就行。” 邵一乾接过来一看,见那纸片上有个人名,叫刘季文,后面跟了一长串电话号码,纸片下面一排字,“废品回收,十二点至十三点,随叫随到。” 然后他又犯了难,有了电话号不错,但他没电话,跟没有一个样。不远处有个电话亭,但一打电话指定又要给钱,照这个连撒泡尿都能把五毛钱撒没的地界,说不定打个电话就把他身上所有的家当都打没了。 他谢过老大爷,琢磨着要不边捡破烂边向回收站靠拢?横竖鼻子下是一张嘴,问个路而已,哪里有活人被尿憋死的。但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主意十分扯淡,远水解不了近渴,别说找不找得到回收站,他现在就要饿得去啃鞋底。说不定到时候,找到了回收站,他也饿成风干童子肉,可以在小商店里挂牌销售了。 最后,他用五毛钱换了袋干脆面,狼吞虎咽地啃完半袋,留下半袋被他当救命仙丹似的,叠巴叠巴揣进了裤兜里。小孩子,正长身体,吃得多,还饿得快,那干脆面下肚就和咽了口唾沫差不多,屁事不济。 真应了那句老话,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兴许是好久没吃肉,他咬干脆面还咬破了嘴,未来有一阵子得饱受口腔溃疡的折磨。 他用舌尖舔舔口腔里那个小伤口,暗自给自己鼓劲:“不许哭,听到没有!谁哭谁是龟孙子!” 当天又有些收获,是沿途各家商铺倒腾出来的废弃纸箱子,被人随意丢在马路边,他捡了个满钵满盆,负担自然就越重。 到第二天晚上,真怕什么来什么,天上开始飘雪,西北风嗷嗷刮。邵一乾窝在一大堆纸箱子里,听着外头的动静,心里直突突,难怪这一后冬西北风都刮得十分烈,敢情是来等他喝。 岂有此理,有个成语叫啥来着? 哦,虎落平阳被狗欺。 街名也真应景,好巧不巧,就叫平阳街。 邵一乾:“……” 他四肢不动,团得再紧凑,四肢百骸里都渗着一股寒意,十分难以忍受,他就站起来预备活动活动筋骨,跑几步,才刚站起来,身后一声暴喝顿时把他吓趴了:“什么人?!” 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从巷子口拐进来,拎着电棍晃来晃去。邵一乾眯眼看了一下,顿时条件反射地把手高举过头顶,抢道:“警察叔叔我不是坏人!” 民警几步溜达过来,打量了他一圈,不冷不热道:“这么晚你不回家,你猫这儿干嘛?” 邵一乾战战兢兢地把手拿下来,脑子里小九九转飞快:“我家在废品处理厂那一片,我出来走自己走丢了。” 民警一看他这一身行头,校服上写得是“三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0 江村中心小学”,裤子上都是破洞,有一侧耳廓上已经生了冻疮,黑红紫斑早已开始结痂,一脸强装的镇定。他明显没信他那套说辞,就抱着膀子吓唬他:“再不说实话,我们就要送你到收容所去了啊。” 邵一乾对收容所有点概念,听说是城市流浪人口的集中地,待遇十分差,分分钟能把一个活人整成死的,把死的气成活的,登时心惊胆战,白着脸重复道:“真的,我没骗你。” 民警上手就扯着他衣领往外拉,嘴里碎叨着:“走走,去收容所,遣返!大过年的,严查!净整这一帮破糟事儿不叫人消停!有家不回,搁这里喝西北风……” 邵一乾急忙去咬他的手,还没下嘴,身后又是一声吆喝,声音十分耳熟:“兔崽子!你妈不就说了你两句么,怎么,伤你面子了?还跟家里玩儿失踪!” 紧接着,白天早上见过的那个奇葩清洁工大叔,拎着一兜子瓶瓶罐罐从远处走过来,他过来刚站定,伸手就在邵一乾后脑勺上兜了一巴掌,火冒三丈道:“把你能耐的!” 邵一乾不知道他是何用意,“这人可能是个骗子”和“收容所会死人”两个念头,立时搅得他如坐针毡,不知道该相信哪边才好,万一刚出狼窝又入虎口,那他宁愿在狼窝里待着。 清洁工大叔十分亲切地去握民警的手,赔着满脸笑:“同志,我家小王八蛋,和他妈吵架吵急眼了,背着我们偷偷溜了出来,我这就带他走。” 民警上下扫了他两眼,扛着警棍走了。 刘季文一转身,那小孩儿一脸戒备,紧紧靠在墙根,黑白分明的眼珠一分不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他身后那些破烂,嗬,规模挺庞大,五花八门,还有空啤酒瓶子。 “见面分……” “做梦!” 邵一乾护犊子似的护着自己的战利品,表情狰狞,但实际上是被方才那一出吓得魂飞魄散。 刘季文懒得跟他废话,拎着他后脖子就把他提溜到了一边:“不白要你的。”说着他眯眼估摸了下这些破烂的市值,数了足足一百四十九个,还有那些纸箱,上手一掂量,有个十来块,加起来统共二十四块九毛钱。 他说是二十四块九毛钱,多一毛钱凑个整的都不行,费劲八交地在全身上下兜里瞎掏一通,硬是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搜罗出了四个一角硬币。 邵一乾就呵呵了:“……多一毛钱能怎样?” 刘季文摇摇头,一副不可说不可说的模样:“我就少了一毛钱啊。” 邵一乾:“……”是哦,巨款。 刘季文背灯,邵一乾是迎着灯站着的,他看见这个小屁孩那脸色发青,嘴唇透白,眼底一片血丝,明显是短期内饥困交加的后果,但眼神里却是一种称得上视死如归的色彩,他莫名其妙动了恻隐之心。 有道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大家捡个破烂也能捡得如此有默契,也算是孽缘一把。他就在上衣兜里掏了一小块巧克力,强买强卖地塞进了邵一乾嘴里,又从邵一乾攥着钱的手里抽出一张一块钱拿在手上晃了晃,而后扬长而去。 邵一乾一愣,嚷嚷道:“喂!我没说要吃你的糖!” 抠门!不过,他可算是有钱吃饭了,嘴里的巧克力慢慢化开,一时间甜得他嗓子发齁,还忍不住咳了一下,饿得过了劲儿,舌头对于滋味的敏感度十分盛,他觉得这巧克力可真是太美好了。 美好到值得他惦记一辈子的那种。 隔天早上,他在此起彼伏的肚子叫声中醒过来,两条腿发软,但对于一顿饭的渴望依旧支撑着他走到了煎饼摊前。 他捧着热乎乎的饼,蹲在寺庙外墙的墙根下,神经质地盯着眼前的路面,没有吃,各种思绪在脑子里络绎不绝地走过,最后都浓缩成了一句短短的感慨—— ……不想活了。 他旧时在家的时候,起码顿顿有饭,即便猪尾巴被言炎收归囊中,他还不至于饿得眼睛发绿。晚上睡觉也不用多留一分心思来听周围的动静。 可是……那些他习以为常,还以为天长地久的东西都过去了。那些东西,被他习惯到骨子里,乍一被剥离,他就几乎没了半条命,他觉得自己着实挺混蛋的。 任何真情,总是等到失去时才觉出可贵,也正是因为曾经拥有,眼下这些变故才更要人酸涩难当。 邵一乾想了想,觉得自己并不怕。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学着珍惜,可注定没有那个机会,他会往前走,从此以后,如邵奶奶所愿,学着做一个好人。 以后的路,由此出现端倪,发觉出它难,才会觉得它难。如果不曾察觉它难,可能它就只是一条路。 对面还是那一群职业乞丐,又伪装成了瘸腿的残疾人模样,用一个磕头来换一张一块钱。 有个年纪稍大的老太太领着孙女走过,弯腰往那人眼前的塑料桶里丢了张一块钱。 邵一乾心不在焉地脱口而出:“别,他是个骗子啊。” 这一声提醒可给惹出祸来了,左邻右舍的乞丐齐刷刷看过来,目光里渗透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凶狠,叫邵一乾从脊梁骨上窜上来一阵寒意,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操,我这是揭了别人的遮羞布,断了别人的财路。” 那时候是大清早,路上的行人很少,只有这些职业乞丐按时打卡来上班,于是很快,几个丐帮分子迅速朝他围了过来,堵死了他所有的出路。 毫无悬念的,祸从口出,他被几个人教训了一顿。 社会规则向来直接,对于底层的人而言,弱小就意味着被欺凌,而所谓“人性”,都是体面的人才时常挂在嘴边的俏皮玩意儿。 邵一乾感觉浑身发凉,拳打脚踢的感觉落在身上反倒没有预料中那么疼,只是持续时间有些长,长到他上下眼皮直打架。他脑门疼,被糊成了一锅粥,模模糊糊中听到一个十分悦耳的声音,掷地有声:“光天化日的,哥几个这么嚣张,不怕天打雷劈么?” 然后他就昏过去了,最后一个念头还在嘲笑别人:“……用嘴放屁的这人是哪个傻逼?我就问问你见老天爷劈死过谁?” 要做坏事就有报应,按他以前干的混账事,早被劈死千百回了。 第28章 窝 他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一片漆黑,隐隐约约有锅碗瓢盆的声音在不远处作响。没一会儿,有个黑影打开一扇门走进来,按开了灯。 那张脸登时暴露在灯光下,邵一乾顿时眼晕,百年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1 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阴魂不散呐,冤家路窄,又是那个清洁工。 此人修长清瘦,两侧脸颊微微凹进去,不修边幅地用一只粉色的卡子把刘海撸上去别起来,露出来的额头上还冒出了两颗痘,模样十分滑稽。他一手抓着一根葱,另一手端着一盒葱蘸酱,嘴里还咬了半个馒头,明明如此接地气的形象,不知怎么的,看上去硬是精英范儿十足。 这两种气质原本自相矛盾,可是……也许是灯光作祟,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硬是被他一锅炖成了糊,乍一看,还有些标新立异。 “醒了?来来来,算笔账。” 刘季文放下手里的一干吃食,撕了张纸溜达过来,一屁股往床沿上一坐,脚脖子上露出来的袜子都不是一个颜色,一只红的,一只绿的。邵一乾几乎都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地界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肯定藏了两只破了洞的袜子们。 “退烧药,二十块一,背你回来的,人工费算十块钱好了,在我家里住了一天,就算是招待所,那也得五十块钱,合计……八十块一毛钱。” 刘季文噼里啪啦一顿算,算出个结果,然后把纸往他眼前一怼。 邵一乾嗓子眼犯抽,觉得这王八蛋乘人之危,他十分想把此人从头到脚骂一顿。他劈手夺过那张纸,扫了两眼,觉得这淡扯得真大发:“放屁吧,我他……都不认识你,我知道你说得真的假的?” 刘季文做了个十分不以为意的表情,然后起身重新拿起葱来啃,啃得十分香,腮帮子鼓起来,突出一块葱大头的形状,似乎他啃的不是大葱,而是啃的鸡。 邵一乾莫名其妙,姑且不论真假,就这催债的态度,这么不务实,这么不上进,搁哪不被开?差评! 他盯着纸上的数字看了会儿,眉头一点一点起皱,真是愁死爹了。 然后,没一会儿,他就看见那个一毛钱都不不肯放过的贱人空着的手上,晃着一张淡绿色的纸。他急忙去摸兜,心里顿时一声“卧槽”,那贱人把他身上那个最要紧的户口拿走了! 真是……你妈逼啊…… 刘季文一看他那悔不当初的懊恼表情,就知道自己押对了宝。这小子,兜里揣着户口本,还藏着十块钱不花,要么十分重感情,要么就是缺心眼儿,前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要不还真找不到别的理由。 共性的人身上有共同的东西,顽石里是否裹着美玉,行家看一眼就能确定十之八/九。他看他的第一眼,能从眼神里读出他所有的倔强,一如多年前的他自己。 屋子外传来一阵锅汤沸腾的声音,他闲闲地到外头盛了一碗进来,放在床头柜上,又拿起笔在那张纸上添了一行,300块,塞回邵一乾的手里。 邵一乾一脸生无可恋地抬起头看他,自暴自弃道:“抢钱也没你这么过分的,一碗破小米粥就上三百了?” 刘季文四平八稳道:“谁说那粥是给你喝的?这三百块钱是我先借你,你看你这副熊样吧,得洗澡吧?得换内衣裤吧?得吃饭吧?出门得打车吧?样样离不了钱呐。” 邵一乾愣了一瞬,发现这人算顶有“爱幼”之心了,他还没来得及感激涕零一下子,这贱人又补充道:“从现在起,利息一天涨一块钱,早还完早拉倒,自己掂量掂量……嗯?看你这样子是不想借是吧?ok,不强求。” 捏蛇捏七寸,该贱人知道他缺钱却成狗,到这份儿上只有认人搓圆捏扁的余地,真是被吃得死死的。邵一乾慎重地想了想,先有了钱再说吧,不然吃都吃不饱,还谈什么赚不赚钱的问题。 于是他恶狠狠地瞪了刘贱人一眼,丧权辱国道:“借!” 刘季文心满意足地取来印泥,边开盖子边询问:“看你也没地方住,我刚好多一间……” 邵一乾以为天上掉馅饼,被三百块伤透的心登时又有些暖,不过他嘴都没张开,刘贱人又补刀:“租给你,一月五百。” “……” 求你了,先不谈钱成么,伤感情。 睡大街的滋味着实不好受,还要面临被带到收容所的风险,但是……一月五百,简直是他难以企及的高度,换算一下,五百,相当于五千个瓶子。 不赖,能不能捡够的问题先放一边,起码数学先突飞猛进了。 邵一乾气得直翻白眼,一时就没顾得上琢磨这个素未谋面萍水相逢的人无事献殷勤有几层意思,他没好气地嚷嚷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长胳膊长腿的,不出去闯一闯,专门计较些一两毛的事,出息怎么这么大呢,哦,你还是个扫马路的。” 刘季文丝毫没觉得被冒犯:“我就这么大出息,我就爱扫马路。顾好你自己吧,你这样的,扫马路都没人要,童工。” 邵一乾:“……” 无法反驳。 刘季文把他拉起来,站在屋子的小门厅那里:“两间屋子,你要哪间?” 邵一乾探头看了一眼,两件屋子面积差不多大,其中一间从地板到天花板堆了满满的书,还有一大半的空间堆得全是报纸。在报纸堆里埋着一张十分破烂的桌子,上面还有摊开的笔记本和拔了帽子的钢笔。另外一间就是他刚才出来那间,书没那么多,一张床一把椅子,多余的东西就没了。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这间。” 刘季文撸袖子,淡定道:“行,来帮把手,把床抬出来。” 邵一乾:“……你在逗我。” 他有些犹豫,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过日子的智慧更是狗屁不通,也没有“货比三家”的概念,根本分不清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里面埋的馅儿它究竟是甜的还是苦的。 不过……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有个落脚点,这个诱惑本身就已经超越了所有的顾虑,他想暂且就这样吧。困难也总是一时的,哪有人半辈子都倒霉?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暂且先让他宰好了。 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反正我一毛钱没有。 刘季文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他抖抖那张不成文的契约,不冷不热道:“别想了,签字画押的东西,有法律效益的,你跑不掉。何况……” 他推着他出了大门,到走廊上:“整个市里,没有哪个地方比我家更便宜。” 邵一乾看了一眼脚底下,然后死心塌地地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这是个筒子楼,楼梯外置,走廊外置,两步开外就是栏杆,锈迹斑斑,墙体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皲裂,露出内里此出彼伏的钢筋水泥,着实烂得辣人眼睛。 邵一乾顿时没脾气了,他心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2 里默念:“撒泡尿要五毛钱的地界,”而后平淡地接受了这个高得离谱的房租。 他靠近栅栏,低头往下看,见就这破楼下还停了一堆小轿车,衣着光鲜的男人女人从四面八方穿过,都在这个小破楼里安了个窝。 刘季文抱着胳膊往栅栏上一靠,有些发冷的面庞在灯光下十分不近人情:“我丑话说在前头,考虑到你是个潜力股,每个月月底我要房租,还不上的话,”他眼睛一眯,从裤兜里掏出一盒邵一乾都能认出来的劣质烟,“你的户口,可以用来干许多坏事,不想你的名字有一天被列在‘四黑’里,你可得快点了。” ……有心杀敌,无力回天。 邵一乾觉得脖子似乎跟栏杆一样,锈住了,转起来似乎都能听见骨节“咔咔”响,最后也只能在嗓子眼里憋出几个字:“算你狠。” 户口!户口!这玩意儿落在别人手里,简直就是授人以刀柄,方便别人捅自己。 他攥紧拳头,狠狠闭了闭眼,一瞬间十分想跳楼:“说好了,在我还清钱之前,你要确保我户口的绝对安全。” 刘季文一挑眉,打个响指:“读书人向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点你放心。” 他说着便伸出手来,强行握着邵一乾的手上下晃了晃:“祝你生活愉快。” 房东十分抠门,把他屋子里的东西搬了个一干二净,念在他这边只剩下天花板、地板和四壁的份上,赏了他一层被单,临走前,还如实履行契约,留下了三百,还有一张从这里到批发市场的路线图。 夜里到半宿,邵一乾把自己裹在被单里,听着窗外的风声,一时悟了:“也许是踩了狗屎运,碰见了个面冷心热乎的好人呢?” 不沾亲不带故的,给你买了感冒药,又劈头盖脸砸你一个狗窝,虽说是强买强卖,可是忽略所有表象,不都是在赐他以恩惠么? 刘季文是个抠到骨子里的吝啬鬼,这一点从他对一毛钱那怨念的执着程度就可见一斑,但从来没有眼下这样,这么直接而清晰—— 早上邵一乾醒得早,揣着三百块钱预备去那什么批发市场,一推门就看见刘季文在刷牙。他眼睁睁看着他把牙膏挤出来,似乎是嫌多,又往回吸了一些,这才把牙刷放进了嘴里。 邵一乾:“……” 你干脆抠死算了! 两间卧室的房门是正对着的,那边恰好也打开,他一眼扫见地上掉出来一张纸:“这是什么?” 那上面全是英文,旁边附了张刘贱人的照片,上面还压了钢印,看起来逼格高到飞起。 刘季文都不屑回头看,和着牙膏沫子喷道:“扔在地上的都是垃圾。” 旁边还有几张……汇款单。 邵一乾看不懂,反正是垃圾,他团了团,把那些纸全都团得软不拉几的,而后用来擤了鼻涕。 下楼的时候,刘季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似乎暴跳如雷:“妈的!我毕业证!兔崽子!” 邵一乾得意地一笑,跑得飞快:“反正是垃圾。” 刘季文画给他的路线十分准确,因为这个小楼四周几乎没有别的出路,就一条道,一直顺着道路往下走,出了巷子口,一抬头看,嗬,批发市场,到了。 批发市场里挤了一大帮人,全是上了岁数的老头老太太,他一进去,简直都露不出个头来。 一进去,先是长长的一排卖菜的,接着是卖鱼卖肉的,然后才开始出现服饰区。大棚子下各种味道都搅和在一起,一截是大蒜味,一截是芹菜味,一截是腥味。 余光里扫见一袋洗衣粉,邵一乾呆了一下,而后突然心惊肉跳—— 他以后得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饭,自己买菜!这三样,没一样是他会的!狗屁经验都没有! 他会什么?一言以蔽之,曰:吃喝拉撒。 别的,一无所长。 那时候,他初次窥见生活里满满的恶意,才发觉日子原来都是浸泡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的,一直被保护在一方名为“家长”的蓝色天空下,他到现在都以为每个如同流水账一样的日子都是吃吃喝喝。 眼下,密不透风的油盐生计毫无铺垫地从天而降,砸得他立时头破血流。 他不能想象,一个人得磕磕绊绊多少跟头,才能把琐碎繁杂的生活过得行云流水。 内裤和袜子论打批发,他也没有讨价还价的经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干脆直接。花钱的感觉飞一般的爽,然而这流水一样的速度叫邵一乾肉疼地脸都扭曲了,就那么条几片破布的三角裤头么!就那么一双死丑的袜子么! 贵死了!贵得他要骂娘了! 一路看一路省,他走出批发市场的时候,被刺激得腿都软了,他缓了口气,歇在市场入口的石墩子上。他手十分随意地往后一耷拉,而后摸到了一个东西,扯过来一看…… 包小姐。 这小广告十分轻而易举就揭了下来,可见是才刚贴上没一会儿。邵一乾立时蹦起来,四处张望,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个人一边走一边到处瞎贴。 有门儿! 他三两步跑过去,拉住那贴小广告的人,开门见山道:“你这个活给不给工钱?” 那人打量神经病似的看了他一眼,眉头耸出一个“川”,十分不耐烦地说:“边儿闪,有你什么事。” 邵一乾牛皮糖一样赖着他:“我给你贴,你付我钱,行不行?” 那人直起腰来:“你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 刘季文:我是个好人,高学历,就是有些贱,有些抠门…… 第29章 制药厂 事实胜于雄辩。 他不仅行,而且十分行,把小广告背后的粘纸一揭,把前年一层顺着往地上一扔,然后走过的时候踏上一脚,成了,贴牢了。 一揭,一扔,一踏,这三个动作接续重复进行,没多会儿,他就把批发市场入口处的地面贴得色气满满,叫人一走出来顿时眼花缭乱,地上多了一层美女在噼里啪啦朝空气里放电,真怕走过路过的大老爷们儿被电成人肉干。 于是邵一乾得偿所愿,开出来的条件是贴八百张付五十块钱,贴完再去一个地方拿新的,不过在这之前,他先给了五十块的押金。 邵一乾捧着一堆包小姐的美女小广告,简直要把眼睛笑没了,二话不说,撸袖子开贴。 电线杆上、树上、马路牙子上、各种门柱子上……凡他所到之处,没有一处被他放过。 他还小,腰身很软,但那也经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3 不住老弯腰再起身的循环动作。大冬天的,愣是给他热出一脸汗来,他回头看看自己贴过的小广告,心里忽地生出无限的期待。 旧时和陈萌一起玩过的西天取经的游戏,他总是退回起点很多次,如今他觉得,自己正站在起跑线上,他听见发令枪响,他看见自己至少已经冲出了起跑线。 不过人也有个乐极生悲的时候,等他再贴完一摞,起身抹汗的时候,郁闷地发现贴得太得意忘形,妈的,迷路了。周围的布局不是他今早上过来时见过的模样,四周空荡荡的,楼房都在争先恐后地攀比谁更矮更锉,颜色灰旧不说,样式还十分特立独行。 行人很少,来往的都是些稀稀拉拉的电瓶车和老洋马,与市区的模样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这时候走一路贴一路的好处水落石出,沿着贴过的路走回去就行了,不过不远处有个大型的钢铁棚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钢铁棚子外围是一圈铁栅栏,大白天的,大门紧闭,没有生气的模样。 邵一乾一边捶着腰,心里的好奇挡都挡不住,遂轻手轻脚地靠过去看。他从门缝里觑了一眼,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门后一条大狗突然朝门扑过来,摇着尾巴开始狂吠。 他“妈呀”一声,反射性往后一退,一屁股摔倒在雪地里。这狗这么叫,他不知怎么的心里莫名开始打鼓,眼皮也开始跳,某种强烈的预感如同钱塘江涨潮似的,“哗啦啦”一下子淹到了鼻子下,叫他浑身都窜上来一层鸡皮疙瘩。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七,爬起来就往附近民居聚集的地方跑。 太邪乎了! 四周空得连个能挡风的地方都没有,民居看着挺近的,在雪地里跑起来,那个距离怎么还越跑越远了! 身后随即跟来脚步声,他扭头一看,一条还拴着狗链的大狗猛地扑过来,严丝合缝地把他扑倒在地。 邵一乾瞳孔骤缩,想起了街坊邻居都爱唠的闲磕,说是大队上的一个光棍好容易取了个老婆,结果第二天下地去,回来的时候,就直接变成了鳏夫,那新娘子去上厕所的时候被家里认生的大狗咬成了肉渣。 他还这么年轻—— 狗粗重的呼吸堪堪贴近他面门处,它嘴里的腥气全都扫在他的脸上,他近得能观察到这条狗耷拉下来的舌头上密集的刺,但也就这个程度了,因为狗的主人拉紧了狗链子。 “来了,怎么不进去看看?” 狗主人带着蓝色的医用口罩,浑身都裹在白大褂里,连头发都一丝不苟地塞在蓝色帽子下。听不出语气是因为滤过了一层口罩而变得奇怪,还是因为本身就阴阳怪气。 邵一乾急喘几口气,手里的小广告撒了一地,他小幅度地摇摇头,强装镇定道:“不、不了,我爸就在路口等、等我回去。” 狗主人假模假样地扫了眼他身后,虚着嗓子道:“大冷天大城郊的,小孩子家家的,快回去吧。” 邵一乾机械地转过身,压抑着想快跑的强烈冲动,把腿迈得连膝盖都没打弯。 但走得再平稳,走出不到十米远,身后就有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搂了起来,来自头顶的声音十分凶狠:“既来之则安之!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盘儿?岂是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老李!” 邵一乾全身都被制住了,他根本就不是这人的对手,身后的人把他全身各个能活动的关节都压制地十分紧,连挣扎的余地都没留给他。 心里腾起一丝冰凉入骨的寒气,慢慢地顺着全身的血管开始流遍全身,他知道,这种感觉叫极度的恐惧。 他脑子顿了一小会儿就又开始转,看着缓缓合上的大门,还有重新被栓到门上的大狗,不知道这个大钢铁棚子里净藏了些什么鬼东西。 一时间,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这也许是个掏人心挖人肝的窝点。 很快,邵一乾就被扔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囚室里,心跳得太快了,几乎叫他有些喘不上来气。 厂子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很像是小时候小女生涂的指甲草的味道,还是混着明矾的指甲草,这味道刁钻地钻进嗓子眼里,叫人受不住有些想吐。 他下意识抬手扶住喉咙,才发现胳膊都软绵绵地没有力气,不对,不只是胳膊,是全身都没有力气! “邵一乾,是你吗?” 身后有个声音异常耳熟。 邵一乾回头去看,登时血都凉了三分,那囚室的深处还有三两个孩子,都软趴趴地伏在地上,只有一个孩子蜷着胳膊缩在角落的阴影里。 那个孩子扶着墙慢慢站直,一步一拖沓地从黑暗里走出来,脸渐渐开始清晰—— 言炎。 言炎走了一步,快到他跟前的时候,终于没了力气,脚下一绊,狠狠摔下来。邵一乾眼疾手快地往下垫了一把,这才叫他避免了磕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的风险。 邵一乾心里一时哭笑不得,这种团圆方式真是别具一格,他把言炎拉过来扶正,叫他靠在自己身上,小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多长时间了?我爸妈他们知道吗?” 言炎摇摇头,看上去脸色有种不祥的惨白,许久都未退净的婴儿肥这会儿都没了,半侧脸的酒窝也变浅了许多。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疲惫,不过神志还算清晰:“你还记得那个阴阳眼吗?你刚走,我回去的时候,被他一麻袋,套晕了。这是个废旧的制药厂,我数过,一共有五个人。” 他说到这里,似乎是冻得厉害,不由自主地往把自己团得更紧凑,歇了会儿接着道:“每天有两个人在这里守夜,另外三个人,一个负责把药运进来,一个负责把做过人体实验的药运出去……哦,就是把药喂给人吃,吃不死人,他们就认为药物过关的那种实验……我听隔壁的大人说的,剩下那个人负责逼你吃药。” 邵一乾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警惕地看了看囚室的栅栏外:“没事的没事的,我带你出去。” 言炎掏出一个大容量注射器,困倦地几乎要闭上眼睛:“你进来的时候,被他们打了一针,你是不是觉得没劲?听说是肌……松药。马上等到中午饭点左右,会有人来灌药,他会把门打开……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邵一乾把那注射器拿到对光的地方看了两眼,那里头的液体是纯血红的,一看就是人血,是谁的也不用问了,一定是言炎从注药点重新把针头扎进血管抽出来的,多少能有些药物成分。 言炎强撑着眼皮,又站起来走到栅栏门的一边,站稳了,指了指另一边,示意邵一乾站在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4 那里,紧紧握着栅栏门,似乎做好了某种飞蛾扑火的准备。 栅栏门外全是老旧的大机器,怪模怪样,但都一划的锈迹斑斑,一看就要进废材厂的那种报废类型。 日头将拐过中天,果然有人来开门。 邵一乾和言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囚室里没有阳光,漆黑一片,那人推门进来的时候,估计也没预料到会有人躲在门后算计他—— 言炎拼了一条命,把那人刚推开的门又狠狠拍了回去,听动静都知道他拍得有多用力。邵一乾从门缝里把那人胳膊拉过来,抬着注射器就戳进那人的肉里,把血全推了进去。那人戴着防毒面具,声音就全压在嗓子眼里,喊叫的声音到不太大。 邵一乾很会打架,知道下手到什么程度能叫人彻底不能还击,他随手抄起门上的大铁锁,然后狠狠拽了一把那人胳膊把他头拉得撞在门框上,挥着胳膊就把铁锁砸上了人脑袋。 “搜他身,把那什么什么药搜出来!” 不用他交代,言炎早都抓着两管药站好了。 诡异的是,那人被砸了一下之后,非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还捂着自己前胸,浑身开始发抖,有白色的泡沫从防毒面具下淌出来,然后全身痉挛了一阵,就没了动静。 邵一乾一看,乐了,甚合我意,冲言炎比了个大拇指:“你那血比那什么玩意儿肌松药都好使。” 言炎拉着他跳出栅栏门,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没力气说话,就没搭理他。 厂子占地面积十分大,这一排看过去,我的妈,全是如出一辙的小囚室,这帮赚黑心钱的人胆子真比天都大,半夜做梦不怕冤魂索命么! 大也有大的坏处,这里出了事,隔着大老远的,同伙也不能立马赶过来救,甚至估计都不知道里面出了事,很好很不错。 邵一乾留了个心眼,他把躺地上那人的手机给搜了出来,拨了110,但他不知道具体地址。 最后他是这么指路的:“……沿着批发市场入口,然后沿着路上,或者树上,或者电线杆上一个‘包小姐’的小广告走,就行了。” 言炎拉着他往前走了不大远,而后绕进了那些庞大的机器群里,找了个看上去不大可能藏人的缝钻了进去:“别瞎跑,我看过,有监控器,都在工作。” 空间十分窄,邵一乾尽量后背贴着冰凉的机器,把言炎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叫他也全藏进这个窄缝里,登时两股心跳砸在一起,彼此都觉得不可思议透了。 ……就像拍李小龙的动作片一样,可是等警笛响起的时间过于漫长,恐惧像煮青蛙的文火一样,不骄不躁地慢慢在心底炖,煎熬把人藏在骨头缝里的胆寒都揪了出来,连邵一乾也几乎看得到鬼门关的影子—— 药物人体实验一定有药死的人,药不死的人就一直试药,早晚会被折磨死……这帮草菅人命的混蛋。 言炎悄声说道:“你怎么也被绑进来了?什么什么包小姐小广告?” 邵一乾“呸”了一口嘴里的土,觉得言炎似乎在浑身发抖,还以为他冷,就把他更紧地搂在自己身上,一时对自己揽的贴小广告的活有些难以启齿,声音低得像窃窃私语:“你该谢我才对,我来了不好吗?要不然你怎么出去?” 言炎“哦”了一声,知道他讨厌被审问,就没多问,说:“厂子里有条大狗,我被绑进来那天,看见它在啃一条胳膊——” 邵一乾应景地哆嗦了一下,想起近在鼻端的、腥气十足的呼吸,觉得空荡荡的胃都在翻搅,连忙打断他的话:“你不是属藏獒的么?你还怕那只蠢狗?” 言炎:“……” 说曹操曹操到,等了大半会儿,没把警笛等到,反倒等到了几乎近在咫尺的粗重的呼吸,那条蠢狗找来了! 他俩躲的地方有些讨巧,是拐了一个小弯,塞进了表面上一个缝掩盖下的另一个缝里,虽然人看不见,但狗鼻子能闻见。 言炎上身突然抽搐了一下,那是要咳嗽的先兆,邵一乾手忙脚乱地去捂他嘴,还好言炎争气,硬是把已经快要冲破喉咙的咳嗽又压了回去,只是又伸出一只手叠在邵一乾手上,把自己口鼻捂得更严实。 随后,言炎抬起头,看见邵一乾的眼睛蓦地瞪大,黑黢黢的瞳仁里映出一只把尾巴摇成一阵风的大狗,一声狗吠骤然炸开—— 第30章 大树 人的一生中,真正退无可退的时候实际上堪称寥寥。在那堪称寥寥的退无可退里,又有些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还有些……需要背水一战和破釜沉舟的勇气。 在那恶犬的步步紧逼里,他的思维和动作是相分离的,在倏忽其来的危险逼停脑的运转的同时,他伸长腿一脚踏在狗的脖子上,被狗咬住裤腿往外拖了一大截,整个人几乎是斜靠在机器凹凸起伏的外壳上的。他的手也没闲着,看也不看的往前一送,针头似乎戳进了一个分外柔软的东西,并不是狗皮那种韧感。 周遭似乎有一瞬是寂静的,但似乎也只是他的错觉,他颤着收回手,重新猫回缝里,然后下意识捂住了言炎的眼睛,机械道:“别看,别回头!” 言炎特别听话,让不回头就不回头,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大狗的惨叫就响在耳边,它的眼睛里戳着一枚大容量注射器,露在外面的针管长度几乎约等于没有。 剧烈的疼痛叫它原地打转,前肢狠命往上一掀,只把针筒打掉了,针芯还纹丝不动地戳在眼珠子里。 疯了的狗凄厉的哀嚎,它的主人也跟着遭殃,狗一口咬住他的小腿,撒丫子开跑,把人拖倒在地,跟着一起受罪。厂子的地面上全是机械零件,还有堆了一地的废钢板,狗跑,人被拖,地面还是这种惨烈的模样……结果几乎可想而知。 邵一乾心里生出些负罪感,但淡得抓不住,他搡着言炎把他推出去,自己跟着跳出来,拉着他袖子环顾四周,看见那只大狗往厂子深处撒野去了,所过之处净是一派狼藉、鲜血涟涟,一时不知是此人罪有应得好,还是此狗点子高。 总之,危险暂时解除,想些有的没的忒没劲。 他俩拉着手往外跑,出了大门,顺着小广告的路跑到批发市场口,看见层层叠叠的人,死里逃生的感觉才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言炎腿已经软成了面条,再走一步都是天大的难题,他蔫不拉几地蹲下来,捂住了自己右耳朵,说:“你去给家里打个电话,我估计他们都要找疯了。”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5 邵一乾比他好不到哪去,他点点头,正要去找电话亭,脚步一顿,意识到“我没脸进家门,就有脸给家里打电话了吗?” 他茫然地“啊”了一声,不确定道:“不、不好吧?” 言炎捂着自己右耳朵,突然喊了一声:“你过来看看我耳朵,疼得厉害。” 邵一乾拎着裤腿往他身前一蹲,扒拉开的手,言炎右耳朵红得过分,别的倒没什么大毛病:“他们动你耳朵了?” 言炎感觉耳边有一股温热的气流滑过,但什么声音都没有,立时像被雷劈过似的,呆住不动了。 邵一乾被他的反应唬得一惊一乍,眼皮不由自主开始跳,试探着凑近他右耳朵,极轻地道:“一一得一,一二得……” 可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痒痒要躲的意思都没有。邵一乾慌乱地拽着他站起来,有些惴惴地凑近他左耳朵说:“这个能听见吗?” 言炎紧绷的后背这才明显放松下来,不过依旧捂着自己右耳朵,面色发灰的脸上一点一点开始涨红,清亮的眼睛慢慢蒙上一层雾气,说:“医院怎么走啊?我不想聋。” 邵一乾慌得厉害,转过身蹲下去:“上来。” 他心里几乎是崩溃的,因为他也不知道医院怎么走,可是脑洞一打开,关都关不住,由此接二连三地想到,将来家里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却一点实质性的帮助都提供不了。疼痛都在别人身上,就如同老邵头那根被压断的手指,他充其量只能替他们心疼,却不能替他们肉疼,即便能替他们肉疼,可有什么用? 他第一次生出一种“要变成一棵大树”的强烈欲望,不论将来谁遭受了风吹雨打,靠在他身上,就可以离那些骇人的苦难十万八千里远。 赚些牙缝钱,除了能养活自己,恐怕也没别的功用。不,他希望的不止这些,他希望为他在乎的人和在乎他的人提供一个安心之处。 可是……他几乎身无长物。 两厢矛盾在心里缠斗地难解难分,一股绝望猛地从夹缝中腾升出来,火烧云一般浸透了胸腔,几乎在他眼底里烧出一片红影。 然后,一对翅膀在火烧云一样的绝望里挣扎出一方天地,振翅的声音过于巨大,如同一记振聋发聩的响雷,劈碎了他所有天真的幻想。 他想,真正的关怀,不是一颗山楂丸,不是一盆洗脚水,而是强大到值得信赖。 他想起邵奶奶此前说过的一句话:“你所存在的每一天都不独是你一个人——”终于懂得字里行间。 言炎确实没力气了,他十分顺从地爬上邵一乾的背,俩人一摇一晃地往邵一乾的破屋子走。 刘季文今天似乎歇班,正嘴里叼着根劣质烟,立在走廊里炒菜,叼着烟也挡不住他哼小曲儿,看来他这个二房东当得十分惬意,眼角眉梢都透着股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多年的房客熬成房东,翻身农奴把家当的爽感。 言炎爬在他背上,似乎睡着了,一动不动,不吭不响。邵一乾路过刘季文的煤气灶时扫了一眼锅底,先进门把言炎放在刘季文那屋的床上,而后拿了张白纸和签字笔,站在门口对刘季文招了招手:“说个事。” 他把那白纸往门后一贴,用笔在最上一行写到:“话费,一块钱 。”然后伸出手,“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刘季文一挑眉:“把你捡回来都算我仁至义尽了,你自己又捡回来一个……” 邵一乾嫌他啰嗦,话不投机,抽出一张包美女小广告,垫着脚,准确无误地封住了刘贱人的嘴,而后自顾自地抽走了他裤兜里的手机。 刘季文:“……” 以怨报德的白眼狼! 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他手心冒汗,打了家里的座机,电话那头是邵奶奶接的:“喂?是我的言炎吗?” 邵一乾哽着嗓子:“奶,我,言炎没事,现在跟我在一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等下文。 邵一乾抽了下鼻子,自顾自往下讲:“你快叫我爸妈来,言炎的耳朵有些不对劲,一直喊疼。” 那头干脆利索地挂掉电话,邵一乾眼泪“唰”就下来了,给刘季文看得都有些不忍,不由自主开始瞎猜,还在上学年纪的小破孩,有爸有妈也有家,敢一个人在市中心睡大街,捡瓶子给自己挣饭吃……越想越觉得有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 他端着一盒葱蘸酱——天下蔬菜千百种,不知为何他只钟情于大葱,那坚贞的几乎都要人怀疑他是不是要一辈子为大葱守身如玉了——先在那张白纸上添了一行字,“一碗小米粥,一块”,然后不记形象地往门槛上一蹲,闲闲道:“赏你一碗,烧粥烧多了——你怎么不上学?你家里不支持么?” 邵一乾也不客气,上手把那个“一块”改成“五毛”,端着碗怼了怼他,和他并排蹲在门槛上,收拾收拾眼泪,一时说起从前,竟然史无前例地生出几分难为情来:“我打架次数太多,还冒犯老师,被开除了,又不小心捅到一个杂碎,被我奶奶轰出来了。” 刘季文端着碗就咳上了:“什么玩意?看不出来你还挺牛逼的么,啧啧,你奶奶是哪家的巾帼英雄,轰得好,干得漂亮。” 邵一乾眨眨眼睛,吹口汤:“你也这么觉得。” 刘季文评价:“你太欠削了,我要是你爹,把你按马桶里淹死我都嫌轻。” 邵一乾没搭腔,扶着筷子在碗里捞了一把,居然捞出一截大葱头来,顿时嫌弃得不行:“你什么毛病?赶明儿大葱绝产了,你是不是就不活了?” 刘季文:“原则上是这样,哎赏给你喝就不错了,少挑。” 邵一乾阴险地笑:“你知道我们老家管大葱外面那层黏黏糊糊的玩意儿叫什么吗?” 刘季文洗耳恭听:“嗯?” 邵一乾拖长调子,做了个痛心疾首的表情:“葱——鼻——涕——” 刘季文:“……disgusting!涨房租!” 他捞了会儿小米,状似不经意般地问:“你不上学,将来有什么打算?等到二十来岁的时候?” 邵一乾一愣,眼睛眯起来,诚实地摇摇头:“没,我没想过,太远了。” 刘季文低头呼噜汤,眼睛里藏了些自嘲:“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成天价看《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背着我妈买金庸的武侠小说,后来老头子一看,不行呀,这样下去你就废掉了,就把我丢国外去了。我在国外长了十来年,回来就做了一个……不提也罢,反正稀里糊涂地就混成扫马路的了。我想我八岁的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6 时候,有个梦想你知道是什么吗?” 邵一乾一本正经道:“许我一亩地栽葱。” 刘季文少见地弯了嘴角,第一次露出丝丝笑模样来,觉得这小子不但十分难得,还挺讨喜,他愿意敲打敲打他,就说:“nonono,是做一个断案的,包青天知道吧?大宋提刑官看过没?对,我那时候整天做白日梦,特别想成为一个大法官。” 邵一乾:“我小叔他爸就是做法官的,不过已经好几年没音讯了。那你现在还想成为一个法官么?” 刘季文顿了顿,脸上戏谑的和玩世不恭的表情一忽儿烟消云散,一时竟有些神情肃穆起来,几乎都染上了悲天悯人的色彩。他用筷子尖指指头顶阴云密布的天,意味不明地来了一句:“我希望……暄阳普照,春满人间。” 邵一乾脸上鸡皮疙瘩开始蹦,半晌憋出俩字:“恶心!” 刘季文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看见方才那张小广告,威胁道:“别在我清洁区贴这玩意儿听到没?你不知道,你们这帮贴小广告的和我们扫马路的天生是仇家,你们爽,贴完拍拍屁股就跑了,我们他妈得撅着屁股抠一整天。” 在天断黑的时候,一对中年夫妇匆匆忙忙跑上楼梯,男的和邵一乾不算十分像,女的却和邵一乾像了个九成九,都一划的红颜祸水,足可想见这小子将来若是不长残,可得多风流。对了,这女的大概是个准妈妈,走路的时候腰往后倾,小肚子略微隆起,都显怀了。 这一对夫妇一上来,“谢谢”就说了不下千八百遍,却连邵一乾一个眼神都没匀过来,抱过烧得稀里糊涂的言炎,来得匆匆,去得匆匆。 邵一乾装作看不见他们的嫌弃,紧跟几步送言炎到医院,插在大人说话的间隙里颠三倒四说了说言炎的症状,还交给了大夫一个从制药厂带出来的药盒子。 言炎路上跟他说了许多,曾说阴阳眼逮着机会打击报复,灌给他的药量是别人的好几倍。 主治大夫拿着血化验的单子,一脸严肃:“这药是假的,不合格,临床就没见过,孩子应该是血清链霉素严重超标引起的药物中毒,做家长的要做好心理准备,链霉素对儿童听力损伤是无法恢复的,当然只是部分患者……” 邵一乾惊愕地张开嘴,“啊”了一声,心想他还那么小,连老陈家的问诊台都够不到。 半夜,刘季文写稿写得正入神,忽听得隔壁房间有细微的抽泣,似乎被死命闷在嗓子眼里,听着不大利索。他走过去看,才刚推开门,屋子里的人眼疾手快地把灯按灭了。 刘季文适应了黑暗,看见空无一物的地板上缩着一个小小的球,那个孩子把自己的眼泪藏得很好,但肩膀的抖动却如实地出卖了他眼下的模样。 他听见他说:“大葱,你想知道我的期待吗?现在有了。” “我想成为一棵大树,顶天立地——” mom al;said life is just like a box of chobsp;you'll never kno;you gump妈妈说,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无法得知下一块味道如何。——《阿甘正传》作者有话要说: 上卷完 中篇 · 凄凄惨惨 第31章 荏苒 跻攀寸步千险,一落百寻轻。——苏轼《水调歌头》 第一年,九岁的邵一乾磕磕绊绊地学着自己打理衣食住行,出门低头贴广告,顺手搜罗废旧物,开着一辆破破烂烂的小板车,车头上架着一个大喇叭,刘季文“收破烂”的声音一遍一遍在大街小巷流窜。 回了租房又低头学做饭,起初总切手,削完土豆皮能把土豆报销一半,后来手熟练了,刀功十分过硬,目瞪口呆地发现切土豆丝上瘾,一次切一盆都还不能尽兴,炒完发现他和刘季文俩人合起来都吃不了这么多,全倒了浪费,这才又试着收敛。 有一回出门贴广告,看见一个清洁工大妈蹲在地上抠,抠得指甲缝里乌漆抹黑,心里过意不去,出门时就在身上挂个喷壶,先在那小广告的胶上喷一层水,再往上撒一层细土,松松垮垮往地上一粘,不费劲就能撕下来。 后来,小广告的生意黄了,他又找了个发传单的活,每天站在风里雨里看形形色/色的脸色,接受形形色/色的白眼,把脸皮练得越来越厚,锥子扎一扎都得先磨个皮,不然锥子容易歪,连刘季文都甘拜下风。 马马虎虎地能垫上刘季文的房租,月底还剩些零花钱就给家里打电话,挑时间,专门挑奶奶出去串门,言炎在家做作业的时候打。 在电话亭里抱着电话问:“你哥好吗?你嫂好吗?你姨妈好吗?你耳朵好吗?狗子好吗?” “我耳朵还有一个能用,另一个听力剩两成,狗子上个月觉得耗子药是人间美味,磕耗子药磕死了。嫂嫂生了个闺女,姨妈取了个大名,叫邵一珊,我亲侄女儿,你亲妹子。” 邵一乾听了挺满足,买了一堆市面上不常见的果脯给汽车站司机,端着笑脸请人家给帮忙捎回老家去,漂亮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回到住处就掐着刘季文脖子要他给自己做个家教。想刘季文一介青年才俊海龟狗,当初遇事耿直不妥协,既肯低得下头来做个城市美容师,自然不搭理他这点小威胁。 邵一乾“呵呵”一笑,第二天就把租屋里所有的大葱全都剁成丁,炸成了葱花干,满满当当地塞了一罐子,藏得严严实实。刘季文从报纸堆里抬起头来,大大方方地抽出一张十块钱,大摇大摆地出门逛菜市场,但可怜那一年到年底物价飞涨,大葱都不论斤卖,都论根卖,刘季文扣扣搜搜地揣着十块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来,胳膊肘下就夹了一根葱,气得大呼:“总有刁民想害朕!” 他臭着一张脸砸给邵一乾一摞书,回答问题中英语来回换,存心不让人听懂。邵一乾至今26个字母都背得稀里糊涂,跟声母韵母老混,听他讲书跟听猪拱屎差不多,都听不懂。他想了想,觉得钱要花在刀刃上,愣是从牙缝里省出闲钱,给刘季文买各种辣酱,这才稍微学到些有用的东西。 刘季文在国外读书时,从葱鼻子导师那里继承了一副尖牙利齿,专爱怼人心窝子,再加上邵一乾这个连四则运算都算得落花流水的极差生,脾气越发大,“废物!”“蠢货!”“垃圾!”一类的词就没断过。 起初邵一乾还挺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7 难堪,后来被骂习惯了,锥子都扎不透的脸皮上又糊了一层挡唾沫星子的防护层,听刘季文自己火冒三丈地骂骂咧咧,稳如泰山地伏在桌子上算数,眼皮都不带抬的。 后来有一次邵一乾收破烂给人家结账,多算了十来块,吝啬鬼刘季文一听,好家伙,这么败家,把一根葱都败在里头了,我看你也甭喘气儿了,赶明儿在天台上做个自由落体运动,结束伟大的一生吧。 邵一乾在钱上的计算问题欠缺实在太严重,他出去逛个早市都能被坑。刘季文觉得,妈的,这不行啊,于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拽着邵一乾去菜市场讨公道,插着腰站成一个圆规,把那个多坑了邵一乾五块钱的老大叔数落得灰头土脸,回到小阁楼里,又拎着他耳朵赏了一堆唾沫星子,这才认命了似的手把手教他算,从十以内的加减开始的那种。 榆木疙瘩是个什么样?没错,就是邵一乾这个样,脑子不灵光,讲多少遍都不开窍,刘季文想了个绝招,他找了一张超级大的白纸,贴在邵一乾的床头的墙上,上面罗列了五千道四则运算,一道一毛钱,做对多少道,房租就免多少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言简直不虚,有“钱”这么个要命玩意儿贴在他床头,每天一睁开眼,定睛一看,一水儿的红叉,怒得他立时就从床上跳下来。 于是他每天晚上,基本都是哭死在五千道四则运算的石榴裙下的,郎有情不假,妾他妈没意,交回去批的题不能看错了多少道,太伤人,得数对了几道。 刘季文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个不出世的高人,抠是抠得狠了些,扣出了一种寡妇精神,但却叫人讨厌不起来,抠得有理有据,抠得泾渭分明。这高人有段时间总是在窄过道里自言自语,手插在裤兜里晃悠来晃悠去,一会儿眉毛倒竖,一会儿笑得跟个狗尾巴花一样,把邵一乾看得心惊肉跳,以为他是个神经病院跳出来的。 某一天,刘高人得知这一茬,一边用牙签挑邵一乾脚底磨出来的血泡,一边恨铁不成钢地给他看一个东西:蓝牙耳机,虽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摊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能用就成。 邵一乾顿悟,觉得哇……长知识。 他年底和刘季文一起爬上天台,听刘季文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地骂老天爷忒不是个东西,他吸着劣质的二手烟,平静地总结了流浪的第一年—— 是泡在血和泪里,是跌在血和泪里,是摸爬滚打在血和泪里,现在只堪堪在那血和泪的洪涛里挣扎出了一层头皮,却遥遥地抬头看见深蓝色的夜幕上,启明星还在闪亮,一如往常。 他觉着刘季文是个伟大的逗逼,他觉得自己也很满足。 第二年,他实在忍不住,偷偷溜回家一趟,跑到坟地里给老邵头倒了一杯二锅头,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响头,又做贼似的躲过街坊邻居的视线,绕到自家门口往里看,只看见邵奶奶靠在树底下晒太阳,有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正背对着门,坐在邵奶奶的脚边玩自己,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觉着无聊,又扯着一只小花猫的尾巴非和畜生比谁的脸更袖珍。 亲妹子,初次见面,不知道送个什么才能表达一个当哥哥的对她的热烈欢迎,于是他财大气粗地跑超市拎了五大包尿不湿,悄悄放在门口,自己走了。 转过身就被言炎逮了个正着,言炎背着书包,右耳朵眼儿里塞着一个洁白的助听器,笑意盈盈地站在身后朝他笑,比口型:“珊珊有个特长,就是特会尿床~” 邵一乾看着他从碎发下延伸出来的耳机线,心里有些怜惜,还十分感慨,这大概是家里唯一一个肯与他亲近的人了,就冲着这一点,猪尾巴的仇一笔勾销。 言炎又比划道:“等一下我。” 说完又飞回了家里,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管邵奶奶抹手用的冻疮膏,递给他说:“你耳朵烂了,再不抹药,该冻下根儿了。” 言炎自己耳朵受伤十分厉害,所以以己度人,觉得别人都应该好好保护耳朵,他养伤那一阵子,着实被折腾不浅,那种冰凉的药水一遍遍往外耳道里灌,一晃就感觉脑浆都跟着晃,稀里哗啦还有声音,罪遭大发了。 邵一乾领他的情,再次偷跑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一本从刘季文那里收来的二手英语词典。言炎是邵家的叛徒这一点,真算坐实了。 邵一乾接过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那只几乎算废掉的耳朵,眼神里多了种此前从未有过的悲悯,竟然分外柔和。 言炎一愣,不知所措地眨眨眼睛,一时还以为自己眼花。 刘季文亲自教他算数算了两年,这货依旧没什么实质性进展,动不动就在钱上栽跟斗,刘季文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他气成从神经病院里出来的,于是买了一副算盘,和一个真人发音计算器,不会算,会按键会拨珠子也行,再这么三七二十七地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一刀把他结果了。 自此邵一乾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但凡遇上个加减号,就是一加一,都得在计算器上按一遍才放心。他算盘也拨得十分溜,噼里啪啦一顿响,但算盘这东西,一遇到乘除就歇菜。计算器也不是万能的,一遇到带括号的题,按得越对,错得越离谱。 邵一乾抱着计算器和算盘泪流满面地想:“为什么减法去掉括号要变加!次奥!” 有些东西,不是你脚踏实地地去做就会有结果的,但邵一乾不气馁,认认真真地干了尚且没有个结果,不干那更没结果了。 虽然下场都是一样,但差就差在一个问心无愧上了吧。邵一乾想,比起吃力不讨好,他更宁愿相信,那是一种无愧于心。 他十岁的时候,对所有的鸡汤产生了一种天然免疫力,体内浓度最高的抗体所针对的抗原,叫做“天道酬勤”,他不信。 他不信所有披着富丽堂皇的外衣的美好,他只相信自己。 到了第三年,邵一乾手里才算真正有了些富余,他和刘季文一商量,二人合资,在筒子楼下的院子里盘了一个碗大的地界,挂了个牌,“废旧物品回收站”,不给别人后院添砖加瓦了,自己给自己当老板。 刘季文突发奇想要教他学英语,邵一乾夸他神经病:“你指望我把破烂收到国外是不是?”不过嘴上说不学,还是跟着刘季文“e”、“apple”的鹦鹉学舌了一阵子,知道ohree、four。 邵一乾守着一个破烂摊子,守到年底,把自己守成了像刘季文那样抠门的小气鬼——一毛钱的生意也做,一毛钱的价也讨。他在腰间横跨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8 一个包,来回穿梭在自己的后花园里,眼睛里都是人民币。 打电话回家,听言炎在那边罗里吧嗦地说“奶奶老寒腿犯啦”、“哥和嫂嫂在家里打架啦”、“花猫把姨丈的老板椅给挠烂啦”之类的蒜皮事,隐隐约约觉得少了些内容,但细细一盘算,却好像就是这些琐事,还没待细想,言炎在那头又说:“等翻过年,我去找你。” 邵一乾在纸上划了一笔,把小拇指凑在嘴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舔指骨关节那里磨出来的茧子,说:“干嘛?” 言炎说:“大队里保一个名额去市里上中学,你猜是谁啊?” 邵一乾气笑了:“我猜个鸡/巴毛,有意思么?你不才四年级么?不能真是你吧?” 言炎得意洋洋地:“我跳了一堆级,一只手数不清。” 邵一乾难以置信地盯着听筒,一怒之下,把电话干脆利索地挂了,心想你尾巴别翘了,天都被你戳漏了。 转过脸就去商场里买了一副贼拉厚的狗皮护膝,托人给送了回去。想了想给素未谋面的珊珊带个什么东西,没有主意,最后,自暴自弃地挑了一堆粉色的发卡,以正常人的眼光看,一个赛一个丑,但他眼瞎。 他只记得,他见过她的背影,虽然那时候只是扎了个朝天的小尾巴,但女孩子么,肯定离不了这些玩意儿,李西西那小胖妞还顶着一脑门的花呢。 一年一年过地如同打仗,日子顺着顺着,转眼,他过完了人生的第一轮生肖,年轮的转盘蹉跎到此,而时日尚且富于春秋,他闲下来,一愣神,原来他离家已经整四年。 那一天是个十分炎热的夏季,刘季文有个要不得的事十分棘手,把自己汽车站旁边的清洁区交给了邵一乾,求他老人家挪个尊臀,代他清理一天。 邵一乾硬是从铁公鸡身上拔了五十块钱,这才动动尊唇,应承下来。 汽车站的光景还是那样子,人来人往,他都习惯了,带着一顶大帽子,一声不吭地闷头扫地、捡瓶子,突然觉得有一束视线老跟着自己转,黏他黏得不轻,他回头一看,言炎拖着一个大背包,煞有介事地挥挥手:“好巧啊~” “巧你妹。” 邵一乾立时就高兴起来,但那股由衷的开心过后,慢慢晕染开来的,是一种复杂的滋味,叫做五味杂陈—— 第32章 烧饼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言炎,觉得浑身不舒坦,敏感地在心底抓住了一丝叫做“嫉妒”的情感。 这些年,他只身在外无依无靠,整天和刘季文厮混在一起,刘季文在他眼里,就是根刷了绿漆的老黄瓜,表面看上去,模样一表人才,更是一肚子墨水,但问题在于……他们不是同龄人,不是同一辈的。 刘季文再怎么牛逼,会英语会写文章,和邵一乾相比,有一点必输无疑:他永远不能比邵一乾更年轻。 于是邵一乾每次跟他扯皮捣蛋的时候,总被笼罩在一种错觉里,他认为自己还是个孩子,就和烧饼摊上刚出炉的黄脆烧饼似的,色香味俱全。 而眼前这个孩子跟他虽然辈分不同,但他们是同一年龄段的。 他和言炎在电话里扯皮的时候更多,但人的声音经过电波转换,总有些失真。电波里言炎的声音也是干干净净,也时常人小鬼大、罗里吧嗦地叮嘱他要勤看天气预报,他潜意识里一直把他看做一个和自己没有很大差距的同龄人。 当声音的主人跟变戏法一样从眼前出现,软绵绵地挥着手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心里兀得有些幽微难言的伤感:这才是个孩子该有的模样。 当你走到人生路的某一个阶段,急不可耐地渴望顶天立地,渴望成为参天大树,总会在不经意间被时光的影子骇得心有戚戚,你会猛然间发现,什么狗屁刚出炉的烧饼,自己分明已经是被摆在篮子里、被路过的汽车扬起的尘扑得灰头土脸的过气烧饼。 什么才是真正的新鲜烧饼?就是这样的,眼角眉梢都攒着隐隐约约的笑,站在盛夏的大太阳下,布着一层薄汗的脸上都盛满了阳光,只有那个孤零零的酒窝里蓄了个小小的阴影。 自己呢?呵、呵,一个货真价实的过、气烧饼,早被来来往往的汽车排出的尾气画上了一层浓厚的烟熏妆。 该过气烧饼自己郁闷了一时半会儿,又恍然觉得这番计较忒小心眼,忒没劲,他都是拥有一个“要成为大树”的目标的人了,跟个软绵绵的小孩子教个什么劲,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把自己头顶上的破遮阳帽扣到言炎头上,接过他那个大背包,不自觉就带上了一种长者的口吻:“家里人放心你一个人来吗?吃过饭了没?” 那个大背包被撑得圆滚滚的,拎起来也着实不算轻,言炎跟上来从他手里掏出一边背带,跟他一起抬着走,也许是心情十分舒畅,笑嘻嘻地回道:“我骗他们说学校有人接,自己来的。我还没吃饭呢,我下面给你吃行不行?” ……这胆子大的,真是叫人尿急。 邵一乾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你为什么要给我下面?显摆你多能耐?” 地上的一对影子都十分细瘦,估计俩人揉在一起也没有他俩手上那个背包的阴影面积大,不过一高一矮还是十分明显。 言炎不服气地垫了垫脚,试图跟他齐平,随口道:“给你补过个生日呗,好歹算到了十二岁。” 生日,这玩意儿听上去可真新鲜,过生日,一听就太奢侈了,跟他这种类似于亡命天涯、刀口舔血的奔波命八竿子打不着。 邵一乾用空着的手在眉骨上抹了一把汗,忽而言辞凿凿:“跟你讲个故事,说从前有个妓/女,从十岁开始接客,接了小四年了,忽然有一天,老妈子跑上来跟她说:‘丫头,今晚好好收拾收拾,楼里给你过个开/苞仪式。’” 言炎摇头晃脑,听了个一知半解,感觉他这个大侄子越来越能扯闲淡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这不拐着弯说他马后炮么。这故事可真贴切。 他那一张脸上霎时五彩缤纷:“去你的,你才是老妈子。你说你五千道题只对了一半,我看纯属活该。” 四则运算是个永远的伤疤,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邵一乾在这方面确实拼不过言炎,真跟他争了,那才叫自取其辱。 他把背包全拎在手里,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言炎肩膀上,扭头去看左车道,敷衍道:“你行,就你行。” 言炎上回来邵一乾的窝的时候,整个人是半昏睡状态,所以他在看见眼前这个根本不适合地球人居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9 住的筒子楼的时候,基本上是风中凌乱的。 先拐进一个看似高大上花园门,眼前的一切与来时的景色堪称风格迥异,这筒子楼那门脸参差不齐、里进外出的,十分像是把一栋单元楼沿着走廊一刀劈开后形成的模样,墙皮掉得稀里哗啦,钢筋水泥全不懂矜持地抛头露面,风情万种地在高层张开怀抱。 这一抬头更好玩了,这筒子楼原本是六层楼,本来就烂得跟豆腐渣没两样,不知是哪个户主,如此缺心眼儿地在六楼之上又加盖了一个小阁楼。通向小阁楼的楼梯看上去叫人心惊胆战,就那么松松垮垮地从六楼的走廊里直直戳上去,不是钢筋水泥的架子,就是几片木板随意摞起来的。 言炎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邵一乾就窝在那个丝毫不起眼的小阁楼里。 他眼神闪烁,嘴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不知道该怎么说,一股不知所踪的欲望急于破土而出,但抓耳挠腮地也不知这股欲望该从何抓起,只是有些东西,如同烛泪一样缓缓滴落,浅浅地烙在心口,不至于烫出痕迹,但却着实有些发疼。 关心一个人会形成一种惯性,他只记得他更小的时候,曾经稀里糊涂地接下了一个要命的任务,他说他会成为邵一乾的标杆和他的依靠,这句话蛰伏在心底很久,还一直没有什么实践的机会。 言炎歪着头看了邵一乾一眼,默默地捏了捏自己手指头,满脑子都是一句话:“我要给他做个标杆,我要对他好。” 偏巧,邵一乾正回头看,跟他的眼神撞了个正着,一瞬间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那里的内容直白而单纯,裹着抹不开的温情,幽幽地透露出一种……母性光辉,妈妈桑那种。 筒子楼脚底下靠胡同口的地方则支着一顶乞丐帐篷——该帐篷十分地潮流前线,底色是红蓝白竖条纹,其上星罗棋布地分散着几大块奇形怪状的补丁——帐篷下分门别类地对放着拆平的纸箱、踩扁的易拉罐和饮料瓶子、还有摞得整整齐齐的啤酒瓶子,帐篷的脚下就是一俩破破烂烂的三轮车,车厢前置。 在三轮车身上斜靠着一个发黄的纸牌子,上面的字书写得别具一格,但这么好的书法却只能用来写“收破烂”这几个字。 上面还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跟他平时打给家里用的电话号码是一样的。 这个摊子,它是邵一乾的! 言炎此人,打小见不得别人受罪,本来就心软得跟块发糕似的,看见打路东头走过一个叫花子乞丐,都得怜悯好些天,一看这场面,登时就心疼得鼻子酸了。他受不了,多看一眼都觉得心里难受,他绞着双手站在原地,眼底就含了一包泪,眼圈下晕染开一层淡淡的粉,却还固执地抿着嘴角,试图把眼泪都憋回心里叫它倒流。 但压根儿也不奏效,只把酒窝抿得越发明显了,眼泪攒得多了,顺着外眼角往下淌,爬过下巴颏,直挺挺砸在地上。 他掩饰性地揉揉鼻子,有些手足无措地看过来,眼神居然十分无辜:“风好大啊。” 邵一乾:“……” 他囧囧有神地看了看这个稀奇古怪的孩子,不知道他一个走在人生赢家之路上的人有什么好悲从中来的,十分不长眼地取过平时走街串巷用来吆喝的喇叭,打开扩音器,在言炎耳边走了一回外放:“冰箱、彩电、洗衣机、旧电脑、旧空调,收破烂——” 这是业务扩大以后,刘季文给录的完整版,用普通话喊得抑扬顿挫,十分赋有刘季文抠门特色。 言炎哭得别提多丢人了,就站在筒子楼唯一的一条进出通道上,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的也停不下来,给邵一乾都哭傻眼了,他不知所错地矮身坐在一截石墩子上,想当年他耳朵被毒得听不见声音时都没哭得这么凄惨过,这到底是哪根神经抽上了,泪流得这么凶。 没一会儿,门口就有一辆小轿车按喇叭,“哔”的一声—— 邵一乾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忙来拉他,哭笑不得:“哎哟我的祖宗哎,差不多得了,要丢人咱回到家再丢成不成?” 言炎哭得十分忘我,那心就跟泡在一汪苦海里似的,涩涩地疼,他把脸埋在邵一乾那件淡粉色的t恤上——至于为什么是粉色很好解释,批发市场上这个什么花都没有的t恤最便宜,刚好是粉色的,又刚好邵一乾是个小白脸,穿粉色还不赖——断断续续地控诉:“你太坏了,你说你是个小老板,其实你是个拾破烂的!” 邵一乾恍然大悟,哦,这小子是慈悲心肠作祟,难怪方才那妈妈桑的眼神那么叫人肝颤,敢情这是同情心泛滥。他推了他一把,半是迁就半是玩笑道:“这话说的,真欠呐。拾破烂的怎么不能当老板了?这么说……你打心眼里看不上拾破烂的呗。” 言炎的哭声戛然而止,挂着一脸泪,却跟没事人儿似的认认真真道:“你自己照顾得过来么?我给你打下手行不行?我来帮你啊。” 邵一乾一愣,心口猛地涌上一股格外霸道的暖流,接着抿着嘴乐了,眼睛里碎满了光,不留情面地打击嘲讽道:“就你?细胳膊细腿你能干嘛?好好的学你不上,哭着喊着要跟我捡破烂,嘿,多新鲜。” 言炎十分沮丧地“哦”了一声,对于自己方才的表现有些难为情,一边蹭自己脸一边不甘心地挣扎道:“我给你算账总好吧?你算数那么差。” 邵一乾一巴掌拍他背上,一边想怎么这小子这么爱瞎操心呢,一边君子边动口边动手地推着他上楼:“趁早拉倒,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计算器比你好使多了,留着你的脑子去碾压别人吧。” 楼里比楼外更惨不忍睹,暖气管道、自来水管道,还有各种各样的电线,就那么耀武扬威地盘旋在楼梯里,沿着台阶一阶一阶往上延伸,就连那些破管道上也积了一层灰,好容易有个声控灯,也不知几百年没换过了,灯罩子上积了一层黑。 屋子里十分凉快,天台上的风穿过打得透圆的窗户,过堂风刮得格外迅猛,把屋子里所有的纸张都刮得满天飞,铺满一地的传单五花八门,比他当年贴过的小广告要稍微有些节操—— 小饭馆盛大开业、琴行招生、口语培训。 ……不过最醒目的还是墙头那张大字报一样的五千道计算题,规模庞大,整整齐齐地码了二十列,几乎每一列都错得不忍地球人直视。用红笔批改的人似乎也从未见过能在四则运算和乘法口诀上摔得鼻青脸肿的人,最后气急败坏地在最后一行批了一行字:“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污!岂有此理!” 言炎只在电话里听他说过,这还是第一次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0 见,按理说真挺搞笑的,连邵一乾自己有时候也指着它开心开心,言炎却笑不出来,他试图提下嘴角,但就那里的小肌肉群就如同全部僵死了似的,都不听使唤,反而耷拉地更加严重。 左撇子替他侄子打抱不平,蹲在地上把那一行醒目得伤人自尊的红字全都划掉,鼓着腮帮子换上了一行:“再接再厉。” 邵一乾随他怎么折腾,在想要不要提醒他赶紧去下面,免得待会儿那玻璃心再被刺激到,跟他这儿哭上一个回马枪。不过他要真哭个回马枪,邵一乾想想,那真是打不上也骂不上,还得捏着鼻子搁眼前伺候着,谁有那功夫? 他就有些纳闷,有什么好哭的! 这时候,刘季文的手机铃声突然在隔壁房间响起,邵一乾一边推开门一边嚷嚷:“你不是……要那什么……出差,要我说你们扫大街的居然还有差可出……” 话音到这里,自动没了,刘季文的屋子里没有人,只有手机在桌子上一闪一闪。 邵一乾心里觉得奇怪,因为刘季文是个不带手机会死星人,他把自己忘了他都忘不了手机。 他接起来,那头是刘季文的声音,小声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哨子,帮我个忙,你在我桌子右手第二个抽屉里找一把黄铜的钥匙,打开左手最下一个抽屉,把那里一个黑色钢笔拿出来!” 他说得很急,似乎十分紧张,邵一乾也跟着三心二意,一边手忙脚乱地去翻钥匙,一边也跟着小声问:“你干嘛呢?偷人去了?” 刘季文:“我偷你天王老子去了!别废话,叫个车到城南护城河的立交桥下等我……不说了我要被发现了拜拜!” 第33章 记者 刘季文在电话里语焉不详,倒不是故意遮遮掩掩,电话里语速快得要飞起来,想来是没工夫说得更详细。邵一乾急人之急,没顾上多想就去拉抽屉,手一抖,把整个抽屉盒子全拽了出来,里面的零碎玩意七零八落地铺了一小片地。 黑色钢笔十分显眼,它周身缀了一圈细密的……姑且称之为玻璃渣的晶片,一闪一闪,整个笔身都是哑光材质,孤零零地躺在破破烂烂的地板上,总有些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气氛。 笔的旁边,是一张倒扣在地上的证书一类的东西,邵一乾捡起来一看,那竟然是张记者通行证! 名字和照片是谁不必再说,有效日期早已过了许多年,算算日子,那时候邵一乾也就五六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龄。照片上的人眉目清秀,端的文质彬彬的俊俏模样,和目下那个一整一周不洗头的大葱狂魔相去三千八百里。 他把那笔往怀里一兜,顶着一脑门官司下了楼。 其实他和刘季文搭伙讨生活这么久,一直觉得刘季文是个十分奇怪的人,他和自己不一样。刘季文有一身的本事,他丢了扫帚,随便把简历往桌子上一拍,多得是人赏识。可刘季文似乎在某些方面一直有个特别刚性的原则,至于是哪个方面、什么原则,邵一乾猜不出来。 他只有个模模糊糊的感觉,那就是刘季文在恪守一条底线,他有些像小时候看过的小人书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飞则已,一飞冲天”的人,肚子里也不知憋着什么阳谋阴谋,反正看上去一天不求长进的吊儿郎当样,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单身狗,也不知从哪学来那一手抠门绝活。 对于刘季文这个操蛋的清洁工到底什么来头,他自己未曾提起,邵一乾也并不感兴趣,你爱说就说,你不说就拉倒。刘季文么,活脱脱一部行走的江湖秘笈——《论单身狗十年如一日保持光棍的秘诀——龟毛》、《我真的还想单身五百年》。 年过三十正当一枝花,长得俊,却没妞泡,那就是没有男子气概了呗,简单地说,就是没钱。 邵一乾鬼投胎一样下了楼叫来计程车,上了车刚要把另一只腿也拿进来,一拍大腿,心说糊涂,晕,把言炎这个小多头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结果后车门一响,那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屁颠屁颠跟上来,十分乖巧地坐在后座,那端正的小模样,就差手背后脚并齐两眼凝视毛主/席了。 邵一乾:“……” 他老怀甚慰,觉得挺省心,反正一个人坐也是这价,两人也是这个价钱,横竖多一个人也不亏。 赶到指定的立交桥下,满脸煞白的刘季文火烧屁股似的窜过来,拿走那支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钢笔,转身就跳上了计程车,连个屁都没放就走了。 邵一乾从来没见过他那副模样,着急忙慌的,似乎去晚了一步就会被人切了似的,他心里直打鼓,遂又一脸肉疼地摸出一张粉票子递给司机,言简意赅道:“别跟太紧,大老远坠着就成。” 两辆计程车一前一后,路线竟然是直往市中心方向出发的,邵一乾看见刘季文进了汽车站,他也跟着跳下来,把钥匙链的长绳子挂到言炎脖子上,蹲下来拍拍他后脑勺:“回家等着,晚上睡觉关好门窗,顶楼风大,一个人不敢睡就帮我算算墙上的题。如果两天之内我都没有回来,你就报警听到没?来,说一遍报警电话我听听。” 言炎眨眨眼睛,出于睁眼瞎的混沌状态,不得已而对这个大侄子言听计从:“110。” 邵一乾嘴角掀起一丝笑,大拇指安抚似的蹭蹭他脸:“不错不错。” 言炎:“……” 刘季文上了一辆通向市所辖的最远的一个小县城的汽车,邵一乾趁着人多,买了票跟着混进了车厢里,刘季文坐在最后一排,邵一乾一上来就跳进了前车窗玻璃的第一个位置,能借着那里的后视镜看见刘季文何时下车,也能把自己的身形遮得完全彻底。 车先上了高速,后来拐进乡间土路,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颠簸了足有半天,才到了终点站。前排颠簸不甚严重,后排摇晃十分厉害,邵一乾透过后视镜看见刘季文的脸比起方才更加惨白,路上吐过两三回,似乎未曾坐过这类交通工具。 期间人陆陆续续都走完了,到终点站的时候,连司机再票务员,就剩下五个人。 他们在终点站下了车,邵一乾留到最后才下,看见刘季文进了一家年久失修的招待所。 这附近极为偏僻,路面蒙上一层黑煤粉,路边还有大块的煤炭,在已近稀薄的天光下泛着一层闪亮的油光——这是运煤的路。 中州城以煤炭发家,盛产煤老板和小煤窑,新闻里播报的瓦斯爆炸、矿井坍塌,十起事故里有六起原产地都是中州城。 邵一乾不能只跟着了,他又没身份证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1 ,没法登记客房。他赶一步上前拉拉刘季文的衣角,面不改色地脆生生来了一句:“爸,我们今天要住在这里吗?” 刘季文正一手捂着自己胃,趴在柜台上结账,他听到声音,脸色惨白地往下一看,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不过忍着外人在场,没能发作,拎着邵一乾后领子往外走,脸色阴沉,语气不善道:“哪都有你!我清洁区哪样了?” 他这个模样倒和二人初见时如出一辙了——冷冰冰,不近人情,脾气就是那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 当时已经过了晚六点,最后一班车刚走,终点站那个极为敷衍的指示牌下鬼影都没有,连附近稀稀落落的摆摊生意人都收摊回家了。 燥热的晚风里只有知了被打了鸡血,扯着脖子叫得歇斯底里。 邵一乾知道他其实就是嘴贱,略想了一瞬,示弱道:“跟都跟来了,先不论你要干什么,多个人不也多个帮手吗?” 刘季文也没什么办法,没有汽车回城,只能先带着他了,闻言不耐地翻白了个眼,口没遮拦道:“我要睡女人,你来凑什么热闹?怎么,你还想帮我一起睡?” 邵一乾恰如其分地卖了个乖:“我给你守大门。” 刘季文:“……” 他都气笑了,平日里独来独往惯了,压根儿也没注意会有人跟着他来,还当自己是个行动自由的,这其实也算长了个教训。也罢,明天早上赶早把他撵回去,小屁孩一个,毛手毛脚添乱就坏了。 他打定主意,心不甘情不愿地拖着邵一乾进了招待所,一屁股坐床上闷不吭声地脱鞋脱袜,憋着一脸山雨欲来的怒气,唬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邵一乾心里不糊涂,他先出去到柜台上给言炎打了个电话报了声平安,又把自己的位置大略和言炎说了一声,就又回了客房里。 他站在刘季文的床头,看了看他紧闭的双眼,突然开口道:“别装了,起来起来。你叫我给你拿钢笔,肯定能想到我会看见那张记者证,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好半天,屋里没动静。 静的时间长了,邵一乾心生疑窦,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这时刘季文才睁开眼。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含混着一抹淡得品不出来的愧疚,邵一乾这才注意到,他今天居然是带着一副眼镜来的,金属的眼镜框,架在秀挺的鼻梁上,把脸颊上的刀疤所营造的凶神恶煞都冲淡了几分,让这披着一层知识分子皮的屌丝看上去竟意外地有些温文儒雅。 “对,你猜到了。” 刘季文拍拍床沿,示意他坐。 邵一乾坐下,刘季文盯着他,一言不发地开始笑,阴阳怪气的,把邵一乾笑得心里发毛,一时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抽,硬着头皮从牙缝里往外头蹦字:“笑你妈……” “给我收尸。”刘季文突然说,笑也从脸上消失了。 邵一乾惊了一跳,下意识道:“什么?” 刘季文跟百变小樱似的又展演一笑:“开玩笑的,不要当真。”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记者,我写过许多稿子,可我的稿子没有一篇发得出去,”他嘴角攒出一个嘲讽的笑,有些陌生,眼神有些高深莫测,“我想或许我缺乏一种振聋发聩的方式,借以敲打敲打新闻界记者行业的本心。我想我们的存在,是用来还原事实真相的,而不是把读者当枪使、把舆论推向风口浪尖的,我们最初的使命,并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而是……” ……刘季文也真够不要脸的,忒把自己当盘菜了。他说这话基本把整个行业都一棒子打死了,似乎没了他,新闻界就腐烂得无极限似的。要换个心思通透的人,听到这番话,早大耳刮子甩上去了。 但再往深里想一想,如果一个人对一个现象和一个事物的评价带有极端的个人感情,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说话者曾深受其害,理性早被感性腐蚀完了。 邵一乾听得一脑门汗,顿时有些怀念陈萌,人话就不能好好说么?用那么多成语,听也听不懂。 他把手一摊,视刘季文方才那番话为放屁,旁逸斜出道:“别的不说,至少身为记者,得有一支话筒。” 刘季文眉毛一挑,不动如山地盯着邵一乾,不出三秒,跟被戳了一个眼的气球一样泄了气,喃喃道:“是啊……没有人承认你是一个记者……”他诡异地笑了,“他们说……一个不会将真假虚实穿插起来的记者不是一个合格的记者。” 邵一乾真是听够了,说了半天,一句干货都没有,还自己伤春悲秋上了。他也有些不耐烦:“别扯淡了,我看这附近马路上盖了一层黑煤渣,你来这里,还把我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刘季文眯眼:“几年前,你被人贩子绑走那次,我记得你说你最后报了警,那你们最后逃走的时候,有警察的身影吗?” 邵一乾一愣,不知道为什么问到这个:“我当时跑得半条命都没了,我上哪儿知道有没有警察来。” 刘季文:“我去那里许多次,那里头的生意,照旧,只是保密工作似乎更到位了。所以,压根儿就没有人注意到你的报警电话,或者是这类报警被人技术性地忽略了。” 邵一乾动作一顿,敏感地抓住一点:“你说……制药厂背后有人撑腰!他的靠山就是……” 刘季文截住他,点点头,用口型说:“所以什么才最可信?同样几个月前,报纸上登了一则矿井坍塌的事故,重大新闻都应该有后续跟进,可我等到现在,几乎没有报纸和媒体再报道这件事,它就好像凭空蒸发一样不见了,这也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媒体可信吗?警察也可信吗?如果这些都不可信的话,什么才最可信?” 邵一乾越听越糊涂:“你把我叫来……” 刘季文十分无辜:“我猜这个矿井坍塌事故之所以销声匿迹,很有可能这是个黑煤窑,如果继续跟进报道的话,”他指指头顶,“会有人掉下马,牵扯到督察监管部门,牵扯到利益。实不相瞒,许多年前,我失去采访资格,大概是因为同样一桩性质相似的事吧。”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如果水源都是黑的,那水流是清的还有什么指望呢? 邵一乾想了想,闷闷道:“黑煤窑……你能跟的过来么?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一大片,你才一个人,跟拿鸡蛋磕石头有什么分别?这不傻帽么?” 刘季文混不吝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同样的道理,一个瓶子一毛钱,可你看见会不捡吗?你看见那玩意儿就和狗看见肉骨头一样,眼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2 睛里放光。这黑煤窑,我能磕一个就磕一个,我看见了就要怼,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邵一乾垂着眼睛:“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刘季文轻笑:“什么都不用做,待在这里,如果一周之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就买上一把金元宝和冥币,在路口全都烧了。想我这后半辈子,净他妈喝西北风了,到了地下总得吃香的喝辣的吧?” 眼下一切太平,刘季文轻言生死听上去像在说胡话,可邵一乾不敢当成耳旁风,他出去贴个广告的功夫都险些没了小命,可见死亡这玩意儿离得其实特别近,生与死,几乎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一个不小心就捅破了。 以身犯险的人,他们有悍不畏死的勇气,也被买一送一了以卵击石的傻气。 邵一乾面无表情地心想:“你做的是死的打算,可我永远只做生的打算。”他没话找话道:“你那个笔是个什么货?” 刘季文又开始穷嘚瑟:“我自己改的,大容量存储盘,微型摄影机,兼窃听和定位装置。”他说着便按下了一个按钮,将那笔头放在自己唇边,“观众朋友大家好,现在为您实况转播……” 隔壁突然传来一阵不太和谐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似乎……是一个男人发出来的叫/床声,听上去十分痛苦,但似乎又十分放肆,仿佛畅快淋漓,混杂着床板的动静,叫隔壁的这二位都有些傻眼:一个男人,又不是下面的,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两人面面相觑,刘季文面有菜色地继续往下播报:“……现在为您实况转播,招待所里的搅基故事。” 第34章 煤窑 刘季文出门的时候,门扣子刚搭上,邵一乾就醒了,他三两下穿好衣服,偷摸跟在刘季文身后溜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运煤的大路往里走了约摸半个点,刘季文停在一个大铁门外,一闪身就进去了。 邵一乾凑上去看个仔细,那门上挂了一个大招牌,白底黑字,写着俩字,“招聘”,条件管吃管住,卖力气的活,工资按效绩结算,一天一结,别的信息就没了。 “工资日结”,邵一乾看得有些心痒,他转身看了眼自己的影子,地上的影子被淡色的天幕拉得有些长,他突然觉得有门,力气活儿,谁还没个二两力气! 他推开门也走了进去。 不远处有个被煤渣子糊了一脸的单间平房,邵一乾等了等,等到看见刘季文被人领着朝不远处一排低矮的平房走去,他才进去。 “抢地主!” 办公室里就一个胖子,嘴里叼着根烟,翘着脚窝在沙发里盯着手机打游戏,听见脚步声,皱着眉扫了一眼来人,“谁啊谁啊?挡着我信号了哎我操!掉线了!” 胖子抬起头看见邵一乾,莫名其妙给乐了:“卖力气啊,就你?细胳膊细腿你能干嘛?走走走……” 其实那时候邵一乾已经不是干瘦的体格了,他早在底层摸爬滚打里把一身的细皮嫩肉磨成了铜皮铁骨,岁月如同一双摸骨大师的手,把他的四肢和躯干都拉拔得要比同龄人长些,看上去还有些单薄的肩背早已蕴含了足以承担风雨的力量——他早都不是温室里的花了。 他听到这句话,顿时啼笑皆非,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他前些天还这么评价言炎来着,转过脸这句话就被扣到了他自己的头上。 他想了想,反正也不用来这片鬼地方讨生活,刘季文安全脱身他们就闪人,钱多钱少无所谓,主动让步道:“老总,工钱我要一半就成。” 胖子脸上的疙瘩肉随着笑开始颤,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嘶”了一声,冷下脸朝后窗喊:“工头!把这小子带下去见识见识!赏他个铺盖卷看看!另外叫会计砍掉他的一半价!” 邵一乾心跳这才放平稳,他方才有过一瞬间的念头,还以为这胖子要找人把他做了,敢情这厂子真是刚死过人,缺劳力缺成狗,连个童工也不放过。 他松口气,感觉后背有些汗涔涔,湿透的t恤贴在身上,被清晨的凉风一吹,登时有一片汗毛立起来开始叫嚣方才的紧张。 很快,有人给他发了一顶脏兮兮的安全帽和一副手套,带着他向一处矿井走去。远远近近有三处矿井,矿井口上有运煤框的滑索,矿井旁边垂下来一个大框,就是人上下矿井的通道。 初入地下,扑面而来是一股热浪,彼时正值三伏天,地面上有清晨的爽风拂着还不大觉着热,入到矿井下,温度随着降落的深度越发高,憋闷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邵一乾感觉似乎有人用绷带紧紧裹住了他的胸膛,眼前时不时会有飞蚊漂来漂去,耳朵里也开始鸣响。 平时第一次体会缺氧的感觉,才知道苦力也不是是个人就能干,邵一乾不动声色地喘了一大口气,垂着眼睛看自己鞋尖,才好不容易抓住有些涣散的注意力。 然后他们终于降到底了。 刘季文刚扛了铁锹过来,迎面看见一个人。此人个子不高,麻杆身材,套着一件十分宽大的工作衫,面无表情地从坑井处走过来,他那身板一看就是个童工。刘季文悄悄摸出藏在裤裆里的钢笔,调准角度刚打算拍一张留作罪证,发觉有些不对劲—— 那人眉眼都被压在安全帽留出来的一圈阴影里,脸盘过于瘦削,没有饱经风霜的沧桑,却硬是流露出一股硝烟战场的戾气,留在外面能一览无余的鼻梁和嘴唇也秀气得有些过分,不是老工,跟他一样,是个新人。是个新人倒不稀奇,这人就是有些眼熟。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那人不躲不闪地迎上来,嘴角缓缓挑起,无声道:“早上好。” 刘季文险些跌一跟斗,控制不住地就想把肩上的铁锹往他脑壳上敲一敲,十分想问问他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打一进来就没想能全身而退,他私心里把邵一乾引来这里,并不是真像他自己所说的给他烧点烟酒钱这么扯淡,他是想借机敲打敲打他,何谓大是大非。 因为他在这孩子身上看到些……剑走偏锋的血性,如果没有人提个醒,怎么保证这些血性永远擦着邪道的边不掉进去呢。 有血性是好事,可一旦这种血性入错了行,那就是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这几年来,他冷眼旁观他裹着一身亡命徒的气质游走于大街小巷,笨手笨脚地兼顾生与活,同龄孩子都在教室里背诗文,他估计在菜市场为一两毛的菜价挣得脸红脖子粗,同龄孩子在深夜里陷入黑甜梦,他估计正爬在墙上做题,这很好。 可刘季文一想起他在制药厂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3 的“丰功伟绩”,就有些心有余悸—— 因为这根本不是一个孩子能干出来的事!他怕很正常,他不怕就坏了!人如果连性命攸关的事都不怕,还会怕什么呢?他如果连这些都不怕,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一个人的命运,其实都已经预先埋藏在一个人的心中,草蛇灰线,蛰伏千里。 而只有慈悲心才是永远的运数。 换句话说……他没有在邵一乾的身上找到这个东西。 他憋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出去再收拾你!” 邵一乾被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以为他早上出门没吃药。 矿井下作业分许多方向,邵一乾被带进了朝向西侧的一个甬道里,刘季文跟他刚好相反。 挖煤工人有很多,来来往往的工人都光着膀子,矿灯能照亮的地界也就鼻屎般大,映在每个人的肩背上,都泛出一层光,汗味不住地往鼻子里钻,把邵一乾熏得直皱眉,感觉有一百个大汉刚在马路上跑完了一趟马拉松,然后集体脱了鞋在他眼前抠脚。 本来呼吸就不顺畅,这一折腾,简直叫人分分钟不想活了。 邵一乾撩起汗衫擦了一把汗,挥动胳膊下了第一敲,结果对面的石壁屁改变都没有,还把他胳膊震得发麻。他眉心一跳,一努嘴,“呸”地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合掌蹭了蹭,就不信这邪! 第二下挥下去,石壁上可算有了改变,那也只是一点,就多了个印子。 邵一乾心说:“……不至于吧。” 身后有个人把他扒拉开:“起开起开,去把地上的煤渣往框里铲,这里还没松动过,没眼睛不会看么?瞎凿个什么劲儿!” 邵一乾退了几步,换了铁铲,一铲一铲把甬道里的煤渣往框里转运。 那运煤框比他高,说是掉落的煤渣,其实那根本就不叫渣,都是几公斤沉的大煤块,一铲子掀起来,得一鼓作气掀到框子里,没几下就把他那二两力气耗没了。 呆在矿井下没有白天黑夜,等到他们这一批人被换下来时,邵一乾跳出矿井一看,太阳西沉,远处的天幕上已经浮起一轮淡淡的弯月。 他呼了口气,迈了一条腿,登时没跪地上去——脚上一阵钻心的疼。幸好背后有人扶了他一把,刘季文捞着他腰把他撑起来,俩人一起朝宿舍区走去。 宿舍区是一排简陋的低矮平房,没门没窗也没床,一排草垫子一字排开,是个十分简易的大通铺。 刘季文打完水回来涮出一把毛巾递给邵一乾,自己坐在草垫子上泡脚,平心静气道:“感觉怎么样啊?” 邵一乾抱着脚挑血泡,疼得倒抽气,没好气道:“自己有眼睛不会看?” 刘季文冷笑:“活该,不该你操心的瞎操心!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邵一乾憋了一天了,真不知道刘季文这话里的火药味这么重是冲谁发的,闻言毫不客气地呛了回去:“脑子砸傻了把炸弹当饭吃了吧?有什么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刘季文用毛巾甩了他一下:“我真不知道你小子这熊心豹子胆都是哪里吃来的,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你奶把你撵出家门,是不是就因为你老惹是生非?这么些年,你怎么就没些长进?” 邵一乾乍一听到撵出家门的话,一股火就往上冒,虽知道刘季文说的是大实话,但他骨子里已经沉寂多年的逆反个性又崭露头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针锋相对道:“我惹什么是生什么非了?你管我?” 刘季文碰了个灰头土脸,气笑了:“有种,我再管你我名字倒过来念!” 兄弟俩就各自闭嘴了。 邵一乾有记忆起,身边的人都在给他画条条框框,都在给他立规矩,远一些的,邵奶奶,小一些的,言炎,近一些的,刘季文。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如此热衷于束缚他,真是因为他太出格了么?他自己也在反思,可是近年来随便挑出一两件事来,别说吃喝嫖赌,就是打架斗殴他都没沾上过边,到底是哪里叫这些人对自己这么不放心?还是他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想着想着,他就心生一股委屈,十分茫然地想,这些年来的努力都是错了方向的吗?都是一文不值的吗? 总有些心灵鸡汤告诫人们要做一个内心强大的人,可马克思有句话,叫做“人是社会的人,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内心再强大的人,如果踽踽独行久了,老也得不到外界一丝丝的肯定与赞同,恐怕再强大的内心都会土崩瓦解,因为看不到价值! 他第一次,从心底生发出一种忐忑,是否他选择的道路只是一厢情愿的向善?可是旋即他就愣了,因为他压根儿没有做过选择,他所有出发的动力,都是“不得不”,而不是“我要”。 换句话来说,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是我要长见识才出的家门吗?不是,是因为失手伤人,被奶奶赶了出来。 是我要捡破烂的吗?不是,是因为要填饱肚子,别把自己饿死街头。 是我要跟着刘季文来吗?不是,是因为刘季文自己说有生命危险,我才跟进来,心想或许能帮上他。 他一时更委屈了! 刘季文泡完了脚,看见他垂着头,不言不语地靠在墙根,阴影里小小的一团,露出来的胳臂上有些小面积的淤青,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他顿时有些后悔,想他这么大的时候,虽然只身一人在国外生活,那也是爷爷奶奶隔三差五打个越洋电话,要不就给巨额零花钱,可是邵一乾呢?他像一个被喝空的可乐易拉罐,一直在海面上漂泊。 他泼了洗脚水,脸一拉,走过去蹲下来,不自在道:“重新认识认识呗,我叫文季刘。” 邵一乾正在捋自己的脑回路,突然听见这么一声自我介绍,顿时飞了个桃花形的白眼给他。 刘季文跟他并排坐,哥俩好地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对不住啊,知道你一番好意,我的错,我太冲了。不过,”他话锋一转,“有没有人说你,胆子很大?” 邵一乾点点头:“总之不是耗子胆。” 刘季文莞尔:“岂止不是耗子胆,您那简直就是熊心豹子胆,我就想问问你……你都不怕的吗?” 邵一乾茫然道:“没细想过,不,也会怕,但一开始不会怕。” 刘季文想了想,循循善诱道:“‘君子穷则已,小人穷斯滥矣’,用大白话来说,就是君子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坚守一个底线,小人处于困境时,可能会失了分寸,会狗急跳墙。”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4 邵一乾斜眼:“我跳墙了?没有吧。” 刘季文笑:“没,你很好,但你不觉得……你有时候做事情没有分寸吗?就比如跟我一起进贼窝这件事。” 邵一乾摇摇头,困惑道:“不,为什么你认为我跟你进来只是没有分寸,而不是胸有成竹呢?你认为我只是胡来吗?” 刘季文哑巴了,心想,为什么呢?单纯因为他年纪小么?他顿了半晌,苦笑道:“可能,我只是担心,你有朝一日会是那样的人。” 邵一乾抬起头,看着头顶的灯泡,四平八稳道:“我奶奶教我要做一个横平竖直的人,我虽然现在还不是,可我一直在尽力。” 刘季文心头一震,突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过是要告诉他,为人最要紧的,是心里有数罢了。他松口气,摸摸他脑袋,说:“我小看你了,”他挑了个轻松的话题,“前两天,就咱们阁楼楼梯下的第一户,你还记得吧?” 邵一乾漫不经心:“嗯,那个秃头,怎么?” 刘季文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语带嫌恶:“他虐猫,前天晚上你没听见动静吗?那声音给我催得大半夜都不敢出来尿尿。” 邵一乾猛地蹦了起来:“什么玩意儿?!虐猫?!声音?!” 第35章 脱险 刘季文纳闷:“虐猫又没虐你,你急个毛线?” 邵一乾懒得解释,匆忙把脚塞鞋里,便塞边往外跳,蹭到刚挑破的血泡,疼得龇牙咧嘴胡说八道:“我要替天行道!” 他一拐一拐跑到门口,立时有两个光膀子大汉神不知鬼不觉地冒了出来,一脸凶神恶煞,长得跟太岁似的,眼神一直盯着他。 邵一乾心里一紧:“妈的难怪刘季文说很危险,进来容易出去难,看这样子,除非偷摸地跑。” 他又十分自觉地原路退了回去,刘季文幸灾乐祸道:“我说什么来着?后悔了吧?传说这一带黑煤窑立了个规矩,要走行,钱不用留下,不过……得留下半条命,省得一出去一张嘴不老实,四处瞎逼逼,坏了行情,毁了财路。” 邵一乾狠狠剜了他一眼,放眼刀叫他闭上高贵的嘴,出去朝一个不认识的工友借了部手机。老年机,长得跟砖头差不多,移动电话移动打,怎么移动都没有信号,连电话号码都拨不出去。 刘季文追出来,看见他这副糟心的模样,难得说了句人话:“家里不会有什么人吧?” 邵一乾皱着眉点点头,烦躁地踢了踢脚下一块石头,心说这他妈都什么事儿,这种时候只能祈祷言炎肚子里那些鬼精灵可千万别失灵,虐猫这种变态的行径,保不齐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可就坏大发了。 然后他一顿,一瞬间十分诡异地想如果言炎是个聋子那该多好…… “……” 邵一乾,你怎么不干脆去死呢? 他挥挥手,叫刘季文先回去,自己又往地势高一些的地方走了几步,上蹿下跳地找信号,快要走到厕所的时候,信号忽地蹦出来一格,他赶忙“木头人”一样立住不动,飞快按下电话号码,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在窃窃私语。 “……坑里今儿又来俩傻狍子,看见没?” “废话!做不做?什么时候做?” “先盯上大的,我听会计说那个小的领的工资不多,先把他口袋养养肥再说,干这么一票,捞不到多少钱,划不来,还是先敲大的,明天动手吧。” “这么急?以前不都等半拉月么?” 这里距离矿井有一段距离,背靠一座不大不小的土包子山,十分安静,因此邵一乾把他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一愣,捏住手机猫着腰往前踩了几步,贴在厕所外围的砖墙上听。 “你说干咱们这个的,挣得不少,但都没地方花,工钱结得挺及时,但你要出去比登天都难,你没听一号井的工头说过吗?就前不久有个人,赚得不少,拼着被胖揍一顿也执意要走,上头发话了,走行啊,最后被打成了半身不遂了,公安来查,最后工地煤大佬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都是这个命,给你吃给你喝给你钱,竖着走进来,就甭想横着走出去!要么被矿井坍塌砸成残废,要么被大佬打成残废,到那时候,能离开了,顶个屁用啊!一看病,血汗钱都他妈又没了,嘿,白遭一趟罪,何必!” “明天二号井里上工的人少,四号甬道要没料了,坑也深,把他闷到那里吧,保险。” “嗯,哎咱们那秘密出路没人知道吧?冒着这么大风险搞来一点黑钱,我可不想被打成个后半辈子在轮椅上飙屎飙尿的……” 邵一乾抓在手里的老年机突然传出电信官方女声:“对不起,您拨的号码……”他心尖都跟着抖了一下,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立马跳起来捂着裤裆往茅房里冲:“憋死了!” 他歪着脖子把手机夹在脸和脖子中间,一边解前门一边自来熟地打招呼:“嘿,兄弟,这附近信号怎么这么差?给家里打个电话都这么费劲!” 俩人没在解手,都靠在一面墙上抽烟。 其中一人古怪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凉凉地笑道:“小兄弟说什么梦话呢?咱们这地盘,方圆几公里的信号都被屏蔽了,能打出去才怪,留着这信号,难不成要你把条子引来?” 邵一乾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然后稳了稳心神,神色自如地整理好裤裆,眼神里划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大步走过去,硬着头皮装市井瘪三,说:“哥几个还有烟么?分一支成不成?我新来的,不懂规矩,这地盘儿,还得仰仗两位大哥。” 另一个人真掏了一根烟给他。 邵一乾根本不会抽烟,第一口烟猛地涌进嗓子眼里,刺激地他立时忍不住弯腰干呕,心说你真是打肿脸充胖子,借个屁的烟,活该。 头顶的两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双双抬起手来几乎要往下劈。邵一乾余光在手机屏幕上扫了一眼,看见四只手缓缓伸过来,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身体快于大脑地迅速起身,十分大声地喊了一嗓子:“文季刘你他妈怎么才来?别是便秘吧?” 那俩人顿时收回手,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 邵一乾手心里全是汗,控制着哆哆嗦嗦的手,勉强用大拇指和食指把烟掐灭,老烟枪一样把残烟挂自己耳朵上,略显羞赧地笑了:“这什么烟?冲得厉害。” 其中一人刚要讲话,外面隐隐约约响起脚步声,邵一乾松口气,撤下力来,才发觉腿肚子都在颤,浑身有种飘飘欲飞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5 天的脱力感,觉得自己估计要折寿许多年。 来人竟然真是刘季文,邵一乾简直恨不得抱着他大腿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及时雨! 谁他妈能想到一个黑煤窑里能杀机四伏成这副乌烟瘴气的模样!老板虎视眈眈地盯着你,就怕你全胳膊全腿地走出大门;一起受压榨的工友也如狼似虎地琢磨着你口袋里的工钱,企图在矿井下给你来个一棍子闷,好坐享其成。 那俩人眼珠子在刘季文身上转悠一阵,一前一后撤了。 邵一乾登时就跪了。 刘季文伸长手一捞,把他拉过来,看见他一副活见鬼的样子,觉得自己也见了鬼:“打不出去,肯定打不出去,我钢笔里的信息也发不出去。” 邵一乾舔舔嘴角,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眼远去的俩人,朝刘季文勾勾指头,凑在他耳朵边把方才的经历摘了个主干给他说了一遍。 刘季文一听也是一惊。 哥俩相顾无言了半晌,刘季文突然指着邵一乾耳朵上的半支烟,目瞪口呆道:“大侠,下次打秋风的时候,能换个品种吗?”他说着便在邵一乾头上抽了一下,“烟是你玩的吗?” 邵一乾自觉地把那半支烟抛给他,牙疼道:“哎我操,贵圈真乱。怎么听他俩闷棍子打人,就和猫逮耗子似的随随便便呢?” 刘季文一愣,眼神兀地柔和下来—— 原来他是能分清是非对错的,制药厂的事,也许真的只是情非得已。 “你想不到的多了去了,现在扯这些有的没的顶屁用,先想该怎么办吧,横不能真交代在那俩恶棍手里,”说到这里,刘季文挑着嘴角,凉飕飕地落井下石,“拿出你的胸有成竹,叫我们这帮狗眼看人低的睁眼瞎见识见识。” 邵一乾横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眉梢斜斜飞出去,拖长调子道:“先敲那个大的——” 刘季文:“……” 玩笑话归玩笑话,小命要紧,这种还没混脸熟的地方,任何事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俩人愣是一夜没敢睡,在草席子上干躺。 可邪门了,邵一乾一闭上眼睛,原先在宋包包家大院子里曾见过的死猫死狗就全都浮现在黑暗里。他那时候并没有多仔细看,只知道有被开膛破肚的,有脑子被一斧子凿碎的,还有头上裹着塑料袋被憋死的,但这会儿那些惨象全都清楚得分毫毕现,到最后他都幻听了,一声声猫叫就跟催命夺魂一般,接连不断地在他耳边轰炸。 邵一乾郁闷地翻了个身,这么多年来,继被扫地出门后第二次出现束手无策的颓丧感,只能寄希望于言炎能够胆大一些,勇敢一些。 “……别他妈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手伸那么长,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吧。” 天刚破晓,第二梯队的工人出了矿井,该邵一乾这一批人下去了,临下井前,刘季文不知从哪里拆了块碎镜片,塞给邵一乾一块,叮嘱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别把脑袋当夜壶糟蹋了”。 邵一乾嗤笑一声,转身跟在队尾下了矿井。 昨天晚上那俩混蛋约好的地点是二号井的四号道,邵一乾不确定他俩到底知不知道他已经听见了,并因此换个地点,所以他就使劲往人多的甬道里凑,确保自己永不落单,不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但是,他头上还有个工头坐镇,他不能来回乱窜,跟住了一群人,就只能死磕在这条甬道里。而甬道里总要腾出人手来,把地上掉落的煤渣掀到筐里,还要把运煤筐再送出矿井。 并且,一条甬道至多只有五个人,不可避免会落单。每当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不可避免地心跳加快,加上坑底低氧,老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蹦,心神不宁得厉害。 于是等到再一次要腾出人手把运煤筐往外送时,他抢先一步扶住了筐沿,转动滑索的把手往矿井口走。 在所有甬道交汇的地方,邵一乾看了眼四号道,那标识牌上被画了个红叉,意思是此处已竣工,不用再进。他支起耳朵听了听动静,邪门的第六感冒上来,决定进去看看。 四号道果然很深,入口很黑,往里走了约十来秒的时间,他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开始有昏暗的人影闪现,他顺着影子延伸的方向一抬头,那两条影子被深处的矿灯拉得十分长,并且在甬道的侧壁上,有被扭曲的细长条影——是举起来的胳膊!和手里握着的铁锹! 那一刻,他本可以喊出来,但心跳都提到嗓子眼了,直接把他嗓子堵废了。 四号道深处的刘季文正背靠坑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俩人,狠狠攥紧了手里的铁锹。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那俩人里头,有一个竟然就是二号矿井的工头! 监守自盗!工头刚才叫他去四号道里那落在里头的矿灯和一把铁锹背出来,结果他刚摸到底,一转身就看见这俩人了。 摸黑杀人也不像演的那样,开打前还要兜个圈子什么的,彼此对于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都心照不宣,你死我活的事根本没有废话磨蹭,早死早收工。到时侯再伪装个被头顶石块意外滑落压死的假象,把人做掉简直天/衣无缝,人鬼不知的。 刘季文往后靠了一下,然后对面一把铁锹迎面而下,他也扛家伙挡了一把,随后“扑通”一声,另一个人却突然往前一趴,毫无预兆地栽倒在地。 四号坑底只有一盏灯,那工头在此事之前耍了个心眼,把灯就挂在后壁上,以确保进来的人的影子只能落在身体后方,不会叫前人察觉,所以邵一乾摸进来的时候,没有人看见他的影子。 邵一乾此时正双手捏着一把带血的斧头,脸躲在阴影里看不分明,控制不住地声音越吼越高:“你他妈别看了!” 刘季文浑身狠狠一震,似乎是被血刺激出了一身的威风,猛地抬腿往前一蹬:“娘希匹!” 那还在单打独斗的人根本没预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手,先怂了一半,登时一个站立不稳,被刘季文一脚踹在子孙根上,踹得痛不欲生。 刘季文松口气,慌乱中对邵一乾比了个大拇指,扔了家伙就拉着他开溜。 邵一乾挣开他,手起斧头落,在那人肩膀上补了一斧子,补完还不过瘾,正想再补第二下,刘季文暴喝一声:“你敢!”邵一乾猛然惊醒,眼角看见斧头尖上那点儿血,似乎神智回归了似的,猝不及防地把那凶器砸老远,跌跌撞撞地撒丫子往外跑。 工头不知是死是活,正好没了看守矿井口的人,刘季文把甬道口那辆运煤筐里的煤全掏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6 出来,把邵一乾藏进去,镇定地打开开关把两人都驮了上去。 说来多巧,那天天气太热,办公区的空调全开,用电量猛然大增,发电机供不上,于是丧心病狂的大佬们把地面运煤的轨道自动装置给闭了,来回运煤都靠工人手动推筐,所以刘季文一路有惊无险地顺利把那一整筐煤都运到了卡车跟前。 刘季文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差跪下来给老天爷磕个头了。他把邵一乾连同煤炭一起往车兜里一翻,然后自己也跳了进去,俩人窝在一起一直等到卡车被装满,最后……几乎算是九死一生地脱离了这个鬼地方。 卡车走了一阵,到一处车流量稀少的收费站的时候,刘季文才抱着邵一乾从车厢里翻出来,倒在路边的高草地里。 邵一乾全身都没多少感觉,他神经质地摸摸自己胳膊腿,感觉都挺全的,晕晕乎乎地说:“你那狗屁资料收集全了吗?” 刘季文就笑了:“我可是专业的。” 邵一乾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撩起衣服下摆抹了把脸,拍拍自己身上的煤渣,站在路边拦车,惊魂未定地放狠话:“快走吧,我把我小叔一个人扔在家里,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连带你那什么破笔砸个稀巴烂。”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年~ 第36章 秃头 言炎那日自己回到家里的时候,在走廊里和一个秃子打了个正对面。延伸到阁楼上的那一小截楼梯十分窄,并且下了楼梯脚就是一户人家,秃子正推开那扇门从屋里走出来,正好就挡在楼梯口的位置。 那秃子是个叔叔级的长辈,言炎出于礼貌,弯着眉眼跟他打了声招呼:“叔叔好。” 言炎回到家里,想想不能就这么呆着等两天,于是他把刘季文的手机揣兜里,下了楼,一本正经地坐镇邵一乾的破烂摊,开了张。 邵一乾选择的地点占尽了天时地利,这是市三环内唯一一个比较有规模的中转中心,所以基本算是市内许多同行的终端。 第一天临到傍晚的时候,在外劳作了一天的拾荒者们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都不约而同地发现先前那个十分刁钻刻薄、脾气暴躁的少年资本家老板没在,换了个笑眯眯的小男生。 这小男生就坐在大台秤的后面,认真地盯着台秤上显示的斤两,然后十分客气地拜托各位大老爷们儿把收集的废旧物品分类摆放好。 他手上捏了一叠裁剪整齐的窄纸条和一张复写纸,每处理完一家的货,就把斤两和对方的名字记下来,然后留下对方的电话,复写纸复写后一式两份,每一方各保留一份,最后他不厌其烦地和对方解释:“邵一乾有事出门了,拿着这个字条改天来就行了。” 邵一乾平时办事很干脆,虽然抠得是有些厉害,但向来一是一二是二,从不拖欠,结完就拉倒,因此也攒了些人缘。所以这些拾荒的都没怎么计较,揣着条子就离开了。 言炎整理了下手上的债条,一页页翻过一遍,心算了个大概,最后精确到个位,算下来这一天的营业量是四百多个十块。他忍不住有些得意,把帐篷拉围起来用砖头压住,拍拍屁股上了楼。 邵一乾的房间依旧十分简陋,东西很少,也谈不上乱。言炎睡前检查好门窗,然后抱着手机窝进邵一乾那张弹簧折叠床上就要准备睡。然而睡到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听见一阵十分奇怪的声音,听力受损的耳朵听上去朦朦胧胧,不甚清晰。只能分辨出来那声音十分凄厉,一声拖拽着一声,近在咫尺似的,几乎就隔着一扇门板。 言炎戴上助听器,支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顿时猛地薅了助听器把被子拉上来蒙住了脑袋。 但那声音十分刁钻,越是不想听越是听得仔细,并且声音的音调越发走高,几乎形成实质要刺透门板扎到他耳朵里了!他浑身一阵阵发毛,就如同被窝里突然钻进来了许多只白刺猬,贴近皮肉,虽不至于扎出血,但那种感觉在浑身上下乱窜,叫人浑身难受。 黑暗是恐惧的催化剂,被子里的黑暗叫他感觉屋子里几乎都是不干不净能要人命的东西。 他呼了口气,捏紧手机突然掀开被子坐起来,光脚冲过去把灯打开了,屋子里一片亮堂堂,屋外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在屋子里来回转了两圈,然后从厨房拎起醋瓶子,小心翼翼打开了最外层的防盗门。楼梯下那户人家还没有熄灯,正对楼梯的大窗户里还透着光,他看见白天见过的秃头此时正背对着他,手里飞着一把剪刀在给一只猫剪毛。 太仔细的他看不清,只知道猫叫的节奏和那秃头动胳膊的频率一致。他鼓着腮帮子看了一会儿,然后眼角余光扫了个十分血乎拉拉的东西,待他看清那玩意儿时,手里的醋瓶子“哐”一声砸到了木楼梯上,顺着楼梯骨碌碌滚下去,因惯性磕在铁栏杆上,晴天雷响一般,碎得七零八落。 言炎惊了一跳,“嘭”一声拍上门,背靠着门就滑坐在地上了,握着手机的手骨节发白,一张脸血色殆尽。他眼前渐渐朦胧一片,小声地开始背课文给自己鼓劲。 醋瓶子的破碎声一响,那个凄厉的声音才收敛了些,言炎听见开门的声音,和上楼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越靠越近,言炎死命咬着自己袖子,不敢哭出声来,好在最后那脚步声到楼梯半腰的位置就停下了,没再往前走。第一天晚上,言炎靠在门后窝了一宿。 第二天,他趴在窗户上看那秃头出了门,又居高临下地看见秃子上了大路拦了一辆计程车走了,这才大着胆子溜出来。前一晚醋瓶子的碎片还躺在原地,水泥地面上就留下些浅浅的痕迹。 言炎扶着楼梯栏杆往那扇窗户里看了一眼,手按在窗玻璃上借力,只看见一地带血的猫毛。 然后,他按着的那扇玻璃突然往里旋转,给开了! 他绞着手指蹲在地上想了想,咬着嘴角似乎再做一项艰难的抉择,最后他跨过栏杆,从窗口跳进了秃头的家里。 迎面而来的画面叫他忍不住一个哆嗦,狠狠咬到了自己舌尖——靠外的墙根下堆了两个铁笼,一个笼子里躺着一个被剃光了毛的猫咪,浑身是小血口,猫鼻子上那一点粉肉上也是透红的,它正匍匐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叫唤。另一只笼子里,全是僵死的猫,有大有小。 言炎心尖发麻,眼眶跟着就红了。他小心翼翼把那只被虐待的猫咪抱进自己怀里,但猫咪似乎十分抗拒两条腿的直立动物,一直在颤抖。言炎轻手轻脚地从正门跑出来,三两步爬上楼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7 梯把自己关进了家。 那猫咪还很小,根本站不住,被剃得过头的毛下一层菲薄的皮上遍布剪刀口,把言炎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救它。最后只能喂了它一些水和一些馒头渣,期待它能撑到邵一乾回来的时候。 他写了个大牌子,飞快跑下楼挂在回收站的帐篷外,广告“今日休息”,然后把家里所有有可能进来东西的空隙全都关上了。 夜晚如期而至,伴随着夜晚一同来临的,还有……猫叫,或者说猫哭更合适。 言炎背靠墙角给自己找个踏实的依靠,把猫咪放在自己脚底下的棉垫子上,一边瞪大眼睛盯着手机,一边用大拇指堵住了猫咪的耳朵。 楼下猫叫声不绝如缕,楼上言炎和受伤的猫咪就一齐发抖,简直惨得没法形容。言炎心想,这楼上没有别的人听到这个动静吗?没有人出来制止吗? 他刚过来,也不了解情况,哪里知道这个筒子楼里四五六层几乎没有人居住,租出去的屋子都集中在一二三层。在楼底下有个麻将馆,楼下停着的车多半都是前来赌博的赌客们开来的,整个筒子楼的住户不超过十户。并且除了顶楼那一户多加出来的,其余户都是老楼,墙壁隔音十分好。 那猫叫声几乎就折磨了他一个人。 邵一乾和刘季文跑上楼梯的时候,乍一出楼梯口,险些被凄厉的声音重新打回一楼。 他们路上给刘季文的手机打了无数个电话,无一例外都是关机,言炎根本不知道手机早就没电了!邵一乾端着心脏忐忑了一路,火急火燎地打开门,一眼就看见言炎窝在角落。他眼尖,明显能看见言炎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狠狠颤了一下。 言炎看着他就愣住了,大眼睛定定地盯着他一瞬不瞬,似乎不认识他。邵一乾跟着心里一沉,肝都颤了,一时有无数个声音在脑子里叫嚣:“他不会真傻了吧?” 刘季文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了,邵一乾的小叔这么小,窝在角落里几乎不占什么空间,正一脸煞白地看着他俩,眼神里的恐惧几乎呼之欲出。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伸长胳膊,堵住了地上一只猫咪的耳朵。 邵一乾一开口,声音是哑的:“你……” 听见他的声音,言炎一直僵硬的肩背一瞬间都塌了下来,他收回自己手站起来,跨过那个软垫,僵着脸笑了一下,然后踮起脚尖捂住了邵一乾的耳朵,一本正经地问他:“这种事,打110,警察叔叔会来吗?” 邵一乾低头,掰着他肩膀把他转了个圈,没看见有什么异常,然后猝不及防把言炎推给刘季文,脚尖勾起门庭的一个小马扎掉头下了楼。 刘季文抱起言炎,在他身后吼道:“冷静点别乱来!” 楼下传来一阵玻璃碎掉的声音,夹杂着邵一乾冰凉的答复:“冷你妈!” 刘季文被噎得悻悻地闭了嘴,一肚子话全都憋了回去,只笑眯眯地跟言炎说:“别理他,你大侄子他今天被狗咬了……你上几年级了宝贝儿?”这宝贝太水灵了,软软的十分讨人喜欢,真不知道和邵一乾那一类三句话火就往上冒的急脾气是怎么挂上钩的。 被狗咬了的邵一乾重操旧业,把秃子家的窗玻璃砸个稀巴烂,他往下一跳,用膝盖狠狠压在秃子小腹上,揪着那人衣领就赏了俩大嘴巴子。 秃子也不是吃素的,抄着剪子就迎上来,被邵一乾一侧身躲了过去。年轻人,火气大,这会儿也正在气头上,端的是气势汹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没一会儿就抄板凳往下砸,一边讽刺他:“知道你为什么长不出几根毛吗?自己长不出毛,就嫉妒人家猫长了一身毛,你是黑寡妇投胎来的,要毛干嘛?!” 秃子满脸是血,他居然还在笑,似乎被揍是一件十分痛快的事。 刘季文靠在楼梯上掌握着火候,看见秃子脑门全被邵一乾烩成了一锅满江红,觉得他出个气到这种程度就行了,然后飞起大长腿一脚踹开了门,腾出一只手去拉邵一乾:“哎哎……别给打死了……哎我说,你下手怎么这么没轻没重呢?住手!你小叔还看着呢!” 邵一乾深吸一口气,撂了板凳,站起身来狠狠淬了一口,然后接过言炎,指着地上的血葫芦一板一眼地教育道:“再多看两眼,这种人渣,生下来就该被蛆拱了。有痰没,吐出来表达表达你对他的蔑视。” 刘季文:“……”嘿,这言传身教的方式,别具一格,牛逼,给满分。 言炎眨眨眼睛,扭头赏了那人一口唾沫星子,说:“表达完了。” 邵一乾脱了自己鞋,蹲下来用鞋底在秃子脸上拍便宜,端着一副“爷的手下败将”的神色,拽得二五八万地道:“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别叫我再看见你,我背后那位,便衣。” 他和刘季文都是刚从贼窝里爬出来,一路上蹭车又各种被嫌弃,俩人最后是坐在一个进城老大哥的运瓜拖拉机回的家,身上脏得不像话,二人一拍即合,决定找个澡堂子把自己从里到外都涮涮,权当一种庆祝。 于是三光棍抱着一只奇丑无比的秃猫,裹着一个大袋子溜达下楼,一边找澡堂一边找兽医院去了。 24小时不间断营业的公共浴池人很少,刘季文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一咬牙一跺脚,决定请二人洗个豪华澡,连洗澡带搓澡带按摩,全套服务。 难得铁公鸡主动从屁股上往下薅毛,邵一乾也提不起兴致,脱了衣服往花洒下一站,入定一样保持沉默了。 短短两天,经历的事却很多,虽然每件事结果都勉强说得过去,但他感觉身心俱疲,几乎每件事都在挑战他的极限,也几乎每件事都是他无法控制的,发生得十分意外,结局也总是祸福难料。 ……心累。 不是身体的疲惫,当你的手心抓不住事情的走向,就不得不绷着一丝神经去应对突发情况,哪知道所有的意外都像“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似的,明明都看到了底,却在拐角又突兀地荡开一层危机。 他一时只想到了两个字,无常。 言炎想起他手里还有一堆欠条,就扭过头来要跟邵一乾汇报,但他就没机会开口。 他看见朦朦胧胧的白雾笼罩着一个细长条的身影,纤细的线条柔软得几乎不堪一击,似乎轻轻一推就会折断,就孤零零地站在不远处,仿佛一眨眼他就要被白雾吞噬、要消失殆尽了似的。此时,那个身影的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狰狞可怖。 他忽而就不忍看,只是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 邵一乾一动不动地站着,热水早冲进了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8 他的眼睛里,把他眼睛泡得发疼,他取过毛巾擦了擦,不经意瞥见言炎在看自己,还以为他第一次来大浴池不适应,反正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不适应,觉得整个浴池的人都像变态。 他低低一笑:“你什么时候开学?家里人给你办住宿没?还是跟我住?珊珊会说多少话了?” 言炎慢腾腾地摇摇头:“九月份正式开学,嫂嫂给办了住宿,陈老叔叔说住宿会比较安全,但我想退了跟你住。唔,我说一件事,你别激动。” 邵一乾挑着眉:“嗯?” 言炎犹豫不决,最后才吞吞吐吐道:“珊珊她……是个兔唇,三瓣嘴,去年春节刚过完,被嫂嫂送给别人了。” 第37章 发火 他动作一顿,忽地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许多念头都迫不及待地往外冒,有些难过地想爸妈怎么能这样呢?奶奶那样的人,一定会拦着的呀?为什么不早些告诉他呢?珊珊被送给了哪户人家,还要得回来么? 他还想起了早死了许多年的傻子,傻子天生就有缺陷,智商缺陷,活在他们那个小村子里就是个笑话,没想到珊珊也是个先天缺陷,外形缺陷,他不能想象她将来长大后,周围的人都会用什么眼光打量她,是用打量傻子的眼光去打量这个小姑娘吗? 他心想,自己一个当哥的,连见都没见过她,更别提保护她了。他觉得胸口发紧,喘不上气来,头很疼—— 刘季文正在一旁洗头发,突然看见邵一乾前后晃了两下,毫无预兆地从鼻子里流下来两股血,紧接着人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头磕在地板上,老大的声音,听着挺疼。 他顶着一头泡沫两步跨过来,抓着他胳膊捞起他:“哨子!” 言炎抓着邵一乾胳膊,一脸快哭出来的模样,对刘季文说:“怎么办呀,叔叔我好像犯了个错。” 刘季文扛着邵一乾匆匆往更衣室里跑,分出神来哄他:“叔叔您把咱哥仨的肥皂毛巾都拾掇拾掇,会自己穿衣服吧?乖乖跟着我别瞎跑好不好?” 言炎用力点点头。 那日他从学校回来,跑前跑后看不到小丫头的身影,还以为姨妈抱着小丫头串门去了,结果全家人都回来了还是没有珊珊的身影。 他十分纳闷,进而十分吃惊地发现,他闲时洗好晾在院子里的口水巾全都不见了!一家人都沉着张驴脸,一个比一个心情沉重,他都没敢问,只有一个念头渐渐清晰,那就是珊珊被送走了。 家中长辈自此对小姑娘的事讳莫如深,言炎一面心惊肉跳,一面又忍不住去猜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期间邵一乾打过电话回来问过几次,都被他一语带过了,瞒了小半年,到得眼下,据实以告,就把邵一乾给告晕了。 言炎看他的样子挺心疼,但早晚得跨这一关,早死早超生地又有些如释重负。 三人一行叫了车去医院,急诊的大夫这里翻翻那里翻翻,体温正常,心跳血压都正常,转身一脸严肃地问刘季文:“他最近受什么刺激了?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下,本来神经挺脆弱,再一受什么打击,心理受不住,就会晕厥,没什么大碍,多休息,他这么年轻,缓几天就好了。” 刘季文一细想,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关键时刻全靠这小子在顶着了,换个别人来,估计都得晕死好几回了。那些事,哪一桩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可他掩藏得不显山不漏水的,刘季文顿时十分愧疚,心想以后不要老逼着他去做什么狗屁的有慈悲心的好人。 平心而论,这孩子十恶不赦恶贯满盈吗?明显不是的,他只是习惯以暴制暴,骨头虽硬得厉害,心却是热的。 他转过身来拉着言炎,手贱地忍不住揉他脸,尽量把自己脸皮绷得不那么像流氓,十分和蔼地道:“叔叔你刚跟他说什么了?” 言炎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一张脸通红,小声道:“就、就他妹妹被送人的事……” 刘季文舌头在牙上磕了一下,跟言炎大眼瞪小眼:“哦,这个事么,猛,真是他妈的刺激啊……” 三人又回了家。 上楼梯的时候,刘季文一跳一跳地走,把邵一乾晃得空空的胃跟着晃荡,愣是被恶心醒了,不过实在懒地动弹,闭着眼假装人事不省,随他把自己往床上那么一丢。刘季文下手忒狠,敢情自己扛的不是个妹子,往下撂的时候没撒劲儿,把邵一乾扔得在床上跟鱼下油锅后的回光返照似的往起弹了一下。 邵一乾不装了,嚷嚷道:“哎有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刘季文看他眼皮耷拉,无精打采,嗓门还不低,估计全身上下也就嗓门还宝刀未老了,就软下心肠没怼他,转脸去调戏言炎:“宝贝儿你吃没吃饭?” 言炎端了一杯水放在床边一个空箱子上,跪在床沿上像模像样地去摸邵一乾的额头,摇摇头:“忘了。” 邵一乾把手盖在眼睛上遮光,心里发苦,他看过城里的小姑娘花枝招展地在公园里玩风筝,暗想如果有一天他也有本事带她在这繁华之都扎根……可现实迎面给了他一记重锤,那个小姑娘不见了! 他把言炎手拿开,挥挥手示意他往前来一点儿,不喜不怒地道:“我不激动,你说说这都怎么回事?为什么?” 言炎回看他的眼睛:“我不清楚,只听街坊邻居有闲言碎语,说嫂嫂是个……是个远近驰名的美人,美人却生了一个三瓣嘴的怪物,脸上不好看。” 邵一乾一时只想冷笑:“面子……那玩意儿值钱么?” 言炎从未见过他这副表情,觉得他有些陌生有些狠,话挺轻飘飘,但愣是叫人不敢跟他对视,更不敢跟他对话,生怕惹祸上身,就垂下眼静静地等他消气。 邵一乾忍不住就要发火,心里默念“朝孩子发火的人都是怂包”,勉强给忍下去,接着问:“你姨妈能答应?不能吧?” 言炎越发小心翼翼:“是嫂嫂背着姨妈来的,大哥和姨妈都不知道,串个门回来珊珊就没了……” 邵一乾脸色顿时更好看了,竟然阴阳怪气地笑起来,把刘季文和言炎看得齐齐打个哆嗦。刘季文识相,不该碰的茬绝对不碰,这小子发起狠来的模样他算心里有数了,他朝言炎勾勾手指,示意:“你大侄子狂犬病发作,逮谁咬谁,咱俩离远点。” 言炎犹豫了一会儿,慎重地点点头,和刘季文狼狈为奸,俩人蹑手蹑脚地准备开溜,不过三十六计走为上才演进到一半,刚跨到房门的位置,邵一乾突然开口,十分平静:“回来,我还没问完,走什么走?我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9 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没有滔天的怒火,看来还挺理智,刘季文嘴贱得简直欠揍,开始打趣:“好吧,我们用什么速度回来啊少侠?” 邵一乾猛地把近在手边的玻璃杯摔得粉碎,杀气腾腾道:“少废话,他妈用风速给我刮回来!” 刘季文也火了,他一个外人,本来也没理由掺和人家家事,还要跟这儿陪小心,那不缺心眼儿么?更何况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饱读圣贤书,居然让一个收破烂的牵着鼻子走,简直岂有此理!他鼻子都气歪了,当下推开门就要走,不过没走成,他衬衫被言炎抓住了。 是啊,还有这么个小可爱,他更没法应付。 邵一乾翻身坐在床边,看言炎居然伸手拉刘季文的衣摆,顿时一愣—— 他还在家的时候,没少被这小鬼头数落,那时候他都举着砖头要给他挂彩了,也没见他退缩过,到这会儿,见他居然直往一个外人身后躲,顿时反应过来自己今天上火上大发了,吓到了他。 他也有些自嘲,出来混几年,钱包没见厚了多少,脾气到见长。他一抬手,语气又柔和下来:“我不打你,你过来。” 言炎左右看了看,然后拖着步子走回去,束手束脚地站在他跟前,眼神里有些惧意,不过没逃避。 邵一乾把手放他肩膀上:“我就问你,为什么当时没给我打电话。” “坏了坏了,还是绕到这个问题上了,”言炎心说,“这怎么说?” 他思前想后,没奈何只能实话实说:“正月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说你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一个老太太,连医药费和损失费赔了不少钱,那会儿珊珊才丢了没两天,我怕告诉你给你添乱,就没说。并且、并且这都在其次,更要紧的,跟你说了也没什么作用吧?你要怎么办?” 他这问得随意,把邵一乾问得一阵心酸,是啊,你要怎么办?回到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扯淡。追着人家把珊珊要回来,更扯淡,要能要回来,还能等到他去要? 刘季文十分疑惑,回来打岔道:“你什么时候被敲了这么一笔,我怎么不知道?” 邵一乾心里乱,不走心道:“没什么大事,那天早上出门没睡醒,平板车蹭到一个晨起锻炼的老太婆,没大伤,就破点儿皮,赔了三个月的房租。” 刘季文简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登时就把方才那点儿小摩擦忘了,恨铁不成钢道:“愚蠢!你上当了!那分明是讹你了!看吧,你就窝里斗还行,有能耐你跟人老妖婆理论去啊!” 然后刘季文愤青气场全开:“娘的,一帮老不死的,遛遛猫遛遛狗,杀个象棋喝个小酒,这么老死不行吗?成天净想着怎么乍人口袋钱了。” 邵一乾稀奇地瞧刘季文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登时觉得受骗的人是他不是自己,心情居然有些好转,没憋住,弯起嘴角引了一抹笑,回过头来对言炎说:“以后不许这样了,我帮不上忙是一回事,但你得叫我知道啊,家人谁有个病啊灾啊的,以后都得告诉我行不行?” 言炎放松下来,点点头,适时肚子十分不听话地叫了一声,特别难为情:“厨房里煤气灶好像没有煤气了,面条就没煮。” 邵一乾站起来揉揉他头发:“等着。”路过刘季文的时候,“别发牢骚了,你不写你的稿子了?手闲着就给我打个下手……” 话还没说完,刘季文这个贱人顿时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干脆利索地拍上门,隔着门板吆喝了一声:“哎哟我忙死了我们扫大街的讨生活不容易下月房租我给你减半求您老做个饭!” 邵一乾嗤笑一声:“老抠。” 他翻出一件颜色十分旧的大背心和大裤衩,三两下给自己换了个十分清凉的“家居服”,又甩掉鞋蹬上一双凉拖,邋里邋遢地晃进了厨房。 言炎很自觉,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一团天真地看着邵一乾把一罐脏兮兮的煤气罐从灶下搬出来,倾斜了一定角度靠在墙脚,一拧开煤气阀门,一打火,居然又有火焰冒上来,还挺旺。 “嘿,你坐着,干瞪眼看我站着干活,挺过瘾呗?” 言炎取出一根葱开始扒,边扒边说:“昨天楼下来了许多人送货,我身上没钱给他们,就给每个人写了张条,叫他们改天来找你,我把底子就放在你床底下。” 邵一乾反应了半天,反应过来这个“送货”指的是破烂,登时十分惊奇:“你给我开张了?” 言炎见他没有方才恼得那么厉害,又觉得自己算是立了一件大功,有些蹬鼻子上脸的趋势,忍不住笑嘻嘻的:“对啊对啊。” 邵一乾吹了个口哨:“霸气,赶明儿请你吃西瓜。” 言炎不知道西瓜这种家里一到夏季就论麻袋买的东西有什么好请的,接下来又看见邵一乾摸摸心口,一脸肉疼地道:“城里的西瓜贵得叫人心碎。” “……”我们村里来的,起码吃西瓜就没受过委屈。 “你出去吧,油烟大,刘季文的房间有许多书,你到他房间里瞧瞧热闹,”邵一乾一边手法娴熟地切土豆丝,一边给言炎出馊主意,“你跟他撒个娇,‘季文哥,能不能烦你先打个地铺把床让给我?’” 他掐着嗓子,说完的时候着实咳了一阵,最后还十分恶作剧地回头飞了个媚眼。 按理说,大背心大裤衩配凉拖,这造型真挺糟糕的,再配上这么一个以把人恶心走为最终目标的媚眼,真挺叫人肝颤的,但言炎说不清原因,被蛊惑了似的,一时只觉得…… 好看,好看到一种艳丽的程度,却不惹尘俗。 他脸莫名奇妙就红了,木头桩子似的站起来,连门都没敲就进了刘季文的房间。 刘季文的房间纯是书的海洋,他一进门就踩到一本厚书,捡起来一看,是本他决计看不懂的英文书。他捡起来的时候,从书页里掉下来一张照片,他忙弯腰去捡,十分礼貌地问道:“季文叔叔我能来看书吗?” 刘季文对这辈分都醉了,佯怒道:“什么叔叔!我和哨子是拜把子兄弟,您是我叔叔才对……”他还没调戏完,就看见那宝贝儿的脸色在看见照片的一瞬间就白了,他看向他的眼神里藏着万分期待,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叔叔见过他们吗?” 第38章 前尘 干柴碰烈火,势必烧个轰轰烈烈,邵一乾一碰土豆,其势如火星撞地球,也有个正反馈效应—— 一切土豆他就停不下来。 就和他坐着爱抖腿抖脚的臭毛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0 病一样,动作一旦成为惯性,就轻易停不下来。更何况,今日掌勺的邵大厨十分心不在焉,切个土豆也能切得元神出窍,愣是切了足有四五个个头不小的老土豆,炒出来估计都能把一个洗脚盆装满。 刘季文捏着筷子,看着桌子上这一大坨土豆丝就惊呆了,痛心疾首:“……等你以后到了知道女人的姨妈为何物的年纪,你就知道……” 言炎抱着馒头在一旁呵呵笑:“什么?我姨妈吗?” 刘季文登时挺直腰杆,一脸宝相庄严:“……你就知道何谓女人的姨妈。” 邵一乾眉毛要飞出去了,他把一盘菜推到言炎手跟前,伸脚在刘季文脚背上狠狠碾了碾,眼神示意:“吃就闭嘴,不吃就滚。” 餐桌是临时找来的一张预制板,下面架了个大箱子,要是言炎不在,这俩人一准端了饭碗蹲在地上吃。言炎一来,餐桌这种高大上的东西就显得比较必要。 吃完饭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夜里屋里格外闷热,饶是顶楼,今夜是一丝风也无。邵一乾卷着铺盖卷推开门,在天台上铺了个席位,三光棍都吃饱喝足躺在天台上敞开肚皮喂蚊子。 乘凉方便,夜幕黑漆漆,一弯残月斜挂,人垫着后脑勺躺在天台上,四下空旷,心里顿生辽远,顶楼的好处显而易见。 言炎睡在中间,没一会儿就着了。 邵一乾正光着上半身,仰躺在垫子上,两条腿当空叠起来翘了个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十分舒服:“刘季文,你那臭袜子呢?” “干嘛?你给我洗?”刘季文闭着眼回道。 邵一乾讥讽一笑:“屁,你把你那臭袜子拿出来一只,方圆百里的蚊子苍蝇蟑螂都不能近身。” 刘季文:“……” 他起身,凑在言炎脸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又轻幅度地晃了晃他,见没反应了,这才重新躺下去,试探道:“哨子,咱小叔他爸妈呢?” “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嘛?下聘?” “我下你妈,”刘季文翻白眼,然后从屁股兜里抽出一张照片隔空递过去,“这谁?”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不过这照片似乎被不小心的人丢在洗衣机里搅过一次,退了些颜色—— 那男的头发被水浸染成了一层黑雾,如同火影忍者那样桀骜不驯地飞起来,近看是青丝一抔,远看是马蜂一窝,不过脸倒是一清二楚,端的剑眉星目,十分英气。那女的就没这么幸运了,她发型保持完好,脸却被糊得一塌糊涂,似乎被人施了乾坤大挪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可巧,邵一乾认识这男的,正是言炎他亲生老子——到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清的言直。 “咦,”邵一乾削尖了嗓门拉了个戏腔,简直奇了,“你怎么有我老姨妈和老姨丈的照片?” 他这一声太监桑刮在耳道里,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言炎扭了扭头,把脸全埋枕头里去了。 “你小声点,你小叔在我书里找到的,他问我知不知道这人现在在哪,被我糊弄过去了,”刘季文抓着一把大蒲扇大幅度地挥,驱赶蚊子,“你原先说你小叔他老子是法官,现下这个法官叫言直,言直有个儿子叫言炎,是不是?” 邵一乾扭头:“别跟我说你跟我小叔是失散多年的兄弟,我老姨妈可生不出你这么操蛋的儿子。” 刘季文听惯了他的混账话,没什么反应:“我是你小叔他爹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还差不多,少扯咸淡了,说正经事呢。你老姨妈他们两口子现在在哪?” 邵一乾觉得事情不简单,轻手轻脚地起身,回屋里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刘季文头侧,说:“不知道,我最后一次见我老姨妈是在我八岁的时候,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提,我都想不起来还有这号人,我都忘了言炎他还有一双爹妈。” “嘿,你小叔要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就好了,”刘季文叹口气,“我猜你小叔这一双爹妈,此刻正在六楼之下住着。” 邵一乾轻斥,警告他:“积点口德!” “怕什么,我们全家人也在那里头住着,陪他们么,”刘季文闭上眼睛扬起脸,似乎在享受月光浴,语气里显得满不在乎,说来轻轻巧巧。 邵一乾怔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对答,刘季文从不说自己的家,原来他不是不说,他是没有。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跟言炎爸妈有半毛钱关系吗?” 刘季文忽地睁开眼,眼神似怨非怨地看过来,突然掩面欲泣:“你个杀千刀的,勾起了人家的伤心往事,居然连句抱歉都没有!”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忽作儿女娇羞之色,不是被女鬼附体,就是羊角风犯了,原不该理会,但邵一乾皱着眉撇了他一眼,又硬把已经冲出喉咙的“你再装一个试试”在嘴里嚼烂了,配着言炎突起的磨牙声,十分声情并茂。 刘季文等了半天,等不来一句怼他的话,悻悻地自己恢复正常,轻叹了一声:“无巧不成书啊……” “我从国外念完研究生回来的时候,正是刚知道女人的姨妈为何物的年纪,那时候,我很傲气……当然我现在也很傲,我捏着一张文凭,觉得自己十分牛逼,牛逼得能上天入地,跟你小时候那混账模样差不多。可是我在国外待的久了,丝毫不知道国内的行情,我费劲千辛万苦才进了一家报刊杂志社,从一个实习记者做起……” 二十六七的大好时候,正是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地厚,被派了一个实习记者的活,决心要好好写出一篇新闻稿,叫报社里一干人马都看看自己的才华。 但他所在栏目接到第一手消息,永远不是他的,这如何能忍?此间种种委屈不消细说,直到有一天,栏目主任把他叫进办公室,神色端庄,把一个任务派发给了他,是暗中走访几家市内扶贫标准线以下的贫困户,收集贫困补助派发的情况。 这个任务无异于天上掉馅饼,他那是几乎是心花怒放,接了这个任务后就立马着手去做,但采访了几户后就发现事有蹊跷,因为被给的这几个贫困户全都是没有补助到账的。他就挂着记者证去市委市政府办公厅提贫困户的补助名单,名单上却是有这些人的。 那时候市政府进行新一轮换届选举,正是升降官衔的敏感时候,他查来查去,还借用了他爸的人际关系,最后查到本市副市长的头上。 结果他又拔出萝卜带出泥地知道了这个市二把手的一系列事——市二把手,他是黑道来的。 “我后来就想,这个老王八蛋一准是希望我写一篇新闻稿揭露这个副市长的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1 丑闻,叫他下台。可是我当时十分疑惑,如果市二把手是个混子这个事,连我一个小实习生都能轻而易举地知道的话,主任在新闻界混了这么久,肯定也知道了,随随便便一个人稍加留意,也就知道了,非要交给我干嘛?” 但他当时初出茅庐,一心想展露锋芒,顺着这条线一直往深里查,最后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社论,义愤填膺地匿名给公检法机关办事处各寄了一份详细的证据。然后消停下来,静静地等引起舆论的轩然大波。 后来事情如他所料,副市长得到检察院的传唤,停职查办,有个年轻人顺利升官,做了市一把手。 “我回到社里,那老王八蛋非但没给我转正,当着社里所有前辈的面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我写稿不知深浅,没有分寸……你说这不扯淡么?稿子到他手里都得再审一遍,要印刷出来前至少得前后审三四遍,那时候一个屁都不放,等到都板上钉钉了,这才回过头来指手画脚一番,简直活倒过来了。” 年纪轻轻的实习生也没多想,以为主编和社里主任只是对他这一个后生的指导,算是一类苦口良药。直到有一天,他租的地方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一脚踢开,他的脸上被划下一个疤痕。那伙人按着他脖子,逼着他看了一段录像。那录像上是家里的老爷子在书房被闷死,家里的小妹被拖至公厕里先奸后杀,还有一双在外出差谈生意的爹娘意外车祸。 “我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新走马上任的市长是我们那栏目主任的大儿子。当时法院审判市二把手的时候,我就站在庭里,我见过那个审判的法官,我想他肯定受到了某种胁迫,能严肃审判就有鬼了。这个黑道,谁沾谁倒霉。” 结果,那个法官居然十分公正,只是没过多久,便彻底消失了,四处打听都打听不到消息,有小道消息说,那个法官和他老婆被一伙人逼得双双跳楼,儿子早没了踪影。 年轻人意识到,那个耿介的法官该和自己一样,被他们背后的组织推了出来,成了替罪羔羊,成了黑道混子们的出气筒。 惺惺相惜之下,他便留了那人的照片。 “那伙人渣曾用刀子抵着我脖子,说‘狗杂种!留你一条命,要你看看自己这副窝囊样!’然后……” “然后你就做了个清洁工。”邵一乾已经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小块石头在顶楼上乱刻了一行字,“请不要到处乱写乱画。” “嗯。本来在这里卖惨的应该是一只鬼,可这只鬼在跳楼前,被一个扫大街的老大爷及时拉了回来,老大爷把他撂在垃圾车里运到另一个街区,一脚踹了他一个狗啃泥,那臭老头说:‘要跳楼你换个地方,别在我清洁区跳,一摊血肉模糊的,我嫌脏。’我突然觉得……做个清洁工,胜造七级浮屠。” 邵一乾听罢,点了根烟递给他,十分找打地点评道:“惨,你比我惨,至少我爹妈都全胳膊全腿。” 刘季文一巴掌扇他后脑勺上,虚张声势道:“早晚有一天我非把你踹下去不可,说句节哀顺变能少你块肉?” 邵一乾微微偏头,对着垫子上那个弱小的背影,眨眨眼,莞尔一笑:“节哀顺变。”他回过头来,一脸不耐地问:“别给我卖关子,什么叫女人的姨妈?” 刘季文吃了铁秤砣似的脸色有些神秘:“……就是女人的姨她妈。” 月亮渐渐降落楼头,东方的天际一缕曙光乍现,夜色渐浅,晨光稍浓,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垫子一侧那个已经睡沉了的孩子在细细发抖,许是晨风稍凉。 邵一乾一直是个大忙人。 他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先蹬着平板车去夜市、大排档转悠一圈,把商家头天晚上来不及收拾的啤酒瓶子、箱子都据为己有,趁着早市开张前离开,把偷回来的东西挪到自己的帐子下。 夜市的油水实在太肥,尤其是夏季,一到夜晚,流连喝酒划拳的人很多,点的酒水饮料很多,空瓶子自然很多。后来同行都开始眼馋这块肥地,都争相来这一片地界拾荒。 邵一乾一看,不行啊,他就每天夜里两点左右出门,捡完一圈再回来打个小盹,给自己做好一天的饭菜,然后稀里糊涂吃个凉菜,风风火火地下楼,开始一天的奋斗。 他先去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发五百份传单,往往发到中午能连塞带扔地发完全部。再找个角落吃顿午饭,下午便回家守着破烂摊开张,那时候正是同行们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等到七嘴八舌、面红耳赤地和一帮糙老爷们儿讨价还价完毕,再把一天的成果盘点一番,如果顺利的话,约摸晚上八点,他能结清所有的账。 晚上八点到十一点,是雷打不动的学习时间,尽管他的学习成果往往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言炎来了以后,这样的生活稍有不同—— “这什么玩意儿?这水?” 他一边用湿毛巾擦汗,一边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一盆直冒气的水。 “洗脚水啊。” 言炎正跪在一张高凳子上,趴在刘季文的大书桌上跟刘季文学鸟语,屁股冲着他,头也没回。 第39章 悲剧 言炎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人,心细如发,做事向来不瘟不火,耐性十足。他知道邵一乾一天到晚净干了些体力活,干体力活的人,难免腰酸背痛,但又不能直截了当地说:“你别动,我给你捏捏肩。” 所以他走了个曲线救国的路线——邵一乾每天刚收工回家的时候,都能看见言炎正在隔壁给刘季文踩背,有了这个做铺垫,给邵一乾捏捏肩背捶捶腿,似乎就不显得十分突兀。 言炎从村里小学念上来,英语底子十分薄弱,所以在英语这一方面,刘季文算是言炎的半个授业恩师,言炎给他踩踩脊背,这一往一来算是公平交易,无可非议。 于是“自然而然的”,言炎就能顺水推舟地每天给邵一乾也揉揉肩背。 这算是一种公平对待,邵一乾是成天一心扑在生计上,言炎又把事情做得理所当然得滴水不漏,邵一乾几乎连想都没多想,他只是觉得十分省心。 如何不省心? 每天早上出门前,餐桌上已经有热好的馒头和小米粥,他能抓紧时间再多眯两三分钟;每天晚上回来,洗脚水都是现成的,偶尔忘记洗的衣服隔天想起来去洗,都是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的。 连不沾亲不带故的刘季文都跟着沾光。 言炎的到来,确实省去了他不少麻烦,但也带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弊端:他从此不知道该通过谁知道家里的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2 消息,再没有“内奸”跟他汇报家里的境况,他就老惦记,惦记得狠了,夜里就失眠,乱七八糟地瞎想,自己吓自己,愣是给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尤其是知道刘季文那一家的飞来横祸之后,更担心自己以前干的畜生事连累到一家人。 报应这玩意儿,向来野蛮。 中秋节的下午,一脸“生人勿近”的少年老板正抓着一把蒲扇在帐篷下守摊,天上忽地一声闷雷,邵一乾登时一拍脑门,扔了扇子就跳进了帐篷下存放纸箱子的地方。 他昨天晚上听刘季文说今天有雷阵雨,当时只觉得有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就没当回事,现在看来,昨天晚上自己简直是脑子被狗啃了—— 帐篷下那一叠没来得及中转的废旧纸箱还没包油布! 纸箱堆就紧贴着地皮,被他捆绑放在帐篷下最外一圈,占地面积颇大,雨丝漂进来决计逃不过被透湿的下场。 又一声闷雷滚滚而下,一场大雨混杂着细小的冰雹从天而降,势不可挡,劈在帐篷上都一阵玉碎帛裂的声响。 邵一乾撸一把湿透的头发,把自己一直没空修理的刘海全薅上去,抓起油布三两下爬上了纸箱堆。 雨势很猛,但幸然无风,横飞的雨点只打湿了最外围的箱子。他铺好油布,撑着一旁的架子跳了下来,落地点没选好,脚下一滑,结结实实地坐进了泥地里。 泥地?帐篷下怎么会有泥地? 他转头一看,不看不打紧,这一看登时看得眉毛直跳,他脚下居然踩着一个下水道的窨井盖! 出于地势问题,周围的水流全都百川汇海似的涌过来,在地上形成一条条深浅不一的小水沟,一齐挤到帐篷下,在最低凹处形成大小不一的浅水滩,把贴近地皮放的一干东西都泡得面目全非。 邵一乾吸了吸鼻子,弯下腰卷起自己裤腿跪在地上,拉着油布的一个边角,尽最大可能把油布塞进最底层,好把东西和地皮隔离开来。 这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十分尖锐的木棍折断的声音,紧接着,头顶的帐篷晃悠了两下,排山倒海似的砸了下来,一瞬间就把他压了进去。 原来是顶棚蓄积太多雨水而下陷,四角的支柱支撑不住那么大的坠力,最里侧的木棍折断了一根,导致整个大帐篷塌掉了。 言炎撑着把伞跑下来,只来得及看见一地狼藉,帐篷的中心凹下去,中间蓄了一抔水,登时人都傻了。他把伞一扔,围着帐篷喊了一圈,越喊越心惊。 没一会儿,帐篷最高处外的缝隙里爬出来一个泥猴,该泥猴浑身湿透,浑身狼狈不堪,一条腿的裤脚高高挽至膝盖以上,一条腿的裤脚散落下来披在脚背上,脚上的拖鞋只剩下一只。 只眨眼的功夫,他就被漫天的大雨冲涮地干干净净,向来含着几份不耐烦的脸上此时面无表情,湿透的眉眼里冷冷清清,背靠着自己那堪称“事业”的基地,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见雨越来越大,言炎跑过去拽着他衣袖往楼道里跑。待到两人站定,邵一乾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十分古怪地自言自语:“不能吧?为什么当初选地方的时候就没能想到会有大雨这一茬?为什么不事先在大帐子中央撑个支柱?为什么不早些在地上起个空架子,把东西都搁在空架子上?” 他突然又重新奔回大雨里,伸长腿狠狠踩了两把帐篷,火冒三丈地开腔大骂:“废物!只有下过一场雨你才能知道这些事情!马后炮!” 言炎凝视那个雨中的背影,骤然在一瞬间心生怜悯——是同情,是……可怜。 他曾在老陈送来的几本书里读到过一句话,听说是陈萌最喜欢的作家写的,叫“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他出神地盯着那个孤单的背影,又看了眼被摧毁得稀巴烂的他的战场,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叫做“悲剧”。 邵一乾踩了几脚泄愤,结果那雷阵雨也挺牛逼,收放自如,邵一乾把闷气发了个底朝天,雨也掐着点儿自己停了。他挑着眉,一脸桀骜难训地看着这一片水和泥,心里一声冷笑,怒视老天爷,心说:“接着来,有能耐你别停。” 老天爷根本无视他的挑衅,慢悠悠地把太阳重新放出来,幸灾乐祸地俯视地上的少年兀自意难平。 邵一乾蹙着眉头走来走去,在心里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之后,被突然浮现在心里的问题当头一棒,打得心惊胆战。他心不在焉地问自己:“邵一乾,你满足吗?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你有仔细地计划过未来吗?打算一辈子都做个收破烂的吗?会甘心吗?” 一直走一直走,以为不停下脚步就算于时光无愧,可是他偶尔一停下来,才猛然惊觉,或许他只是在原地踏步,然后还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在逆流而上。 他顿时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最后,他抚着额头无奈地笑了起来,毫无说服力地安慰自己:“……你不要太心急。” 回过身,他撞到一个还残有些温暖的身躯。 言炎站得极近,抬起头,湿透的刘海下一双弯弯的眼睛被雨洗过似的,一片亮晶晶:“不怪你,不要责备自己。” 换个人,要敢跟他叽叽歪歪这么“情意绵绵”的话,他早反唇相讥了,但事也有个例外,比如言炎跟他这么说的时候,他只觉得那是一阵炊烟不起的耳旁风,毕竟言炎太软太熨帖了,软得就像一张创可贴,熨帖得就像贴心小棉袄。 邵一乾一愣,眼神里乍现的软弱稍纵即逝,旋即又换上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神色,伸手撸了一把言炎后脑勺,嗤道:“我有那闲工夫怨这个怨那个?哎不过倒是你,马上要开学,你知道中学里男孩子不允许留长头发吗?” 言炎一呆,立马被转移了话题:“不让吗?非剪不可吗?” “你可以试试,不过……换个发型吧,老在头上顶个掏粪勺,你也不怕捂出痱子。” 言炎:“你才掏粪勺!” 左右已经成定局了,邵一乾也不着急了,带言炎去附近的理发厅剪头发,理发师给言炎剪了个最清爽干练的小平头。 要剪那条细辫子的时候,言炎左闪右躲不给剪,被邵一乾箍着脖子,这才叫理发小哥一剪子断了根,言炎顿时就不想说话了,一言不发地坐在凳子上黯然伤神。 跟了他许久的锅盖头,不到半个小时被理发师全报销了,言炎心想,就这样吧,除了血缘,爸妈留在他身上的最后一样东西消失殆尽,是不是在提醒他,抛弃过往,迎接新生?死了的,就算了。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3 邵一乾捏着言炎下巴转来转去,觉得理发这个东西也太神奇。 他一直以为言炎是张包子脸,脸颊有肉,结果一理完发,光洁的额头乍一重见天日,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眼窝里瞎转悠,登时就把这张脸缩小了一圈,显得他在年龄上大了一两岁,看上去到不像个小男生了。配着这张脸再看整体,觉得他人都瘦了一圈。 邵一乾付了钱,回到筒子楼下撸袖子整理一地狼藉,然后上楼回家。刘季文下班回来,指着言炎的新发型,瞠目结舌好半晌,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暴殄天物!愚蠢!” 吃过晚饭,刘季文给俩孩子都带了一块月饼,邵一乾靠在书架上,神色复杂,难掩疲惫:“我待会儿想回一趟家,叔叔您老跟我回去吗?” 叔侄俩说走就走,踩着点坐上了最后一班汽车。 每次踏上这一方故土,邵一乾心里就一阵轻松,但这一回,他重新回到这里,却是忐忑不安—— 汽车站的附近人家几乎没有灯火,整条大路除了微弱的几盏路灯还在发光,别的地方都是死气沉沉,以往一到夏季就十分热闹的小广场上也没有人出来乘凉、唠东家长西家短,整个村子十分宁静,宁静得叫人心惊肉跳。 他和言炎跑回他们家所在的那条小巷子,眼前发生的一切要他难以置信—— 他能看见的左邻右舍的砖瓦墙上,全都印了一个“拆”字,拆字外面圈了一个圈。再往远处看,已经没有成群的房屋了,那些房屋都被拆成一片废墟,目力所及,尽是一片荒凉。他手边还有一条横幅,“市政府计划改造项目”。环顾四周,附近的房屋茅舍都被拆的只剩下仨瓜俩枣,仅他们家和附近三四户硕果仅存。 邵一乾匆忙往自家跑,突然听见邵奶奶苍老的声音,外强中不干,色厉内不荏:“不签!”他脚步便顿住了,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去问言炎:“拆迁这个事,你来之前知道吗?” 言炎比他还着急,越过他,脚步没有停顿:“我根本不知道!” 家门口站了一圈制服板正的公务人员,一个个西装笔挺,胳膊肘下夹着蓝色文件夹,立在门口和当家老太太谈条件。 全村的拆迁工程进行到这一步,只剩下这三两户钉子户还赖着地皮不走。上头施压,这些公务员便调整了拆迁顺序,留下小村子主干道的房屋后拆,先拆这几个钉子户附近的房屋,好叫他们擦亮眼睛看清大体局势。 但就属姓邵的这一家最钉子,给多少好处都不答应,三番四次来劝,好话歹话说尽,不走就是不走,周围的几户人家以邵家为马首是瞻,都跟着不动。 眼看明天的拆迁期限快到了,再说服不了,只能来硬的了。 “邵老太太,您何必跟我们为难?您看这附近一片废墟,自己个儿独一家住在这里,不觉得膈应么?” 有个带眼镜的小年轻说道。 邵老太婆就奇了:“这是我家,我的地,我有什么好膈应的?你们最高负责人是谁?谁允许你们拆我们的房子的?我老太婆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还头一回听见有人来质问我住在这里膈应不膈应,笑话!” “那就对不住了,市里计划对下属个县进行拆迁改造,三江是头一个实验基地,今天您老是签不签也都得签了,您何必跟我们这些小辈过不去呢?老黄!愣着干嘛!开家伙,推了!” 戴眼镜的小年轻勃然作色,一挥手,隐藏在不远处的一台大机器的引擎声轰隆隆,一点一点开过来。 邵爸和邵妈都赶过来拉老太太,但老太太就和长在家门口似的,一动不动,就眼睁睁看着那推土机靠近。 言炎飞似的跑过去,抬头挺胸地往邵奶奶身前一挡,稚嫩的声音义正言辞:“你们耍什么流氓!逼一个老太太,你们羞不羞!” 邵一乾垂下眼皮,慢慢挨过去,扯扯邵奶奶的衣服下摆,低声道:“奶,跟我走吧。” 少年人的嗓音有些低沉,似乎已经长大到挨近青春期的边缘,一眨眼,四年没见的捣蛋鬼都险些认不出来了,身高窜了一大截,嗓音也全然陌生。邵奶奶低下头,哀声道:“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盆友分享个阅读体验啊……本码字的越码越心虚……哭了 第40章 风霜客 邵一乾没法儿回答,他应该保护他的血亲,可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死死护着老邵头磨面机不让人卖掉的孩子了,他得在他还不能顶天立地之前,学着规避危险。眼下大局已定,只余他们一家人迟迟不允,此举无异螳臂当车。 于是他沉默了半晌,眉眼平淡,轻声道:“奶,你还在,家就在。”话说出去了,不痛不痒的,心里却在滴血。 什么叫祖宅?扎根在斯,风水在斯,等到百年之后,必也魂归于斯,这叫做祖宅,这叫做“根”。 流浪的人,行得万里,终需落叶归根,方得始终;如今一根尽断,漂泊的心,安稳却何处去求? 邵奶奶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手扶拐杖狠狠在青石板上跺了三跺,心知无力回天,叹道:“罢了罢了……” 老寡妇比谁都潇洒,孑然一身轻,一句“罢了”完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家门,渐行渐远,只在依稀的路灯光里留下越发弯曲的佝偻腿,和越发缩窄的双肩。 邵一乾皱着眉瞥了眼初时的门槛,心有耿耿地往里踏了一脚,忽地如释重负,心说他算是有脸进这个家门了,而后掉头追着邵奶奶而去。 一家人在邵一乾租的筒子楼下安顿下来,前后也不忒费事。邵奶奶腿脚不利索,邵爸在筒子楼的一楼给老太太租了一个向阳的单间,他和自己老婆则住在隔壁。 邵爸单名一个奔字,全名邵奔。他所在的运输队已经全部解散,听上头文件,说是计划把三江村打造成一个度假村,届时会为附近劳动力提供很多就业机会,而拆迁款会在过年前后纷纷发放到账。 他失了业也不打紧,运输队出来的不愁工作,他报个驾校学了本新驾照,除开科一和科四是花钱买过的以外,余下的过程都十分顺利,成功做了一名市8路公交司机,三个月的试用期一过,正式成为一个外来务工人员,五险一金还齐全。 邵妈有个十分绿水青山的名字,姓李,名红霞。她的锣鼓队也散了。这个女人自诩美貌不输人,却一时走火入魔,鬼迷心窍地送走了自己的亲闺女,自知大错特错,想挽回已经绝无可能——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珊珊其实根本不是被送给谁家谁人了,而是被她亲手交给了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4 一个做山货的逐利商人,已不知被带到哪个大山深处了! 她除了在这件事上犯糊涂之外,别的方面都还十分精明干练。这个从来要强的女人在批发市场租了一个小角落,一台缝纫机就是全部家当,开始做起给人裁裤脚的小生意。 懒惰是所有贫穷和牢骚的根源,早在万恶的资本主义风潮席卷西方工业国家之初,伟大的马克思便苦口婆心地发声呐喊,只有劳动才能创造财富。 邵一乾对自己的生母怀有一种十分矛盾的情感。 这个从不屈服的女人以自身为榜样,给他提供了一副活标本,标本的名字叫“女人的脊梁”。但就是这样的女人,在把有生理缺陷的女儿养到三岁半后,如敝履般弃之不顾。 一善一恶,两权相较,一笔勾销,不喜不嗔。 邵一乾自己吃一堑长一智,知道他的破烂篷子早晚得被雷劈塌,起早贪黑地赶忙了几个月,累死累活地给自己攒出了一笔搭盖钢棚子的钱,因为面积小,折下来才一万不到,要不然,他真得攒到猴年马月去。 钢棚子竣工的时候,他正挽着袖子蹲在地上给老寡妇刷鞋,老寡妇现今已经不再纳鞋底,所以盆子里那双鞋是集市上买来的布鞋。 他一边没什么表情地刷鞋,一边心里暗搓搓地盘算:“明天先去办个假/身份证,不就是送快递么?我们童工怎么干不了了!只有蠢货才让年龄吃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期间言炎小朋友也开了学。 他自告奋勇地要自己一个人去学校报道,邵一乾眯着眼打量他半晌,看他跟块发育不良的白萝卜似的,二话没说,十分专/制地提溜着他后领子,心说:“别给我整幺蛾子。” 学校里到处是一个个鲜格格的胖矮萝卜,邵一乾倒手足无措了,还是言炎自给自足,自己交了学费,又自己办了退公寓的手续。 他去报道的时候,教室里都坐满了,没有一张空余的椅子,人小,动作倒是大大方方,冲一个小胖子一笑,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同学~能一起坐吗?” 邵一乾混在一堆家长群里,在后窗看见他朝自己挥了挥手,便转身走了。 邵奔和李红霞之间因为闺女的问题,长久一来都绷着一根弦,如今两人各自忙碌,彼此都在赌一股莫名其妙的气,要是邵一乾不下来问候,夫妻俩一准将他忘得骨头渣都不剩。 老寡妇心肠忒硬。 自己孙子每天累成狗,回来的第一件事,先去老佛爷那里请安,热脸贴冷屁股地凑上去给老寡妇捶会儿腿,天南地北地东拉西扯一阵子,还丝毫不敢露出一丝“老子特么今天被骂成猪”的神色,但老寡妇始终没什么反应。 这老寡妇都被土埋到脖子跟了,眼看就是九泉下的人了,在一脚踩进棺材前还硬是被人轰了老窝,连敷衍的心平气和都装不过来。 环顾四周就能看到,天底下有几样东西最是八字不合,这些东西生来便方枘圆凿,格格不入—— 乡村和贵妇,城市和农民。 他们在地铁里东张西望,不知道何去何从,用一口老实巴交的方言土语问路,结果坐反了方向,与目的地背道而驰;他们担着一篮子野生的石榴或家鸡生的蛋,在某个十字路口安营扎寨,却被如潮人流一眼扫进后脑勺;他们带着一身风里来雨里去的痕迹,在公交车上束手束脚,生怕泥土脏了座位。 他们对城市,忌惮多过向往,这是不争的现状。 老寡妇也不能避免,她心灰意懒,连门都不想出。一家人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前途要拼,她连一个后勤部长的活儿都被罢免了,想他儿子的饭在公交公司解决,儿媳的饭钱多数贡献给了批发市场的煎饼摊,孙子自被她踢出家门后就没在她手下混过一粒米,她倒成了一个“吃独食”的自私鬼。 言炎是个鬼精灵,经常厚着脸皮跑下来蹭吃蹭喝蹭床,千方百计地耍宝给她寻乐子。老寡妇脸上带笑,心里哀叹:“……再好可也是个外人啊……” 她夜观天象,自知大限将至,心里苍凉一片,对于撒手人寰,倒生出几分迫不及待。想她老来余生,身子骨不大硬朗,却十分惊险地无病无灾。她曾说“无疾而终是件很难的事”,可她是个骨骼清奇的老寡妇,她的老头子学过一门叫做“斗转星移”的邪门功夫,那老头子在幽冥司里悄悄把自己的齐天洪福全都转移到了自己老婆身上,于是这老寡妇便办成了世间九成的人口都办不成的大事—— 无疾而终,老死他乡,死得体面。 她蹬脚踹锅台的时候,子孙们上学的上学,打工的打工,也正如她所说:“生活还是要继续。” 邵家老太婆有大智慧。 邵一乾挽着裤脚蹲在老太太那个屋的门槛上,心里平静得出奇。 他不悲观,但客观来讲,世间他无能为力的事情千千万,他也曾为邵老太孤零零的背影而心疼流泪,也曾为邵老太整宿枯坐不言不语而黯然伤神。他能把平板车蹬出风驰电掣的速度,能灵活地穿梭于这个城市不为人知的大街小巷,他却不能阻拦生命衰落的进程。 但他却颇为矛盾地心里有恨,只恨邵老太活得太久,无法接纳这繁华之都的川流不息与车水马龙,倒平白遭受了这许多冰眉冷眼。 他不知道的是,邵老太临终前的回光返照,在自己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来,那手绢里包裹着一个眉花眼笑的孩子的小像,她摸摸那孩子的眉眼,在一片紫气东来里心道:“死得好死得好,至少我老太婆在阳世三间的最后一个念想,是这小王八蛋如此生生不息,我死当瞑目。” 她没上过学,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留给后代的遗书上,是一个断成两半截的掌印,年代久远。 邵一乾捧了骨灰盒,心里不起涟漪,死没良心地连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变得有些沉闷。正巧那阵子嗓音正在一步一步与青春期接轨,一开口嘶哑难听,便愈发沉默。 言炎还以为他伤心过度,怕他把自己憋疯,夜里大着胆子钻进他的被子搂着他,两眼一抹黑地在他耳边大吹枕头风,哄他说:“我最近学了个新词,叫做涅槃。” 邵一乾对于这份儿不长眼睛的安慰哭笑不得,觉得言炎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没赏个笑模样,只是扒拉开他的手放规矩,把两个人之间的缝隙掩盖好,瞪着天花板,说:“少放屁了。” 言炎一努嘴,说:“偷哭得声音都哑了。” “……”你美,你说什么都对。 这个时代,终究是年轻人的时代,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5 它对于邵老太这个身无所长的风霜客,都不屑于给一张旧船票,汽笛一响,引擎向前,便把跟她一样的一批人甩在码头。 属于她的时代,早被推土机轰隆隆地掩埋在一片废墟之下,自此杳无踪迹。 老寡妇一走,各自自食其力的一家人顿时散了一半。邵家三代同堂,到此戛然而止。 铁打的日月星辰,流水的人。 等到兵荒马乱的生活重新如水平淡,已经是数月之后。 言炎一上初中就开挂,第一次考试便大杀四方,杀回来一堆奖状,总分第一、单科第一若干,初中学的知识浅,拿个把第一不足为奇,奇的是这小子不知道摸到了什么门道,十分勇猛地参加各种以市为单位的中小学生竞赛,还次次满载而归。 邵一乾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了眼依旧毫无长进的四则运算,头一次肯承认,他跟学习这等事五行相克,八字不合,当下弃暗投明,转攻新华字典。 他用一张假/身份证给自己在物流公司里找了个快递小哥的活,他把回收来的一台旧低音炮绑在公司配给专员的“公车”上,再次把电动车骑出了风驰电掣的速度。电动车穿越大街小巷,低音炮里在唱:“伤不起真的伤不起……” 刘季文最近也十分忙,光棍节前夕,哥俩端着手并排蹲在天台上喝西北风。 光棍节是个神奇的节日,那个日子里快递量暴涨,拆件后的纸箱子成堆,两人各自估计都不好过。 刘季文:“咱小叔最近怎么了?哪儿上那么大火?烧得人都越长越低了。” 邵一乾擤了把被冻出来的鼻涕,顺手抹在鞋底:“污蔑,人家最近过得快活地简直要升天了……” 刘季文出手不及掩耳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又忌惮于邵一乾那个颇似丐帮一袋弟子的鼻涕杀,横向挪了半尺,才说:“瞎!你自家人混得出息了,你酸个鸡/巴蛋。” 邵一乾被戳中心事,十分光明磊落地承认了,转过头十分简单黄暴地不耻下问:“我最近早上起床……老二升旗是什么意思?” 刘季文捂眼,觉得没文化真可怕,连他耳朵都受到了奇耻大辱:“……是个男人了,以后就离不了左右手了。”他觉得邵一乾心太大,得点一点,“你哪天问问你爸你妈,看他们知不知道你小叔开学的事。” “不知道吧,我爸我妈吃饱了撑的,最近在闹分居,我爸住进他们公司给安排的公寓得有一阵子了,我妈也重新找了地儿。怎么?” “愚蠢!你小叔上学哪里不需要花钱?光交了学费有屁用!书费、杂费、班费,这些钱加起来都够他喝一壶了。你想当家老太太一过世,你爸你妈的亲儿子都没得学上,还有心思管别人儿子的闲事吗?” “……你他妈不早说!”邵一乾不知道这些花哨玩意儿,还以为跟小时候一样,交个学费就万事大吉,于是听刘季文这么一说,立时就有些发懵。 “得,我是天底下头号吕洞宾。” 言炎的学校离家不近不远,步行三十来分钟,邵一乾回收了一辆接近报废的自行车,用铁锤那么“叮咣”几下子,又给链条上抹了把油,扔给言炎做代步工具,路上只用十分钟。 中学晚自习有两节,下课在八点半,心眼儿比井盖都粗的大哥意识到一个问题—— 言炎回家的时间点永远在九点半之后。 第41章 小九九 邵一乾配送的街区恰好是言炎的学校所在的那一整条大街。光棍节当天,他早上去物流点取了快递,挨家挨户地送货上楼,快件数量比以往稍多出一倍,那也意味着计件工资比以往多出一倍,不过十分之二的快件收件人的电话是打不通的。到午饭前,他手里还存了十来件没送出去。 言炎学校附近一条小巷子里有一家快餐店,店名十分粗暴,叫“五元吃好,十元管饱”,邵一乾来不及做饭带出来,通常都会在这家店点快餐吃。 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同事,配送相邻的街区,两人偶尔能碰上。那个同事是个好吃懒做的货色,叫聂小飞,干活时拖拖拉拉,经常被顾客投诉,邵一乾和他的交情十分浅,浅到只有一节小拇指。 聂小飞是个没长脑子的。对于邵一乾在公司里用的假身份,人事部负责人和大半的同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方面是因为人员缺乏,一方面是因为骨子里的“看客”精神罢。聂小飞是股泥石流,他看见邵一乾的第一天,当着人面直接道:“荷!脸这么嫩,我要是你,我先去隔壁夜店傍大款。” 邵一乾当时没说话,心里直冷笑,默念闭口禅七字心法:放你的春秋大屁!念过三遍,心火“哗啦”一声被扑灭,便一言不发地领了工服和工牌转身走了。说真的,此人此言要放在以前,早被邵一乾揍成吃猪食的了。他心说:“世上的傻逼总是千军万马、前仆后继。” 今天中午,他刚推开门进来,聂小飞迎面撞过来,擦着他身边走了出去。此人狗胆包天,大中午的来快餐店里美滋滋地喝了小酒,下台阶左摇右晃,腰粗似泔水桶,还偏偏在漂移。 邵一乾正饿得眼睛发绿,高声喊了一句:“老板!老规矩!”便挑了店里光线最昏暗的角落里坐了——不为什么,黑暗的地方能给他一种安全感——闭上眼睛开始修仙人。 “嘭!” 邵一乾没睁眼,不过嘴角倒绽开一个幸灾乐祸的笑,顿觉耳聪目明、神清气爽。 “你怎么走路的?!放着那么宽的路你不走,偏要往我车头撞……瞪什么瞪!” 敢情这人是醉驾撞了别人。 倒霉的人没发出什么声音,倒是聂小飞神通广大,撞了个人还挺理直气壮,晕乎乎地骂骂咧咧,气势十足,傻得也不知道赶紧夹起尾巴跑。 “哎哟!撞了我家送餐的小哥啦!” 后厨的老板娘从窗口里扫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边在围裙上抹双手,边匆匆往外走。 邵一乾把眼睛微睁开一条缝,有些好奇地看了眼事发现场,见聂小飞的电动车斜在一旁,车后绑着的快件洒了一地,在快餐店面前铺开一层,把一个大箱子都摔开了——也不知是网上哪个妹子,一口气网购了那么多粉色包装的七度空间,现下满大街都是卫生巾。 肇事主正背对着店铺站在路边,指着地上的谁兀自叫嚣个不停气,聂小飞真乃奇人也,他骂就算了,他还一边围着人家转圈一边骂:“……老子一天当牛做马,就才赚那么一些烟钱,你们这些小鬼倒好,每天坐在教室里花别人的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6 、吃别人的、穿别人的……他妈的,老子将来有了老婆结了婚……哇……” 聂小飞吐了一地。 邵一乾闲闲地想:“你老婆她爸妈估计都还在娘胎里。” 聂小飞转过一个角度,被撞的人露出脸来。 然后,邵一乾眼珠子突然刹住了车,他猛地站了起来,登时又气又急,原来躺地上那人是言炎! 他头天晚上听刘季文一提醒,决定今天晚上去校门口蹲点,看看言炎下了晚自习后那一个小时都干了什么,他真要去半工半读,邵一乾估计能当场把自己裤腰带解开,挂房梁上自尽给他看—— 邵奔和李红霞顾不上照看言炎情有可原,但言炎每天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自己居然也没能照顾到他,这五十步和一百步的,都是一个货色。 他从摆放得乱七八糟的桌椅间挤过去,在掀开门帘前的一瞬间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聂小飞的车刚起步,并且公司配的车都是一水的老爷车,车速起步几乎可以和千年老蜗牛赛跑,任何一个长眼睛的人都不可能躲不过这样一辆慢腾腾的车,除非那人是个睁眼瞎。 言炎明显不是个睁眼瞎,他听力不好,视力和注意力就相对强,补充了受损的听力,因此言炎不可能看不到小电动,既然看见了就绝无躲不开的道理。 邵一乾手都抓在了门帘上,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忽地扑面而来——他想起他曾有一次出门时碰了一个老太太,刘季文那时候评价他被人敲了竹杠。 他眉头一皱,又缩回原位,决定静观其变。 他看见言炎还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十分可怜凄惨,叫人一眼看过去便心生不忍。他一手按在自己膝盖上,另一只手遮住了眼睛,并且突然开始放声大哭。 邵一乾心下一定,不自觉笑弯眉眼,骂了一句:“猴精。” 言炎不是个爱哭包,他只在几种特定情况下才哭,一种是不忍心看见别人受罪,心疼得要哭;一种是先发制人,要博取同情,便假模假样地装哭。 这两种哭法十分好鉴别。前一种情况,他总是在哭之前会忍一阵子,到忍不住的时候才会有眼泪,到那时眼圈和鼻尖都是红的;后一种情况,他是立马就能抹眼泪,脸上空有眼泪,鼻尖和眼睛都和平常一样。 言炎一亮嗓子,果不其然,周围大叔大婶大爷大妈就跟耗子偷腥似的围了上来,把聂小飞围得插翅难逃。 邵一乾撑着下巴,指尖放在桌面上轮番敲打,心里十分疑惑,言炎这些花花肠子都是跟谁学的?他自问改邪归正后可没给他做过这个榜样,刘季文吗?更扯,刘季文抠归抠,但向来抠得光明正大,抠得一分钱一分货,不屑于这档子歪门邪道。 他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给刘季文发了个短信,说:“晚上烧烤。”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反正短信长与短也都得一毛钱,他就着手完善了下短信内容,信马由缰地自由发挥,总之短信终稿为:“今天晚上在天台上吃烧烤,我不管你是吐也好,是拉也好,把肚子给我倒腾出来,要不然,敢剩下一点儿东西,我就打破你脑袋把剩的全灌进去。” 没一会儿人就散了,老板娘进店的时候,还顺便把言炎拉了进来。邵一乾往阴影里一缩,听见那老板娘说:“快给家里打个电话,叫你爸妈带你医院里拍个片子,别落下什么毛病。” 言炎把手背在身后,用右手在左手腕上两公分左右摸索了一阵,捏到一块被蹭起的死皮,然后毫不客气地揭了下来。他演弱鸡还演上瘾了,邵一乾听他十分动感情地骗人:“我爸妈都在很远的地方打工,家里只有个眼瞎的哥哥,也十分需要钱治病……我骗那个人的,我膝盖不疼。” 邵一乾做为“家里那个眼瞎的哥哥”,眼角抽了抽,忍了忍,没忍住,“啪”的一声在桌子上摔了一双筷子,心说好小子,在背后这么编排我,皮痒欠揍。 言炎根本没留意到那个声音,他正全神贯注地要扮演好一个孤苦无依、自力更生的穷学生。只见他“虚弱”一笑,乖乖坐在出货窗口下的椅子上,木然地看着前方的大菜单,堪堪在眼底还攒了些眼泪,表象十分具有欺骗性。 没过一会儿,老板娘从后厨拎出来两个大包给了言炎,其中每个包里都装了约十个盒饭,又当场给了他二十块钱,言炎谢过老板娘,“一瘸一拐”地走了。邵一乾看见他拎着两大包饭,拐进了校门。 老板娘送走了“送餐小哥”,把邵一乾点的饭端了出来。这个快递小哥长得十分耐看,看着年轻得厉害,但举手投足却老成得厉害,跟面相十分不符,还经常照顾他们店里生意,每次来都点一样饭,虽没说过几句话,但彼此都眼熟。 他跟别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简直有天壤之别,老板娘就多说了两句,由此可见脸皮这玩意儿有时还是挺重要:“……唉,这孩子妈看见,可得多心疼。” 邵一乾犹豫了一小下,问道:“他……” “他”字都没能说完,老板娘眼睛一亮,打蛇随棍上,八卦之心雄起,登时能言善辩:“爸妈在外地打工,家里有个生大病下不来床的哥哥,连尿尿都得人伺候,可怜得不行。”老板娘顺手擦了下桌面,一股抹布味扑鼻而来,“他们学校不让我们这些送餐师傅进去,里面的老师领导一个个都懒得走这几步路,误打误撞地就遇到这个孩子了。我们家小宝要有人家一半自立,我就烧高香啦。” 店里有别的乘客叫唤,老板娘随即转身走了。 “生了大病下不来床的哥哥”、“连尿尿都得人伺候的哥哥”本人邵一乾,“啪”的一声掰开环保筷子,掰得火星四溅,吃了一口饭,吃了一肚子火药。 聂小飞人走了,但散落一地的七度空间还在原地躺尸,邵一乾本来打算置之不理,后来一想何必呢,于是蹲下来捡卫生巾,马马虎虎装了个大袋子,百无聊赖间只想:这么小号的尿不湿……是给多大的婴儿用的。 下午又去接了趟货,把那些“小号的尿不湿”送回物流点,然后陆陆续续又发出一些快递,紧赶慢赶在八点前把手上该送回物流点的、该装箱的东西都整理完毕,又一头返回了言炎学校门口。 八点半,铃声一响,没一会儿有许多身穿校服的矮萝卜们出了校门。邵一乾站在台阶上,一眼便扫见那个推着自行车一马当先跑出来的矮萝卜,心里越发奇怪,跑这么快,赶投胎么? 他一路跟着言炎,见他扭着那辆破烂的自行车拐进了马路对面的小巷子,骑了几步就跳了下来,蹲下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7 来手动拆了链条,又十分迅捷地用一把袖珍的螺丝刀拧开了车后轱辘轴上的螺钉,熟练地从缝隙里把链条抽出来塞进了自己书包里,三步并两步跑进了一扇门。 邵一乾抬头一看,头皮一麻—— “缘分天空”网络中心。 他尝过网络的苦头,知道这玩意儿威力无穷,它几乎能叫人迷失心智。 言炎他……他什么时候也染上了这个恶习? 邵一乾觉得不可思议,想起往日里他大闹过的黑网吧,还有那时候如附骨之蛆一般沾在手心手背的黏腻的血,一时间心跳如鼓,手脚冰凉。 然而不待他那股骤生的怒火发展至蓬勃,刚进去没十分钟的言炎又出来了,装好链条拧好螺丝钉,骑着车子用老牛拉磨的速度又来到一个新地方。 那是人民公园近旁的一个大的运动广场,篮球架、秋千、各种基础设施公共器材应有尽有。 晚上出来溜达消食的人很多,广场上有许多滑旱冰的人,他们把道具摆成两列,用各种帅气华丽的姿势在其间飞速穿过,鞋底的红绿色彩灯随着潇洒不羁的动作投向四面八方,是最夺人眼球的表演。 邵一乾跟在言炎身后,见他站上广场最高的台阶,翻出一沓裁剪整齐的白纸开始念。 他念的速度十分快,一页连一页,念完一遍后,平视前方又背一遍,似乎背后有夜叉追他,逼得他背得越来越快,到后来干脆不出声了,只有嘴皮子偶尔掀两下,叫别人还能分辨出来他是在默书。 邵一乾摸到他身后的一个秋千上,听着他从八点五十一直背到九点半,看着他把整个广场上的人都背得回了家,小东西这才拍拍屁股打算走人了。 “生了大病下不了床、尿尿都得人伺候……小子,你过来,跟我说说那人是谁啊?” 邵一乾把头靠在一条链子上,觑着眼打量转过身来的人,不阴不阳地笑着。他最近觉得夜叉甚好,值得他与之歃血为萌、义结金兰,夜叉为大哥,他屈居小弟之位,脸上的表情自然也三分肖似其兄。 言炎吓了一跳,眯着眼看过来,看了半天才知道身后那个躲在阴影里面目模糊不清的人,稍松口气,复又更高地提了起来,疑神疑鬼地想:“他看见了?他都知道了吗?” 他提起书包走过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觉得周围三丈以内有股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就没敢走近,留了大概两米距离,想了想,决定不管他看没看见,先不分青红皂白地道个歉:“对不起,你先……消消气。” 邵一乾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白,坦白得他连气都不好意思生。他的心尖上蓦地涌上一股酸麻的感觉,浅浅的,不太舒服。 他抬起手,面沉似水,淡淡道:“你先过来。” 言炎“哦”了一声,耷拉着脑袋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被人伸长胳膊一把拉进了怀里。 “瞎鸡/巴道什么歉?讹了我同事多少钱?” “我就问你,瞒着我,是信不过我的意思罢?” 第42章 三年共识 十一月中旬初冬的天气,邵一乾上半身套了件棉服,是物流公司里配发的工作服,面料质地十分硬,分为黑红两色,外型类似于冲锋衣。 眼下这件冲锋衣的拉链被它的主人拉到了顶,遮住了脖子。 粗制面料和拉链把言炎的脸磨得有些疼,近在耳边的心跳不慌不忙,血液从心室喷薄而出的声音几乎都清晰可闻。 他被邵一乾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打乱了手脚,装了上千首唐诗的脑子登时是水漫金山,凡大水过处,均是一片苍茫。 细密不可查的委屈如同星火,见缝插针般的从心底滋生出来,言炎贴在邵一乾单薄的胸膛上,开始想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上课、考试、比赛、领奖。 ……和奖金。 口语演讲比赛、数学竞赛、古诗词背诵比赛。 那些看起来像孔雀屏,实际上却是野猪屁股一样的破比赛,他没一个喜欢的,可是比赛特等奖的奖励对他来说却是极大的诱惑,他对钱的渴望几乎可谓如狼似虎。 他如果问邵一乾要,相信他也一定会给,可是…… 邵一乾已经有好几天早上爬不起来床了。 他太忙了,忙得就像一阵风。这股风没有方向,无声无息地起自破筒子楼的楼顶,初时是拂面微风,一离开家门,便硬是敲碎自己的骨头、割开自己的筋骨皮,把自己装点成一股强劲的罡风,在天地间拼命呼啸奔跑,待到晚间,又重新回归成为一阵不惊微尘的弱风,渐趋湮灭。 倘若人生是一场苦旅,栉风沐雨,脚踏实地,这便是邵一乾的逆流。 邵一乾后面那句话,是憋了半天才好容易憋出来的。他问了出来,倒觉得没什么要补充的了,于是十分有耐心地等着听他会怎么说。 期间刘季文来了条短信,言简意赅地回他说:“遵命。” 邵一乾看了看时间,又把手机装好,心说这小子别是哭了吧?他略微一低头,发觉一些异样——言炎耳朵上那个助听器怎么换了个颜色?以前是亮白的,而眼前这个却是黑色的。 他皱着眉看了半晌,屈起指节在言炎后脑勺上敲了敲:“想好怎么说了吗?” 言炎抬起头来,突然把脸一板:“你眼瞎。” 邵一乾出口欲反驳,但一眼又瞥到了言炎不知何时自己换过的新助听器,当下举旗投降,悻悻地承认了:“对对对,我眼瞎我眼瞎。” 这话里有十分强烈的迁就的意味,就如同一个长辈在容忍一个无理取闹的小辈,连标点符号都散发着一股堪称“宠溺”的妖气。 言炎这本是“以进为退”,试图打消他心中的负罪感,没想到邵一乾居然轻而易举就把罪过一力承担了,倒把他方才编好的话全都一棍子打死在嗓子眼里,好一会儿才闷闷道:“你太坏了,你不按剧本演。” 邵一乾给乐了:“剧本?骗人这种事居然还有剧本?” 言炎点头,退开一步侧身站在左侧一块地板上,微微抬头,做出气势汹汹的样子:“你眼瞎!” 然后他又向前迈了一步,站在右侧一块地板上,转了个身,微微低头,做出更为恼怒的样子,音调忽地拔高,唾沫星子横飞:“你他妈才眼瞎!哦,合着你不好好上学还成我眼瞎了?!你下课不快点回家倒溜去网吧还是我眼瞎?!大晚上的在这里叽里咕噜念些什么鬼东西也是我眼瞎?!” 他努力学着谁的模样,眉梢飞得老高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8 ,眼尾斜斜吊起,盛气凌人的模样,如同一个把胡子当做生命的虬髯老汉,在过六十大寿的时候,收到了一把满怀恶意的刮胡刀。 邵一乾要笑不笑地坐在秋千上,脚尖在地上借力,小幅度地前后晃悠,看他一人分饰两角,觉得还挺新鲜。 言炎又站到左侧,声音清脆地顶撞回去:“谁不好好上学了!我去网吧是搜找演讲稿去了!我大晚上不回家是站在这里背古诗了!我还要参加三个比赛!我时间不够用!我要晕掉了!” 右侧:“吃饱了撑的,谁逼你参加那个狗屁比赛了!” 左侧:“我钱不够花!” 右侧:“你不会找我要啊,长你鼻子下那个豁子他妈是用来说话的!不是用来扯淡的!” 他模仿邵一乾说完这句话,然后忽地停顿了一下,又站回左侧,特别真心实意地道:“……你太累了,我很心疼……” 言炎自导自演了一通,把邵一乾想知道的一切交代得明明白白,表演得异常投入,脸上的表情几换,最后又重归于一个小心翼翼的神态。 他转过身来,一瞬不瞬地看着邵一乾的眼睛,一摊手:“喏,就是这个剧本。我原本想得可美了,结果你不按剧本演啊。” 邵一乾信他就有鬼了。 他一向知道言炎很与众不同,但还从未领略过他这么“灵秀美俏萌”的一面,震惊之下,竟有些哑口无言。 虽说言炎模仿的这个得理不饶人的二百五跟他半点儿不像,他多半会在心里这么想想,决计不会表现出来。 他郁闷了半晌,突然抬起眼,把下巴从竖起的衣领里露出来,凉飕飕地接道:“我有钱没钱跟你有几毛钱关系?你伸手要钱,我就砸锅卖铁也能满足你。有钱没钱是你要操心的事吗?” 言炎的剧本没有下面的情节,听他硬是给补了个“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番外,一时没反应过来,于是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十分不知所措。 邵一乾伸手在自己脸上搓了几把,垂下眼皮,平静道:“既然有得学上就好好念书,你别背着我搞小动作。”他欲言又止,皱着眉,似乎心里正在进行某种计较,计较来计较去,总算说了句人话:“你就算不管我要钱,我还是会这么折腾,这跟钱多钱少没关系。” 人话说到一半,中途又改回了屁话:“……要是心疼我,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将来也跟刘季文似的读个什么什么大学博士,起码叫我跟别人能吹个牛皮,别让我到头来觉得自己供了个赔钱玩意儿。” 言炎眨眨眼,忽而释然一笑,十分不要命地大着胆子勾勾手指,凑在邵一乾耳边说:“讹了你同事五百。” 邵一乾一挑眉,心说干得漂亮,但依旧装模作样地低眉肃目,看上去一派真诚:“下不为例。” 叔侄俩商量来商量去,达成第一个三年共识,在言炎上初中的三年内,二人要分工明确,一个负责做牛做马养家糊口,一个扮演好被包养的天才太子爷的角色就成。 等到言炎初中毕业以后,依实际情况改变计划。 两人骑着那小破车回到家的时候,刘季文正裹着被单,在天台上颇为落寞地守着一摊子猪牛羊肉,眼神里几乎能喷出火来,幽幽地道:“谁能说出西北风是什么味道,我赏他一串驴钱。” 邵一乾看着他那神似僵尸的脸色,呲着牙,挽袖子上家伙,准备开烤,也不肯示弱:“我赏他一根牛鞭。” 言炎不懂这两个淫/荡老司机的风趣,十分踊跃地举手抢答:“风味!” 刘季文、邵一乾异口同声:“……滚一边儿去!” 想他刘季文如今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大龄单身剩男,成天价和俩小鬼混得热火朝天,真是把已泯得魂飞魄散的童心都混得死灰复燃了。 刘季文还买回来几瓶啤酒,喝了几口就开始大放厥词,跟唱大戏似的踩着“伤不起”的调子献丑:“不会喝~酒的男人们~都是都是都是都是伪爷们儿,爷在撒野前~都得喝口断头酒……” 给邵一乾乐得险些一头从天台上掉下去。 这种激将法拙劣而幼稚,邵一乾把一根鞋带当发带绑在额头上,一撸刘海,心说爷就偏吃这一套,十分豪放地挫开瓶盖和刘季文对瓶吹,还一边用眼神警告言炎:“你要敢喝,我就打断你的腿。” 刘季文抽烟,但向来涓滴不沾,他突然买来酒,邵一乾压根儿就没多想,毕竟啤酒和烤肉原系一胎所出,搭配起来才十分痛快。 但其后的事实证明,任何的想当然和宇宙定律碰见刘季文就得打个折扣,都有其不成立的可能。 刘季文是个隐藏得很好的疯子,他的皮肉看上去不动如山,他的骨子里却叫嚣得沸反盈天—— 那日自和邵一乾从出过矿井坍塌事故的黑煤窑回来后,他写了一篇匿名举报信,发给了各大通讯社,一直等到现在,那些发出去的稿件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和他以前写过的许多稿件都一样,根本没有半点消息。 然后,这熊汉子干了一件操蛋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事后被邵一乾用脚丫子鄙视了好些天。 吃完烧烤的第二天,三个人各有各的事要做。因为双十一的送货高/潮渐渐到来,邵一乾送快递送得几乎要吐血,更另他吐血的是,言炎中午在“五元吃好,十元管饱”的快餐店里守株待兔,一看见他,便拉着他袖子往外跑:“季文哥想不开要跳楼!” 起因是早上言炎代表学校去参加省组织的一次奥数竞赛,回来的路上,路过市政大楼时,看见许多人围在楼下,众人都齐刷刷仰脖子往上看。 人群之外还停着一辆消防车,还围着许多记者,旁观的人群中也都有人举着手机在录像。 这些人乌泱乌泱的,把这一截路段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校车排了许久的队才通过。 言炎顺着地上的人一抬头,看见楼顶护栏上站了个人。那个人穿着一身橘黄色的清洁工服装,手里拿着一个大喇叭,纸糊的驴似的,歇斯底里地叫唤:“我叫刘季文!” 邵一乾吃了一惊,当下开电动飞车找来,车上的低音炮载着“大刀进行曲”,一路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人群。 他抬头一看,顿时浑身打个哆嗦。 那是十三楼的高度,远远看去一片模糊,那人还真和刘季文长得有些相似,怎么说呢,都两只眼睛一张嘴,不过喇叭里的声音就算再失真,决计是刘季文的声音没错。 邵一乾十分疑惑,开始怀疑前一天晚上吃的牛羊肉到底有没有被太上老君的洗脚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9 水事先泡过一遍,不然刘季文怎么突然都能飞檐走壁了呢?阎王爷又不是断袖,这么一个糙汉子他肯收吗? 人群自动自发地围着市政的大门,消防官兵正在一旁放置蹦床之类的营救工具。 兴许是刘季文手里的喇叭没有了电,他在上面大吵大喊大发疯的声音听上去影影绰绰,断断续续,就如同一只讨厌的苍蝇一直在耳边“嗡”个不停歇。 邵一乾挤进人群,到得最内层,抬脚往里走了几步,突然,一声“小心”在他身后响起,有人眼疾手快地狠拽了他一把,随后,一袋白色的东西“咚”的一声从天而降,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在他方才站立的地位,如果不是有人拉他,估计他这会儿都和他爷爷奶奶去地下携手欢唱“敖包相会”了。 那是一袋面粉,砸到地上便摔成了八瓣,面粉糊了一地,风一吹,把破烂的袋子裹向一边,又把面粉更为均匀地铺洒在一片两米见方的路面上,不多时,那路面上居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羞”字,正楷字体,十分工整。 邵一乾退回去,用脚在那片路面上蹭了蹭,果然蹭到一脚不凝胶,那是刘季文事先做过手脚了。 他烦躁地吸口气,捏着裤脚蹲下来,心说你怎么这么能耐,而后突然拨开人群,跑到路对面一个看热闹的卖糖葫芦老头子的摊子上,一把扯了人家的扩音喇叭,倒拎在手里,在“羞”字的中心站定。 “你不跳你就是傻逼!你砸成肉饼以后我要在你坟上刻个墓志铭!世界上最伟大的傻逼!你跳!” 他朝天喊完这句话,砸了喇叭扭头就走,吸引了一大批记者跟来采访。 “你是这人的什么人?” “你清楚这人为什么要选在这里跳楼,是因为和政府里的人有什么过节吗?” “‘羞’什么?” ……种种种种,不一而足。 邵一乾在这些记者里找了一圈,找到了一个看上去稍微漂亮些的大话筒,他抓过话筒,用手掰过一个摄像机镜头,口齿清晰道:“大家好,我叫刘季文,我是个窝囊废,绰号叫大傻逼,谁不叫我傻逼我跟谁急。” 然后推了一把摄像头,转身走了。 这时,从天而降许多许多指甲盖大的东西,跟下雨的似的,雨点砸在过路人的脑袋上,硬硬的,还有些疼。 邵一乾拾起一个来看,那竟是个优盘,然后他脸色铁青,几乎猜到了优盘里有什么内容,愤愤地骂了一句:“疯子!”而后又一看这遍地的优盘,少说也不下一千个,密密麻麻地铺开一片,就又补了一句,“败家玩意儿!” 言炎站在人群外,仰着脸若有所思。 殒身肆志,飞蛾扑火,这或许是刘季文的逆流。 他想,什么才是自己的逆流? 第43章 后会有期 刘季文在上天台之前,厉兵秣马地给自己打了许多气,什么“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什么“我以我血荐轩辕”,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类的人生格言,把自己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装着一脑子的“不成功便成仁”,一脸悲壮地摸上了市政大楼的天台。 他淡淡地扫了眼南来北往的人流和车流,一鼓作气地踏上了最外围的铁栏杆。 控诉,揭露,批评与嘲讽。 这是他生平最感快意的时刻,如同脓血淋漓而下,如同神功九九归一。 “世界上最伟大的傻逼!” 这句话突然冲上来的时候,刘季文心虚地摸摸鼻子,小声道:“谁说我要跳了……” 刘季文的点当真高得厉害。 近期中央派人来视察工作,他这一番胡闹误打误撞,却瞎猫碰上死耗子般的即刻引起轩然大波。 媒体被禁了的,还有舆论,而舆论向来是所向披靡的。 后来的事,就没有人再去关注了,总在举头三尺有神明,刘季文看似发疯一般的举动,倒跟多米诺骨牌似的引发了一连串陈年往事的曝光,换言之,刘季文这个疯子以人命为赌注,押上一辈子,铤而走险地赌赢了。 从家破人亡到得眼下,近十年的光阴走过,刘季文在过早的年岁里两鬓参白,因那过往是一枚令他骨鲠在喉的鱼刺,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让他痛入骨髓。 而今他硬生生地剔除了身上那堆骇人的脓血,于是,生活自此欣欣向荣。 翻过了年,春满人间的时候,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对邵一乾说:“我该走了。” 他说的时候,邵一乾才发现刘季文今天穿了一身格外正式的西装,系了一条烟灰色的领带,以往总是胡子拉碴的下巴剃得平平整整,似乎连眼镜都是新配的。他这么焕然一新,一身轻松地靠在门框上,假惺惺地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后会有期吧。” 看惯了他邋里邋遢的模样,这会儿再看到他这么人模狗样的,向来不大要脸的邵一乾难得有些难为情,他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哦”了一声:“再、再见吧。” 空有一腔对知识的热情,却没有丁点儿灵气,这是他生平一大憾事。如今,被知识武装到牙齿的刘季文重新启航,邵一乾突然对彼此之间如鸿沟般巨大的落差感到十分难过—— 如果有可能,他愿意用十倍于打工的艰辛,去换一肚子文墨,为学问是如此有魅力的东西。 落难知己的戏演到这里本来就该结尾了,自此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但刘季文似乎贱了许多年,一不小心就贱到了骨头里。他又下意识地要去掏烟,一手掏了个空,不满道:“……没别的话了?好歹住对门儿五六年了,吻别都没一个。” 邵一乾闻言,十分想说一句“别你妈”,但刘季文带来的压力不容小觑,他一身的锐气被那一身黑色的正装衬托得有如实质,密密匝匝地盘绕在周围的空气里,叫邵一乾一夕恍然惊醒,意识到这人和自己确实不一样。 他看了看四周,走到他身边,抬起头来,颇有些依依不舍地说:“……待会儿去帮我再换个煤气罐吧,叫煤气公司送来还要给五块钱的运费,可你知道,我穷得叮当响。” 刘季文险些没跪,他啼笑皆非地兜了一把邵一乾的后脑勺,扒了西装外套转身下楼:“得了,对牛弹琴,你就这么保持吧。” 哥俩合力换完最后一罐煤气罐,刘季文拎着一个十分骚包的行李箱,背对着邵一乾挥了挥手,吹了个口哨,迈开步子走了。 他那一屋子书全都留给了邵一乾,卖废纸用。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0 言炎下了晚自修回来的时候,家里只有邵一乾一个人,刘季文的房间里除了没有人,什么都不缺。他自觉地去厨房热饭,把一摞百分的卷子摆在邵一乾眼皮底下,邀功讨赏似的说:“我厉害吧~” 邵一乾眼睛里忽地热气上涌,他盯着那些红色的对勾,就丝毫不加掩饰地哭了。卷子、红笔、和对勾、和奖状,都是离他太遥远的东西。 他自问早已是铜皮铁骨,耐得住风吹雨打,但总在触及这些他心所向往、却无可奈何的东西时,才知道何谓外强中干,何谓不堪一击。 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十足的笨人,一句“没有天赋”,可以毁掉所有的坚持不懈。 这种事实早在多年前就已显露端倪——永远背不熟的乘法口诀,永远算不对的四则运算。 这些端倪先发后至,姗姗来迟,终于在多年后,恶狠狠地给了他一记叫做“低人一头”的闷棍,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虚心”,开始知道在社会上行走,需得有一技之长。 言炎看见他掉眼泪,手忙脚乱地绕过来,不知所措地站在他身前,小声道:“你怎么啦?” 邵一乾回过神来,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眨眨眼,特别坦率地夸他:“你太厉害了,我都被你感动哭了。还有……刘季文走了,以后你学英语要我给你报个补习班吗?” 言炎瞪大眼睛,赶忙跑隔壁去看,隔壁的房间除了摞得整整齐齐的书,刘季文贴的座右铭揭不下来,还留在桌子上,光芒照四方:“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言炎十一岁上了初二,那一年,邵一乾在十四岁收到了一张解聘通知单。说的好听点儿是解聘通知单,说得不好听点儿,就是一句口头通知,人事部的负责人捏着他那张假/身份证的复印件,就说了一句话:“小邵啊,你给我的身份证恐怕有问题吧?” 邵一乾便十分识相地知难而退了。 网上购物平台的快速发展,带动了一大批物流公司的蓬勃兴起,邵一乾所在的物流公司在物流市场上所占的比例严重缩水,于是在第一次公司大裁员的时候,他做为“半个人”,理所当然地被踢了出来。 不过幸而他一直都没有把废品回收站彻底关掉,重新整顿一番,换个马甲又干起走街串巷的营生。 他还在工人文化宫里给自己报了一个夜校,开始系统地学习机电一类的技术知识,跳开数学、英语等义务教育要求的科目,直接开始上手学习一门技艺,学着赋予自己一门足以立足于社会的生存本领。 文化宫里净是一干年龄上能当他爸、他爷一类的老家伙,授课的老师一度以为他是来搞笑的。 等到言炎上了初三,毕业班的课业开始加紧,早读前多加了一节早自修,晚上连上三节自习。起早贪黑的学生们不容易,路上不平静,偶尔遇到个把雾霾天气,人站在马路上,看不到对面的人是男是女。 言炎的学校有个初二年级的学生被车当场撞死以后,邵一乾跟着提起一根神经,不由分说地骑自行车送他上下学。 他通常起床后,先送言炎去学校,看着他进到校门里再忙自己的。夜校的时间是十点到十二点,周一至周五,言炎晚上下课后,邵一乾先把他接回来,然后自己再去上夜校。 刘季文不在了,没有人偶尔一两句提点,邵一乾把“带着个拖油瓶的单身汉”的日子过得堪称惨不忍睹。因为言炎向来不主动问他要钱,邵一乾也想不起来给,通常是事情过了许多天,邵一乾才能想起来言炎前些天跟他说过的要参加个什么什么竞赛,日子都过去半个月了。 他问报名费是怎么解决的,言炎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把手一摊:“坑蒙拐骗偷。” 言炎是开玩笑,但邵一乾却不敢置之不理,他可算长了记性。他在家里床头柜里藏了五百,要言炎自给自足,他定时会补充,这才免了言炎动不动就饿肚子、动不动就借东借西的窘境。 三年何其漫长,却何其短暂,言炎终于迎来了中考。考试的当天,言炎十分邪门地开始发高烧,烧得稀里糊涂,给邵一乾紧张得坐立难安,大热天的,就跟一堆家长守在学校门口,顶着骄阳似火,心里在默默祈祷,时不时便站起身走来走去。 言炎几乎每一门的考试都是提前半个小时交卷,蔫不拉几地走出考场,烧得眼睛里全是血丝。 邵一乾什么都没说,他骑着自行车载他回去,在小门诊里陪他打针输液,回到家又熬汤,看着他一勺一勺吃完,这才掉头下楼,简直惯得言炎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确实长大了,十五岁的时候,他开始设身处地地明白做家长的苦心,因为一干酸甜苦辣,他都能感同身受。 成绩下来那天,言炎不负所托,拖着一条半死不活的身体,居然还拿了个市状元,当时并不是全省统考,所以只是个市状元。 知道排名的时候,邵一乾嘴里正咬着个西红柿,吃得汁液四溅,啧啧称奇:“……太他妈虐了,这都能行,你这样的,叫我们怎么活?” 言炎洗了一根白萝卜咬嘴里,似乎早对结果一目了然,他口齿不清地征求他意见:“一中还是四中啊?” 邵一乾提前问过别人,一中是省排名前三甲的学校,四中只是市排名前三,所以毫无疑问:“当然一中了,这有什么可问的?” 言炎摇摇头,和他商量:“我想去四中。” 他初中毕业时才十二岁,一方面是因为小学上学早,还跳过级,一方面还是因为当时村子里的小学普遍都是五年制的,等到言炎一毕业,学制才统一定为六年制,所以相对于一齐毕业的同学,他们差了一个代沟。 难得言炎自己有个主见,邵一乾想想,觉得不能剥夺他抒己见的权利,象征性地问:“原因?” 言炎先后退几步,站在邵一乾一臂之长的范围外,以防遭遇不测,这才说:“四中的老师说给我学费全免,一中就没有这个待遇。”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一中离家远,上一中只能住宿,四中离家却很近,想回便回。 邵一乾“呵呵”了两声,只回了一个字,言简意赅、直奔主题:“滚。” 言炎低头,叽里咕噜地嘀咕:“……老把我当孩子。” 邵一乾突然十分想念他的爸妈,不知道邵奔和李红霞如今都过得如何,他想去看看他的双亲。 父亲和母亲,在他的生命里都浅淡得如同水墨画的背景,但他们是一层必不可少的铺垫,没了这层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1 铺垫,再好看的风景都是胸中之竹,都不可能跃然于纸上。 找到市公交公司的员工宿舍楼,问到了邵奔的宿舍,他抬起胳膊敲敲门,那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敲,便“嘎吱”一声开了,屋子里有个人,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收拾东西。 他喊了一声:“爸?” 那个人浑身颤了一下,只扭过头来,看见他,似乎还有些不敢认:“你是……哨子?” 邵一乾把手里拎着的水果放在一旁的地上,特别好看地笑:“你还有别的儿子吗?” 邵奔老了,浓眉大眼都老了,一下子就老进了他的心坎里,邵一乾心说:“以后常来。” 李红霞却像失踪了似的,批发市场那个给人裁裤脚的角落已经被一间新盖起来的窗帘铺子代替了,那老板并不是李红霞。 邵一乾都大得再不需要别人给他一个家。 他回筒子楼的时候,路过一个小路口,那里一个妈妈带着女儿在乞讨,邵一乾摸遍了全身上下,摸出了十块钱,他把钱压进那个陶瓷缸里,赶在那对母女行磕头大礼时,飞快地跑了。 没多久,邵一乾把言炎跟扫垃圾似的扫到一中的宿舍楼里,二话没说,丢了一张卡,拍拍屁股就打道回府了。 住进六人寝的第一晚,言炎在梦里抓住了一个人的背影。那人身量颀长,脊背微弯,不知从哪里打过来的光线穿透那人的耳尖,透出红红的光,他微微侧过头,略微抬起的下巴尖上坠着一滴晶莹的汗。 他看见那人略微上翘的唇角,看见他眼神里一成不变的似笑非笑。 他出神地望着那个背影,心里忽地有些慌张,他在这一片盲目的慌张里,手忙脚乱地撞进了青春期。 邵一乾回到筒子楼的时候,楼门口站着两个人,似乎是一对夫妻。那一对夫妻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看他,那女人笑着道:“你长这么大了。” 那么眼熟,和他奶奶如出一辙的眉眼,他脱口而出:“老姨妈。” 第44章 完璧归赵 言炎向来是个勤奋好学的人,他一直很令人省心,因为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要求,能给他的他不会拒绝,给不了他的他会自己去争取,他一直都十分随和。 随和的人第二天早上一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忽地记起那个从头到尾都光怪陆离的梦,脸“腾”地就红了。 过多的细节他记不清楚,不过有一个片段却羞耻得令人发指。他记得自己的手伸向了一个要不得的地方,他还听见一个人在他耳边低低地叹息,那叹息声里裹着浓浓的鼻音,令他脸颊发烫,不由自主要靠得更近、更近。 于是这个被一宿的春/梦搞得心虚的状元匆忙穿好自己的校服,七手八脚把被子里的陌生的痕迹掩盖起来,匆匆跑出了宿舍。 但实际上,直到做为新生代表在大礼堂的主席台上发言前,那一大段时间里,他脑子里都是空白的,以至于走到主席台上拿到话筒,面对着台下一张张新面孔,他因为心不在焉,手都没发一下抖,不过倒霉催的是,他张开嘴的第一句话就是:“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一一班邵……言炎。”总在溜完这句话后,眼瞥见台下班主任微微诧异的神色,终于悬崖勒马,强行把思维又拉了回来,有惊无险地发完了言。 课间时候,他去阅览室借了几本书,粗略翻了翻,在卫生知识指南上总结了一个规律:春/梦是几乎所有男人的必修课。他还学到了一个新词,叫“意淫”。 只是……意淫的对象是邵一乾这一点,还是叫他有些难以置信。 言炎撑着下巴,十分郁闷地甩了甩头,脸颊上的酒窝里醉了一团阴影,他觉得自己八成走火入魔了。 班主任是个姓霍的中年妇女,黑脸圆似打卤馕,以炫耀自家老公和孩子为人生乐趣,口头禅是“我家掌柜的”,于是同学们背地里管霍老班叫做“霍掌柜的”。除此之外,大家都知道霍老师还有个学钢琴的儿子,钢琴考到了九级。 这个老师是教授语文的,开堂第一句话,脱胎于鲁迅先生的一句话,是《狂人日记》里的——翻开中国五千年的历史,每一页都写着吃人两个字。霍掌柜的引用这句话,主要是用来表达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以及文字奇妙的排列组合所带来的张力。 课堂上有个同学低声附和,大家都四下寻找,想看看是哪位仁兄这么剽悍,找来找去,在靠墙的位置找到一个男生。言炎跟着大家回头去看,觉得这男生十分面熟,似乎似曾相识。 这个男生一团秀气,略显苍白的面孔上有一丝忧郁的气质,带着一副金属边框的眼镜,被霍掌柜的点了起来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陈萌,耳东陈,萌……是萌萌哒的萌,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班级里顿时有一阵十分友好的笑声。 言炎个子还没彻底长开,他就十分自觉地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他再次回头看了眼陈萌,恰好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一愣之下,飞快地眨眨眼睛,用口型说:“陈萌陈萌,好巧啊~” 陈萌抿着嘴,十分含蓄地笑了一下,略显灰暗的眼睛“唰”地亮了一层。 第一节课全都贡献给了自我介绍,没怎么讲正经内容,还诞生了班级里的各科课代表,陈萌因为一句无意识的轻声附和,被点兵点将做了语文课代表。 言炎什么课代表都不是,他的官职比较牛逼,是学习委员,也就是“班长学委出西皮”里的那个学委。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萌站在教室门口等着言炎,两人一起去食堂。 陈萌看着他,觉得十分好奇:“我见着那张分班名单的时候,看见‘言炎’在上头,还想起你来着,没想到真是你啊,”他顿了半晌,语气有些踯躅,“你……咳,哨子呢?” 其实两人的交集也就是一个邵一乾,要聊也没别的可聊了,两人的关系其实仅止步于点头之交。 言炎抱着一大摞新书,一边看楼梯一边回道:“他是个老板啦,他很忙的。” 陈萌脸上的表情忽变,变成了一个介于怀念与紧张并存的模样,特别低地应了一声:“哦……”他用手指蹭着白色的瓷砖跟在言炎身后下楼,“那你们还住在一起吗?咱们乡下都给拆完了,你们去了哪里……” 迎面走来一个人。那人迈开腿踏上剩下的楼梯,跟土匪似的接过言炎怀里的书,站在低位的台阶上微微仰着头,皮笑肉不笑地打击:“抱回去注书皮?这么多书,注得过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2 来么?” 言炎看见那张脸,心跳猛地快了些许,难以启齿的梦境又重新翻上来,顿时觉得现下的场景十分惊悚,舌头打结,结巴上了:“你来、来干嘛?” 陈萌脸色发白,微余下唇角淡淡的粉色,嗓子顿时哑掉了,一句“哨子”都叫不出来,心里却升起隐隐的期待。 邵一乾是面向光站着,被楼道外开放一侧打进来的光线微微一刺,便不自觉眯了眼睛。他只看见言炎身后站着一个黑影,单纯以为是言炎的同学,压根就没注意看,便掉头往下走:“待会儿带你出去改善伙食。” 他走得飞快,学校这种地方对他来说,那就是生死符,进来一次就要玻璃心一次,所以学校着实是个凶煞之地。被人鄙视的滋味并不好受,而最不好受的滋味其实是连自己都鄙视自己。 言炎抬脚追在他身后,嚷嚷道:“改什么改,我连我们学校食堂都不知道在哪里你就给我改,你真是太讨厌了!” 邵一乾不以为意:“我就这么讨厌。” 言炎:“……” 陈萌看着那人走远,长长地舒了口气,忽然觉得心情就好起来。 他对邵一乾最后的印象,停留在那个混乱的网吧里,他半跪在地上,看向他的目光里全是惊愕,他手指头缝里都是汩汩流淌的血。他从书里读到“杀人抵命”,便走过去伸出手要他跟自己一起走,尽管他并不知道能走向哪里,但至少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老陈一巴掌招呼过来,把他打得六神无主,自那以后,他就跟他断了联系,等到后来,满大街都捕捉不到他的身影,这才在街坊邻居的闲谈里,得知他已经离开的消息。 从八岁到十五岁,七年之间,音讯全无。 陈萌很早便知道自己的心思,也十分坦然地面对自己这份儿心思,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对他存了这样的想法,但他知道什么叫“一往而深”。 这样的心思,他姑且称之为“渴望”,或者如果不算亵渎的话,可以称之为“喜欢”,可以称为“爱”。 邵一乾把步子迈得要飞起来,熟门熟路地摸进了言炎的公寓,把一摞书扔在他床上,把言炎拉过来,捏着他下巴左右端详了一会儿,跟老工匠检查残次品似的,指指点点:“一看你就是闲的,头发多久没理过了?跟长毛狗似的,给我丑瞎了都。” 言炎不知道他这么盯着自己看,是不是打算看出一朵花来,反正他也觉着自己脸上发烧,颇觉尴尬:“胡说!我开学前一周刚理的,你当时还吐槽说理发小哥长得像个黄鼠狼你忘了?” 邵一乾皱着眉想了想,似乎有这么回事,又两只手去捏他耳垂,把他脸当个拨浪鼓似的翻来翻去:“我操,你这个助听器……哎……” 言炎打掉他的手,凑过来跟他瞪眼睛:“你到底要干嘛啊?我不缺钱,你别老蓄意谋害我这个助听器,不到换的时候。” 邵一乾突然拉了他一把,把他拉到自己眼皮底下,一低头,在他颈项间嗅了一下,有种莫名的担心:“洗澡了吧?” 他忽如其来的靠近,叫言炎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一下,言炎自己心里有鬼,便越发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最后颇有些气急败坏地忍无可忍道:“你别对我耍流氓啊!你真是……” “……太坏了我知道,”邵一乾无动于衷地把他转了个个,自己站得远了些,扶着下巴,跟天皇老子选老婆似的左看右看了半晌,最后松了口气,“勉强及格吧,走了。” “去哪儿啊?”言炎一头雾水。 “屠宰场。”邵一乾丢下一句话,就拉过他的手要走。 言炎猛地想起来一件事,兴奋道:“你猜我碰见谁了?你肯定猜不到。” “我有病?你又不给我钱,我猜来干嘛?” “我跟陈萌一个班,猜不到吧。” 邵一乾初时反应了半天,觉得“陈萌”这个名字特别耳熟,但死活想不起跟这俩字相搭配的一张脸,便十分敷衍地应了一声:“哦,有印象,哎……哎你看路!别给我蹦蹦跳跳的!毛病!” 言炎刚才踏过宿舍楼门前的不太显眼的小台阶,因为走得太得意忘形,狠狠地绊了一下,被邵一乾拎着后领子才没摔下去。他扭头朝邵一乾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一不小心就把眼睛都笑没了。 由于是开学第一天,学校各种情况都还没有走上正轨,还比较混乱,出入校门十分方便,门卫的老大爷也不拦着,所以两人十分顺利地出了校门。 学校对面是一家享誉六十年的老面馆,生意十分火爆。邵一乾拉着他过了马路,拉开门把他推了进去,又七拐八拐地走到一个小包厢门前,深吸了口气,扶着门把手,进去了。 言炎还没见过他这么郑重其事的时候,下意识也跟着把表情调整好。 大圆桌前坐着一男一女,看见有人进来的一瞬间,双双站了起来,把大圆桌上的玻璃杯磕得发出一连串声响。 那女人瞬间就哽咽了:“儿子?还记得我吗?” 言炎脖子发僵,慢腾腾地扭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个皱纹丛生的女人,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全身的血液仿佛倒流,心里飞快地闪过许多念头。 刘季文不是说他的爸妈双双跳楼自杀了吗? 他的爸妈怎么又凭空蹦出来了? 为什么他们还活着,偏要等到这时候才来找他?! 他们知道他遭了多少罪吗?! 他们知道他要用多大的勇气,才能云淡风轻地在一次又一次的家庭信息采集表上填写“父母双亡”吗?! 不合格的父母!不称职的父母! 他立在原地没动弹,瞪大眼睛,慢慢捂住了嘴,眼圈流血似的红。 邵一乾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右手在他背心上轻推了一下,低声道:“如假包换的爹妈,你就傻站着啊?叫人啊。” 当年言炎的母亲把唯一的儿子托给他们老邵家的时候,决计想不到就连老邵家也会在拆迁风云下散如飞沙,而这个小鬼阴差阳错地在他眼皮子底下混了一口饭,跟着他这么一个没什么生活智慧的人,也算吃尽了苦头,到了这会儿,才算要完璧归赵了。 他只有一个念头,完璧归赵的时候,希望这块玉,可以蒙尘,但不能磨损。但言炎的耳朵却是一个莫大的遗憾,他对此深感抱歉,也只能无能为力。 刘季文奋力一击,完成了自己的宏愿,推翻了自己所憎恶的一切,也拔出萝卜带出泥地把言直夫妻俩从暗无天日的幽禁中解救了出来。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3 其实夫妻俩根本没有想过轻生。 当时黑道上的人总在接连不断地恐吓威胁,于是法院里的同事们用了个金蝉脱壳,造成夫妻俩死亡的假象,把夫妻俩送到了遥远又偏僻的乡下躲了许多年。 很多时候,人们总要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 直到前两年,有个小伙子在市政一通胡闹,闹翻了当局,把跟当年的“领导班子换届大案”相关的人和事都送进了历史,这对夫妻俩才算重见天日。 言炎傻站了一会儿后,突然扭头往外跑,不过未遂,邵一乾防着他这一举动,眼疾手快地把他捞了回来。 他低低呵道:“跑什么?!没大没小。” 搞笑了,他平时就十分得“没大没小”,反是言炎,知书达理有礼貌,嘴比他勤快,他反倒倒打一耙,说人家“没大没小”。 言炎开始狠命挣扎,脸上的表情变得伤心又复杂,眼神里盛着一包水,被邵一乾制得死死的,走投无路地张嘴就咬,眼泪“啪”就落下来了,全打在邵一乾的手背上。 邵一乾被这眼泪灼伤了似的,十分惊愕地低头看。因为言炎一直都很听话,一点儿也不任性,从来没有使过小脾气,软绵绵到几乎有了逆来顺受的意思。 女人当场就哭出声来了,几步迈过来,却不敢靠近,蹲在他跟前,颤着声音跟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妈来晚了……” 她和丈夫老来得子不容易,她在四十岁上落了这么个儿子,就看着他长了两年,她都不确定这个孩子是否记得她长什么模样。她送他去乡下避难的时候,他因为某些因素,连话都不会说,她甚至没听过他叫她一声“妈”! 言炎剧烈颤抖起来,一下子挣脱了邵一乾的束缚,拉开门就跑。 邵一乾心里骂道:“不成气候的小白眼狼!” 他对这一对辗转多人才找他的老夫妻说:“老姨妈,二老别着急,给他点儿时间,他会想明白的。” 然后拔脚追了出去。 第45章 孤家寡人 老面馆里的交通跟狐狸洞似的,可谓四通八达、旁逸斜出,言炎奔出去的时候就跟熊瞎子似的,蒙住眼睛瞎跑,没拐几个弯,给跑迷路了,跑到了死胡同里,对面的墙上就挂了一张画,上面画了一个色眯眯笑的卷发白人女胖子。 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言炎转过身来,模样看上去挺伤心,后背靠着墙,垂着脑袋哼唧道:“站住,你别过来。” 邵一乾想起一句话:“叫啊,反正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这句话险些叫他当场破功,他严肃了下面部表情,真的站在了原地,两手交叉下垂,特别随意地靠在一侧的墙壁上,看上去要跟他耗个天长地久,格外有耐心的样子。 久别重逢,这戏码他没演过。 他自来都是个迟钝的人,迟钝得体会不到周围的伤害,或者说他只有叫别人伤心的份儿,从来还没有什么人让他伤心过。也或者每个人对于“受伤害”界定的阈值有高有低,不轻易用自己的标准去评价别人,这是与人相处最基本的要求。 言炎皱着脸,感觉他挺伤心的,他对此嗤之以鼻,但他誓死捍卫他伤心的权利。 言炎都没有在哭了,他蹲下来用手捧着自己脸,手指头把脸颊上的肉抓得奇形怪状,下眼睑都扒出来,露出了红色的睑结膜,眼白露了一大片,十分像翻白眼:“我好郁闷啊。” 邵一乾觉得他简直太好玩了,极力绷着笑,挑着半边眉毛胡说:“我比你还郁闷,你爸你妈其实比你我更郁闷。”其实他不知道,言炎有什么好郁闷的。 “很奇怪,我知道他俩跳楼的时候,特别伤心,如今他俩还好端端的,我居然特别生气,非但如此,我还还更加伤心了。” 邵一乾打定主意不说话,其实在他看来事情很简单——多了一双爹妈,他早该敲锣打鼓地夹道欢迎了,毕竟有肯定比没有强,更何况这对爹妈还自苦苦寻找他。 ……大概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他不曾像现在这样打量他。 从上往下看的视线能把一个人的脸庞轮廓锐化,他这才注意到言炎的包子脸、婴儿肥早都退化得没有痕迹了,也许是鼻梁渐渐耸起,把眼窝衬得有几分幽深,淡化了那对水灵漆黑的大眼睛的侵略感,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深意,他的下巴也越发尖锐了。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都不再是一个孩子了。 邵一乾心底一声叹息—— 岁月是把整形刀啊。 言炎低头垂目,自己想了想,觉得自己方才反应过激了,他相信没有父母会无缘无故丢开自己的孩子,他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们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了么,那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他也许只是寻了个由头,借机把常年积攒下来的任性与小脾气都发一发,好给那些无处施展的孩子气一个出口。他感谢他们相逢的时刻如此讨巧,他就要快快长大,他确定一旦过了这个时候,他就再没有什么理由能心安理得地胡搅蛮缠了,他是抓着少年时期的末班车,好生体会了一把“任性而为”—— 接受不了的,就逃避。 言炎平静下来,想通了,便自己站起来要回到那个包房去。这时,他看见邵一乾身后有一辆上菜的手推车滑过,服务员在出声提醒:“先生?麻烦借过。” 过道很窄,仅能容两个人并肩而行,推车又很大,邵一乾不站直了,身后的推车无法拐过去。但邵一乾却似乎充耳不闻,目光胡乱落在一旁的地毯上,视线没有焦点,脸上的表情也是空白的。 服务员又催了一遍:“先生?” 邵一乾突然趔趄了一下,猝不及防地身体倾斜,十分狼狈地仰面向后倒,手下意识地撞到推车……把一盆银耳莲子粥撞洒得满地都是。 服务员惊呼:“小心!” 那盆汤分量不小,刚出锅,还冒着热气,有一半都洒在邵一乾的脚背上。几乎是瞬间就有尖锐的疼痛从脚背蔓延上来,邵一乾立马起身脱掉鞋奔进了最近的卫生间,把脚放在水龙头下冲,心说你想什么呢? 言炎急忙挤过推车跟进去,探着身子,看见他的脚背有一半都成了深红色,掀起眼皮忧心忡忡地道:“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跟我妈走了,你,咳,你就一个人住了。”还有一句话在心里想想就行,不适合宣之于口:“我舍不得你啊。” 这是必然的,爸妈回来了,一定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为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4 什么不答应呢?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啊。 寄人篱下的滋味无法描述,他知道自己对于邵一乾的意义,是负担更甚于是陪伴。 邵一乾抽了抽鼻子,垂着眼皮,密密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层阴影,心想能怎么办,看着办呗,如果不是想到这个问题,他可能不会被烫。 他稳了稳心神,又做出一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神色,显得格外无所谓,还抽出了几分心思笑他杞人忧天:“这是你要操的心么?我又没断胳膊断腿,也没有大小便失禁。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心没肺?有了亲妈翅膀硬了是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言炎立马改口,一看就是认真的:“我不走了!我特别舍不得你啊,我还不想住宿!我就想跟你住!” 邵一乾听得一把辛酸泪,瞬间被治愈了:“滚滚滚,少扯淡了,你爸妈都什么岁数了,你还犯混账。” 言炎特别失落地“哦”了一声,不甘心地又求他:“你跟我一起去我家住好不好?” 邵一乾有一瞬间的心动,但他知道这纯属放屁,别说他去了会不自在,恐怕老姨妈和老姨丈也不舒坦。他没说话,只是在嘴角又攒出一个嘲讽的笑,等着他自打脸。 言炎眼睛里的火苗“扑哧”一声熄灭了,最后闷闷道:“你以后能不能多给我打电话。” 邵一乾十分冷酷:“不打。” 脚上的烫伤并不严重,邵一乾穿回鞋袜,总觉得得交代他几句,但想来想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言炎总让他十分放心。他有一种……要把闺女嫁出去的错觉,依依不舍,但婚姻大事,事出必然,无法阻挡。 最后,邵一乾一巴掌拍自己面门上,心说少婆婆妈妈的了,于是快刀斩乱麻地交代了两个字:“走吧。” 二人当下回到包间。 言炎已经有了准备,一进门,就特别有绅士风度地先道了歉,然后特别乖地说:“妈,爸。” 时间会证明一切隐忍不发都有意义,时间成就一切。夫妻俩苟且偷生了的这许多年,突然因为这两个字都变得意义非凡,他们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这是最好的结果。 邵一乾站在门后,鞋面蹭了蹭地毯,然后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浅绿色的纸放在刚进门的橱柜上—— 户口是个磨人的东西,人类太聪明,用这一张薄纸来记录一个人的存在,于是这张纸上有太多复杂的含义。 他印象里有个红皮烫金字的户口本,起先是他爷爷的那一页被抽出来撕烂,再是他的那一页被抽出来随身携带,后来邵奶奶那一页也被从那张本子里剥出来撕烂,如今,只剩下邵奔和李红霞还在那个活页户口本上,不过还有什么意义呢?这夫妻俩早已貌合神离了,散伙不散伙只是时间问题。 一个户口本的人,散着散着,就散没了,当年鼓囔囔的户口本,也只剩下了一个空有透明薄膜的架子,崭新得如同未曾启封。 言炎的东西不多,眼下都装在一个大背包里放在包厢的一角。 邵一乾觉得胸腔发闷,心口钝钝的疼,跟空了一块似的,从未有过的巨大的失落像梦魇,伸长五指捏住了他的心脏,他突然生出一股就此随波逐流的荒唐想法。他悄悄地离开,走过人声鼎沸的大厅,又推开门来到大街上,脑子里蹦出几个字:“为了什么?” 这么拼命是为了谁? 支撑着他一直向前走的动机在哪里? 还有,是不是可以停下来了?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没有目标。 为了更多的钱吗?这是个理由,毕竟房租和水电费、煤气费都还横眉冷对地铺陈在眼前。可是眼下看来,钱这个理由并不充分,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缺钱带来的焦灼感了,他不富有,甚至存款为零,但他有需要花钱的时候,向来不会身无分文。 他赚钱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活下来。他挣的钱不够花吗?自然够花,在不生大病、没有大灾的情况下,他可以这样跟生活拉锯,一直拉锯十来八年都没有任何问题。 ……操/你妈。 邵一乾面无表情地低声骂了一句,快步走过天桥,没头苍蝇似的在大街上乱走乱撞。 当时正是一天逝去一半,太阳逐渐偏西,他无意间瞥到自己的影子,斜斜一长条投射在绿化带上,蓦地心里一凉,有一种刻骨的孤独感顿时漫上四肢百骸,他一个激灵—— 深陷绝境并不可怕,因为出口总是在那里的,要么生,要么死;身无分文并不可怕,因为世界上只有懒惰的人才会被饿死,而他并不是其中一员;最可怕的,其实是孤独,确切的说,是一个孤独的人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孤独。 他为什么而存在?有谁需要他么?如果没有谁需要他,他还存在在这世上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如同一个摆渡归来的艄公,在还没等到下一个要过河的旅客前,得独自一人面对河面上销魂蚀骨的苍凉,他觉得自己可能只是个摆渡人。 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想就此止步不前。他觉得自己此刻的想法岌岌可危,但他忍不住想得更深,直到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邵一乾回过头来,对来人打量了半晌,脱口而出:“萌子!” 来人正是陈萌,正在他背后抿着嘴笑,分外腼腆的模样。陈萌几乎没有多少变化,许多年悄悄溜走,他还是那一身标志的书卷气,在眼角眉梢都隐隐散发出一丝忧郁的气质,显得格外深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一回身,竟然撞进一派深情如许的眼神里,那眼神叫他忍不住发毛。 陈萌却是一惊:“你的眼睛……” 那眼睛里遍布的都是呼之欲出的绝望与刻骨铭心的沧桑。 邵一乾一愣,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 他刚才都在想什么!他刚才甚至都想到了……死亡! 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缓慢地眨了眨眼,等缓过心底那阵冰凉,勉强地牵了下嘴角:“你怎么在这里?” 陈萌心说我一路跟着你过来的,但他嘴上道:“我出来买文具……我跟你小叔一个班。你小叔怎么上的学啊?” 邵一乾就笑了一下:“谁知道,那个左撇子,忽然蹦着蹦着就追上来了,坐火箭赶上来的吧。” 陈萌欲言又止,十分想问问他这几年都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但自己在心里把这些问题又一一抹杀了,过去的事多说无益,他在他那段时光里连个路人甲都不够班,问来也没什么意思。 他最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5 后什么都没说,眼看下午上课时间要到了,他飞快地撕了半张纸,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说:“晚上联系我!”扭头跑开了。 邵一乾收好电话号码,抬头看了眼天空,又看了看满大街的车来车往,十分沧桑地叹了一声:“我他妈真郁闷啊——” 他回筒子楼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家门口立着一个女人,他亲妈,看上去风尘仆仆,但美人么,就是蓬头垢面,那也是个美人。 李红霞脚底下放了个包,十分拘谨地站在家门口,看见他回来,只轻微点了点头。 邵一乾把舌头捋了好半天,才在嗓子眼里冲出一声“妈”来,这个称呼真是好久都没用过了,涩得厉害。 他把门打开,把她让进来:“我前些天去批发市场找你,都没找到,妈你现在在忙什么呢?” 李红霞坐在他那张单人床上,脊背直得挺拔:“和几个人合伙开了家干洗店,”她顿了一下,接过邵一乾倒来的半杯热水,话锋一转,“哨子,妈能求你件事儿吗?” 打他有记忆起,他妈向来是顶……怎么说呢,顶专横跋扈的女性,如今这个女人说要“求”他一件事,一下就把邵一乾震在原地,这个“求”字非同小可,他略一颔首,脸上不自觉便露出那种跟人一板一眼讨价还价的表情:“嗯?” 李红霞把脚下的包拎上来,拉开拉链,在一堆衣服的层层包裹下取出一个塑料袋,因为内容物而呈现出方方正正的形状。 邵一乾预料到那是什么,却依旧疑惑于她到底要干什么。 李红霞把那个塑料袋放在床上,舒口气:“这里是五万块钱,妈想求你去找找珊珊。” “我对不起她。” 第46章 伤心地 “怎么办,我活得不耐烦了。” “你多大了?” “十五岁生日刚过。” “你睡过女人吗?” “没有。” “你吃过鲍鱼燕窝吗?” “没有。” “你赚过大钱吗?” “没有。” “那你不耐烦个屁!” “睡过女人、吃过鲍鱼燕窝、赚过大钱,活着就有意思了?”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一般寻死觅活的人,十个里头有九个是穷怕了,你看过哪个腰缠万贯富得流油的人成天忙着轻生?你小小年纪,说活得不耐烦了,呵呵,我都替你牙疼。别扯犊子了,忙着呢,挂了,神烦!” 电话那头毫不客气地掐断了,只留下“嘟嘟嘟”的忙音。邵一乾扔了手机,心里烦得要命,他把自己和衣砸在床上,一瞬间有种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把刘季文掐死的冲动。 天下可大了去了,说找一个小丫头,哪儿那么容易的事?他大街小巷转得次数多了,见过许多人风餐露宿、不眠不休,在脖子上挂个寻人启事,从二十岁找到四十岁都还没找到,他上哪儿去找? 这事儿听上去怎么那么疯狂?要是有人真去这么做了,邵一乾二话不说倒上一杯二锅头,敬他是条汉子。但珊珊都丢了快要三年了,人海茫茫的,怎么找? 靠兄妹间那些虚无缥缈的感应么? 纯扯牛蛋。 他起身拉起被子把脸蒙里头,越想越痛苦,但同时又有那么点儿愧疚,毕竟那真是亲妹子,自己一个当哥的,嘴上说得可美了,说要保护她来的,结果临到上实战了,见到真刀真枪就怂掉了,连能不能找到她都没报任何希望。 他沉下心来又想想,最后叹了口气,在心底妥协了。 找。 一锤定音决定后,他就光速睡着了,今天过得太累了,心累。 言炎一家住在法院的家属院里,法院距离一中并不远,所以他再次退了寝室,住在家里,每天骑自行车往返。等到重逢的喜悦过后,一家三口的日子也就是那样,和平常人家没什么区别。 但是,于言炎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期待一个周末。他并不矫情,想就是想,日思夜想,那是一种离开了半秒就心生焦灼的感受,他特别想念邵一乾。 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体验,那人是个曾经和他相依为命的存在,早都偷偷地渗进了他的心里,十分可耻地赖着一片地界就是不走。他还不太清楚这种疯狂的思念代表着什么,只模模糊糊地觉得邵一乾这个人跟旁人不一样,对他的意义几乎贵重得无以伦比。 好容易熬完周末最后一节课,他给他爸妈打好招呼,把自己所有的教辅资料摞一起装进书包里,骑着自行车就要去筒子楼。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碰见了陈萌,言炎就代表邵一乾表达了他对于老朋友最诚挚的欢迎,两人都弃了自行车,十分土豪地叫了辆的,直奔筒子楼而去。 二人到的时候,邵一乾正居高临下地和一个人吵架。他站在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书山上,袖子撸在胳膊肘上,耳朵上夹着一根笔,正不记形象地和一个中年男人来来回回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火热。 气氛兀自剑拔弩张,吵架的刁钻老板目不斜视、心无旁骛,一身土匪气息无处可藏,嚣张得厉害。他吵得脸侧近耳屏处的小血管都显露出来,吵得简直唾沫横飞。 陈萌被他的架势唬了半跳,他用一种几乎虔诚的目光打量着邵一乾,觉得这个人吵起架来的模样十分好看,目光犀利,言辞上得理不饶人,反击迅速。 ……就和一簇烟花只有炸开的时候最好看一样。 言炎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瓶水,然后把书包放在一边的墙根,十分敏捷地爬上那个书山,特别自觉地拧开瓶盖把水凑到邵一乾嘴边,跟邵一乾同流合污地厉声呵斥道:“就是!” 邵一乾一仰脖子,抽着瓶底往自己嗓子里灌水,灌得稀里哗啦湿了一大片领子,没几下就把水喝光了。 他一抬手把瓶子扔进身后的瓶子堆里,头也没回地对这声“就是”给予回击:“就是个屁!老王,话不能这么讲,在我的地盘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别的地头一斤三毛是别人的事,在我这里就是两毛九,别的地三毛你怎么不上别的地?出了我这村儿就没我这店儿,三环以内我打包票你寻不到第二家……” 言炎安静地站在邵一乾的身后,对这个“老王”有些印象,比邵一乾和刘季文加起来都要吝啬,来时总带着自己的秤,每样东西都必称过三遍,最后还要取平均值这才算完事,办事拖泥带水,事儿妈的一逼。邵一乾做他一回生意就要头疼一晚上,是个阎王爷见了都发愁的主儿。 吵来吵去,邵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6 一乾最后怒了,一转身十分利索地跳下来,摆明不乐意尿他这一壶了:“爱卖不卖!慢走不送!” 老王终于松口了:“就两毛九,卖卖卖。” 邵一乾用力踩了踩脚边的一个空瓶子,把那瓶子盖踩得“嘭”一声炸出去老远,瓶子里的气泄了一大半,他回身就没给好脸:“赚你一毛钱我都要折寿好几年。” 陈萌看见他从腰间一个横跨的包里摸出几张纸币,似乎做生意人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地把大拇指和食指凑到嘴边轻“呸”了一下,然后开始点钱,来回点了三遍,手背上的骨节清晰地依次突起,又湮没在皮肉下,动作格外利索。 老王接过钱,骑着小平板走了。 邵一乾的火瞬间没了一半,吹了口气,把自己刘海吹成一片被北风浮过的麦田。他一转脖子,看见了不知何时沾在一侧的陈萌,还有书山上的言炎。 “……下来,跑上面干嘛?有客人来了不知道怎么招待?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吧?” 他气还有一小半,话出口就不大好听,但他却是自然而然地伸出胳膊,是预备把这上蹿下跳的倒霉孩子接下来的。 言炎笑嘻嘻地顺着他胳膊溜到地上,顶风作案地夸他:“你能再吵一遍吗?你吵架的时候可牛逼了。” 邵一乾一挑眉,飞起一脚踹他屁股上,没好气地骂:“滚蛋!把你萌大侄子带家里,烧热水听到没?”他又侧过身来,正脸面向陈萌,“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就完事儿。” 言炎领了一顿骂,顿觉积攒了一星期的闷闷不乐一扫而光,心情十分明媚地带着陈萌上楼,推开邵一乾的房门,说:“再过一会儿他就忙完了,你先坐。” 他跟主人似的招呼陈萌先坐,自己摸进了厨房,惯犯一样开始翻箱倒柜,只搜出了两只土豆和几根已经打蔫的黄瓜,在厨房的煤气灶旁还有半包烟。他顿时一脸菜色—— 吸烟什么的,勉强可以理解,但杀鸡用牛刀地用煤气灶点烟,这就有些搞笑了。 邵一乾的房间里是一股十分清寒的味道,似乎是主人时常开窗,有风里带来的凛冽的草木与风雨的气息,干爽而沁人心脾。 这其实都不算房间了,只能勉强算个窝。 陈萌只用眼睛就可以扫视到所有的秘密—— 藏在枕头下只露出一个角的照片、被拖曳着横跨整间房子的插线板、用夹子夹成一摞的欠条、被塞在鞋里没洗的袜子…… 他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变态,他喜欢整齐,但如果眼下这片凌乱属于邵一乾,他竟然也没什么可嫌弃的。事实上呆在这里,就已经是他根本不曾妄想过的事情。 没一会儿,楼梯上传来木板“吱呀”的响声,邵一乾拎着一个塑料袋出现在门口,脸上一点愠怒的神色都瞧不见了,只是一言不发地垂着眼皮给自己换了一双拖鞋,回手拍上了门。 “你居然抽烟。” 言炎从厨房里探出半个头来,手里举着半截冷烟。 “怎么?法律规定我不能抽烟了?” “不是,下次买不起打火机也别用煤气灶点烟,想想就特别蠢。” “……妈的。” 陈萌有一种……“自己是多余的”的感觉,他从来没见过邵一乾这种神色,明明是听不得这些废话的,神色间的不耐很明显,但偏偏有一股异乎寻常的耐性,混着些微不易察觉的偏袒,都搅和在那些不耐烦里面。 他心思活泛,似乎猜到了什么,心里居然生出几分震惊来。 邵一乾跟言炎贫了几句,就看着陈萌问道:“吃午饭了没?” 他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里那些随意与不耐烦都消失了,表情毫无破绽,似乎真的热情好客。 陈萌没吃饭,但他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吃了。” 邵一乾简直了,客人说吃过了,他一句劝人家再加一顿的客套话都没有,拎着手里的塑料袋进入厨房,陈萌听见他十分霸道地说:“不管你午饭吃没吃,再给我吃一顿,买面条买多了,不吃要放坏了。” 言炎愤愤道:“吃了面条我肚子就坏了,你简直太过分了。” 邵一乾似乎觉得自己被褒奖了一番,四平八稳地瞎撩:“你肚子坏了拉了就好,面条坏了就得扔好吗?” “……” 陈萌迫切地想知道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他突然抓不住任何一点多年前的邵一乾和眼前的邵一乾之间任何一点的关联。 他有一瞬间茫然—— 他的“渴望”脱离现实已经太久太久,他钟情的人早已不是多年前的样子,而他还苦苦抓着印象里的幻影来给自己一个值得坚持下去的理由。到眼下,已经清晰地发现,那个支撑早已发生了质变。最叫人难堪的是,那个已经发生质变的人,依旧叫他……欲罢不能。 多年后的邵一乾……于感情太吝啬了。他的周围似乎有一道屏障,只有被他指定的人才能自由穿越,他透过他的眼底,只能看到一片轻飘飘的惊喜,和实打实的冷漠。 果然,流逝的不是时间,流逝的是人。 陈萌心尖上针扎一样疼了一下,颇为苦涩地笑了,觉得他来的时候不太对,几乎就想落荒而逃,但又可耻地抓着一些微于秋毫的希冀,尽管他也不知道他在盼望着什么。 邵一乾在厨房里躲了一会儿,把那天那个几乎堪称“深情如许”的眼神拉出来又回头想了一番,给了这个眼神一个硬性的定义——眼瘸,这才从脚下箱子里拉出一个大柚子来,回到了房间里。 几乎是瞬间,陈萌的视线就跟了过来,邵一乾心里一惊,那不是错觉!是真的!又是那种叫他浑身发毛的眼神! 他都不小了,也算得上见多识广,要再看不出这眼神有什么意思,那就真算是白活了。他瞬间就想起来小时候的事,陈萌在离开家去市一中附小之前,曾经亲了他一次,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他脸皮厚,心说你爱看就看,眼睛总归长在你身上。 共同话题是个好东西,但是,并没有。 说什么?说菜市场上又涨了价钱的蒜?还是说你最近都学什么了?没话找话才会自找苦吃。 不过很快,邵一乾就顶不住了,陈萌的视线简直太直白了,他低着头扒柚子皮,不是劲儿太大把皮扒断就是扒不下来,那视线几乎都把他绕成木乃伊了。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开玩笑试图缓解尴尬:“你再看我,我只能把你眼珠子挖了。” 陈萌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他又十分含蓄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7 地抿着嘴笑:“看你怎么了?能把你两斤肉看没?” 邵一乾松口气:“那倒不是,关键你老看我,给我看得尿急。”他顿了顿,慎之又慎,最后单刀直入,“还以为你要扑上来把我办了。” “他知道了!” 这是陈萌第一个念头。既然捅开了,他索性也不掩饰了,不躲不闪地盯着邵一乾,似乎在催促,十分着急的模样。 邵一乾却不说话了,扒好了柚子喊了一声:“吃不吃柚子了你?磨蹭什么呢!种蘑菇吗?” 言炎一蹦一蹦地跳出来,笑眯眯的:“吃啊吃啊,我最爱的柚子~” “这么自觉……十块钱!” “……” 陈萌眼睛里闪过一抹光,最后眼神都黑暗了,十分无力地道:“我爷,就是老陈,要我出国,我不想去。” 邵一乾递给他两三瓣果肉,状似不经意道:“为什么不去?我以前的舍友就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前些天给他打电话,他都是二把手了。” 陈萌问得莫名其妙:“你希望我去国外?” 邵一乾觉得十分奇怪:“自然看你的意思。” 言炎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猫腻,进来横插一杠子:“不过萌子哥你肯定拧不过老陈叔叔的。” 陈萌没再说话。 说得越多只会越伤心,其实早在升学前,老陈就已经要他开始准备出国念高中了。他跟老陈犯犟,死活不乐意,多年前他跳井未遂,多年后他就选择绝食,把老陈逼得没办法,迫不得已给他办了入学手续。 但就像言炎说的那样,老陈决定的事,向来没有办不成的,他最后一定会出国,他拖不了多长时间。就是这点时间,也是他自己求来的,可是……根本没有意义,他连磨一磨洋工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这一顿便饭吃得简直胆战心惊,不过邵一乾有个溜出门的借口——他该下楼去照顾生意了。 他不想知道陈萌是什么心境,他只知道那种……是不正常的,不是清清白白的兄弟情义,他宁可不要兄弟,也绝不要那些节外生枝的东西。 不为什么,说他胆小也好,说他保守也罢,他就是这么狠心。 邵一乾走后,陈萌就起身告辞,手机屏幕上一排未接来电,他回过去:“出,别逼我。” 下午言炎在六楼写作业,一直到晚上,邵一乾忙完回来,又看见了熟悉的洗脚水,不过晚上熄灯睡觉前,言炎十分惊悚地发现—— 妈的家里就剩一床被子! 他开始想,九月份的夜里温度有多低,晚上不盖被睡会不会被冻成狗…… 第47章 大山深处 邵一乾过晕了,刚把脚放进热水里忽地想起要上夜校,连擦脚巾都没用,拎着一双湿脚又塞进鞋里,招呼也没打一声,又风一样刮走了。 言炎还在纠结被子的问题。他没想别的,不过是临到青春期,各种身体变化来得迅猛,根本无法隐藏,他对于这些变化难以启齿,更不希望它们被旁人发现。他满心哀嚎盯着习题册,心想出门前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愣是半天没下去笔。 他一头雾水地看邵一乾来了又走,以为他还有尾巴上的活儿没做完,然后这小机灵眼珠子一转,给自己想了个绝好的主意——趴桌子上装睡,把剩下的都交给邵一乾,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 夜校周末没有课,邵一乾晕晕乎乎地赶到夜校,整个工人文化宫黑漆漆的,他才反应过来今天休息。他后脚跟在台阶上磕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他自己目前不论做什么都会乱七八糟。 明明心里有事,却装作若无其事,都是自讨苦吃。有了事,就得一件一件解决。 他出门没带手机,就近找了个电话亭,从衣服兜里掏出陈萌写给他的电话条,一鼓作气,打了过去。心狠的人一般都很果断,他在等电话接通的时间里也没有再三犹豫,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扶着话筒,不急不躁。 陈萌刚躺进被窝,怀着一捧伤心事,静静地盯着天花板。手机上是个陌生号,他划开解锁,闭眼:“喂?” “喂个屁,我是你大爷。” 陈萌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心跳加剧:“嗯?” “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陈萌捂着嘴,十分警觉,小声说:“说什么啊,你不都知道了吗?说我十分喜欢你,从小时候就喜欢,不愿意来城里上学是因为你,不愿意出国也是因为你,只是觉得出了国什么可能都没了……为什么又打电话给我?” 邵一乾默了半晌,一字一顿道:“好了,暂时绝交吧,等到你把你那点儿心思都倒干净了再回来,我还当你是哥们儿。” 陈萌下意识就还击:“傻逼!你当这跟倒垃圾是一个样子么?说倒就倒,哪儿那么容易?” 邵一乾似乎在电话里啐了一声:“再傻逼也是你大爷。容易不容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一样。” 陈萌“啧”了一声,被他的说法搞得有些绷不住笑:“三更半夜给我打电话,就是教我这点儿事?” 邵一乾压着舌根,缓缓道:“是。” 陈萌被这一声“是”搅得头皮发麻,眼圈蓦地红了,哑着嗓子道:“我觉得是你不对,哪怕还记着咱们小时候穿开裆裤的交情,你都不能躲我跟躲蛇蝎一样。” 邵一乾吸口气:“是我不对。”他很难相信,他会用几乎半辈子的耐心,在电话里罗里吧嗦,尽量真心实意,“我从咱们那鼻屎大的地方出来的时候,心里装的东西可多了,我们一家人,还有你,还有将来。这都过去许多时候了,你猜怎么着?这些人死的死,散的散,给我散得都不想喘气儿了,你说这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现在这心里,净他妈全是坑,一汪汪全是血,云南白药贴上屁用都没有。所以你给我消停的,给我在坑里好好待着。” “别逼我把你薅出去。” 陈萌:“你当我是萝卜?” 邵一乾:“嗯,一直是。” 陈萌把手捂脸上:“我脸上简直贴金。” 邵一乾斜身靠在电话亭的柱子上:“我只说这一遍,你最好别叫我有动手的机会,告诉你,我真的说到做到。” 陈萌眼泪就流下来了:“冷血!” 然后“啪”的一声扔了手机,向后摔进了床里。 邵一乾挂了电话,心里松快一大截。 他又拨了另一个号码,劈头盖脸道:“老王,哪天有空?你不盯着我那地盘儿好长时间了吗……你当我瞎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8 ?你每次看见我那地盘儿,就跟狗看见肉骨头似的,哈喇子都能流三丈……连货带棚子都卖给你,别成天跟我这儿挑刺……嘿,少问两句为什么,跟你有鸡/巴关系……价钱见面说。” 他回去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地盘儿。那是一个占地面积勉强称得上可观的简易仓库,库房门口的卷闸门一拉开,左右手起了两层半米高的石台子,石台子上堆了两大排整整齐齐的破烂们。 这是他的心血,是他的沙场。 他不忍心看了,狠狠一闭眼,卷闸门扣到底,心说……卖吧,这东西,又不能随身带着,换成钱也好上路,接下来得有一场恶战要打。人家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是千万里寻妹,珊珊在四方。 言炎说装睡,结果假戏真做了,装到一半果断给睡着了,他端端正正地把两条胳膊垫在桌子上,额头压在胳膊上,纹丝不动,睡得十分板正。 邵一乾回来,轻手轻脚地抱起他,把他放到床上盖好,自己拿了半包烟,坐在窗台上抽了一宿,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不像十五的,倒像是五十的。 抽烟这种东西,真是不好说,是个打发时候的好东西,没事儿的时候点一根,十分钟二十来分钟解决完,什么都不用想,手指头就自觉去摸下一根,不知不觉就抽到了天亮。 再一周以后,邵一乾快刀斩乱麻地把该卖的卖了,该退租的退了,该扔的扔了,静悄悄地离开了中州市。他给刘季文发了一张照片,让他帮忙在媒体上发了一则十分鸡肋的寻人启事。 他走之前,去言炎学校里找了他一次,结果那时候言炎日理万机地又不知道参加什么什么计算机比赛,十分凑巧地就没在,他个缺心眼儿的,也没留张字条,扭头就走了。 据李红霞的口述,她把珊珊交给了一个做山货的商人,所以他的第一站,是距离中州城最近的一个出土产的小山包。 什么都不确定,不能指望商人能像对待自己闺女似的对待珊珊,没准儿他还没到山里,就随手把珊珊给了谁也说不好,但他能怎么办? 最坑爹的是,他妈手上也只有珊珊小时候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眼神单纯,不躲不闪地盯着拍照的人,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跟猴屁股似的,除开上嘴唇当中有一道裂痕,直直斜过人中,刺入鼻腔。 那真是个叫人心疼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儿童椅里,抓着筷子勺子,喂进去的米汤水却从嘴角往下淌,嘴里只堪堪有两颗没长全的大门牙。 不知道她如今如何了。 做山货的商人连个名字都没留下,只有个大体的外貌特征,是个国字脸的黑老汉,秃顶,矮个,因为小儿麻痹留下先天残疾,两条腿一长一短,看上去忠厚老实,此外就再没别的了。 山里的路十分崎岖,一陷进大山深处,手机就没信号,那种电子通信的工具一到山里全都撂挑子要下岗,没有信号联不上网,连个坑爹的2.5g流量都打不开,缴费都交不上,没多久就欠费停机,跟个砖头差不多。 邵一乾真是没经验,一怒之下,把手机连充电器全扔了,一路纯靠问,挨家挨户地问,不过好在山里人家就那么几户,一家人里有个风吹草动,整个群居在一起的山民都知道了,所以并没有想的那么困难。只是山里的人东一簇、西一簇,离散分布,这一点叫他把罪遭大发了。 山里的昼夜温差很大,决计连个几十块钱一晚的招待所都没有,他出门就掏钱住在山民家里。 九月、十月、十一月,不知不觉就过了许多时候。此间心酸天知地知自己知,邵一乾几乎变成了一个疯子,纷纷扰扰全都烟消云散,一门心思只有一个念头:走,不停地蒙眼睛往瞎里走。 也曾信心十足,也曾抱头痛哭,无数次萌生放弃的念头,又在隔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选择坚持。最恐怖的时候不是黑天瞎火,而是无处发泄的忐忑。 好儿郎行走世间,此身无惧无畏,但无畏不等于无谓,他舍弃所有,去求一个不确定,最害怕到头来还是孤身一人归来,和珊珊依旧远隔人海。 谁来告诉他,这一切寻找的意义何在? 一个人的时候,忘记了自己正在寻找,反倒心里通透得厉害。他坐在路边的石块上,想起自己小时候玩儿过一种名叫“西天取经”的小游戏,他记得他不论走得多远,总会在游戏结束前就被重新抛回起点。 起点……他觉得自己又一次被迫重返起点,永远在重新出发,永远没有将一条路从头走到结尾,他活在一团未知数里,活得一团窝囊。 想到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入冬的第一场雪悄悄到来,这个小村庄是他在这个山里的最后一站。 早上才刚离开一个山民的院子,一出门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摔得仰躺在地上,尾巴骨不知磕在什么东西上,一阵钻心的疼,半天没法儿动弹,给他摔得心里直骂娘:“……操!” 他住的地方是一处从山壁上凿出来的窑洞,一连三间,屋主人是当地的老村长,也是当地民办小学的校长兼唯一的老师,数学语文全包,还是个光棍,不是鳏夫,就是纯光棍,一辈子没摸过女人的手。 早上晨起去井里打水的老村长听到门外的动静,溜着小碎步跑来:“大兄弟哎我的大兄弟!” 急忙把两条胳膊从腋下穿过来去扶他。 邵一乾借着他的手站起来,眉毛拧成了一团疙瘩,冲锋衣跟冻僵了似的“刺拉刺拉”响,他一手捂着自己尾巴骨,一边身残志坚地往外蹦字儿:“别动别动……我……操……” 老村长一辈子以教书育人为本,最听不得脏话,当下扬起巴掌又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吹胡子瞪眼睛的:“该!” 邵一乾杀猪似的“嗷”了一声,嘴里涌出一大团白气:“疼!” 老村长扶着他又回到屋子里,叫他脸朝下爬在土炕上,也不敢瞎捯饬,一路小跑喊来乡村医,乡村医上手一摸,把手一摊:“尾椎轻度骨裂,老实呆着吧,哪儿都甭去了,养几天就没事儿。” 又给他凑出来一副双拐,留了些消炎药。 “我看你也甭走了,眼下再过几天儿就要过年了,你找你那妹妹也不急在这一两天,我再帮你问问,要我们村儿没有,这个山里估计也找不着了,伤养好了就快走吧。” 老村长有一杆和他爷爷类似的烟斗,老村长抽烟斗的模样和他爷一个德性,有一拼。 那真是没办法,歇着吧,天公不作美,他想。 老村长每天雷打不动地都会去小学上课,邵一乾闲得蛋疼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9 ,拄着拐杖跟着老村长进教室,站在教室后面,跟七个豆菜芽儿一起念“鹅鹅鹅”,还挺有意思。 那七个豆芽菜里有一个十分调皮的小男生,成日里揪小姑娘小辫儿,跟他小时候一样欠管教。被欺负的小女孩却十分野蛮,课间丢沙包的时候,每一下都丢得十分刁钻,堪称稳准狠。 邵一乾就靠在国旗杆上看他们你追我赶,渐渐看得有些厌烦,跟村长招呼了一声,扶着拐棍出了一个石墩子垒起来的校门。 整个村子只有村口有个小卖部,里面的烟不是假的就是过保的,邵一乾不介意,揣了两盒,又慢腾腾地往回返。村口有老人家在树下打麻将杀时间,他上去看了两圈,看得百无聊赖,在一边的石磨上歇脚,心里十分突兀地想:老村长这么热情待客,别是盯上他口袋里揣的十来万块钱,打算谋财害命了吧? 不是没有可能,但他颇为严肃地想了想,觉得要老村长真有这个打算,他就先帮老村长把菜刀磨快些,行三跪九叩大礼,再斋戒沐浴焚香,然后把脖子伸到老村长的菜刀下,慢声细语地交代他,砍得利索些,叫他少受些罪。老村长要是手抖,他死了也不瞑目,还要变成厉鬼来索他的命……打住,闲得可以编个一千零一夜了。 他给自己点了根烟,门牙咬在烟屁股上,嫌手冷,也懒得用手掸烟灰,一动不动地看着烟灰一截加一截,然后扑簌簌地往下掉,落一地冷烟灰。 抽完半盒烟,天黑下来,麻将摊子散伙了,村口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 这时,一阵木棍敲打地面的声音从路口传来,那里转出来一个身形矮小的老太婆。 第48章 天意果然 雪地路不大好走,那老太婆一走一出溜,但她偏偏就不减速,赶着去投胎一样,把一对天足迈成了一阵风。她手里拿了一截木棍,却不是用来当手杖的,而是用来探路的,左点右点,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十分着急。 邵一乾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现下和这老太婆半斤八两,在背后学她走路能学个九成九像,于是自己也扶着拐,十分没有公德心地跟在那老太婆屁股后头,边瘸边探路,学得跟个智障似的。 老太婆不知是不介意还是不知情,专心致志地赶路。邵一乾跟着跟着,咂摸出几分怪味儿来,老太婆走的是出村的路。他心说你一个老太婆,晚上不好好在炕上磕个瓜子逗个孙子,大晚上跑村外头,难不成也跟他似的活得不耐烦么? 村外头的路是盘着山腰上来的,一侧贴山壁,一侧就是坡度十分大的梯田,高度虽然不高,但保不齐摔个手断脚断的,那也忒遭罪。 眼看她在黑灯瞎火里越走越远,邵一乾脚尖转个弯,就要拐进小巷子里回老村长家。 问问他打算用哪把菜刀剁他,好磨磨刀去,别到时候就用一把连猪肉都剁不下来的锈刀磨他的脖子,那想想都叫人骨头缝里长草。 他吹着流氓哨,心里反倒十分轻松,架着双拐,微微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路,走得简直堪称千年老蜗牛精爬葡萄藤。因为后尾巴骨轻轻一动弹,他就有种快要屎尿齐泵的错觉,所以他不太敢冒险,没走一会儿,额头上就走出一层薄汗。 偏有人不长眼。 闪过路口,有个矮子实打实地迎面撞在了他的腿上,一下子把他扑地再次王八翻身——活得不耐烦了。 伤上加伤,邵一乾蓦地疼得眼前一片黑,觉得后腰那一大片地盘儿瞬间都背信弃义欺师灭祖地不姓邵了,不知道跟哪个王八羔子姓了“麻”,给他疼懵了,连骂人的话都没想起来要说,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顿时觉得……这个天,它怎么就那么多星星呢? 撞他的人十分矮,穿着乡里十分厚实的绿底红碎花的棉袄和棉裤,人圆滚滚的像一只充得过度饱满的羊皮筏子,显得那人的四肢就和蚂蚁腿一样细,支棱八叉得颇具喜感。 “羊皮筏子”也被撞翻在地,就滚在他的脚边,不过十分硬汉地连一声“哎哟”都没发出来。小矮子甫一落地,就立马翻过身,背着雪光蹲在地上不知干了些什么,这才转过身来去扶他,只从嗓子眼里飘出一声堪比蚊子叫唤的“对不起。” 邵一乾的脾气跟茅坑里的石头类似,但架不住他今天摔伤了尾巴骨心情很微妙,十分大度地没有计较,惨白着脸摆摆手,衬着劲儿呼了口气,便一言不发地接着把肉体借给千年老蜗牛精使。 但小矮子突然出人意料地绕到他身前,十分奇怪地双手合十,给他行了个九十度弯腰大礼,直起身来的时候,眼睛一闪不闪地看着他,似乎在祈求他原谅。 邵一乾动动嘴唇,刚想说“没事没事”,那小矮子突然膝盖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他眼皮子底下,眼神惴惴地看着他,似乎生怕自己做的不到位,一气之下给自己来个拳打脚踹什么的。 邵一乾左眼皮蹦得乌烟瘴气,他表示他就没见过这么“清新脱俗”的傻帽! 他都惊呆了,心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他可以原谅山里没有电话、没有2.5g,甚至没有煤气罐都没有一点儿问题,但他有些接受不了山里怎么还有从还珠格格的戏里穿越出来的丫鬟呢。 那就跟一个人正举着一根巧乐兹舔得津津有味儿,忽地就穿越到了战国,秦始皇都被震惊地从龙椅上直接摔到了地上一样。 他想起那些需要别人施舍才能活下去的乞丐,鼻子哼了一声,爱答不理道:“起来起来,好狗不挡道不知道吗?” 那小矮子的头发半长不短,脏得打绺,那么圆滚滚的身材,脸上却没有肉,堪称面黄肌瘦,显得颧骨有些高,眼窝也很深,性别无法确定。 “它”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指令,又给邵一乾磕了个头,这才爬起来,继续甩着胳膊往前跑。 如果邵一乾有第三只手,他会选择先去搓一搓鸡皮疙瘩。 那小矮子跑开以后,“它”方才跪倒的地方掉了一块手帕,估计是用来擤鼻涕的。兴许是哪家熊孩子被胖揍了,在闹离家出走罢。 这个小插曲不影响邵一乾那只有摔折了骨头才有些明媚的心情,他兴致颇高地把自己搬回村长家里,老村长正在烧火炕。 落了一场雪,把家里攒起来的木柴都洇湿了,烧出来的烟都是黑的,把整个窑洞装得满当当,没一时半会儿散不完。于是老村长拿了一瓶自家产的烧刀子,坐在院子里,邀请邵一乾来喝一口暖暖身子。 邵一乾靠在一旁的大拖拉机上,盯着那一小盅白酒,笑着说:“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0 烧刀子,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品。” 老村长瞪了他一眼,并不放在心上,摇头晃脑地咂摸着小酒,哼个小曲,老神哉哉。 “你们村子里还时兴给人下跪赔礼道歉的吗?” 邵一乾抿了一口酒,很辣,但还称得上有滋有味儿,一口下肚,能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飞流直下三千尺一样落到胃里,烧灼的感觉随后而来,从胃里开始生发出来,把胸腔都熨帖地格外暖和。 山里的空气特别清寒,呼吸一口,都给人一种智商更上一层楼的错觉。 老村长喜欢教育人,当下谈性大发,翘着二郎腿点啊点:“自然不。什么人应该跪?值得屈膝一跪的,世上只有几样,跪‘天地君亲师’,没别的了。我们村儿自然没有这等野蛮的东西。”他说这个“村”的时候,自然而然带上点儿化音,叫人听来颇觉亲切。 邵一乾把手做成喇叭的样子,十分放肆地放在嘴边“啊啊啊”,喊了个通体舒畅,随口道:“我刚才在外面碰见一个小矮子,不小心撞了我一下,居然立马趴地上给我磕了个头。” 老村长在椅子上坐舒坦了,闭目养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东家的婆娘把老汉当狗养,西家的老不死把狗当儿子养,自然有人把孙子孙女儿当奴才养,我们管人家杀不杀人、犯不犯法、交没交党费,拉屎放屁、老妻幼子,我们管不着。跪便跪了吧……” 邵一乾心说奇了,这么见怪不怪,肯定是见得多了。他“呵呵”两声,心情好,就多说了两句欠打欠骂欠扒皮的话:“村长既没婆娘也没狗,只能把自己既当婆娘又当狗。” 他想老村长一定会起身给他个大嘴巴子的,没想到老村长突然直起了上半身,十分严肃地道:“我就没祸害过一个姑娘,身正不怕影子斜,任谁来我都是这句话,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实所共鉴。” 邵一乾一口酒没下到胃里,卡在喉咙里卡了半晌,酒水全从鼻子里喷了出来,辣得涕泗横流。 他晃晃酒杯子,嘴角一弯,舌头也开始拒绝姓邵,胆子更大:“男人适婚年纪不娶老婆情有可原,你一把年纪,就不想着传宗接代的事么?还是……你不举?就没见过你这号以没老婆为荣的老光棍。” 老村长意外地没生气,倒十分落寞地摇摇头,语气有些凄凉:“倒是不举,那对祖宗也算有个交代,可惜啊,哎……” 邵一乾从这一声“哎”里听出了有苦难言,十分想追问,但连“不举”这种掉节操的事儿都问出来了,思前想后,觉得得给一个单身老男人应有的尊严,给他留一片遮羞布,便十分良善地保持了沉默。 第二天一早,他又随老村长去小学教书,半道借口溜达,又四处瞎晃,看着荆棘枣刺丛生的小路,忽地想起了曾经听来的故事。 刘季文平时关注新闻十分勤,会给他讲许多怪事情,诸如电信诈骗、传销、用裸体做筹码借高利贷,等等,还有一类是这样的,在偏远的山区,落后的村民们重男轻女的思想甚为严重,男的多女的少,婚配不均,所以有人贩子专爱往这些山区里贩女人。 而贩来的女人一旦进了村子,就一辈子别想出来了,被囚禁、被打断腿,就被当做生孩子的工具,在村子里被囚禁到老。运气好的女人能逃出家门,但也甭想走出大山,要么被山林野兽袭击,要么被左邻右舍发现,重新逮回去。 还有更过分的小地方,村里甚至专门滋生了一类专门负责抓人的职位,见到有外来的女人跑出来,先赏几记拳打脚踢,再踢回老窝去。 这些事听起来件件匪夷所思,但确实真实存在。每个人都会想“这怎么可能呢”,是啊,受害的女人们在没有遭遇大变之前,也会想“这怎么可能呢”。 刘季文初开跟他说的时候,邵一乾压根儿不信。刘季文就给他打了个十分贴切的比方:“华山的观光缆车半空中起火了,我就问你如果给你一笔钱,你去华山逛吗?”当时邵一乾说:“去!我怎么能那么倒霉,就正好缆车里?”刘季文闷声笑:“被烧死的人生前也这样想。” 所以,许多人之所以觉得安全感十足,也不过是活在一团自欺欺人的侥幸里。因为自己没遭遇过,便异想天开,心说这怎么可能。 其实李宁爷爷早都说了,一切皆有可能。 他前前后后转悠了不下十来个山村,都是待个五六天便离开,觉得小村子总是容易叫人滋生一种现世安稳的感觉,人浮在一片安稳里,懒洋洋的,出了门,悠悠哒哒地用脚步丈量地面,可以随心所欲。 ……就是一只在小巷子里随地大小便的看门狗,那都比城里穿衣带帽的狗洋气,活得有滋味儿。 邵一乾看着村子里四处瞎溜达瞎尿尿的狗们,百无聊赖地心想,怎么才算活得有滋有味儿?就是你哪一天,走在大街上,忽地想拉屎撒尿,不用捂着裤裆四处找茅坑,随便一解皮带,就可以席地大小便。 不能再比了,越想越可悲了,他竟然还没有一条狗活着有自由。 要真进了那种缺女人缺成狗的贼山窝,他自己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反正他是个带把的,生不了娃,没人稀罕。掐着指头算一算,他比珊珊大九岁,小丫头顶多才六岁多,就算她是个母的,并且也被困在那种小村子里,那也决计生不了孩子…… 但没准儿是童养媳呢? 这么一想,邵一乾心里“唰”地亮了一排灯,有门儿啊,可能性兴许大一些? 多半时候,真相都是从敏感的人的疑神疑鬼开始,逐渐水落石出。 他没有亲自转过这个村子,只是向老村长稍微打听过几耳朵,老村长当时……是事不关己的表情,越想越诡异。他心里有了计较,便拄着拐杖自己在小路上瞎溜达,横七竖八地来回穿梭,统共就没几户人家,就算是个残废,一天的时间,那也转悠完了。 他想起头天晚上那个老太婆,有意把转悠范围往村口的方向移了移。 村口又是一群打麻将杀时间的大老爷们儿,他向那日老太婆转出来的路角走去,转过两个弯,近前的一扇小黑窄门扇“嘭”一声被人推开,昨天才邂逅的老太婆就直挺挺倒在他眼前的地面上,被地上的沙石磕得头破血流。 昨天那个给他行跪拜大礼的小矮子也从小黑门里飞扑过来,火急火燎地去扶老太婆的头。 里面走出一个小年轻,端着一碗热茶,靠在门上不耐烦道:“妈,我们不少你吃穿,这丑丫头跟你有多大的关系?扔一次你捡一次,咱好好过日子不行吗?赶明儿你儿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1 媳给你也生个大胖小子,谁稀罕外头捡回来的野种?”他几步跨出来拽着那小矮子的衣袖往门里狠狠一带,“都怪你!给我跪下!谁让你站着了?” 小矮子十分听话,真的跪下了。磕破了脑袋的老太婆“哎哟”了一声,小矮子急忙回头去看那老太婆,这时,一阵风把“它”下巴下的半条围巾掀了开来。 邵一乾眼睛蓦地瞪大了:裂痕! 斜过上嘴唇,横过人中,直直伸进鼻腔里。 他几乎震惊得无法言语,心说天意果然! 感谢摔倒!感谢骨裂! 小年轻“啪”的甩手一个耳光,怒道:“把你那嘴给我捂严实了!膈应谁?” 小矮子弱不禁风,歪着就往一侧倒。 邵一乾眼疾手快地从斜角闪身出来,胳膊一捞,就把那脏兮兮的小矮子抄在臂弯里带了起来。 这下腰可扭大发了,那种屎尿齐泵的错觉和电脉冲似的,一阵一阵,从尾巴骨传到头皮,愣是把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给搞红了,他心说这什么邪门的破骨裂! 他战斗力严重下降那也要逞英雄,一手摸到身后垫住腰,一手把那小矮子拉到自己身后,咬着腮帮子绷紧全身,蓄积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小年轻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愣了一下,脸拉下来,眉毛一竖,厉声道:“你哪里的?管着么?” 他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生在中间大屋的炉子给灭了,刚怀孕的婆娘说她冻了半宿,后半宿就是和冷炕硬碰硬,于是大早上起来起床气发作,不由分说地要把他老娘捡回来的丑八怪打一顿出口气。不过没打成,老太婆把丑八怪护得死死的,倒腾一双腿打算去浪迹天涯。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跤,摔成了眼下的模样。 他娶来的婆娘娇惯,又刚怀孕,万一被他老娘气出什么小病大病的,她肚子里的种也跟着受气,将来生出个丑八怪可怎么办?所以他事事都顺着老婆,只能委屈自己老娘。 邵一乾深呼吸三四次,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成年人了,好好说话不要动粗,不要动粗,不要动粗…… 去你妈逼的不要动粗!他心说我不把你揍得满地找牙,你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第49章 天行健 老村长闻讯赶来时,邵一乾个九级残废正被人按在地上胖揍,他放大话的时候,严重高估了自己的暴力值,一不小心,把牛皮吹爆了。 这真是老幼咸集的一次斗殴,老的小的都在一边尖叫,把邵一乾耳朵震够呛。 老村长用那种三齿长柄叉作威作福,才勉强把扭打在一起的俩人分开。 邵一乾站起来的时候,全身都抖得跟风里的落叶一般,他蹭蹭鼻血,眼神轻蔑,似乎方才是他打赢了似的,他整理整理自己的冲锋衣,费尽力气弯下腰,抱起小矮子,一言不发地跛走了。 那孩子特别轻,大概因为脸小,就显得眼睛有些大,几乎占了半张脸,被吓怕了似的,束手束脚地随着他的动作来回被折腾,呆呆地看着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邵一乾就没抱过这么软的小姑娘,心口就跟塞了一团棉花似的,什么火、什么怒气都消弭了。他一抱,才知道她那跟羊皮筏子一样圆圆的外表下,竟然就纯是用棉袄撑起来的,隔着衣服去捏她的胳膊腿,几乎一用力就会捏断一样。 老村长把那人教育了个狗血淋头,追在他身后:“你能用项上人头担保这孩子就是?” 邵一乾心不在焉地闷闷道:“不能,都说娘美美一窝,你看看我的模样,就知道我妈多好看,我妹不长这么丑,就算是个唇裂,也不能丑成这样。” 他泄愤似的,把那个“丑”字咬得十分狠,仿佛人家丑得玷污视线一样。 老村长默认了这个说法,这人是好看,全村从有史以来,所有人加起来都没这人出类拔萃的相貌,所以他更抓狂:“那你搞什么?” 邵一乾“呸”掉一口血,斜他一眼,几乎动怒了:“这他妈是你的村子!还有这等人渣,良心被狗啃得只剩下渣的人都决计干不出这等畜生事来。” 老村长叹口气:“我的村子脏了你眼睛了,赶紧给我滚。” 邵一乾一本正经:“不滚,没玩儿够。” 老村长:“……” 回到家里,邵一乾把傻姑娘放在炕上包严实了,心里面有很多很多温柔,结果愣是任督二脉被封死了似的,压根施展不出来,话一出口就是一副要茬架的气势,把小姑娘吓得不敢乱动,眼神里的恐惧十分正大光明。 他发觉了自己舌头的僵硬,一时语结,心说对小姑娘要慢声细语,要温柔温柔……操,温柔俩字怎么写来着? 他最后自暴自弃地把老村长按在炕沿上,丢下一句:“看着她。”就逃似的离开了房间。 老村长摸摸小姑娘的头,根本不嫌弃她有一头的油发。老光棍,家里也没有什么糖果,他就取来几枚柿饼给她,说:“丫头啊,啥事没有,就是做了个噩梦,”他听见外面有水井汲水的声音,十分和蔼地笑,“醒啦。” 邵一乾烧了一锅热水,端回来的时候,眼角隐隐透着些红,嘴角的乌青透出来,一张脸更僵。 老村长是个“身居老林,心怀天下”的老秀才,老秀才正在给小姑娘讲故事。他和孩子打了半辈子交道,越活越年轻,把小姑娘哄得忘记了许多事,哄得她上下眼皮直打架,特别困。邵一乾一进来,小姑娘马上就精神了,炯炯有神地盯着少年人的背影,把被子往上拽了一大截。 老村长:“……” 邵一乾脱了外套,挽起毛衣的袖子,兑了凉水,试试水温,把小姑娘抱出来,用眼睛在老村长身上来回瞟,意思再明白不过:出去。 老村长原谅他的无礼,把炉火勾旺,就出门了。小姑娘拽着他衣角不撒手,老村长用手指点点邵一乾:“看你给孩子吓的!” 邵一乾有心想笑得阳光灿烂一些,但他实在笑不出来。 他在热水盆子一边放了一个垫子,自己扶着腰直挺挺跪在垫子上,一脸严肃地把小姑娘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 她到底在身上糊了几层衣服,左一层棉袄右一层秋衣,难怪看上去那么圆。 他没这么伺候过别人,笨手笨脚地没有经验,衣服刚扒下来,小姑娘身上迅速窜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她身上什么伤都没有,没有他想象中的淤青、烫伤、针眼什么的,感谢那些厚棉袄。 只是……眼下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带颜色,邵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2 一乾一愣,迅速回过神来:这丫头根本不会反抗! 他把她按进水盆子里,早把男女之嫌丢到十万八千里外,上手就是一顿搓,跟代屠户给猪刮毛似的,手下不留情,一边攒了许多耐心言传身教:“以后再有别的人这么脱你衣服,你要记着他们都是臭流氓,你要大声叫喊,听到没?” 小丫头下意识在盆子里坐成一团,黑白分明的眼珠定住不动,察觉到这个大人特别粗暴的动作下,不像那对时常不给她饭吃的夫妻一样坏,大着胆子特别小声地说:“……你知道拇指姑娘最后怎么了吗?” 邵一乾正顶着一脑门官司跟她身上的泥作斗争,什么玩意儿拇指姑娘,那都是老村长编出来逗傻子的,闻言头也不抬地道:“死了,被油炸成人干了,再洒一层盐,方便永久保鲜。” 老村长一口水喷成周星驰,在屋子外“咳”了一连串。 邵一乾闷头,在一片热气氤氲猛地醒悟过来,急忙调转剧情:“阎王爷一看,嗬,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忍心收啊,怎么办呢?把她又炸活了。拇指姑娘就活上千儿八百年的,活成了一个长生不老的妖婆,夜夜躲在兰若寺里吸男人精阳,练成了降龙十八掌后,就继承了丐帮,带领手下一帮叫花子们走向灵鹫宫,个个都娶了西夏国的公主……” 老村长:“……” 这个中西合璧的睡前故事真美丽端方,满分。 邵一乾搓完她身上陈年的污垢,开始给她洗头发。她的后脑勺不是平的,跟他一样,是有些弧度地微微凸起来,显得充满了智慧。他一摸她的后脑勺,心里忽地涌上一股亲切,信她是珊珊的比率又大了些—— 他妈十分注意小孩喂养的细节,听他奶奶说起过,他一周岁以前很少平卧,都是侧卧的,小孩儿脑骨硬度不够,可塑性很大,平卧容易把后脑勺睡平。平后脑勺的男孩儿头型就不太好看。 小姑娘顶着一头泡沫,肚子突然响了一声。 邵一乾终于给乐了,乌青的嘴角微微一弯,跟画龙点睛似的让整个面部都开始活起来,他摸摸她额头,心里一动,似乎微微抓住了些温柔的影子:“想吃什么?” 小姑娘格外腼腆:“馒头可以吗?” 邵一乾在“如何更温柔”的路上乘胜追击:“馒头不给,我只给你最想吃的。” “猪尾巴。”饿过了头,不去思量这些计较,本能似的脱口而出。 “……为什么?” 小姑娘第一次笑,被裂纹分开的上嘴唇抻平,也没有初见时那么丑了:“小叔叔会让给我呀!小叔叔特别好,”她一口一个小叔叔,十分怀念,“奶奶经常打我屁股,小叔叔悄悄跟我说‘奶奶越喜欢谁就越揍谁’,小叔叔说我还有个哥,不过被奶奶揍得不敢回家了……” 她说到这里,似乎察觉到自己话太多了,又沉默下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仿佛自己多说几句话就会被揍一顿一样。 邵一乾面沉似水,完成洗澡最后一道工序,然后脱了自己的套头高领毛衣给她套上,自己就剩件黑色的薄羊毛衫。 毛衣很大,直接包到了她脚踝,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烟味儿,还带有人的体温,十分暖和。 他用被子把她裹了,把珊珊的照片放在她头边跟真人对照,越看越觉得不像,太丑了。 照片上的姑娘脸白得跟鸡蛋似的,把嘴遮起来,上半张脸能萌得人一脸血。但眼前这个孩子脸颊都凹进去,眼窝深陷,怎么看怎么像饿死鬼。 小姑娘看到了这张照片,一下就哭出来:“妈!” 邵一乾吃了一惊,把照片举到她眼前,心跳却加快了许多,重复了一遍:“妈?” 小姑娘急得手舞足蹈,抢过照片一脸认真地指着那小姑娘背后有些虚化的女人,语速飞快:“我妈是这样的。” 邵一乾定睛一看,那是李红霞在她手边掰馒头块儿,凑上来要往孩子嘴里喂,没有被聚焦,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听见心里一块大石头“轰隆”一声落了地,半年的疲惫忽地都从四肢百骸里窜出来,忍不住有些哽咽:“傻妞……哥谢你啊。” 谢你,在哥变成一个不相信付出与汗水的人之前,就悄悄地从天而降了。 吃了饭,老村长和邵一乾合伙,讲了一个白雪公主智斗刁德一的感人故事,成功把珊珊糊弄睡着了,两人又坐在院子里聊天,打发打发光棍时间。 邵一乾用手垫着脑袋平躺在拖拉机的车沿上,看着一弯月亮,说:“老东西,你跟我说实话,你不娶老婆到底是因为什么?别想糊弄我。” 老村长吸口烟,慢声道:“良心。” 邵一乾扭头:“嗯?” 老村长:“山村里根本留不住人,我们祖宗上这一支在这里扎根的时候,都不知道城市是个什么东西。我们早出晚归,活得跟陶渊明写得《桃花源记》差不多,直到有了第一个出山的人,出山的人出去一年,到年底才回来,田荒了,祖业败了,就更留不住人了。” “有了第一个出山的人,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年轻人都走了,留下的净是些老不死的……你知道水土流失吧?这些人就和那流失的水土似的,一片一片地从这片土地上离开,这里渐渐变得贫瘠、贫瘠。” 邵一乾不知道什么是《桃花源记》,但很奇怪,他对于老村长的话居然能感同身受,他知道那种感觉,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守不住一片家园,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只能自己头破血流地坚持——他奶奶曾经在拆迁队的推土机前,挺直腰杆,捍卫自己的家。 老村长:“人都要往高处走,离开大山很好,可是血脉和传统是要后人来继承的,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断了吗?自然不能。说起来有些难为情,我是我们村子里唯一一个念到初中以上的人,我也去过山外,去了山外,反倒更想回到山里。” “我没有很大的出息,但如果有可能,我希望祖宗的血脉不要断在我眼前。” 邵一乾扔给他一只烟,自己点上一根,忘了自己目下正平躺,依旧懒得用手掸烟灰,于是自作孽不可活地吃了一嘴烟。 他想:“邵一乾,你呢?以后的日子,你该为什么坚持?为了失而复得的珊珊而继续坚持?为了坚持而坚持?还是别的什么?” 老村长:“我不结婚,是因为村子里的女人,几乎有半数是从外头强买来的,没有女人愿意留在这里,把人当东西买来买去,这犯法,我不干。你想问我为什么不阻止别人是不是?”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复又长叹了一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3 声,“念了一辈子‘仁义礼智信’,竟然容忍了这种强盗行径……因为我有私心啊,我咽气之前,我想让我的村子生生不息、薪火相传。” 邵一乾心里“咯噔”一声,有种兵败如山倒的感觉,那种感觉如同洪水一样,冲垮了心里一道屏障,他顿时醍醐灌顶。 生生不息、生生不息,他独自过了许多年的苦日子,却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了什么在挣扎,如今有一线天光忽地从两岸连山的夹缝里泄下来,他有些明白了—— 为了一种精神,为了一个信仰。 为了一口气,拼着一股劲。 老村长:“明天就快走吧,我怕村子里有人为难你。你顺着你原先的方向继续往下走,到了另一个市里,再坐车回你家,比你原路返回要快许多。” 邵一乾闭眼睛,心里闪现一片光明,心说珊珊,你是哥的贵人。 第二天一大早,邵一乾就带着珊珊上路了,从后山绕过去,老村长一路陪伴,上演了一出十八相送,把兄妹俩平安送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汽车站,赶最早的一班车离开了。 临走前,邵一乾给自己留了一千来块,剩下的钱全都留给了老村长,嘴损道:“下次再有哪个人想离开,你就拿出一把钱甩他脸上,叫他滚远远的,有能耐一辈子别回来。” 老村长吓一跳,摆着手不要。 邵一乾不爱废话,向来直奔主题。他特别总裁地一笑,临发车前把钱兜子扔地上,欠揍道:“别捡,谁捡谁生鸡眼。” 汽车绝尘而去,邵一乾在车上给珊珊扯了一个七仙女和七个小矮人的美救小丑的故事,二人辗转回到中州市,邵一乾立马给刘季文打了个电话,报告消息。 刘季文在电话那头咆哮:“傻逼!你把你小叔都逼疯了!你还知道打个电话?你怎么不干脆死外头?!” 第50章 暗恋 一回到大都市,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开始如常跳动,血管里萌生出源源不绝的斗志,这是城市的魅力,它叫每一个置身于其间的人都变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甘于现状,不止步于眼前。 回来的时候恰逢小年,站前广场上那座巨形的钟已经被装点成了喜气洋洋的大红色,往远了看,颇似一座钟活到了本命年,在愚蠢的人类的威逼利诱下,不情不愿地穿上了一条闷骚又风情万种的红色大裤衩。 邵一乾再次踏在这方土地上,除了微微吃惊于时间的变迁以外,似乎没有以前那股傻头傻脑往前硬闯的愣劲儿。他总觉得踩在脚下的每一步都仿似在充电,这个城市犹如一个巨大的蓄电池,在他的脚底板与地面接触的瞬间,给他以力量和慰藉。 这个城市也开始成为他的第二个家乡。 最靓丽的风景还是人,熙熙攘攘,吵闹不休。 出站门时,邵一珊小朋友忽地把眼睛瞪大,突然挣脱他的手,扒着车站的门框往后躲,死不撒手。 邵一乾低头瞧着她,心里的怜悯几乎排山倒海。他把随身的包挎到身后,俯下身子,轻声说:“不见你小叔叔吗?怎么,打算拆下来一扇门做见面礼?” 这人从不分粗细,一直一厢情愿地认为,一个人音量小就叫柔声,其实他音量放小的时候,只是嗓音低沉而已,与柔声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珊珊点点头,又摇摇头,鼻尖红红的,默默地用手把自己嘴巴掩上,黑漆点就的眼珠子又恢复原先那样,木木地盯着一个地方不转悠。 邵一乾看着她捂着嘴的那只手,迟钝地后知后觉。 她离开的时候,恰是不知道何谓美丑的年纪,而她再回来的时候,已经顶着“丑八怪”的头衔儿过了好长时间。 他不曾亲眼目睹,但也能猜想一二,一个姑娘家家,成天价被灌了满耳朵的嘲笑,窝在一个小山包里,来来回回也就那么百来十号人,一人笑一遍,咬咬牙,忍忍就过去了。一旦眼界开阔起来,还能无动于衷吗? 只要不是没脸没皮,都会被伤到的。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远处那尊高大的观音菩萨像,从兜里掏出一块钱塞她手里,指指不远处一个拉二胡卖艺的老头,根本没发觉自己的声音真的软得一塌糊涂:“把这个给他好吗?就放在他的小碗里。” 珊珊眨眨眼睛,不明所以,但已经习惯听人发号施令,便接过钱,飞快地跑过去把钱扔给老头,又飞快地跑了回来。 邵一乾在她还没摸到门槛的时候就捞住了她袖子,把她拉在自己跟前,不让她有机会藏进门后。 他指指那个老头,看着她的眼睛,特别认真地道:“有慈悲心的人才最好看,谁笑话你,谁就是大傻……就是王八蛋。” 珊珊自然听不懂,她使劲向后退,动作、表情、眼神里都流露出十分浓郁的惊慌失措,如同受了伤的小动物,全身心都泡在一汪叫“崩溃”的湖里。 邵一乾咬后槽牙,心里发硬,手上用劲,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地拖着她继续向前走。 小姑娘能有多大劲儿?自然拼不过他,被扯着往前走了好远。他料想她可能会哭,但她一直都很安静,她只在看见他们的生母时才哭过一次。 寺庙四围的乞丐还是很多,他走了一会儿,便发觉牵她的阻力渐渐消失了。他低头一看,小姑娘一只手蒙着自己半张脸,脑袋很有垂到腿间的架势,他心里一股酸涩油然而生,罢了,垂便垂了吧,反正来日方长。 这当儿,正走着,寺庙的小侧门忽地被人推开,有个人从庙门里闪身出来,又回身闭上庙门,迎着他的方向而来。 眉清目秀,奈何死气沉沉。 十个信佛的人里,有三个是造业深重恶贯满盈的恶人,有三个是一心向善慈悲为怀的在家出家之人,有三个是走投无路孤注一掷的绝望之人,剩下那个人才是真正与佛与神能产生共鸣的圣人。 言炎无疑是走投无路那一类的,他垂着眼皮,一脸茫然地踩过庙门的门槛,一身的落寞与大街小巷的喜庆显得格格不入,他心里盘算着日子,心想过了明后两天,还得不到消息的话,他就放弃。 邵一乾皱眉,有些傻眼,他十分诧异地看了看寺庙,又看了看这个不知是过年还是奔丧的少年,心说有什么想不开的?难道因为智商太高,已经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了? 简直胡来! 他招了招手,那小子居然没看见他,跟被拇指姑娘吸完了精阳似的,失魂落魄地走自己的路,简直目不斜视。 于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就伸长胳膊挡了他一下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4 ,打个响指:“回魂儿了。” 言炎顺着这条胳膊看过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发了会儿呆。 过了十来秒钟的样子,他表情才一点一点开裂了,跟老去的石榴龟裂的外皮一样,心里骤然有一把怒火烧得半边天,生平头一回看到这个人,有种把他按在地上打死的冲动。 屁都没放一个,就突然人间蒸发了似的消失不见了。他本人的电话打不通,筒子楼的房子已经换了主人,连楼下那个大仓库也易了主,他消失得干干净净,似乎从没在这里存在过一样。 问邵奔,邵奔说他不清楚,辗转找到李红霞,这女人更是一团雾还来问他邵一乾怎么了。最后找到刘季文,这才知道他出去找人了。 半年,生死不清,下落不明。 太可恨了! 邵一乾对上他的视线,顿时吃了一惊,被他这恶狠狠的眼神看得浑身如同被针扎一样,猛然有种被对方死死压制的错觉。 铺天盖地的恨意,似乎藏着冰锋利剑。 但他那一身的落寞却挂绿披红得十分显眼,他有一股十分俏皮的负罪感蓦地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很莫名其妙,负什么罪? 见鬼了,这眼神什么意思!茬架的意思?有种放学别走的意思? 言炎盯了他一会儿,腿才微微一动,突然扑上来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他一低头,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那东西牢牢抱着他大腿,把脸埋在他衣服上:“小叔叔!” “……” 邵一乾忍不住要翻白眼,心说这是我亲生的妹子么? 他自然而然地扭头去看言炎,但对方压根儿就没搭理他,他碰了一鼻子灰,终于被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惹得有些恼了,心说爷不伺候了,爱干嘛干嘛。 言炎一僵,瞪大了眼睛,几乎难以置信。 他急忙用手去掰那小东西的下巴。不过她十分执拗,死活不肯抬起头来哪怕跟他对视一眼。 他是个聪明孩子,明白她不愿意抬头自然有理由,当下就十分民主地不强求,然后连眼神都没给邵一乾匀一个,从腿面上抓起小姑娘的手,强自镇定:“跟我回家吧。” 珊珊并不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但小孩子心思无法隐藏,自然更喜欢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和一个让她觉得安全的人呆在一起。 邵一乾是个半路杀出来的“哥”,还老板着脸,冷冰冰的,她就是怕他,没什么好说的。言炎一看就叫人暖和,她被言炎牵着,俩人走得那叫一个一拍即合、头也不回。 邵一乾眉毛直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哭笑不得,妈的,自己大老远领回来的,言炎一句话没说,她就屁颠屁颠被收买了。 他也可算领略了一把刘季文在电话里丢给他的那句“逼疯”是个什么疯法了—— 一见面就恨不得扑上来弄死他,打过一个照面,却什么话都没有,简单粗暴不做作,转身就走,耿直。 他以前倒没发现他脾气还有这么硬的时候,看来有了妈的孩子真是块宝,不过他对此喜闻乐见。 男的么,没有三分脾性,容易叫人看轻。 不过这真是……窝里反啊…… 他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那一高一低的背影跟糖浆似的,悄悄充填了他心里某些隐藏得很深的角落,叫他忍不住有种特别没出息的满足感。 他无所事事地摸遍全身口袋,嘴痒地又想抽烟,心想这样也挺好,他在这里还没有落脚的地方,筒子楼已经还给旧主人,他想等他重新站稳了,他再去接她。 于是他朝着背离他们的方向,也迈开了步子。 言炎拉着小姑娘走得莫名其妙,走得有些急,但他一直留心身后的动静,借路边汽车的后视镜看了一眼,只看见了清瘦颀长的背影,顿时看得肝火“蹭”地又冒了三丈。 ……但那股肝火过后,又滋生出一股郁郁葱葱的委屈,顿时有些心灰意冷,想他怎么能这样呢? 自己在这里担惊受怕,几乎连求神拜佛烧高香这等荒唐事都干出来了,他回来却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他一向知道邵一乾不是个感情丰沛的人,但从未有哪次像这次一样,叫他这么清晰直接地感觉到他不仅感情不丰沛,怎么还有些冷血呢? ……不,不是冷血,是心太硬了。 他空出来的一只手捂着自己半张脸,一边觉得邵一乾太过分了,一边又十分奇怪于自己这些愤愤不平的念头。 邵一乾走了多久,他就担了多久的心,如今一颗心终于踏踏实实地砸进胸腔里,是不再担惊受怕了,反倒更焦灼了。 没有人掐着他脖子,逼着他要为邵一乾的安危担忧,也没有人规定邵一乾回来第一时间就必须跟他汇报汇报行程,而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谴责他太过分,也无非是邵一乾没有如他所愿,跟他做个解释罢了。 可是邵一乾有那个义务吗?自然没有。 他从不肯糊涂,他把自己的心路走了一遍,那股疑惑自己为何会如此愤愤不平的劲头更强了。 他皱着眉,把这个问题当成一道奥数题来解,如果能列成公式计算一番,最好再建个数学模型,演练演练,兴许能有个结果。 珊珊突然“哎呀”了一声,小声道:“小叔叔你太快啦我跟不上你啦!” 言炎回过神来,心说糟糕,失控了。 他慢下来,吐了口气,心里十分愧疚,瞎编乱造地说:“……你知道有种学习工具,它叫圆规,圆规长得和人差不多,两条腿,一个躯干,之所以圆规有不同大小规格,是因为腿长不一样,画出来的圆就大小不一。那么你慢我快,是因为我腿长你腿短。” 路边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在寒风里瑟瑟发抖,言炎瞥了一眼,不知想起他扫过的哪本书上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定论,说狗尾巴草这种稀烂的草有个十分操蛋的花语,叫做暗恋。 然后一道闪电忽地从天而降,打了他一个人仰马翻。他脚步猛地一顿,一瞬间茅塞顿开—— 这分明是暗恋的滋味。 是心之所向,却求而不得。 因为得不到潜意识里期望的回响,所以才横生怨愤。 原来是这样啊…… 这么一想明白了,什么脾气、肝火都被“暗恋”这场清新雨哗啦一声浇得全冒了青烟。 如果是暗恋的话,还有什么好难受的呢? 暗恋么,说穿了,不过是嫌自己过得太舒坦,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罢了,怨不得旁人。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5 暗恋、暗恋,他怀着这两个字,心情竟微妙地好起来。 邵一乾先去找房屋中介,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找了个短期落脚的地方,把自己的行李都整理好,然后去找了自己在夜校学习时候的一个授课老师,客客气气地请他给推荐几个相关专业的就业渠道。 授课老师是附近大学里兼职出来讲课的机电系副教授,刚过四十,人很斯文,戴一副无框眼镜,说话十分有条理。帮学生一个忙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举手之劳而已。 老师说:“我有个朋友经营一家钢材厂,前几天跟我说他们厂子里缺许多裁剪钢材的小工,年下订货量有些大,人手缺得厉害。你要是有意思,可以到他们厂子试试,叫‘志合’钢材厂,”他又掏出最近的一份“灵通资讯”递给他,“这报纸新出的,很有意思,你要对志合没兴趣,自己回家在这份报纸上找找,十有七八有所发现。” “其实我更建议你再学一门画图功夫,钢材厂盈利很多,以现在的市场行情看,小规模的钢材厂一天的营业量破十万不是问题。但小规模的厂子弊端十分明显,大学生出身的不乐意去小厂子,所以厂子里最缺的其实不是干苦力的,最缺的是技术工,就是负责画图计算如何裁剪可以更节省原料的。” “相比之下,技术工坐办公室,操作电脑,风吹日晒不着,工资还高。你再考虑考虑,考虑好了给我个消息,我可以给你写个介绍信。” 邵一乾谢过这位老师,心说我倒是想,可我一看见那一堆加加减减就想去死。 他裹着一份报纸回去,翻开第一页,忍不住乐了—— 这报纸长得可真他妈俊!分区,一个版面全是租房买房卖房的信息,一个版面全是找工作招人的信息,一个版面是寻人启事寻狗启事失物招领的信息……总之分门别类、五花八门,简直一本满足。 越看越像刘季文的手笔,除了他,估计没别人有这个心眼儿了罢,他走得真是越来越顺畅了。 “夜总会男服务员,要求头脑灵活,相貌端正,底薪2000,加提成,升任高级管理后,薪资从优。” 邵一乾端着一碗泡面,蹲在地下室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把泡面汤喷了整张报纸,他心说高级管理、高级管理,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进了那里的人,有几个不是卖的? 广告招人的挺多,但靠谱的很少,他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先去志合试试。 第51章 消消气 言炎的爸爸还在上班,他的妈妈所在的民办幼儿园放假了,女主人此时正美滋滋地呆在家里伺候老公和孩子,有心情的时候,再跟着法院一帮老太们跳个广场舞,一天天十分逍遥。 俩人到家的时候,他妈正好不在家。 言炎领着珊珊进了家门,小姑娘低头背靠在玄关的墙上,缓缓地眨眨眼睛,小声说:“小叔叔,我是不是个叛徒啊?” 言炎蹲下来,小丫头立即把自己嘴又遮住了,闷声道:“你不要这么近啦!” 言炎随即点头,假装自己不了解她的小心思,便起身领着她走向客厅,笑着说:“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个叛徒?” 珊珊蹲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窄缝里,低着头开始抠自己鞋。 她在马路上看见自己的小叔叔似乎不太喜欢那个带她回来的哥哥,因为他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她心里十分单纯地想,小叔叔肯定特别不爱见那个人,不然为什么都不笑呢?她也不喜欢那个哥哥,但那个哥哥人也很好啊,带着她离开大山,还带着她找到了小叔叔。 她抠了一会儿,说:“送我回来的哥哥被、被按在地上打,可是我都没有给他吹吹,他帮我找到了你,我都没有谢谢他呀,你一来,我就跟你走了,我是不是个叛徒啊?” 言炎靠在沙发上,把脸朝上望向天花板,心想一定是“暗恋”这俩字作祟,不然为什么他听到他被人打,心里揪着疼呢?他试图控制自己不要刨根问底,但……他最后舔了舔嘴角,问:“他怎么会被打的?” 珊珊“哦”了一声:“他把他自己的拐杖砸到我坏蛋干爸的脑门上了,砸出血了,坏蛋干爸就打了他……” 言炎一下坐直了:“拐杖?什么拐杖?” 珊珊是个不把脖子上那颗球当脑子上的小孩儿,这小孩儿用她那“一条大路通罗马”的直脑筋想了想,然后特别诚实地说:“……好像是我撞的。” 言炎当时光顾着自己的心火了,就没注意到别的,他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有些脊背发凉,邵一乾看他的时候确实是扶着腰站着的,不仅如此,他从后视镜里看他走的时候,他走得确实没有以前那么快。 不过……邵一乾长个快,眼下至少175靠上,小丫头片子撑死了算,还不到120,一个小矮子,把一个高个子撞得得拄拐,这话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呐。 他摇摇头,心说怎么伤的并不重要,他更关心他现在怎么样了。 传说“一谈恋爱傻三年”,他这才是个单恋,就已经傻成这样了,没留下他联系方式,他这一转身,几乎就等于再次消失。 言炎懊恼地攥紧了拳头,心说他出去受得苦一定不少,你还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人平安回来不就行了? 珊珊看了看自己周围,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小叔叔,这不是咱们家啊。” 言炎刚想说是啊这是我家,你家都被拆了,但理智及时上线,告诉他这么说不行。 他怔了一下。 编谎话是个十分简单的事,但圆谎却十分麻烦。他可以编出无数个毫无破绽的谎言,欺骗她说一切安好。 可是然后呢?他得编无数个理由,给她看为什么她回不了家,为什么奶奶不来看她。 他想到了李红霞。 “珊珊,你想你妈妈吗?” 小姑娘愣了一会儿,表情十分纠结,嘴巴也撅起来,眼皮一眨,豆大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抽了一下鼻子,委委屈屈地说:“不知道,我怕、怕她。” 言炎十分奇怪,因为李红霞对珊珊不坏,至少在珊珊没有离开家之前,李红霞完全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职责,该打就打,该夸也绝不含糊。如果她说了“怕”,那也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怕她再把她弄丢了。 他点点头,知道至少暂时不能把她送回去。 “如果珊珊在这里,那么他总有一天要来接她的吧?”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有一瞬间,他心里不期然冒出一股沾沾自喜的感觉。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6 几乎是同时,他又在心底暗骂自己卑鄙、龌龊,心思都歪到这个上面来了。 可是……这是事实啊。 于是骂完了以后,他循循善诱地道:“珊珊,那个人确实是你亲哥,他会来接你走的。你想跟我还是跟他啊?” 珊珊猛地扭头看他,因为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头转得十分快,没来得及捂嘴,脱口而出:“小叔叔不要离开我!” 言炎看清了那个丑陋的疤。 那个疤比起十年前,颜色加深了,让一个小姑娘一张嘴都扭曲畸形。 他把她拉起来,两只手分别扣着她的两侧手腕,不让她有机会去捂嘴。她的脸黄瘦、憔悴,脸颊上还有被西北风吹得几乎皲裂的红色细纹,对于一个小女孩,在如花的年纪里,这其实无异于摧残。 于是他特别温暖地笑了,还特别不介意地把自己脸和她的脸凑在一起,鼻尖碰了碰:“可是他肯定要来接你走的,不管你愿不愿意。” 珊珊委屈:“我不认识他啊。” 言炎加深了笑意,露出细白的牙齿,温声道:“那我和你一起好不好?” 珊珊连连点头,和他磕在一起:“好啊!” 言炎心里舒了口气:目标达成。 饶是知道自己的打算一定没有落空的时候,他等到邵一乾再次出现,已经是半个月以后,年都过完了。 言直夫妻俩从言炎那里知道邵家近几年的所有变化,所以对于珊珊几乎当自己闺女照顾。 只是这孩子也太小心了,踩脏了地面要道歉,吃完了饭会主动洗碗,甚至……看惯了别人脸色,别的本事不怎么样,倒是一手看人脸色的本事炉火纯青。 言直都看在眼里,心里越发难过,恐怕言炎当年寄养在邵家,也该是眼下这个样子吧。 战战兢兢。 他欠自己儿子太多。 这半个月里,邵一乾拿着老师的推荐信去了志合钢材厂,人家一看他身份证,十五,没成年,死活不收。 邵一乾把夜校老师抬出来,十分有心机地买了一条烟、一瓶酒孝敬了上去。那负责人拒绝的力度稍小了些,最后装模作样地说:“看在你还有半年就十六的份儿上,先进来试试吧。” 于是邵一乾成了志合钢材厂里的一名切割工人。 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他尾巴骨还没好彻底,剪裁钢板的机床一震,他在一旁扶着钢板总不可避免要受到波及,每回都给他震得脸发绿,简直想把厂长拎出来按在地上揍成饼。 但他不能松手,心一狠,再疼、再难受,咬着牙梗着脖子硬忍,甚至为了赢得厂里人的信任,顺利留下来,他每天都十分拼命,流的汗都能把龙王庙淹了。 负责人一瞅,嗬,这小伙儿,不错,留下了。 厂里只放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值班的人请了几次假都没请下来,急得逢人便要大吐苦水,四处求换班。 这个表现的机会,邵一乾自然没放过。他都好多年没过过春节了,节不节的没有什么差别,于是便做了个顺水人情,留在厂子里值班。 厂子里还有一只看门的藏獒,被困在厂子大门口的笼子里,特别凶,名字很温柔,叫花花。 邵一乾隔着笼子调戏花花,笑眯眯地骂它是个大傻狗,然后就跨了年。 正式员工有宿舍,一人一个小单间,可以带家属,吃住厂里包,邵一乾把自己这边完全确定了,就去医院挂了个号,拍了个片子,医生说:“小伤,屁事没有,不用担心。” 邵一乾松口气。 他把自己涮干净了,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去了言炎家里。 法院家属院的中心是个篮球场,他去的时候,言炎正和珊珊相互抛球玩。珊珊带着一个医用口罩,被人伺候了一阵子,脸上的油光都养出来了,冲天小辫又扎起来,挽了个丸子头,与初见时大不相同。 相互抛篮球能抛出什么花样来? 什么花样都没有,就是你一下我一下,没意思得能淡出个鸟来,但珊珊玩得几乎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格格”笑得和小母鸡下蛋似的,开心极了。 邵一乾打了个呵欠,轻手轻脚地走近,明显不太想破坏这她份儿好心情。 妹妹、妹妹,一个叫人忍不住心软的词。 轮到言炎抛球的时候,在球要出手的间隙,余光突然看见他从绿化带那里款步而来,心里一突突,手上动作就失控,用力过大,直接就朝着邵一乾砸了过去。 邵一乾没躲开,肩膀挨了一下,身子一震,尾巴骨疼,不过没吭气儿。 言炎看见他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顿时慌了,傻不拉几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要靠近又不敢靠近,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莫名其妙地觉得,他怎么越来越虚弱了? 邵一乾捡起篮球,一步步走过来,先把篮球塞给珊珊,指了指身后的秋千架,然后就走到他的面前。 他离得十分近,一走近就伸出手去摸他的右耳朵,低声道:“砸我一下还没消气的话,那我挨那一下可就真白挨了……消气没?” 邵一乾问过刘季文,刘季文当时只说了四个字:“将心比心。”他想了想,如果是言炎一言不发,突然消失半年,他差不多会干出比言炎生气更过分的事儿来,别说把他揍一顿,就是把他拆成手撕人肉,估计都不大能解恨。 这么一想,一时就理解了言炎恨不能扑上来掐死他的眼神了。 言炎瞪大眼睛,十分不自在地想向后退,但他全身心都被裹在邵一乾外套上那股淡淡的烟味里,十分舍不得退开半步,就忍着心头那点几乎快要刺破胸腔的悸动,鬼使神差地说:“没消,快气炸了。” 邵一乾“啧”了一声,心说这人怎么这么磨叽,但他没表现出来,装作十分有耐心的模样,显得诚意十足:“那要怎么才肯消气?” 两人身高差每年都在逐渐缩小,到得眼下,言炎的鼻尖正好正对邵一乾的衣领。闻得出来,那衣服是干净的,一股子洗衣皂的味道。 言炎小心翼翼把身体往前倾了一个小角度,眼角扫见两人的影子,几乎就是拥抱的姿势,有那么一两秒,他几乎想不顾一切地拥抱他,像小时候钻进他被窝里安慰他一样。 于是他伸长胳膊环住他后腰,但他不敢贴实在了,因为心跳得太激烈,一靠近他,一定会露出端倪来。 但他没料到的事是,拥抱的力量太强大了,他才刚把胳膊环上去,几乎就想不顾一切地加深力度,狠狠地抱着他,不想松手,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7 仿佛他一松手,这人就会突然再度消失不见了似的。 邵一乾叹了口气,对于他那些汹涌澎湃的阴暗心思并不知情,只当他是被自己的突然消失吓怕了,才会用那么大的力气抱他。 他抬起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啼笑皆非:“你小子……哎……松开,我不是全胳膊全腿活蹦乱跳的吗……哎你松松,你勒死我算了……” 言炎充耳不闻,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把他抱得不自觉向后倾斜。 邵一乾全身都有些“不好意思称自己为伤”的伤口,有些是被揍的时候留下的,有些是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这么一被勒着,多少有些不舒服,后尾巴骨抻到了,要不是言炎跟个树袋熊似的搂着他,他估计是立不住的。 他挣了几次,见鬼了,言炎就那二两力气给他箍的,居然没能挣开,但他心里却慢慢化了。 他垂下眼皮看着他的发旋儿,心说……算了,愿意抱便抱吧,横竖少不了一块肉。 言炎十分认真地抱着他,把脸埋在他领子里,一边十分阴暗地想,要是能抱一辈子该多好,一边又忍不住有些心酸,自己的心思,该不该让他知道、该什么时候让他知道、他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同性恋是正常的,可是邵一乾会这么想吗? 然后他听见头顶一声闷哼。 言炎猛地惊醒。 他发现自己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一件事,那就是“怎么把邵一乾变成自己的”。 这个念头让他十分难堪,他脸上顿时就烧红了,几乎能滴出血来,他不肯抬头,低着头拉着他袖子,快步往家里走。 邵一乾不知道他又抽得哪门子筋,顺着他走,路过秋千的时候,一只手把小丫头拎起来,夹在自己胳膊肘下,三人一起连碰带撞地回了家。 言炎打开卫生间的门拉他进去,借着昏暗的灯光才有勇气抬起头。 他说:“伤哪儿了?我看一眼,看一眼就消气行吗?” 第52章 三人行 邵一乾扶着下巴,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眉心不由自主开始蹦。 这小子心不是肉做的,是豆腐做的,稍微戳一下都能碎成豆腐脑,那时候万一再哭个天昏地暗的,哎,想想就觉得简直神烦。 自然是不给他看的,看毛线! 然后他一手拉住自己冲锋衣的拉链,习惯性地一挑眉,似笑非笑道:“那可多了去了,要全脱光,你确定要看吗?” 言炎直直地盯住他,抿紧了嘴,点了点头。 邵一乾:“……” 他十分快地把拉链拉到底,甩了外罩,两手交叉抓住毛衣下缘,特别豪放地开始往上提,似乎真的打算全脱了,给他过目一遍。 他掀起的毛衣把里层套着的羊毛衫从裤子里带了出来,露出一截腰。那截腰被捂得时间长了,透出一股亚健康的苍白来,劲瘦,看上去很柔韧的样子。 言炎喉咙发紧,屏住了呼吸,大脑一片空白,然后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有种正人君子非礼勿视的意味。 他心说看个伤而已,又不是偷鸡摸狗,你心虚个屁。 但他就是没有勇气睁开眼睛,不是怕看见一身的淤青或者伤痕,而是无法直视那截腰,这半遮半掩的……他几乎一瞬间就懂得了“犹抱琵琶半遮面”描述的是个什么意境了。 “看个屁!你看了我就好得快了?” 一记脑瓜崩突然落在他的额头上,跟搅屎棍子似的,在他那越脑补越离谱的神思中狠狠掺和了一脚,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现实。 邵一乾就没打算脱,只是看他的表情一板一眼的跟个木头似的,有心逗他罢了。 他理好自己的毛衣,捡起外套走出了卫生间。他在别人家里不敢太随便,在玄关的垫子上狠狠蹭了蹭脚底的泥,似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当你是创可贴么,还看我一眼,看我也是白看,看了我也是这副模样。” 言炎的压力感顿减,同时又有那么一股子淡淡的遗憾,这看不看伤的,顿时不敢要求了。 他跟出了卫生间。 邵一乾十分规矩地坐在沙发上,对珊珊招了招手:“过来。” 珊珊正在从冰箱里拿酸奶,一罐接一罐地往一个塑料袋里装,那模样,跟个偷鸡的黄鼠狼简直神吻合,当哥的一看,好家伙,小丫头小时拿枚针,大时是不是就预备拿金山银山了? 这怎么行。 “吃你小叔家的,喝你小叔家的,最后还要拿你小叔家的,邵一珊,你特别给人长脸。” 珊珊一听他的声音,不怒自威,手一抖,把一罐酸奶掉在了地上。小姑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奶,忍不住伸出一点点舌尖舔了舔下嘴唇,内心十分痛苦地纠结了一阵子,然后像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低低地“哦”了一声,开始恋恋不舍地往冰箱里转运。 言炎忍不住笑:“带走吧,这是我妈带她逛超市的时候,硬给她塞的,家里没人喝。” 邵一乾不置可否,十分把自己当盘菜,又挑了一下眉毛。 珊珊欲哭无泪,还不敢扁嘴,默默地把拿出来的奶全都塞了回去,走到邵一乾身前,细声细气地说:“你是来接我的吗?我们是要回家对吗?” 邵一乾一愣。 他都忘了自己的容身之处其实并不是珊珊的家这一茬。对珊珊来说,她意识里只把那里做为家,不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一个十分具象的存在。 有梧桐树,有猫咪,有冬青,还有年迈但威严的奶奶。 这是家,别的都是冒牌货。 言炎站在一旁,十分想知道邵一乾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然后他看见邵一乾抬起胳膊,将手掌心朝下放在小姑娘头顶,眉清目秀都融化成了一汪随风轻摇的镜湖潭水,沉声道:“家里那帮人都把你丢出来了,还回去干嘛?讨嫌么?猫嫌弃你脸大,老太婆嫌你是个母的,你妈嫌你长得丑,”他顿了顿,酝酿了一小下,然后脸不红气不喘地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把你接回来的,谁对你好还需要想吗?” 言炎:“……” 不要脸,无耻,还忒光明正大。 珊珊十分茫然地眨眨眼,本来就不甚清晰的记忆顿时就被打乱了,被他这一番胡说八道洗了脑,开始怀疑那些人真的都不太喜欢她,不然为什还会不要她呢? 她又蹲下来,更闷了:“哦,这样啊。” 邵一乾不爱解释那些肉麻兮兮的原因,这种说法尽管有些缺德,但谁在乎呢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8 ?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非常时期非常手段,目标达到了就比什么都强。当务之急是要叫小丫头心甘情愿跟他走,总不能老赖在别人家里,剩下的,神马都是浮云。 珊珊又立起来,垂头丧气地没精打采:“那、那我们走吧。” 邵一乾蹬鼻子上脸得有些心花怒放,但他仍旧装得十分真诚,画蛇添足地又补了一刀:“你小叔也不太像个好东西……” 珊珊咋呼道:“不许说我小叔坏话!” 她咋呼完,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绕过茶几,两条胳膊一环,把言炎腿圈起来,扭头对邵一乾说:“我要跟小叔叔一起回家!” 邵一乾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不吃撒娇这一套,并且这个小丫头跟谁都亲,就是怕他跟怕鬼似的,叫他十分不爽,当即冷笑一声:“这么爱抱大腿,那你就先抱,抱完了再走,我等着。” 丫头片子,更不能宠。 如今他是一个大家长,自然要把邵家棍棒之下出硬骨头的光荣传统继续发扬光大。 但他潜意识里却对于她的咋呼十分欣慰。他希望她能不要这么自卑,不要这么软弱,再淘气一些、再胡闹一些、再叛逆一些,跟他大吵大闹,跟他摔碗摔筷子,他都甘之如饴。 可是她不能怕他,一旦开始怕他,就不可能淘气起来了,她就硬气不起来了。 骨头不硬,还谈个狗屁的顶天立地。 珊珊抱言炎大腿抱得更紧了,特别小声地问:“小叔叔,怎么办啊?我害怕。” 邵一乾翘了一半的二郎腿登时翘不下去了,他噎了一下,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他用眼神给言炎传递信息,希望他能表个态。 言炎巴不得登堂入室,无所事事地把头扭向一侧,心里偷着乐,给珊珊比了一个超级大的拇指。 邵一乾左眼皮跳,觉得此间阴谋的味道十足,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言炎看他的口型,知道他说的是:“我操。” 三人行正式成立。 志合是个小规模的家族企业,大老板和员工是拐了五百个弯的远房亲戚,所以员工福利还过得去。厂里一天的营业量确实不下十万,每天拉走一个载重大卡,就是四千块的流水账,盈利就相对高。 员工的宿舍就紧挨厂房,一排低矮的二层楼,一水的青砖,某种植物枯死打蔫的藤蔓从楼顶垂到地上,给这个小平楼装点了一层富有诗意的鸡窝头。 邵一乾心情复杂地带着俩阴谋得逞的人回到自己的落脚地方,推开门,一扬手,把钥匙抛到屋子里唯一一张桌子上,背对着俩人擦了把脸,三两下换上工服,说:“用加热棒烧水要注意盯着,厕所在楼下。” 然后就走了。 这个屋子是向阳,并不冷,意外得暖和。 言炎把自己和珊珊的东西整理完毕,坐在床沿上,拍拍自己身侧,心情十分美丽。 “为什么怕他呢?” 珊珊把口罩拉下来透气:“我见过他一脸血的样子,十分吓人,我晚上老做噩梦。” “他找你之前,住在一个特别大的屋子里,他在那个地方住了七八年的时间,比你岁数都大。他还有一个十分威武的厂子,远远近近的人都知道他的厂子。 “可是他为了找你,卖掉了自己所有的东西,退掉了房子、卖掉了厂子,就带了一把钱和一条命,那么大老远地去找你,看到有人欺负你,他还撕破脸皮和人家打了一架,千里迢迢地把你领回来,想给你一个遮风挡雨的地盘儿,他又一声不吭地自己辛苦了许多天……他有什么可怕的?” 珊珊挠挠自己头皮,歪着头想了想,说:“我是不是可让他伤心了?” 言炎乌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滑过一个弧度,嘴角略微翘起,温声道:“你说呢?” 厂里的声音很大,窗玻璃会有细细的震颤声。那声音彻底停止,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 工人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踩过楼梯的脚步声都十分沉重,有三三两两的工人说话十分随便,特别不检点,“操蛋”来“操蛋”去的,声音还十分大。 言炎起身把窗帘拉上,烧了壶开水,又铺好床,之后便趴在桌子上看一本有关计算机编程的书。 邵一乾不久就回来了,手上拎着一箱酸奶,也是十分累,话根本不想多说,就简单道:“没有冰箱,快点喝完。” 珊珊看看酸奶,又看看他,鼓了鼓腮帮子,叫了一声:“哥。” 邵一乾浑身一震,大拇指细细颤了一下,险些失态。 他用毛巾擦脸上的汗,声音闷闷的:“哦。”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想,其实叫不叫都无所谓,不叫,他还是她哥,那血缘的联系不是不叫哥就能消弭的。他自欺欺人地想,或许只是她还没有习惯他的存在。 如今他终于等来了那声久违的“哥”,才发觉此前那些也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他潜意识里希望得到她的认可。 他擦完脸,便端了洗脸盆和牙刷出门,言炎跟在他身后一起出去了。 邵一乾挤了牙膏,含糊道:“你跟她说什么了?” 言炎把手一摊:“帮你卖惨。” “……卖你妈。” 言炎似乎有话要说,欲言又止的模样十分明显。 邵一乾用水弹了他一下:“有话说有屁放。” 言炎:“珊珊今年就要七岁了,她再不上学就跟不上了。” 邵一乾闷头刷完牙,吐掉漱口水,一转身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看着远方的满城灯火,心说我能不知道么?学费不是问题,有比学费更严重的事—— 她一上学,那就不用说,肯定抬不起头来。她在他和言炎跟前都老遮着下巴,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岂不得钻到地底下去了? 他想,最好的其实就是立即送她做手术,年龄也小,恢复就快,不然再慢个一年半载的,学习学习跟不上,唇裂唇裂愈合不好,就什么都耽误了。 可是,手术的钱却是一笔大款,问谁借啊? 这个时候他就忍不住唾弃自己了,谁叫你把钱全都丢给老村长的?愚蠢! 他有些郁闷,下意识去摸烟,只摸到一个空盒子。 言炎把烟盒子接过来,又指指隔壁那一堆三五扎堆儿在楼道里打扑克的工人们,特别隐晦地说:“她还小,学习能力很强。” 一直耳闻目睹这些东西,长此以往,珊珊会学脏话如何说得更经典,会学扑克的一百来种玩法,甚至会学怎么抽烟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9 。 因为这是她接触到的最多、最直接的东西,她每天耳濡目染的就是这些花样。 他以后不能在她跟前抽烟,他们不能住在这里。 邵一乾看看他,点点头,搓搓自己脸,心说真他妈操蛋,还活着干嘛,死了算了,一了百了,清净。 但可能吗,一死,什么可能都不可能了。 他最后深吸口气,把老村长的话又在心里过了两遍,使劲把那股子茫然无措压回胸腔里,淡淡地道:“我知道。” 言炎不由自主地去抓他的手。 他话出口才发现,他自己也在逼他。 这个人就像一只骆驼,不停地在自己身上加草垛子,而今那重量已经泰山压顶,但他还硬撑着不肯趴下,仍跟个铁刺头似的,桀骜不驯地立在那里,让人似乎永远看不到那根能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它迟早会到来的。 邵一乾洗漱完,推着他进屋里睡觉。 床是由两张单人床拼起来的,由于两张单人床有高有低,中间有一个小小的落差,床铺在那里十分不平整。 三床被子依次铺开。 珊珊已经躺进了最里侧那一床。 言炎本来是预备睡在中间的,但邵一乾及时拉了他一把,把他按在了最外面那一床被子里。 在搬离这个屋子之前,言炎一直以为他是想和珊珊拉近关系,才睡在中间的。到后来,有一天晚上,邵一乾回来十分晚,还喝了酒,一回来就睡在了最外的那一床被子里,言炎在中间一躺,才算明白他一直睡中间的理由—— 两床的落差就隐藏在中间那床被子里,十分硌。 第53章 忧思 在志合钢材厂的对面,是一条十分花里胡哨的小巷子,一到夜晚,那巷子里花花绿绿的灯牌上尽是些“按摩”、“足浴”之类的字,不用眼睛看,用鼻子嗅,都知道这些小地方都是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小夜店。 邵一乾形单影只地从一条条小巷子穿过,身上鸡皮疙瘩一层赛一层,心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些小店面跟跳蚤似的,一间连一间,从巷头连到巷尾,连门框上嵌着的玻璃几乎都不带重样的。 这几天下来,志合周围的环境,简单来说,可以大体概括为三类,一类暴力,一类黄,一类暴力加黄。 选来选去,竟然还是志合的员工宿舍最适合人类居住,因为它只有粗话满天飞,很少有少儿不宜。 他去附近寻了一天回来,顿时觉得员工宿舍长得十分俊,十分高冷,它默默无闻地用一种冷灰色调诉说:“爱住住,不住就滚。” 恰好言炎在教她学声母韵母。 邵一乾推开门一看,好嘛,人一个纯正的左撇子,为了做好一个榜样,硬是换成了右手抓笔在纸上划拉,他一时间觉得言炎这小子简直太招人喜欢了。 聪明,踏实,心软,还善解人意,模样干干净净的也招小姑娘喜欢,脾气还好得跟没脾气似的,怎么看怎么顺眼,贴心得跟暖宝宝一样,这大冬天的,捂在哪里都熨帖。 他抱着胳膊靠在门边,看着这俩人一问一答,十分和睦,心里突然就软得不像话。 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像假的,叫他从心底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叫他总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仿似一场镜花水月。 然后,他看见了珊珊的唇裂。 说实话,是真丑。 这就像一柄剑,格外蛮横地扎破了水中月、镜中花。 他叹口气,随后屈起指节敲了敲门板,眯着眼睛扫了眼水壶,十分颐指气使地道:“去,给我倒杯水。” 言炎跟接到圣旨了似的,立即起身,拿了杯子给他倒了水,还送货上门地端到他手边,那服务态度,就差再端着张笑脸来一句“亲给个好评呗”了。 邵一乾端着杯子晃了晃,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往屋里看了看,然后一抬手把杯子放在头顶门框的窄边上,一把攥住了言炎的手腕,使了把劲把他拉近了些,低头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求你个事儿行不行?” 言炎没料到他上来就动手动脚地耍流氓,一下就懵了,被他攥着的手腕跟着了火似的,火星一路烫一路蔓延,一下就烫进了心口。 他不动声色地呼口气,镇定道:“嗯?” 邵一乾半垂眼皮,手指头下意识在言炎手腕上来回擦摸。 这是他眼下正在思考一件事的小动作,做来都是无意的,但他这无意识的小动作把言炎坑惨了。 他的手指上有一层浅浅的茧子,每一下擦过手腕的皮肤,都跟打火石似的,激起一连串直欲把人烤成熟肉的火花,那滋味儿简直太难熬了。 言炎木木地盯着自己鞋尖,心说你怎么这么完蛋。 邵一乾看他一直低头,手贱,又抬胳膊转手腕掂了下他的下巴,把他一张脸以脖子为轴,上调了九十度,由斜下四十五度变成了斜上四十五度,皱眉道:“你又怎么了,没脸见人么?” 他说得十分轻,连片羽毛都惊不起,浮出的气擦过他的耳廓,言炎瞳孔骤缩,脑子里一瞬间蹦出两个色气十足的字眼:索吻。 “……” 一股火忽地烧红了半边天。 言炎装作恼极了的样子,一把打开了他的手,也低声道:“你才没脸见人。” 邵一乾:“对对对,是我,我没脸见人,”他总有求于人,乐得让着他,“那什么……你们学校离这里有多远?” 言炎十分警惕,一下子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问他学校离这里有多远,还能有别的事儿么?自然不能,应该是要他开了学也住在这里的意思。 他想了想,他们学校在东城,而这里是城郊,其实距离着实不近,坐公交不堵车的时候都得一节课的时间。但是,邵一乾第一次对他有个小请求,这种罕见的小概率事件,稀少得就跟太阳和月亮大碰撞一样……他突然想……调戏此人…… 只见言炎做出为难的神色,犹豫道:“不近。” 邵一乾特别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先清了清嗓子,才说:“你看,你能不能在这里多住些时候?” 这话其实正中他下怀,但他不能把兴高采烈表现得太明显,就继续为难道:“应该、该不能吧。什么事儿吗?” 邵一乾心里默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深吸了口气,指指珊珊,一口气说到底:“附近没有特别合适的地方,珊珊得住在这里,你帮我看着她,等过段时间,做完了手术,我送她去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0 全日制的学校。她要是跟着谁说脏话,不要客气,该打就打,打坏了算我的。” 言炎一听他的说辞,莫名有些吃味。他和邵一乾在一起住了有四五年了,最亲近的时候,连毛巾都不分着用,不讲究起来,牙膏都是从一管里挤出来的。 现在他不过多了双亲,这人突然就有了距离似的,跟他居然都客客气气的。这小丫头是他的妹妹不假,但他还没横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前,小丫头基本都跟自己混在一起的,不就是照顾照顾她么,还用得上他郑重其事地用一个“求”字么?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邵一乾自以为是在求人,实际上只是在交代情况而已,但听在言炎的耳朵里,那几乎已经是邵一乾最为平和的语气了。 他就更不舒服了。 “行啊,什么时候能手术?” “别问,烦死了。” 邵一乾松开了他的手腕,双手箍着言炎肩膀,替他做了个向后转的动作,胳膊往前一送,就把他推开了。 什么时候能手术?烦,烦死算了。 钱都没着落,还手术,扯淡。 有好几次,他都已经打通了邵奔的电话,不过听筒里才“嘟”了一声,他就自己把电话扔了。 珊珊现在就和烫手山芋没两样,丢给谁都是一桩麻烦事,而且他爸和他妈跟他一样,都是靠下死力气挣生活的人,说来也没什么天差地别,别说他不会把这山芋推给别人,他就是真干出那种猪狗不如的混账事,他爸他妈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钱!钱!钱!妈的! 他眼睛一闭,狠狠吸了口烟,心说:“老子真他妈想抢银行。” 他的烟瘾呈指数幂的形式爆炸发展,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一抽抽一地的烟头,抽得云里雾里,他躲在烟雾里愁得都能哭出来。他哭的时候很安静,没有任何预兆,眼泪就突然从眼角淌出来,顺成一条细线。他也不用手擦,把脸朝上晾在风里,没一会儿就吹干了。 他人越发沉默,总是一个人闷不吭声地在机床上来回穿梭,到了下班的时间,一刻也不耽搁,转身就走。 见了路边开得特别嘚瑟的野花,他要么用脚,要么用手,非要把那充当路人甲的花摧残得稀巴烂,才肯离开。见了有谁在他眼前笑得特别灿烂,他简直想脱了鞋在那人脸上甩几鞋底子。 总之,他看什么都不爽,心里阴暗地简直都想自残,看见剪刀就想拿起来照着心脏往里戳,看见汽油桶都想自焚,甚至还想跳进花花的笼子里,为广大工友表演一场人狗大战。 一月三千左右的带毛工资,除去吃饭和睡觉不用花销,就那样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支出,一分钱掰八瓣花,勉强一月能富余两千五。 邵一乾噼里啪啦地按着计算器,算账算得心火燎原,算得食欲不振,算得人比黄瓜瘦,心说这数字后面什么时候才他妈能再多出一个零。 冬天还没滚远,春天将露了个头发尖尖儿,他在十分操蛋的倒春寒里,特别倒霉地生病了。 就是咳嗽,不停地咳嗽,干咳,一遇凉风就忍不住要咳,嗓子哑得不像话,一张嘴就是一副纯正的破喉咙烂嗓,看着嘴一动一动的,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要么就是那种西北风刮过窗户纸的“呼啦”声,句不成句、调不成调,十分难听。 诊所的大夫拿喉镜一看,喉头水肿,上呼吸道感染,换季常见病。 他难得大白天地请病假窝在被子里发愁,手上扎着输液管,嘴里咬着温度计,十分不怕死地用牙去磕水银球,两眼发直地盯着对面的墙,似乎那墙上会突然伸出一双手给他递上十来万一样。 但墙再看它也没法儿生出多花儿来,他眼睛瞪地发酸,使劲一闭,头使劲往后一仰,把喉结拉得无处可藏,心说:“春天种下一张一百,到了秋天,能结出一树的一百吗……怎么快点筹钱,卖血,还是卖肾啊?” 言炎心不在焉地给珊珊布置了作业,寸步不离地搬个小板凳坐床边,盯着输液瓶里的液面下降,简直恨不能替他遭罪。 他闭眼的时候,显得满身的躁动都十分神奇地安静下来,输液管的影子落在他的额头上,从右额角划过直到左耳尖,仿似把这张脸一分为二,叫他显得莫名脆弱。 他眉心微微皱起,言炎感觉自己挺心疼,十分想上手把他眉间的纹路捋平,但又怕自己冒然的动作会唐突了他,进退维谷、小心翼翼,心有忐忑。 暗恋这种东西,真得太折腾人了。 已经饿得快要易子而食了,眼前还有一只骄傲的孔雀是唯一可以接济饥荒的食物,而它还兀自不知大难临头,正十分悠闲地踱来踱去,时不时还开个屏。而他还要忍着饥饿,生怕自己的动作太粗鲁,惊扰了这个孔雀的闲庭信步。 言炎灌了杯热水,试试温度,把杯子塞进了邵一乾扎着针头的手心,然后光明正大地把虎口和他的虎口合在一起,吃了个一厢情愿的豆腐。不过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默默地收回手,捏紧了攥成拳头,把来自他虎口的那些冰凉全都握进了自己掌心。 珊珊的智商平平,不低也不高,是平均水平,学习能力不强不弱,再加上辅导老师是跟自己穿一条裤腿的小叔,她学够了就玩赖。 平常邵一乾要是在屋子里,她就乖得跟个小棉袄似的,以往抓耳挠腮都不会算的题立马就会了。邵一乾要不在,她会跟言炎这个心软的要求先跑去隔壁,从玻璃窗子里先看会儿动画片。 邵一乾咳嗽得太频繁,几乎要把二楼的窗玻璃都震碎,每咳一下,她就跟着颤一下,分分钟感觉他要吐血,十分恐怖。 她端了一杯热水,想了想,就加了一勺糖,没有概念,一次性往里加了三四勺,也搬个小板凳,跟言炎排排坐,拉着他耳朵说悄悄话:“我哥嗓子肯定很疼,小叔,你叫叫他,叫他喝了好不好?” 言炎:“不好,你自己给。” 邵一乾听得一清二楚。 他闭着眼,支棱着耳朵接收信息。 珊珊脚上是一双泡沫底的粉红棉鞋,踩在地面上没有多大声音,但那泡沫鞋底子会发出一种类似于放屁的喷气声,一走一喷气,辨识度十分高。 那喷气声响过两遍,他胳膊被人轻轻推了一下,他顿时觉得头不疼了、鼻子不堵了,他妹这么一推他,简直比那齁贵的抗生素疗效好多了。 “哥,你喝口水吧?” 他直接懵了……小女孩儿的声音怎么那么绵。 这他妈睁开眼说个什么合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1 适?他有预感他要真说了个什么,不定会把日后的自己肉麻得吃不下饭。但一句屁话都没有,会不会显得他十分不在乎她? 他斟酌了半天,十分窝囊地决定装睡,谁说睡梦里不能咳嗽了? 骂他、打他、不理他,他都当被狗咬了一口,轻易不往心里去,唯独心疼他、照顾他、关心他,反倒叫他六神无主、手足无措起来。 门突然被人“哐哐”砸了两下,刘季文骂骂咧咧道:“还十万火急,姓邵的,要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大事,我剁了你喂猪!” 邵一乾眉毛一挑,终于舍得把眼睛睁开了,表情十分疑惑—— 什么风把刘季文给刮来了? 言炎却像有先见之明一样,跳起来跑去开门,十分狡黠地一笑:“我找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闻鸡起舞,新的一年,要更努力争上游,盆友新年快乐~ 第54章 破镜重圆 刘季文一脸要吃人的表情,怨气十足地进来了。 从他的肚围可以知道他最近真得过得不错,那啤酒肚都起来了,估计一脚把他踹到河里,他能凭着胃肠道积气在水上漂起来,可见啤酒肚这种东西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它为溺水之人制造了三四天的打捞救援时间。 啤酒肚的美丑因人而异,它长在低矮的人身上,那就是个国际iso9001认证的累赘,但它贴在高大的人身上,比如刘季文这类有脸有本事的人身上,特别给他添气场。 弯腰的时候不显,站直的时候,“养在深闺人未知”的肚子才十分娇羞地在领带尾巴稍上露出些端倪来,但那也显得格外含蓄,硬是给刘季文添了一种……王霸之气。 腹肌将有未有的时候最帅,啤酒肚将显未显的时候最俊。 邵一乾眼珠子一转,扫见言炎的手在刘季文看不到的地方冲他比了个手势,心里一亮,对啊,坑刘季文啊!兄弟么,不坑白不坑,坑了不白坑。 他给言炎去了个“宝贝儿干得漂亮”的眼神。 言炎抿着嘴,忍不住心花怒放,差点儿就飘起来了。 珊珊初次在家里见个陌生男人,第一反应是抱着言炎大腿,藏到了他身后,一点儿没露面。 刘季文腋下还夹着一个公文包,面带急色,走路带风,匆忙的模样像个朝九晚五的白领,壳子还是那个壳子,芯子却焕然一新。 邵一乾瞪了他一秒,忽地满脸悲伤,眼波生水,嘴唇动了动,然后特别作死地用扎了针头的手去摸桌上的水杯,咳得越发带劲了。 刘季文:“……” ……看来真是要人命的大事。 他在床边坐下来,脾气突然变好了似的,特别和风细雨地道:“咋的了?” 邵一乾演得过劲儿了,刚想憋出一两滴眼泪来为悲惨助威,嘴里突然“咔”的一声,他一愣,心说叫你作,他妈水银球真碎了! 他往外一呸,贡液滚成的小银球和玻璃尖扎破的血混在一起就流出来了,他咳嗽一直没停,所以这点儿血不像是呸出来的,倒像是咳出来的,立马就把唇缝染红了。 意外状况谁都没想到,意外流血事件发生得太突然,跟林妹妹肺痨简直一毛一样,是个如假包换的结核症状。 刘季文立马站起来满屋子找牛奶,扎开了盒子就往他嘴里灌,特别肝颤地道:“……咳血多长时间了?去医院查过没?” 邵一乾一把打开他的手,把温度计当烟夹在耳朵上,翻了个白眼:“意外,别大惊小怪。” 言炎吓了一跳,心都蹦到嗓子眼儿了。 珊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刘季文一脑门汗,忙里偷闲扭了个头,登时浑身发毛,好家伙,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个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又黑又丑,瘦得非洲难民似的。 他细细一想,脑子里“叮”的一声,恍然大悟一样,山路十八弯地“哦”了一声后,说:“咱妹子?” 邵一乾点点头,招招手:“珊儿,来。” 刘季文扔了奶盒子,拄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小姑娘一眼,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严肃道:“要多少?” “多多益善。” 刘季文拧着眉毛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特别干脆地翻钱包,工资卡抽出来放桌子上,飞快地报了密码。 想当初,他抠的什么似的,连一碗光见水不见米的粥都得划个道道来,而如今真到了要用钱的时候,他倒是慷慨地大手大脚起来。 邵一乾一挥手,言炎特别有眼力见儿的帮珊珊带了口罩,带着她出了门。 “说说,这都怎么想的?最近都怎么过的?你一个拾破烂的经营得好好的,怎么还转行了?难不成你们破烂圈里也有金融危机了?” 邵一乾那些哗众取宠的表情瞬间都消失了,显得冰冰冷冷的,没有七情六欲,一副被折腾得散了架的倒霉模样,一点人气儿都闻不到,死气沉沉。 他特别平淡地说:“真不知道,说不明白,稀里糊涂的。” 刘季文一看输液瓶,液面都下到管子里去了,他咬着烟头,皱着眉,简单粗暴地把针头拽出来,稀松二五眼地说道:“咱妹子今后可咋办?” 邵一乾“嘶”了一声,折着手腕把手背上崩出来的血丝抹在毛巾上,没好气地说:“问得真扯淡,拒绝回答,自己想象。” 刘季文音调提溜老高,“嘿”了一嗓子,愤愤道:“这他妈千里迢迢给你送鹅毛来了,不给爷笑一个就罢了,那是爷度量大。嗬,出钱的是我,借钱的是你,怎么我就没瞅见你有那么点儿求人的自觉呢?” 邵一乾阴阳怪气地冷笑两声,毫不留恋地把那张卡揣刘季文兜里,一句废话没有,伸一根手指头指了指门口。 刘季文知道他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他求天求地求己,就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他都不求人,是条脑子从不急转弯的汉子。 他悻悻地又把卡塞回去,撇着腮帮子磨了磨牙:“得,欠钱的是爷,算我求您了,求您借成不成?” 真是……一如既往的贱啊…… 邵一乾心说,贱归贱,不过真是贱得甚得我心。他沉默两秒,别的话不多说,简洁道:“谢了,跪安吧,朕尿急。” 刘季文三十好几一大老爷们儿,对着一个看面相只觉年龄莫辩的人,居然特别能忍气吞声,也不知是脸皮又厚了几丈。 他抽根烟点上,按住他一只手:“先别忙,跟老哥哥说说,今后还有啥打算没?” 坦白来讲,邵一乾是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2 个不用人挥鞭子就会自己往前走的老黄牛,但他绝不是一个不用人拉缰绳也知道方向的老黄牛。他走得方向,就是钱的方向。钱的方向有许多,摒弃了歪门邪道,正途也十万八千,该怎么走、怎么选,他不敢妄下论断。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有了钱就几乎算有了一切,说实话,有了钱之后有什么打算,他就没想过,因为他一直没钱,有钱以后该怎么过,真是想也白想。 刘季文这么一问,他眨眨眼睛,皱着眉说:“伺候我珊儿做完手术,送她去上学……考个这证那证的,争取谋个体面的活儿,”他把手晾出来,在刘季文眼皮子底下晃了一圈,然后特别不讲究地用牙签去掏指甲缝里积的泥,龇牙咧嘴地一笑,“这活儿来钱比我那库房来钱快,但也比它脏,我这手一天到晚就没干净过,等珊儿好些了……好些了再说。” 刘季文点点头:“你心里有数比啥都强。” 钱一到位,他请了个假,一刻也等不及地带着珊珊去了市三甲医院。 去医院那天,丑丫头真是嚎出了新高度,简直是拿命在嚎,抱大腿都不专挑言炎的大腿抱。 言炎温言软语地连哄带骗,邵一乾没那么好的脾气,抓着她后领子往出租里一塞,硬绑到医院去了。 珊珊那病十分好诊断,是个单侧唇裂,但是个连着前颚一并受损的三度唇裂,鼻中隔受累歪曲,难怪越长大鼻梁越塌,跟被门板砸过似的,长成了个鞋拔子脸。 手术没有生命危险,倒有更毁容的危险,但等待的过程并不十分难熬,这个社会讲求术业有专攻,他不是个大夫,他只是个患者家属,到得这个份上,也只有两眼一抹黑地把亲人交给大夫,还得交付全部的信任。 珊珊被推出来的时候,下半张脸蒙得严严实实,雪白一片,因为并不是胃肠道系统的疾病,并且病灶在口腔,既不适合插胃管,也没必要非得造个瘘,最后知情同意书上签的处置方法是中心静脉插管提供营养液。 那么粗的静脉导管捅在脖子上,黄黄白白的营养液就那么顺着管子灌到她的血液里。 她人就芝麻粒儿似的,处处离不了人,做完手术后,就有种被拔了爪牙的感觉,本来就缺乏调皮的天赋,眼下更安静了,乖乖地躺在病床,出离悲伤地老以为自己离死不远了。 她边淌眼泪,边背着她哥跟言炎交代后事,遗书写得十分凄惨:“小叔叔,你能不能给我多烧几盒奶啊?” 言炎把“遗书”拿给邵一乾看,俩人真是面面相觑,孩子长这么大,就这点儿小愿小望,给孩子满足满足,也别等死后了,一天在她眼前摆一盒给她瞅着,催她快点儿好。 珊珊的半张脸不能沾水,但不洗脸不洗头实在太有碍观瞻,邵一乾就用个小板凳把水盆子垫高,叫她把头伸出床沿,跟伺候太上皇似的伺候她洗。 一到晚上,同一病房的儿童都回家去了,就珊珊留在病房,可怜透了。 邵一乾紧紧裤腰带,厂子医院两头跑,几乎请完了一年的假,端茶倒水,送饭洗碗,大概心里也总有个好的奔头,觉得这么一场苦难的马拉松也该跑到了终点,所以每天都乐得跟二百五似的,心情总十分明媚。 珊珊等了好些天,发觉自己还活蹦乱跳的,试着张张嘴,哦,还在啊,环顾病房,都是跟她一样大的小男生小女生,他们都有爸爸妈妈陪着,于是这养不熟的白眼狼拉拉她哥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央求:“哥,我还是想回家。” 邵一乾笑了笑,说:“闭嘴,别把缝线给我说崩了。” 珊珊发觉她哥这阵子就跟吃了大白糖似的,笑得频率很高,还笑得特别温柔、特别好看,一笑就脸带金光,十分好说话,她也跟着笑:“哥我想吃橘子。” 她哥一挑眉,恢复坑爹本性,闲闲道:“行啊怎么不行,把橘子榨成汁,从你耳朵里灌进去。” 他夹着烟站在楼道里抽,眯着眼睛想了想,给邵奔和李红霞各去了个电话,三言两语交代了前因后果,挂了电话后,他心说这日子可算回归正轨了。 什么叫正轨? 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有装逼嫌疑,谈赚钱养家孝敬爹妈又太唯心主义,他的正轨,兜兜转转,不离开一个“家”字。他是个活得很现实的人,远大前程纯属扯淡,一律免谈,他只觉得接下来就要买房买车,踏踏实实地给自己攒老婆本,给爸妈攒棺材本。 邵奶奶过世的时候,焚化的骨灰到如今都还寄放在火葬场的置物架上,每逢清明节,烧个纸钱就窝在一个一米见方的石头台上,十分委屈。 这是他最不能释怀的事情之一。 他就如同从一条岔开的小路上走了许久,又重新回到了他原先的坦途上。尽管这条小路,他磕磕绊绊走了将近七年,走得狼狈不堪,走得颠沛流离,却可以拍着胸脯,说一声,这一路走得至少堂堂正正、心安理得。 邵一乾傻傻地摸摸耳朵,小幅度地呼了口浊气,一股没来由的轻松忽地就涌上心头。 过往如同一个二百来斤的大胖子,一屁股坐在他身上,给他压得胸闷气短,压得他无法翻身,于是他奋力挣扎,硬生生地在那大胖子的压制下剥出了一线生机,而在那场角逐的尽头,裁判员终于宣布,他赢了。 当那个胖子终于哼哧哼哧地爬起来,头重脚轻地站在他的面前,他看见那个胖子伸出一双馒头肉手,特别友好地对他讲:“你好。” 撕开生活的面纱,底下铺陈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看得久了,那张脸竟也容光焕发、过目难忘。 邵奔和李红霞在不同的时间点赶来,可把珊珊高兴坏了,一个劲儿傻乐,攥着她爹妈的手死不松开,把攒了很久的任性和娇都撒了个够,到了晚上十来点才肯睡。 李红霞由始至终都是个剽悍的女人,这女人向来不知脸皮为何物。她白手起家,在批发市场靠给人裁裤脚为自己赚了一副薄本,又游说几个跟她一样营生的女人合伙开了家布艺店,等到稍微不那么紧张了,她们几个又投资了一家规模十分袖珍的平价干洗店,也算是在这个城市扎住脚跟。 她等珊珊睡着了,推推邵奔,直奔主题地开门见山道:“珊儿都回来了,你肯原谅我吗?我还想跟你过,还跟不跟我过了?” 这一对小夫妻都四十出头,李红霞风韵犹存,多年前萦绕在周身的那股浑厚的乡土气息淡了不少,在城市氛围的熏陶下也学着画淡妆,美貌不减是假的,但依旧引人注目却是真的。 皮囊换了个风采,心还是一样质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3 朴天然。 漂亮女人为他一个糙汉子守身守心,邵奔一笑,话未出口,先老泪纵横。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独自在城市里生活都已经十分不易,年届四十,却还是各处看人脸色,就更别提她一个女人了,他谢谢她的等待,也谢谢她的执着。 拆线那天,邵一乾心情倍儿敞亮,吹着口哨骑着辆破两轮去医院,碰上电梯门口排长队,邵大爷把外套一脱,裹起来夹在腋下,推开楼梯间就上去了。 转了几圈,转晕了楼层,还撞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靠在楼梯间的暖气片上抽烟。 女人剪着齐刘海,长头发乌黑顺滑,长度逼近腰际。 大冬天的,气温近零度,她却只穿了一条黑色的抹胸短裙,身材前凸/后翘,分外风情万种,脸上却挂着隔夜的残妆,眼影乌黑,嘴唇血红,依稀可以分辨出那妆的前身本是个非主流烟熏妆。 以她为圆心,方圆两米内的空气都是一股幽幽的香水味。 邵一乾匆匆中扫了一眼,没留意,心说估计是哪个夜总会的小太妹。等爬上两三阶台阶,他脑子里有张脸突然闪了一下,他脚步一顿,又低头往下看了一眼,面带疑惑地看了眼本楼层索引,指向妇科。 尽管隔着一层厚厚的烟熏妆,隔着一层浅浅淡淡的烟雾,还隔了一层经年累月的漫长时光,但邵一乾十分肯定,这绝对是个老朋友。 “你是……” 第55章 人非 “……西西?” 他说出这个名字,头皮好一阵发麻,心说扯什么牛蛋,井姑娘那也是个弯月牙形状的脸,鼻梁都被九级地震震得鼻腔塌方过了,根本不能有面部立体的感觉。 而眼前这女人鼻梁落在脸颊上的阴影都叫人望尘莫及,一个人吃什么化肥,能把鼻子吃挺,估计那化肥都得是天价。 所以他很快就把自己的笃定推翻了。 记忆中,李西西小时候有个死活不长头发的脑袋,别人家的孩子,头都剃过三四回了,她头皮上才贴上一层稀疏发黄的几根毛。 眼下的美人,那是教科书般的黑长直,涂着血红指甲的手夹着香烟的模样,七分的俊里头和进去三分的颓丧,有种虎落平阳的沧桑之态。 若非得强揪住那股异常熟悉的感觉不放,瞅来瞅去,大概此人和李西西一样,都是在眉目间高悬着一个“二”字,他对此倍感亲切。 邵一乾略略一笑:“认错了,对不住。” 他还没开溜,好家伙,那只夹着烟的手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肩膀上,背后的女人娇笑一声:“这年头,还有这么搭讪的,古董货啊。” 邵一乾不愿多纠缠,也懒得理她,三两步迈上楼层就走。 那女人特别不要脸地在公众场合高声吆喝道:“哎哎哎你别走啊……你是和我睡了几次的……” 邵一乾拉开楼梯间的门,脚步轻快地拐进了楼道里,那小口哨吹得轻巧得简直要飞起来了。 没多久,另一个女人冒冒失失地从那楼梯门里闯了出来,满脸惊慌失措地跑到抽烟的美人跟前,捏着嗓子小声道:“别他妈浪了!哎我说大妹子,你什么时候染上这毛病的?活不成了!都是阳性的。” 抽烟的女人愣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面色冷如死灰,交叉抱着自己胳膊顺着墙壁滑坐下来,喃喃道:“真的啊?” 那人恨起来,食指在她头上狠狠戳了一下:“我跟你们都怎么说的?我说要你们不要是个人都接,没人听!来小窑子找妞儿的,多半都是附近工地上的粗人,不知道都染了什么毛病……” 女人眼泪顺着面颊就滑下来:“我怎么能那么寸……凭什么是我?” 她突然发疯了一样,狠狠推了那人一把,把她推得翻坐在地,踩着恨天高站起来,分明还是一脸的眼泪,语气却不容置疑地强势起来,特别没诚意地“哈哈”两声,面无表情地道:“我下午去逛街,老娘这几年,高仿的驴牌没少用,就没挎过正牌的包包,攒那么多钱指望给自己挣套嫁妆,嘿,还嫁个屁……拿出来犒劳犒劳自己,死了也不算白活,这日子我早就过够够的了。” 她掷地有声地扔下这一席话,俯下身抽出那人手里的报告单,眼珠子左右摆了两摆,手指握拳,把那张纸攥成了纸团随手丢了出去,漫不经心地吹了吹自己指甲,似乎打算下午的逛街先去给指甲重新换个花色,轻飘飘道:“谁爱治谁治。” 说完,便取过放在窗台上的一件大衣,故意把曲线玲珑的腰扭得风光无限,在跨过门槛时,还回过头来嘟起红唇飞了个吻,这才特别潇洒地走了。 她走出楼梯间,走回医院的走廊里,强撑着装风流佳人的勇气一瞬间被强行从骨头里剥离,失魂落魄从脸上露将出来,她眼前的白墙上浮现出那一张轻飘飘的化验单—— 姓名,李西西;性别,女;出生日期……hiv病毒,阳性。 迎面走过来一个老头,她七扭八歪地几步跑过去,抓住人家衣领,不分青红皂白地劈头就问:“是你吗?你个杀千刀的孙子,是你身上的毛病吗?” 一连这样问了好几个人,把家属都整毛了。路过的人都目不斜视,但其实都心生好奇,要忍不住打量,这个女人是从隔壁楼层里跑上来的失心疯吗? 胡言乱语,逮着男人就问“是不是你”,脚步摇摇晃晃,和刚从酒缸子里爬出来的大耗子没两样。 这一楼是妇科住院部,和产科紧挨着,楼道里挺着肚子的准妈妈遍地都是,还有几个马上要进产房接生,结果不知从哪里刮过来这么一个歇斯底里的女疯子,把护士站几个粉护士吓够呛,畏手畏脚地也不敢冒然上去抓她,只能慌忙招呼保安上来赶紧把人控制住,别把准妈妈们吓流产了那就坏大事了。 李西西像个二百五晚期患者一样,横冲直撞地左推右推,嘴里胡言乱语,真个哭哭笑笑、疯癫不堪,楼道里看热闹的人越发多,她全都视若无睹了。 保安一抓她手腕,她还特别有保护意识地大喊“流氓”,把保安也给祸祸地不敢近前,后来保安急眼了,把她嘴一捂,两人横抬着她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关,空间变小了,观众也少了,她也停住不喊了,眼泪开始拼命往下掉,大衣里的短裙在胡闹的过程中被推挤了上来,一径堆到了大腿根儿上,衣不蔽体、分外可怜。 她想起了许多事。 她记得她小时候被一个人绑了塞到了一个柜子里,哨子哥哥把她救了出来,街坊邻居都说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4 她变得有些傻,非要她爸她妈带着她去大地方查一查。 大地方真好啊,她爸她妈给她买了一盒章鱼小丸子,她还看见路过的橱窗里有许多特别珠光宝气的洋娃娃。 但是做完了检查,他们都回了乡下,她们家里那些琳琅满目的小零食,和最高大洋气上档次的台式烤肠都变得没滋没味。 她就特别想出去玩,爸妈不允许,她就偷跑,带着她自己偷来的一卷钱,还有从家里小卖部裹出来的许多零食当干粮。这一偷跑出来,人生地不熟的,吃了一次章鱼小丸子,就把所有零钱都吃完了,着实吃了好几天苦头…… 她胆子天生就贼大,二不拉几都在其次,胆大的小姑娘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和狗抢吃食,义愤填膺地指责一个老头不应该把饭菜倒掉,然后不知怎么的就被那老头带回了家里。 劫难自此拉开帷幕。 听新闻上说,跳蚤小国里有些富贵人家丧尽天良,会把自己的女子拴在地下室里当成性/奴,她也是后来正式入行后,和一帮小姐妹们扯闲篇时才意识到,她大概也算是那种肮脏玩意儿的一种。 暗无天日、逆来顺受、永无止境。 直到两年前,那糟老头老死了,她才逃了出来。摸良心讲,那臭老头对她挺好,不打不骂,她想吃什么就给买什么,比她亲生爹妈对她都好,就是不许她出门一步,连提都不能提,一提出门,那老头就会教训她一顿,然后加倍地补偿她。 糟老头吹灯拔蜡之后,她终于是出来了,不过她已经对“出来”这个字眼没有了太多感觉,出不出都一样,一出来,不过是一个小笼子换成了个大笼子。 有家不能回,这事要是被她爸妈知道了,不把她打死都得把她打得屎尿横流。 再后来,随波逐流,被那老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伺候惯了,就这样了,实在乏善可陈。 事到如今,她感到特别后悔,能把肠子悔青的那种悔法儿。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心想“后悔”俩字儿怎么写?小学没毕业,学了的又重新还给老师了,只记得后悔的悔字左半边是个竖心旁。 掰着手指头算算她如今每天都在做些什么混账事? 逢淘宝节日狂欢了,疯狂屯衣服、屯彩妆、屯安全套,闲没事时候,和几个同行研究研究大片儿,分辨分辨哪个□□的声音最妩媚,试着自己学两声。 碰上真心喜欢的人了,三分钟热度地萌生了要弃恶从善的念头,但是做这一行当做得时间有些长,除了张开腿那一套功夫,别的本事一律没有,从个良也从得七零八落,从得九死一生的,索性拉倒。 婊/子如今染上瞎病了,正好,稀里糊涂地一死,世上少一祸害,不坏。 她挣开束缚,整了整自己衣服,久违的羞耻感终于再次控制了大脑至高点,咂摸一番方才的胡言乱语,觉得自己这泼撒得挺漂亮。 荣华富贵没享过,宝马香车也没坐过,貂皮北极熊皮都没披过,满汉全席没吃过,名山大川在电视上见过,数来数去,她在城里漂了这么久,就红帏纱帐躺过千百顶,风尘男女,露水姻缘,也算、也算……享尽了艳福。 艳福、艳福……只要有一样东西,叫她想起时觉得不枉此生,那她就觉得,值了。 值不值?值,不值?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事到如今,一切都随它去吧。该怎么活还怎么活,开弓没有回头箭,而且要越发放肆得活,怎么痛快怎么来。 她挺会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的,吃荤腥都吃了小半辈子,没道理到了最末尾的时候,突然改吃素,改吃斋念佛。 她打定了主意,然后没心没肺地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和对面的人约定了时间去美甲修眉,然后电梯门又开了。 她漠然扫了眼进来的人,看见门里进来一个模样格外标志的女人,登时挺胸抬头,抖擞精神,企图和这个美妇人一较高下,比比谁更美丽。 但她很快就放弃了——差距悬殊。 那美妇人留了中分大波浪,仅着淡妆,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十分温柔地牵着一个高大男人的手,气场似有若无,既没有侵略夸张的尖锐感,也没有那股子我见犹怜的娇弱感,跟自己这一身不容忽视的、跟孔雀开屏一样巴不得人人都看见的耀眼截然不同。 岁月果然是她终其一生都买不起的天价化妆品啊。 她跟斗败的公鸡似的,悄咪咪地收了自己的冠,悻悻地缩进角落里,十分没劲地打开游戏软件给自己解闷。 然后这个神经粗得能跑马的婊/子姑娘突然觉得这个女人特别面熟,她又忍着妒意多扫了她一眼,猛地记起她妈小时候常常在她耳边叨叨的一个女人:哨子哥哥她那妖精娘,瓜子脸,桃花眼,远山眉。 美妇人右手边那个高大的男人她更眼熟了。 是她妈口中那个妖精的丈夫。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然后有一双男的引起了她的注意,像她这种特殊职业的,能引起她注意力的,就三种情况,高、富、帅。 那是一对长相特别养眼的男生,高个的男生正特别没骨头的把胳膊环在另一个稍低些的男生肩膀上,嘴唇凑在那男生的耳朵边,不知在讲什么掉节操的黄段子,把那男生笑得嘴都歪了,兴许是被呵气的动静呵得有些痒痒,他一直在躲,但在她看来,那躲的动作简直太没诚意了,于是他悠悠哒哒地躲到一半,又被胳膊强行勒了回来,那眉花眼笑的,分明乐在其中。 她别的能耐没有,就在男欢女爱上可以做个大宗师,随意瞟一眼就能知道这之间绝对有猫腻,这俩男的,多半是gay。 那俩人在电梯厢里嘀嘀咕咕地打小电话,高的突然揉了一把另外的人的头发,随意地笑骂了一声:“兔崽子,趁早给我滚,我他妈早晚把你当面削了烩一锅刀削面。” 低的马上卖乖:“你还能这么赶我啊?你要再赶我,我就隔三差五地落下小东西在你宿舍里,三天两头来取也能把你烦死……” 李西西浑身抖了一下,“宿舍”,敢情这还是一对早都发生点儿事儿的基佬么。 电梯滑到一楼,高个的男生手挡着电梯门防止它关上,先从身后拉出来一个黑瘦的小姑娘推出来,而后回过头来叫了一声:“妈……” 妈。 李西西登时就傻了,第一反应是举起高仿驴牌的包包,把还挂着残妆的脸全遮在包后。 等把包再拿开的时候,那一家人都出了医院旋转门,身材高矮胖瘦不一,背影一团圆满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5 。 他乡遇故知,算是人生四大幸事之一。 她飞快地跑出去左右张望,莫名地开始紧张,是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懦弱,既兴奋又害怕。 哨子、哨子哥哥,这个人寄托了她几乎所有的童年,似乎看见他、再叫他一声“哨子哥哥”,就能叫那些已经老旧的儿童时候返老还童似的。 邵一乾没走,他拦了辆车,把爸妈和珊儿送走,又连体带踹地把言炎踢上一辆公交车,自己一个人在马路牙子上晃荡,慢悠悠地朝志合出发。 志合钢厂最近发了个通告,说要在一线工人里挑选几个年轻后辈出去进修,回来后专门揽厂子里算料下料一类的脑力活儿。 邵一乾就在被选中的人里,他的资历虽然很浅,但年轻有朝气,是个当仁不让的候选。 因此他最近心情都很好,觉得他攒了多年的人品终于发生了一回大爆炸。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有过一面之缘的疯女人站在他身后,栖栖遑遑地打了个招呼。 邵一乾脱口而出:“妹子,我没睡过你。” “……” 第56章 洋相 李西西有那么片刻的光景,是心里恨得简直想亮出爪子把那张脸挠破抓花了的。 婊/子、婊/子之类的话,由她自己说出来,那叫做一种自嘲,勉强称得上风流磊落、潇洒放荡,但被别人这么直眉愣眼地点出来,那话几乎锋利成实质,把她脸打得生疼。 她瞬间就尴尬起来,立时觉得刚刚拍过他肩膀的那只手都不干不净地难以入目,脚底忽地生风,眼眶发热,十分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但路面都是柏油路,除非把电钻戴脑门上,否则钻进去实在是难于登天。 她就愣愣地站着,晴天霹雳一般反省过来一件事,她是个什么东西! 肮脏、下贱、卑劣、还不撞南墙不回头地幻想稀里糊涂一条道蒙头走到黑,她现下想起来,阎王爷见到她这号对任何异性都来者不拒的货色,会拒收么? 邵一乾心里首先觉着奇怪,想不通这素不相识的妹子一见他就难过得跟死了爹妈一样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不过他向来懒得琢磨,她又只傻站着不说话,邵一乾仗着心情好,跟她相对无言地王八对大鳖地站了几秒,耗尽了耐心没等到下文,皱着眉,略含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嘴上虽然不说,但眼神里写满了三个字:“神经病。” 他小时候就这样,与跟自己玩得很好的小朋友生气时,会十分有风度地嘴上积德,眼神里却会有明亮的色彩。 嫌恶之色积浓积盛,他的瞳仁里就是不屑一顾。 她怎么也不好意思把自己名字说出口,手忙交款地翻自己包,在里头抽出一张署名了的汗蒸卡,诚惶诚恐地捏在手上给他看。 邵一乾狐疑地打量她半晌,最后忍无可忍地崩了俩字儿:“说话。” 就如同站在他对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十分害羞、不爱出风头的毛头鹦鹉似的,非要主人逗着它说话,才肯纡尊降贵地叫两声“恭喜发财”一样。 李西西“哦”了一声。 “……” 最后,这姑娘低着头,跟在邵一乾屁股后头,成了邵一乾在志合宿舍的座上宾。 李西西战战兢兢地坐着一点儿椅子边,生怕坐得太靠后了,超短裙会把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都露出来,没坐一会儿就累了。 邵一乾把门一敞,蹲在门口,清了清嗓子,才说道:“这些年,你都上哪儿了?当年你一出走,真把李叔李婶儿都急疯了。” 李西西不答话,只能从她脸上那越来越花的妆看出来,她又在哭哭啼啼,哭得人挺烦。 邵一乾叹口气,起身给她打了盆水,强自压抑着胸腔里那股反感,平淡道:“擦擦。” 李西西慌张地接过毛巾,指尖不经意跟他碰了一下,登时惊得把毛巾脱了手,毛巾“咚”的一声重又砸回了水盆里,溅起好大一朵水花。 她像惊弓之鸟那样,似乎再有个小动静,立时就会七窍流血而亡一样,一动不动,静如雕塑。 邵一乾烦躁地点了一根烟,歪斜着咬在嘴里,提起裤腿蹲下去把毛巾拧出来,含糊不清道:“闭眼。” 毛巾毫不留情地糊在她脸上,十分粗糙地乱蹭起来,勾住了她的耳环,拉扯得她耳朵生疼。水是冷的,刚从外面的水龙头里打出来的冰水,糊在脸上,倒叫她脸颊生烫。 邵一乾的声音隔着毛巾透进她的耳朵里:“你爱怎么就怎么,那是你的事,别人说什么都当他放屁就成。”他把毛巾拿下来,又把一件大衣砸在她腿上,帮她遮羞,“你哪天看看镜子,觉着能厚着老脸继续这么下去,你就接着这样过,没人能说你一句不是。” 妆蹭完了,她的眼睛小了一圈,双眼皮二合一成了单的,睫毛上那些黏黏糊糊的东西还有残留,鼻子瞬间塌了下去,一张脸平淡无奇,放人堆里,堪称不显山不漏水,是个垫背的。 这哪里是个女人,一张脸清汤挂面起来,几乎就是邻家叛逆过头,走了邪魔外道的小妹妹。 邵一乾忍不住“哎”了一声,这一“哎”就和碳火似的,劈头盖脸地顺着她脊梁骨浇下去,把李西西烧回了原型,她更手足无措了,一个劲儿抻着裙子下摆,眼珠子乱窜,浑身不舒坦。 “爱坐你坐着吧,走前儿替我关好门窗。” 他撂下一句话,就走人了,显得冷淡十足。 他在车间里搭档的工友是个满脸青春痘的胖子,叫欧阳夏,此胖子跟他年级相仿,但青春期过得十分长,人是个直肠子,一张嘴能看见屁/眼儿那种直,什么都挺好,干活很下功夫,力气足,说话也爽。 欧阳胖子是个单亲家庭的余孽,跟老妈一起过,初一辍学,自己背着铺盖卷儿回了家,背着一杆扫帚往他妈眼前儿一跪,说不念了,打死他也不念了。 不是念不懂,而是觉着念着没劲,忒无聊,是一种对生命的浪费。他小小年纪悟通“学海无涯苦作舟”的道理,自己撸袖子开始做自己的专长,做程序、写代码、抓bug、编软件,和一群在游戏里认识的同伴编了一款大型网游,正风生水起到要卖掉软件筹得第一桶金的时候,有一个“内鬼”把软件私底下卖了出去,卷着得来的款子跑路了,于是哥几个辛苦大半年的成果一夕毁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数据。 欧阳胖子是个乐观也达观的胖子,该胖子把剩下的些许利润豪气干云地一分,乐呵呵地说了一句:“留得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6 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五年之后卷土重来。” 邵一乾进到厂子里的时候,欧阳胖子都在志合里帮工帮了两年了,人生得高大魁梧,撇开青春痘不算,粗眉大眼宽鼻子,看上去特有福气。 欧阳是邵一乾的师傅,也是他的搭档,俩人一起在机床上裁料,日子久了,也培养出一种“心有灵犀不点也通”的默契。 哥俩吃饭也蹲一处,一胖一瘦,一俊一丑,活似一对儿捧哏儿和逗哏儿,走到哪里就乐到哪里,在厂子里掀起一阵说学逗浪唱的邪风。 邵一乾赶到车间的时候,欧阳不知在傻乐什么,一脚踩着钢板,一手扶在切割机上,耗子眼大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粗鲁又不屑地骂骂咧咧:“德行!” 他戴上线手套开工,用脚趾甲盖儿猜都知道他在嘲笑谁——网上那个网游主播又来秀技术了。 厂子里规定不允许上工时候带手机,每个车间都有监控器,但欧阳胖子在监控器上使了个手脚,他把一坨鸟粪糊到监控那个壳上,遮盖了近五成的屏。 欧阳大神这会儿冷笑连连,头也不抬地招呼他:“咋的了?被哪个孙子扣了一盆子粪?看那脸黑的,都赶得上锅底儿了。” 邵一乾翻了个白眼,心里发颤:“遇上我一个发小儿。” 欧阳关了手机揣兜里,豆豆眼里升腾起八卦的莹莹绿光,特别直地白道:“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邵一乾就佩服他这么直白,有话不端着,他暂时不恼了,露出一口白牙直乐:“冷血!” 这话儿说得在理,别人爱怎么过那是别人的事,俗话就说人各有志嘛。 不过她这么糟践自己,的确挺叫人看不过眼的。 他晚上下工回到宿舍,李西西还是他走前那个模样。他自顾自取了条毛巾,把脖子上的汗擦干净,脑子里跟闹苍蝇荒一样嗡嗡响了一阵,最后出离苦逼地觉着欧阳胖子那套“她作由她作”的办法不叫办法,都馊了,他发现他不能不管她。 平心而论,他出来混那几年,要不是刘季文处处帮衬,早八百年被啃得骨头都不剩渣儿了。 他刚“你”了一声,那妹子突然站起来,擦着他的肩膀往外冲。邵一乾脑子里闪过一星灵光,心说坏了,他跟在她身后本能似的伸了一把胳膊,捞到袖子就往回拽。 李西西都坐上栏杆眼看要往下跳了,突然被胳膊上一股大力拖了一把,上身不稳,一下往后跌,这一拖一拉地,就准确无误地跌在了邵一乾的身上。 她立即翻身坐起来,膝盖磕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对对对对、对不起,没事吧、你?” 邵一乾扶着后脑勺坐起来,冷笑道:“跳,接着去跳,我再拦着你我名字倒过来念。” 李西西蔫头耷脑地不吭气。 “看把你本事的,早不跳晚不跳,偏要当着我的面跳,一看就是演的,心不诚,差评。” 李西西打小就不服管教,一听他这么睁眼说瞎话,登时来劲儿了:“哪儿装了?有本事你别拦着我。” “你跳。” “你别拦。” …… 邵一乾气笑了,合着算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得,他站起来拍拍土就要回门,李西西顿时有些怕,想也不想,猛地往上一扑,一把就揽住了邵一乾大腿,特别凄惨地喊了一声:“哨子哥哥!”紧接着特别不装人地开始放声大哭。 楼道里刚灭的声控灯一个接一个全亮了。 欧阳胖子捏着一个碗口大的成精柿子从楼上露出个脑袋瓜撩闲:“嗬,金屋藏娇么。” 邵一乾:“金屋藏你妈。” 欧阳胖子一看那伏地而哭的姑娘,特别有自知之明地谦逊道:“不不不,这漂亮妈可生不出我这么个倒霉儿子……” 邵一乾双腿受制,又不好一脚踹开个大姑娘家家的,特别无奈地拍拍她头顶,下手失了轻重,抬胳膊的时候,把工服袖子上的拉链缠到了李西西的头发上,收胳膊的去势不减,一下子把一个毛蓬蓬的玩意儿带了下来。 “……” 黑长直的假发。 李西西自己的头发还是薄薄一层,用一个黑色的细网箍在头上,戴在发套下没有露出丝毫痕迹。 真是那什么……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有些男人撕开她的衣衫,撕开她的身体,眼前这个人撕开她一层遮丑的厚妆,撕开她的灵魂,叫她如同隔岸观火般看清自己的伪装与丑恶。 她第一次特别清醒地看清楚一件事,她错了,错得无可挽回。 邵一乾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把那毛蓬蓬的玩意儿一扬手丢出去,忍无可忍地憋出欧阳胖子的二字口头禅:“操行!” 李西西把他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搂着,哭天抢地地嚎,嚎得隔壁的工友都出来看热闹瞎起哄,被欧阳胖子一煽风点火,全都跟诗朗诵一样齐声吆喝:“金屋藏娇!” “……” 金屋藏了你们妈! 邵一乾连拉带拖把她拽回门里,靠在门板上,心有余悸地盯着她的头顶,生怕再一掌拍下去把那脑壳也掀起来,里面喷出花花白白的脑浆,那就精彩了。 他最后把手落在她肩膀上,轻轻按了按,没说话。 李西西摊坐在地上,哭得几乎断气,哼哧哼哧地抽着说:“哨子哥我错了,我不胡来了、了我错了……” 这人呐,笼统分两种。前一种,行得正,坐得端,狗一样弯着脊梁骨活着,精神却屹立成城;后一种,表面人模,背后狗样,表面光鲜亮丽,背后腐朽狼藉。 她把邵一乾嚎得心肝发颤,但确实是不会说好听话,他没那个安慰她的口才,反倒觉得她哭得这么凄惨纯属自己作,最后只冷着眉眼硬邦邦道:“还嫌不够丢人现眼么?” 言炎下了自习,在校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掰着指头算了算,这一周跟爸妈住了三天,跟邵一乾住了三天,剩下这一天应该偏向爸妈。 摸着心脏问一问,其实他不太情愿。这一双半路爹妈加倍补偿了他们所能给的全部的爱与关怀,却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叫他倍感压力如山,回报起来也觉得跟演戏一样,无法由衷。回到那个家里,就如同掉进了一罐蜂蜜里,齁甜,发腻。 他心里潮起对父母的歉意,拐过车头骑向志合厂的方向。 刚上楼梯口,就看见邵一乾怀里松松揽着一个踩高跟鞋跟他同高的女人,俩人正站在宿舍门口。 那画面就跟一盆冷水似的,迎头浇下来,把他浇了个透心凉,他愣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7 在楼梯口,直到这一刻,“同性恋”三个字才真正深深敲进他的脑子里,就跟烧红的烙铁似的,燎得他的脑浆发烫,他几乎都能闻见血肉糊掉的焦味儿。 他不能光明正大地抱他,也不能堂而皇之地牵着他的手,将来还得眼睁睁看着他和一个女人组成家庭。 那一刻,他几乎想掉头跑。 他站在这里,莫名其妙地无地自容起来,想起自己那些一厢情愿的小动作,越发觉得自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滑稽可笑。 那女人擦着他从楼梯口匆匆而过,邵一乾见他呆立在楼梯口,就把钥匙塞他衣兜里,说了一声:“你看门儿,我送送她。” 言炎失魂落魄地“哦”了一声,心想他怎么眨眼就有女朋友了,好快啊。 “那我还能陪他多久?” “陪到他有人陪,不孤单,就行了。” 他自问自答道,感觉整个儿被撕裂,切切实实地遭了一匝一厢情愿的罪,情绪几番大起大落,只能九九归一般揉为一句自嘲:喝一杯酒,祭奠一把尚未出师却先一步尸骨无全的单恋。 他开始严肃地想一件事,要不要高二就高考? 第57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李西西的“盘丝洞”是一家门脸十分显摆的足疗按摩店,门口一本正经地贴了营业时间,还有一行招聘信息。 全透明的玻璃门后的沙发上先蹲了一排服饰不分春夏秋冬的蜘蛛精们,个个吞云吐雾,媚眼如丝。就那风流身段,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将“这里是艳场”的信息公布于众了。 邵一乾垂着眼皮,连这些糟践玩意儿都不稀得看一眼,特别粗鲁地在李西西肩膀上一推,低声道:“自己掂量着分寸,还有……不要来找我,你这号来路的,我招待不起。” 李西西手指攥着包上的链条,牙齿咬着下嘴唇,似乎对他的冷漠与无情难以置信,双目失神地重复道:“我这号来路的……” 邵一乾没听清,自动脑补成了一句“我什么来路”,猛乍一想,还以为她心里憋着不服气,顿时更来气,语气很冲地说:“什么来路?你说你什么来路?!” 他心里有许多恶毒的词来形容她这一来路,那些词语被火气熏蒸着直欲破喉而出,临在牙关走过三匝,又格外嘴上积德地原路返回了。 他狠狠一闭眼,叹了口气,说:“我就一句话,要么你自己从这里滚出来,要么你大街上见我就绕着走。” 李西西头埋得更低,忽地有种“一旦被此人放弃就彻底万劫不复”的错觉。她小心翼翼地拉他袖子:“哨子哥你别不管我,我都听你的……” 邵一乾胡乱点点头,全身上下摸遍自己兜,最后只掏出一个打火机来。 他特别无奈地按了两下,又闲得蛋疼地用早已生了一层薄茧的指头去掐火苗,玩了两三次,丢下一句“走了”,就转身急步离开了。 他和李西西是一对冤家,打小就相互掐得鸡飞狗跳,到后来,他秉承“好男不跟女斗”的至理名言,不再跟她计较一些芝麻绿豆的屁事,李西西却是“巾帼不让须眉”地老跟他斤斤计较,这给他烦的,一见她就恨不得插翅膀逃跑。 这当儿,经年不见,再次碰头的时候,昔日的泼辣妹子都活成了一个下九流,隔了七八丈,都能嗅到一股刺鼻的糜烂。 这都不叫冤家了,这整一个冤魂不散。 重逢的地点也颇蹊跷,是在医院里,结合她的特殊职业一琢磨,真是替她心烦,风月场里,要进行妇科检查的毛病也十分明显,不是怀了,就是沾了某种不干不净的病,他没好意思问。 邵一乾心不在焉地回到宿舍,敲敲门,睡眼惺忪的言炎踩着拖鞋给他开门,一气呵成地交代了一串事情:“洗脸水在蓝盆子里,洗脚水在红盆子里,热水器里有热水,你明天记着攒一桶水,楼下公告说明天停水停电。”说完便跳上床,重新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条毛毛虫,脸面向墙里睡去了。 邵一乾心里郁闷,抬手关了灯,借着门玻璃上透过来的月光摸到床边,兑好洗脚水泡脚。 等那股温热把脚底的严寒全都驱散,裹在眉眼里的冰凉才逐渐消失,似乎血管里的血液才初始解冻,重新开始流淌起来。 他烂成一摊稀泥一般往后一靠,十分没出息地想,每天回到宿舍有人给端洗脚水,跟被人伺候有什么两样?他严肃地想了想,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没什么两样,他就是在被人伺候,而这个活儿应该是交由将来的媳妇儿完成的。 女人,将来要讨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做媳妇儿? 他奶奶那样的,家务能手,有事做事,没事搓麻将,跟街坊邻居比吹牛皮,把一干人马全都吹得五迷三道的,浑身上下尽显女汉子作风。 他妈那样的,唔,美得有些出类拔萃,不好找,至少方圆百里,他妈独孤求败,难遇敌手。 这讨来做媳妇儿的,漂不漂亮无所谓,不恶心就行,喜不喜欢也无所谓,不讨厌就行,有钱没钱更无所谓,不败家就行……他百无聊赖地想来想去,就没挑出一条他觉着“有所谓”的,他都被自己这些挑媳妇儿的底线震惊了—— 什么都无所谓,到底什么才有所谓? 算了,想也白想,媳妇儿她妈估计都还没出生呢,想这个,还不如想想过几天的离岗培训。 不出一个月,他们全厂挑出来的九个年轻小伙子就要集体南下,去南方一个什么技师学校外出学习,为期三个月,回来以后在技术车间实习半个月,择优任用,挑出三个人留在技术车间里,剩下的人返回原车间。 技术培训相关的内容,他原先在夜校上课的时候打过一遍底子,就是没有实战经验。 这种感觉,就和手里攥着一叠小抄上考场似的,赢面挺大。 说是这么说,兴许是泡脚泡得迷糊了,他摊在床上开始打盹儿,不受控制的思维里十分突兀地蹦出来一个面目不清的人形,潜意识便十分自觉地为这个面目不清的人形限定各种各样的要求。 眼睛得大,鼻梁得挺,下巴得尖,腰细腿长,能把校服穿架得活力四射的那种腰细腿长,书得念得叫人无法企及,得有眼力见儿,要知冷知热,还要孝顺爹妈…… ……你怎么不干脆娶个天仙回来?那是媳妇儿么?那娶回来放在家里头,都得当观世音娘娘供起来。你拿什么供?就你那点一月三千的工资?还是刘季文十好几万的外债? 这么左一条、右一条地往上加条件,不一会儿就往上加了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8 一箩筐,那个面目不清的人的形象渐渐丰满起来,他觑着眼睛去看,想知道自己缔造了个什么玩意儿,从脚尖往上一点一点扫,视线越过长腿,才看到那人一把细腰,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片温暖越靠越近,一阵熟悉的奶香也十分野蛮地钻进鼻腔里。 一个声音贴在他耳朵边响起,一双手推了推他:“把脚拿出来,水都凉完了。” 他睡到一半,懒洋洋地怕动弹,眼睛都没睁,心想这人还得有一把这样的好嗓子,呵气如兰,夫妻么,难免吵个小架,声音好听了,吵起架来都赏心悦耳。 一会儿这种意识渐渐模糊,又看见自己培训归来,西装笔挺,人模狗样事业有成的样子,皮鞋锃亮,名片像雪片一样满天飞,见个人都点头哈腰地管他叫“邵总”,管他旁边那人叫“嫂夫人”。 哈、哈,别他妈做梦了,老老实实睡你的吧。 不过做梦好啊,梦里飞黄腾达,梦里出人头地,梦里风光无限。 言炎推推他,没反应,倒是呼吸渐趋均匀,此人保持着泡脚的姿势,睡着了。 他跳下床,任劳任怨地帮他擦了脚,推到床上去,眼观鼻鼻观心地帮他脱了衣服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洗完他的袜子,擦干净手要回去睡觉,转身刚迈出一步,便特别悲催地踩到了方才的洗衣皂,脚下一滑,膝盖结结实实撞在床沿的铁架子上,磕得他眼冒金星,倒抽凉气,一阵钻心的疼,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妈的。” 邵一乾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忽然就近在咫尺,被格外明亮的月光镀上一层银霜,显得面白似玉,嘴唇上那点儿淡红里也搅进去一丝星芒,蒙了一层雾似的,像极了某种价值连城却纤细脆弱的东西。 言炎心跳瞬间乱了,血液在血管里横冲直撞,耳朵里被灌进去一壶滚油似的火焦火燎地烫,满脑子只剩下那张蒙了雾的唇。 他悄悄地屏息靠近,心说你舍得提前退场么? 还高考,考个屁,不考。 他专注地看着他,忽而孩子气地笑了一下,特别鸡贼地附身低头,分外轻柔地贴在他的嘴角,又手贱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便宜,心说我要追你啦我的大侄砸。 他做下这个决定,就抽风似的洋洋得意起来,心里越想越美,似乎人家都答应了他一样忍不住开心,美得浑身轻飘飘的,简直要冒泡了。 一股力道忽地罩在他后脑勺,将他蛮横地压下去,然后天地颠倒了个个儿,他猛地瞪大眼睛,脑子里晕成一锅粥,还没待反应出个所以然来,鼻梁上就传来一丝凉意,柔软的触感在他鼻梁上停了一瞬,暂停两三秒,突然特别重地再次落在他的唇上,擦过他的唇皮带着浓重的炮火的味道,把他轰得魂飞魄散。 好巧啊,碰到他做春梦的美好时光了。 言炎脑子里“嗡”的一声,跟天崩地裂的动静一样振聋发聩,一时懵得十分彻底,第一念头涌上心,是接下来要怎么收场? 幸好那人没有进一步,只是贴着他的脖子把头埋下去,重新回归宁静。 言炎这才觉得胸腔里没气,闷闷得心慌气短都持续很长时间了。 他静静地等了两三秒,轻手轻脚地把邵一乾重新放好,捂着脸钻自己被子里,设身处地地体会了一把小鹿乱撞是个什么滋味,心说他这流氓耍得真是炉火纯青,深得我心。 他清醒着躺了一夜,早上起来不动声色地觑着邵一乾有什么反应,结果……那混蛋什么反应都没有,边喝豆浆边把钥匙扔给他,不走心地说:“厂子里安排我去学习,三个月回不来,不要找我……哎你嘴怎么了?想吃肉也别咬自己嘴啊,那才多大点儿荤腥……”他最后十分邪恶地一笑一挑眉,伸手一指恰好赶到门口的欧阳胖子,“咬他,皮糙肉厚。” 言炎看一眼镜子,自己下唇上有一缕干涸的血迹,眼神躲躲闪闪有些不自在:“磨破了。” 邵一乾踢掉拖鞋走到门口挥挥手,和欧阳胖子一起上工去了。 没过多久,他们厂里的培训队伍就出发了,临行前,邵一乾思前想后,又把李西西叫出来,硬逼着那姑娘又去了趟医院,十分震惊地得知艾滋这一诊断,眼睛都要瞎了,真恨不得把她一掌劈死拉倒。 艾滋就是个等死的病,死相也惨,他倒开始同情她了,他问她:“你还想见见谁?李叔李婶儿还见不见?” 李西西素面朝天,还不太适应,眼神黯淡下来,摇摇头:“不见,见了他俩是要给他们脸上抹黑么?” 邵一乾点点头,没有二话。 事已至此,没什么能留得住她。 言炎在他外出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家里住,时间一蹦一蹦的,眨眼高一过完了,文理分家,他顺理成章地进了高二理科一班。 这小子有时候机灵地叫人嫉妒得牙齿发痒,但他又随时随地都保持谦虚刻苦,尽量使这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上天眷顾的人,太嘚瑟,容易招雷劈。 邵一乾走的时候,是春末夏初的五月份,三个月一过,八月份,言炎提早开了学,打电话问他是否还活着,得到他还活得风生水起的消息,他也静下心来好好念书,并且暗搓搓地计划一个小阴谋。 他在饭桌上和爸妈闲谈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提了一个问题:“妈,你怎么看同性恋?” 都不是笨蛋,他不会无缘无故问道这个话题,他这么问了,在这个儿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自然无需多问。这个儿子发育很晚,到得五岁才会说话,成长却很快,以低龄混迹在高中生队伍里,没有丝毫破绽。 他们常常悔恨遗憾,为他们错过了这个心肝宝贝一生一次的人生历程,这是一桩无论如何都弥补不回来的错事,几乎无可饶恕。所以他们允许这个儿子也会有一件事对他们不起,叫他们无可原谅。 这是相互的。 言直夫妻俩一对视,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由妇人家开口说道:“别把你们爸妈想得那么老古董,感情这种东西,撇开天地,撇开父母,自己看着办。早恋不早恋的,你自己得有个分寸,我和你爸没什么要啰嗦的。” 言炎眼睛一弯,笑得特别好看,得便宜卖乖地说:“谢谢妈。” 夫妻俩拼命忍着好生劝劝他的心思,深夜里在被子里哭过两三遭,最后才得一个畅快。 公平了。 他们错席他的故去时光,到他开口说他喜欢一个同性,至此相互有了某种类似于“把柄”的东西在彼此手里,恩怨交缠,终是可以平起平坐。 八月份、九月份、十月份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9 ,又多出三个月,到国庆的时候,邵一乾终于学成归来,顺利通过半月的实习期,和欧阳胖子一道进了技术车间,手指甲缝里的泥就自惭形秽地躲起来看不着了。 回来的时候,李西西已经卧病在床,免疫系统摧毁百分之七十,一点小风小寒都受不住,成天躺在租房里养神仙,画各种美艳的妆容,闲来无事,就把自己从丑小鸭一步一步到白天鹅的上妆过程发到自己博客里,歪打正着地成了个美妆达人。 她好像一夕之间看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突然就不想逆来顺受着死了,特别自觉积极地去医院配合治疗,尽量把自己这条烂命延长,叫它在拔锅倒灶前,先烩出一盆勉强能入出口的饭,也算不白做一回天涯客。 言炎没有第一时间去赶着见邵一乾,分外沉稳地磨蹭到高二第一次期末考试结束,照着网上的教程,笨手笨脚地自己做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大蛋糕,端着一脸镇静,推开了邵一乾所在技术间的门:“哈喽~” 第58章 试探 “来来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邵一乾从电脑屏前抬起头来,顺势往椅背上一靠,舒展眉眼,特别自然地笑了。 言炎跟着笑,伸手把他拉起来,手上故意使了一股阴劲儿,把他拉得过了头,又借着要稳住他的意向,光明正大地扶了一把他的腰,待他站稳以后,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隔出第二份心思,心说他怎么又瘦了。 邵一乾揉揉眼睛,晃晃脑袋,坐了一天感觉骨头缝里都长毛,动一动似乎都能听见“嘎巴”声,一起来过猛,血没跟上来,眼前黑了一阵,腿一软,又重新栽回了椅子里。 一只黄色的猫受了惊似的,猛地从办公桌下窜了出来,结结实实地扑在他脸上,张牙舞爪地甩甩尾巴,拉长腰肢,分外优雅地在空中360度旋身,然后蹲在地上,端着一脸呆滞,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慢悠悠地“喵”了一声。 邵一乾凉飕飕地看了它一眼,鼻子里“哼哼”了两声,然后从办公桌右手的柜子里摸出五个大红礼品盒,摊开来摆在地上:“什么时候放寒假?” 言炎自觉这有阴谋,反问道:“干嘛?” 邵一乾:“你家一盒,我家一盒,刘季文一盒,西西那里丢一盒,剩下这盒留给珊儿,”他笑眯眯的,拖长了声音,百转千回地柔情呼唤,“叔~” 言炎觉得自己魔怔了,非但没觉着这声音发腻,反而乐在其中似的,玩笑着答应了一声:“哎,要我给送过去吗?我没有什么别的特殊奖励吗?” 邵一乾就是这个意思。他换了岗以后,时间一直很紧,厂子里原先积压下来的活全都落在他们这一茬新上任的人身上,压力和动力都是与日俱增,自然没工夫把东西一盒一盒地送出去。 他派完了任务,继续埋头下料,有进气没出气地道:“想要什么特殊奖励?” 言炎故意吊着他,别有深意地道:“你给什么?” 邵一乾发觉他真是越来越无聊了,有事没事吊着他撩闲。他外出的时候,电话里撩闲就罢了,他权当他是跟他住得久了,没断奶,黏他黏得厉害,现在看来,不完全是这样。 怎么说呢,这小子有多少变化,他多少有些感觉,以前很乖,现在也很乖,但以前废话没有现在这么多,比方说以前吩咐他去菜市场上买一把香菜,二话没有就上早市了,现在吩咐他去买一把香葱,他就扯着葱跟你贫,从葱白扯到葱叶,再扯到葱鼻涕,仿佛时间多得用不完的样子。 这绝对不对劲,似乎老在逗着他,引着他要他多说几句,他稀里糊涂地有种感觉,言炎这么着,似乎总是在……调戏他。 关键这调戏还调得火候拿捏得忒好,既叫他感觉得出来,又不会心生反感。 他慢悠悠地咂摸一会儿,疑神疑鬼地提炼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信息:“这小子别是……” 他心说,好小子,老子拼死拼活伺候你上了高中,只盼着你能出人头地,没料到你学是上出本事了,还从哪里染了一身死不正经出来? 调戏谁不行,调戏到老子头上来,活腻歪了早点儿开腔。 他想了想,越觉得自己这份儿疑神疑鬼是名至实归,顺带想起了许多平常时候言炎的一些话和一些表情,顿时暗暗心惊,于是他在q上给欧阳发了个消息:“欧阳,待会儿帮我个忙。” 他点一下回车键,最后确认了一遍数据是否保存完毕,在桌子底下踢了欧阳胖子一脚:“上我那儿,给我叔做个拿手菜,加个餐。” 欧阳胖子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熬得眼睛里全是细血丝,死撑着来凑趣儿,应承下来:“行,露一手。” 邵一乾炒了个土豆丝,欧阳胖子上了个大菜,红烧肉焖蛋,三男的还添了三罐啤酒,做主人的邵一乾布置好饭桌,又显得十分好客地把宿舍里所有的零食都摊出来,其中包括已经干巴过保的半块面包。 欧阳胖子大哥哥一样给俩弟弟碗里都夹了一块红烧肉,自己夹了一筷子土豆丝,一吃,一惊一乍起来,神秘兮兮地跟言炎说悄悄话:“你侄子今天心情这么好?” 言炎:“怎么说?” 欧阳胖子端出一副亲娘架势,叨叨逼:“我们在南方住的时候,自己做菜,他一整就炒土豆,一顿赛一顿咸,后来我才知道你侄子那几天被上头那个老妖婆缠住了,心里郁闷。他也不能朝人家主管发泄,回到宿舍变着法儿折腾我们,就他做那土豆丝,齁咸,几乎能把人咸成人干。今天这个,咸淡刚好。” 言炎有一丝危机感陡升,立马转头去捕捉邵一乾的身影,生怕自己哪个不留意,这人就飞了。 欧阳胖子又痛心疾首地道:“你侄子,那就是属牛粪的,是个花都想往上插,啧啧。” 邵一乾拿又从窗上某个地方搜出来半包辣条,顺手就拍在欧阳胖子那张大饼脸上,冷笑道:“吃你的。” 欧阳胖子十分殷勤地给他布菜,嘴贱撩闲:“赵主管还缠着你?咋办?” 邵一乾余光扫了言炎一眼,面无表情:“看着办呗,她想把她闺女给我,要我做上门女婿。” 言炎耳根子敏感,危机感更甚。 欧阳胖子泪眼汪汪,无耻道:“苟富贵勿相忘!” 邵一乾:“忘你妈,她闺女大我五六岁。” 欧阳打开啤酒递给他一罐,奇道:“哦,合着你还真这么想过啊?” 邵一乾很坦白:“想过,我长这么大,就没尝过走后门是个什么滋味儿,这送到嘴边的福利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0 ,错过怪可惜的,她管着这个工厂的一半权利,我给她当姑爷,那叫黄袍加身,我脑子又没被驴踢,自然会想想。” 欧阳翘一个大拇指:“有种,能屈能伸,胖子甘拜下风。赶明儿送你一副耳塞,风言风语,哥哥给你堵了。” 邵一乾“呵呵”两声,诚意缺缺:“谢了兄弟,谁爱说说呗……我操,这不没答应么拒了拒了,你那口气,就跟我都答应了似的。” 欧阳:“算你还有点儿节操。” 邵一乾阴险地笑:“任何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生钱的东西,我都不认识,别跟我啰嗦。” 言炎真是长本事了,明明如坐针毡似的,吃的喝的都混不觉味,如同嚼蜡,偏偏脸上不显山不漏水,跟没事人儿似的,其实心里很着急,觉着这个叫欧阳的胖子有种恶意刷存在感的嫌疑。 时间不等人,他可以一点一点耐性十足地把他磨成一个弯的,但这半路杀出来的乌龙,几乎称得上虚惊一场,看着情况,那真是容不得他“徐徐图之”。 他故意磨蹭,东拉西扯地把时间拖到了十一点,结果那俩工作狂居然异口同声地说,厂子里这碗技术饭不好端,劳心劳神,现在得下楼回厂里加班。 等到了办公室,欧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胖手抹汗,被震得有些神经质:“老天爷,你小叔、你小叔这个情况……不、我不,哎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带把的?!” 邵一乾一副活见鬼的样子,比他都震惊:“我怎么知道?我原先只是有些怀疑,试他一试,没想到……” 没想到那小子听到他差一脚就跟一个虚构出来的女人凑成一搭子的时候,脸都白了,刹那的生无可恋的表情就很能够说明问题,那种情绪受波动的程度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叫他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邵一乾烦躁地拍拍自己脸,踹了欧阳一脚,指指自己:“我他妈看上去很缺男人吗?” 欧阳怔怔地摇摇头:“原因不在你吧,羊毛出在羊身上的……毛病应该在你小叔身上。” 邵一乾掂起烟灰缸就砸,啐他一口:“你才有毛病,你全家都有毛病。” 他现在有点后悔,他刚才都干了什么?带着一个外人,去试探自己的血亲,是个长脑子的都干不出这等缺心眼儿的事,这跟带着不相干的人看自家人出丑有什么两样? “这件事你别跟第二个人说听到没?” 他深夜反思,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毛病,干干净净的兄弟情,怎么就剑走偏锋了呢? 言炎跟陈萌不一样。 他当初斩钉截铁地断了陈萌的念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陈萌跟他一直清清白白,没什么纠缠不清的恩怨情仇,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个老死不相往来,大家一拍两散。 而言炎跟了他将近四年,早就在每天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里悄悄生出了某种扯不断也理不清的联系,他心里清楚,这种乌漆墨黑的联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如今这层联系里还搅和了一些不清不楚节外生枝的东西,要斩干净,除非掉层皮、少块肉,见点儿血,不然没可能。 好容易硬着头皮回了宿舍,连地上那盆特别无辜的洗脚水都怪模怪样,似乎从里面能蹦出一个老妖怪,一口獠牙能把他脚脖子咬断似的。 ……邪门儿了! 跟此人待在一个屋子里突然都浑身别扭、不得劲。这他娘听说过有了血海深仇的两个人不共戴天的,还就没听过因为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而不能共处一室的! 见鬼了! 接下来,他还渐渐注意到了许多细节,比如言炎每次看他的时候,眼角和嘴角一定是弯着的,黑亮的瞳仁随时跟着他来回移动,恰到好处地叫人感觉到温暖,丝毫没有那股咄咄逼人。再比如他每次叫他的时候,从来不肯好好叫他的名字,要么就特别快地叫一声“哨子”,要么就略带玩笑意味的叫一声“大侄子”。 邵一乾尽量不去看他,想找出当初跟陈萌摊牌时的那股决断与冷血,可那股决断就是不肯露面,每次酝酿到一半,就自动涣散。 他心说眼不见心不烦,惹不起的还躲不起么,恰好接下来的一年里,厂子里订货量暴增,技术部门的老部长身体熬不住,于是厂里计划配一个副部长,说白了,就是下一任技术部的部长,他没事儿就躲在技术间琢磨如何下料,琢磨来琢磨去,渐渐就把那档子事儿给抛到了脑后。 人生路就是这样,起初走的时候,路仄而崎岖,迎着四面八方的罡风站稳的人,才会心无旁骛地往上走,等到再过些时候,一切的一切忽地都水到渠成,脚下的路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荡开来去,变得平而笔直。 也没有人闲得没事做,老来给别人使绊子,一个人之所以老在原地踏步,根本原因是源于自己的不思进取。 于是一直低头琢磨下料的邵一乾,在他过完十八岁生日的那个夏季,突然得到厂里一纸任命书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拉着欧阳出去大排档喝酒,头一遭喝得上头,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眼泪和鼻涕一块儿往下流,用卫生纸胡乱一抹,愣是把一张俊脸抹得精彩纷呈。 他抓着酒瓶子在路上撒酒疯,大着舌头,跟现场唯一的听众“诉苦”道:“胖子,你不知道,我觉得我吧,笨人,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上小学的时候,四则运算算得那叫一个狗屁,还特别嚣张,后来,我犯了坏事,被我奶奶撵了出来。我那会儿才八岁,就是一牙都没长全乎的屁孩儿,我能干什么呀?捡垃圾呗,我骑着辆破三轮,在三环内走街串巷收垃圾,后来,我们村儿被一群强盗拆成了一片垃圾场,我们家就散了,我奶死了,我妹丢了,我爸我妈好悬没撕了户口本……再大一点儿,我给别人送快递,市场一膨胀,我就被开了,再后来,我就继续跟废品打交道呗……然后、然后我就到了志合……” “我发过传单,贴过小广告,可是,邵一乾到现在还活蹦乱跳没病没灾,没什么说的,我谢谢兄弟!谢谢刘季文,谢谢胖子你!” 心里苦的人,得借着酒壮一壮胆子,才敢稍微碰一碰曾经的伤疤,每说一个“谢”字,几乎都像是从心脏里硬生生拽出来的一样,鲜血淋漓,挖心掏肺得诚挚。 他提着一口气,走过千难万险,所幸尚未浑身被血,便以得见命运曙光。 他很知足。 欧阳胖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情场失意,事业得意的可怜人儿啊。” 邵一乾费尽全力,借着路边的一棵树站直了,拍拍自己的胸脯,醉眼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1 朦胧地说:“胖子,我、我现在是不是高大发了?” 欧阳点点头:“酒缸里泡了一宿。” 邵一乾傻不拉几地“嘿嘿”笑,掏出自己手机递过来说:“把那王八蛋给我叫过来……我把他当宝贝,我就希望他好好的,平时不愿意甩他脸子,那瘪犊子在我这里蹬鼻子上脸玩混账,居然敢说喜欢我没我不行,看我今天不打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 顶多再两章,中卷就完了,后期还有两次大反转,是这个情况~ 第59章 一醉解千愁 言炎正处在高考完,闲的没事等成绩填志愿的悠哉日子里,其实说是悠哉,半点儿也不悠哉,压力并不是来自志愿方面的,而使来自邵一乾的反应。 世上的巧合少得可怜,他从来没妄想过他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他,可是他想跟他在一起,也早潜意识里把他编进了自己的未来。 于是他率先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但他一直没有做好失败的准备。他一直走得很顺利,从小学、初中到高中,他从头到尾都一帆风顺,所以他并不是一个悲观的积极主义者,任何事在他的眼里,都手到擒来。 他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的,但他注定得在一个叫邵一乾的人的身上吃一个亏。 欧阳背着烂醉的邵一乾,把他丢在宿舍里,掩上门,只对匆忙赶来的言炎说了一句话:“那什么……有什么事一定记得大声喊,我就在门外。” 邵一乾醉狠了,手里抓着拖鞋抱在胸前当暖宝。 言炎一看他那副晕得云里雾里的样子,脸颊上晕着两坨高原红,忽然多了一种大难临头的错觉。他看了欧阳一眼,试图从那张尽显青春的脸上捕捉些许端倪,但欧阳胖子一直十分谦虚地低头敛眉,用“三下巴”的巨额代价,把脸埋得几乎要低到地平线下去。 转身的刹那,蓦地心底一片冰凉—— 他遗留在这里的所有小东西、被他一直当做借口三番两次往这里跑的物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被人收拾到了一起,整整齐齐地码在脚地上的纸箱里。 “把门后的扫帚给我拿过来。” 邵一乾扶着额头坐起身,口齿不清地含糊道。 “睡醒的狮子。” 这是言炎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感觉。 可以趁一个狮子睡着了打盹儿的时候,欺身上前去剪它的脚趾甲、去拔它的胡子,要是胆子稍微再大些,甚至可以搂着它脖子,和森林之王去合个影。 当它们睡醒的时候呢?有几个人敢冒着身家性命,对一百兽之王这样说:“狮子啊狮子,我可喜欢你了,你能对我笑笑吗?” 言炎觉得自己似乎触了一头怒狮的逆鳞。 邵一乾猛地拔高嗓门,怒火冲天地喊了第二遍:“我说把扫帚棍子给我拿过来!” 欧阳在门外听动静,这一嗓子穿透玻璃,迎风就糊在他脸上,他想也没想急忙冲进去,邵大醉鬼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抄着扫帚招呼上了,不过他看东西都重影,第一下连对象的毛都没沾上,倒把言炎落在这里的一个玻璃奖杯打翻在地。 言炎已经整个儿不会动了,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立在原地。 欧阳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邵一乾连着扫帚一伙儿箍住,头使劲儿往门口摆,特别妈妈桑地嚷嚷:“哎哟我的傻孩子,快跑啊!老黄历上说了,你侄今儿惹不起,三十六走为上啊我的爷!” 他一会儿一声“孩儿”,一会儿又一声“爷”,用这种稀里糊涂的辈分把现场搅合得也叫一个乌烟瘴气。 邵一乾这档儿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不分青红皂白地连着欧阳一起揍,嘴里不清不楚地胡言乱语:“胖子!边儿去!别给我添乱……滚!” 言炎是个缺心眼儿的,他帮着邵一乾撕开胖子,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要打就给我个理由,能叫我心服口服。” 和事佬胖子夹在两人中间,不停地念咒语:“冷静冷静……” 邵一乾弯弯扭扭地站直了,跟个早年死了丈夫晚年又痛失独子的老寡妇似的,一手托着自己后腰,一手将扫帚端得笔直,正对着他的鼻尖:“理由?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喜欢一个大老……” 欧阳猛地大声喊了一句:“哨子!” 他用手指了指窗外,压低声音说:“吵吵什么?给孩子留点儿面子成不成啊你个混账东西?” 言炎眼眶都红了,强壮镇定:“我没错。我喜欢一个男人,这不是你打我的理由。” 邵一乾“哈哈”了两声,喊累了似的,脚步虚浮地凑到他跟前,一手抓着他肩膀,一手指着自己鼻尖:“哦,合着这是我的错?” 他说着说着,鼻尖发酸,喉头哽咽,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往下出溜,蹲在地上抱着自己膝盖,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地说:“你给萌子打个电话,你就问问他,我当初是怎么跟他说的……我说萌子啊,你们这一个个的,在我心里那都是有床铺的,遵守管理规定,你就踏踏实实地住。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老妄想揭竿起义的,我这心里也装不下你们这杆子人马,趁早卷着铺盖卷给我滚蛋!” 酒品差得简直不忍地球人直视。 他跟个东北老太婆似的盘腿坐在地板上,两手捂着自己脸,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疯疯癫癫的,也不知是被那迟来多年的任命状刺激得喜悦过了头,还是被言炎那天那句喜欢刺激得惊吓过了头。 他觉得他这一身的七情六欲都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脚不沾地地漂浮在半空中,幻化成一副仪态端庄的仙人,冷眼旁观地看着他蹲在地上洋相百出、歇斯底里,就是不肯出手相救。 他控制不住地想嘶声呐喊,仿佛整个人都被挖空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欧阳胖子吓得脸都白了,极致的喜怒哀乐比任何的天灾人祸都要来得凶猛,天灾人祸摧残的是人的身体,可七情六欲摧毁得是人的精神,精神的长城一倒,什么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就都闻风而动要来凑热闹了。 他急忙两手撑着他腋下把他扶起来,使劲儿拍他的脸,不断声地叫他:“哨子哨子……” 约摸半分钟,邵一乾仿佛猝然惊醒似的,拇指和食指扶着自己喉咙,伸手要喝水。 欧阳看也不看地用大水瓢从备用水桶里舀了半瓢生凉水,殷勤地凑到他嘴边,邵一乾十分古怪地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突然抹了一丝妖孽万分邪里邪气的笑,扶着那瓢水冲着自己脑门就浇了下去。 换来了一丝的清明,他摸一把脸,这会儿才知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2 道自己真是丑态百出,于是背过身去,仰起头长长叹了口气,语声里疲态尽显:“求求你们了,让我消停会儿,成吗?” 言炎有一瞬间的失神。 陈萌在一中只上了半年学,就被他家里人送出了国。那会儿邵一乾悄没声地摸进深山找他妹妹去了,班级集体还去了机场给他送行,他还记得陈萌做的最后一周的黑板报上,围绕得中心题词是—— 万里人未归。 他还以为是陈大才子诗瘾发作乱弹琴,原来邵一乾自那时候起都这么果断了,那他这样死皮赖脸拖了他将近一年半的,该是说邵一乾对他格外“法外开恩”,格外容忍了吗? 原来,他在邵一乾的眼里,一直是个惹麻烦的角色么? 邵一乾背对着他们,脊背半佝偻,不知怎么的,就多了一股沦落天涯的落寞与可怜,然后突然一声不吭地,晕倒了。 言炎吓得手脚冰凉,急得手忙脚乱地要扶他,欧阳一抬胳膊拦住他,跟个为主子操碎了闲心的老奴才没什么两样,哭丧着脸说:“你快走吧,他没事,睡一觉起来就不记得自己放过什么屁了……叔,你为他好就快走吧,别刺激他了吧?我们电话联系,他一醒我就给你打电话行不行,好孩子快走吧……” 言炎六神无主地点点头,抓着欧阳的手腕,跟抓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似的:“欧阳哥,你好好看着他,有什么动静都及时告诉我。” 欧阳点头,“嗯嗯放心吧没大事儿。” 言炎不舍得走,越过胖子宽厚的肩膀垫着脚往他身后看,只看见邵一乾跟一团烂泥巴似的窝在地上,就好像他以前的意气风发都是苦苦强撑出来的。 他见不得他这个样子,立时心疼得不行,语无伦次地求欧阳这个外人:“哥,你让我看看他……” 欧阳不为所动地推他,急眼了:“好哥哥你甭逼他了!” “我怎么算逼他了?” 言炎带着这个问题,怔住了。 欧阳是个靠谱的好胖子,该胖子特别知心哥哥地把言炎送到自己楼上的宿舍,又把邵一乾在床上摆好,确定他只是醉深了发迷糊,此后每隔两个小时扒拉一次他的眼皮,终于挨到了天亮。 宿醉。头疼。 但生物钟是个磨人的老妖精。 六点一到,硬睡也睡不着,真想找个人拿块砖头把自己拍晕。 他如常洗脸刷牙,出门后在楼道里看见了言炎,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等留给了他一个后脑勺,在余光里也看不见他以后,特别轻地叹了口气。 欧阳在他背后骂了一声:“神经病。” 言炎眼前蓦地朦胧,恍然间似乎看见了世界末日。 大清早的,天气凉,没有蚊子飞。 欧阳却眼尖地在他胳膊上捕捉到了几个蚊子包,也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了。 言炎在门外站岗站了一夜,腿一时打不了弯,稍长的头发被晨起的露水打得微湿,略显亚健康的发黄的色泽在朝阳里闪着亮光,脸色还是发白,眼皮叠成了三四层的,一眨一眨地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单侧的酒窝也抿得极深。 欧阳“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摇摇头,大步流星地追下楼去了。 技术间里一反往日叽叽喳喳的热闹,显得格外冷清……直到午饭时间,欧阳的手机开始吱哇乱叫。 “喂?” “欧阳,我,赵小四。” “什么事儿吗?” “你还记得当年私底下卷了咱们款的那个王八蛋吗?就刚才,市公安局贴告示,这小子上了全国通缉名单……说不明白,你自己搜新闻看看,说是他用电锯把他一双爹娘都锯成两大截了。” “别说笑话了,他不还伸手给他爸他妈要钱过活呢吗,锯死了他爸他妈,就那号烂泥糊不上墙的废物,他还能活下去?要说母猪会上树,这我信,你说那草包有胆子杀人,打死我也不能信。” “我也不信,反正我给你打电话是告诉你有这么档子事儿,前几天三儿给我打电话,说那草包前些日子老缠着他死皮赖脸地管他伸手要钱,你也知道,三儿那人耳根子软,好歹也是兄弟一场的,看他混得挺可怜就收留他了,三儿犯糊涂,把一杀人犯给藏家里去了!” “这事儿还有几个人知道?” “你是第三个人。” “这样……小四你不要慌,你鬼主意多,得想个办法,把那草包骗我们厂里来,我在这里等他。” “行,你那里能施展开,行了,等我消息吧。” 胖子挂了电话,神色凝重地从监控死角闪出来,“哨子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那个背叛了我们团队的内鬼?他竟然……” 他说到一半,自动消音了—— 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的小邵副部长,光明正大地在监控器直勾勾的探视下,在玩电脑上自带的游戏,扑克牌。看来真是受刺激不轻,游戏规则是花色一红一黑交替排放,由大到小依次排列,他脑子被驴踢了,一直用一张红桃六往方块七下怼,怼了半天也没怼进去,拉不出屎怪茅坑地直摔鼠标,冷声冷气地骂:“脑残游戏!” “……” 欧阳悻悻地回了自己工位,心说自作孽不可活,男人嘛,没事儿别长那么花枝招展,糙里糙气的才配撑得上糙老爷们儿。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言炎都没再露面。他很想时时刻刻都看着他,但他不敢,邵一乾那副伶仃的模样就跟雕刻一样,狠狠刻在他的心里,叫他诚惶诚恐到再不敢擅自行动,自以为是地胡来。 说不清这一段时间究竟有多长,这段时间里,打了四十来年光棍的刘季文同志终于成功脱了单,娶了个白领单亲妈妈。 邵一乾在他大婚的时候,还了他一半的钱。 还有就是,美妆达人李西西终于活到了头,病死了,从艾滋病出现相应症状一直到她死,赖活着的时间要比世界平均艾滋病人死亡时间长了小半年,也算赚到。 美妆达人留在博客上的最后一副面容,是一张阴阳人的脸—— 一半是以白色为底的骷髅头画像,别出心裁地在黑黢黢的眼窝里画了一簇十分微弱的小火苗,另一半脸,极尽妖娆地画了半扇柔媚入骨的美人脸,夸张飞扬的孔雀色长睫毛,和精心点染在眼角的美人痣。 博客图片的名字,叫做“半生”。 风花雪月也行至山穷水尽,等着她的末路,是一生一次的挫骨扬灰。 邵一乾给她坟前上了一束从花店门口捡回来、已经打蔫发黑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3 的玫瑰,又给她那光秃秃的墓碑上画了一行恶意满满的字,做为她的墓志铭——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这姑娘挺厉害,在如今死人住的地方比活人住的地方还贵的中州市里给自己刨了块装骨灰的宝地,当得起一声“人生赢家”。 接下来,他正式走马上任。 给他老姨妈家去了个电话,知道言炎分数出奇得好,不出意外地拿了个省状元,还有乱七八糟各项比赛加分,最近正埋头报志愿,遂放宽了心,把手机里“联系人言炎”添加到了黑名单,心说:“飞吧……” 第60章 节外生枝 志合规模中不溜求不大不小,来往合作的几个客户是十来年的老客户,来厂里拉货的司机也都是跟厂里人能说得上话的熟脸人,所以当一个身形瘦小、眉目陌生的男人从载重大卡上跳下来的时候,在车间上的一线工人都心生疑窦。 这陌生男人目不斜视地穿过地上杂乱摆放的各种大型钢件,直奔办公区,敲了敲技术间的大门。 彼时,欧阳捏着手机在办公室里等消息,邵一乾十分悠哉地靠在靠背椅子里,把脚跷在桌子上喝茶—— 看来他真是学嘚瑟了,手里捧了一个厂子里配发的印有“志合钢材场”傻逼字样的水晶杯,杯子里盛了一抔浓成酱屎色的茶,自斟自饮十分惬意。 敲门声响起,欧阳用眼睛瞟了邵一乾一眼,手掌下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开了门。 门刚打开,欧阳一声不吭地上去就是一拳,一下子把那人打翻在地,拿腔拿调地说:“好你个宋包包,拿了哥几个的钱,你竟然还敢回来!” 邵一乾一愣,换了个视角一看地上的人,顿时感叹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仰面躺在地上的人贼眉鼠眼的,不是宋包包还是谁? 宋包包苦哈哈地求饶:“好大哥,是小弟不是东西。兄弟我混得颇不如意,看在我当年为哥几个买电脑找住处的份儿上,也请大哥帮帮小弟。” 欧阳无动于衷地又“哐哐”砸了他两拳,把脸拉得老长,这才把他拉了起来,重重地拍他肩膀,扭头对邵一乾说:“这死瘪三叫宋包包,就跟我一起做软件的哥们儿。” 邵一乾客气地一笑,扔给他一支烟,自己也夹一根,说:“老相识,小学同学。” 他点烟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用手护住火苗,眉心会皱起一层纹路……并且此人不知什么时候养成了一个集天下奇葩于大成的好毛病,点烟不用打火机,随身装一盒火柴,抽一根烟牺牲一根火柴。 宋包包闻声看过来,一怔之后,讪笑了两声。 早些天,欧阳跟邵一乾通过气,说有个杀人犯要来他这里躲几天。欧阳是个有菩萨心的好胖子,他准备了两条路,要么劝他自首,要么他会报警。 邵一乾想想,觉得这么不妥,因为能对爸妈痛下杀手的人,都是无一例外猪狗不如,性格成谜,可控性太小,劝这种人自首纯属放屁,直接报警的话,也可能会逼得此人狗急跳墙,都不妥。 他认为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先稳住这个不孝子,让他以为欧阳并不知道他是个杀人犯比较保险,先套套近乎,趁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再转手把他卖给警察。 欧阳一拍脑门儿,心说是啊。 这胖子想了好几宿,觉得最保险的叫宋包包相信他还不知道他是个杀人犯的办法,就是跟他翻一翻兄弟间的那笔旧账,以混淆视听。 于是他那几拳都打得毫不含糊,恨得如同此二人之间有杀妻夺子的血海深仇一样。 宋包包眼珠子骨碌转了几圈,又不动声色地把裤兜里的刀片又收了回去,邵一乾垂下眼皮看他一眼,知道他稍微放松了警惕,欧阳这招,奏效。 宋包包心里有鬼,进来的第一眼先十分敏感地看见了监控探头,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邵一乾起身去接水,很随意地扫了眼窗外,视线扫过关花花的笼子后,眉头一皱—— 言炎正熟门熟路地从大门口拐进来。 欧阳带着宋包包要回宿舍楼,两人才刚推开办公室的门,从远处突然响起一阵警笛声。 宋包包突然目露凶光,眼神阴鸷,狠狠一肘子磕在欧阳肋下:“你们他妈玩儿我!” 欧阳心里一沉——他根本没报警! 那么报警的不是老三就是小四。 同时他脖子上划过一丝凉意,宋包包把一枚菲薄的刀片横在他喉咙上。 欧阳还十分淡定:“放你妈的狗屁!把你那破玩意儿给老子拿下来,还想不想跑了?!” 宋包包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要挟他做了个人质。欧阳不撞南墙不回头地试图安抚他:“蠢货!你这样搞我才露馅儿,你不说谁知道警察是来抓你的?” 宋包包一勒他:“少废话!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想收留我,想抓我,哼。” 两人脚步绊脚步地移到厂子门口,还没来得及钻进厂里的一辆小型运货车,警车呼啦啦全都堵到了门口,武警训练有素地架枪瞄准,顿时把厂子大门装饰成了一个枪战片现场。 就关在门口笼子里的花花极度兴奋,那傻狗猛地扑到笼子栅栏上狂吠,没成想这疯狗的冲劲还挺大,一扑之下,竟然把狗笼子带得侧翻在地,笼子上层用废钢板铺就的掩盖一下子掀倒在地,花花十分勇猛地跃出了笼子。 邵一乾停在欧阳和宋包包两人身后二十来米,这一看之下,血全往头上冲,徒手把玻璃杯捏成了渣,言炎那混小子和跃出牢笼的花花之间的直线距离不到两米! “啊!” 言炎一转头的功夫,当空窜下来一片黑影,肩膀上传来一股大力,两只黑乎乎的爪子一左一右搭在他肩上,不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他也不知从哪里涌上一股邪劲儿,反手攀上自己肩上两只泥乎乎的黑爪子,躬身弯腰,看样子是打算给此狗来个前空翻。 但此狗长年累月光吃不蹦哒,体重惊人,他一翻之下,没能成功,只把那狗从他侧身斜揭了下来。狗的爪子还紧紧勾着他的衬衫,他和狗便乱作一窝,一起翻到了地上。 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声枪响,已经欺身到面门的狗脸突然炸开成一片血肉模糊,一颗子弹咬进颅骨,进而从它后脑穿了过去。 言炎的整个面目被染得一片血红,抓着狗两爪的双手突然力气流失,软塌塌地垂在地上,略微张开嘴喘气,仰躺在地上一时没能起来。 这时候,厂子里的工人们都汇聚到了厂子大门口附近,交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4 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邵一乾大步跑过去,把已经死透的狗从他身上掀下来,没轻没重地拍他脸。 言炎一把抓住他的手,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占便宜地把他手按在自己脸上,强颜欢笑地小声回应道:“我没事没受伤。” 邵一乾:“……” 什么时候了! 他没好气地把他拉起来,说:“还敢来?” 言炎用袖子擦自己脸上的血,一只手还牢牢牵着他死不撒开,特别好脾气地笑:“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你还不是我的,我就还要来……其实你那天是演给我看的对吗?” 邵一乾诧异地看他一眼:“哪天?” 言炎:“喝醉那天。” 他刚开始也被他那个狼狈的模样糊弄不轻,还以为真是自己把他逼成了这个样子,当时心里十分懊悔,后来回到家里越想越不对劲,这不是邵一乾的作风。 邵一乾那天的一系列举动根本不像发自内心的,他有无数种表情,无所谓的、不屑一顾的、震惊的、微笑的……就是没有伤心欲绝的。 世上很少有东西,能够叫他伤心成那个样子。倘若当真有什么存在会叫他伤心到险些失心疯……这个假设本身就是个谬论。 所以他肯定是半真半假地装疯卖傻。 邵一乾拉着他退到一边,紧紧盯着宋包包手里的刀,一边说:“嗯,我演的。” 言炎刚经历了一场大劫难,嘴硬其实腿软,浑身冒冷汗,却依旧面带微笑,说:“你演过了,一看就是假冒伪劣的。” 邵一乾心里又开始叹气,心说这小鬼真是……明察秋毫得叫人牙痒痒。 他伸出胳膊揽住他的肩膀,指尖在他略有突出的肩胛骨上闲弹,慎重地想了会儿,用多吃了两袋盐的哥哥的口吻说:“言炎,不管是不是演的,也不管是不是演过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我还是那句话,你喜欢我,就是个错。” 言炎一手抓住他作祟的手,悄悄地十指交缠,在这种危险要命的时刻里十分诡异地感受到了一种特别过瘾的痛快。 他说:“这不是错与对的问题,我想看见你,每天都想和你在一起,我确信这世界上,再没有人能代替……我心里的你。” 邵一乾狠狠一震,不可否认在那一瞬间,心里十分霸道地涌上一股暖流。多少年了,他也有资格,这么独一无二地存在于别人的心里吗? 但是他说:“是什么问题都不重要,我不会从了你,咱俩一星儿可能性都没有。” 邵副部长是个文盲,中华汉字多得汗牛充栋,他哪个字都不挑,偏偏挑了个桃色意味甚浓的“从”字,还说得语气平平的,他哪知道,这种不以撩人为目的的撩才最叫人招架不住。 言炎绷不住地十分想笑,但看看现场那么多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还有门口那一堆黑黢黢的枪管,咬咬下嘴唇,把那丝萦绕在胸口的躁动强压了回去。 他特别轻地转过头,特别贱地贴着他的耳朵吹气儿:“不,我会跟着你的,天涯海角。” 那句天涯海角就和春风化雨似的,熟门熟路地就潜进了他的四肢百骸,他一瞬间就相信,他说得出更做得到。 “……” 妈的,反了! 邵一乾一摔他的手,抱着胳膊又跟他隔开了一段距离站着,但被调戏的那只耳朵尖儿给肉眼可见得红了。 言炎十分得意地一吹自己刘海,心里美得恨不能化身成为一只随风飘舞的垃圾袋,飞上天空嗨一番。 欧阳的情况不容乐观。 宋包包的那把刀子不大,但一直紧紧贴在他脖子前正中线上的气管上,还狠狠往下压了一小截,稍微有个不慎,气管就给漏了。 厂外的警察们一直在喊话,宋包包由始至终一言不发,看来多年不见,这死瘪三倒真修炼成了一身不动声色的好本事。 欧阳想了个主意,决定自救。 他俩身形差距十分明显,他高大,长得也圆滚滚,而宋包包是个瘦猴,那么力量对比一目了然。刀片没有柄,只是一个光把子,他从脖子上的潮湿判断出宋包包手上一定全是汗,打滑,抓不住刀片。 他手攥成拳,出其不意地一抬,拼了脖子上挨一刀片,斜向侧方一闪身,一回手,把刀片往回送了少许,直接戳到了宋包包的脸上。 警察没了后顾之忧,顿时全围了上来,把宋包包拷走了。英雄欧阳的气管上豁了一条口子,进出气儿漏点儿小风,连救护车都没叫,自己转身打开车门,打算去医院缝几针。 邵一乾赶过去拍英雄的马屁:“牛逼。” 这时,情况陡变。 被反拷着双手的宋包包左一撞右一撞,把两个武警撞开,飞快地跑向厂子里一堆叠得很高的钢材堆上,不惜性命地用头狠狠撞击其中有些倾斜的部分,狂笑了一声,被一枪打穿了脑门,脑浆涂地。 钢板山前后晃了晃,轰隆隆往下塌,一下子把宋包包全乎埋在下面。 邵一乾眯眼睛看完,“啧”了一声摇摇头:“他这个坟可真结实啊……” 钢板山倒塌的声音才刚结束,一阵十分细微的钢丝断裂声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六感指使他狠狠搡了欧阳一把,把欧阳推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而后头顶长臂下悬垂着的铁钩就应声而落,十分精准地砸在欧阳方才站立的地方。 邵一乾心有余悸地蹭了把手心的冷汗,没个正形地开欧阳的玩笑:“哎呀抱歉啊,你那口子又豁了一截,气儿不用走鼻子了……” “哨子!” “哨子!”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邵一乾只堪堪眨了下眼,人就跟一只苍蝇似的,被身后轰然砸落的一块钢板擦着后脊梁骨压倒在地,右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人和一片黄叶似的扑在地上,瞬间就没了意识。 最后救护车还是来了。 车上的俩倒霉蛋,一个喘气走风,一个大腿股骨严重骨折,救护车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失血性休克。 一到医院,言炎跟着医疗床跑前跑后,又打电话叫来邵奔和李红霞,就老老实实坐在手术室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等通知。 缝完气管的欧阳心急,跟过来坐在他旁边,十分徒劳地安慰他:“没事啊没事,他可是个大祸害,怎么不得活个万儿八千年的……” 他自言自语了半天,没得到一丝反应,十分吃力地去看,言炎面如纸色,嘴唇不停地颤抖,眼神发直,人已经懵了。 作者有话要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5 说: 中篇还有一章t_t 第61章 各奔东西 他躺在病床上很久没动,有人坐在他左手边,他就把头扭向右边,右边若还是有人,他就闭眼睛。他看见人就头疼得要炸,他想一个人呆着。 言炎知道此时开口讲话无异于拉仇恨,就十分安静地坐在他脚侧的床沿上,擦脸擦身子喂饭伺候上厕所之类的事,他都代劳了。 邵一乾顺从地如同一只被拔了爪子的猫,但此乖猫是个哑巴猫,时常是面无表情、双目无神,吃饭吃一点点就会推掉饭碗,重重栽到床铺里去。 一声不吭地睡,睡醒后也是一声不吭,活似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这样的境况从他醒来后一直持续到现在,算算日子,少说也得一个星期,足以令一个话唠成功憋疯。 又到了午饭时间,李红霞炖了一锅排骨汤推门进来,言炎站起来叫了一声:“嫂子。” 然后就提了热水壶出去了。 刚出了门,跟刘季文撞了个正着。 刘季文用一个十分艳俗的大红色塑料袋提了一兜蜜橘,一看就是用自家备用垃圾袋到地摊上盛来的水果,十分符合刘季文式抠门特色。 “叔,医生怎么说?” “肌腱被切断了,以后不要从事重体力劳动,神经受损十分严重,日后要注意加强腿部按摩防止肌肉萎缩,还有轻微的挤压综合征,有两天血尿,肾脏轻微受损……主要的大概就这些,”言炎一口气将医生的话交代完,然后指指自己太阳穴,“很绝望。” 刘季文:“厂子那边呢?” 言炎:“厂子里挺仁义的,他的职位暂时有人顶替,厂里也出了全部医药费。” 两人在洗漱间磨蹭了会儿,又聊了聊言炎的高考成绩和填报的志愿。言炎选的专业是土木工程,通知书过几天就下发到他手里,九月初去报道。 刘季文:“哪个大学的?” 言炎腼腆地笑:“就在咱们市,新工业园区那个。” 刘季文初始反应了一会儿,挑来挑去,只记得中州市只有一个综合类的985与211,但并不是八所重点之一,他挑着眉问:“状元,你怎么想的?” 言炎轻声说:“不想离家太远,家门口上大学不也挺好的?” 刘季文对此没发表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言炎是块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的。 俩人边聊边往回走,一推开门,发现邵一乾不在了,病床上是空的。李红霞挽着袖子端着水盆从卫生间出来,拿了几个衣架要去挂衣服,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 言炎:“嫂嫂,他人呢?” 李红霞:“不在吗?刚才还在的。” 言炎和刘季文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读出一种大事不妙,都不约而同往门口冲。 叫了车又回到厂子里,刚到大门口,就看见连病号服都没换下来的邵一乾正扶在一个大型机床上,另一只手上捏着一块板砖。 欧阳站在他对面,露出脖子上狰狞的缝线,闭着眼,一脸任人鱼肉的表情,说:“我不该把他引到这里来,是我糊涂。” 右腿上的钢架还没拆,那些细金属从他的腿面上穿进再穿出,围成一个有棱有角的立方体,从大腿面上一直延伸到膝盖以下,足足固定了二十厘米。 邵一乾没吭气,咬着牙,交换双腿又往前靠了几步,腿面上裹缠着纱布的地方隐隐有鲜血流出,仅这几步路,后背流下的汗水就把病号服打湿了。 欧阳太实诚了,他也不逃,又十分认死理地往前走了几步,好叫他打得更顺手。 邵一乾眼底烧成一片红,眼圈透血,被过长的头发影影绰绰地遮在后面,他高抬板砖的手一直在颤抖,似乎体力不支。 风从耳边划过,欧阳绷紧了脸皮等着挨那一下子。 邵一乾的表情突然凶狠起来,手里似乎立时有了力气似的,猛地把板砖往他头上招呼,但那凶器最终还是擦着欧阳耳朵边,重重地落在他身后的钢板堆上。 他眨眨眼,突然特别自嘲地笑了,继而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眼泪就顺着指缝往下滑。 没有了外来物的支撑,他那副身板几乎弱不禁风,肉眼可见地开始前后摇晃,几乎摇摇欲坠。 最后,终于精疲力竭,软绵绵地往后栽,被大步跑过来的言炎一伸手抄了满怀。 刘季文和欧阳要搭把手来帮他,都被言炎不容置疑的眼神给回绝了。 看着叔侄俩相互扶持的背影,刘季文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欧阳,欧阳点了点头。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那断筋断骨就得更长时间了,邵一乾这次伤得堪称大动元气,没有半年功夫,恐怕也养不全乎。 等到稍微能拄着拐杖来回行走,他就回了自己的宿舍,期间言炎一直鞍前马后地跟在他身边,饮食起居无一不悉心照料。 可是邵一乾心里明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要分开的时候就伤得更深。他也不是个瞎子,言炎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也有那么几分钟,试图说服自己和言炎试一试那种离经叛道的东西,但这个念头往往才刚一露头,就立马归于灰飞烟灭。 他心说扯淡吧,过个普通人的日子都尚且不易,更何况是那种荒诞不经的?规规矩矩的生活都已经叫他精疲力竭,以此类推,那一类不规不矩的生活保不齐会扒了他一层皮、抽掉他一根筋,他问自己,你有那么大的能量吗? 没有。 更何况,他觉得言炎只是被自己这一片烂叶子暂时遮住了眼睛。言炎还有更广阔的世界要看,还有更漫长的道路要走,还有无数的山峰等着他去征服,他苦心孤诣地守着自己,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给自己寻麻烦么? 所以,他还是保持自己原本的想法,有好几次,他给自己打足了勇气,要和言炎好好聊一聊,但总是话到嘴边的时候又于心不忍。 一拖再拖的,眼看就要等到九月份了。 一天晚上,邵一乾下班回到宿舍,言炎烧了一盆热水,扶着他在床上躺下,挽袖子要给他洗头发。 邵一乾心一狠,说:“明天你就回去吧,准备准备开学要带的东西,我自己可以,还有欧阳在。” 言炎知道他要说什么,根本不搭腔,轻柔地沾湿了他的头发,牛头不搭马嘴地说:“水温行不行?” 邵一乾一抬手捉住他手腕:“我说真的,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言炎挤了洗发膏,一丝不苟地揉泡沫,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6 很专注,反问道:“这么看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邵一乾以前都尽量回避此类话题,但今天,他觉得逃不开,低声“嗯”了一下:“我不大,你也不大,放眼人生路,漫长得没有尽头,这么早就把自己挂到我这颗挂衣钉上,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言炎笑眯眯的:“你在给我讲大道理吗?” 邵一乾不满地挑眉:“怎么,文盲就不兴讲大道理了?” 言炎连忙摇头,低下头来,特别专注地望进他的眼睛里:“不,我很爱听。” 他说的时候,声音放很轻,带动的气流很缓,擦着他的面颊流淌,邵一乾不知怎么的,手心里潮起一层汗,似乎听到了谁的心跳声,擂动如鼓,周遭的空气里漂浮着的尽是些绵密的叫人透不过气来的物质,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糟了!”邵一乾突然脱口而出,“我把数据库的钥匙落在办公室了!” “我去拿,在什么地方?” 言炎用毛巾把他头发包好,自己拿了办公室钥匙下了楼。邵一乾靠在门边,看他的背影由大变小,再渐渐消失在一片漆黑里,摇摇头叹了口气,心说再见。 言炎自然不可能找到那把钥匙,因为这是邵一乾胡诌的,钥匙就躺在他自己的口袋里。等言炎左找右找找不见,无功而返的时候,他留在邵一乾宿舍里的东西都被码得整整齐齐,摆在宿舍门口。 邵一乾靠在门里,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没可能,你走吧。” 言炎敲门的手顿住,有些想不明白似的蹲下来,困惑道:“你还要我怎样?我会照顾你,会关心你,你告诉我还要怎样我们才有可能?我们自己创造可能不好吗?为什么我喜欢你就错呢?” 邵一乾哑口无言,离开门,顺手按灭了灯,静静地坐在床沿。 言炎心里开始发慌,还异常固执地第二次敲敲门:“你不知道爱是什么东西吗?我告诉你啊,爱的本身就是感同身受,你难过时,我也难过,你高兴时,我也高兴,你的喜怒哀乐,我都能体察,这和性别没有关……” 门里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还有一句话:“可我不能感受到你的喜怒哀乐啊。” 言炎顿时失声,扶住额头闭眼睛,咽了口唾沫,在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可笑的。他突然不想再敲门了,一时十分茫然,真的没有办法打动那颗石头心吗? 邵一乾听着门外突然寂静下来,忍不住扭头去看从门缝里透过来的光,似乎在等第三次敲门声,也似乎那敲门声再次响起,他就会蹦起来去拉开门一样。 可是他忘了,言炎打小就是个再一再二从不再三再四的人,“我喜欢你”这句话他说了两次,这扇门他敲了两次,了解到这一点,他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难言的悲伤与不舍。 “你太冷血了,我捂了你这么久,没能把你捂热,还把我自己捂感冒了。”说话的人略一停顿,终于是割舍不断,近乎央求地说,“我再看看你行吗?” 邵一乾本想一口回绝,但…… 他最后还是把门打开了,言炎把钥匙交到他手里,眼角泛红,挺无辜地笑,顽皮地眨眨眼睛,然后突然凑上来贴住他的唇,还不满足地用舌尖在他的唇缝间扫过一匝。 邵一乾脑子里泛起一层雾,行动快于反应地扬起了手,准备好了一巴掌。 言炎贴着他嘴角还是笑,似乎在看他是不是真能打下来。 邵一乾自然不会真打,只是没好气地推开他,干脆利索地反手甩上了门,气急败坏地说了两个字:“滚吧。” 言炎的脚步声远了,邵一乾和衣睡下了。 这回,算是真断干净了。 生意这种事,有火爆必然有萧条,言炎走了,厂里的生意似乎跟着他一起走了,业绩连番下滑。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志合宣布破产,原因十分扯淡,老板投资失败,赔得倾家荡产,基本快到了砸锅卖铁的地步,资金周转不灵,购不进原料,发不了工人工资,濒临倒闭。 志合的一干工人流水般四散。 欧阳早不想干了,他攒了好多年的本钱,凑齐原班人马,在网游界卷土重来。他叫邵一乾入伙,邵一乾对那玩意儿始终有一层无法稀释的芥蒂,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他坐在厂子大门口,一时不知该哭该笑。他回想了自己这些年来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糟蹋光阴?有没有止步不前?有没有混沌度日? 都没有。 可为什么到如今还是两手空空?是上辈子毁掉了多少个银河系,这辈子才老徘徊在起跑线上?是造了多大的孽,才老是一次又一次地被丢回起点? 是他太贪得无厌吗? 放屁,他都不知道贪是什么滋味,就更别提无厌了。 是他命里带煞吗? 扯淡,命是个什么玩意儿?不信。 是他笨得无可救药合该倒霉吗? ……这倒有可能。 接下来要做什么?换个工厂,继续留在这一行吗?不想,倦了。继续给别人打工吗?更不想,在外漂了这么多年,漂得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伤,回家看看吧,市政那个度假村早些年全面竣工,一直没有几乎回去看看。 也好,空出一段时间来歇歇脚,再重新上路不迟。 他抬起头看天空,只看见一片湛蓝,突然十分豪爽地笑了,喉结滚过两遭,轻声叹道:“天大地大,天大地大……” & kill me, makes&rozsche《twilight of the idols》凡不能毁灭我的,终使我更强大。——尼采《偶像的黄昏》作者有话要说: 中篇终于磨叽完了 下篇 · 冷冷清清 第62章 煮熟的鸭子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屈原《离骚》 “媳妇儿,咱别闹了,快下来吧。” 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背靠楼梯口站在六楼的天台上,时值暮春,恰是倒春寒的天气,女人上半身只穿着一件一字领的薄毛衫。 女人名叫胡佳丽,是个珠宝销售前台小姐,三流大学毕业刚满两年,专业是商务英语,出去找个工作碰得满头包,一气之下扔了专业,跑出专卖店里卖起了服饰。在这一行待得时间刚满三个月,不知被哪张破嘴一游说,扔了服饰改投黄金销售,后来又听说黄金提成没有珠宝提成高,又风风火火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7 地一头扎进了珠宝销售。结果一进来,才发现珠宝销售跟别的销售没什么太大的差距。 一年前,她以二十六岁高龄被老妈逼着去相亲,心里十分不乐意,就打扮得邋里邋遢,结果相亲对象是个十分英俊的帅小伙,一相就中了。 当然不是她胡佳丽很迷人,而是此男人眼瞎,第一次相亲就说了自己对女方的条件:“孝顺,不败家。” 这个男人是上天下地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稀罕人,胡佳丽觉得自己耗尽了八辈子的福气。 这男人是跑运输的,十好几米的载重大卡,南北方的时令水果来回倒腾,每次上她家去看她,就用天南地北的水果给她家里屯货。 二老本来不看好这个男人,十分老古董地认为漂亮的男人都靠不住,但自从家里吃水果再没受过委屈以后,二老吃人嘴短,也就渐渐对这个小伙子改了观。 眼下,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但是……胡佳丽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一会儿恨不得九块钱办个结婚证,裸婚拉倒,一会儿又恨不得立马红本变绿本,离她未婚夫远远的,总之是又爱又恨,感情十分复杂。 怎么说呢? 她未婚夫是个十分“无聊”的人,并不是说他说的话或者做的事无聊,而是这人看不懂女人的秋波—— 他俩在一起一年了,她未婚夫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也很少对她没规没矩,顶多牵个小手亲个小嘴,在男女方面本分得像个地方学塾的老夫子,十分不懂情调。 她未婚夫十分会说漂亮话,什么“洗干净床上等着”之类的话简直信口拈来,油腔滑调得堪称花花公子中的翘楚,但他嘴里说得再下流,一次也没见他实践过。她未婚夫并不是个光会说花言巧语的绣花枕头,他对她很好,无微不至,虽然记不得她的姨妈日期,但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时刻惦记着她倒是真的,这一点,从她房间里堆着的那些出产地不同的小礼物就能看出来。 最大的问题是,胡佳丽觉得这个男人并不是爱她,而是让着她,这个结论,来自女人的第六感。 “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楼梯口就站着她那捡来的便宜男人,他手里抓着一件毛呢大衣,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试图悄悄摸过去,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行,你等我啊媳妇儿,咱俩一起跳,我也好下去给你垫个脚……哎哟亲爱的,你今儿怎么又穿一双高跟鞋,下去非得把我脑袋踢破不可,要不咱换个平底鞋再上来?” “我没胡闹!我是说认真的!” 女人拔高嗓门,脚尖已经探出了楼头,年岁已久的公寓楼上碎石断瓦开始有脱落迹象,她的身子也趔趄了一下,伴随一小声惊呼。 男人猛地跨了一大步,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手腕把她拉了下来,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劫后余生道:“对对对,你可认真了,”他把大衣披她身上,又侧过身挡在风口,从兜里掏出一把钱交给她,迷死人不偿命地笑,“媳妇儿,今儿跑车赚的,四千多,全数上交,一分没留……哦对了,还有一人儿把手机落我车上了,给你留着玩儿?” 胡佳丽一半气都给他这副爱占便宜的小市民模样弄没了,合着她找了个什么人呐,不懂什么叫拾金不昧,还做出一脸得意的表情来她这儿邀功请赏的。 “等过完了年,我就不出去了,北城那儿年底要起一个新的水果批发市场,我打算在那儿盘一个门店,过几天去签合同,老板娘有何指示?” 胡佳丽自然不打算真跳,只是被这个男人宠得有些蹬鼻子上脸不知道姓什么叫什么,这会儿紧紧地搂着他腰,闷闷地问:“汇报完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张罗结婚呗,等我签完了合同,咱俩去看看楼盘,买不起全套,首付我还掏不起么?再接下来要个孩子,伺候孩子上学,再再接下来,孩子大了一成家,咱俩给孩子看孙子,然后孙子也成了家,我就找个深山老林,买个小房子去养老,养个鸭鸭狗狗什么的畜生,然后你先死我再死,我抱着你往自己身上浇一桶汽油,咱俩这辈子就交代了,也不用子孙给披麻戴孝什么的。” 胡佳丽破涕为笑:“接下来呢?” 男人故意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装腔作势又富有感情地朗诵道:“让我们,相约下、辈、子!” 胡佳丽起初听得心里十分舒坦,但越听越苦涩,幽幽地叹口气:“从你嘴里听句实话怎么就这么难呢?”她踮起脚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悄悄话,双手往下滑,搭在了他的西裤皮带上,同时一抬眼,极赋挑衅意味地看进了他的眼睛里。 “你确定要在婚前?万一我是个渣男,对你始乱终弃,你不怕?” 胡佳丽:“那我就勉为其难做个渣女,冤魂索命一样天涯海角地缠着你呗。” 开好了房间,也洗完了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不发生点儿什么不可描述的事都对不起天时地利人和。 结果那男人十分长本事,变戏法似的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副扑克牌,裹好浴巾在沙发上坐下,招呼她来—— 打扑克。 胡佳丽:“……” 打你妹! 她一瞬间有些委屈,湿着头发走到沙发前,喊了一声:“邵一乾,你抬头看我!” 然后闭上眼睛,义无反顾地拉开了浴衣的系腰带子。浴衣从肩头一滑而下,落在地上,还没干的发尾披在脊背上,湿湿凉凉的,胡佳丽觉得自己在等待一个审判,就是今夜。 墙上的时钟响了约摸三十下,她却觉得几乎有半个世纪那么长,然后另外一个呼吸细不可察地撒在她的脸上,她的心跳已经到了嗓子眼,脸上开始发烫,心里给自己鼓劲:“干得漂亮胡佳丽,就要这么逼他。” 那个呼吸在她的脸上不做过多停留,几秒钟的功夫,掉在地上的浴衣又被人披了回来,遮得严严实实的,有人给她系上了腰带。 “别这样。” 胡佳丽的泪堤瞬间就崩了,不自觉地咬着嘴唇,心里恨得想杀人,他怎么能这样? 一双手拉着她走向卫生间,那人用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她睁开眼睛,看见他在镜子里沉静无波的侧脸,突然哭出声来,哽咽道:“你……” 邵一乾一口截住她的话,轻声道:“我们还没领证呢。” 胡佳丽崩溃地抓着他的领子,哭成了个泪人:“明天去领证,我什么都不要,车和房我都不要,我不在乎。” 邵一乾一本正经地哄她:“我在乎啊,你就嫁这么一次,不风光一把,对得起你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8 爸妈养你那么多年么?以后就算能给你补上,你也不能永远二十六,我也不能永远二十七不是?” 胡佳丽胡乱地摇头:“不,这不是重点。” 邵一乾明知故问地继续哄,四两拨千斤地说:“谈婚论嫁不是重点,什么才是重点?哎你别乱动,头发都搅吹风机里去了。” 胡佳丽选择沉默,一言不发地等他吹完了头发,说:“分手吧。” 邵一乾一看哄不成了,嬉皮笑脸地开始耍无赖:“不分,分了我怎么办?”他又装模作样地捂着自己肚子,十分怨妇地瞪了她一眼,“你走了,孩子怎么办?” 胡佳丽:“我要的是爱情,可你要的是老婆。” 邵一乾闻言,翘起的嘴角一点一点落下来,向后一靠,捏捏眉心,哭笑不得地道:“姑奶奶,咱能不提这一茬么?佳丽,这都要跟我姓邵了,怎么还这么……” “幼稚”俩字他没说出口,但看她的表情,她都猜得到。 他在高速上堵了一天,一回来还没歇口气儿,就被胡佳丽一个电话打来到了天台上。 胡佳丽是他第一个相亲对象,不漂亮,但是不恶心人,不喜欢,但也不讨厌,没有钱,但不败家,三个基本条件都符合,过关。有那么点儿小脾气小性子,做什么事都有些虎头蛇尾的小毛病,跟他那刚考上大学的妹妹特别像。 “我想那天见你的即使不是胡佳丽,而是什么别的孙佳丽、张佳丽、李佳丽,你也都会一口答应的是吗?你只是觉得自己到了该有个老婆的地步,而并不是需要谈一场恋爱,我们并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我对你一见倾心,你对我万般包容……” 邵一乾眨眨眼睛,笑着说:“我很多年的血泪史告诉我,人不能活得太明白,偶尔犯个小迷糊也没什么不可以。恩怨不能分得太清,爱恨不能分得太清,世上本没有那么泾渭分明的事,许多烦恼也都是庸人自扰。所以我们不要那么较真,好好的行吗?” 他用了很多年,才想明白自己败在哪里,败在一个字上——烈。 他太烈了,对是对,错是错,该与不该的界限划分得太明显,非黑即白的思维统治了他许多年,到靠邵奔在运输队里的人脉与好口碑谋了个运输司机的差事后,才明白原来人这一辈子,总是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与旁逸斜出的“歪门邪道”,没有人能沿着一条路一成不变地走,前进的路上会有无数次“微调”的过程,那些“微调”会让赶路的人发生改变,也会让那些前进的路途改变。 他花了很多年,学着与自己抗争,学着变得不那么泾渭分明,也学着去接纳一些带着瑕疵的美丽。 他学着不轻易为一些人和事下定论,他学着不与自己较劲。 胡佳丽依旧摇头,退开两步,滑身坐在地板上,也拉着他的手叫他坐下来,两人面对面,窝在狭小的浴室里王八对绿豆,瞪了一会儿,邵一乾给乐了,胡噜一把她的头发,说:“我记得你明天是全天班,得站一天,早点睡吧。” 胡佳丽最后抓着他的手,十分认真地说:“我们做个朋友吧,女人对于一个男人对她爱与不爱,直觉很准的。” 他在楼道里给刘季文打了个电话,说:“真是太叫人伤心了,收不回你的份子钱,我心不甘。” 刘季文闻弦琴知雅意,说:“这就分了?” 邵一乾抽抽鼻子:“你吃的盐多,你给我分析分析,我现在很郁闷,上天作证我一点都不渣,工资上交,大小节日从不忘,准姑爷上门从不空手,也从不动手动脚,卡里钱够她花,马上要做有房有车一族,赶明儿签了合同就要当个小老板,人模样也还凑合,为什么你前弟妹她不要我。” 刘季文就问了他一句话:“她和你分手了,你伤心吗?” 邵一乾一愣,没吭声,心里知道真相,那就是他并没有很伤心,只是觉得接下来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把她追回来,要么找个媳妇儿预备役。 刘季文“哈哈”幸灾乐祸地笑,骂了一声“该”,这才说:“你活得太规矩了,知道什么意思吗?就好像是提前把问题和答案都规定在一张纸上,然后分毫不差地按照这张纸来办事。没钱就去挣,没有出路就去拼,这没错。但你有必要非得需要结婚才谈对象吗?哨子,你听哥一句劝,咱是什么?是人,不是个机器,不是什么事情都得一加一得二那样来……你他妈长得不是人脑吧?哥求求你了,既然活着,别那么死板行不行?” 邵一乾:“拉倒吧,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德行,我一胡闹起来,连我自己都怕,规规矩矩的招你惹你了?你跟嫂子带声好,叫她帮我找个别那么事儿的姑娘。” 刘季文:“那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要实在不行,去求求你小……” “打住!你再说我跟你翻脸啊。” “……找你小叔去吧。翻,现在就翻,能不能换个梗,你都跟我翻了十好几回脸了,嘿,您老那脸皮可真经得起翻。” 邵一乾毫不留情地扔了电话,说翻脸就真翻了脸,心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媳妇儿上赶着要你上,哥们儿上赶着揭你短。 得,今儿是赔了媳妇儿,又搭一哥们儿,走背字。 刘季文的短信又不依不饶地过来了,婆婆妈妈得一大片:“过去的就过去了,如今你都二十七了,还有多少时候能够你胡来?我现在借你十个胆子,我求你再胡来一次,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别人一个机会,出了事……我相信你能兜住。” “生活不是公式!” 第63章 该与不该 北城郊外大型商贸市场是市政新进的一个发展项目,业内人士对这个项目的评价九褒一贬,但往来扎根的商家却是堪称趋之若鹜,因为这个项目若是启动成功,将在中州市内打造第二个往来商贸中心,不是第一流,但一定是第一规模。 邵一乾早年走南闯北地跑厌了,十分想就此定下来,于是他在市政启动这个项目之初就盯上了这片地方,亲眼看着这个地方由一片荒原变成而今的高楼林立。 第二天,他到附近的商店里买了一身差不多的正装,开着自己那辆二手沃尔沃到约定好的地方去签合同,路过胡佳丽所在的珠宝专柜时,看了眼手机,略一琢磨,觉得感动天感动地感动全人类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于是马上停了车,到门口买了一份儿午餐去专柜上给胡佳丽送饭。 他经常来,所以胡佳丽专柜上的同事都认识。 “媳妇儿,吃没吃?” 胡佳丽抬头看他一眼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9 ,顿时后老悔了—— 分什么手!不分! “你怎么来了?” “专程来送饭的。” “接着哄。” “看你这话说的,跟屁似的,你是我老婆,不哄你我哄谁?” 胡佳丽一看他那一副春风骀荡的模样,竟然十分诡异地生出几分把此人藏起来不给第三个人瞧见的古怪心思。他常年跑运输,很少穿正装,休闲装运动装换着穿,脚上运动鞋穿不坏就不惦记新的,今天穿得简直是焕然一新,也不知是哪家的服务生给他挑了这么一身窄版修身的黑西装,黑白相得益彰,身形干练利索,实在是……特别给她长脸,但她又暗暗生出几分嫉妒来,莫名奇妙地吃飞醋,心想为什么不是她为他挑西装。 “不生气了?快吃吧,你吃完我再走。” “你走哪儿?” 那菜里参合进了些干辣椒粒,邵一乾挽着袖子在菜里刨,替她把辣椒挑干净,才说:“北城市场。” 这是一个很容易叫女人心生自卑的男人,正当青年,分明华丽,但低调得十分不像话,压根儿就不会哗众取宠那一套,一心一意地做自己该做的事,坚定得几乎成为一种精神。 说心里话,她跟他在一起很有压力,她总害怕自己拖了这个男人的后腿,她甚至认为自己就如同一块遮光布,把这个男人身上的光芒全都掩盖了。 每每思及这些,她就想跟他分手;但做为一个颜控,她又舍不得撒手。 这个男人令她想起了她姥姥。 老人家年纪七十又五,前后生育了六个孩子,后脊柱不堪重荷,深深地陷进身体里,在后腰上形成了一个很深的凹陷窝。她干了一辈子农活,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从不间断,直到现在,还照样骑老洋马。街坊邻居的老头老太太开始学打麻将,她下地;广场舞普及到乡下,她还是做自己的庄稼;她老头子帕金森去世,她埋了他的第二天,就下地去了。 世事再混杂,她永远不乱方寸。 邵一乾和她姥姥是一类人,心无旁骛地叫人发恨,但又不得不敬佩。 胡佳丽帮他把领带正了正,说:“邵一乾,要不这样吧,我们给自己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内,你要是反悔,我随时都放你走,三个月之后,就不兴玩赖了啊。” 邵一乾眨眨眼睛:“没大没小的叫我什么?” 胡佳丽眉毛一竖:“说话呢你听到没啊?三个月,你我都好好考虑考虑,行不行?” 邵一乾撑着下巴,皱眉看她:“行吧,真是脱裤子放屁啊……” 胡佳丽:“说谁呢?!” 邵一乾:“我自己!” 等伺候她吃完饭,他顺道就把垃圾带走了。来到北城市场计划办公室,刚好到约定时间。 一手交钱,一手交店面的钥匙和房屋使用权,合同期限为十年。 交到他手里盘下来的店面大约有四百平,十分霸气地蹲在一楼正中央,吊顶和地板都是现成的,只差稍微装修一番,就能正式营业。 他用脚尖在地上划分割线,又按耐不住地打开网页了解店面常有的装潢,甚至一度冲动到要给刘季文打个电话,要他在报上登一则招聘广告……手机铃响了。 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外地号。 “你好,是邵先生吗?” “哪位?” “是言炎同学的家属吗?是这样的,我是他的辅导员,言炎同学最近在学校的情况不太好,家长务必到学校来一趟,学校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 邵一乾一听,心说扯淡,哪个诈骗集团,编得还像模像样的。 他上次回家看双亲,正巧碰见珊珊正在和言炎视频聊天,他从画面里看了他一眼,那小子是赖在被窝里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珊珊扯闲篇,最后,干脆对着镜头就睡着了,“情况不好”这一说辞就是个污蔑。 他刻意不去关注他太多,但这挂着血缘的关系,总有那么三两声小风从犄角旮旯挤进他的耳朵里。他知道言炎自己放弃了当年的第一志愿,又复读了一年,换了个医学专业八年制本硕博连读的,结果人学校太牛逼,不招收往届生,最后他是顶着状元名衔,被人家学校破格录取的。录取了安安分分地念书就行了,结果这神奇的孩子上到大学五年级的时候,一声不吭地给自己办了休学手续,跟他们学校一个教授到国外做了两年实验,回来后又继续读,所以,他是一个从十五岁第一次考大学,十六岁接着考,但到二十四岁,都没能毕业的一朵狗尾巴花。 这些情报都是听说来的,他跟他几乎没有联系——他手机里言炎的号码早都不在黑名单里了,估计现在打过去,也是个空号,一直留在那里,也没工夫删。 每年过年过中秋的时候,他们两家自然相互走动,也是一次面都没碰上过。偶尔他回家去探望双亲,看见邵奔的酒柜子里又多了几瓶好酒,李红霞脖子上又挂了条价值不菲的丝巾,珊珊又多了个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才知道他都悄悄来过了,除了出国那两年没来过,剩余的每一个年头,都是如此。 很巧妙地避开了每次能相逢的机会,够烈。 真是……养个言炎不如狗啊,这是多大仇多大恨,才能计算地这么巧,都挑在他不在家的时间里上门拜访。 邵一乾自己怎么想?也没怎么想,好歹之间挂着一层血缘关系,关系再僵也不至于沦为仇人,就算再怎么努力装作路人,那不得累死? 没有必要么。 偶尔有三瓜两枣的亲朋好友要在正月里办喜事,两家都请,但他从来只能在礼簿上看见言炎随的份子。 经年累月不联系,眼下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辅导员,不打言炎老子老娘的电话,倒打到他手机上来了,这不扯淡吗? 他把那通电话删掉,离开北城市场后,直接开车去了言直夫妻俩的家里。这么一寒暄,问题出来了,老夫妻俩十分确凿地说:“言炎前几天刚给家里打过电话,说要和教授出国参加一次国际学术研讨会,现在都已经在国外了,可能要呆一个月左右。” 邵一乾一瞬间只想到了一种可能,言炎或许真有了什么事,得瞒着二老不能让他俩知道。 他盯着电话簿里言炎的号码,乱七八糟地想了些有的没的,大拇指在界面上划来划去,死活按不下去,心说你紧张个屁,打个电话而已,又不是抢银行。 电话是通的,但始终没人接,直到最后的机械女音响起,邵一乾反倒鬼使神差地松了口气,但一口气根本没松到底,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2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20 复又提了起来,不接电话,这是主人没有听见铃声,还是……他根本不想接? 他有一瞬间,十分想再打两三遍,确认一下到底是哪个原因造成了这通没人接听的电话。 没过一分钟,那个电话又打了回来。 邵一乾坐在车里,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忽地感觉嗓子很难受,手指一抖,一下把手机撂翻在副驾驶上,捡起来的时候,大拇指不小心在屏幕上划了一下,阴差阳错地把电话挂断了。 过了五分钟左右,电话又响了。 他心说我操,去你妈的,这得怂成什么熊样,才能在打个电话、接个电话的时候都得攒点儿勇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言炎?” 电话那边是一个清脆的女声:“你好,是言炎的女朋友吗?我是言炎的同学,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前几天一起做个实验,在实验过程中,有个组员不小心把两种药物相互配错了浓度,我们实验室发生了一个小规模的爆炸,但您别担心,并没有人受伤,只是言同学距离爆炸源比较近,耳朵出了一点小毛病……” 邵一乾脱口而出:“他人呢?叫他滚过来自己说。” 他说完了,才有些觉得自己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嫌疑。他曾经既当爹又当妈地照看了他很久,久到几乎要生出天长地久的错觉,尽管爹当得稀松二五眼,妈也当得不可圈不可点,但他们曾经共处一室相依为命。后来,他的亲爹妈回来了,他的照看就成为一种越俎代庖,换言之,他的照看是越界的。 那边的人似乎愣了一下,小声嘀咕了句什么,才回道:“他人没事的您放心,是我们带实验的教授硬逼着他待在监护病房里继续查看,只有手机在我这里。” 邵一乾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给他爸妈打过电话了吗?” “他的手机上只有这一个号码,留在家长联系名单上的也只有这个号码。” “……嗯,知道了,我马上去,保持联系。” 他扔了手机,扶着方向盘发了会儿呆。 胡佳丽下班了,刚一推开门走出来,就看见她未婚夫一手插兜,靠在车门上抽烟。他头侧向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一个地方,领带不知什么时候都被他取了下来,衬衫下摆也大摇大摆地露在西裤外,商厦霓虹斑斓的灯光在他身上踅摸过一匝又一匝,显得格外不真实。 她没见过他这个模样,特别贪婪地盯着看了会儿,还用手机捏了张照,忽地心生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他们要完了。 手机的“咔嚓”声惊动了他,他回过头来,立刻笑了:“下班了?辛苦辛苦,我送你回家。” 胡佳丽把他当宝,大庭广众地动手动脚,一会儿拉拉他手,一会儿又摸摸他脸,然后退开一步,十分平静地道:“维持一审判决,分手,拒绝上诉。” 这回邵一乾没哄她,略含歉意地抱抱她,说:“对不住。” 胡佳丽忍着没哭,干巴巴道:“都赖你,你把话说得太确凿了,你还说要跟我有个孩子的,打脸的感觉疼不疼……早知道我们家就早些管你要彩礼了,你个王八蛋。” 邵一乾举手投降:“对对对,都赖我,我王八蛋,我不是东西。” 胡佳丽:“陪我走走?” 邵一乾站直了,把烟头掐灭丢垃圾桶里,接过她的包,应了一声。他的腿早年受了点伤,不能吃力,一走得急了还能看出些微的跛,只适合用来散步、踩油门刹车了。 胡佳丽:“你有权利保持沉默,但我特别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邵一乾:“狗屁的谁谁谁,我看上去像脚踏两条船的混蛋?” “怎么说呢,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要么出于爱,要么出于绅士,教养好。你会爱还是绅士?很抱歉你两者都没有,你对我好,明显是博采众长,照葫芦画瓢地从谁的身上学过来的,你觉得应该对我这么好,而不是发自内心地对我这么好。” 邵一乾喉结动了动,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回了一句:“……别说得这么细,听了头疼。” 胡佳丽:“……” 邵一乾笑笑:“满足你最后一个愿望,除了上床,其他的来者不拒。” 胡佳丽:“裸奔。” “……” 他靠着绿化带侧过来站,一边盯着她,特别诡异地笑,一边双手开始解衬衫扣子。胡佳丽看着他把衬衫扣子全解完,又特别干脆不做作地去拉皮带,悄悄地红了眼眶,大喊了一声:“耍流氓!” 拿过自己的包转身跑了。 邵一乾对侧目的路人一摊手,无辜道:“未遂。” 第64章 长大一相逢 夜路,远途,高速。 驱车赶到言炎学校附属医院的时候,太阳刚跃出地平线,蛋黄似的贴在天边。 电梯一层一层往上爬,他那一直上不找天下不着地的心反倒跳得不那么欢腾了。 长期跑运输的司机师傅都存在一个很微妙的心理,在高速上看到目的地那一站的出口后,都会有一种身轻如燕的释重感,那意味着一路的行程一帆风顺地走到了终点,可以安心了,于是他们在路上时才会忐忑,越接近终点,越是平静。 似乎所有经年的情分与纠葛就此化整为零,似乎所有隔了夜、业已放馊的恩怨都一笔勾销。 他莫名其妙地有种即将到达终点的错觉。 在电梯口接他的是一个短头发的妹子,脸上挂着一层哭笑不得,略一打招呼,便带着他往回走。 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围了一圈穿白大褂的人,屋子里影影绰绰传来稀里哗啦的碎片碰撞声,那妹子带着他穿越人海,来到门口,暖瓶先爆掉,随后一个不锈钢的刷牙缸就冲着他面门飞了过来,被他用手臂一格打飞扑到了墙上。 “……” 多年不见,脾气见长,好事一桩。 地面上堆了一层碎玻璃片,并且硝烟还在沸腾,乌烟瘴气得没地方落脚。 眼下的场景比较奇怪,砸东西的人是一个同样穿白大褂的女生,言炎则一脸没事人的模样,屈膝靠坐在窗台上,单手撑腮看好戏,头上没有缠纱布,也没有缺眼睛少鼻子,除了穿了一身病号服,实在看不出来他有哪里受到了伤害。 邵一乾打个响指,言炎跟个人形树懒一样慢悠悠地看过来,眯着眼盯着他打量好半天,随后伸长胳膊去够眼镜盒,特别斯文地掏出一副眼镜架到鼻梁上,突然就不笑了,似乎被雷劈了一遭似的,又慢腾腾地开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21 始倒带,把方才的动作倒着演了一遍,还补上了一个新动作——他向后靠在身后的墙壁上,闭上眼睛把头转向了窗外,仿佛看见了什么格外糟心的玩意儿。 邵一乾眼皮跳,心说这仇记得,时间可真长。 他先制住那个发疯一样一边胡言乱语一边搞破坏的女生,抓着她手腕把她请了出去,随手关上门,隔绝了一干探视的目光,然后脱了外套,卷起衬衫袖子把一地的玻璃渣子都集中到了垃圾桶里。 医学院这边出手真豪气,把言炎安排在一个vip里,各种物资一应俱全,和一个卧室一般无二。 他把地扫了两遍,确定没有碎玻璃渣漏网之后,走过去靠在窗台上,抬起手,不知道该在他身上哪里拍两下比较合适,于是手抬到一半,在空中急刹车,又恢复了两手抱胸姿势。 “耳朵没事吧?” “你怎么来了?” 邵一乾最后选择拍了拍他的小腿,怕惊动什么似的,轻声说:“下来说话。” 言炎听完后半天没动弹,但最后还算配合,十分金贵地放下一条腿,双手一撑窗台落到地上,就站在离他一臂之距的地方,没话找话似的回了一句:“下来了,说吧。” 这些年一直山高水远的高材生变得有些陌生,个子更高了,嗓音低沉,眉眼被岁月盘磨出一簇锐利,右耳的耳垂上并排扎了两个耳洞,只分别扎了一根透明的彩色塑料棒,防止耳洞长住,除此之外,他还挑染了两簇奶奶灰的发色。 反正他的全身上下都在散发一种“本少爷很难搞”的气息。 邵一乾有一瞬间失神,这还是他所熟知的那个人吗?他所熟知的那个孩子,眼睛里的温暖是藏不住、也从来不屑于隐藏的,可眼下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生人勿近,违者格杀勿论,叫人十分捉摸不透。 忽然觉得对不起他,亏欠了他,和岁月这个害人不浅的东西,联起手来把他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于是他说话的时候越发显得关怀备至:“怎么没见你戴助听器?” 言炎微微侧过头,视线跟他错开来投在窗外的高楼上,等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不想戴了,吵。” 邵一乾点点头,十分大人不记小人过地重新起了个话茬,以挽救冷场:“刚才的女生是?” 言炎答得很快,但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或许是楼下装修的声音,有很吵吗?” 邵一乾愣了,蓦地心凉了一截,拽着他病号服的衣领,贴在他右耳朵上胡乱说了一句话:“混账东西!” 言炎眼神里骤生的茫然根本没能逃出他的眼睛,他掩饰什么似的眨眨眼睛,戏剧性地往后退了一步,又保持了彼此之间该有的安全距离,语速飞快地说:“你怎么过来的?吃早饭了吗——” 太倒霉了,病号服太宽,往后退的时候脚后跟踩到了裤脚,毫无悬念地一屁股跌在了床边的地板上,把病床推得往里挪了好几厘米,皱着眉“嘶”了一声。 邵一乾不由自主地伸长胳膊把手贴在他脸上,只觉胸前闷闷地疼,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乖,说实话。” 言炎全身狠狠颤了一下,狼狈地抬起头看着他,瞳仁里淬出一丝狠戾,只是一刹那又回归波澜不惊,一伸手就叠在他手背上,手指见缝插针地填进他的指缝里,把他的手死死握紧了,似乎觉得不恰当了似的,又飞快松开,轻描淡写道:“聋了。不过不用担心,还有一个耳朵好使,等过几天习惯一个耳朵听声音,就会好很多。我们学校耳鼻喉很厉害的,它下的诊断没有哪家医院能推翻得了,所以……” 邵一乾保持着弯腰伸胳膊的姿势,低头看他:“所以什么?” 言炎讪笑:“……我不需要人陪,更何况你在这里也帮不上我什么忙。” 邵一乾不知为何有些小火上头,心想干脆一走了之,这热脸贴冷屁股的活,谁爱干谁干。 他就这么想了想,过了一把干瘾,然后又分外有耐心地提起裤子蹲下来:“我要人陪行不行?我远道而来的,连你们学校都没溜达过,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言炎磨磨蹭蹭地取下大衣,直接套在病号服的外面,似乎拿他没办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道:“可惜了,要是早些年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夜里做梦都能笑醒。走吧,我请你吃早饭。” 邵一乾没应声。 离开医院,马路对过就是言炎他们学校的学生公寓。布局耐人寻味,地下负一二层是学生食堂,一二三四层是教室,五六七八层是男女混寝,九十层是学生自习室,吃饭上课晚自习方便到死。 所谓的男女混寝是指楼道里一半是女生公寓,一半是男生公寓,不要问为什么不是各两层楼,这个原因恐怕只有后勤人员知道。 言炎带着他下到负一层,特别豪气地把学生卡递给他,跟富豪带小密去国际商场扫货似的,财大气粗地说了俩字:“刷吧。” 邵一乾一侧眉梢吊老高,擦着他肩膀往前走的时候,伸手在他肋下掐了一把,知道他听不见悄悄话,只飞快地扭头,挑着一侧嘴角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言炎福至心灵地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俩字:“等着。” 邵一乾早都过了那个对知识、对学问都心生崇拜和向往的年纪,他走过一个个窗口,看着来往打饭刷卡的知识分子们,内心十分平静,他们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跟他并没有什么不同,要说最大的不同,仅奋斗的方式不同而已。 盲目羡慕的人大多数一无所长,也正因为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无建树,所以才眼热别人的天赋、成就和辉煌。少时他总羡慕别人书念得比他强,近二十年的光阴风流云散,而今时过境迁,他在运输业里占得一席之地,回过头来反思往昔,也不过是当年一无所长罢了。 言炎自己挑了个座位,眯着眼睛在人群里寻找他的身影。 他上了大学后就开始作,坐没坐相,看书的时候喜欢趴在桌子上看,看过瘾了,一整就夜里两三点不睡觉,尤其是用电脑查阅文献的时候很多,生生把眼睛糟蹋成了小四百度左右的近视,十步之外,不辨公母。 近视眼看到的东西只是个外物轮廓,所以他只能看见窗口前有一个上白下黑的拼接色人形物,别的都十分模糊。 一个人的眼界和心界有关,眼界老局限在一亩三分地里,心界自然走不出方圆十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古训人人都知道,可真正能做到的人却屈指可数,但只有走出自己的心界,人才知道天外有天。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22 他当年重读高三的决定带给了他很多匪夷所思的经历,因为离家远了,稀里糊涂地走进另一方天地,就如同裹进了一个万象更新的万花筒里,所以他的眼界不再是他苦求多年却不得的邵一乾,心界也不再是那些单纯的爱情。 人得给自己一个机会,去亲身感受这世界的天高海阔、地大物博,得学着去和宇宙发生共鸣。 而言炎心里清楚,他的机会发端于邵一乾不留情面地将他关在门外的那个夜晚,他珍惜自己现在所成就的一切,就无端地爱着他、恨着他,被这两重天的感情砥砺成了个爱恨纠葛的矛盾体,最后也只能不理他。 世上能两全的事情太少,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就好比他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却没有一个健康的耳朵;就好比他现在拥有的所有荣誉与成就,就得和他到如今都没能放下的邵一乾有一次十年离散。 上天很公平的,得失是相生的。 但他能从珊珊那里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知道他经常外出跑车,小到他每一次的疲劳驾驶,大到他偶尔的意外事故,知道他给邵奔和李红霞垫了一笔款买了个房子用来养老,他甚至知道他那辆沃尔沃的颜色和车牌号。 当然,他还知道他的女朋友叫胡佳丽,甚至还变态地知道胡佳丽常穿的高跟鞋是八公分的。 他把自己的行为总结为“吃着碗里的,惦着锅里的”。 他年年都回去,年年都要下很大的力气阻止自己去寻他。他不是个圣人,也并不确定多看他一眼会不会失控,所以只能用不见面这种愚蠢的办法,保护自己。 能爱的时候认真去爱,既然不被接受,就给他最大的自由,就是这样,人得学会洒脱,得学会放自己一马。 邵一乾端着两份一摸一样的饭菜回来了,坐下的第一句话问了一句:“女票是什么意思?” 言炎答疑解惑:“女朋友的意思。” 邵一乾的脸色瞬间变好看了,摸出一只手机晃了晃:“所以?我在你的联系人代号里就是‘女票’?” 他还奇怪呢,难怪那天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对面的人劈头盖脸就问他是不是言炎的女朋友。 刚才那个早上带他过来的女同学碰巧撞见他,要他把手机给言炎捎回来,他真翻了一眼联系人,结果还真就一个号码,署名“女票”。 其余的通话记录上,全是电话号码。 言炎眼珠子一转,急忙改口:“不不不,不是,那是一个字……” 邵一乾捏起筷子在他肩膀上抽了一下,似笑非笑地反问道:“嫖?我吗?志向这么大,怎么没撑死你?” “……”自作孽不可活,言炎心说什么叫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嗯……前两年,我去国外做实验,有一阵子特别恨你,就把所有人电话都删了,就留你一个,万一、万一哪天我被绑架了,他们要勒索,就只能打我手机里这个号码……哎呀我怎么听不见了?” 邵一乾:“……吃你的!” 吃完了早饭,横竖没事干,言炎带着邵一乾去附近的小公园转悠。 天气太美,万里无云,微风拂面不寒。 “没,你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个女生就是把药品加错的组员,她是新来的,不知道我耳朵本来就不好,碰巧我那天又没戴助听器,所以她一直以为是她那一爆把我耳朵弄坏的,天南地北缠着我要给我补偿,我没要,她就、就开始砸东西……横竖耳鼻喉的科主任是她爹,砸坏了也不用赔,叫她砸呗。” 言炎双手插兜,踩在绿化带外围的矮砖头上,低着头走得很认真:“你知道陈萌回国的事儿吗?” 邵一乾:“你见他了?” 言炎指着不远处一个读书社的横幅,“他在那里办过新书签售会,在我们学校还有过一次新锐作家座谈会,我都去过。” 接着言炎带他去了自己宿舍。 他们学校人很少,地方大,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带也十分霸气地一人一个单间,都奢侈成那样了,学生公寓还没住满。 他从书架上抽出来一本书递给邵一乾,下巴抬了抬,示意他翻翻。 书的名字叫《原点》,封面是一张皱皱巴巴的西天取经的游戏路线图,图的旁边散落一枚骰子,在起点上还站着一个小人。 翻开扉页,作者自序很短,很通俗易懂—— “我在外求学数十年,天南海北地游荡了很久,试图寻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家园来盛放灵魂。可我寻到现在,才发现最想回去的地方,竟然是时光的原点。” 书里有一张插画页,是一个像素很渣的背影,那个背影在天桥上,一步迈出尚未回落,侧脸看着桥下的川流不息。侧过来的那半张脸看不清面目,但那人的耳屏前那个针眼大的小黑痣却被人刻意突出,十分明显。 是谁都不用再问了。 言炎背对着他,不自在地用手指抠书桌上脱落的黄漆,说:“你要见他吗,老朋友?” 邵一乾:“不见。” 言炎“嗯”了一声,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邵一乾顿了一下,往前踏了一步跟他并排,松松地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不多留我几天?” 第65章 清平 他把手虚虚地拢在言炎的手背上,看上去似乎是一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只是这一个略为主动的动作,就叫他心里发虚、手心发汗。他有相亲的经验,但追别人的经验却是零,他想过很多种下场,比如言炎自己另有了喜欢的人,再比如他会一把将自己的手摔开,他觉得言炎怎么做都不过分。 他手心温热,覆上来的一瞬间,言炎想到了鬼手馒头——蒸馒头到末尾的时候,一定要沉住气,掀起蒸笼盖子的时间点不能太早,否则馒头面儿会揪成老太婆的脸,如同被鬼手抓过一般——之所以会想起鬼手馒头,是因为他觉得邵一乾来的时间不合他的心意,不然为什么他一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越发恨他。 就是恨,那股恨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如同一只愤怒的小兽咆在咆哮,把他眼睛都熬红了。 甩开他的手几乎是第一反应。明明在片刻前,他还十分渴求,试图寻找任何一丝跟他肌肤相贴的机会,可是等他主动伸出橄榄枝了,言炎却觉得自己蒙受了天大的冤枉。 邵一乾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意外,因为这个人认定的事永远都公正得无法辩驳,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人不但来了,而且似乎好像大约……是找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23 他来谈恋爱的。 太突然了,事出异常必有妖,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的到来。 邵一乾被甩了一下,脑子里立马站起了两个小人,其中一个小人叉腰哈哈大笑,轻蔑地嘲讽他:“咎由自取。”另一个小人尚在目瞪口呆,似乎方才目睹了什么儿子打爹的新鲜事。俩小人瞬间在脑子里开掐,嘲笑他的那个死瘪三刚开始占尽了上风,把另一个小人打得屁滚尿流,被打的小人真发怒了,似乎启动了一个什么应急机制似的,猛地强大了起来,一巴掌就把对方拍在地上,拍成了一张惨兮兮的年画,打赢的小人说:“没关系的,你再试试。” 他心说:“试个屁。”手却十分不听话地又送了出去,这一次成功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邵一乾顿了两三秒,打了会儿腹稿,略显笨拙地说:“我如果不知道你出了事,现在可能就和我媳……嗯,别人去看婚房、准备结婚了——” 言炎变得咄咄逼人了起来,要笑不笑地打断道:“怪我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是吗?” 邵一乾:“……” 好小子,不接话是不接话,一接话要你下不来台,你怎么这么犀利呢。 “……我可能这一辈子都算定格了,我会有个老婆,有一两个孩子,孩子会长大,我们会变老,等孩子再有了孩子,我们就会死。然后我突然觉得白活了一场,合着我这一辈子都干了些什么事?我净干了些该做的事,该做也想做的事情也做过不少,唯独没有做过单纯因为想做而去做的事情。” 言炎一时说不出话来,心却提到了嗓子眼,最后哑着嗓子说:“你想做什么?” 邵一乾压低嗓门,从舌尖上滚出一句话:“想和你好。”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劈在他头顶,言炎心里狠狠一震,眼底蓄积的泪瞬间越过防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邵一乾凑近他,说:“我说我是个混蛋,甩了我未过门的媳妇儿,千里迢迢地开车来看你,其实也不过是想问问,我们还有可能吗?” 言炎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腔调里的后鼻音成分十分浓重,跟感冒了似的:“这他妈都过去十年了,你把自己都经营得差不多了,钱、房、车,也什么都不缺了,然后你觉得你应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了,你就来找我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以后再有个什么大的动荡,你又一无所有了,你是不是又得只做自己该做的事?你简直……太坏了!” “你太坏了”,这句话太耳熟了,他记得他小时候经常做一些很出格的事情,言炎就会跟在他屁股后头,一边叨叨逼什么你太坏了之类没有份量的屁话,一边又忙着在邵奶奶跟前帮他编瞎话圆过去。 邵一乾连连点头,好脾气地哄:“嗯我太坏了。” “但这他妈十年都没了,我看见你还是恨你,我那时候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你切片儿了,结果你用一个谎言就把我打发了,你让我怎么想?!” “我当时……真的特别恨你。” 邵一乾暂时没有说话的资格,一边听他咬牙切齿地“恨”自己,一边四下里搜索毛巾。 言炎控诉得累了,转过身预备靠在桌子上,然后“咔嚓”一声响,桌子下的抽屉跟着他转身的动作,一起来了个底朝天的乾坤大挪移,原来是抽屉下的横档板潮湿发霉,直接从中间裂成了两半,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洒了一大片。 邵一乾低头一看,脸上的颜色顿时五彩纷呈的,好家伙,一抽屉的书信,什么颜色的信纸都有,还都满当当的全是字,脚趾头猜都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随意捡起一张捏在两指间:“留着这么多的情书没扔,该不会是打算冬天用来糊窗缝防风的吧?” 言炎劈手拿过那张信纸背在身后,还用脚把地上的信都往一起踢,脸腾的一下红透了,刚才数落他的气势瞬间消失,脸色里莫名透着一丝古怪,似乎分外懊恼。 邵一乾心里一动,又捡起一张,摊开一看,顿时看得哑口无言,原来那一地的信,起头都是邵一乾和冒号,落款都是此致敬礼和言炎。 俩大男人,各有各的心酸,于是都不约而同地避开视线。 邵一乾:“我去趟卫生间。” 言炎:“我下楼买午饭。” 这时有人推开门,一个长得特别甜的小姑娘站在门口,先招招手,才说:“组长师兄你回来了啊,对了,教授要我通知你咱们那个实验项目危险系数有些高,校实验评议小组讨论决定要把议题收回了,所以晚上大家计划出去吃个散伙饭,特别希望组长能出席,要我来征求意见,组长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言炎顿时无缝切换成了一个课题组主要负责人,先大尾巴狼似的点点头,皱着眉头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最近……抓心挠肝地想吃地沟油。” 其余俩人:“……” 问一问《十万个为什么》,抓心挠肝地想吃地沟油的人为什么这么贱? 言炎“呵呵”冷笑两声:“散伙饭?谁说要散伙了?我把一个耳朵都搭里头了,居然有人说实验不做了,我真替我的耳朵感到冤枉。你回去在小组群里通知一声,就说我会重新写一份课题申请书,也会重新审核小组成员的实验技能操作,不合格的人直接踢出去,教授那里交给我,就这样。” 那妹子“啊”了一声,似乎跟不上他的语速,大脑死机正在重启中。 言炎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怎么?你要去搞定教授吗?好的我同意就这么办吧。” 妹子:“……” 再问一问《十万个为什么》,此人都这么不近人情了,为什么还能混出个组长来当? 房门再次关上了,言炎脸上被风干的眼泪糊得有些疼,于是拐进卫生间去洗脸。 邵一乾找了个垃圾袋,把地上那些书信全都丢垃圾袋里扔到墙角,之后就一直坐在言炎的床上玩手机游戏贪吃蛇,也许是玩家情绪起伏太大,那条悲催的蛇一点也不贪吃,吃个四五个左右,直接首尾相碰,很快就轮回投胎了。 一条比一条死得快,一把比一把game over得利索。 “你看见我桌子上那卷白色胶布了吗?帮我拿一下,水管又漏了!” 言炎在卫生间里没心没肺地大呼小叫。 邵一乾扔了手机,心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寓楼啊,外面崭新得刺眼睛,里面糟糕得这里烂、那里漏。他把胶带挂在食指上,一只胳膊塞进门缝里递胶带。 然后里面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24 的人攥着他胳膊把他一把拉了进去,刚一进去,一双手当胸推了他一把,把他推靠在门上,门扣“咔嗒”一声,扣上了。 门里一片漆黑。 那个一直贴挂在他心坎上的男孩子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一言不发地贴过来开始吻他,起先似乎找错了位置,一直小心翼翼地在他鼻梁上来来回回,轻柔地如同不经意间从天上飘落的一片羽毛落在他的鼻梁上,碰得他有些痒。 这真是……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吻,慢性子的人,慢性子的吻。 邵一乾叹口气,心里化成了一汪农夫山泉,一伸手把他拉得更近,稍微抬头,一碰到他的嘴唇,便十分霸道地伸出舌尖从他牙关里挤了进去,风搅雪一般在他口腔四壁和上下排牙列上巡逻一圈,要退兵的时候遭到了强烈挽留。言炎重重地在他舌尖上吮了一下,邵一乾头皮一麻,呼吸瞬间粗重了许多,一股血猛地从心口汩汩流淌出来,涌进四肢百骸里,令他全身都燥热起来,不餍足地渴求更多。 独立卫生间里空间很小,四壁很集中,任何一点声响都能立即获得最忠实的回应,于是口舌生津的动静成了压弯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外挪,路过房间门口的时候,这两个暂时用下半身想事情的男人不知是谁留了万分之一的脑子,还知道伸出一条胳膊把门反锁。 双双陷进床铺里的一刻,一切都失控了。 背阳的房间里光线昏暗,似乎腾起一层雾气弥漫,把一切都拢在一层极度的虚无里。 邵一乾一直是个目不窥园的正经人,并不知道男的和男的在一起除了用手还能干什么,于是单纯的文盲先生吃了一个天大的亏,下半身感觉到空气里的潮湿和凉意的时候,一个更为凉意十足的东西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被冒犯的感觉强烈到无法忽视,他本能地开始推拒和反抗,于是又吃了一个天大的亏,他昨晚上开了一宿的快车,精神高度集中不说,体力也耗费得很厉害,早上就吃了一顿早饭,这会儿正是通宵过后精疲力尽的时候,荷尔蒙的作用可以维持激情,但它创造出来的体力却是一座空中楼阁,华而不实不能长久,所以当言炎将他两只手举过头顶按在床头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凌乱了。 他在急促的喘息中只组织出了一句话:“我操,你他妈……像个人……一样行不行?” 言炎十分明智地没有搭理他,因为在床上说话很明显是个愚蠢的行为。 太阳悄悄地划过楼头,余韵悠悠,一轮素月过早东来,是昼夜交替时分。 崩了一地的衬衫扣子,遍布各个角落的可疑卫生纸团,和一场激情后的汗味,现场很惨烈,邵姓男子生死未卜,侧卧在床里仍旧昏睡未醒,汗湿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荞麦做枕芯的枕头上,瘦削的脸颊终于开始显出一副不堪折腾的疲态,苍白濡湿,只有一副嘴唇红得透血。 姓言的小混蛋已经穿戴整齐,一晌春风得意马蹄疾,虎狼年纪的人,一旦踩了油门,就不轻易能刹得住车,这会儿那心情就如同坐凌霄飞车,飘得不行。 他把被子帮他往上拉了拉,遮住一部分淤青和吻痕,忍不住又俯身去亲他的肩膀,结果还没碰到目标就被人一巴掌拍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的人晕晕乎乎地说:“我不行了,嗯……帮我把裤子拉下来,裹在脚踝上很难受,然后天亮前不要叫我,可以滚了。” 姓言的还算有良心,他拧了一条温水毛巾出来,把他脸上的汗擦干净,又在床头备了一身自己的衣服,起身准备下楼去觅食,心里忽地升腾起一片清平之音。 邵姓男子又口不择言地蹦了一句神语:“我真贱啊,千里迢迢跑来……让你上了一次。” 言炎得便宜卖乖地直乐,真相好像是这样。 第66章 逆水行舟 邵一乾蒙头睡到第二天九点多,睁开眼后的第一个感受,是一种如同漫步云端一样的不真实感,奇妙、玄幻,还很荒诞。 他曾经用了很长的时间,去剃掉自己身体里那堆融在骨子里的叛逆与嚣张,成功把自己削刻成了一个中规中矩、丝毫不敢逾矩的普通人,而当他真得有了普通人的生活——起早贪黑换来事业,一心一意捍卫家庭——躁动的心与方才挥手告别的青春却都在鼓动他,如果再不拽住青春的尾巴梢实现一个由衷的心愿,接下来就要浑成一个棺材芯子了。 “……我求你再胡来一次,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言炎跟他脸对脸睡在一起,他两条胳膊折叠起来,还把手攥在自己下巴下,形如许愿的姿势,一侧脸上还有很杂乱的碎发压出来的印子,如同一丛被制成标本的杂草丛帖在他脸上。邵一乾伸出胳膊去摸他脸,原本打算狠狠掐一把报仇,但他手才刚放到位置,立马就被人握住了,言炎跟皮皮虾似的又往前挪了一寸,说:“我们组的项目还没批下来,我要去系里做一次申请答辩,很快,就十分钟,然后你跟我出去玩行不行?” 邵一乾“嗯”了一声,阴恻恻地说:“行啊,去寻找一桌用地沟油做的满汉全席。” 言炎:“……” 十年的空白期足以使人改变很多,没有人会知道自己为什么十年前更喜欢齐刘海而十年后则钟爱中分,没有人会记得十年前为什么讨厌香菜二十年后成了香菜控,任何事物都不会原地踏步。 十年前的言炎是个温良恭俭让的小朋友,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唯一一件出格的事,就是死心塌地地把一个操蛋的男人放进了心里;十年以后的言炎,温良恭俭让一概丢得无影无踪,蜕变成了一个心思捉摸不定的实验怪咖,那个操蛋的男人还是纹丝不动地盘踞在他心里,只是换了件马甲。 此怪咖腾出一只手摸摸自己耳垂,鼻子哼了一声,磨磨唧唧地说:“然后再帮我挑一对耳钉。” 邵一乾:“……” 言炎是系里公认的实验宠儿,除了第一篇文章是送给导师以外,其余的十好几篇文章全是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发出的。所以答辩是家常便饭,通常下午一点开始答辩,他早上八点睡醒爬起来,飞速敲十几页ppt,讲稿也不看,上台前理顺思路,顺风顺水就讲下来了。 答辩的次数多了,连什么叫紧张都忘了,只觉得很无聊,一堆系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教授往台下一坐,虎视眈眈地等着挑你的漏洞,一个人在讲台上blabla干说十分钟,看着挺高大上的,其实是真挺二百五的。 他磨蹭到近十一点左右,洗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25 漱完毕,便开始打扫屋子,捡起邵一乾衬衫上的扣子,又从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女寝里借来针线盒,一边十分贤惠地给他补扣子,一边跟实验各个部分的单元负责人语音聊天:“第一件事,各小组组长把还想继续跟进实验的同学名单发给我,下午答辩要用到。第二件事,明天周五,先预祝每个人都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第三件事,下周一早上八点,所有报名参加试验的同学准时到第一实验室集合进行第一轮筛选,考试项目暂时保密,希望大家认真准备。至于散伙饭,谁想散伙谁去吃,吃完拿发/票回来,组里报销。另外,在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因为上天只赐给了我两只耳朵,所以请大家手下留情,以上。” 邵一乾正靠在卫生间的门口刷牙,看见他一边语速飞快地交代任务,一边用手扯断缝纫线,心里没来由蹦了一下,不受控制地鼻子发酸,嗓子快过脑子地叫了他一声:“言炎——” 言炎没抬头,认真地缝下一枚扣子,“嗯?” 邵一乾平复心情:“没事。” 他以前也这样好,现在如以前一样好。 下午一点的答辩,言炎飞速把以前的申请改了一遍,便十分心大地带着邵一乾出去满大街浪。他借了辆自行车,载着他在小巷子里撒野,停车后拉着他钻进了一个很拥挤的小铺子,四壁上全是小首饰,他真的开始挑耳钉,荤素不忌、来者不拒,乱七八糟地在耳朵上试,大环儿的、毛球球的、水钻的、链条的,每试一种还要臭美地凑到镜子跟前照一番,就差问一声“魔镜魔镜谁的耳朵长得最俊”了,把邵一乾乐得简直要笑岔过气儿去,估摸着自己大概能活活笑死在这里。 看铺子的老板娘哭笑不得:“先生,我们店里没有男款的。” 言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瞎话:“送我女朋友的。” 他顶着来往路人稀奇古怪的眼光,一丝不苟不厌其烦地试了很多款式,几乎把个头显大的耳坠试了个遍,最后特别不要脸地说:“麻烦姐姐给我拿一包玻璃针。” 然后丝毫不觉亏欠别人地扬长而去。 邵一乾真不知道这小子现下竟然这么无赖,一边十分好奇他这些年都经历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边又忍不住手欠地想替店家把这种无良消费者揍一顿。 磨蹭到差五分就一点的时候,言炎终于拉着他去了二楼的大教室。 里面都是些穿正装的学生,三五成堆地凑在一起,围着电脑屏幕指指点点。 邵一乾脚步停在门口,说:“我在这里等你。” 言炎直接动手推他进去,满不在乎地说:“进去等,答辩对外开放,就怕无聊到你不爱听。”说完就提着电脑包去了厕所。 邵一乾根本就没等到言炎回来,时间一到,主持人直接下发项目申请人答辩顺序名单,站在讲台一侧开始按顺序叫答辩人:“申请人,临床医学院实验班,言炎;申请项目……” 主持人喊了两遍,正要宣布下一位的时候,那慢性子的人推开教室前门走进来了。 言炎出门时候穿的是连帽衫和牛仔裤,正装叠成一团塞在电脑包里,一来就先躲进厕所去换衣服,匆忙间连领带都没系,一小截露在袖口外的白衬衣的扣子也没扣,然而此人似乎分外不以为意。 他当着他们学院一群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的面,不慌不忙地插u盘拷ppt,然后鞠了个躬:“good afternooed professors, i'm yanyan……” 邵一乾坐在最后一排,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从容不迫地用红外笔在大屏幕上戳戳点点,气定神闲地回答每个教授的问题,心说宝贝儿你怎么这么牛逼呢。 其中有个老教授问了一个问题:“解释一下你迟到和衣衫不整的原因。” 言炎下意识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做出心有余悸的模样,忽悠之词张口就来:“我来的时候,遭到了楼下一帮狗的围追堵截,对此我很抱歉。” 满脸真诚的模样,是个人都要信以为真。 邵一乾隔着大老远对他比了个大拇指,比口型:“吹。” 言炎一眼就扫见了,跟被人褒奖了一番似的,眼睛刷的亮了一层,瞬间说得更流畅了。 网络上一句话说得很好,叫“不是一个人不行,而是两个人更好。” 他们没了彼此,也会过得很好,但人嘛,也就为那点儿追求而活——追求填饱肚子,追求养家糊口,追求三千的月工资,追求成为办公室工作人员,追求一个房子、一辆车子,追求一个老婆,追求爱情。 追求就如同攀岩,他们攀上一百米的高度,便会仰望一百五十米的高度,一步一脚印地爬上群山之巅,于是又贪得无厌地试图征服珠穆朗玛,去挑战更多的不可能。 时间顺流而下,而人逆水行舟。 邵一乾也不是个闲人,第二天吃过早饭,他提出要回家,言炎算了算,距离暑假还有……拉倒吧,本学期才刚开学不满一个月,刚圆满了一次就要分开……这他妈真是一件惨绝人寰的事。 他送邵一乾一直到高速收费站,左拉右扯不愿意下车,于是俩不知脸皮为何物的人在车里没羞没臊地乱亲乱摸,当然自然一直是司机吃亏,因为他出于某种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原因,身、体、不、适,被副驾驶上的衣冠禽兽压在驾驶座位的椅背上欺负了很久,濒临一脚就要踩地雷起反应。 但人说“非礼”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于是可以将驾驶员的不配合解释为一种欲扬先抑、欲拒还迎、半推半就、半遮半裸。 反正不管怎么定义他的行为,要不是他一直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迫不得已仰头深呼吸,言炎也不会熟门熟路地扒了他的衬衫、抽了他的皮带。 一场十分单纯的吻别,因为制服够禁欲和姿势够感人,顺理成章地就演变成了一个十分朋克的车震。 鉴于司机已经接近报废,言炎十分体贴地把他从驾驶位上换下来,打开导航,开了一整天,一路护送他回了家。 车载导航上可以显示车主最常用的路线,这辆车子上显示地使用频率最高的路线,是从邵奔和李红霞的养老房到胡佳丽的珠宝专柜。但一进入中州市市区,言炎并不知道邵一乾经久住在哪里,运输司机通常是四海为家,大多数时候,一床被子随身携带,在高速上的临时停车点歇脚。 邵一乾比别人起步晚,却比很多人都狠,所以两三个月不回家是常事。 言炎最后打算开去邵奔家里。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26 邵一乾不计形象地躺在副驾上,一伸脚踹灭了导航,蹦了一句:“去北城,我带你看个东西。” 到了地方,停好车,邵一乾神秘兮兮地倒着走,来到自己的店门口,特别潇洒地掏出钥匙,很得瑟地在言炎眼前晃了晃,转身就去开门。 脚下的土地突然开始剧烈摇晃,刚抬起到一半的卷闸门在一瞬间被剪切成了狰狞可怖的两大片子,邵一乾怔了一下,握着钥匙的手就开始颤抖。 言炎一看情况不对,当机立断地拉着他就往空旷的地方跑,两人刚跑出整个大楼投在地上的影子范围,身后刚建成还不满一个月的交易中心发出一记呻/吟,随后,如同爆破现场似的,庞大的建筑物轰然倒塌。 邵一乾感觉被什么东西当胸刺了一下,疼痛难当,眼底立即红出了重影。 整个地震持续了近三十秒,震后的现场异常混乱,幸存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不约而同地围在一起,乐观的、悲观的、不痛不痒事不关己的,大家七嘴八舌地吵个不休。 言炎第一时间回过身来,不管不顾地把邵一乾圈住,一下接一下轻拍他的后背。 邵一乾彼时正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冰凉,突然被人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先是懵了一下——十年中的很多次,他一个人在路上行走,快乐是一个人的,痛苦也是一个人的,而今突然多出一个人,你想跟他分享喜悦,于是他也帮你承受苦难——而后一点一点放松下来,静静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靠了一会儿,也同样拍拍他的后背,低声说:“没事没事。” 他轻轻推开言炎,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十分叫人摸不着头脑地转身,一步一跌地踩上那片废墟,一直爬到了废墟的最高点。 距离他十米左右的另一片废墟之上,有个谢了顶的老头子比他还早一步,已经点了一根烟,坐在一块废砖上抽了起来。 那谢顶的老头满脸皱纹,胡须和眉毛几近花白,不知是被太过松弛的面皮遮住了悲伤的表情,还是真的面无表情,只见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块废砖上,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正前方,足足有一支烟的功夫,他才站起来,最后背着双手,一步一步下了废墟山,扬长而去。 邵一乾想到了他爷爷。 老邵头总爱蹲在他的磨坊前,一锅接一锅地抽水烟袋,有人来找他磨面,他就钻进磨坊里,打开机器,哼着荒腔走板的老民歌,给人家干活。 黄澄澄的小麦从一个口倒进去,历经一个长达四米的大机器后,白花花的面粉从另一个口里流出来,进入一个面袋子里。 老邵头一次只收人家一块钱。 他想起他上小学的那几年,老邵头会在他每次离开家去上学前,把他叫到跟前。老邵头会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毛票,枯槁龟裂的双手翻过盖面的十块钱,翻过夹在芯子里的五块钱和一块钱,从最里层抽出一张花花绿绿的各族人民,塞在他的校服口袋里,眼角攒出一把细纹,笑眯眯地说:“去吧。” 他仿佛穿越时光,看见了老邵头藏在皱纹里的沧海桑田。 言炎抬眼皮,紧紧盯着废墟之上的身影。 那时候时近傍晚,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偷偷地从地平线下露出温暖的光,被天边的云遮拦了去路,悄悄地蜕变成了大团大团紫色的霞光。他看见那些霞光从天边飞驰而来,给他周身镀上一层银边,那银边勾勒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那银边里包裹着一个百炼成钢的灵魂。 他还看见……那个身影缓缓地一手插兜,全身都放松下来,抬头侧目,看向头顶云蒸霞蔚的天空,静静地站立了几秒,似乎正在酝酿气势,下一秒就会拎着一块板砖给老天爷开个瓢一样。 然后他看见他舒缓了眉眼,一扬手把钥匙丢到了废墟之上,特别无奈地笑了一下,摇摇头,喉结微微动了动,说了几个字。 那串刚用过两次的钥匙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断壁残垣里,不知碰到了什么类型的建材,发出“叮”的一声,华丽谢幕了。 言炎一挑眉,同样笑了,如同少时那样,瞳仁里碎满了光。 他看见邵一乾说: “日你妈——” a man bsp;be&royed but not&ed.——er heming;《the old man and the sea》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倒。——海明威《老人与海》—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很感谢每一个看文的朋友,还要特别鸣谢“吃瓜的山cha酱”童鞋的支持和鼓励~《逆流》的故事讲完了,但故事里的人生有限,人生中的故事无穷。 番外会有~ 最后,有缘再见辣! 第67章 番外 番外一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更有大爱。 地震过后没有多长时间,先后有救援小组、消防官兵到来,随即全国的物资捐赠一批一批地到来,罹难的亲人们生死不明,幸存下来的人们在空地里支起帐篷,分批次帮助消防官兵和武警战士进行搜救工作,言炎理所当然地混进了随后到来的医疗救援小组里。 目力所及,均是钢筋水泥,余震不断,但都已不构成威胁。 此前言炎所有的医疗知识仅局限于理论,许多次的实验也更偏向于疾病机制的研究,等到面临大规模的伤残病患,这个一直醉心于科技前沿的天之骄子猛然醒悟过来一件事——能够救死扶伤的人,永远是一线的大夫,直面苦难与病痛的人,也是一线的大夫。 实验做得再出色,立意不论多么别出心裁,回归不到实践,也只能是一堆毫无意义的数据而已。 不断有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人被抬到医疗小组的帐篷里,还有些人都没机会再次看见天光,就已经一命呜呼,当然,还有一些人是死于二次伤害—— 救援的人缺乏基本的医疗常识,而人手又不够,将罹难者拖出废墟后,一般会有两个人一人抬脚一人抬肩把人送过来,这个过程就已经造成骨折部位的二次伤害。 所以言炎索性借了个白大褂,就寸步不离地跟在搜救小组的身后。 矮平房下搜出一个呼吸微弱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的臂弯里还紧紧搂着一只泰迪犬,狗已经僵死了,而小女孩还有一息尚存,呼吸微弱,但没有意识,言炎用手背拍她脸,拍了两三次都得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27 不到反应。 “大哥帮个忙,把门板抬过来——” 言炎把她放在门板上,比好姿势开始胸外按压,一边按压一边现场教学。 真人身上的第一次心肺复苏实践,精神过于紧张,把人救活了,但把女孩的肋骨按骨折了,医疗组的护士姐姐说没关系,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第一次实践不太顺利,但闯过了第一次,这一天之后的许多次就没有那么难了,言炎记不清自己给多少人做过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流动除颤仪一直待机没有关闭过,一部分人活了,一部分人死了,这个时候,生与死的界限开始截然分明。 由于搜救人员到来的及时,消毒工作做得很到位,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疫情。但为了以防万一,除了医务人员外,其余人都被勒令留在帐篷里,连人带帐篷一并消毒,一天一次。 邵一乾就窝在帐篷里,他说放得下,也还是郁郁寡欢了两三天,真正释怀的时候,是言炎带着两眼眶的红血丝一头栽倒在他怀里的一瞬间。 很难形容那种如同昙花一现的感觉—— 言炎半身的白大褂上都是污秽的血,连续两天两夜的不眠不休把他折磨得面色如纸,就靠一股劲撑到现在,牛仔裤被震后现场的钢筋水泥扯得稀巴烂,满是漏洞,脸上和手上还有不经意被擦伤的痕迹,嘴唇干裂发白,似乎才两天不见,他就虚弱了许多。 但他倒下来、栽在他身上的刹那,邵一乾突然有种倦鸟归林的错觉,空空如也的心脏里猛地涌进一捧明艳的火,呼啦啦照亮了一大片,不仅是前方,还是未来。 珍惜……什么才值得永久珍惜? 他这前半辈子,不慕名利,胸无大志,平生所求,不过“现世安稳”四字而已,可人生注定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折腾,当一切铅华褪去,露出生活最本真的面貌,不过是浮世一场人情冷暖罢了。世事再复杂,说起来也简单,归根结底,不离“福祸”二字。 当所有身外之物被一场灾难摧毁殆尽,什么才是人最可宝贵的财富? 精神。 此身未老,此心不死。 还有……真情。 他把言炎搂得更紧了,一只手拂开他的额发,低头在他汗湿的额头上亲了亲,和哄小孩儿睡觉那样,缓缓地左右摇晃起来,唇角翘起一个微笑的弧度,鬼使神差地说:“你想过毕业要去哪里吗?” 当时大帐篷里人很多,男女老少都集中在这里,但人们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去关注周围都在发生些什么了,他们三五成堆,彼此安慰,再加上帐篷里的灯瓦数很低,光线昏暗,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个男人在做什么。 言炎把头往他脖子里靠了靠,亲昵地蹭了蹭,最终还是十分脱力,眼睛没睁,轻声道:“我一直在跟一个国际课题,毕业以后,应该还是会出国完成实验。” 邵一乾抬抬膝盖,动了动他的腿,“……不能留下来吗?” 时间有几秒的静止,言炎愣了一会儿,忽地想起曾经有个人躲在门板后不肯见他,那个人对他说过:“你走吧。”时至今日,那都是个无法释怀的伤人利器。 他一把抓住邵一乾圈着他的手,一半是委屈一半是泄愤地说:“你在求我吗?” 邵一乾回以同样的力道,也握住他的手,低下头凑在他耳边说:“嗯,我在求你,你答应吗?” 那句“嗯”轻飘飘的,轻如鸿毛,听在言炎的耳朵里,分明重于泰山。值了,不管那些年有过多少不甘、多少心如死灰,到这一刻也都圆满了。 但到底意难平,他有些赌气似的道:“不行,你得求婚。” 邵一乾:“……” 蹬鼻子上脸,爱留不留!心里是这么想着,说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说错了。 “戒指要几克拉的?” 言炎立时没反应过来,想也没想,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跟胡佳丽也是这么说的吧?” 邵一乾毫不犹豫地摇头,矢口否认。 言炎皱眉看他,表示很怀疑:“嗯?” 邵一乾坏笑:“佳丽,房产证写你名字,嫁给我行不行?” 言炎左右看了看,伸手拉过附近的一条大毛毯,一转身猛地把邵一乾压在地上,顺手就把毛毯盖在两人身上,他在毛毯下用舌尖碰碰他的耳朵根儿,幽幽道:“难怪老天爷要地震。” 邵一乾难耐地侧头,也低低地笑了,一手往下一摸,揉了一把,言炎腰立马塌了下去,姓邵的贱人遂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雷区越界,还腾出一只手扶住他后脑勺,贴面细吻,起初只是很轻柔的碰触,逐渐加重唇舌的力道,堪称循序渐进、层次分明,到后来,都用上牙齿了,含着他半片嘴唇细细厮磨,才开始尝出一分要溺死的似水柔情,又狠狠地卷着他舌头深吻。 照这么胡闹下去,大事不妙,言炎吓了一跳,忙含糊不清地连声答应:“我不走我不走我骗你的我他妈舍得走吗你多难搞啊!” 邵一乾立马一抬手把他推下去,喘了口气,劫后余生道:“卧槽,松口了。” 那什么……玩火自焚么,吃什么不好,非要自讨苦吃。 反正这一夜,真是一把辛酸泪,过得极其残忍,基本全靠忍。 欲望过了就过了,言炎自己侧过身又蹭了回来,单手扣住他腰侧,说:“睡吧,累死我了。” 邵一乾点头,十分自然地赏了他一个晚安吻,说:“功臣,辛苦辛苦。” 一个月后,言炎返校,邵一乾留在原地,和一个经常合作的建材老板再度合作了一把,两人联手承包了上头拨款支持的灾后重建工程。 事情说来或许很巧,这个财大气粗的建材老板早年一脚踩进建材这一行,还是邵一乾给牵得线。邵一乾各行各业认识的人很杂很多,他以一人之力联系起了一个十分完整的灾后计划工程一线队伍,建材老板提供核心支持,俩人联手负责半片北城的重建与恢复。 通信回复的第一天,邵一乾迫不及待地给邵奔和李红霞去了电话,很久没人接,他都不抱希望的时候……姗姗在那头叽叽喳喳:“哥!哎爸妈是我哥!哥!你没死啊?” 邵一乾忍不住笑,说:“没呢,真是太叫人失望了是不是?” 姗姗傻笑,这妹子长大了,被人宠了那么几年,小姐脾气养得不多不少,叽叽喳喳地说:“我跟你说,可真是太险了,地震前几天,咱们老家有个人打电话过来,说是度假村要开始二期工程,要建个游乐场,超出预计圈地范围,地都扩到咱家祖坟啦!要爸妈回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28 去迁坟,老姨妈和老姨丈就跟咱爸妈一起回乡下了,你说巧不巧!哼!要他们盖度假村,要他们拆咱家大院子,这下好了吧,一笔勾销啦!” 邵一乾一时只觉百味杂陈,人事纷扰,好的坏的,黑的白的,善的恶的,天地之间自有一笔账,说破了,前因后果,无非两个字——活该。 活该活该,活着应该。 他说:“没事就好,对了,过几天,我带对象回家给二老过目,你们在哪?”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3 了个眠,再洗个热水澡,沈诚只觉得整个人原地满血复活了。皮肉洗干净了,才想起除了那些脏衣服他没有换洗的,沈诚就觉得很难以接受,所以洗完澡的他直接就在腰上围了个毛巾就出来了,盘算着把旅店的床单变成阿拉伯长袍的可能性。 孔雀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呆,见沈诚出来也只是草草瞥了一眼,就指了指床上的一堆衣服,“你先穿这个吧,老板这里只有这个。” 沈诚拿起来抖开一看,一个小短褂和一张床单一样的布,要不是他提前做过功课还真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穿。沈诚把大筒裙往腰上一套,左右一裹再一别,一件东南亚风格的男下装就成了,刚好,这笼基里也不用穿内裤,虽然裆下略感清凉,但还是要比裹着脏衣服来得清爽,不过,那短褂确实小了,沈诚索性就没有穿。 “谢谢啊。”沈诚赤着上身坐到孔雀对面的桌子上。 “走吧。”孔雀打量了他一眼,起身走出了旅店。 沈诚把小褂子往肩上一搭也跟了出去。 孔雀结完账上了车,沈诚钻进了副驾驶座。 “回去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这几天和我办事去了。”发动车子的时候,孔雀突然说道。 “谢谢。”沈诚拉安全带的手顿了一下,恍然明白了孔雀带他来洗澡的用意,他脏成这样,而孔雀一身清爽,怎么看也不像一路人。虽说矿上还是相对安全的,但做他们这一行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一次,倒是孔雀想得比他周全了,至少他失踪几天也算有了说法。 这个人,倒是比原先料想的更精彩几分。沈诚忍不住多打量了孔雀几眼,长得帅本来就赏心悦目,再加上办事周全,不骄不躁,禁不住就多了几分好感。 “老大,商量个事儿行么?”快到矿场的时候,沈诚突然说。 “叫我名字就行了。”孔雀说,‘老大’是小辉和队里一些队员对他的称呼,虽然早也听习惯了,可是听沈诚这么叫自己却是说不出的别扭。 “孔雀,能借我件上衣么?”沈诚看着孔雀眨了眨眼睛,孔雀依然穿着一件工字背心,只是在外面又搭了一件短袖的衬衫,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沈诚倒不在意自己穿什么,可一会到了矿场,众目睽睽下还裸着总是不太雅观。 孔雀看了眼沈诚赤着的上身,想了想,把衬衫脱下来丢了过去。 沈诚高高兴兴地穿上,发现竟然刚刚合身,他明明看着比孔雀要壮一些,却没想到对方是穿衣显瘦的类型,沈诚突然有了点莫名其妙的危急意识,似乎是被比下去了。 两人回到矿场就各自分道扬镳回了房间,有人看见两人一同回来虽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问,这倒是得益于孔雀生人勿近的气质。 小辉下了哨听说自家老大回来了,就一路撒着欢的跑了过来。孔雀听见敲门声,打开门就看见丛辉一脸宝强式的笑容站在门口。 “老大!”小辉一脸期待的看着孔雀,眼中流光溢彩地闪烁着零食两个字。 孔雀转身进了房间,丛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眼睛在孔雀房间了扫了一圈,却没有发现疑似零食的物品。 “回来的路上中途上了个厕所,忘了关后备箱,有条流浪狗跑了上去把袋子拖走了。”孔雀面不改色的扯了个谎,他不太想去解释那包零食的去向,因为这意味着他需要解释为什么沈诚一口气能塞下近三斤的零食。 小辉:ε(┬┬﹏┬┬)3 孔雀:…… 另一个房间里,沈诚狠狠地打了三个喷嚏。 王峰:着凉了? 赵顺杰:连裤衩都没穿,风吹叽叽蛋打颤啊,沈队,板蓝根要么? “滚!”沈诚在卫生间里洗着孔雀的衬衫,腰上还裹着那件笼基。 “辉,你肿么了?”走出房间抽烟的乔好奇的看着小辉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蹲在墙头看月亮。 “老大对我撒谎了,他以前从来不骗我的,他都不知道自己编谎话的功力只有五。”小辉一脸的泫然欲泣。凶手是谁,老大为什么要包庇他?丛辉觉得自己头马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哦~太可怕了,你知道那个小三儿是谁么?”乔一脸的八卦之光。 “三你妹!”小辉飞起一脚直取乔的屁股。 “嘿嘿,我今天看见老大和那个新来的一起回来的,那个男人so~cool。”乔捂着屁股逃开。 “滚!”小辉在他身后比了个中指。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没有虫,耐心好的筒子可以蹲了,最近杂事忙的差不多了,基本能保证一周至少两更,这对蜗牛毛已经是了不起的速度了…… 第9章 过招 第二天,孔雀就把沈诚三人介绍给了护卫队里的其他人,队员们显得很习以为常,毕竟这里的人员流动也挺大的,不过沈诚高大矫健的身姿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几个人看着他,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护卫队里虽然没有实行军事化的管理,但每天也是有训练任务的,不过孔雀设置的训练方式倒是很简单直接,那就是每天早上集合的时候两两一对比拼,赢的人积一分,攒够三分可以休息一天,攒够五分可以外出,这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因为外出就意味着可以去找妹子,这对憋在矿区这座和尚庙的汉子来说简直是一种福音,所以谁也不会松懈了训练。不过,这里也有一条规矩,就是比拼的两人水平不能悬殊太大,俗话说就是不能捡软柿子捏。 “嘿,头儿,我可以跟他打么?这身材看着太cool了。”孔雀宣布晨训开始的时候,乔就挤到了他的身边,跃跃欲试的看着沈诚,其他人听见后也都向这边看了过来,所有人都想看看新来的身手如何,自己今后有没有希望在他身上拿到积分,要知道,乔是雇佣兵出身,队里能打得过他的人并不多。 孔雀不做声的看了沈诚一眼,其实他觉得这三人挺棘手的,严格说来,他们不归他管但又确实需要护卫队的身份做掩护,所以到底该怎么对待这几人,这个度不太好拿捏。 “那就承让了。”沈诚倒没有让孔雀为难,爽快的接下了乔的挑战。 “承让?”乔茫然地看着小辉,他的中文水平还无法理解这么高深的词汇。 “就是谢谢你让他。”小辉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礼仪上的谦让。 “不不不,我不会让你的,你也别让我。”乔连忙摆摆手,用坚定的表情看着沈诚,表明自己不会放水的决心。 “不让,不让。”沈诚笑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4 着连连摆手。 “那,听说你会功夫,我们来打架吧。”乔说着已经脱掉了上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他学的是截拳道,整个队里除了孔雀几乎难逢敌手。 沈诚也脱掉了外套,露出线条流畅紧实的身上,他虽然不如乔精壮,身姿更偏柔韧,可是乔并不敢小觑,因为孔雀也是这样的身形,比起虬结的肌肉,他们更加灵活,他们不靠力量取胜却往往能一招致命。 围观的队员们已经自动地围出了一个圈把中间的场地留给了乔和沈诚,连晨训也被丢在了一边,孔雀也好好奇沈诚的身手,所以并没有制止队员们的偷懒行为,自己也站到了一边。 队员们的比拼一向不拘于形式,有体能,有格斗,也有枪法,但凭自己高兴,乔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拳法,潜意识里就已经把沈诚列为强者了。 王峰和赵顺杰依然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似乎是对胜负不太关心,不过赵顺杰目光里还是透出了一点藏不住的兴奋,他对沈诚有着盲目的信任,心里已经预演了沈诚把乔拍飞的十八种姿势。 “老大,等会能让我和那个小子打一局么?”丛辉站在孔雀身后,悄悄指了指赵顺杰,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芒。 “他同意就没有问题。”孔雀目光紧盯着场中的两人。 “嘿,来吧。”乔活动了一下筋骨,摆出了拳击手的滑步姿势,左右不停的移动着,目光紧盯着沈诚的动作。 沈诚笑着点了一下头,右脚划开一步压低身体重心,双手悠然地画出两道圆弧,抱元守一,整个人的气场顷刻间沉静了下来。 太极!孔雀双目中闪过惊讶的神色,呼吸一紧,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乔显然是不了解这两个动作的意义的,但沈诚瞬间改变的气场让他心中警铃大作,几乎从不主动进攻的乔放弃了他的原则,眨眼间,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招已经送到了沈诚面前。 所有人皆是神情一紧,就在大多数人以为沈诚不可能避开这一击,能硬接一招已是极限的时候,沈诚的腰身突然像被强风吹过的芦苇般顺风向后倒去,避开了乔切到咽喉要害的一掌,然后,上半身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在半空中扭转,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从乔的腋下转到了他的身后,双掌同时拍出,正切在了乔的后腰上。 乔根本就没看清沈诚是怎么转到自己身后的,他心头一凉,正打算扭身应对时突觉腰间一股力量撞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向前扑去,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人群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这样的结局简直是神转折有没有!乔从进攻到落败竟然不到五秒钟! 乔怔愣地站在原地,似乎一时无法消化自己就这么落败的事实。 “承让了。”沈诚对他抱拳行礼。他没有出风头的意思,不过那五分积分对他很重要,短短几分钟的时候,沈诚已经想好了光明正大出门办事儿的途径。 乔这是才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回过神来,他扫了沈诚一眼 ,突然一个箭步窜到了孔雀身边。 “头儿,打他!”乔指着沈诚,做出一副被欺负了的委屈样。 乔这么一嗓子,围观的人群立即鼓噪起来,纷纷起哄着让孔雀出手,要知道孔雀几乎是不出手的,因为这矿上就没有人是他对手,他只负责指导! “出息!”丛辉气得一巴掌削乔的脑门上,“老大,别理他。” 孔雀看着还站在场中的沈诚,沈诚含笑看着他,没有倨傲,却也没有回避。 微微垂了一下眼眸,孔雀脱下外套塞到小辉怀里,向沈诚走了过去,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和口哨声,小辉目瞪口呆的看着孔雀的背影,沈诚也有一丝意外,但随即就露出兴奋的笑容,王峰见状微微皱了皱眉。 “哎,能打过么?”赵顺杰轻轻捅了捅王峰,他对沈诚有信心,可是孔雀的资料介绍上也不是凡人。 “闭嘴。”王峰冷着脸回了他两个字。他和燕重明搭档多年,实在是太了解这个男人的狗脾气了,平时此人确实是一个值得信赖和委以重任的人,但骨子里的好胜却是怎么也消磨不掉的,或者说,哪个男人不好胜?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他也会技痒,但是,和孔雀过招太有节外生枝的可能性了。 “还是比格斗么?”等孔雀下到场中央,沈诚轻声问到。 孔雀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之间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气势,但围观的人都自动禁了声,每个人都隐含兴奋的期待着。 首先出手的是孔雀,只见他一旋身一记鞭腿已经扫到了沈诚的面门,沈诚故技重施上身一仰,避开孔雀腿风的同时一掌砸向对方的膝弯,可是手掌刚刚碰到孔雀,沈诚就知道自己中计了!自己的那一掌拍在孔雀腿上,力量却没有落到实处,反而顺着孔雀收腿的方向滑了出去,而孔雀却借着这一推的力道腾空而起,位于下方的另一条腿砸向沈诚的膝盖。 就在膝盖将要遇袭的一瞬间,沈诚一个金鸡独立收腿险险避开这一脚,可是仓促之下却失了平衡,整个人向着孔雀的方向倒去,而孔雀此时已经是双脚离地,一击落空后身体顺势倒向地面,就在他准备以手撑地旋身而起的时候,沈诚倒下的身体把他严严实实地拍在了地上。 哗!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叠在地上的两个人,功夫差一些的人更本就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而那些看清了的都在咋舌——牛逼! 场上的两个人摔了个脸对脸,一时间视线中只剩下对方放大的双眸,一个清如寒潭,一个黑如曜石。 “嗷~~~我也好想压一次队长!“丛辉身边一个红毛突然嚎了一嗓子,身边的人都发出善意的哄笑,没有女神的世界里,男神也是让人仰慕的存在啊。 “老子阉了你!”小辉抽出□□就向红毛扑了过去,红毛双手护裆鼠蹿而去,身边的人笑做一团。 沈诚本来还有点蒙圈,不知道这架还要不要打下去?却见孔雀眸光一闪,耳边突然一阵劲风袭来,沈诚的身体条件反射般猛然后撤,一道拳锋擦着下颚掠过,皮肉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沈诚一跃而起,退到了几步之外,孔雀也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打啊,这么给力的对手,怎么能半途而废!沈诚用手指抹了一下发红的下颚,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转守为攻,行云流水、变化万千的一套形意拳将孔雀笼罩在其中,虎鹤龙行,刚柔相济,中国功夫的博大精深被他展现得淋漓尽致。孔雀的格斗术却偏西化一些,更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5 多的是依仗他惊人的反应力和身体的爆发力,看似没有章法却往往能克敌制胜,他见招拆招,丝毫不落下风。 不用以命相搏,两人都放下杀招,更多的是用刁钻的招式来挑战自己和对方,一场比试打得酣畅淋漓,围观者更是大呼过瘾,一边觉得沈诚深不可测,一边又愈发对孔雀佩服得五体投地。和这两人打起来如猛兽相搏的状态比起来,平时自己的晨训简直就是奶猫打架!在场的汉子们都被这一场比试激起了斗性。 打了十几分钟,沈诚和孔雀两人都显出了一丝疲态,虽然招式依旧凌厉但步伐却已经慢了下来,可是谁也不想主动叫停,不过若是这样打下去,今天恐怕就不用干活了。 “今天先到这吧。”沈诚率先跳出战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汗水洇湿了背心。 孔雀的短发也被汗水浸透,一根根竖立着,汗水在晨光中发出润泽的光,他看着沈诚脸上有着明显的意犹未尽,可是目光扫到一旁已经开始开盘口的队员,孔雀知道确实该打住了。 “集合,训练!”孔雀对着队员们喊了一声。 “队长,谁赢了啊?”压了注的队员大着胆子问了一声。 “平手。”孔雀斜了一眼沈诚,那人正用外套包住脑袋擦拭汗水,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对方矫健的身形,孔雀估算了一下这一架继续打下去自己的胜算几何。 队员们各自找好了搭档开练,也许是受了孔雀和沈诚的刺激,今天的晨练格外的杀气四溢。 “峰哥,要不咱两练练。”赵顺杰左右看了看,对王峰说。 王峰点了点头,沈诚今天风头出大了,自己和小赵还是低调点儿好。 “嘿,我两练练吧。”就在两人刚摆好架势的时候,一个满头小辫子的脑袋插了进来,笑眯眯地看着赵顺杰。 赵顺杰一看,可不是孔雀的那个小跟班,叫什么来着,丛辉? “我两练了。”赵顺杰指指王峰。 “你们知根知底有什么好练的。”小辉不由分说的把赵顺杰拖走了,小赵不敢反抗,只能含泪挥别了队友。 晨训过后才是早饭。 小辉端着一盆子面条照例霸占了孔雀身边的位置。 “老大,我今天试了一下那个赵顺杰的身手,丫儿八成是个当兵的。”小辉悄悄地对孔雀说,他一直对沈诚几人的身份抱有疑虑。 孔雀:…… “不过是当兵的倒好些,我们部队上同志还是不错的,也许可以发展一下,至少比红毛那些异族人强。”就在孔雀思考怎么把这事儿绕过去的时候,小辉自言自语的说到。 这下倒不用孔雀麻烦了,小辉已经脑补了一出退伍军人再就业的戏码,觉得自己可以理解沈诚他们隐藏身份的原因了,毕竟不是谁都敢像他这样退伍后就明目张胆的跑出国加入私人武装,尤其沈诚这样的身手,恐怕原来还是有衔的。 食堂的角落,沈诚正在往嘴里塞第五个馒头。 “那个小辉以前八成也是我们部队上的,我一过招就看出来了。”赵顺杰悄悄地对沈诚和王峰说。 “傻吧你,人家故意试你的,现在八成已经知道你也是当兵的了。”沈诚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那……怎么办?”小赵傻眼了。他虽然也成天冷着脸一副高深的样子,但那是和王峰学的,骨子里,还是个单纯的22岁大男孩。 “凉拌~”沈诚耸耸肩。 “没事儿,有他们队长。”王峰拍了拍小赵的肩,他能看出孔雀的配合度还是很高的,所以并不担心这个小跟班的问题。 小赵还是未雨绸缪地脑补了一百种和小辉斗智斗勇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上周有另一个要更,这边就更了一次,本周会再更一次~ 第10章 大王带我去巡山 沈诚他们反馈回去的信息得到了上面的重视,他当初留在树上的那个小东西是一个非常精密的带红外拍照功能的定位器,每两小时定时传送一次影像资料,根据其传送的信息,赵恒他们已经基本确定了藏匿在密林中的那伙人的身份,并严密地监视了起来。 沈诚三人暂时没有接到任何行动的指令,一心一意的做着矿山的护卫队员。巡逻的时候,孔雀都会把新队员编在自己一组,方便带他们熟悉路线讲讲规矩,这次也没有例外,沈诚他们第一次巡逻就跟在了孔雀的组里。 燠热的缅北,吹来的风都仿佛迎面扑来的热气,矿区因为开采而愈发显得荒凉,高大一些的树木几乎难觅踪影,要不是远处还有不少郁郁葱葱的雨林,简直会给人来到了荒原的错觉。 孔雀背着一支普通的□□沉默地走在前面,矿区的面积颇大,这样走一圈大概要一个多小时,他不爱说话,讲解的责任便落到了小辉的头上。 “我们的矿不是最大的,但却是品质最高的,冰种什么的就不说了,光是春带彩的产量就可以排进前三,所以平时总会引来一些盗采的人,巡逻的主要任务也是驱赶这些盗采者,我们一般不动用武力,那些盗采的有的只是普通的山民,看见我们就跑了,不过偶尔也会有一些小团伙,身上带着武器,你不跟他动真格的他都不会跑,要不就是跑两步看你走远了就又回来,就跟草原上的鬣狗一样。”小辉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进队一年,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次了。 “不可以用铁丝网围起来么?”小赵问。 “没用,手长着呢!你知道越南猴子是怎么偷我们在南海油气田里的资源的吧?”小辉颇为愤慨地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现在丛辉拿着思老板的高薪,又能和偶像朝夕相处,对矿上的事自然非常上心。 整个矿脉埋藏在地下,你把矿区围起来,盗采的就在铁丝网那边打个洞通过来,到时候,为难的反而是你,毕竟人家这回没踩你家地上啊。 赵顺杰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这两人这几天晨训都逮着对方练,各有输赢,倒是打出了一点儿男人间惺惺相惜的情谊。按理说,丛辉是不可能打得过赵顺杰的,毕竟小辉当年所在的连队和赵顺杰可不在一个档次上,但自从来了矿上,小辉就以偶像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加上孔雀也不啬指教他,这一年下来竟然比原来三年的进步还要大。 说到南海问题,两个小年轻似乎又找到了新话题,开始强烈谴责长年来菲佣和猴子各种不道德的鼠辈行径。 王峰本来就话少,一路上也就是安静的听着,眼睛却不停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6 的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是他的习惯,每到一处,首要的就是找出潜在的危险和最佳的防守地点。 而沈诚则跟踏青一样,悠闲地走在孔雀身后,一路祸害着路边的野草,目光,时不时打量一下前方的身影,嚼着草根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几天的近距离相处下来,燕某人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巨大的好奇,他们只交过一次手,但他能明显的感到孔雀的能力远不止于此,就是这种浅尝辄止的不足感,让他按捺不住探究的欲/望。可是,这几天他都没有找到再和孔雀较量的机会,倒是队里其他几个对中国功夫深感兴趣的人天天追在他身后求指教,他数次向孔雀投去求助的目光,结果这个男人竟然视而不见!任他被追得恨不得这矿上有女厕所好一头钻进去。 看来,但凡和任务无关,这个男人是不会鸟他了。沈诚观察了几天得出这个结论,感觉自己颇有点凄凉。那天交手的时候他明明能感觉到孔雀也很兴奋,怎么转眼就冷淡了呢?这变脸能力真是让人切齿…… 走在前面的孔雀丝毫没有接收到燕大队长的怨念。思罕嘱咐过他,除了配合他们的任务外,其他的就不用管了,所以,虽然孔雀也觉得和沈诚切磋很过瘾,但还是记得要和他保持距离。其实思罕的本意是担心孔雀不善交际和沈诚他们产生矛盾,并没有不让他们交流的意思,不过,在孔雀简单的世界里,要听大哥的话。 突然,走在前面的孔雀停下了脚步,目光盯在一百米开外的一堆乱石上,几秒钟之后,拔足向那边奔去,沈诚的注意力一直在孔雀身上,所以此时反应最快,立刻就追上了他的步伐。 “老大,怎么了?”小辉也急忙追了过去。王峰和赵顺杰对视一眼,也迅速跟了上去。 丛辉三人的速度不如沈诚和孔雀,立刻就被远远抛在身后。 乱石堆边,孔雀面沉如水的看着眼前的一个坑道,坑道显然才挖了不久,堆在洞口的一些泥土颜色明显要深一些,一看就是新土。 “什么东西?”沈诚弯下腰向洞里看去,黑黢黢深不见底的样子。 “盗采。”孔雀语带寒气。 沈诚囧了,这群贼真是好拼啊! “我艹!”小辉赶到,一看那洞马上就怒了,“才说着越南猴子呢,这边就有样学样了!” “不超过12个小时。”王峰蹲下/身,抓了一把土在指间搓了搓。 赵顺杰下意识地握紧了枪四下扫了几眼,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 打洞的成本和技术含量还是比较高的,一般的盗采者不会用这样费力的方式,除非是有一定规模的团伙。 “怎么办,老大?”丛辉问。 “炸了!”孔雀寒声道。 小辉点点头,立马从腰包里掏出了一个触发式的微型地/雷。 沈诚定睛一看,嗬,眼熟啊,这不是老赵捣腾过来的么!旧型号,不过好用,便宜。 小辉小心的启动地雷埋在了洞口,然后孔雀就领着人退到了几十米外的一块岩石后面。触发雷不会自己爆炸,不过沈诚基本可以猜到孔雀想怎么干了。 果然。找好掩体后,孔雀端起步/枪瞄准了被设置好的地雷,嘭的一声枪响后,地雷被击中了,瞬间炸起满天的碎石土块,洞口转瞬坍塌消失,强大的气流推着碎石四散飞来。丛辉三人早在孔雀瞄准的时候就趴下了,而孔雀估算了一下距离后并没有找掩护,烟尘散去之后,他的余光看见身边还直挺挺的站着一个人。 “哟,威力不错么。”沈诚站在孔雀身侧,手搭凉棚看着远处被炸出的大坑。 “下次还是避一下。”孔雀看了他一眼。虽然对沈诚来说这样的爆/炸根本不具威胁,但事有万一,如果这家伙因为矿上的事情出了什么闪失,一定会给大哥添麻烦的。 “哎,哪里买的啊?”沈某人开始撩闲了,孔雀的冷淡让他很不爽,明明那天打得很高兴嘛,正常的发展状态不是应该像丛辉和赵顺杰那样么? 哪里买的你能不知道?孔雀无语的看着面前这个明知故问的家伙:我要假装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你也要装失忆么?! 沈诚目光殷切的看着孔雀,似乎是真的失忆了。 “超市。”最后,孔雀丢给了他一个答案,背起枪扭头走了。 喂喂喂,哪家超市卖这个啊!沈诚刚想吐槽,可转念一想,赵恒当初确实是在缅北开超市的,这也似乎说得通哦!而且他拐着弯把赵恒抬出来,反倒让沈诚接不下去了。 “哎,下次一起去超市啊!”被将了一军!沈诚竟然觉得心情不错,笑呵呵地追着孔雀的背影去了。 “你们这人有毛病吧?”小辉爬起来拍着身上土,嘴角抽搐地看着沈诚欢脱的背影。 王峰:…… 这种有点丢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赵顺杰摸了摸鼻子,无语的看着自己老大像个大尾巴一样的跟着丛辉的老大。 因为发现了盗采的痕迹,所以孔雀这一次的巡逻比以往要长,五个人整整在矿区绕了三个小时才结束,回到生活区的时候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孔雀让小辉带沈诚他们先去吃饭,自己则回到了办公室重新安排近期的安保措施,防患于未然远比亡羊补牢更有意义。 食堂里,沈诚毫不客气的扫走了半盆子糖醋排骨,若干小炒和十几个大馒头,抬着一大摞饭盒大模大样的走出了食堂,矿上对员工在哪里用餐没有硬性规定,有的人就喜欢带回自己宿舍吃,可是像沈诚这种架势的绝对罕有。 “他是从埃塞俄比亚来的么!”小辉开始考虑让孔雀从沈诚的薪资里单独扣出一份伙食费,干活不见多积极,吃饭倒是一个顶仨儿! “那个……孔雀队长上次一个人吃了两只烧鸡……”赵顺杰觉得还是有必要维护一下自己的队长的。 小辉:(╰_╯)# ……(╯>д<)╯˙˙!! 赵顺杰:(ノ益)ノ彡┻━┻ “要打出去打。”王峰护着自己的饭盒,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斗鸡一样的两个愣头青,突然觉得这次任务自己任重而道远。 孔雀正在办公桌前重新做巡逻表,忽然听见有人进来,一抬头,就看见沈诚举着两大摞饭盒走了进来,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整个办公室。 “我打了饭了,来一起吃,要不等你弄完过去,菜渣子都没有了。”沈诚说着就把饭盒摆满了小茶几。 孔雀悄悄地在自己肚子上摁了一下,好容易把那声胃袋的空鸣扼杀在了摇篮里,然后默不作声地起身坐到了小茶几边,埋头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7 开吃,两口塞完一个馒头,才像想起什么似得,抬起头含糊地对沈诚说了声谢谢。 沈诚叼着一条肋骨,回应了一个糖度六星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两更,下周继续~ 第11章 人约黄昏后 孔雀刚走进健身房,就听到里面几乎掀翻屋顶的叫好声。 举目望去,果然看到了含笑站在擂台中央的沈诚,红毛龇牙咧嘴的站在一边猛甩手臂,围观的队员发出哄然大笑。沈诚身上只穿着一件工字背心和短裤,□□在外面的肌肉上都是汗湿的水光,扎实的肌肉上仿佛被涂了一层油,他从容地站在那里,浑身充满一股傲然之气。 “嗷嗷,看我的!”看到红毛落败,乔再一次跃跃欲试,虽然他十分钟前刚被丢下来。 这几天,他们几个身手好的抓住沈诚就要过两招,虽然车轮战略显无耻,可是他们真没见过这么够劲儿的人,虽然孔雀也非常的强,但他们没有那个胆量去纠缠不休,队长大人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们乖乖闭嘴滚走,而沈诚就不一样了,这个男人很随和,眉梢唇角似乎永远都带着两份懒洋洋的笑意,你说要和他讨教两招,他也只是笑眯眯的说一句好呀,基本不会拒绝。 乔攀住擂台的边缘刚打算一跃而上,突然肩头上压下一股千钧之力,乔身子一歪脚下就是一个趔趄,刚想回头骂一句刚学会的名句——‘哪个小兔崽子暗算你老子’,一扭头,目光却撞进了一双冷冽的眼中。 这眼神好熟悉啊。乔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你们也好意思。”孔雀瞥了一眼擂台,冷冷地说。 “老大啊!我们刚吃完饭,消化一下。”乔笑着装傻,一边的红毛扁扁地贴在擂台地板上向擂台另一边缓缓爬动,妄图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不用巡逻站岗的队员确实可以轻松一点,孔雀基本不会管他们做什么,可是他们一群人逮着沈诚一个人练却是有点不厚道,不过当事人没意见他们也就装着糊涂,但是被孔雀抓到就不一样了,这就是红果果的以多欺少啊! “做事去!”孔雀一摆头,一群人如蒙大赦地作鸟兽散,瞬间,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健身房里就变得悄无声息,只留下擂台上的沈诚和台下的孔雀。 沈诚走到擂台边,单手一撑护栏,潇洒地越过了护栏跳到了孔雀面前。 “谢谢啊!”沈诚笑着撸了一把汗湿的头发,露出一个那种运动后特有的充满热力的笑容。 “不想打拒绝他们就好了。”孔雀淡淡地说,沈诚离他太近,身上的热气像日珥一样挥散过来,和雨林的燠热不同,这是一种让人躁动的热力“也不是不想打,只是和他们打真的不够过瘾。”沈诚笑的亲和,看向孔雀的目光却分外灼热,意图昭然若揭。他很怀念和孔雀的那次较量,痛快! 被那种充满侵略性的目光锁定,孔雀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他毫不回避的迎上沈诚的目光,寒潭般的双瞳深处燃起灼热的温度,这样的眼神让沈诚完全兴奋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以为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和孔雀再较量一次的时候,孔雀却一扭身离开了,留给沈诚一个笔挺的背影。 “休息一下,晚饭后再说。”就在沈诚打算扑上去霸王硬上弓的时候,孔雀清冷的声音传来。 沈诚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这个骄傲的男人真是一点便宜都不愿意占别人的。捡起丢在地上的外套,沈诚跟在孔雀身后出了健身房。 晚饭后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了影视厅和棋牌室,沈诚三人照例在房间里开小会。最近他们轮流着出去了几趟,获得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只是因为身处他国,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所以他们一直是监视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诉诸武力,但那些人一旦有越境的企图,就必须清剿! “这些人打算在树林里窝到什么时候!”赵顺杰颇为不耐烦的敲着桌子,他已经闲得快发霉了。 “他们应该是在等待机会,防城港那次的行动他们明显是失败了,还没摸到我们的国门就先和越南边防撞上了,所以,他们这次应该会更谨慎。赵恒他们分析,对方可能打算在缅北建立据点,这边的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便于他们藏匿,还有,缅北盛产翡翠、红宝石和琥珀,这些东西价值高出手便利,前两天蜡戍一个做红宝石生意的华商被害,大量红宝石被盗,上面怀疑是他们做的,负责那边的兄弟已经在查,这边赵恒也让我们提醒思老板加强戒备。”王峰看着刚传过来的一叠资料说。 “矿上不会有什么问题。”沈诚靠在桌子边,低头翻着桌上的资料和照片,说他对矿场的安保有信心不如说他是对孔雀有信心,这可是缅北之狼呢,怎么会怕几只流窜进来的野狗。 “攒攒钱,屯屯兵,那群孙子当自己玩儿即时战略游戏呢。”沈诚轻蔑地弹了一下手上的一份资料,直接在照片上那人的眉心处弹出一个洞,然后丢下资料双手插兜向外走去。 “哎,去哪儿?背资料呢!”赵顺杰喊了他一声,每次传过来的资料他们速记后就需要立即销毁。” “我已经记完了。现在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好时候。”沈诚背对他摆了摆手,走出了房门。 “他一直这样么……”赵顺杰看着王峰。他是第一次和沈诚合作,大半个月相处下来,觉得他心目中一直憧憬的昆仑山之狼的形象有点快崩塌了。 “可能有点水土不服吧。”王峰面无表情的说。他知道燕重明这是闲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搭理乔他们,以往在北疆出任务那都是分秒必争的,一天追击上百公里那是常有的事情,短兵相接的搏杀更是家常便饭,所以,现在的燕某人很无聊。 沈诚知道孔雀每天晚饭后都会在办公室里处理一些公务,他的身份不止是护卫队队长,也是矿上的经理,很多经营管理上的事情也需要他定夺,虽然还有一个副经理,但那人基本只负责执行孔雀的指令。 孔雀正在检查今天矿上的产出,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一抬头,就看见沈诚正倚在门框上。 “你等我几分钟。”孔雀知道沈诚是来找他兑现下午的约定的,他指了一下沙发,示意对方稍等片刻。矿场并不是每天都在开采,因为不是每块石头都可以成为毛料,初选一般是在矿场进行的,有潜质的石料才会被运进库房,然后编号入库,入库后的资料交由孔雀核对。 沈诚坐下后随手翻了翻茶几上的几本书,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8 都是翡翠的相关知识书籍,他没有什么兴趣,翻了几页后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一旁的孔雀身上。 孔雀的表情很专注,他身上还是那身背心迷彩裤的打扮,可握着笔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样子竟没有任何的不协调,如果换上一身笔挺的商务装,坐在繁华城市最高档的写字楼里,所有人都会相信这个俊美冷峻的男人就是一个精英白领。武人和白领,这两个相悖的身份奇异的融合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沈诚静静地看着孔雀,突然觉得没有那么无聊了,近日来的浮躁之感也慢慢地沉静了下来。 “走吧。”十五分钟后,孔雀锁上柜子从沈诚身边走过。 沈诚一跃而起,紧跟在孔雀身后。 孔雀并没有带沈诚去健身房,而是向着思罕的小楼走去。沈诚跟在孔雀身后进了这栋西班牙风格建筑的小楼,和整个厂区简单粗犷的风格不同,小楼的装修非常精致舒适,自然风格的装饰典雅简洁,里面的家具也都是一些低调奢华的牌子,不过沈诚对这些却没有什么好奇,以思罕的财力,他就是在这里建一座黄金屋也不奇怪。直到他看到那特意挑高了层高空间的地下室,沈诚惊讶了,这是一间非常专业的训练室,四周放满了各种训练体能和力量的器械,没有擂台,只在正中空出一片空间,铺上了硬海绵垫子。 沈诚感觉,这里应该是孔雀专用的训练室。 “来吧。”孔雀脱了鞋,走上了垫子。 “那,掉下垫子的算输。”沈诚活动了一下关节,也踏上那块大概20平米的垫子。 半个月前操场上经典的一幕再一次重现,这回是2.0加强版。 这场较量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两人都觉得根本停不下来,最后双双败在了体力的极限之下。 “啊!!爽!”沈诚四仰八叉的躺在垫子上,四肢的肌肉微微抽搐着,他知道这是体力极限之后抽筋的前兆,但他的精神依然亢奋着。 孔雀躺在离他一臂不到的地方,胸膛剧烈地起伏,汗水洇湿了地垫,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多少年没有体会过这样累到极致的感觉了。 “哎,有洗澡的地方么?”沈诚问,他现在根本没有力气爬到公用澡堂去,思老板的小楼里一定有浴室,他现在也没有精力客气了。 “二楼我的房间里有浴室,热水器在厨房,你等一下,我去开。”孔雀撑起身体,手臂微微发颤。 “哎,拉兄弟一把。”经过沈诚身边的时候,沈诚向孔雀伸出了手。 孔雀顿了一下,伸出手去,沈诚搭上孔雀的手借力跃起,刚起到一半的时候却没想孔雀也没撑住,反倒被他拉了下来,已经累到手瘫脚软的两个人毫不意外的摔做一团。 沈诚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的眼角瞥到了让他惊奇的一幕。 刚刚,孔雀是……笑了一下吧?这男人还会笑哦! 很多事情,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以后,第三次似乎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后来,沈诚都不用去问孔雀意见,吃晚饭开完小会就溜达到办公室等人,然后去地下室练两手,后来几次两人都学会了留一点余地,再没像第一次那样累成烂泥。然而,就在孔雀已经习惯了几乎每天都要和沈诚过过招的时候,沈诚开始频繁的拿假期外出了,不过他走的都是正常渠道,刚到矿上的时候他很少请假,每天晨训又几乎都能拿到积分,所以攒了不少假期。 沈诚出门的时间不固定,短则一天,长也不超过两天。孔雀依然保持每天锻炼的习惯,只是他现在觉得一个人训练有那么一点无聊。 而沈诚每次外出回来都会给孔雀带一点东西,有时候是饼干,有时候是肉脯、巧克力什么的,每次不重样,说是要补偿当初被他一口气消灭光的那一大袋子零食。孔雀表示过不需要的,可沈诚依然我行我素,孔雀也不太会拒绝人,加上零食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就随他去了。 转眼又是一个月,天气越发的炎热起来,进入雨季后,暴雨常常说来就来,矿场基本处于停工状态。 将最后一块毛石装进车厢,这次去内比都参加公盘的石料就全部齐了。 “老大,我们走啦!”丛辉跳上车,冲孔雀挥了挥手。 曼德勒以南属于军政府控制区,局势相对稳定,所以押车的事情并不用孔雀亲力亲为,只要找信得过的人就可以了。小辉经过一年多的历练,在押送方面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孔雀把队里的好手都派给了他,一路上基本不会出什么纰漏。 “弹药还够么?”看着丛辉的车队开出大门,沈诚附在孔雀耳边问了一句。他常常等孔雀办公,因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孔雀也不太避讳他,有的东西看到也就看到了,只是沈诚记忆力超强,几乎是过目不忘,他昨天就无意中看到了队里的武器消耗记录。 今天丛辉带走了不少装备,他估算了一下,队里的子弹应该不多了,虽然现在用枪的机会不多,但队里平时也有实弹射击练习,消耗还是比较大的。如果有人看准了这个时候来偷袭矿场,那防卫上还是会很吃力。 “有时候,一个狙击手可以守住一座城。”孔雀目送着车队消失在连天的雨幕中。 狙击手?沈诚看了孔雀一眼,他还没有机会见过孔雀用枪,但回忆起第一次去孔雀的房间时被他收起来那几颗gs3000的子弹,沈诚可以肯定,如果护卫队里有狙击手的话,这个人一定非孔雀莫属,就是不知道他的本事有多大了。沈诚一直有点怀疑他当初在缅北遇上那个萍水相逢的狙击手就是孔雀,可是事关那次行动的机密,他也不能明着去问。 “哎,等会儿去么?”沈诚冲着小楼那边偏了一下头,这样的下雨天最适合在躲在地下室里打架了。 “今天没空,我要把这次上拍的石料资料整理发给大哥。”孔雀说。 一瞬间,沈诚的表情就像兴冲冲去约小伙伴玩耍,却被学霸小伙伴告知自己要做作业的学渣熊孩子。 “哎,沈哥,咋了?”赵顺杰看着沈诚没精打采的瘫在沙发上,一副被霜打过的样子。 “他这是犯瘾呢。”王峰瞥了沈诚一眼。沈诚常跑去和孔雀较量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对于这两个人能有交情王峰还是很意外的,因为孔雀太冷了,可是想到沈诚的脸皮,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只是沈诚这劲儿头看得让人有点想抽他。 “哟,什么时候抽上的?”赵顺杰也跟着调侃了一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滚,开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9 门去!”沈诚踹了赵顺杰一脚,王峰连忙把资料收到里间。 “哎,孔雀队长,有事么?”赵顺杰一开门,惊讶的发现敲门的竟然是孔雀。 孔雀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越过他看向沙发上的沈诚,说道;“暴雨毁坏了通讯线路,今天没办法传资料回国了。” 孔雀也不知道自己专门跑来一趟是什么心理,网络断了,他本来是打算回自己房间休息的,却不经意想到白天沈诚失望的表情,脚跟一转,脑袋里还没有捋明白,人已经站在沈诚的宿舍门口了沈诚一听,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瞬间元气满满。 “那我们走吧!”沈诚挤开还站在门口的赵顺杰,“哎哟,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独守空闺。”沈诚美滋滋地一伸胳膊,揽着孔雀转身离开。 孔雀突然有点后悔来找他了…… 赵顺杰:? 王峰:……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的一章哦 第12章 浮生半日闲 连日的暴雨加上丛辉带走的不少人,矿上一下子就清净了下来,对外的通讯也还没有恢复,所有人都显得懒洋洋的。 因为大雨,孔雀前一晚就取消了第二天的晨训,除了第一班执勤的队员,几乎所有人都准备睡懒觉,所以厨房取消了早餐的供应,只蒸了一些米饭和熬了一大锅的咖喱放在食堂里任取。孔雀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而且作为矿上现在唯一的管理人员,他还要负责监工。 巡视完了所有的岗哨,孔雀打算去小别墅那边给自己开个小灶,因为他实在是不喜欢一大早就吃那么重口的东西,走到生活区的时候,孔雀很意外的看到了沈诚,他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手表,7:10。 “嗨!”沈诚笑眯眯的对孔雀打了个招呼,他拿着一只长柄雨伞站在雨幕中,一只手插在裤袋里,虽然一身工装的打扮,却有几分伦敦街头优雅绅士的做派. “今天没有晨训了。”孔雀以为是昨天沈诚听漏了通知。 “我知道。习惯了,睡不着。早餐吃了么,一起?”沈诚看了一眼食堂方向。 “不了,我不习惯咖喱,我自己弄点吃的就行了,你去吧。”孔雀摇了摇头,越过沈诚向小别墅方向走去,他和沈诚现在虽然经常切磋一番,但日常的交流却不多,不多比起和别人还是要亲近了一些,这对认识孔雀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意外。 孔雀走了几步,却发现沈诚赶了上来和他并肩而行。 “我也不喜欢咖喱,你不介意多弄一点儿吧。”沈诚在孔雀面前一向不拿自己当外人,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他才能接近孔雀。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沈诚发现孔雀其实不是个难以相处的人,在人际交往上,孔雀属于被动型的,但他不会排斥善意的接近,只是很多人都被那张冷冰冰的脸唬住了。 孔雀:…… 思罕的别墅里也没有什么食材,只有一些挂面,这还是孔雀拿来的,因为有时候需要通宵工作,饿了的时候孔雀就会自己过来煮一碗面,所以调料什么的倒是不缺。 沈诚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孔雀煮面,毕竟是思老板的私宅,所以为了避嫌,沈诚没有四下走动,一直保持自己在孔雀的视线内。 因为被雨水打湿了裤腿,为了不弄脏屋里的地毯,孔雀和沈诚进屋的时候就把鞋袜裤子都脱掉了,孔雀去楼上自己的房间换了条裤子,而他明显没有让沈诚穿自己裤子的打算,所以沈某人只能自力更生的找了块铺在沙发上的花布围在腰间。 孔雀低着头站在炉灶前,碱水和面粉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沈诚抽了抽鼻子,觉得好久没有闻到这么亲切的味道了。 “吃吧。”不一会儿,孔雀端着两大碗清汤寡水的面条放到了餐桌上,没有青菜,更没有鸡蛋,胡椒面儿,酱油汤,上面飘着几点芝麻油。 “辣椒油自己放。”孔雀说着往自己碗里舀了两大勺辣油,搅和成一碗红彤彤的汤,然后就坐下大口的吃了起来,丝毫没有为自己的厨艺感到抱歉的意思。 好在这位蹭饭者是个生蚯蚓都能当一顿的人,沈诚也跟着舀了两大勺辣油,西里呼噜的吃了起来,他平时不吃那么辣,但在缅北这样湿热的地方,吃些辣椒有利于排除体内的湿气。 吃完了面,沈诚很自觉的去洗碗,孔雀也没跟他客气,自己回到了客厅。 沈诚洗完了碗一转身就见到了已经走到他身后的孔雀,手上正端着两杯茶,赤着脚走在地板上的孔雀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沈诚的视线下意识的就落到了孔雀的脚上,孔雀的脚很白,比其他地方的皮肤都要白上许多,骨节也不粗大,趾尖带着几分红润,乍一看进竟有几分秀气。 “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沈诚接过杯子随意问道。 “你也没有。”孔雀说。 沈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他突然发现,他和孔雀其实有着非常多的共同点,虽然有着截然不同的成长经历,但在行为习惯上却非常的像。 大雨依然没有停歇,孔雀也不急着离开。 “看电视么?”孔雀问沈诚。 “有dvd么?缅语的不太想看。”沈诚在来缅北前突击过一段时间的缅语,基本的听说没有问题,但他也没有兴趣在这么一个难得的悠闲时刻去折磨自己的耳朵。 “有卫星电视,可以收中文卫视。”孔雀说。 “哦?可以收到央视7台么?”沈诚来了点儿兴趣。 “你自己找找吧。”孔雀把遥控器丢给了他。 沈诚打开电视翻找了一下,果然发现了7台,正好在播放一个军事纪实节目。 “看么?”沈诚问孔雀。 孔雀点了点头,在沈诚旁边坐了下来。 节目里播出的正是北疆边防的日常,恰巧就是沈诚来的那个地方,当然,电视上播出的自然不可能就是沈诚所在的部队,但看着那些熟悉的风景,看着那连绵的皑皑雪山,也让沈诚不禁动容。 电视上,战士们正在风雪扑面的边界上巡逻,一旁气喘吁吁几乎快要匍匐前进的记者越发把战士们的身姿衬托得挺拔,一张张年轻的甚至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容上都是坚定和无畏的神情,让沈诚回忆起自己当年刚刚参军的岁月。 “哈哈哈,傻小子。”当看到一个小战士因为手上的干粮被驼物资的牦牛一舌头卷走而露出一脸懵圈样的时候,沈诚非常没有同情心的大笑起来。 孔雀是几乎不看电视的,他还是第一次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0 看这样的节目,对于一个将近30年人生都是在热带和亚热带度过的人来说,雪山和高原无疑是神秘的。 “每天都要这样巡逻么?”孔雀忍不住问。 “嗯,就跟你们一样,你们守卫的是矿山的安全,而他们守护的是边疆的安宁,丛辉当年每天也要巡逻的吧,这是责任。”沈诚说,在知道内情的孔雀面前,沈诚不用刻意掩饰一些东西,这样的感觉让他很舒适。 孔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丛辉他们当然也是每天都要巡边的,可是条件明显没有那么艰苦,但是转念一想,艰苦与否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会考虑的问题,他们的责任和忠诚决定了他们将无所畏惧。 孔雀看了一眼旁边聚精会神看着电视的沈诚,不禁回忆起上次在路边捡到他的情形,虽然沈诚对那天的前因后果只字未提,但孔雀也能猜到一二,即便是沈诚这样的人,孤身深入危机四伏的丛林也是要吃苦头的。就在七十年前,缅北的丛林就吞噬了数以万计的中国远征军战士,将他们永远的留在了异国他乡。 不一会,节目结束了,接下来是一个兵器知识的节目,沈诚偏头看了一下孔雀,刚想问他有没有其他想看的节目,却发现孔雀看着正在介绍的枪械露出非常感兴趣的表情。 哟,原来他喜欢这个啊!沈诚又发现了一个他和孔雀的共同爱好。 这一期的节目说的正是□□的发展史和在一战二战中一些狙击手的传奇故事。 “这款是不错,但是有一个缺点……”沈诚开了个话头。 雨势慢慢减弱,节目也已经结束了,但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却仿佛已经忘了时间的流逝,依然在专心致志的讨论,说讨论也许不贴切,因为一直说个不停的似乎只有沈诚,而孔雀只是安静的听着,偏着头专注的看着沈诚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上面论七八糟罗列着一些参数,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都是各类□□的性能参数,此时的沈诚似乎早就忘了自己应该只是一个退役的武术运动员…… 等到两人聊得尽兴了,一看表,竟然已经错过了午饭时间。 孔雀的表情明显的有一些茫然,似乎不相信自己竟然会和人聊了一上午的天! “要不,再煮个面吃吧?现在食堂估计不剩什么了。”沈诚厚着脸皮说。 孔雀看着他没有说话,但表情里有明显的对蹭饭者的嫌弃。 “这次我煮!”沈诚马上说。 “我煮,你洗碗。”孔雀说完起身去了厨房。 哟~原来你讨厌洗碗啊!沈诚又穿着花围裙跟进了厨房。 又是两碗酱油清汤面,不同的是量比早上多了一倍,用最大的碗装着,沉甸甸的。最近常和沈诚一起吃饭,孔雀已经对他的食量非常了解了,他一直觉得自己算能吃的,有时候跟着思罕谈生意和别人吃饭他都很不自在,不敢放开了吃,总被饿,所以他讨厌在外面吃饭,一些同在缅北做生意的人总抱怨孔雀难请,却不知道有这样的内情。但是和沈诚一起吃就完全没有这样的后顾之忧了,乌鸦不用笑猪黑。 “吃完练一下,消消食?”吃面的时候,沈诚忍不住提议,刚刚的节目勾起了他不少热血回忆,现在不动一动简直浑身难受。 孔雀想了一下下午似乎没有什么工作,就点了头。 然而,就在沈诚刚刚把碗洗好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孔雀哥,你在么?”一个队员焦急地喊着。 “怎么回事?”孔雀打开门,看见是一个护卫队员,叫岩坎,是曼松寨里的人。 “孔雀哥,不好了,突然来了一群人把厂区大门围住了!”岩坎不像乔和丛辉那样是当过兵,刀头见过血的人,突然出事,队里的好手又全部出去了,他一下子就慌了。 孔雀闻言神色一凛,立即就拔足向外面跑去,岩坎找了孔雀半天好容易找着人,定了定神也赶忙紧跟而去,生怕又把主心骨弄丢了,刚刚四处找不到孔雀的时候,小伙儿差点儿急哭了。 沈诚一听出事也赶紧跟去看看,可跑出大门才发现自己还围着花围裙呢,哎哟了一声,连忙又回去找自己的裤子。 作者有话要说: 忙到原地起飞,昨天更了妖孽,今天更这个,接下来两天运动会,我们可能要收假见了,提前祝小伙伴们节日快乐,么么哒 第13章 兵临城下 孔雀和沈诚赶到大门口的时候,矿上的副经理正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在原地踱步,一看见孔雀出现,连忙小跑了过来。 “孔雀,孔雀,你看这可怎么办呢!!”这个副经理是分管财务的,厂门被围的时候众人找不到孔雀只能跑去找他,这个会计出身的老实人怎么见过这种场面,爬上岗哨远远看见一群持枪核弹的人围在矿区门口,当场就软了脚,连滚带爬地从岗楼上下来后就叫人满世界的找孔雀。 “别慌,慢慢说,怎么回事。”孔雀安抚地拍了拍副经理的肩。 “嘿,怎么回事儿?”沈诚在队伍里看见了王峰和赵顺杰,就蹭了过去低声问到。 “二十分钟前,外面突然来了百来号人,说是他们那里出了家贼,偷了东西藏进了矿厂,他们要进来找人,哨位上的人说没有外人进来过,他们说让他们进来搜一下,不然就是矿上包庇小偷,进是自然不会让他进来的,然后那群人就亮家伙了,再然后,就这样了。”王峰轻描淡写的说,如此拙劣的借口自然是来者不善,所以哨位马上通知了下面让护卫队集合,王峰和赵顺杰就在操场上,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赶到了。 “说起来,你这一上午跑哪儿了?”王峰问。 “哦,我和孔雀聊天呢。”沈诚瞥了孔雀那边一眼,和惊慌失措的副经理比起来,孔雀显得非常的镇定,连带着本来显得浮躁的护卫队员们也沉静了下来。 “喂,你不要违反纪律啊!”王峰提醒他,最近沈诚和孔雀走得有点儿太近了,他担心沈诚说漏嘴透露了不该说的。 “我是那样的人么?”沈诚反问他。 王峰和赵顺杰看着他,表情就是一个大写的‘是’字。执行任务的时候燕队长是个很靠谱的人,可是闲下来的燕队长还靠不靠谱就没有人知道了,据说,有那么点儿不让人省心…… 孔雀了解完情况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丛辉刚走就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孔雀手下护卫队员人数不算少,大概有50人左右,但这里面真正有战斗力的其实不到三十人,这次丛辉押货几乎带走了所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1 有的好手,留下的绝大部分都是像岩坎这样的普通人,他们虽然都是年富力强的青年男子,但却没有和缅北的盗匪交锋的实力和经验,对方选这样的时机来打秋风确实是来对了,可是,他们也有算不到的事情! 孔雀瞥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浑身散发出狠戾的气息。 哟哟,生气了!沈诚注意到孔雀的气场变了,虽然早有耳闻这只猛禽性格狠辣,可来了这许久,沈诚却从没有发现孔雀有什么狠戾的地方,想来这次是被门外那伙人惹毛了。 孔雀来到集合的护卫队员前面,目光扫了一遍,就开始点人出列,连点了五六个都是外形高大威猛的汉子,当目光转到沈诚三人的时候,神情略微纠结了一下。 沈诚注意到孔雀的目光,连忙偷偷冲他做了个手势,孔雀的神情一顿,随即也将三人叫出了列。 出列的队员被每人发了一支枪之后,就跟着孔雀上了大门围墙上的岗哨。 踏上了围墙,下面的情况立即就一目了然,沈诚站在孔雀身后略略一扫,一切尽收眼底,典型的缅北小武装,匪气十足的装扮,五花八门的枪支,几辆小破吉普,极具乌合之众的气质,但却是不能轻视和小觑的,这群人就像贪婪的鬣狗,聚众挑衅和抢夺是他们的拿手戏。 “主事的不在前面。”沈诚站到孔雀身后轻声说了一句。 孔雀轻点了一下头,拿过一个队员递来的扩音器走上前去,沈诚默默地拉开了保险,监视着下面百来号人的一举一动,防止有人对孔雀放冷枪,这里没有狙击手,对这样的小武装来说,狙击手是一种奢侈品。 “下面的人听着,我是龙川矿护卫队长孔雀,龙川矿及其附属物属于私人领地,请你们马上离开,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孔雀的声音并不激昂,他的语速甚至可以说平缓,但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威压。 “酷!如果用中文就更酷了!”沈诚小声对王峰和赵顺杰说,刚刚那句话孔雀是用缅语说的,沈诚个人觉得这稍稍折损了他的气势,因为缅甸语好难听啊! “用中文对牛弹琴么!!”赵顺杰冲天翻了个大白眼,比起其他队员的紧张,这三个人倒是一派轻松,因为他们知道孔雀并没有让他们下去拼命的打算,从他挑人的方式就可以看出,他不过是用这些高大队员来迷惑敌人的,刚开始孔雀明显没有使唤沈诚他们的打算,不过沈某人倒是很积极的毛遂自荐了,王峰和赵顺杰也没有意见,毕竟他们也是护卫队员嘛,而且,孔雀人品其实很不错。 下面的那群人在孔雀出现在城墙上的时候就微微起了骚动,当孔雀话音刚落,立即就炸开了锅,就像受了惊的羊群那样慌乱起来。 “孔雀,是孔雀,他怎么会在?!” “缅北之狼,是缅北之狼!” “不是说他不在么!” …… 沈诚看着下面乱成一锅粥的匪徒,突然就乐了。这群宵小,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孔雀没有出门!今年似乎是孔雀第一次没有亲自押车去参加公盘,看来,这群强盗出门没看黄历啊! 不过,在慌乱了一阵后,那群匪徒似乎又冷静了下来,他们重新聚集在一起,警惕地看着上方的孔雀,像遭遇了雄狮的鬣狗群。 “好熟悉的场景啊。”沈诚感叹道。 王峰和赵顺杰不解的看着他。 “广袤的草原上,一群贪婪的鬣狗侵入了狮子的领地,他们打算趁着狮群里只有母狮的时候来一场不劳而获的掠夺,然而,突然出现的雄狮让鬣狗们乱了阵脚,它们推攘着几乎内讧起来,但天性的贪婪和残忍不让它们不甘放弃眼前的美食,它们围成一团,上下摇晃着巨大而丑陋的头颅,妄图和雄狮对抗,当然,结果是可以预见的,也许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个鬣狗群已经从草原上消失。这就是马塞马拉,这就是自然法则。”沈诚用低沉悦耳的声音即兴发挥了一段赵老师的《人与自然》。 王峰:(一︿一+) 噗!赵顺杰一个没忍住,鼻孔里吹出一个又大又亮的泡泡…… 另外几个离得近的队员也忍俊不禁,发出一阵闷笑,紧张严肃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孔雀偏过投去一脸无奈的瞥了沈诚一眼,神色里倒没有什么埋怨。 沈诚冲他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孔雀的出现让下面的人乱了阵脚,气势上也收敛了许多,但是依然围着矿厂不肯离去,似乎还在酝酿着什么,而孔雀也没有多做停留,留下警告后就带着人下了城楼。 “我守正门,其他人分成三组守卫东、西、北三面,有情况不要擅自行动,马上来通知我。你们……”孔雀看着沈诚欲言又止,他现在非常缺人手,沈诚他们是不可多得好手,可惜,这三个人却不是他能支配的。 “王峰和顺杰分别去东西两面吧,我留下来,配合你。”沈诚主动说到,他自然明白孔雀的顾虑,但这种情况下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就这样吧,行动!”孔雀略带感激的看了沈诚一眼。 “你跟我来。”队员们各自领命离开后,孔雀对沈诚说。 沈诚跟着孔雀回到了他的宿舍,孔雀让沈诚在门口稍等片刻就自己进了屋,片刻后孔雀提着两只□□出现在沈诚的面前。 ssg3000和国产js 12.7mm,沈诚一眼就认出了这两只世界级的名枪。 “会用么?”孔雀把js抛给了沈诚。 “你觉得呢?”沈诚潇洒的端起枪做了个瞄准的动作,会不会用枪,内行人一个动作就可以看出来,何况是国产js,这支号称亚洲第一狙的枪可是他的老伙计了。 “走吧。”孔雀点了点头。沈诚三人的加入让他压力骤减,虽然他一个人也有自信逼退所有的强盗,但那必然是一场恶战,孔雀并不喜欢杀戮,如无必要他喜欢把事情的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沈诚跟随孔雀回到了门口,但这次他们没有登上城楼,孔雀带着他爬上了一旁的一堵峭壁,矿区依山势而建,这一边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沈诚和孔雀爬上去之后就隐身在了峭壁乱石间。 沈诚观察了一下,这里是一个非常棒的狙位,从这里看过去,大门前一公里的地方一览无遗,而从那边看过这里却刚好是一个死角,即便被发现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从位置的选择就可以看出,孔雀的确有着优秀狙击手的素质。 “你先观察。”孔雀把一个高倍军用望远镜丢给了沈诚,而自己则我这枪趴了下来。 就在孔雀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2 伏下身的一瞬,他所有的气息都消失了,完美的隐藏者。沈诚诧异地看了孔雀一眼,然后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他现在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那个数月前和他在密林里对峙过的狙击手就是孔雀!这个认知让他心情很好,沈诚是个骄傲的人,如果缅北这小破地方随便冒出个人都可以和他别苗头,那会让他开始怀疑人生,但如果这个能和他比肩的换成孔雀的话,似乎就比较能够接受了。 沈诚悠闲的趴在一边,透过望远镜逐个观察起来下面的人,他和孔雀的意见很一致,找出这群‘鬣狗’中的女王,然后,干掉它!把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避免引起军阀和军政府的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章,已写好,小修改ing,一周两更的任务还是要保证的…… 第14章 组队打怪 峭壁的巨石间,沈诚和孔雀安静地伏在那里,监视着下面的一举一动。孔雀的突然出现明显打乱了匪徒们的计划,他们没有再强行要求进入矿厂,但也没有离开,依然徘徊不去。 孔雀和沈诚时不时交谈两句,讨论可能出现的情况和应对的措施,这对孔雀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因为一直以来他都像一匹孤狼一样,他的队员会服从和追随他,但不会与他一道谋划,他是绝对的权威,也是绝对的寂寞。孔雀第一次体会到了合作的便利,当然他也清楚地意识到正因为对方是沈诚,所以这种便利才可以成立,如果是个狗屁不懂的人,自己早一脚把人从峭壁上踹下去了,宁可面对神一样的对手,也不要猪一样的队友。最后两人一致决定,静观其变,不动则已,一动就必须直击要害! “知道是些什么人么?”沈诚问孔雀。 “生面孔。”孔雀的瞄准镜从下面的人脸上逐个滑过,那群匪徒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 缅北的小武装多如牛毛,孔雀自然不可能各个都认识,不过敢到太岁头上动土的不是背景深厚就是初来乍到。孔雀镇守龙川矿多年,也就对k19这样大武装比较忌惮,其他的他还真没有看在眼里。 “你觉得主事的人会藏在哪里?”沈诚从藏身的巨石背后猫了过来,蹲在孔雀身边。 “我原来猜在吉普车里,但现在看看又不太像。”他一直在注意那几辆贴了深色防爆膜的吉普车,但因为他没有亲见这群人到来的过程,所以吉普车里现在还有没有人他也吃不准。 “我猜在那里,转弯口那个大石头后面。”沈诚虽然说是猜,但语气却非常笃定。 孔雀离开了瞄准镜,抬起头来看着他,那个位置从他们这里是看不到石头后面的,他很好奇沈诚的推断依据。 “我刚刚看到一个人跑到那边去了,过了两分钟又跑了回来,然后又和几个人说了话,那几个人虽然不是主事的,但看样子倒是些小头目。这半个多小时,他跑了三趟了,你说他跑几百米到石头后面是去撒尿呢,还是和什么人会面?如果是撒尿的话,我得为他的前列腺默哀了。”沈诚笑嘻嘻的说。 “哪个人?”孔雀问。 “右边四点钟方向,黄色t恤,深绿色短裤,头发有点儿少的那个。”沈诚指了一下。 孔雀透过瞄准镜看过去,果然发现了这样的一个小个子,没有武器,但一直在人群里走来走去,不时地和人交谈。 “我想去那边看看。”观察了一会儿,孔雀抬起头对沈诚说,既然已经知道了有那么个人的存在,孔雀自然想去探个究竟,看看到底是谁吃了豹子胆敢把主意打到自家的矿上来,而且是趁矿区防卫最薄弱的时候。如果这次出去的不是小辉而是他,那这群匪徒很可能就得逞了,矿厂会遭受巨大的损失,一想到这些就让孔雀怒火中烧。 “我去吧,万一后面有什么动静他们找不到你就麻烦了,你得留下来运筹帷幄。”沈诚说。 “万一真有人你又不认识。”孔雀皱了皱眉,他过去是想看看会不会是哪个‘老熟人’,沈诚人生地不熟,去了也不认识。 “1200万像素,我保证20米以外他们绝对察觉不到我的存在。”沈诚从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孔雀晃了晃。这只黑色的手机没有logo,看不出什么牌子,乍一看颇有几分山寨机的气质,但孔雀猜这八成是什么特殊设备。 “那你小心点,我给你掩护。”孔雀抽出随身的手/枪和军刺丢给了沈诚。 “谢了。”沈诚把枪和军刺往腰上一别,冲孔雀抛了个飞吻,就像一只灵猿一样轻巧的翻下了峭壁,直接落在了厂区的外面。 矿区附近因为常年的开采,植被破坏很严重,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用来隐藏身形的高大植物,沈诚落地之后,找了个泥潭就地滚了一圈,又抓了一把黄泥涂在脸上,这个就地取材的迷彩妆效果竟然很不错,瞬间就让他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就你花招多!孔雀在瞄准镜里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 沈诚绕开了聚集在厂门口的人群,迅速地向目标前进,他就像一只善于隐藏踪迹的花豹,好几次连孔雀都差点从视野中失去了他的踪迹,更莫说那些匪徒了,他们根本无从查觉沈诚的靠近。确定了沈诚不会有危险,孔雀一心一意的追踪起了他的踪迹,这是一个非常具有挑战性的游戏。 几分钟之后,沈诚的身影消失在了巨石后,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就在孔雀开始有点担心他的时候,沈诚的身影再一次出现,遥遥比了个ok的手势。 孔雀从瞄准镜前抬起头,微微蹙眉看着转角那处,看来沈诚猜对了,那里果然藏着东西。 沈诚把军刺当成攀登钩,从原路回到了峭壁。一回到藏身处,沈诚就三下五除二的把那身泥泞的衣物脱到了一边,只穿着一条裤衩就趴到了孔雀身边。 “看看,认不认识。”沈诚把手机递给了孔雀。 热带炙热的阳光下,沈诚脸上的泥浆很快就被烤干了,裂出一道道的裂缝,整张脸变得支离破碎,唯有一双眼睛却愈发显得熠熠生辉,孔雀注目了几秒钟,才把视线转到了照片上。 巨石后面果然停着一辆吉普车,车窗敞开着,前面坐了两个人,都是典型的东南亚人的面目,年纪大概四十上下。孔雀摇了摇头,这两个人很陌生,至少不在缅北排得上名的悍匪之列。 “杂鱼啊。”沈诚略有些失望。 “不一定。”孔雀摇了摇头,如果是老对头反倒说得通,新丁敢来挑自家的场子,那就有些耐人寻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3 味了。 “哦,对了,还有这个。”沈诚突然把一个小东西塞到了孔雀的耳朵里。 孔雀一愣,刚想伸手去拿,却突然听见了一些声音,似乎是对话,不算太清晰但依稀可辨。 “我在他们车子底下装了窃听器,那边没有掩护,我不敢靠太近,拿弹弓打过去的,位置可能不太好,不过我试了一下还可以,你缅语比我好,你听听。”沈诚略带得意的说。 孔雀瞥了他一眼,凝神听了起来,沈诚怕打扰他也没有再出声。 “你用什么做的弹弓?”过了一会儿,孔雀突然转过头问到。 “就地取材。”沈诚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裤衩。 孔雀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眼前这个人…… 有了这个窃听器就等着在敌人那边部下了自己的耳目,一场惊心动魄的兵临城下瞬间就成了一个游戏,沈诚甚至颇有闲情的溜回到厨房拿了两罐饮料,一包油炸花生米和几个包子,一边监视下面的动向,一边野餐起来。 “少了八个人。”沈诚嚼着花生米对孔雀说。 “去弄炸药了,他们打算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发起行动,东西面佯攻的同时炸开正面的大门。”孔雀面如寒霜的看着下面的人,窃听器是很方便,但是边获取情报的时候边听着对方污言秽语的咒骂自己就不是什么美妙的经验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这样。”沈诚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凑到孔雀耳边嘀咕了几句,虽然他们周围50米都没有人,可是沈诚坚信损招这东西一定要用悄悄话说出来才有感觉,才有黑了对手一把的那种快/感。 孔雀听完眨了眨眼。军人的刚正不阿呢?这种坏坯子是怎么混进部队的? “怎么样?”沈诚兴奋地看着孔雀。 孔雀默默地点了点头。 雨林的晚霞一向格外的绮丽,胭红笼着淡紫,太阳的余晖在天边留下一道血色的线,烟青色的天空中不时飞过归巢的倦鸟。 沈诚蹲在孔雀的身边,啪啪地打着视死如归的蚊子,裹满泥浆的衣裤已经干透了,硬的像一座雕塑根本没有办法穿,半裸着的沈某人就是蚊子眼中的小鲜肉。 孔雀依然警惕地透过望远镜监视着下面的动向,在烈日下埋伏了5、6个小时,身上的衣服不断被汗水浸湿又被烤干,已经结出了一层白花花的盐霜,露在外面的肌肉上仿佛被抹上了一层油光,配上坚毅冷峻的神情,透着一种狂野的性感。 “东面有情况,王峰已经带着人盯上去了。”沈诚摆弄着手机对孔雀说。整个区的通讯都受到了连日暴雨的影响,不过似乎没有影响到沈诚那台山寨机的任何功能,他一直保持着和王峰、赵顺杰的联系,这也方便的孔雀掌控那边的情况。 “西边呢?”孔雀问。 “小赵拉了一排雷,踩到算他们自己倒霉咯。”沈诚耸了耸肩。 自从知道匪徒要佯攻东西两面调虎离山,沈诚和孔雀索性就把所有人安插了过去和他们周旋,正门这边正经就剩了孔雀和沈诚两个人,但这两个男人却都异常的气定神闲。 太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天边的最后一抹血色也消失了下去,留下漫天紫色霞光,就在这时,矿区的西侧和东侧同时传来了爆炸声,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厂区,刚刚回巢的倦鸟被惊起,扑打着翅膀冲上了半空,大门岗哨上也起了一片混乱,大部分人转身向下跑去,城楼上瞬间空寂了下来。 沈诚和孔雀丝毫不为所动的隐身在峭壁的巨石后。 “来了!”几分钟后,一直在监视的孔雀突然轻喝了一声。 沈诚精神一振,抄起被冷落了大半天的js趴到了自己的狙位上,极快的锁定了目标。然而当沈诚进入状态之后,一旁的孔雀却突然僵了一下,他扭过头,略带惊诧的看着沈诚。 极为熟悉的感觉!哪怕相隔了几十个日夜,依然触动了孔雀明锐的神经。只是现在这种感觉不再在遥远的对面,而是明明白白的就在身边。 竟然是你?!孔雀怔怔的看着沈诚,难以置信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 感觉到孔雀的目光,沈诚也转了一下头,一看到孔雀表情,他就了然了。 他冲孔雀眨了一下单眼,神色里难掩得意。 孔雀默默扭过头去。 瞄准镜里,几个人提着几件箱子正从路口转角处走来。 “动手!”孔雀果断下令。 两颗子弹几乎同时从峭壁上飞出,呼啸着扎进了几百米外两个40公分见方的木箱子里,下一秒钟,爆炸声响彻了丛林,连锁反应之下,其他几个箱子也被引爆,火光和浓烟中,一些车辆的碎片四散飞溅,后面的匪徒首先被波及,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扫倒了一片,爆炸声振聋发聩,前面的匪徒惊慌的转身,只看见身后一片浓烟狼藉,被炸伤的人哀嚎着满地打滚,入目都是炼狱一般的惨烈。片刻的呆若木鸡之后,反应过来的匪徒们边惊慌惨叫,边连滚带爬地四散逃走,一些有枪的边逃边冲着四面八方漫无目的的放着空枪,其混乱堪比叙利亚内战场面。 几分钟之后,围困了矿场一天的匪徒已经无迹可寻,只留下爆炸后的焦土和一片狼藉,一辆吉普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 “哎呀呀,火药果然是最危险的四大发明。”沈诚手搭凉棚,眺望着远处还没散尽的黑烟和余火,笑得没心没肺。 “干得不错,母狮子。”孔雀背着枪从他身边走过,灵巧地攀下了峭壁。 沈诚:(⊙_⊙) 三秒钟之后。 卧槽!!竟然被调侃了!不对,这算调戏了吧!卧槽,你还是我认识那个高冷的猛禽么!沈诚挠了挠脸,一脸发现了新世界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帮忙看看虫,眼花了,找不出…… 第15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沈诚抱着换洗的衣服走进澡堂子,劈面就看到一屋子赤条条的肉/体,空气里都是暖烘烘的水汽和洗发水的味道。矿上对于洗澡时间没有硬性的规定,晚上十点锁门,其他时间随意,今天因为大部分人都在烈日下汗流浃背的暴晒了大半天,再加上危机解除后都急于放松一下,所以除了还要巡逻的人,其他队员们都一股脑地涌进了澡堂,造成了现在的盛况,看着这群笑闹着不时推攘打闹的年轻人,沈诚有一瞬间的恍然,似乎又回到了刚进部队的日子。 那时的他还是一个稚嫩的边防新兵,风雪高原上条件艰苦,一个热水澡都是奢侈的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4 ,那时的他想的最多的就是混三年后赶紧回家!直到某一次,巡逻时遭遇了携带危险品偷越边境的暴徒,激烈的枪战之后进入了肉搏,最后,穷途末路的暴徒启动了携带的脏弹,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千钧一发之际仅比他大两岁的班长飞身扑了过去,抱着那名暴徒一起跃下了身后的绝壁深渊,爆炸引起了雪崩,圣洁的雪掩埋了罪恶,也掩埋了英魂。燕重明和他的战友们被雪浪冲下了山坡,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军区医院了,暴徒被全歼,而他们也牺牲了三名战友,经过医院检查,幸存的几人没有被脏弹影响,但没有人为此欢欣鼓舞,他们还记得,那天,是小班长二十一岁的生日。半个月后,燕重明谢绝了上级提出的调整连队的好意,背着行囊回到了那个被他嫌弃过无数次的高原哨所,一年后的一次军事技能大赛,燕重明以第一名的成绩被选入了北疆的特种大队。 “沈哥,这边!”赵顺杰远远冲他招了招手,澡堂里人满为患,大多数人都是两个人共用一个喷头,赵顺杰身材高大,单独占了一个。 从回忆中抽离,沈诚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大步向那边走去。 “嘿,今天你和孔雀牛b大了啊!你们到底怎么干的啊?”赵顺杰在沈诚肩上锤了一拳,他今天也挺兴奋的,自从来了缅北执行任务,总有那么点儿不温不火的,今天来了这么一场,虽然和他们的任务没有关系,但也着实让赵顺杰燃了一把,他从通讯里知道沈诚和孔雀要单挑大门处的近百人,却不知道具体操作流程,只听几声爆炸之后,所有匪徒就做鸟兽散了。 “天机不可泄露~”沈诚回了他一个神秘的笑容。他不太想透露孔雀手上有不少逆天武器的事情,虽然持有这些东西在缅北不算回事儿,可在国内那就算摊上大事儿,特别是狙击技术这方面,绝对会引起重视,孔雀在局里已经是挂了号的人了,沈诚不想再在他的头上加光环,他不想置喙局里的过度谨慎,但他不觉得孔雀是那种会以武犯禁的人。 从某些方面来说,沈诚觉得孔雀和自己是一样的,他的强大不是为了猎杀,而是为了守护。 “哎,你没有违反纪律吧?”赵顺杰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悄声问沈诚,最近可能是王峰呆久了,小赵同志多了那么点儿老干部的气质。 “我是那种人么?!”沈诚再次反问。 王峰同志不在,小赵同志不敢一个人直面黑恶势力,默默的匿了。 “老王呢?”沈诚看了一圈没看见王峰。 “王哥说要马上把今天这里的情况汇报上去,看看和那边有没有牵连。”赵顺杰低声说。 沈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的敌人是非常狡猾的,他们很善于勾结和利用当地的一些势力,这次矿厂遭遇的袭击,背后有没有他们的运作还不好说,这些暴徒的活动经费来源一向不正当,除了国外一些势力的支援外,吃大户也是他们的惯常手段,如果他们因为想在缅北立足而盯上思家的财富,也不是说不通的。 沈诚的出现也吸引附近的几个队员,都知道沈诚和孔雀今天居功至伟,看着他的眼神都格外的热烈。 “今天可真是吓死我了!”隔壁隔间里正是先前来找他们的那个小队员岩龙,小孩几年才十九,算是曼松那边塞过来的关系户,基本没有什么战斗力,说起今天的遭遇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这群孙子真会挑时候,也不知道他们盯着我们多久了,还好队长没有去公盘。” “哎,沈大哥,你今天跟在队长身边都干什么了?”岩龙问。 “跑腿呗,我功夫好,跑得快,给队长当通讯员呢。”沈诚玩笑道。 岩龙对于沈诚的说法并没有怀疑,毕竟作为了退役的武术运动员,其他人都默认了沈诚不会用枪。 岩龙开了头,其他人七嘴八舌的也问了起来,沈诚自然是好脾气的有问必答,只是没有几句是真话。要不是场合不对,倒颇有几分明星记者招待会的架势。赵顺杰也被问了不少沈诚当年当‘运动员’的光荣成绩,小赵同志不如沈某人舌灿莲花,谎话编得痛苦不堪,还好他已经快洗完了,冲完水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赵顺杰离开了,沈诚一个人占了一个淋浴头,一看岩龙那边三个小个子挤在一起,就招招手让小孩儿过去他那边。 “谢谢沈哥!”岩龙笑眯眯地挤了过去。他是标准的南方少数民族,个子不高,站直了也就到沈诚的肩膀位置,性格非常活泼,为了感谢沈诚分他一半地盘,小岩龙很热情的提出帮沈诚搓背,还号称自己的搓澡技术是队里数一数二的,沈某人也非常从善如流的蹲了下来。 “嘿,沈哥,你这肌肉太带劲儿了,手感真好!”小岩龙边搓边感叹,他才成年不久,身形还带着少年的青涩,格外的羡慕沈诚这样的肌肉扎实的成年男性的体格。 “你也帮你们队长搓背?”沈诚随口问。 “没,队长不太喜欢和人靠得太近。”小岩龙先是一脸的遗憾,接着又略带兴奋的八卦起来,“你知道么,红毛把能和队长勾肩搭背当做为之奋斗的人生目标呢,哈哈哈哈哈。” 沈诚闻言囧了,敢情他已经把别人的人生目标实现了几十次了啊! 沈诚带着一身水汽钻进孔雀的办公室的时候,孔雀正坐在沙发上研究着手里的一个东西,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天蓝衬衫,头发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沈诚没有在公共浴室里看到他,看来是在小别墅他自己的浴室里洗的。 特权就是好啊,不用和别人去挤淋浴头!沈诚感叹。他刚刚虽然享受了一次搓背服务,可是活泼的小岩龙看到他的老二后立即‘惊为天人’,然后,在他煽风点火之下,护卫队的单身鳖们在澡堂里举行了第n届赛‘鸟’会,最后,在众爷们儿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沈诚囧囧有神的摘取了这个他并不十分想要的桂冠。 孔雀看到沈诚没有觉得意外,反而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沈诚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双人沙发不算宽大,两人几乎是挨着坐下的,沈诚特意瞄了孔雀一眼,不像是不喜欢和人靠近的样子嘛。 “认识么?”孔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沈诚。 “哪里来的?”沈诚看着手里的东西微微皱起了眉。 “一队打扫战场的时候从外面捡回来的。”孔雀说。 沈诚沉默地翻看着这块巴掌大的残片,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是写满伊文的残片,因为工作的需要,沈诚是学习过这种语言的,这是几页经书的残片。如果不是出现在此时此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5 地,那它也许不过是一本普通的残册,可是它却在一次有预谋的围攻之后,出现在了民众普遍笃信佛教的缅甸。 这一切的巧合都引人深思。 “是冲你们来的么?”孔雀问。 沈诚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没有马上抬起头来,他突然有点不敢看孔雀现在的神色,他们来到这里借用护卫队的身份做掩护,前提是不能给思老板惹麻烦,这都是他们一再保证的,虽然这次的麻烦是否和他们有关还需要调查,但是想到孔雀可能会因此疏离他,沈诚就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去别人家借住,本来大家聊得不错都快成朋友了,结果你的仇家追上门来把别人家砸了,虽说没砸成吧,但那朋友估计也是做不成了。 “我们的身份应该没有暴露,但这次围城,后面有没有那些人的运作就不好说了,我的推测他们应该是……”沈诚沉吟了一下,终于抬起头对上了孔雀的目光,没说完的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孔雀看着他的目光里非但没有责难,还有着隐约的关切。 他没有生气!!沈诚的大脑瞬间被这四个字刷屏了。 “喂!“孔雀还在等沈诚的下半句,却见这人像突然断电了一样看着自己。 “呃……我觉得他们是想搞点钱。”沈诚连忙把没说完的话补完,明明在讨论被打劫的事,这人的表情却像是捡了钱。 “我也是这样推测的。”孔雀没有闲情去研究沈某人表情变化,反正这个人的脑回路一向曲折离奇,他现在考虑的是以牙还牙的问题,狼,本来就是记仇的动物。 “你方便说一下这些人的行动模式么?”孔雀问。知己知彼方能克敌制胜,孔雀从来不是有勇无谋的人,如果这次的事件真的和北边流窜过来的那些人有关,那他不介意和沈诚他们的合作更紧密一点儿。 “当然!”沈诚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接下里的几个小时,沈诚把能说的都说了,两人把这次的事情和前段时间的几起华商被害事件梳理了一遍,果然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孔雀的敏锐和超强的分析能力再一次出乎了沈诚的意料。文武双全!沈诚在心里给孔雀盖了个章。 半夜的时候,再次一错过晚饭的两人,利用孔雀的职权从仓库里拿走了两罐午餐肉,窝在小别墅里煮了一锅加了午餐肉的酱油汤面。 作者有话要说: 忙着滚出门,没时间检查了,求小伙伴杀虫~~么么哒 第16章 大王带我去出差 边贸繁荣的小镇上人来车往,两种不同的货币在这里无障碍的流通着,没上过几天学的老乡们几乎都能说着一口流利的外语,即便是外来的游客,也可以凭着一个计算器讨价还价。几百米外就是国门,和中方这面每天傍晚都要精心收起,第二天再迎着朝霞升起的鲜红国旗比起来,缅方那面一直被日晒雨淋国旗就像个没妈的孩子,那原本鲜红的色泽都快褪色成粉色了,军政府和地方部族势力撕逼六十多年,缅北要不是因为拥有翡翠这样独一无二的资源和琥珀红宝石等珍贵矿藏,估计早就灯枯油尽了,而已经习惯了战乱的缅北各族也发展出了自己各自的生存之道,看似野蛮,却也维持了微妙的平衡,所以在缅方边民的脸上并没有中东和非洲战乱国家民众脸上的苦闷。 农贸市场里堆满了热带的瓜果蔬菜,西边是一溜的翡翠玉石铺子,东边则是林立的小餐馆,从咖啡、土司到越南小卷粉,虽不见高档却是应有尽有,当然也有遍布了五洲四海的川菜馆子,鲜香麻辣的川菜永远是国人的心头大爱。 川妹子这家川菜馆子在这里开了有一些年头了,生意不算火爆但也不坏,老板是个重庆人,口味倒还是挺正宗的。 沈诚撩开包间的布帘子就看见了已经坐在里面的赵恒。 “那么着急递折子求见朕有何要事啊,爱卿?”沈诚笑嘻嘻地在赵恒对面坐下,拿过桌上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茶灌了下去,“哎哟,热死爹了。” “最近还顺利吧?”赵恒招了服务员让厨房上菜,转过头,用充满关怀的眼神看着沈诚。 “情报里给的几个点我都已经去踩过了,情报基本准确,他们目前虽然还没有什么大动作但行动一直很频繁,似乎已经开始和当地武装接触了。”沈诚说完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我说,现在还不收拾他们,留着过年呐!” “今天叫你过来就是要说这个事情的。”赵恒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好脾气,他给沈诚续了杯水,接着说道:“上次袭击矿厂的事情我们查了,是当地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武装,但这个小武装的头目曾经和我的目标人物接触过。” “果然是他们!”沈诚闻言冷笑。 “如果这段时间的几起劫案都算到他们头上的话,他们现在手上的资金估计已经有三百万左右了,短时间内的疯狂敛财,上面分析他们是想做票大的,现在局里的意思是先不动,放长线钓大鱼。”赵恒说。 “那他们再来骚扰矿上怎么办?”沈诚问。思罕的矿在缅北绝对算得上一条肥鱼,虽然这条鱼刺儿很多,但依然是非常惹人觊觎的。 “还能有孔雀镇不住的事啊?”赵恒笑道。 “哎哎,您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负责任呢?”沈诚搭着眼皮看着赵恒。 “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责任心的。”赵恒调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最近和孔雀处的不错啊,搞好关系是好事,不过有时候也不能忘了纪律,毕竟孔雀可不是一般人,你也是还有重要任务在身的。” “别乌鸦笑猪黑啊!”沈诚瞥了他一眼。 赵恒:“什么意思?” “js啊js,我怎么记得这个型号不供应缅北这边啊,还有gss3000,这个子弹金贵啊,我们这边进货也不容易哇。”沈诚一手杵在桌子上,托着腮帮子看着赵恒。 赵恒呵呵呵。 “赵哥啊,要不是资料档案里你确实没有子女,我都怀疑……”沈诚冲着老赵扬了扬眉毛。 “瞎想什么呢,我就是欣赏那孩子,忘年交而已。还不兴我们有个把朋友啊!”老赵有点儿心虚地瞪眼。他这些年确实假公济私地给了孔雀不少好东西,虽然没有违反规定,但也不是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 “就是!还不准交个朋友啊!”沈诚坐直身体,啪拍了一下大腿。 赵恒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他绕进去了,只能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不一会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6 儿,赵恒点的菜就陆续被端了上来,两人就打住正事,边吃边闲聊。 沈诚吃了一会儿,突然把服务员叫了进来,指着桌上的一份麻辣牛肉干说:“这个两份,打包!然后麻烦厨房那边给我炒一斤炸酱肉末,用豆瓣酱炒。” “你要炸酱做什么?”赵恒好奇。 “拌面条。”沈诚回道。 “资料都在这里面,看完就弄掉,等下一步指示。”饭局快结束的时候,赵恒把一片微型的sd卡递给了沈诚。 沈诚把卡扣在之间对赵恒做了个了解的手势。 “那我先走了,辛苦你了。”赵恒戴上帽子打算先行离开。 “哎,等一下。”沈诚突然叫住了他。 赵恒回过身望着他。 “你原来那边接手的人到位了么?”沈诚问。 “已经有安排了,但是暂时没有交易的打算,现在不太平,谁晓得卖出去的东西会不会最后打到自己人身上。”赵恒耸了下肩。 “下次帮我弄点装备,清单我稍后给你。”沈诚说。 赵恒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沈诚他们的后勤保障和信息提供,作为一个在缅北活动了近二十年的人来说,这份工作他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沈诚离开川妹子后,就站在街头打了个电话。 “喂,你事情办完了么?嗯,那我去找你,璞翠轩是吧?”沈诚听着电话那头声音,脸上洋溢着轻快的笑容。 十多分钟后,沈诚提着一摞打包餐盒出现在了中心商业街的一家翡翠行里。 孔雀正在柜台后面和掌柜核对账目,看见沈诚进来就示意他先坐一下。沈诚在一旁的红木沙发上坐下,打开一只打包盒子,捻着里面的麻辣牛肉干当零食吃。 由于前两天的袭击事件,孔雀决定把还存在矿上的几件贵货先放到国内来,那几块毛料都是去年公盘上拍过的,已经开过窗了,切面上都是上好的高冰种料子,还有两块糯冰种紫罗兰和两块黄翡,光毛石的价值就在400万左右。 前思后想了一天,孔雀决定自己送这批货,因为这批东西基本是矿上最值钱的了,而且矿上还有沈诚他们几个,孔雀觉得如果他不在的时候矿上的安全受到威胁的话沈诚不会袖手旁观的。哪知他去和沈诚说这件事的时候,沈诚表示刚好要回国办点事儿,矿上的安全有王峰应该没有问题的。 就这样,孔雀和沈诚就一起回了国了。凌晨5点不到两人就离开了帕敢,到达口岸的时候刚好的是正午,沈诚留下一句等会儿联系就消失在了人群中,孔雀也不问他的去向,径自去了思家的翡翠行。 “办完了么?”孔雀帮着掌柜把毛料锁进保险柜,边用湿毛巾擦着手边走到了沈诚身边。 “办完了。尝尝,川妹子的招牌菜。”沈诚说着捻了一块麻辣牛肉干递到了孔雀的面前。 牛肉上面裹着一层红油亮色,深红的干辣椒丝和白色的芝麻均匀的洒在上面,麻辣鲜香的气味勾人垂涎。孔雀忙着正事还没有来得及吃午饭,被这味道一勾才发现胃里空得难受,他正擦着手,索性一弯腰直接咬走沈诚指间的肉干。 “还没有吃饭?”沈诚说着又捻了一大块,站起身递了过去。 “嗯,刚弄完。”孔雀两口吃完嘴里的肉干,一偏头又把沈诚递过来的另一块咬进了嘴里。 两人的态度无比自然,倒是把端着茶水送上来的掌柜给惊着了。 有人在喂孔雀吃东西!喂孔雀吃东西!吃东西!!!掌柜觉得要把这照片发到公司微信群里,一定会炸群!!!不过,作为一个地中海大叔,他的矜持不允许他做出偷拍这种行为! 眼睁睁看着孔雀吃下第三块肉干,掌柜生生把自己憋成了内伤,捂着手机的右手汗湿一片。 “我先走了。石料尽快安排人送到总公司,那块黄翡留下,有个客户定了一尊虎啸山林的玉雕,老刀过两天会来取。”孔雀擦干净手,接过掌柜手里的茶杯两口喝了个见底,“我先走了,你们注意安全。” 掌柜一边点头,一边忍不住偷瞄站在孔雀身后一直笑眯眯的高大男人,掌柜是老江湖了,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和丛辉的感觉截然不同,小辉一看就是个脑残小跟班,而这个男人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气质。 孔雀做事干脆利落,交代完了公事就转身离开,掌柜熟知他的行事风格也没有多做挽留,就在背后目送他们离开。 “哎,我知道有家馆子不错,带你去吃!”沈诚走出璞翠轩,轻车熟路的把一只手勾到了孔雀的肩膀上。 孔雀的肩膀僵了一下,却没有甩开。两人相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灿烂的阳光里。 竟然没有被砍手!掌柜扶了一下眼镜,觉得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掌柜回到柜台后面,怀着激动的心情点开了微信群。 川妹子里,沈诚一口气给孔雀点了鱼香肉丝、麻婆豆腐、水煮肉片、茄子煲和白菜汤,分量充足的四菜一汤摆满了小桌子,他自己则要了一碗酒酿坐在一边看着孔雀吃。 孔雀要了一斤白饭,小竹箩满满一箩,因为知道沈诚已经吃过了,他也就没有客气,找服务员要了一只大汤碗,把饭往里面一倒,又把四大盘菜往里面一划拉,捧着大碗就大口吃了起来。 “味道还可以吧?我打包了一斤肉酱,回去咱们吃面就有调料了。”沈诚给自己盛了碗汤,明明已经吃过了,可是看到孔雀吃的那么香,突然又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吃两碗。 孔雀吃东西不喜欢说话,沈诚也就安静的在一边看着他。孔雀能吃,但吃相却一点也不粗鲁,他低着头,从沈诚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两排浓密的睫毛和一段高挺的鼻梁,还有鼓鼓的脸颊,孔雀的肤色偏深,像金色的蜂蜜,但是光滑紧致,给人一种非常干净健康的感觉,怎么看都觉得赏心悦目!他也差不多30了吧,摸摸自己的老脸,沈诚直感叹昆仑山的雪风催人老啊! “帮我要碗。”孔雀已经快吃完了,看着沈诚的那碗酒酿说到。 “你不开车了么?酒驾啊!”沈诚笑道,一碗酒酿圆子当然算不上酒驾,他就觉得孔雀这股爱吃的劲儿,一点也不像传闻中冷酷沉默让人闻风丧胆的缅北之狼。 “明早回去。”孔雀摇了摇头。现在已经下午3点了,往回赶的话半夜也能到,但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孔雀也不想去赶那夜路。 “那要订旅店么?”沈诚问。 孔雀点了点头,沈诚拿出手机开始搜附近的住宿。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7 作者有话要说: 培养一下感情,方便以后转化为□□…… 第17章 陪伴 沈诚和孔雀都没有逛街的爱好,吃完饭后去农贸市场买了几斤厨师拜托的香料后就直接去了旅店。 午饭吃的晚,分量也足,所以两人都没有再出去吃晚饭的打算,旅店的大堂那里摆放了不少方便食品和饮料,沈诚买了几包方便面和几瓶矿泉水,就着中午打包的肉酱草草解决了晚饭。 孔雀沉默寡言,沈诚也习惯和他这样安静的共处一室,一个看电视,一个似睡非睡的外在床头打盹。电视里正在播放非洲草原的野生动物记录片,一个生活在塞仑盖提草原的狮群是这部纪录片的主角,大猫们一向是这类节目的最爱,华丽、优雅、聪明、凶猛,人类一向不吝于用华丽的辞藻来赞美大猫。 “哎哎,一个狮群可以有两只雄狮的。”正看着电视的沈诚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孔雀闻声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电视,轻轻哼了一声,又转眼看了一眼窗外,看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便起身向浴室走去。靠近赤道的夏天,除非是在气温已经降下来的晚上,否则你在白天洗几次澡都是白搭,因为很可能在你刚走出浴室的时候就已经满身大汗了。 看到孔雀进了浴室,沈诚拿出了手机把中午赵恒交给他的卡插了进去,开始翻看资料。 孔雀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沈诚正坐在床头脸色阴沉地翻看着手机,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恨意,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军刀,幽暗,冷硬,充满着杀伐之气。这样的沈诚是孔雀所不熟悉的,但他却没有显出太多的意外和好奇,他非常清楚,沈诚这样的人必然不止一面,他习惯那个总带着三分无赖和七分随性跟在他身边的沈诚,也不会排斥这个充满了杀气沈诚。 孔雀拿起手机,径自去了阳台上打电话,把空间留给沈诚。 孔雀给思罕电话汇报工作,却没想到他‘嫂子’小秦医生也在,两人刚刚在上海参加了一个慈善活动,现在正在夜游黄浦江,秦小川让孔雀开了视讯,一定要让长期身处丛林世界的小叔子看看繁华的大都市。孔雀可以对全世界爱理不睬,但不包括他哥和他嫂子,所以简单的工作汇报变成了一次隔空旅行,秦小川边把摄像头对着江两岸的美景,边充当着导游,结果这一通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 孔雀打完电话回到房间的时候,沈诚已经去洗澡了,手机被随意地丢在床头的柜子上面,电视也还开着,节目已经换成了二战历史。 孔雀关上自己这边的床头灯,拉开薄毯躺上了床,没有任务的时候,孔雀习惯早睡。 沈诚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孔雀已经睡了,电视和自己这边的床头灯还亮着,想来都是给他留的,沈诚还没有睡意,但也没有了看电视的心情,他关了电视和床灯,靠在床头出神。 赵恒送来的资料上几个熟悉的名字刺痛了他的双眼,也让他浑身的血液沸腾,那一刻,心脏仿佛被昆仑山的雪风扫过,无数景象在脑海中飞旋,班长推开自己扑向暴徒的身影,空谷中爆炸的巨响,和让人窒息的雪崩,那是沈诚深埋的记忆,也是他勇往直前的信念。这些年,他以一种悍然的姿态守卫着巍巍昆仑,一次又一次的剿灭恶徒的妄想,但他最狡猾的敌人却一直藏在深处,然而沈诚并不心急,他不停的剪除他们的羽翼,耐心的等待着他们的穷途末路,狗急跳墙!他誓要铲除这颗毒瘤,告慰在天英灵。 本来他以为雪域高原会是他决战之地,所以当初被调往缅北的时候他是不情愿的,却不想在缅北的热带雨林里狭路相逢。当看到缅北背后策划者就是他的宿敌,而且已经潜入后,暴烈的情绪在沈诚血管里奔腾,兴奋,让他不再掩饰恨意和杀气,哪怕身边还有一个局外人,也许,在潜意识里,他并不认为在孔雀面前释放情绪是危险的举动。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沈诚无法成眠,明亮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不停地晾晒着他的回忆,情绪不停翻涌,他知道自己需要冷静。他将目光转向了孔雀,第一次同寝,沈诚发现孔雀睡觉非常的安静,这让习惯了战友们每夜雷鸣般鼾声的沈诚略感意外,一般来说,比较强壮的人睡着后不会那么悄无声息。月光下,孔雀侧身躺在床上,一只手臂枕在头下,薄薄地凉被搭在腰间,露出上半身线条流畅的肌理,深刻的五官在月光的投射下显出明灭的阴影,就像一座华美的雕像。 沈诚静静地看着孔雀,目光是无机质的清透,放空的思绪里不带任何情绪,渐渐地,整个人沉静了下来。 这样枯坐了快一个小时之后,沈诚默默地叹了口气,起身轻巧地走出了房间。 就在沈诚离开后几秒钟,孔雀睁开了眼睛看着对面空荡荡地床铺,几分钟之后,也起身离开了房间。 孔雀找到沈诚的时候,那个人正蹲在小花园一块景观石上仰望星空,整个构图颇有几分猴子望月的意境。孔雀没有出声,慢步走了过去,安静的站在他的身侧。 “你还在组织语言么?”几分钟之后,沈诚偏过头,含笑看着孔雀。 孔雀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突然转身离开了。 看着孔雀离开的背影,沈诚有点后悔自己的嘴欠,明知道他不善言辞,这样安静的陪伴恐怕是这个男人能做到的极致的,而且自己也非常享受这样安静的陪伴,他并不需要倾诉,有些事情不经历过的人并不能感同身受,很多时候,安静的陪伴胜过喋喋不休的安慰。其实,孔雀的到来他是意外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孔雀心中竟然还有那么点儿地位。 也许孔雀是个很温柔的人!沈诚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浑身酥麻,竟然有点爽。 更让沈诚意外的时候,几分钟之后孔雀竟然又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两瓶700ml的啤酒!孔雀用啤酒瓶碰了一下沈诚的胳膊,然后把瓶子放到了他的腿边,自己则靠在了几步之外的一棵树上。 “喂,你是不是太藐视我的酒量了?”沈诚心情瞬间明快了起来,甚至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只有两瓶了。”孔雀淡淡地看着他。 “给!”沈诚徒手撬开两个瓶盖,递了一瓶给孔雀。 “不爱喝。”孔雀没有接。 “不抽烟,不喝酒,现在的初中生都没有你乖啊!”沈诚灌了一口啤酒,沁凉的滋味从喉头一路滑下,浇灭了夏夜的闷热和哽在心头的郁闷。 “我杀人。”孔雀说。 沈诚愣了一下,突然低笑起来,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8 确实,用乖来形容孔雀这样的男人简直是荒谬。如果孔雀不说,沈诚几乎都快忘了这个人手上还有几十条人命,虽然死在孔雀手上的人都可以用罪有应得来形容,但如果按照国内的法律来评判的话,有一些人还罪不至死,但在混乱的缅北,以暴制暴才是生存法则。 “杀就杀吧,我们杀戮是为了保护更多无辜的人。”沈诚不知不觉的用了‘我们’这个词。 孔雀没有回答他,他不认为自己有沈诚说的那么高尚,他不会滥杀无辜,只不过是成全那些专程来找死的人罢了。他保护的只是和自己切身相关的利益,而沈诚他们不一样,他们保护的是素不相识的普通人,他们为之付出的更多的是一种信仰。在这个层面上,孔雀是敬佩他们的,但是在私交层面上,让孔雀对沈诚产生敬佩这种心情的话,他有那么点儿不太情愿,因为这人有时候太不正经! 两瓶啤酒,沈诚慢悠悠地喝了快半个小时,孔雀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听着沈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他似乎也不在乎对方有没有回应,他只要知道有一个人一直都在那里就够了。 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了。踏进房间的两人懊恼的发现,因为孔雀出门的时候没有完全关上门,加上走廊里一盏小灯一直亮着,房间里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蚊子的乐园。 “怎么办?”沈诚啪的一声拍死一只胆敢降落到他脸上的蚊子,然而,依然有蚊子前仆后继的向他扑来。自从来到了热带,这些无处不在的小飞虫就成了沈诚最大的烦恼,让他无比怀念昆仑山上冷冽的空气。 孔雀则走到了床边,一把扯起床单,然后躺到床上用床单把自己蒙了个严实之后,安然的睡了。 沈诚照葫芦画瓢,五分钟之后,他发现这龟息大法正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尤其在酷夏的亚热带!咬就咬吧,就当和雌性生物难得的亲密接触了!沈诚自暴自弃的拉开了蒙头的被单。 第二天,当沈诚努力睁开被叮肿的眼皮醒来的时候,孔雀已经提着两盒越南小卷粉回来了,看到沈诚正坐在床上发呆,就把手里的一个小东西抛了过去,沈诚接住一看,原来是一只泰国的青草膏,专治蚊虫叮咬。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在怕一章出来…… 第18章 坎途 暴雨倾盆,天地被灰色的水幕连成了一片,十几米外一片迷蒙,暴涨的河流淹没了道路,路面被淹没在二三十里面深的水中,车辆艰难的在水中前行,雨刮已经开到最高速依然无法赶开扑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水,雨水在玻璃上形成无数小的径流,让窗外本就迷蒙的景象变得扭曲,明明是行驶在公路上,车子却像暴雨中的一叶孤舟沈诚在干旱少雨的北疆呆了十多年,本来以为前几日那样的大雨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极致了,如今一看,却知道自己终究是小看了热带地区的天气。 “我看要不停下来休息一下吧。”沈诚打了个哈欠。他们今天一早离开边境后不久就下起了雨,刚开始雨势不算很大,可随着他们渐渐深入雨林,雨势也变得瓢泼起来,孔雀不得不减慢了车速。 “不行,这里靠山,地势太低,有泥石流的危险。”孔雀专心地开着车,这样的大雨并不多见,但夏季的山体滑坡却是家常便饭。 “那我换换你。”沈诚说。 “你视野太小。”孔雀瞥了沈诚一眼,面无表情的说。 “蚊子欺负我,你也欺负我。”沈诚缩在副驾驶座上嘤嘤嘤,也许是沈某人过于皮糙肉厚让蚊虫无处下口,所以昨夜的蚊子大军只能把火力集中在了沈大帅哥又深又宽的双眼皮上,导致沈诚那双深邃清亮的桃花眼变成两只烂桃。 孔雀听着这个大男人耍宝,嘴角勾起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不禁回忆起今早当沈诚把青草膏摸到眼皮上而泪水滂湃的样子。 孔雀三十年的人生中经历过很多的不同的情感,幼时的欺辱压迫让少年期的孔雀变得孤僻阴沉,是思罕的关怀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温暖,但已经定型的性格让他再做不回无忧无虑的少年,而训练营中残酷的岁月让他变得坚韧冷静,如今的孔雀被人崇拜,被人欣赏,也被一些人恐惧和憎恨,但这些所有的情感都不是他所需要的,并不能触动他丝毫。而沈诚的出现,却让他有了一种新奇的感受,不同于小辉小跟班式的崇拜,不同于队员对他能力的敬畏,不同于铃铛‘找茬式’关心,也不同于大哥‘大嫂’亲人式的关怀,沈诚不像他接触过的任何一种人。孔雀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彼此的关系,想起小辉和乔他们相处的样子,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朋友吧。 朋友。这对孔雀来说绝对是一种新奇的事物,而这种感觉,并不坏。 缅北多山,而孔雀他们行驶的这一段路更是依山而建。 连日的大雨让土壤饱含水分而变得疏松,不时就有小石块和泥土从山坡上滑落下来,孔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沈诚也提起十二万分的精力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据孔雀的印象,至少还有二十公里左右的路程才能到达一处小平原,那里,才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嗒!一块拳头大小石块从上方落下来打在了侧边的玻璃上,如果不是车辆改造了防弹玻璃的话,这一下已经被击碎了,接着,几颗碎石相继落下,敲在车身的侧面。 沈诚警觉的抬头向一边的崖壁望去,而入眼的一幕霎时惊出了他一身冷汗,只见山崖上一块体积庞大的岩石正在缓缓移动,挤压着周遭的树木和泥土,碎石杂草簌簌落下。 “孔雀,冲!”沈诚扭头对孔雀大喊。 孔雀看不到上方的情况,但沈诚语气中的紧迫让他意识到危险的降临,他抓紧方向盘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g55发出一阵轰鸣,性能奇佳的越野车瞬间提速,离弦的箭一般向前冲去。 就在这个时刻,头顶的巨石轰然落下,泥土和草木向雪崩一样涌下来。沈诚扣紧门把看着窗外,这一瞬间,外面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慢镜头,沈诚看着泥土像融化的奶油一样塌下来涌到眼前,他甚至能感受到被挤压推挤的力量,石块敲打金属的声音沉闷刺耳,巨石的身影渐渐占满瞳孔。 跳车!沈诚心念电转,他有独立脱险的能力,但他没有带上孔雀全身而退的把握,可是,他绝不能丢下这个人!然而,就在沈诚弹开安全带扭身准备拉孔雀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看见的会是孔雀惊恐的面容,然而入眼的却是坚毅冷静的侧颜。 就这么一闪神的功夫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29 ,车身和巨石擦肩而过。 由于沈诚的预警及时和孔雀的果断处置,车子在千钧一发之刻躲开了巨石的撞击,但是右后轮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狠狠撞了一下,加厚的钢板和轮胎抗住了巨石的冲击,但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车尾还是无法控制的向外甩去。 巨大的离心力袭来,沈诚一把抓住扶手稳住身体,孔雀也咬牙稳住方向盘,同时猛踩刹车。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后,被撞击的车身打横后后轮悬空在了路基上,已经被大雨冲刷得酥松的路基扛不住沉重的车身,轰然下陷,两个前轮瞬间离地。 沈诚果断闪身下车跃到车头处,双手扣住车头猛然下压同时发力向后拖拽,改造过后的g55沉重无比,沈诚几乎用尽了全力才保持着了车身的平衡,他全身的肌肉贲起,脖子上也暴起青筋,但是车子的前轮终于又落回了路面,。 “加油,上来!!!”沈诚暴喝。暴雨冲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双臂的肌肉更是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短暂的惊讶过后,孔雀立刻换挡踩油门,四个轮子同时高速旋转了起来,沈诚拖着头车,一步步后退,泥石飞溅中,车子慢慢挣脱了困境,重新回到了道路上。 车子四轮落地的一瞬间,沈诚全身脱力的跌坐到了地上。孔雀怔愣了片刻才从劫后余生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熄了火推开车门走下车来,落地的一瞬间竟然发现膝盖微微发颤。 “吓死爹了。”沈诚慢慢地站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到孔雀面前把头搁到了他的肩膀上,两条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孔雀愣了一下,也抬起双臂抱住了沈诚,两个男人就这样相拥着站在暴雨中。 半小时后,车停在了一个小平原地带,雨还在下。 “骨头应该没有事。”孔雀把沈诚两条手臂仔细摸了一遍,微微松了口气。 “我皮实着呢,现在手还酸,抬不起来,过一会儿就好了。”沈诚笑嘻嘻地靠在车厢壁上。 孔雀挑起眼角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化作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他拿起一块干毛巾,胡乱的帮沈诚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然后有就着半湿的毛巾又擦了擦自己的头发。 湿透的衣物已经被脱下来晾在一边,此时两人身上都只有一条底裤,孔雀的枪袋还绑在身上,两支乌黑的□□交叉着别在后腰。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再上路,孔雀打算就停在这里等雨势变小再作打算。 车里放着不少零食,都是沈诚在出关前买的,当时孔雀还在心里默默鄙视了一下沈某人的爱好,现在这堆零食却是派上用场了。 “啊~~~~”沈诚像等待投喂的雏鸟一样大张着嘴。 孔雀面无表情的把一个个法式小面包塞进他的鸟嘴里。 “卧槽,刚刚真是太惊险了,堪比电影特技啊。”沈诚吃着东西嘴也不闲着。 “对不起。”孔雀低声说。雨刚下大的时候沈诚提出过休息,不过孔雀仗着路熟没有在意,如果刚刚不是沈诚,现在真是吉凶难测。孔雀不是刚愎自用的人,相反,他非常懂得自我反省,特别是在他觉得可以相信的人面前。沈诚的背景复杂,一般人与之相处都带着几分谨慎,刚开始的时候,孔雀也刻意的和沈诚保持距离,但是,这段距离却被沈诚磨没了,现在的孔雀,很难再去抗拒沈诚,甚至习惯了他的存在。 “说什么呐。”沈诚笑着用脑袋顶了孔雀一下,他现在还残疾着,但手臂已经慢慢恢复知觉了,毕竟是体质强悍的,要是一般人,这手臂恐怕得废。 孔雀没有再多说什么,又给沈诚剥了几个山竹。 吃饱喝足的沈某人开始补眠,孔雀坐在他身边望着外面的大雨出神,过了一会儿,睡熟的沈诚歪到了孔雀的肩膀上,孔雀偏头看了他一眼,放松了身体。 雨到了下午三点左右才渐渐变小,孔雀他们车子开到离矿场大约七八十公里的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远光车灯在夜色中打出两条明亮的光柱,光晕之外就是浓黑的夜色,月光隐在乌云之后。 突然,孔雀停住了车子。 “怎么了?”沈诚问。 “前面路上倒了棵树。”孔雀面色冷凝。 “大么?不大的话我去把它挪开。”这样的天气,树木倒伏太常见了,沈诚说着就要打开车门下车。 “别去。”孔雀一把拉住了他。 沈诚疑惑的看着他。 “树是从别处拖来的,有人故意设的路障。”孔雀从看见障碍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寻常,这附近并没有塌方,道路非常的干净,显得这棵树的出现是如此的突兀。 “嗷~~我就想回个家,不是取经,有必要么!”沈诚嗷的一声就嚎了出来。 孔雀微微眯起了眼睛,充满寒意的眼神扫过四周鬼影幢幢的丛林。 “拿着。”孔雀从腰后抽/出一把枪递给了沈诚。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周五失约了…… 杀虫杀虫,手越来越残了…… 第19章 刺客 孔雀没有开门,他打开了天窗从车顶跃了出去,就在他从车顶跃下的一瞬间,一颗子弹带着火光飞来,嘡的一声打在了车身的防弹钢板上,短短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如此有目的的攻击,他们果然被埋伏了。 沈诚闻声唰一下滑下座位,藏身到了车门的加厚钢板之后,随后抬起手敲了敲孔雀跳下去那边的窗子玻璃。 车外的孔雀会意,也回敲了两下窗子。 沈诚松了口气,看来刚刚的冷枪并没有伤到孔雀。他微微坐直身体向外望去,浓厚的云层挡住了月光,车灯也被关掉了,荒野丛林的夜晚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毫不为过,本该宁静的夜晚因为人的恶念而充满了杀机。 眼角余光瞄到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进草丛,沈诚知道那是孔雀开始行动了,这个男人一向雷厉风行。他考虑了一下,没有下车,而是把两人的湿衣服团在一起从天窗里抛了出去。 啪又是一声枪响!目标正是沈诚抛出去的那团衣服。 竟然有狙击手,虽然技术非常的业余!看来不是普通的劫财了,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是冲他还是冲孔雀来的,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的,如果对方的目标是他的话,那问题可能会非常的严重,这就意味着他们在缅北的部署已经暴露了!想到这些,沈诚的脸色沉了下来,一个暴露的特工背后会牵连多少盘根错节的关系,无疑是一场灾难。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0 不过现在沈诚暂时没有经历来思考这些,他得给孔雀帮帮忙。 回忆了一下两次子弹飞来的方向,沈诚轻轻地降下了车窗玻璃。唉,要是只□□就好了!沈诚遗憾的看看手里的手/枪,如果手里有一支js,沈诚有自信可以在对方的狙击手开/枪的一瞬间反狙成功,现在么,只能敲山震虎,帮孔雀吸引一下火力了。 推测出大概的方位后,沈诚对着密林的深处开了一枪,果然迎来了一枪慌乱的反击,经验不足的敌人完全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沈诚紧接着又补了一枪,那边完全寂静了下来。 菜鸟就是草鸟啊!沈诚装模作样的吹了吹枪口,打开了车门溜下了车,伏低身体向着刚刚孔雀消失的方向潜入丛林。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几个人,但是沈诚和孔雀就像闯进了羊群的狼,偷袭者的反击显得脆弱无力,他们开始为自己的鲁莽而追悔莫及,开始深深的憎恨那个挑唆他们前来劫道的人。 说好的只带了一个没名气的跟班呢?这tm是孔雀的克/隆体吧!被沈诚追击的刺客们悲愤了。 密林里响起慌乱逃窜的声音和绝望的呼喊。沈诚知道敌人开始溃败,不管他们有多少人都不再值得畏惧,因为恐惧的种子已经深植,他松开那个已经被扭断了颈骨的倒霉鬼,悠闲的向着孔雀所在的方向走去。 在这黑暗的雨林里他并不太清楚孔雀的具体位置,但是朝着惨叫声最密集的地方去总是没有错的。 拂开一片巨大的散尾葵枝叶,一道凌厉的拳风直袭面门。 沈诚一掌格开对方的铁拳,刚想开口却已经被对方扫中小腿,向后仰倒过去,紧接着那种属于利刃的冰冷感直袭咽喉要害,镀了稀有金属的军用匕首没有丝毫反光,幽暗如死神的镰刀,只带着森森的杀意。 “是我!”沈诚连忙低呼。 刀锋堪堪在颈动脉边顿住,金属寒凉的触感在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沈诚舒了口气,双手托住对方压下来的身体,极近的距离下,沈诚甚至能看到对方瞳孔中因激斗而染上的血色,衬着那双寒潭般的双眸,极致的危险而美丽。 看到熟悉的面孔,孔雀精神一松,整个人就扑在了沈诚身上,沈诚刚刚撑起一半身体就被孔雀重新拍回了泥泞的草丛里。 “怎么了?受伤了么?”沈诚紧张地在孔雀身上一阵乱摸。 “没。”孔雀冷着脸从沈诚身上慢慢爬起来,甩了甩手臂,刚刚发现是沈诚的时候他正杀红了眼,险些伤了沈诚,一松懈下来,一下没撑住才跌倒了沈诚身上,当然这个真相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知道是什么人么?”沈诚站起身侧耳听了听,丛林又恢复了平静,看来刺客们已经死的死逃的逃了。 孔雀站在他对面,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懊恼的神情。 “你……不会忘了留活口吧。”沈诚看着他的样子,不抱希望的问。 孔雀:…… “唉……来吧,运气好的话应该还剩一个。”沈诚无奈的一笑,带着孔雀走向刚刚那个狙击手隐藏的方位。刚刚他开了两枪后,那边就彻底的没有了动静,沈诚自认没有用手/枪和别人互狙的本事,不过,对方还是可能被他击伤了,因为那个业余选手不敢躲的离目标太远,距离基本还在手/枪的射程之内,误中流弹的几率还是有的。 走到了一颗大树下,沈诚掏出战术手电四下照了照,果然看见树下的灌木有被压折的痕迹,几点暗红色的血迹落在草丛中,沈诚和孔雀顺着血迹找了过去,在一堆乱石里发现了一个抱着枪瑟瑟发抖的小个子,殷红的鲜血正从那人的肩膀处湮出来。 当孔雀那俊美而冷冽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小个子发出了绝望而惊恐的叫声。 “哟,好枪啊,给你用真是白瞎了。”沈诚把对方的枪抽了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只美国斯太尔通用狙击步/枪!这款枪的枪托由树脂制成,最大长度不过一米,总重量不超过3公斤,非常便于携带和操作,而且威力大,精确。如果不是被拿在一个外行的手中,今天的胜负还真不好说,但这支枪的出现也说明了敌人对这场刺杀的重视,一般的流寇是用不起这样的好东西的。 “说,谁让你们来的。”沈诚用枪托敲了敲小个子,用缅甸语问到。 小个子抱着头缩成一团,尖叫响彻丛林。 孔雀不耐地蹙起了眉头。 “不说也行,你走吧。”沈诚掏了掏耳朵,非常慷慨的对小个子说。 小个子停止了尖叫,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沈诚。 “我让你先跑15秒,然后我让他用这支枪打你一次,打不中算你命大,打中了呢算你倒霉,好不好?”沈诚指了指一边的孔雀,冲小个子露出一个大白鲨式的笑容。 小个子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靠,这素质还搞刺杀。”沈诚蹲下去看了看,发现真是晕了。 “带回去问吧。”孔雀转身离开。 “唉,为什么是我背?”沈诚指着倒在地上的小个子,这人刚刚吓尿了,味道非常不好。 “你吓晕的。”孔雀丢下一句。 沈诚语塞,只能一脸嫌弃地扒掉对方的裤子,然后把人提起来往肩上一抗,大步跟上孔雀的脚步,小个子身上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也不知道几个月没洗澡了。这让沈诚无比怀念刚刚孔雀倒在自己身上时候,那淡淡的汗味和雨后草木般清爽的气息,两相比较之下,孔雀身上的味道简直好闻的不要不要的。 把小个子绑好丢进后备箱,沈诚才回到了副驾驶座上。 被大雨淋湿的衣物还没有干,沈诚两人一路都是打着赤膊开车的,现在又去泥地里和人打了一场,此时身上都挂满了泥水,两个泥人往车里一坐,沈诚都有点心疼这辆豪车了。 “里面那些要不要处理一下?”沈诚指了指树林,里面有几个被他和孔雀灭掉的刺客。缅北的治安虽然不怎么样,但如果被发现的话还是会引起当局注意的,这对他和孔雀都不是好事情。 “他们自己的人会来收的。”孔雀说着丢了一块毛巾给沈诚,两人胡乱的把身上的泥水擦了一下。 两人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发现再没有异状之后,下车合力把拦路的树干搬到了一边。 两人回到矿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值班的队员看见孔雀的车子和信号立即就打开了大门,当看到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底裤还裹满泥水的孔雀和沈诚的时候,都大吃了一惊。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1 孔雀没有多解释,把小个子丢给队员关押起来,就直接把车子开到小别墅的外面。现在公共澡堂已经关闭了,想洗澡只能回别墅的房间。沈诚很有客人的自觉,让孔雀先去洗澡,自己则把两人的脏衣服塞进了洗衣机,沈诚来小别墅的次数不少了,对里面的设施都还挺熟悉的。 孔雀洗完就把浴室让给了沈诚,刚用过的浴室里还弥漫着柠檬薄荷清爽的气味,沈诚抽了抽鼻子,认出这就是孔雀身时常会有的气味,这个味道非常合他的心意,沈诚想,下次问问他这沐浴露在哪里的买的。 沈诚洗完澡出来本来还想问问孔雀要不要吃宵夜,却发现那人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头发上还带着水汽,安静无害的样子让人根本无法将之和方才丛林中修罗一样的男人联系起来。沈诚看着那灰蓝色的柔软床铺和孔雀沉静的睡颜,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点儿困了。这一天真是挺折腾的,再加上昨晚被蚊子袭击了一整夜,此时的沈诚也没有和孔雀客气,直接往他身边一倒,分走了一半的床。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没有虫子了吧…… 第20章 男人那点儿事 清晨六点半,孔雀准时在生物钟的召唤下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人类面孔,孔雀迷茫的眨了眨,有点想不起来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床上,他回忆了一下昨夜睡着前的一切,然后确定这个家伙是自己爬上来的。 孔雀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和人睡在一张床上是哪个年代的事情了,似乎是在逃离扒手团伙的路上,那时候的孔雀警惕而不安,他一路风餐露宿的向着边境跑,一心逃离在当时的他看来强大无比的恶势力。半路,一个好心的货车司机捎带了他一程,晚上住宿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司机省钱只要了一个单间,司机很胖而床很小,半夜的呼噜甚至惊起了店家守门的土狗,身上油汗和烟草的气味更是堪比杀虫剂,货车在320国道上走了四天才到达畹町,那是孔雀有印象的最后一次和人同寝,虽然内心是感激司机师傅襄助的,但那几个晚上却真不算什么美好的回忆。 孔雀转动眼珠打量了一下侧躺在他身边的沈诚,很安静也很干净,身上有淡淡地柠檬草的香气,是他爱用的沐浴液的味道。被子已经被蹬到了地上,现在沈诚浑身上下就一个四角裤衩,深蜜色的皮肤不算滑腻,微微粗糙有一种亚麻般柔软的质感,但是非常的干净,包裹在下面的肌肉紧实有力,哪怕在睡梦中也蓄满着爆发的力量,孔雀打量的目光带着认同和欣赏,可当他的目光无意扫过腰间的位置的时候,脸色突然变了。 沈诚是那种趴在泥塘里也能睡一觉的人,但他也是向往舒适的。昨天晚上这一觉绝对是他来到缅北后睡得最舒服的一觉,导致他现在精神虽然在慢慢苏醒但身体依然贪恋着身下的柔软的床铺,可是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刺得他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就看到一双寒潭一般的眼眸,沈诚就像被人在脑里塞了一颗清凉的薄荷,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不过,这个目光似乎有点危险啊!沈诚想起自己擅自爬床的行为,不由有点儿心虚。 “嘿,早上好!”沈诚马上给出了一个糖度7星的笑容,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坚信! 不过这颗糖孔雀显然没有吃,脸色甚至又冷了几分,他坐起身,冷冽的目光状似无意的扫过沈诚的□□。 沈诚一直觉得孔雀虽然不爱说话,但他的眼神很具表达力,比如这一眼,就让沈诚的小兄弟有一种被小北风刮过的凉丝丝的感觉。 等等,凉丝丝的?!沈诚猛的低头向自己的小兄弟看去。 我屮艸芔茻!这一刻,沈诚觉得世界的草泥马们正唱着《忐忑》向他狂奔而来。 男人么,早晨起来就算撑破了内裤那也是正常的,但这湿润的布料,这黏乎乎凉丝丝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沈诚敢对全世界的羊驼发誓,他昨天晚上睡得非常地宁静平和,根本没有做任何不可描述的梦! “把床单洗了。”孔雀面无表情的抬腿下床,末了又补充了两个字“手洗!” 沈诚生无可恋的倒在床上,凝视着孔雀宽肩长腿,肌理结实的背影,眼中含着水光,那委屈的样子神似一个被始乱终弃的——老爷们。 沈诚把床单上沾了痕迹的地方反复搓洗了几次,就把整个床单塞进了洗衣机,又顺手摸了摸昨夜晾着的衣服,当地天气潮湿,衣服一晚上干不了,沈诚无奈,只能又扯了沙发布围在腰间。 沈诚在厨房里找到孔雀的时候,他正在煮面。沈诚连忙把带回来的肉酱拿出来,又狗腿的帮忙切葱花打下手,怒刷好感值。 “大家都是男人,这种事……你理解的,对吧?”沈诚厚颜的用肩膀拱了拱孔雀。 孔雀瞥了他一眼,低头继续面无表情的用筷子搅着锅里的面条。 自觉已经深谙孔雀脾气的沈诚知道,这就是已经不和他计较了。沈诚在心里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孔雀原来也没有太生气,不过弄脏别人床单这种事情还是太尴尬,只要一想到孔雀会因为这个事情嫌弃自己,沈诚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总之,在孔雀面前,沈某人只想展现自己最优秀的一面!梦遗是什么鬼!特别是没有梦还遗了更是值得鄙视的! “我想可能是昨天晚上太刺激了。”沈诚本来想把缘由推到昨天晚上在密林里的一战,毕竟那也是一种兴奋源,可是话一出口,就觉得这话内涵太丰富。 孔雀偏过头扫了一眼沈诚的下半身。 子曰:心中有佛所见皆佛,心中有污所想皆污。反正我们除了沈某人突然变得通红的耳朵外,并不能窥见的他的内心世界。 “我房间的抽屉里有新的内裤,裤子在衣柜的第二层,以后不要把沙发布围在腰上。”孔雀说。 沈城道了声谢,连忙往楼上跑,边跑边在心里嘀咕:果然是憋太久了,这思想的小马驹动辄就往着黄暴的大道上一路狂奔啊! 沈诚换好衣服下楼,孔雀的面条也已经煮好了,沈诚捧过大碗,胡乱吹了吹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昨天一整天就靠零食对付着,运动量还特大,他早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孔雀显然也饿坏了,两人占了餐桌的两头,一时间偌大的别墅里只有西里呼噜吃面的声音。 还是加肉酱的面更好吃啊!沈诚忍不住为自己打包肉酱的行为点赞。 “哎,等会儿是不是要审审昨天抓回来那个?“等吃得差不多了,沈诚敲了敲碗边吸引孔雀的注意力。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2 “嗯。你想去么?”孔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方便么?”沈诚问,按理说他不能干涉矿场的事务,但昨天这伙人冲谁来的还不清楚,他也不敢大意。 孔雀点了点头。 “有墨镜么?借我一副。”沈诚想了想说。 沈诚和孔雀走进那间暂时充作牢房的储物间的时候,小个子已经被昨夜接手的队员捆在椅子上整整一夜了,恐惧让他无法入眠,当看到孔雀和一个身材同样高大的戴墨镜的男人一起走进来的时候,不由瞠大了满是血丝的眼睛发出惊恐嘶哑的叫声。 “闭嘴,不然就割了你的舌头。”孔雀冷冷的看着小个子。沈诚听孔雀说缅语,竟然觉得这个鼻塞式发音的语言也没有那么难听,加点中文式的字正腔圆,顺耳多了。 小个子果然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瑟瑟发抖的看着孔雀。 孔雀用脚钩过一个凳子坐下,沈诚四下扫了一眼发现只剩另一个三条腿的破凳子了,干脆双手一背,双腿分开齐肩,很有气势地站在孔雀身后。沈诚是有实战经验的战士,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即便杀戮不是他的本意,敌人的鲜血也已经洗去了他的怯懦和软弱,只有无畏的人才能最终离开战场,所以当他不再刻意掩饰的时候,带给对手的恐惧就是那种刀锋见血的战栗。战场的幸存者,那种冷酷而凶猛气势不是普通人可以模仿的。 此时的小个子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两个人类,而是两只猛兽,而自己已经沦落成了一只食草动物,哪怕猛兽没有显露猎杀的欲望,他也已经被天生的恐惧打败了。 感受到沈诚不同寻常的气势的还有孔雀,但他只是淡淡地瞥了身侧一眼,没有丝毫的惊讶,甚至有一种找到同类的安心。 他们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彼此理解和欣赏。 孔雀交叠起双腿,放松身体靠在了椅背上,目光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俘虏,沈诚站的离他很近,孔雀靠过来的时候发梢轻轻滴扎到了他的手臂,微微刺痒的感觉让沈诚有片刻的分神,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孔雀的头顶有两根短短的白发。 孔雀并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静静地审视着眼前的小个子俘虏,但小个子却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到了最后,甚至连他身下的椅子也被他带得摇晃起来,椅子腿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磨出咯吱的轻响,看着孔雀的眼神几近哀求。沈诚敢保证,现在让小个子开口的话,这家伙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懂得心理战术么!沈诚暗笑,他真是非常的欣赏孔雀的有勇有谋,能捡到这个大宝贝,思老板真是上辈子拯救地球了,他年年下新兵连选人,怎么就选不到这样的好苗子呢!为了配合孔雀,沈诚继续释放自己的杀气,给俘虏造成更大的压力。 “谁指使你的,目的是什么?”五分钟之后,孔雀终于开恩般的开口了,“想好了再说,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不知道啊,是我们老大接的活儿,有人出五十万买你的命,他们还给了情报说,你自己一个人出门了,身边只带了一个废材,伏击一定会成功的,他们还给我们提供了枪支,我只是个猎户,因为会吹矢,所以他们给了我那把枪,我真的不太会用啊!!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不是主谋,真不是!头儿已经被你们打死了,你们就放了我这个小人物吧!”小个子倒豆子似地说完一大段都不带换气了,要不是还被绑在椅子上,估计已经以头抢地了。 坦白完一切的小个子眼含期待的看着孔雀。在这些人眼中,孔雀就是凶狠的代名词,但同时也是一个非常讲信用的人,他如果说了放你一条生路,就不会出尔反尔。 “再说一遍。”孔雀冷冷的看着小个子。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都是真的!”小个子哇的一声痛哭出声。 “我是让你清楚的再说一遍!”孔雀不耐的皱起了眉头。 身后的沈诚没绷住噗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孔雀老大逼着所有人说中文是因为自己的外语也一般般啊!发现了新世界的沈诚心情格外明媚。 小个子本来还一脸蒙逼,但沈诚这一笑他就明白了,连忙用播音员的腔调,字正腔圆、一字一顿地把刚刚的话有重复了一遍。 这一回,不但孔雀听懂了,连半吊子的沈诚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废柴?沈诚觉得自己待会儿又必要和小个子谈谈人生。 “你们老大是谁?”孔雀抓住了重点。 “是宋曼。”小个子忙不迭的回答。 听闻这个名字,孔雀微微垂下眼帘陷入了沉思。 “怎么,认识?”沈诚微微弯下腰附在孔雀耳边轻声问到。 看到这个气质恐怖的男人对孔雀亲近的态度,小个子不禁好奇的打量起来,可惜隔着一副大□□镜,他只能看到对方笔挺的鼻梁,薄削的唇和线条流畅坚毅的下颚。 小个子刺客正在好奇沈诚的身份,却见两人突然同时向他看来,差点儿吓得尖叫起来,连忙眼观鼻,鼻观心。等他察觉到异样的安静再抬起头来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又过来几分钟,两个人进来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留下一壶水和两个馒头,告诉他不要乱跑后就离开了。 小个子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不由的对孔雀有了一丝感激之情,他想,放眼整个世界恐怕没有任何人会大度地放过要自己命的人,何况是孔雀这样威震一方的人。 小个子大着胆子走到窗前张望,窗外不远处,那个高大的墨镜男人正一手勾着孔雀的肩膀,笑着和他交谈,孔雀依然一张冷淡的面孔,却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似乎并不是传说中那样恐怖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完赶上儿童节的(口胡,儿童节为什么要发这么污的东西o(╯□╰)o) 但是学校竟然只上半天课!所以,我也只写完了一半……本来不想发的,但想到过节,我还是要来应个景(我承认我有猫饼……) 补完 第21章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你昨晚到哪里去了?”王峰和赵顺杰回到宿舍就看见沈诚正坐在桌子前摆弄地图。 昨夜孔雀回来的事他们已经听昨天夜里执勤的队员说了,然而沈诚昨天夜里并没有回来,王峰他们还以为他又去出任务了,不想一早晨训回来就看见这人出现在房间里。 “我昨晚在孔雀那边睡的。”沈诚头也不抬的说。他正把昨晚孔雀遇袭的坐标在地图上标出来,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3 然后又把赵恒给的几个坐标一起标出来,分析两者之间的联系,虽然根据小个子的口供,袭击应该是地方武装所为,但沈诚觉得背后可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他一直是那么天真的人,那名字早就刻在喀喇昆仑山的石碑上了。 王峰愣了一下,看着沈诚的表情有一点古怪。 “哎,峰哥,你来帮我分析一下地图。”沈诚对王峰招了招手,又对赵顺杰说道:“小赵,房间里有支家伙,好东西,但保管不善有点小问题,你看看能不能调试一下。” “唉!”小赵应声就向他们的卧室走去,当他看到桌子上那支黑黝黝的大家伙的时候,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 “卧槽!沈哥,上面竟然给你配这个啊!”赵顺杰抱着那只美制斯太尔通用狙击步/枪,眼睛都蓝了。 “美得你,老赵头能给个js就不错,这个是昨天夜里从山贼手上缴来的,那群怂货不懂用好东西,把瞄准器磕了,你修一下。哎,你别做记录啊,修好了我给孔雀送去。”沈诚对着里间喊。 “不上交啊?”赵顺杰问。 “不交不交,又不是我弄来的,是人家孔雀的战利品。”沈诚说。 沈诚和孔雀都对枪/支非常热衷,今天一早就迫不及待把战利品拿出来研究了一番,这才发现这只名器已经被门外汉们糟蹋坏了。沈诚和孔雀虽然对各种名枪的性能参数如数家珍,但对修理调试却不在行,沈诚这就想起自己的小兄弟赵顺杰了,他打算让小赵把枪修好了就给孔雀送过去,反正他自己也带不走,带回去了也要上交,不如留给孔雀玩呢。 这次出任务的三人都是各有所长的,沈诚和王峰是主要战斗力,王峰还负责情报分析,而小赵走的是技术流,从电子设备到枪械维修,几乎没有他搞不定的。 “怎么,昨晚回来遇袭了?”王峰闻言惊讶的看着沈诚。 “没事,是冲孔雀去的,一群菜鸟,已经收拾干净了。”沈诚回忆起昨夜精彩的一战,不禁有一丝神色飞扬,“嗨,你是没看见,孔雀真tm帅炸了,这个人真了不得,要是去了我们那里,估计也是个兵王。” “燕子,你是不是……”王峰突然欲言又止的看着沈诚。 “怎么了?”沈诚警惕的看着王峰,王峰和他战友四年了,一直是个老干部的角色,一般来说,王峰要叫他燕子的话,那就是准备语重心长了。 “没什么。”王峰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事还是让沈诚自己把握吧,要真是把握不住了,也不是他现在说几句就能拦得住的事。 “哎,你跟我分析分析这个。给,这是赵恒他们那边的情报,我觉得对方这次来缅北的人不会少,而且已经渗透到了一些地方武装势力里面。现在我们得排查一下他们最有可能接触的人员。”沈诚最怕别人和他说教,王峰既然不想说了,他也乐得蒙混过去,而且他的敌人现在似乎把目标对准了孔雀,这让沈诚微微有点紧张。他觉得孔雀虽然很强但毕竟没有应对恐怖分子的经验,和当地占山为王的武装不一样,那些人都丧心病狂的恶徒,敌暗我明,容易吃暗亏,所以,他这边的准备必须更充分。 王峰抬起眼看了沈诚一眼,埋下头,开始整理情报里的时间线和人物关系。赵恒他们给的资料很全面但是也比较零散,这就需要他们根据最近活动所获得的实际情况来进行串联和整理,这些都是王峰的强项。 “这个!”一个小时之后,王峰捏了捏眉头,把一张关系图递给了沈诚,“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有四拨人,曼德勒以南应该只有一拨,另外三拨就在我们周围,上次你找到的那个据点估计是这个中转站,根据监视的结果,那边固定六人左右,一般停留一周左右就会有新面孔替代出现,我们的‘老朋友’很可能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潜伏进来了,现在时机成熟就开始招兵买马了。看他们现在急着弄钱的动作来看,马上就要有大动作了。” 沈诚捏着那张薄薄的a4纸,目光里都是森然的寒意,王峰圈出的几个密集活动点都在龙川矿的附近,看来思老板的家产早就被觊觎了。 “哼,我们来这里可真是来对了呢。”沈诚冷笑一声。 “老大,老大,修好了!”这时,赵顺杰抱着枪从里间兴奋地跑了出来。 “哦?我看看!”沈诚连忙接了过来,举起枪认真地瞄了瞄,果然已经校准了。 “不愧是号称最轻便实用的狙击/枪,什么时候我们也仿一个,提升一下单兵装备。”赵顺杰兴奋的说,“哎,老大要不你和孔雀队长商量一下,借我研究一下,我可以帮他改装改装,保证更上一层楼!” “这就是昨夜袭击你们的人用的装备?”王峰看着那支斯太尔,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对啊,简直是奶娃娃耍大刀。”沈诚爱不释手的看着手里的枪,想着一会儿拿给孔雀他一定会很高兴,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笑一下啊,说起来,似乎还没见他笑过呢。 “‘沙蝎’去年底的时候和美洲的地下军火商有过一次交易,我们的情报人员跟踪到了那一次交易,获得了部分的清单,却没有查出武器的流向。”王峰的眉间皱起了一个川字。 “除了枪支,还有什么?”沈诚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和王峰虽然战友四年但并不隶属一个部门,王峰更偏向情报类,这个人和赵恒一样是一个移动的资料库,沈诚大约知道,这次行动后王峰会接替赵恒在缅北的工作。 “脏弹。”王峰狠狠握了一下拳。这批武器的去向一直成谜,如今看来是已经流入了缅北,和北疆的边境不同,这里上千里的边境线上除了密林就是边境小镇,人员往来频繁,环境之复杂绝不是茫茫雪山可以比拟的,如果这些东西流入国内,后果不堪设想。 “卧槽!”赵顺杰瞬间瞠大眼睛。 “赵恒他们知道么?”沈诚面上也蒙上了寒霜。赵恒这次给他的资料上并没有提到这批武器的存在。 “知道,但是不知道在哪里,我也是看到这支枪才推测可能已经到这里了,有多少谁也谁不清楚,也许只有几支枪,也许是全部。”王峰神色肃然,“这件事必须马上报上去。” 三人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沈诚赶紧冲小赵使了一个眼色,小赵会意,连忙把枪藏到了里间,王峰也迅速地把资料收了起来。 沈诚开了门,发现来人竟然是孔雀。 “有事么?”沈诚一扫方才肃然,露出明朗的笑容。 “我重新做了巡逻安排,现在人手不足,五人队调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4 成三人队,时间相对延长,你们自己挑一下时间,签名。”孔雀把工作薄递了过去。 “你有四班啊,会不会太多了?”沈诚把本子拿过去一看,发现孔雀自己排了四个班,加起来几乎有12个小时。 “有的队员经验不足,万一有事他们处理不了。”孔雀说。 “嗯,王峰和赵顺杰的我也帮他签了吧。”沈诚点点头,低头唰唰几下签完就把工作薄递还了孔雀。 孔雀低头看了一眼,沈诚把王峰和赵顺杰打散分到了能力相对弱一些的两个组,前后排了两班,很合理的安排,而他自己则签了三个名,有两个竟然和孔雀排在一个时段。 “你和我一班?”孔雀的本意是想让沈诚也带两个弱一点儿的队,非常时期,他也就不和沈某人客气了。 “这两个时段都是最容易发生问题的,而且我觉得这两个班我们两个就足够了,不用安排三人,可以调一个人去白班上。”沈诚解释说。 “好吧。”孔雀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他向沈诚道了个谢,继续拿着工作薄走向下来一个宿舍。 “哎,中午一起吃饭啊,食堂见。”沈诚冲着孔雀的背影喊。 孔雀点了点头,没有回身。 沈诚心满意足的缩回房间,一扭头就看见王峰正一脸纠结的看着自己。 “峰哥,我感觉你今天似乎有许多‘肺腑之言’想和我说。”沈诚说。 “是有许多肺腑之言,不过我想你可能不爱听。”王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嗯,那就不要说了。”沈诚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吹着口哨进了卫生间。 王峰:…… “我觉得等丛辉回来发现自己跟屁虫的位置被抢走了,一定会和沈哥决斗的。”赵顺杰摸着下巴说。 王峰无力的看了小赵一眼,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换组,不知道索马里那边还缺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写好,半夜才有时间发,这日子也是没sei了…… 第22章 生情 凌晨四点,雨势渐渐变大。 “找个地方躲一下雨吧。”沈诚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对身旁的孔雀说。 “前面有一个小山洞。”孔雀点了点头。 凌晨一点到六点,最容易被偷袭的时段,孔雀亲自巡逻,沈诚想也没想就在跟在孔雀后面填了自己的名字。两个人冒着雨巡逻了三个多小时,浓厚的乌云让夜色格外的暗沉,淅淅沥沥的雨丝也让行进变得艰涩,但这并没有给两人带来什么阻碍,对于常年顶着高原恶劣气候全副武装越野训练的沈诚来说,这样的巡逻基本和散步差不多,而孔雀也是习以为常,他现在觉得就自己和沈诚两个人巡逻也挺好的,这样的天气,真要有什么情况,一般的队员来了也是累赘。 说是山洞,其实不过是一个宽两米,进深不过两三米的石窟,不过避雨还是够了。 沈诚脱下雨披,用衣袖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虽然穿着雨披,但是半截裤子还是湿透了,沈诚蹲下身拧干了裤脚,偏头看到孔雀的裤脚也滴着水,想也没想就探过手去,攥起他的裤脚帮他拧干。 孔雀像是被沈诚的举动弄懵了,低着头有点无措的看着对方一点点仔细的拧干自己的裤脚。 “看来回去得烧碗姜汤喝喝。”把孔雀的裤脚拧的半干,沈诚抬起头含笑说道。 四目相接,也许是四周太暗,孔雀甚至能看见沈诚清亮的眼中反射出的细碎的光亮,非常柔和的感觉。 “嗯,别墅里有可乐。”孔雀说完轻轻抿了一下嘴唇,他觉得应该跟沈诚说声谢谢,却又觉得有点别扭。 “哟,你也知道姜汁可乐预防感冒啊。”沈诚站起身靠在一边的石壁上,脸上带着回忆的笑,“以前冒着雨雪拉练回来的时候,炊事班的兄弟总会煮上一大锅,一人一缸子,灌下去浑身都是热乎的。” “你不是退役运动员么?”孔雀低头整理湿透的前襟,解开领口的扣子。 “哎,我这是工作需要,你要理解嘛。”沈诚长臂一伸,一手撑着岩壁,给孔雀来了个标准的壁咚,不过孔雀和他身高相仿,气势上更是丝毫不落下风,让这个略显暧昧的动作变得张力十足。 “走开。”孔雀微微皱眉,抬手推开沈某人。 沈诚顺着力道站直身体,似笑非笑的看着孔雀,孔雀转身看着洞外,只留给他一个冷峻的侧脸。洞穴窄仄,两人站在一起似乎都可以闻见对方身上的水汽,一个带着一丝烟草的醇厚,一个是青草清冽。 “我可抽支烟么?”站了一会儿,雨势依然不减,沈诚摸出烟盒在孔雀面前晃了晃。 孔雀满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很难想象从训练营出来的人会烟酒不沾,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你们那里的人,那可真是个老烟枪,要不顺着那股子烟味儿,我还真找不着他。”沈诚边说边不动声色的观察孔雀的神色,发现他没有抗拒的神色,不由心里一松。孔雀话少,对于曾经在训练营的生活更是只字不提,沈诚曾和一些老队员闲中聊装作无意的提起,但没有人能说出个一二,沈诚直觉那对孔雀来说应该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可是他现在无法抑制想了解这个人的欲望,开始了小心翼翼的试探。 听到沈诚的话,孔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转向外面。 “在那里要抽烟喝酒的话的要自己掏钱,再说我对那些也没有兴趣。”就在沈诚以为孔雀不会回答的时候,孔雀却给了他一个让他意外的答案。 “你没有钱么?”沈诚脱口而出。在他所了解的资料里,思罕对孔雀真是亲如兄弟,在金钱方面从来没有吝啬过,当年矿场刚刚开张的时候,思罕就给了孔雀20%的股份,这样想来,思罕怎么可能让才十几岁的孔雀在训练营里过得拮据? “有的。”孔雀瞥了沈诚一眼,“不过那都是大哥的钱,当初我一点本事也没有,也不能帮大哥做事,大哥已经为我花了很多钱了,我不能再把钱花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好乖,怎么会这么乖呢!沈诚的内心在嚎叫,但是他知道,不想被揍飞的话,这样的话绝不可以说出来!! “我佩服你。”沈诚说着点了烟深深吸了一口,烟草和酒精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减缓和释放压力,就像性一样。班长牺牲后,沈诚学会了吸烟,从此,和他的成长成正比的还有他的烟瘾。没有烟、酒和妹子,沈诚很好奇孔雀是怎么在那个吃人的地方排解自己的压力的,他甚至没有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5 什么癖好,只能说,这个人确实坚韧。 “没人逼你,别说的好像自己身不由己一样。”孔雀靠到沈诚对面的岩壁上,偏着头看着沈诚。 沈诚愣了一下,叼着烟头笑了起来,他双□□在裤袋里,懒洋洋地靠在岩壁上,微微扬起下巴,眯着笑眼看着孔雀,他脸上还有雨水的痕迹,半湿的襟口敞开着,露出一点结实的胸膛,作战靴上也裹满了泥水,整个人充满着一种落拓而强悍的性感。 “你说遇到过训练营里的人?”孔雀的目光在沈诚身上停驻了几秒,又移开看向外面连天的雨幕。 “嗯,他受人雇佣把一些东西带进来。”沈诚说。 “杀了么?”孔雀问。 “他后悔了,求我放了他,说他并没有恶意,不过是为了钱。”沈诚吐了个烟圈,看着它们慢慢消散在孔雀身边,“后来我就把他交给国家了。” “如果没有被抓住,他绝对不会后悔的,东窗事发后的忏悔不过是一种脱罪的手段,事后他只会想方设法的报复。下次再抓到训练营的人直接杀了。”孔雀说。 “真没有同学爱。”沈诚惊讶,然而内心却是赞同的,那个人在被他制服前的狡诈和凶残依然历历在目,这样的人不会懂得忏悔。 “那地方本来就没有爱,睚眦必报是他们的信仰。”孔雀的身影沉在夜色中,声音也融在淅沥的雨声里,明明是伸手就可以碰到的距离,却在一瞬间变得遥远。 “你呢?”沈诚问。 “我也是。”孔雀说。 孔雀答得随意,但是沈诚却感受到了一股微小而尖锐疼痛,就像被蜜蜂蛰了一下,他似乎窥见了孔雀内心被隐藏得极深的一些情绪,他不知道是不经意流露的,还是刻意的展示,不论哪一种都让沈诚的心绪起伏不定,因为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一种信任的象征,是孔雀愿意为他敞开的内心世界。 “嗯,你是在提醒我不要得罪你么?”沈诚笑嘻嘻地凑过去和孔雀并肩站着。 “你打算怎么得罪我?”孔雀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沈诚,语气里是不常见的轻快。 “不舍得。”孔雀眯起眼睛的时候,眼下出现了两道明显的卧蚕,沈诚离他很近,目光忍不住就落在了那两道漂亮的弧线上,看了半晌,就在孔雀被他盯得后背发毛,两道剑眉的角度就要小于180度的时候,沈诚突然一脸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孔雀愣在当场。 “走吧,雨小多了。”此时,下了大半夜的雨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沈诚率先迈步走出洞穴,仰头看了看天,朦胧的月影出现在了变得轻薄的云层后。 天空亮起鱼肚白的时候,沈诚和孔雀回到值班室,下一班的巡逻队员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交了班,两人就向着生活区走去,现在还没有到食堂提供早餐的时间,想吃就得自己动手。 轻车熟路的跟着孔雀回到了小别墅,两人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就各自在厨房忙活,孔雀煮面,沈诚熬姜汁可乐。面条煮好的时候,姜汤也烧好了,沈诚用小碗盛了出来,递了一碗给孔雀,孔雀接过来两口灌了下去,辛辣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了一下鼻子,暖呼呼的感觉从胃里一直烧了上来,确实是很舒服。 吃完了早餐,孔雀和沈诚一起离开了小别墅,沈诚本来以为孔雀是要回集体宿舍那边休息,可是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孔雀却没有进去的打算,径直又向办公区走去。 “你要去哪里?”沈诚追上两步拉住了他。 “还有点公事要处理。”孔雀说。 “紧急么?”沈诚问。 孔雀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是什么紧急的公务,只不过他不习惯把事情堆在一起,能完成的都会尽快完成。 “不急就先休息一会儿,你昨天就没怎么休息。”沈诚一听不是要紧事,立马勾着孔雀的肩,略微强硬的把人带回了宿舍。冒雨巡逻了一夜,说不累那是假的,既然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没有必要逼着自己连轴转,沈诚觉得孔雀哪哪都好,就是少点儿变通。 孔雀被沈诚推倒在床上时候还有些发懵,愣了一下就想爬起来。 “起来的话那支斯太尔我就不给你修了。”沈诚一手按在孔雀的肩膀上不让他起身,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孔雀拧起眉看着沈诚,沈诚一脸人畜无害的笑。 半晌,孔雀轻哼了一声,蹬掉鞋子坐到了床上,算是妥协了。 “你下一班巡逻是一点吧,那就睡到十一点,工作么晚上再做也一样。”沈诚露出满意的笑容,“要我帮你脱衣服么?” 看着一脸殷勤的沈诚,孔雀默默的脱下衣服丢到床头,拉起毯子躺下,翻个身,留了个背脊给对方。 “我给你调到11点了啊。”沈诚拿起床头的闹钟定时,孔雀没有理他。 沈诚环视了一下这间简单的卧室,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孔雀宿舍的里间,和别墅房间低调奢华的风格不同,这间卧室非常简朴,和其他队员的房间陈设没有任何不同,唯一的区别也许就是要更干净点,没有满地乱扔的衣服和食品袋子。 窗帘没有拉严实,露出一掌宽的缝隙,沈诚走过去把它拉好,回头看了看闭着眼躺在床上的孔雀,轻轻带上门,离开了房间。 感觉到沈诚离去,孔雀又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微微勾起了嘴角。孔雀的嘴唇不似沈诚的那般薄削,上唇微翘,像一只形状优美的菱角,笑起来的时候两边嘴角会勾起两个弯弯的小勾,非常的招人,但这样的惊艳却不是寻常可以看到的,众人眼中的孔雀是冷峻和肃杀的代名词。 辛苦了一夜,躺在熟悉的床上,哪怕不是很困,睡意还是如期而至,屋外似乎又下起了雨,沙沙的雨声催人入睡…… 孔雀在十一点过一点点的时候自己醒了过来,那看了一眼床头的钟,很显然,它没有响过,钟旁边放了一张便签,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几行字,孔雀坐起身,拿过了便签。 /对不起,擅自把你的闹钟调到了12点,多睡一下,不耽误事,饭我给你打好了放在桌上,热一下就可以吃了。沈诚。/想来如果孔雀睡到闹钟响才醒的话,桌上应该就放着午饭了。 沈诚提着饭盒推开里间们的时候,孔雀正坐在床边看着那张便签。 “哎呀,你自己醒了啊,那刚好。”沈诚笑着把饭盒放到了床头的矮柜上。 饭菜的香味飘散出来,孔雀闻得出来,都是自己平时喜欢吃的菜。 “快吃,吃完了给你看个好东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6 西。”沈诚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被布单裹着的条状物。 “修好了?”孔雀眼睛唰一下就亮了,探过手就要拿。 “吃完饭才给看。”沈诚把枪抛到另一只手上,一手架住扑过来的孔雀。 孔雀横了他一眼,转身拿起饭盒坐到桌边开始狼吞虎咽。 “慢点慢点。”沈诚坐到了对面,杵着腮看着孔雀吃东西,目光中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突然发现,我一天大概能完成半章,但如果整章的话就会很艰涩,会犯拖延症,病症太奇特。我想我半章更一次频率可能还快一点,反正也不是v文,大家也不用因为内容重复而花钱,我还能稍微快一丝丝,是吧是吧……(=^ ^=) 补完~ 第23章 偏心眼儿 内比都的公盘一年开两次,年中这一次的规模是最大的,不过由于缅甸政府对翡翠原石管控的日益加强,公盘赌石的盛况已经远不如昌盛时期了,但全世界各地的珠宝商人依然对此趋之若鹜,毕竟,这里是高品质翡翠的唯一产地。 丛辉站在自己的摊位前,指挥工人把一块块原石运进场内,有早来的赌客已经站在一边,看到中意的原石就把上面的编号记在本子上,等待稍后的开盘。 “嘿,有几个人不对劲儿。”乔走到小辉身边小声说到。 丛辉不动声色的抬眼扫了一圈,果然发现不远处蹲着几个人,他们的目光紧随着一块块被运进场的石料,似乎是很感兴趣,但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过来事先记录编号。 “加强戒备。”丛辉小声对乔吩咐,乔点点头离开。 每次公盘都会发生了一些治安事件,毕竟堆在那里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但真正恶性的事件却并不多,毕竟公盘的影响力很大,所以每年政府方面对安保还是很重视的,因此,丛辉并不是太紧张。他是这次押运的负责人,虽然队里有很多人比他资历更老,但在护卫队里并不是靠年龄说话的,丛辉军人出身,又被孔雀刻意培养,在应变能力和可靠程度上远大于其他人,在用人一道上,孔雀秉承着思罕的理念——金钱关系是最脆弱的。 当初铃铛把丛辉推荐到护卫队,就是看中了他不错的能力和对孔雀脑残式的崇拜。 这次带队,就是孔雀对丛辉能力的考量。 丛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转身回了屋里,不一会儿,矿场的副经理笑眯眯从屋子里走来出来,他走上去和看石头的客商寒暄,然后拿出一包烟顺着发了过去,当然也没有漏过不远处的那几个人。 “老板们,过去看看啊,我们的东西不错的。”经理殷勤的帮他们点上火,眼看着对方没有反应,又用缅语说了一遍。 “我们还要多看几家。”几个人对视了几眼,然后其中个子高大一些的那个人开口说道。 说完这句话,几个人就走开了,经理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他们离开,然后快步走回了屋里。 “小辉,我看那些人有点问题啊。要不,赶紧让孔雀过来?”经理略显焦急的看着丛辉,那几个人不像商贩也不像游客,像什么,就不言而喻了。小偷小盗的他倒不怕,就怕遇上硬茬子,想起那些杀人越货的悍匪,经理打了个寒颤,相比眼前这个满头非主流小辫子的年轻人,他真是无比的思念远方的孔雀。 “别慌,谅他们也不敢在这里动手,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过6698和7045这两块石头暂时不要拿出来,先存进协会的保险箱。”小辉想了想说。 副经理也是老江湖了,听了丛辉的安排觉得还算妥当,马上就着手去办了,临走前一再嘱咐丛辉马上联系孔雀。 小辉把大概情况和乔他们说了一下,几个老雇佣兵脸上都露出嗜血的笑容。 “自从孔雀在缅北打出了名声,我们这些年都快闲得发霉了。”红毛发出一阵狞笑。 “不准主动挑衅!”丛辉头疼的看着他。他知道自己对这些家伙真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如果孔雀是一只猛虎的话,自己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只狐狸,狐假虎威的那种。 “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红毛嬉笑着弯下腰在丛辉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丛辉瞬间想操起枪把他扫成筛子! 不过这几个人虽然嘴上操蛋,但是行动上还是很靠谱的,很快就有擅长跟踪侦查的队员跟上了那几个可疑的人。 丛辉也立即把这边的情况报告给了孔雀。 “你做的不错,公盘结束后不要离开,留在内比都,我会来接应你们。”孔雀听了丛辉的报告,越发肯定大哥的财产是被人盯上了。 “老大,我总觉得最近不太平,家里还好吧,我这边把人都带走了,矿上的安全没有问题吧?”丛辉问。 “没事,还有沈诚他们。”孔雀没有把这几次袭击的事情告诉丛辉,因为说了也是让他白白分心而已,“你们要提高警惕,关键的时候,命比钱重要,记住了么?” “知道了,老大!”小辉得了孔雀一句关心,瞬间充满了动力。 结束通话,孔雀陷入了沉思。 十几平方米的办公室里静得落针可闻,窗外,秋蝉嘶声力竭的叫着,正午的阳光是耀目的白,暴雨过后的雨林越发的燠热,一只大甲虫嗡嗡地从敞开的窗户飞进屋里,啪嗒一声落在柚木的办公桌上。 细小的响动惊醒了闭目沉思的孔雀,他睁开眼,目光落在那只色彩绚丽的甲虫身上,看到它正摇着触须,探头探脑的围着桌角一个瘪瘪的烟盒打转。 烟盒是沈诚的,这人现在没事就往孔雀办公室钻,孔雀办公他也不嫌无聊,坐在沙发上叼着一支烟做自己的事,有时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有时捧着手机看电子书,两个人倒也相安无事,甚至还有几分融洽,就像两头结伴的雄狮,只是一头懒惫了些,好在是他的同伴似乎也不嫌弃它。 眼看着甲虫就要钻进烟盒,孔雀伸手把烟盒抽走,从里面抽出一支烟叼在了嘴里,孔雀抽烟但是没有瘾,他本能的抗拒一切会让人产生依赖性的东西,自幼的经历让他无法全然的去信赖或依赖什么,哪怕是思罕,孔雀全心信赖之余却也不依赖,而是尽己之力去做一个能让对方依仗的人,所以才有了今天声震四方的‘缅北之狼’。 如果有一日孤立无援,我该怎么办?这是年少的孔雀经常自问的一句话,如今,他不再会为了这个问题而烦恼,因为他已经足够强大。 烟草辛辣的气息穿过肺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7 叶,是孔雀最近已经熟悉了的味道,沈诚抽烟很有个人特色,大多数的时候他只是叼着烟任它自己烧完,时不时才吸上那么一口,所以他身上萦绕着淡淡的烟味,但气息之间却没有什么烟草气息,这种略微矛盾的感觉让他显得干净健康又不失成熟性感。 一支烟抽完,孔雀似乎也做出了决定,他摁灭烟头,快步走出了办公室,但就在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沈诚前天晚上跟他要了外出的假期,如今,还没有回来。 孔雀本想转身离去,踌躇片刻之后还是走进了宿舍楼。 王峰听见敲门声去开门,意外的看见孔雀站在门口。 “孔雀队长,有什么事么?”王峰问。 “沈诚哪天回来?”孔雀开门见山的问。 王峰闻言愣了一下,略带狐疑的看着孔雀,但他也属于高度面瘫患者,哪怕心里再多的波澜起伏,面上却也不显分毫,孔雀突然来打听沈诚的去向,着实让他有一些惊讶。在王峰的印象里,孔雀还是那个孤高冷峻的私人武装头子,哪怕沈诚牛皮糖一样的黏着人家,在王峰看来,孔雀没有赶人多半也是看在赵恒和思罕的面份上,会主动来问讯倒是有些稀奇的。心里思量着,别是沈诚惹了什么麻烦了。 “我也不太清楚,但不会超过三天。”王峰想了想说。他自然不会透露沈诚的去向,除非任务特殊,一般常规任务不会超过三天,沈诚他们三人轮流对敌人的几个联络地点进行监视,没有上级指示的话不会有额外的行动的。 “谢谢。”孔雀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打算离开。 “请问你找沈诚有什么事么?”王峰终究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他真不是八卦,只是对自己的队友负责。 “我打算就最近的事去见一个人,这人手上掌握着不少情报,也许会有你们用得上的,所以我想问问沈诚想不想一起去。”孔雀也不隐瞒,直说了来意。接了丛辉的电话之后,他就打算有所行动了,在这之前自然要探清敌人的虚实,往常孔雀出门办事都是小辉跟着,为了就是把人迅速栽培起来,如今小辉不在,孔雀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沈诚,严格说来,沈诚不是他的手下,但无奈沈某人最近存在感刷的非常成功,他不在的这两天,一向独来独往的孔雀竟也感到了一丝丝的孤单,所以在考虑同行者的时候,第一个就把沈诚从脑海里拎了出来。 王峰闻言一愣,瞬间想到一个人,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带出两份激动的神色。 “你要去找的是温夫人么?”王峰难掩激动的问。 孔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王峰一瞬间差点跳了起来。说起这问温夫人,一般人可能不熟悉,此姝多年前是越南有名的玉女红星,却突然在最当红的时候退圈嫁给了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头子,而这个老头子不是别人,正是缅北地区一位颇有名望的主席。当然这个主席可和我们的主席不一样,在缅北,有枪有人,自成一派就可以自称主席了,这位主席手上掌握了缅北百分之八十的情报网,做的是相当于武侠中江湖百晓生的生意,兼职倒倒军火,给一些帮派和政府拉拉架什么的,颇有长老气势。所以,这一桩‘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姻缘还是很让人眼红的,却不想,女星嫁过去两年不到,这位‘主席’就嗝屁了,就在众人猜测这方势力将要分崩离析,一些帮派虎视眈眈要瓜分地盘的时候,这位温夫人却以雷霆手段收服了旧部,坐稳了亡夫的位子,甚至扩大了势力,完成了王妃到女王的蜕变,成就了缅北的另一个传奇。赵恒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和这位温夫人搭上线,却是不得其门而入,盖因这位温夫人是谁的账都不买,做事全凭自己的心情和喜好,任性得叫人捉摸不透。 “你和她相熟么?”王峰略带急切的问。 “有些交情。”孔雀轻轻皱了下眉,似乎不愿多说。 带我去啊,带我去啊!!!!王峰在心中呼喊,但惯有的矜持和稳重让他做不出沈诚那种没脸没皮的行为,只能期望孔雀看到自己的眼中的渴望,要知道,如果能从温夫人那里打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就能抵上他们辛苦大半个月啊! 然而,孔雀并没有注意到王峰眼中的渴望。他说完就打算离开了,心里想着要不要再等等沈诚,还是明天早上自己过去。 “其实,这些行动的情报工作都是我负责的。”眼看孔雀就要离开了,王峰决定说的更直白一点儿,面子什么的和工作比起来就显得不重要了。 “哦,辛苦了。”孔雀莫名的看了王峰一眼,留下一句话,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王峰看着孔雀离去的背影,心中的郁闷几欲喷薄而出。有必要那么偏心眼儿么!!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上周两天南博,周四周五就没写了。周末一般没有时间写…… 第24章 老王的郁闷 凌晨,万籁寂静。 孔雀抱着枪坐在一棵大榕树粗壮的枝干上,这是矿区为数不多的几棵大树,往常巡逻到这里,沈诚和孔雀都会在树下休息一下,不过,今天只有孔雀一个人。沈诚离开的这两天,夜里孔雀都是一个人巡夜,就像沈诚说的,夜间巡逻如果遇上突发事件的话,带一个菜鸟在身边简直是坑队友。 孔雀一边注意着四下的动静,一边考虑着明天的事,经过一次围城一次偷袭,再加上丛辉那边的情况,去见一见温夫人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可是孔雀并不想独自前往,丛辉不在身边,他第一个意属随行的就是沈诚,如今沈诚归期不定,倒让孔雀有一些为难。 孔雀掏出手机划开,寥寥数人的通讯录里,第十八个就是沈诚的名字,但这个号码几乎没有用过,因为沈诚不出任务的时候基本都在孔雀身边方圆50米内的范围活动,而沈诚出任务的时候,孔雀也不会冒险去拨他的电话,而且那时,沈诚的手机多半也是关机状态。 要不带岩龙去吧。孔雀盯着屏幕渐渐暗下去,最终放弃了拨号的打算。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孔雀神情一紧,立即隐身到了树后,举枪瞄准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孔雀,孔雀,是你么?”土堆后面钻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伴着熟悉的声音。 “沈诚!”孔雀闻声,把枪往身后一背,直接从数米高的大树上一跃而下。 “怎么就你一个?”沈诚几大步跑到孔雀身边,左右看了看。 “一个人清静。”孔雀不住打量眼前的人。沈诚穿着一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8 身脏兮兮的丛林迷彩,脸上也涂满了伪装,不甚明亮的夜色里只能看清那一双发亮的眼睛和一口白牙。 也不知道孔雀回答里的那个字取悦了沈某人,只见他的笑容更大了,衬着那张抹得乌黑的脸,效果格外的惊悚。 “你怎么在这里?”孔雀问。 “刚回来,走大门太麻烦,想着你可能在这附近巡逻就过来了,你可真难找,要不是刚刚你躲在树上瞄准我,我还真发现不了你。”沈诚说着,习惯性的伸手就来勾孔雀的肩膀。 “你受伤了?!”一股子的泥土草屑味儿扑面而来,孔雀本想躲开,却突然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血腥味,一下子愣住了。 “呃,被你的老朋友拍了一巴掌,没什么,可能勾破点儿皮。”沈诚笑嘻嘻的说。 “老朋友?”孔雀皱起了眉,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凶残的老朋友了,竟然能伤到沈诚,面上不觉带起了几分厉色。 “那只大老虎,估计没地方去,还在附近转悠呢,你让大家都小心一点儿。”沈诚说。沈诚是在回来的路上遇上那只老虎的,虽然沈某人身手了得,但物种间的差距还是不可逾越的,武松打虎那是喝高了,清醒的人类在面对猛兽的时候,恐惧是正常的存在,沈诚就是在初一照面的时候愣了个神,就被挠了。 “你怎么躲开的?”孔雀看他行动无碍,神色也轻松,知道伤势不重,也就放了心。 “上树啊。”沈诚露齿一笑,“不过那家伙虽然上不来,还是在下面守了我几个小时,要不然我早几个小时就可以回来。 “走。”孔雀拉着他向山下走去。 “怎么了?” “回去消毒。” “不巡逻了?”沈诚问。 “没事,再两个小时天就亮了。”孔雀说。 孔雀直接把沈诚带回了别墅,因为沈某人实在太脏了,这个点儿,集体宿舍那边可没有水洗澡。 沈诚洗完澡出来,孔雀正坐在地上研究手里的急救箱。 “会用么?”沈诚笑着问他,那个急救箱一看就是崭新的,估计孔雀也是第一次打开这个东西。 孔雀抬头,看见沈诚正一只手拿着毛巾擦头发,上身赤/裸着,露出整整齐齐八块腹肌,腰间围着一条深蓝的浴巾,收窄的人鱼线就消失在浴巾的边缘。 孔雀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那好像是自己的浴巾。 “干嘛不围你自己的浴巾?”孔雀问。 “我的用来擦头发了啊!”沈诚扬了扬手里的大白浴巾,一脸无辜。 孔雀看着自己的浴巾,想着下面什么也没有穿的沈诚,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过来,消毒。”孔雀叹了口气,决定过后再算账,现在当务之急是看看沈诚给大猫挠伤的地方。 “我刚刚看了,还好。”沈诚说着,走过去背对着孔雀坐了下来。 沈诚还好的标准明显和普通人不一样,孔雀看着那三江并流般的伤口,深深皱起了眉头。三道约莫一厘米深的十几公分长的伤口并列在左侧的肩胛骨上,皮肉向两边翻卷开了,沈诚刚刚洗澡时候没顾忌,伤口已经被水冲得发白了,深处还渗着殷红的血迹。 “缝一下比较好。”孔雀说。这样的伤口如果不缝合的话,就算痊愈了也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你会么?”沈诚问。 “不会!” “那就这样吧,反正又不在脸上。”沈诚不甚在意的说。 “那你忍着点。”孔雀说着就把一瓶酒精直接顺着伤口淋了下去。 沈诚背上的肌肉轻轻颤了颤,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消毒,上药,包扎。孔雀做的安静而迅速。 “技术不错么!”包扎完毕,沈诚对着镜子照了照,看那神情,仿佛身上扎着的不是绷带而是一件华丽的新衣。 “明天跟我出去办事。”孔雀观察了一阵,觉得沈诚精神头还不错,应该能带得出门。 第二天早间晨训结束的时候,孔雀把自己要出门办事的事情和众人交代了一下,大家都知道最近不太平,也就不奇怪最近队长出门办事的频率偏高了,只有王峰看着站在孔雀身边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的沈诚,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蚊子。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解散的时候,王峰把沈诚扯到了一边。 “昨天凌晨啊。”沈诚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已经快30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再加上几天的风餐露宿和受伤流血,现在整个人都不是很有精神。 “那你怎么又跑到孔雀那里去了?” “受伤了,他帮我处理了一下。”沈诚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怎么弄的?”王峰拉开沈诚衣领就看见那层厚厚的绑带,不禁吸了一口凉气,沈诚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伤了,能伤得了他的绝对是狠角色。 “老虎挠的。”沈诚忿忿地比了一个中指。他们在北疆的时候能遇到的最凶猛的动物就是雪豹了,但是雪豹胆小谨慎,轻易不靠近人类,哪像这雨林里的兽王,简直霸道! 王峰:…… “孔雀和你说温夫人的事了么?”王峰看沈诚活蹦乱跳的样子,也就放下了他受伤的事,转而说起了自己记挂了大半天的正事。 “昨晚孔雀已经说过了,我和他同去。”沈诚说。昨夜孔雀才把事情一说,沈诚立马就答应了。 “我看你伤着,要不你和孔雀打个招呼,我替你去吧。反正……” “不要!”王峰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诚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简直叫他猝不及防。 “说好的分工合作呢。”王峰面无表情的用菜刀眼看着沈诚。自从来到了缅北,王峰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价值了,想他堂堂雪域雄鹰,换了个地方就成了落毛的凤凰,一身好武艺就用上了二成,憋得他内分泌失调,以28岁的高龄爆了一脸的青春痘。 “孔雀点名叫我去必然是有他的用意的,我们借用他队员的身份做掩护已经给人家添麻烦了,关键时候要听话。”沈诚一本正经的说。 他有个毛线的用意,他就是偏心眼儿!王峰就不明白,孔雀是看上沈诚哪儿了?成天带进带出的!说好的高冷,脾气爆,难相处呢?我看根本是呆萌!要不怎么就被燕某人糊弄住了呢?! 这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开了过来,吱一声停在了沈诚和王峰身边。 “上车!”驾驶座上的孔雀冲沈诚摆了一下头。 “老王,守好家啊!”沈某人屁颠儿屁颠儿地爬上了车。 王峰看着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39 远去的车影,又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 “峰哥,老大又跑了啊?”赵顺杰叼着一个肉包子走了过来,和王峰并肩看着跑远的越野车,“嗯,今天食堂的包子不错,芹菜牛肉馅的,还好我手快,最后三个。” “我的呢?”王峰面色不善的看着赵顺杰手上仅剩的半个包子。 “哎哟,忘了!”赵顺杰一拍脑袋。 王峰面无表情的盯着赵顺杰,把拳头捏得啪啪作响。 “哎哟哟,王哥,你不能迁怒啊!老大跟人跑了不是我的错啊!老大绿了你,你也找个人绿回来啊!”赵顺杰笑得贱兮兮的。 绿你妹!王峰飞起一脚,直取赵顺杰的大嘴。 赵顺杰一矮身避开,咬着包子和王峰过起了招。王峰招式大开大合,一招一式劈山裂石,赵顺杰擅长贴身缠斗,一手小擒拿刁钻精巧,两人一时斗得难分难解,不一会儿就吸引了一大群人围在一边叫好助威。 孔雀和沈诚开车出了矿区,向着果敢方向驶去,早晨□□点钟的太阳已经很具热力了,孔雀把后车窗和天窗全部敞开,晨风带来丝丝的凉意。 “我刚刚从食堂拿了一袋包子,在后座,你拿着吃吧。”孔雀说完等了一会没见沈诚回应,偏头一看,那人已经歪在座位上睡得熟了。 孔雀关起了车窗,破天荒的在没有下雨的天气里开了空调,没有了恼人的风,沈诚换了个姿势,睡得愈发香甜。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上次半章网审没过,重申等了半天,终于过了,差点无法更新,我想知道,肉渣都没有为什么还审不过……好心塞 第25章 温夫人 沈诚一觉醒来,车窗外的风景已经完全变了。 没有了重峦叠嶂的群山和郁郁苍苍的雨林,入目的是成片的荷塘莲池,车子顺着水中间的小路一路前行,微风拂过,湖里翻起一片片碧浪,深红粉白的荷花并各色睡莲在水中摇曳生姿,在阳光的照耀下剔透而娇艳。 当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沈诚降下车窗,一阵夹着荷香的微风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到了么?”沈诚打开一瓶矿泉水一口气灌了半瓶,斜了一眼仪表盘,竟然已经快中午一点了,他这一觉竟然睡了四个多小时。 “已经进入温夫人的庄园了。”孔雀一手掌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沈诚闻言一愣,下意识的四下扫了一眼,果然在一些不起眼的位置发现了监控摄像。车子继续前行,路边出现了一个荷枪实弹的守卫,看到孔雀的车子经过,守卫抬手敬了个礼。 “你和温夫人很熟么?”沈诚有一丝惊讶。老‘主席’去世后,温夫人继承了他的地位,沈诚虽然初到缅北,但也知道这些‘主席’一直就是土皇帝般的存在,经过他的地方,一般人都要谨小慎微,而孔雀却能得到额外的礼遇,很不一般呐。 “不算,见过几面而已。”孔雀回忆了一下,上一次见温夫人好像已经是快半年前的事了,在一个当地富商的宴会上。孔雀一向不耐烦交际,如果不是这次事态比较严重,他是绝对不会主动上门的。 “她一定很喜欢你。”沈诚促狭地看着孔雀。 孔雀没有回应,依然目视前方,只是神色里略带出一丝烦恼的样子。 哟哟哟,竟然被他说中了!沈诚心中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不过……沈诚仔细打量了孔雀几眼,越发觉得这人的五官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被人看中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沈诚想,放眼整个缅北,恐怕真找不出第二个比眼前这个男人更有魅力的人了!当然,自己也不差的,就是这几年在高原上风吹雨打的,没有当年水嫩了,十年前他也是一块小鲜肉呢!现在么,算是一块很有魅力的老腊肉。 沈诚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一道花纹繁复的电动大铁门前。沈诚粗粗扫了一眼,就知道材质应该和天/安门广场上的栅栏是一样的,恐怕得装甲车才能撞得开;门内左右两侧,几个花岗岩台蹲着一只只镇宅兽,兽眼闪着淡淡的红光,虎视眈眈的注视前方;大门两侧的围栏上,每隔十米就有一个三米高一米见方的花岗岩装饰石柱,但是沈诚一眼就看到了上面隐蔽的设计口,这样的柱子遍布在栅栏上;而他们一路走来,只有脚下这链路连接了庄园的大门,其余都被广袤的荷塘包围了起来,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这样看来,这片巨大的荷塘莲池恐怕也不是天然形成的。这位温夫人果然是财大气粗! 铁门内几百米远处,郁郁苍苍的热带植物后面隐隐约约掩映几幢飞檐翘角的泰式建筑,一个门卫一样的人正小跑着过来。 “我来拜访温夫人,早上已经打过电话来了。”孔雀探出头对跑来的守卫说到。 “夫人一直在等先生呢,先生刚到路口那边就已经通知过来了。”守卫一边恭敬回答一边用密码打开了庄园的铁门。 沉重的铁门缓慢地向两边滑开,同时,兽眼中的红光也转成了柔和的蓝光。沈诚知道这是红外线防御系统,如果有人强行翻越大门,那么在他落地的一刹那就会碰到兽眼中射出的不可见的红外线,触动防御系统,被花岗岩石台中射出的箭矢射成一只刺猬。 “嗨,这防御还行,要不矿上也借鉴一下?”沈诚观察了一圈,转头对孔雀说到。这种级别的安保对他来说还够不上严密,但对付一般的入侵者那是绰绰有余了。 “多余。”孔雀的回答非常的傲气,眉宇间都是倨傲。 沈诚看着他含笑不语,神色间有点与有荣焉的骄傲。 车子转过几个花园,停在一道极长的阶梯下,孔雀熄火下车,沈诚也紧随其后。站在台阶下,沈诚抬头看了一眼,石梯至少有百级左右,两旁摆满了华美的雕塑和鲜花,阶梯中间的位置还建了一个喷水池,一道水柱伞状打开,在灿烂的阳光下水光粼粼,阶梯的尽头,一抹湛蓝的纤细身影静立在那里。 沈诚只在资料里看过一些温夫人模糊不清的照片,对这个奇女子并没有直观的认识,所以当温夫人含笑从石阶上款步走下的时候,沈诚看得呆了呆。一个人的气质果然是很难从平面图像和文字资料中被感知的,眼前的女人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而这种年龄感并不是从她的容貌中体现的,而是那种被岁月淬炼出来优雅成熟和属于上位者的雍容气度,以至于那月光般华丽娇丽的容貌倒成了其次。 沈诚不禁回忆起他看过的温夫人的生平资料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0 。 温夫人原名阮莲秀,是美越混血,这样的孩子在越南很多,美国大兵一夜风流后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留下了许多的单亲妈妈。阮莲秀的妈妈为了生存后来又嫁给了当地人并生了四个孩子,不被新家庭所接受的阮莲秀为了生存从小就懂得察言观色和为自己谋划,不过她毕竟年幼,日子还是过得很艰难。十八岁的时候继父把他卖给了中国的人贩子,眼看着就要沦为越南新娘的时候,阮莲秀跑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容貌的优势,离家后,她跑到了河内,进入了一家娱乐公司,并却凭借自己的外貌和手腕迅速蹿红,成为新一代玉女红星,然后她就在一次饭局上遇到了前去越南洽商的温山。阮莲玉清丽的外貌和温婉的气质迅速让这位风流的缅甸土豪成为了她的裙下之臣,并在短短半年后远嫁缅北,成为温山自原配去世后二十年来的第一位续弦,让温山无数的情人为之切齿。 可就在不久后,身体一向健朗的温山却暴病而亡,后来有人猜测这也是就是这位新夫人的手笔,但在当时,所有人眼中都只有温山留下的势力,没有人把这个新寡的夫人放在眼中,甚至有人还将她当做了接手温山势力后的额外战利品,然而,当所有人才权利的斗争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捕蝉的螳螂,相争的鹬蚌,而搅浑水后的温夫人已经把权柄牢牢的掌握在了手中,而早就都得筋疲力尽的一干人只有乖乖的顺服在了以逸待劳的温夫人手下。 一个美貌的、不及而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却拥有着巨大的财富和权柄,这无异于小儿抱赤金行于市。一些人蠢蠢欲动,一些人冷眼看着,但是几年后,所有人都不得不尊称这个女人一声夫人,有人叫她阮夫人,她却说她的荣耀来源而亡夫,所以她永远是温夫人。 “好久不见,孔雀。”温夫人一双妙目落在孔雀身上,虽然笑容举止依旧尊贵,但神色间还是露出了一丝小女儿的神态。 沈诚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跟在孔雀身后,据他观察,温夫人这番情谊恐怕是神女有意湘君无情啊! “温夫人好,打搅了。”孔雀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把随身的武器解下来交给了上前来的保镖。 沈诚见状,也把身上的两支枪和一把军刺交了上去,这些东西都是上面专门配给的,并不担心暴露身份。 收了武器之后,又有两个人上来给孔雀和沈诚搜身,两人都很配合的张开双臂让对方检查。 “怎么不见那个年轻人在你身边?”温夫人扫了一眼沈诚,含笑问孔雀。她的汉语有一些些口音,但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难道我不是年轻人么!沈诚腹诽,眼神凶恶的看着一直在他裤裆那里一脸疑惑摸来摸去的保镖,真想大吼一声:那是老子的屌!没有藏东西!!。 “丛辉有任务。”孔雀淡淡的说。温夫人一直在关注他,但只要没有造成矿上的困扰,孔雀个人是不在乎的,他对对方无意,从来不会有任何暧昧的举止和言行,但对方如何他也不会去横加指责和鄙薄,就这点来说倒是非常绅士。 “好了,不用搜了,他就算赤手空拳你们也不是对手。”看到手下还在孔雀和沈诚身上摸摸捏捏,温夫人轻轻摆了摆手,又颇有深意的打量了沈诚两眼。 “午饭已经备好了,不想你今天你来得晚,不过还好都是生盘,也不怕凉了。”温夫人说罢亲自带头走向露台的餐厅,身后一排保镖侍女鱼贯而行。 孔雀和沈诚走在队伍的中间,身后跟着几个健壮的保镖。 “卧槽,刚刚差点把老子摸硬了。”沈诚附在孔雀耳边笑道。 “不要对夫人无礼,我们有求于人。”孔雀轻轻瞪了沈诚一眼,也有些忍不住想笑,他刚刚一直在关注沈诚,自然也看见了那个保镖的‘恪尽职守’。 “不用美男计?”沈诚促狭的看着孔雀,他敢说,只要孔雀点头,温山留下的产业都是他的了,别说是一点情报了。美女金钱,多么巨大的诱惑啊! “再乱说以后别跟我出门了!”孔雀挑起剑眉,狠狠瞥了沈诚一眼。 沈诚愣了愣,这还是孔雀第一次凶他,但沈某人的心情却是暗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不写女性角色,结果输入法里的她被挤到后面去了,温夫人无数次变性o(╯□╰)o 第26章 为了谁 午宴设置在山顶的露台上,旁边是一片巨大的无边泳池,清澈的池水波光粼粼,露台顶上架着大片白色的遮阳,拦住了炙热的阳光,坐在露台上就可以观赏山下那片广阔的荷花田,视野开阔,景色优美。 露台中央摆着一个四米长的白色长桌,铺着淡蓝色的餐布,桌上放着三套花纹繁复的纯银餐具,中间的水晶花瓶中插着盛放的白色玫瑰花,花瓶的底座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盘子,里面盛满了干冰,白色的烟雾缓缓溢出,带着丝丝沁人的凉意。 温夫人在首位坐下后,一边的侍女引着孔雀和沈诚坐到了两边,并在大香槟杯中倒上了早就冰好的柠檬水。 “不知道这位先生的口味,就照着孔雀的喜好准备了,怠慢之处还请见谅。”温夫人轻轻抿了一口柠檬水,微笑着对沈诚说到。 “夫人客气了,敝姓沈,沈诚,我这人不挑食,刚巧和我们队长口味相近,今天沾了队长的光,有幸和夫人共进午餐,鄙人万分荣幸。”沈诚露出一个很有魅力的笑容,性感而略带一丝狂放。 “沈先生你……很有意思。”温夫人微微一愣,看着沈诚眨了眨眼,在她还不太丰富的中文词汇了找了一个她认为比较贴切的形容词。 “新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夫人见笑了。”孔雀淡淡地瞥了一眼胡乱放电的沈诚。 沈诚立即配合的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温夫人了然一笑,回头吩咐下人上菜。片刻,一群穿着清凉的侍女就捧着大大小小的盘子鱼贯而来,轻手轻脚的把十来个盘子按照荤素的搭配摆到了桌上。 果然,除了一道蒜蓉烤龙虾,其余的大多是冷盘,其中竟然还有一大盘夫妻肺片! 沈诚知道孔雀从小在云贵川地区流浪,在饮食上也偏重当地的口味,但也因为幼时的食不果腹和训练营里的魔鬼训练,所以孔雀并不挑食,一般人若是不留心,就很难注意到他的偏好,而温夫人显然没有忽略这一点,而且看这食物的量,恐怕对孔雀的食量也是了如指掌了。沈诚想,这位温夫人对孔雀果然是下了功夫的,也不由的好奇孔雀是怎么做到对这样一位情意拳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1 拳的美丽女富豪视若无物的。 “中午就吃简单一点儿吧,晚上我让厨房准备了中国菜。”温夫人对孔雀说。 “夫人客气了。”孔雀礼貌的点了点头。 宽大的餐桌上摆满了菜品,如果自己夹菜的就免不了要起身,以温夫人的身份自然不好做这样略显粗鲁的举动,所以,所有菜品都是由站在三人身后的侍女代劳的,而帮孔雀分菜的侍女总是把比较好和大块的菜品分到孔雀的餐盘里,显然也是事先得了嘱咐的。 沈诚早晨错过了孔雀给他带的包子,此时早就饥肠辘辘了,而且为了配合孔雀所说的‘没见过世面’,见主人家动筷了,也就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起来,忙得他身后帮他分菜的侍女差点儿追不上他进食的速度。 温夫人显然没有在用餐时间谈公事的习惯,她并没有问孔雀今天的来意,只是不时的询问一句饭菜可合口味,或是介绍几个自己觉得不错的菜品给孔雀品尝,眼中都是女子面对意中人的柔情,而孔雀的回应始终淡淡的,疏离而有礼。 沈诚在一旁默默看着,把嘴里的碳烤鱿鱼嚼得咯吱作响。 餐毕,佣人端上了餐后的果酒。 “好了,孔雀,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今天的来意了。”温夫人轻抿了一口殷红的果酒,目光温柔的看着孔雀。 “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夫人知不知道最近有什么外人来了缅北。”孔雀正色道。 “外人?”温夫人挑了一下形状美好的眉,一副略显疑惑的样子,仿佛她真是一个深闺妇人。 “有些人不属于缅北,但他们来了,我想以夫人的能力,不会毫不知觉。”孔雀说。 “嗯,就我所知,这缅北确实来了了不得的外人。”温夫人和孔雀对视了几秒,若有所思的拿起酒杯低头浅尝了一口,再抬起头的时候,神情已然是换了一个人,目光中属于少女的痴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的深沉和敏锐。 “这位沈先生,你说是不是呢?”温夫人锐利的目光扫向坐在旁边的沈诚。 问完这一句,温夫人依然悠然的坐在椅子上,只是目光难掩锐利。 孔雀抬起眼淡淡地瞥了一眼四周,不着痕迹的握紧了手中的纯银餐刀,感觉到气氛变化的保镖也紧张了起来,目光死死地锁在沈诚和孔雀身上,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而事件的中心人物此刻却是非常的镇定。只见沈诚叉了一大块火龙果塞进嘴里,好整以暇的吃完后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温夫人。”沈诚把餐巾丢到一边,靠上椅背,一脸坦然的笑容。 “孔雀身边的人我总是额外关注一些,尤其沈先生的来头似乎还特别大。”温夫人说着瞥了孔雀一眼,她无意和沈诚背后的势力为敌,那不是她可以抗衡的力量,她只是想不明白冷心冷情的孔雀为什么掺和进来。 “大不大的,现在还不是唯我们队长马首是瞻,夫人的好意,我们自然是知道的,让夫人为难的事情我也不愿意去做。”沈诚说着狗腿的冲孔雀笑了笑。 以温夫人的中文造诣依然不明白什么是‘马首是瞻’,不过沈诚的示好她倒是接收到了,挑了挑眉,明眸一转,眼中的寒光如冰雪消融,转眼又恢复成了刚刚那个优雅好客的女主人形象。 “沈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呢。”温夫人举了举杯,轻描淡写的揭过了刚刚的剑拔弩张。 孔雀也放下了手中的餐刀,虽然神情依然淡漠,但那种压迫性的气势却褪了下去,周围的保镖暗暗都松了一口气。 “走吧,这里不是说正事的地方。”又闲话了几句,温夫人起了身。 沈诚和孔雀对视了一眼,也连忙起身。 “你要护着的人,我自然不会为难,何必那么凶。”温夫人经过孔雀身边,轻笑着悄声说道。 “谢谢夫人。”孔雀点了点头。 山庄的建筑风格依然延续着老温山的风格,温夫人并没有改动亡夫留下的一切,包括愿意追随的手下也是一律善待,有人说阮莲秀对温山还是有几分真情的,有人却认为这不过是她笼络人心的手段,而温夫人对这些猜测一律置之不理,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已经渐渐让人们忘了老温山的存在,似乎这一切本就该是属于她的,而温山,不过是个被慢慢遗忘的引路人。 书房在主屋的二楼,却不是温夫人平时办公的地方,而是她的私人书房,只有受到重视的客人才会被请到这里来。二十来平方的房间,正对门一面是巨大的玻璃幕墙,正对着广阔的荷花池,两边是直顶到天花板的红木架子,上面没有放一本书,满满都是一些价值不菲的珍宝,整个房间只有一个矮几和一条贵妃榻,榻边,是一尊一人多高的栩栩如生的玉雕孔雀,玉质华美,雕工细腻,一双眼睛用星光蓝宝石镶嵌,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冷光。 沈诚看看那只孔雀,又看看自己身边这个孔雀,不由感叹,真是女追男隔层纱啊! 女佣端上了两杯清茶之后,温夫人轻轻一挥手,佣人和保镖识趣的退了出去,书房里就只剩下了温夫人、孔雀和不太识相的沈诚。 温夫人看了沈诚,又看了看孔雀。 “他是我兄弟。”孔雀说。 “好吧,你说了算。”温夫人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径自走到一旁的贵妃榻上斜靠了下来。 沈诚回身关上门,和孔雀一起席地坐在矮几的一侧。 女佣只上了两杯茶,一杯在温夫人手边,一杯在两人面前的矮几上。孔雀把茶杯推到了沈诚那边,沈诚拿起来轻啄了一口,又推回了孔雀手边。 温夫人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含笑不语。 “一年前,有一群人从孟加拉进入了缅北。”温夫人突然开口。 沈诚精神一振,连忙看向温夫人,孔雀则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不错,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些人。”温夫人看向沈诚,“不过他们并没有什么动作,似乎只是需要一个藏身之处。” “夫人你觉得他们只是普通的非法移民么?”沈诚问。 “我知道,这些人在你的国家制造了不少麻烦,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群小老鼠。”温夫人轻笑起来。 沈诚语塞。他已经太习惯以国家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了,到了缅北又一直在孔雀身边,都快忘了这是个境外任务,他和他的死对头对于温夫人这样的本地人来说都算入侵物种,不可能让她选边站的。 “如果他们和本地势力勾结呢?”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2 孔雀抬起头看着温夫人,“老鼠毕竟不是好东西,如果温夫人不愿意自己抓老鼠的话,可以让猫来捉。” 温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孔雀沉吟不语。 “好吧,你总是能说服我。”半晌,温夫人轻笑出声,“那你说说,他们做了些什么。” “夫人知道宋曼么?”孔雀问。 “知道,小角色罢了,曾经是先夫的手下。当年温先生才去世不久,他就向我求过婚,嗯,后来,我就让他离开了。”温夫人语气里难掩轻蔑。 “他最近袭击过我两次,我怀疑最近的几起富商遇袭案和他有关,而他背后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些人,而且他们的野心不止于此。”孔雀说。 “什么?他袭击你!”温夫人一听孔雀竟然被人偷袭,眼中厉色一闪而逝。 沈诚见状,连忙添油加醋的把围困龙山矿和那天晚上的夜袭事件说了一遍。孔雀在一旁听着,再看看完全被他的故事吸引住的温夫人,突然觉得沈诚应该去说书! 听完了沈诚版的午夜惊魂,温夫人看向孔雀的眼神已经被担忧溢满了。沈某人感叹,精明如阮莲秀,在孔雀面前也不过是个智商下线的痴情女子。 果然,知道了心上人也身陷险境的温夫人不再藏着掖着的打太极,爽爽快快的就把艰苦潜伏在缅北逇x突们打包卖了。 沈诚竖着耳朵一字不漏的都记在了心里,不由暗暗佩服温夫人的情报收集能力。果然是强龙不及地头蛇,他们辛苦几个月的成果,也仅仅是温夫人这里的九牛一毛,难怪了王峰对这位夫人如此垂涎啊! “好了,我这里的情报也就这些了。我想歇息一下,你们自便吧。晚餐见。”温夫人说完轻轻挥了挥手,也不管沈诚和孔雀还在,直接转身背对他们躺在了贵妃榻上。 沈诚和孔雀轻轻退出了书房。 “孔雀,这是你第一次求我呢,却是为了别人。”就在孔雀要关上书房的门时,温夫人突然说了一句。 孔雀微微一愣,默不作声地轻轻关上了房门。 “谢谢!”走出主楼,沈诚一把搂住了孔雀,把他往自己怀里拉了一把。 孔雀被沈诚带得一个趔趄,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有拍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姿势清奇,脑袋里满满的,就是不知从何处写…… 第27章 交易 在别人家中随意走动是一种失礼的行为,所以即便温夫人说了让他们自便,沈诚和孔雀也只是到花园中找了一棵大棕榈树席地而坐,下午三四点钟正是最炎热的时候,不过因为山庄整个被湖水包围着,花园中的树木也以高大的阔叶木为主,倒是个纳凉的好地方。 “回去有什么打算?”沈诚问。刚刚孔雀虽然没有出声,但他知道温夫人的情报他也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这些人把主意打到孔雀头上,如今露了马脚,按着孔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直接弄死’的脾气,估计心里早有了计较。 “回去一窝端了。”孔雀面无表情的说。 果然!沈诚在心里给那群人点了个蜡。虽然他很想和孔雀说算我一个!但作为一个上有组织的人,实在没有任性的权利啊! “那个,能不能商量一下。让我们先研究一下,研究完了再给你玩?”沈诚讨好的看着孔雀。 “麻烦。”孔雀哼了一声,仰倒在草地上,曲起手臂枕在脑袋下面,望着被头顶的树叶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出神。 “等这次的事情了解了,我陪着你去,谁惹你了,我和你一起揍他。”沈诚笑嘻嘻的说。 孔雀转过目光看着沈诚,寒潭一般的双眸清澈透亮,映着天光云影,让沈诚的心跳有一点失速。 “晚上可能要住下来,如果你不方便就先回去,明天一早让人来接我。”孔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我倒没有不方便,只要你不觉得我留下来碍事就行了。”沈诚冲孔雀眨了眨眼睛,促狭尽显。 “乱说什么呢。”孔雀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这个流氓的意思,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我说,那温夫人,你真一点不动心?”沈诚好奇。就算没有财力权势的加持,阮莲秀本身也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肯放下身段追求,一般男人根本无法抗拒,而他也看得出来,孔雀是真不动心,而不是低俗的欲擒故纵。 “没有感觉,相处的时候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无聊。”孔雀又是一阵沉默,就在沈诚以为他不会搭理这么无聊的问题的时候,孔雀却给出了回答。 “嗯,难怪有人说,男人如果不是为了那档子事儿,更愿意和同性呆在一起。”沈诚联想了一下孔雀的日常生活和爱好,确实不太适合女性参与。 “那档子事儿不是也要和有感觉的人一起么?”孔雀突然反问。 沈诚被问的一愣,他看着一脸认真的孔雀,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你……该不会还没有做过吧?”沈诚用一种发现新物种的眼光看着孔雀,语气和神色皆是百转千回,颇有深意。 “很奇怪?”孔雀的剑眉扬起一个危险的角度。 “不奇怪,一点儿也不,我也没有,从来就不想,好男儿志在四方!”沈诚连忙做正直状,只差指天发誓了。 孔雀轻哼了一声,闭上眼假寐,他昨夜巡逻了一夜,白天又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又提着精神和温夫人应对了几个小时,现在一放松下来,就有了一丝的困意。 沈诚没有再打搅孔雀,他对着天空傻笑了一阵,也学孔雀躺了下来,山庄的草地是专门的草籽种的,厚而细密,躺上去当真是非常舒服,沈诚调整了一下姿势,帮孔雀挡住一缕快要爬上他眼睑的阳光。 晚饭的时候,山庄里的佣人找不到沈诚和孔雀两人就去回报了温夫人。查遍了山庄的监控,终于找到了在花园深处抵足而眠的两人,温夫人看着监控里的画面,脸色阴郁。 晚餐是一顿丰盛的中式大餐,口味也是非常纯正的川味,红油的香味飘满了整个餐厅。 “夫人家的厨师手艺非常不错。”沈诚赞叹,那道水煮肉片,光就着汤他就可以吃二斤白饭。 “今天早上刚从内比都的酒店用直升飞机绑来的。”温夫人优雅的吃着水果沙拉,东南亚地区口味虽然偏酸辣,但和川菜的麻辣还是有着天渊之别,温夫人其实很不理解花椒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调料里。 “夫人真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3 是大手笔。”沈诚的内心握了个草,这绝对又是一个烽火戏诸侯的人才啊!他忍不住又看了一旁的孔雀一眼,这个祸水正在吃他的第三碗米饭…… 晚饭后又上了茶,茶过三巡,温夫人果然邀请了孔雀留宿,此时已近深夜,再说要离开反而显得矫情了。 客房在主楼的东侧,是一栋栋独立的小别墅,每间别墅只有一个套房大小,小巧而精致,房屋之间用花草和人造小溪流分隔开来,遥遥相望却不互相打扰。 沈诚和孔雀被安排在相邻的两栋小楼里,隔着十几米的距离。 温夫人并没有像沈诚想象的那样留驻许久,反而是将他们带到别墅后就告辞离开了,看着恋恋不舍离去的阮莲秀,沈诚不禁有点同情这个女人。身份和地位让她不能做出出格的举动,留下孔雀,也不过是想把心上人留在离自己近一些的地方,哪怕只有一夜,而没有拒绝,也是孔雀仅能给她的温柔。 沈诚进了房间没一会儿,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打开门,却是女佣送来宵夜的甜汤。 “夫人请先生喝汤。”女佣用生硬的中文说。 沈诚笑了笑,端过小碗两口喝完又把碗还给了女佣,女佣接过碗躬身退了出去,关门的时候,沈诚看了一眼孔雀的屋子,果然也看到一个女佣正退出来。 沈诚看了看时间,放弃了找孔雀聊天的打算,回到浴室洗了一把脸就躺到了床上。也许是下午睡过,此时他还是太困,躺了大半个小时,正感觉睡意来袭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喀嗒一声轻响,是机簧相撞的声音。 沈诚的眼神瞬间清明,他翻身下床,一闪身已经来到了床边,靠墙站稳后,沈诚伸出手指轻轻把窗帘挑开了一缝,手中翻出一面小镜子照向窗外。 片刻后,沈诚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把小镜子揣到兜里,打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夫人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啊。”沈诚笑眯眯的看着不远处的绝色女子。 月光下,一身白色曳地长裙的阮莲秀美如空谷幽兰,格外被岁月眷顾的容颜和传奇般的经历让她皆备了清纯和成熟两种迥异的气质,让人很难不为之心动,前提是她手上没有握着一只银色的□□的话。 “沈先生果然厉害。”温夫人巧笑嫣然。 “没办法啊,不机灵点儿早死了几百次了。”沈诚在她身前几米处站定,双手插在裤袋里,歪着头痞痞的笑。 “你不害怕么?”温夫人比了比手里的枪。 “夫人要杀我的话用不着自己动手,只要把我的身份散出去,沈某人就有无尽的麻烦了。”沈诚潇洒的耸了耸肩。 “然后你的上司再来找我的麻烦么?哦,算了吧,我没有那么蠢。”温夫人说着随手就把枪扔到了一边。 “那温夫人可以告诉我来意了么?”沈诚知道温夫人是冲自己来的,却不晓得这位女枭雄找自己所为何事,他暗中瞥了一眼孔雀的房间,那边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孔雀是没有察觉,还是在静观其变。 “沈诚,我是来找你谈交易的。”温夫人正色道。 “交易?”沈诚露出一丝困惑。 “想知道就跟我来吧。”温夫人说着径直转身向花园深处走去。 沈诚思忖了几秒,决定还是跟去一看究竟,走过孔雀住的小屋时,又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 “不用看了,我让佣人在宵夜里放了点儿东西,他应该已经睡了。”温夫人侧身回过头看了沈诚一眼,“放心,不会伤身的,我舍不得。” “是么?”沈诚看着紧闭的房门,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沈诚跟在温夫人身后兜兜转转,一直走到了远离主屋和客房的花园一隅。温夫人最后在一个小凉亭边停下了脚步,沈诚四下看了看,竟然没有发现任何监控和巡逻人员,果然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沈先生,我想和你们合作。”温夫人转过身直视沈诚,此时,她身上属于女性的柔软尽褪,取而代之的是身居高位者的雍容和霸气。 合作?沈诚眉头一挑,瞬间察觉到了温夫人的意图,但他没有接话,而是等着对方的说辞。说实话,上面对温夫人的资源早就有想法了,也不是没有试探过,但都是石沉大海,如今对方却自己提了出来,让沈诚不得不谨慎起来。 “我想做你们在缅北地区的军火总代理,不是下线什么的,而是真正的合作伙伴,作为回报,我可以提供给你们很多有用的情报。”温夫人没有再绕弯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夫人,你的提议非常诱人,不过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这么大的生意我谈不了啊。”沈诚闻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心里却不由为这个女人的胆识喝了一声彩,弄了半天,原来她以前对赵恒他们爱理不睬是因为油水不够厚啊! “你可不是什么小人物,沈先生,你知道么,除了你这个虚假的名字,我忙了一下午竟然查不到你的任何资料,一个小人物不会被如此严密的保护起来的。”温夫人毫无愧色的说起自己窥探他人的行径。她原来并非不想和中方合作,只不过以前来接触的人在她看来都不够分量,时机也不对,自降身价的合作只会让自己处于被动,温夫人一直在等一个时机,沈诚的到来让她看到了这个机会。 “原来夫人下午没有睡午觉啊!“沈诚故作惊讶。 “借用你的话,我要是一个只懂得睡美容觉的女人,早就死了几百次了。”温夫人露出一个堪称天真的笑容,“我想,连孔雀都不知道你的真名吧。” “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他。”沈诚轻轻皱了下眉,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一点点心虚。 “你这样的人会给他带来危险的。”温夫人略微不满的看着沈诚,在她看来,孔雀对这个细作简直是掏心挖肺了,而沈诚还有藏掖,未免不公。 “我不会让他因此受到伤害。”沈诚信誓旦旦的说,却没有想到温夫人的话会在不久的将来一语成谶。 “好了,说正事吧。”温夫人沉着脸挥了挥手,孔雀对沈诚的特别对待依然让她不爽。 “夫人的意思我会传达的,但成与不成,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不过,我相信,我们会有一个愉快的合作的。”沈诚没有把话说满,但是他知道赵恒那边一定会很感兴趣的,说实话,赵恒他们弄军火也是藏着掖着的,不想被白头鹰那伙人借题发挥,如果能有一个信得过的代理人,无疑是件好事,只是这个代理人不好找,而温夫人,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 “那我就等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4 沈先生的好消息了。晚安。”温夫人做事干脆利落,该说的说完就转身道了别。 “夜色深了,我送夫人回去吧。”沈诚说。 “不必了,如果我在自己的家中还不能感到安全的话,那又怎么在缅北生存下去。”温夫人回头傲然的看了沈诚一眼。 “夫人好气魄。”沈诚笑着对温夫人行了一个绅士礼。 “对了,如果能谈,让别的人来,我不太想看见你。”温夫人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说道。 沈诚一时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愣在了原地。 “没有人会喜欢和自己的竞争对手见面的。”温夫人轻哼了一声,扭头离去。 沈诚看着温夫人离去的背影,再一次感叹这个女人的犀利和敏锐。 作者有话要说: 脑子里塞满了东西却倒不出来,我感觉这已经是个废脑了…… 第28章 还有你 沈诚回到东花园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一个身影靠坐在花园的回廊下,月色勾勒下的剪影修长而清俊,花园里的太阳灯发出朦胧的白光,如水银泻地一般浅浅的铺满鹅卵石的小径,衬着浓浓淡淡的绿叶和花,仿佛一副静谧的画卷。 沈诚的唇边溢出一丝笑意,不由自主的就加快了脚步。 “怎么等在这里,蚊子那么多。”沈诚走到孔雀身边,挥手帮他赶走了一只小飞虫。他一点也不意外孔雀的出现,其实早在他和温夫人打照面的时候,孔雀已经站在房门后了,当然,察觉的人只有他。 “谈完了么?”孔雀抬起头看着他。 “嗯,两句话的事儿,这位夫人做事干脆利落的很。我就知道你没喝那碗甜品,不过我还以为你会跟过来。”沈诚知道,以孔雀本事他一定能发觉甜汤里加了料的。 “她又不敢害你,我跟过去做什么,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喝。”孔雀依然散漫地靠在回廊立柱上,只挑起眼角看了一眼沈诚。 “你喝啦?!”沈诚诧异的俯下身去仔细看了看孔雀的神色,果然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儿,孔雀的眼神依然清明,但却没有了平常的凌厉,反而带着点迷茫和无辜。 “温夫人做事一向谨慎,如果不是确定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她是不会有下一步动作的,我不喝,她不会有下一步动作的,我想看看她想做什么。”孔雀的声音低沉轻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你就不怕她的下一步动作是迷晕了你强上啊。”沈诚哑然失笑,心想这人胆子也忒大了,就算他应该是有经过抗药物训练的,这样的举动也是非常冒险的,世上□□千千万,搞不好就有你扛不住的。 “不是还有你么。”孔雀仰起头,眼神懒懒的看着沈诚,药物的作用下,整个人显得有点单纯和迷茫,轻易的说出信任和依赖。 话音刚落,只见孔雀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然后就合上了眼睛,身子一歪就向着地面倒了下来。 “喂,你怎么了!喂!!”沈诚吓了一跳,连忙弯腰一把捞住他抱住,焦急地在他耳边呼唤。 “别吵。”孔雀嘟囔了一声,抬起手轻轻给了沈诚一巴掌。 原来是睡过去了啊!沈诚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后背上一片沁凉,竟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老子多少年都没被吓成这样了。沈诚苦笑一声,一手抄过孔雀的膝弯把人抱了起来。孔雀似乎是很不习惯这样的姿势,他不舒服的动了动,脑袋在沈诚肩窝那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了上去。 你是担心我才硬撑着在这里等我的吧?沈诚低头看着孔雀不□□稳的睡颜,心中百味杂陈。靠的近了,沈诚才发现孔雀脸色有点微红,看他微微出汗的额头,沈诚想看看他是不是有点发烧但又不舍得把人放下,索性低下头把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鼻端是熟悉的柠檬草清爽的味道,孔雀的额头微凉,平稳的呼吸像一根软软的羽毛划过沈诚的耳根。 应该没事儿吧?虽然相信温夫人不会真的害孔雀,但是药物过敏这种东西谁也说不清楚,沈诚到底是不放心,又用脑袋蹭了蹭孔雀的脸颊,观察他的反应。孔雀正睡得舒服,忽然梦到被一把猪鬃刷子在脸上刷了几下,恼火地皱了皱眉,把脑袋藏到了一边。 看着几乎快钻进自己怀里的孔雀,沈诚心情大好的抱着人向小屋走去,不过快走到孔雀房门口的时候,沈诚却停住了脚步。 哼,谁知道那个女土匪会不会摸回来!沈诚这样想着,脚步一转,把熟睡的孔雀抱到了自己的屋里。 作为缅北的巨头,温夫人最不缺的就是钱,客房自然也透着土豪范儿,2.4米宽3米长的大床即便睡上三个人也是绰绰有余,沈诚和孔雀两个人身高都接近190公分,睡上去刚刚好。 沈诚帮孔雀脱了衣裤,把人塞进被子里,自己也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拉开被子钻到了孔雀身边,然后把房间的空调调到了17度,大夏天的,开空调盖棉被什么的不要太舒服。 关上了床头的台灯刚要缩进被子,沈诚却像想起了什么,他支起身体抓起刚刚丢在床边地板上的t恤,随手一抛,不偏不倚的盖在了桌上一尊小雕像上,然后,心满意足的睡了。 另一边的主屋,温夫人回到了房间却无心睡眠,她犹豫了片刻,走到卧室附带的小书房,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客房的监控,墙上的一个小屏幕慢慢亮了起来,里面的画面赫然是东边客房的内部。 房间里空荡荡的,床铺却有被睡过的痕迹,温夫人疑惑的看看屏幕下方的编码,确实是孔雀的房间,但那人并没有在床上,红外线也没有反应。 难道他发现了监控?温夫人心底有一丝丝的慌乱。监控并不是临时安装在孔雀客房的,每个房间都早就装上了,毕竟不是每个来山庄的人都是心怀善意的,监视客人的一举一动,对于温夫人这样的人来说简直太正常,可是怀了另一种心思去窥视,总不那么坦然。 不过,温夫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抛却了儿女私情,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山庄的安全,即便是自己的意中人,她也不允许他威胁到自己的王国。 温夫人沉思了片刻,把频道转到了另一个房间,沈诚的房间,结果,镜头里是一片漆黑,但红外线探测显示,里面确实是有人的,而且不是一个。 混蛋!温夫人气得咬紧了一口银牙。 一般人要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挪了地方,身边还睡了个人,那必然是一种惊悚的体验,更别说旁边那个人还树熊一样的抱着你。不过孔雀显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5 然不属于一般人的行列,他睁开眼后思索了几秒钟,就基本把自己的处境判断完毕了,回忆了一下昨夜记忆里最后的画面,孔雀推断沈诚是把自己弄回他房间了。 “起床了。”孔雀从被子里抽出手臂,推了推某人几乎快搭到自己肩膀上的脑袋。 “几点了?”沈诚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到眼前紧实光滑的蜜色肌肤,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伸过脑袋就蹭了一下。 孔雀再一次的感受到了睡梦中被猪鬃刷子刷过的熟悉感觉。 沈诚蹭完了人,自己也清醒了,回想起自己刚刚的举动,不由老脸一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孔雀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 “六点半了。”孔雀推开他起身下床向浴室走去。 沈诚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听着浴室传来淋浴的水声,才抬起双手搓了搓脸,起身下了床找自己的衣服。 “喂,我可以进来么?”沈诚站在洗漱间门口问。 客房的洗漱间也异常宽大,浴室、卫生间和盥洗室都是分隔开的,不过到底还处在同一个空间里,所以考虑到个人隐私,沈诚还是提前问了一声。 “进来吧。”孔雀说。 “我们是吃完早饭就走么?”沈诚边刷牙边问。 “温夫人估计已经安排了。”孔雀在里面回答。 沈诚哦了一声,心想那八成是要再吃一顿了,想到温夫人的犀利,不由有点头疼。 孔雀冲完澡出来的时候,沈诚正在用一个造型古怪的小刀片刮胡子。 “哪里来的?”孔雀问。温夫人的客房里没有备刮胡刀这类的工具,而他们的利器昨天也都被搜走了,孔雀很好奇沈诚在哪里弄来的刀片。 “藏的呗,总不能全让他搜走吧。”沈诚略显得意的说,他瞥见孔雀下颚冒出来的一些须根,便又随口问:“你要刮一下么?”。 “嗯。”孔雀抬眼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我帮你吧。”沈诚兴致勃勃的说。 “不用,我自己来。” “这小刀片是我自己磨的,你万一不顺手弄伤了怎么办?” “不会。” “万一呢?” “说了不会!” “我是说我的刀片儿,我磨了半个月的,独一无二的啊。” 孔雀:(╰_╯) 沈诚:(*^__^*) 最后,孔雀妥协了。沈诚吹着口哨往那张冷冰冰的俊脸上涂泡沫的时候,心情愉快的就像刚打了一场胜战。 监控室里,温夫人看看空荡荡的房间,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按响了桌子上的呼叫器。 “夫人有什么吩咐么?”官家闻讯赶来。 “让人请孔雀和沈先生去餐厅吃早饭。”温夫人吩咐道。 “这么早,会不会打扰到客人?”管家小心翼翼的问,才7点,一般客人这时还没有起床吧。 “已经起来半小时了。”温夫人面色不善的哼了一声。 管家连忙缩着脑袋退了出去。 早饭后,温夫人把孔雀送到了山庄门口。 “夫人请留步,这次麻烦夫人了,这次公盘结束,我会让苏经理把石料立即送过来,按起拍价结算。”孔雀站在车前和温夫人道别。 在缅甸,但凡有财力的多少都会做一些珠宝生意,毕竟这里出产着全世界最好的翡翠、琥珀和宝石,温夫人手下也有不少珠宝生意,和翡翠王思罕也是多有往来,孔雀这次欠了温夫人的人情,让出些翡翠的利润,也算扯平了。 “你总是要和我算的这么清楚。”温夫人无奈一笑,目光温柔的看着孔雀;“如果遇上麻烦,你只管来找我就是了,我总不会不帮你的。” 孔雀默然以对。 “你呢,就不用来了。”温夫人再转向沈诚,已是换了一副精干强势的模样。 “谨遵夫人教诲。”沈诚坐在驾驶座上,笑得人畜无害。 温夫人突然一笑,说了一句沈诚没听懂的话。 沈诚一脸茫然,孔雀依然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只有跟随温夫人多年的管家一脸想笑不敢笑的表情,憋得脸色通红。 “喂,刚刚温夫人说我什么?”车子开出庄园大门,沈诚问孔雀。 “越南话吧,我也不懂,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骂你。”孔雀说。 “我有那么讨人厌么?”沈诚不服。 “应该有。”孔雀想了想说。 “那你讨厌我么?”沈诚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孔雀。 “后天公盘结束,我要去接应小辉他们。”孔雀转了话题,没有回答沈诚的问题。 “后天啊,我和你一起吧。我先去把这次的情况汇报上去,可能要一两天的时间,不过,我会尽快回来,应该能赶上。”沈诚说。这次在温夫人这里得到了不少珍贵的资料,沈诚这里是第一手,自然由他亲自报上去最稳妥,转述的话难免会有遗漏和偏差,这是情报工作最忌讳的。 “你没有时间就算了。”孔雀说。 “别啊,你一个人我不放心,等我,我尽快!”沈诚一副着急的样子。小辉他们被人盯上,而矿上已经没有能带得出去的人了,从温夫人这里的情报看来,情况要比他们预料的凶险得多,沈诚现在很不放心孔雀单枪匹马的出门。 孔雀看了看沈诚,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算是先答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去个短途旅行,周一见~么么哒 第29章 你更重要 离开山庄的孔雀和沈诚并没有回矿场,而是一路向北,驱车来到了中缅边境的一个小镇。 这是孔雀的意思,他说既然沈诚要回国办事就不用回矿上折腾了,直接把他送到边境,而沈诚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因为孔雀送了他在回矿上的话,怎么也得半夜了,经过上次的袭击事件,沈诚觉得应该尽量避免单独行动,不过,孔雀的一句话让他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你节省点儿时间,早点儿去早点儿回,我等你一起去内比都。”孔雀说。 车子停在离边检站两公里左右的路边,沈诚在这里下了车。沈诚的身份于两人已经心照不宣,虽然他们可以在缅北勾肩搭背,肝胆相照,但是在国内,彼此的身份并不允许他们从往过密。 “你如果赶回去得大半夜了,如果实在不行在附近住一晚再走,这里离中国近,没有人敢闹事儿的。”沈诚看了眼表,已经下午4点多了,从温夫人的山庄到边境30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6 0公里不到的路程,但因为没有高速,所以格外耗时,孔雀车速算快的,要一般人这是可能还在半道上,如果孔雀现在回矿上,再快也得午夜才能到,沈诚怎么想都觉得不踏实。 “没事,你走吧,五点以后不好通关了。”孔雀说着发动了车子。 “那你一路上小心一点儿,别走小路。”沈诚伸手捏了捏孔雀肌肉扎实的臂膀,看着孔雀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 孔雀看着他,两道剑眉微微竖起,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又在心里骂我啰嗦了吧。”沈诚笑嘻嘻地在孔雀侧脸上摸了一把。 孔雀拍开他的手,踩油门挂档,猛一打方向,车轮吱的一声飞旋起来,切着沈诚的脚尖原地掉了个头,吓得沈某人连忙缩脚。 “快滚!”丢下两个字,孔雀驾车离去。 “喂!”目送着车子离开一段,沈诚突然又拔腿追了过去。 孔雀从后视镜里看见,不得不一脚刹车停住,一脸不耐烦的探出头回首看着他。 “一定要等我回来一起去啊!”沈诚追了几步,对着车子的方向喊。 “啰嗦!”孔雀冷着脸看了他一眼,驾车绝尘而去。 沈诚一直站在路边直到完全看不到车子的踪迹,才吹着口哨向口岸走去。 沈诚入关后先打了个电话,就找了小吃店要了两碗米干,结账的时候看到柜台的小架子上放着一盒德芙的巧克力,就顺手拿了两块一起结了帐。 百无聊赖的蹲在路边等车,沈诚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大约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老款桑塔纳停在了他身边,贴了深色防爆膜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老赵清瘦的面容。 “上车。”老赵打开了中控锁。 沈诚猫腰钻进了车里。 “什么事情让你那么火烧屁股的赶回来?”赵恒问沈诚。他是今天中午的时候突然接到沈诚要求见面的信息的。 “从温夫人那里弄到些一手资料。”沈诚说。 “你怎么和温夫人搭上线的。”车身突然一歪,赵恒猛的转过头隐含激动的看着沈诚。 “别激动,好好开车。”沈诚拍了拍老赵的肩膀,“这你们要感谢孔雀,他带我去的。” “孔雀?”赵恒疑惑的看着沈诚,他印象里的孔雀可不是个乐于助人的人。 “回去再说,一会儿说不完。”沈诚并没有满足赵恒的好奇,又拿出手机开始摆弄。 赵恒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发现他在发短信。 “给谁发短信呢?”赵恒问。 沈诚运指如飞,按着屏幕回到:“我家honey。” 赵恒:…… 沈诚:“你不好奇么?” 赵恒:“不!” 好奇害死猫,赵恒虽然只和沈诚有过数面之缘,但对于此人的尿性已经颇为了解了。 孔雀正开着车,突然听到了短信的提示音,他拿起看了一眼发现是沈诚发过来的,就划开了屏幕。 /小镇里竟然有德芙,我给你买了两块,不是小气,忘带现金了,就够买两块了。别说不喜欢,我上次看见了,你房间的垃圾桶里有几个包装纸!/孔雀两眼看完了短信就把手机丢到了一边,此时,车子刚好行驶到了一个丁字路口,一边是大路,一边是荒烟蔓草的小路,小路穿过河谷,虽然路况差但足足省了50公里里程,孔雀犹豫了片刻,沿着大路继续向前走去。 手机又滴滴响了两声。 /走大路,走大路,走大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_^/~~ 孔雀斜了一眼被丢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仿佛冰原上绽出的一朵小花。 沈诚边穿外套,边快步向楼梯走去。 “哎,你这是赶着去哪儿啊?”赵恒抱着一大叠资料追了过来。 “回去啊,不是都汇报完了么。”沈诚边走边说。 “哎,明天一早老板就来了。”赵恒跑过去拉住他。 “该说的不是都跟你和霍局说了么?明天老板来,你把资料一递不就成了么。”沈诚一脸的心不在焉,不时看看手表,已经快4点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五点前出关,要不然就只能非法越境了。 本来,昨天沈诚的打算是把听到的信息转达给老赵后,就拍屁股走人的,哪知老赵听了他的汇报,觉得兹事体大,立即联系了上级领导,霍局长一听这事儿,马上就连夜赶了过来,要当面听沈诚的汇报,这下,沈诚速战速决的计划泡汤了。 好在霍局长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人一到就推掉了那些虚头巴脑的接待应酬,抓着两个馒头和一包榨菜就和一干情报人员扎进了会议室。沈诚把在温夫人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巨细靡遗的汇报了出来,另外四个文员埋头苦记,最后再把所有信息汇总分析,又结合赵恒在缅北几十年的经验和沈诚他们最近的工作成果,去芜存菁,奋战六个多小时,做出了一个长达十五页的报告。 “重明,辛苦了,这份资料的价值非常高,很大程度上扭转了我们现在被动的局面啊。”霍局长神色严峻的看着手中报告,看向沈诚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许。 “幸不辱命!”沈诚端端正正地敬了一个军礼。 “听说,你在那边的朋友也出了不少力啊。”霍局长一脸和蔼的笑容。 “也不算朋友,那个老板是个爱国商人,挺乐意出力的。”沈诚轻描淡写的说。 “哦,我听说过,是顾老那个徒弟吧?”霍局长转头问赵恒。 赵恒点了点头。 “嗯,顾老的人倒是不会有问题,不过,还是要注意保持距离,毕竟我们工作性质特殊。”霍局长又对沈诚说。 沈诚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大家都累了,今天先休息,明天老板要来,重明你要不急着走,也来一起吃个饭。”霍局长说完就带着秘书离开了。 霍局长前脚走,沈诚后脚就冲出了会议室,结果被送资料回来的赵恒逮了个正着。 “燕重明,你不是跟我装傻吧。”老赵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明天老板来,你以为谁都可以作陪啊,霍局这是给你机会呢!你还有两年就退伍了,这边盯着你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看这边八成要把你要过来,不然也不会点名把你从昆仑山弄下来,现在你先混个脸熟,对以后好!” “再说吧,我这边还有事儿,真得走了。”沈诚笑着把自己的衣角从赵恒手中抽出来。他何尝不明白明天是机会,但孔雀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现在赶过去都还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7 有点来不及,实在不能再耽搁了。 “还有什么事儿比前途重要?”赵恒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有的,真的很重要。你明天帮我和霍局长说一声,就说缅北有急事,我先走了,拜托!”沈诚对老赵挥了挥手,奔跑着消失在楼梯转角。 赵恒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轻轻叹了口气,可才一转眼,沈诚又跑回来了。 “回来了,想通了?”赵恒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看着沈诚。 “没钱,借点儿,下次还你。”沈诚搜出赵恒的钱夹,抽走了里面所有的毛爷爷,然后又风一样的刮走了。 赵恒:……_||| 沈诚出了国门,马上拦了一辆帕敢方向的大货车,给了司机一些钱,让他把自己捎到离矿场最近的地方。半夜十一点的时候,沈诚在离矿场最近的公路边下了车,他站在一片漆黑的路边,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卫星地图,还有70公里不到。 小孔雀,你可要等我啊。沈诚弯腰系紧鞋带,纵身跳下路基,消失在莽莽丛林中。 清晨7点,孔雀坐在车里,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电话。 您所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当电话里第五遍传来电脑合成的女声的时候,孔雀冷着脸把手机丢到了一边,发动了车子。 八点整,孔雀的车子驶出了矿场,向着内比都的方向驶去,公盘今天下午结束,他没有时间耽搁了。 “哟,沈哥,你回来了啊!”守门的小队员一脸惊讶的看着一身泥土草屑的沈诚。 “队长走了么?”沈诚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队长十五分钟前刚走啊。”小队员说。 “啊~!”沈诚郁闷的喊了一声,一瞥眼看见了靠在一边的一辆山地自行车。 “借用一下。”沈诚跳上自行车,旋风一样卷了出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小队员和一阵带着汗水味的风。 孔雀正开着车,突然一辆自行车从前方的丛林里飞了出来,以一个高难度的摆尾动作落在公路中央。 孔雀下意识的踩下刹车,同时伸手去拿座位边的枪,就在他把枪握在手中的时候,也看清了挡在路上的人。孔雀把车子完全停了下来,看着对方丢下自行车向自己走来,一时间竟然没了反应。 “终于追上了……”沈诚脚步虚浮的走了过来,吧唧一下糊在了车子的引擎盖上。 孔雀看着趴在车盖上的沈诚,目光中的冷漠一点点散去。 “不是叫你等我的么,追死我了,差点没追上。”沈诚边一脸委屈的抱怨着,边把自己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拔了个干净。 “我给你打了电话了。”孔雀从工具箱里找了块毛巾丢给沈诚。 “我在林子里啊,没有信号啊,老大。”沈诚把矿泉水倒在毛巾上,用湿毛巾擦了擦快结成盐霜的汗水。 “我又没说会等你。”孔雀抱着手靠在座位上看着沈诚。 “良心呢,你的良心呢。”沈诚丢开毛巾就把孔雀扑倒在了座位上。 “滚开,你臭死了!”孔雀使劲儿推开他,狭窄的车厢让他施展不开,被沈诚困在怀中。 “还嫌我臭,也不想想我这一身汗为了谁跑出来的。”沈诚说着就把湿乎乎的脑袋往孔雀身上凑。 “找打是不是!”孔雀怒吼。 “来呀来呀!”沈诚不怕死的挑衅。 自重超过一吨的车子被两人闹得晃动不止,一只路过的果子狸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个在路边震颤不止的铁盒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打开电脑后一个字没写,完全沉迷在南海仲裁后网友们的段子和神吐槽中,一篇篇爽文啊,但是菲律宾县真心不想要,丑拒!我们依然可以如此淡定的坐在电脑前调侃,是因为祖国给了我们足够的安全感,我兔威武!!!!! 加点沈诚和孔雀的糖,开车什么的,其实我没有驾照…… 第30章 离开内比都 “哎,辉,点完了,42件,没少。”乔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跳下小货车,一口气灌下去了半瓶水。 “好了,走吧。”丛辉核对完最后一车货,从小卡车上跳了下来,指挥工人上好篷布。 “小辉,孔雀什么时候来啊?”副经理惴惴不安的问,这次出来,真是担惊受怕,连腰围都细了一圈。 公盘拍卖很顺利,思家的原石品质好,一直受到青睐,带来的四车货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并非无人问津,而是自己留下了,毕竟缅政府规定只有经过公盘拍卖的原石才可以出境,矿上的石头要运到国内的加工厂也必须走这个过场,而且留下的石头都是最好的,所以护卫工作来去都不轻松。 尤其是这一次,在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早就波涛暗涌。 丛辉派去监视那群人的队员回来报告,说那群人聚集在内比都郊外的贫民区,大概有几十号人,每天除了派出小部分去拍卖市场附近游荡,就是缩在寓所内,暂时没有发现武器。不过,丛辉他们并没有因此放心,因为,武器这种东西并不需要随时放在手边引人注目,它只要关键的时候出现就可以了。再加上那些出来游荡的人几乎都会出现在思家的商队附近,所以,丛辉基本可以肯定自家的财物被人盯上了。 “老大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刚刚通了话,晚上就能到,我们先去阳光酒店住下,在那里汇合,在听老大安排。”丛辉说。 “那怎么不干脆在皇家酒店再住一天?”阳光酒店也在内比都,不过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苏经理不明白的,既然不着急,干嘛还麻烦换地方。 “住不得了。你看,今天客人都走了一半,但我今早去大堂问过了,却说今晚没有空房间了,老苏,公盘都结束了,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了,你说现在住进来的会是谁?”丛辉用一种阴森森地口气在苏经理耳边说。 苏经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细思极恐啊! “那我现在去退房。”苏经理此时恨不得快走。 “那点押金就不要了吧,舍财免灾。”丛辉一把拉住了苏经理,对他狡黠的挤了挤眼睛。 苏经理愣了一下,随即会意,连连称是。 十五分钟后,两辆印着思家标识小货车从拍卖场驶了出来,向着皇家酒店驶去,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两辆不起眼的小货车也离开了拍卖场,向在阳光酒店方向驶去。 沈诚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一点多了,他升起座位看了一眼里程表就知道孔雀中途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8 没有停过车。 “我来开吧,你休息一下。”沈诚拿过早上孔雀丢给他的毛巾,又蘸了点矿泉水擦了把脸,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了不少。 “不用,后座有吃的,要吃自己拿。”孔雀说。 沈诚又把座位降了下去,反手从后座上拽过一个大袋子。蛋黄派,小面包,夹心饼干。蛋卷和乳酸饮料,都是他平时外出带回来孔雀的小零食,没想到他会当成干粮带出来。沈诚笑眯眯的撕开了一袋法式小面包,心想着下次回国再给他带点儿。 “你吃了么?”沈诚一口一个,连吃了五六个小面包。 “吃过了,剩下都是你的。”孔雀也算了解沈诚的食量,这次出门中途不打算停车,就把屋里的零食全打包带走,早上没有等到沈诚的时候,孔雀看着那包东西就不爽。 “哦,对了,我给你买的巧克力。”沈诚突然想起自己买的那两块巧克力,连忙从裤兜里掏了出来,却尴尬的发现已经被捂化了,糖浆一样的巧克力软趴趴的被封在包装里。 “哎呀,化了。”沈诚说着就想把巧克力收回去,却没想到中途被孔雀一把夺了过了。 “又不是不能吃。”孔雀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巧克力,用牙齿撕开了包装纸把融化的巧克力挤进了嘴里,满口微苦香甜的糖浆滋味,“下次买黑巧克力,这个太甜了。” “遵命!”沈诚把另一把糖浆挤进了自己嘴里,笑得格外灿烂。 孔雀他们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到达了阳光酒店,除了秘密入住的丛辉和苏经理外,其他人都还是夜市里游荡或留在皇家酒店迷惑敌人,让对方摸不清自己真正落脚的地方。 “沈哥,你怎么也来了?”小辉很意外沈诚竟然和孔雀一起来了。 “他来帮忙。”孔雀言简意赅的说。 丛辉点点头不再多问,而苏经理自然是希望人来的越多越好,沈诚的身手了得,苏经理自打看见孔雀就死灰复燃的安全感现在简直要爆棚了。 丛辉把自己的安排和孔雀汇报了一番,孔雀听完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没得到表扬的小辉有点小失望。 “行啊,你小子,有勇有谋啊!”沈诚笑着撸了一把丛辉满脑袋的小辫子,没想到这只小跟屁虫竟然还会故布迷阵,原来真是有点儿小看了他,不过孔雀看重的人,想来也不会太差。 “老大,现在怎么做?”丛辉脱开沈诚的爪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孔雀。 “先休息,等消息。”孔雀想了想说。 “老大,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去买!”孔雀一出现,精明小队长丛辉立即化身脑残粉。 “你别出去了,你去。”孔雀指了指沈诚。 虽然由沈诚这个生面孔出去更保险,但丛辉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尤其他看见沈诚买回的一大堆合乎孔雀口味的食物的时候。 “拍马屁也不给你涨工资。”丛辉背着孔雀给沈诚做鬼脸。 “我可不是为了工资。”沈诚笑得非常宽容大度,此时的小辉简直像一只快爆了的河豚。 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负责监视那群人的队员传回消息,那些人已经入住了皇家酒店。 “除监视的人外,其他人撤离,所有人回酒店待命,对方动手的同时我们立即离开。”孔雀下令。 晚上十一点,在夜市喝得微醺的思家护卫队员们勾肩搭背的回到了皇家酒店,钻进了各自的房间,没一会儿,呼噜声就响彻了整个房间。一个服务生打扮的男子在走廊里走了一圈,挨个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又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凌晨,思家包下的几个房间的窗子都被轻轻打开,一条条登山索悄无声息的从窗口垂了下来,紧接着,一道道身影顺着垂下的登山索滑了下来,猫儿一样轻轻的落地,利索的收回绳索后,在夜色的掩护下翻越酒店的围墙,消失在了低矮密集的居民区中。 凌晨三点到四点,是人类最容易疲惫、警惕性最低的时段,此时绝大多少的人都陷在深层睡眠当中,这个时段被称为人类的死亡时段,因为许多重病和高龄的老人往往就是在这段时间悄然离世的,这也是作奸犯科的黄金时段。 寂静的酒店走廊,穿着服务生制服的人再次出现,他走到们一个住着思家护卫队员的房门口,点燃一支细细的线香,顺着门底的缝隙推了进去,然后就藏身到了安全梯里。 十五分钟后,几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接近了停在酒店停车场里的两辆思家货车,撬开车门口,把车缓缓开出了酒店。 同一时间,一辆越野车和两辆小货车也离开了阳光酒店,向着出城的方向驶去。 天空亮起鱼肚白的时候,孔雀一行人已经远离了内比都向着曼德勒的方向前进。 沈诚开着g55,孔雀坐在副驾驶座上,丛辉坐在后排的中央,探过脑袋和孔雀说话,然而搭他话最多的却是沈诚,孔雀一贯的高冷,回答一般不超过两个字,但脑残辉依然兴致勃勃。后面跟着两辆小货车,驾驶室里都坐了三个人,其余的人就坐在车厢里,原石的体积都不大,空出的空间甚至够几个队员围在一起玩扑克,最值钱的几块石头被安置在了越野车里。 “哎,老大,你说那伙人发现偷了两车废料会不会气炸啊。”丛辉得意的趴在前座的靠背上,小狼狗一样围着孔雀邀功。 “别高兴太早,还没到家这事儿就不算完啊。”沈诚泼他冷水。 “应该追不上来的吧。”丛辉瞄了一眼仪表盘上近60码的车速,要不是顾及后车,这车能在山路上秒秒钟上八十。 “真有心啊,骑个自行车也能追上。”沈诚对着孔雀挤了挤眼睛。 “傻b才骑着自行车追汽车呢!”小辉不屑地吐槽。 沈诚:…… 沈诚正想回头教育见识短浅的小辉几句,冷不防一转头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中,寒潭般的双眸泛着愉悦的涟漪,唇角弯起的弧度是陌生的,却直直勾进了沈诚的心里。 这是……笑了?沈诚仿佛见证了什么奇迹,那样的感觉就像看到一株传说中的花朵在眼前开放。 “看路。”孔雀冷冷的提醒了他一句。 沈诚老脸一红,连忙转头专心开车,心中却不停的回味着刚刚那昙花一现的笑容。 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老大,我们是连夜回去么?”依然状况外的小辉问孔雀。 “不,今晚住曼德勒,明天一早回帕敢。”孔雀说:“这群人不会轻易死心,如果要再动手的话一定会选缅北地区,晚上行车对我们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49 不利。” 孔雀自然是谁也不怕的,但他要为其他人考虑,大部分队员不适应夜战,白天的话可以发挥护卫队最大的战斗力,他们这次的对手不仅仅是流窜的山匪,不过孔雀并不打算说出来让丛辉他们紧张。按温夫人的说法,那已经是一个很复杂的组织了,孔雀从来没有想过,沈诚他们一直所面对原来是这样一群人,一张交织着各种阴谋的网,常年生活在混乱的缅北,国内的繁华安稳让孔雀觉得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如今才知道,人们的岁月静好,不过是因为有人替他们负重前行。 小辉哦了一声表示了解。 沈诚难得地没有插话,专心致志的开他的车。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万字还没有牵过手,唉…… 我想我需要一个老司机带带我…… 第31章 偷袭者 曼德勒算是缅甸的大城市,早在八十多年中国远征军就来到过这个城市为了保卫国家而战斗过,如今,这里依然生活着一些当年的老兵,这些垂暮的老者是这段历史最后的见证者和亲历者。 车子经过一片小小的墓地,那里埋葬着一些牺牲在异乡的老兵们。丛辉和沈诚下了车,孔雀也静静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墓园,对着那一片凋敝的墓碑,沈诚和丛辉神色肃穆的行了一个军礼。 “他们是什么人?”站在他身后的孔雀轻声的问。 “他们,是我的战友,前辈和不应该被历史遗忘的人。”沈诚说。 “你不是运动员么?”丛辉乜了他一眼。 “八一队的不行么?”沈诚一脸无赖笑容。 丛辉冲天猛翻白眼。 “老大,晚上我给你讲远征军的故事。”丛辉说。 孔雀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一天都没有,很多在一般人看来是常识的东西他都不太了解,何况这段连普通国人都知之甚少的历史,他所有的知识来源于那个残酷的训练营和思罕的言传身教,也许有人唏嘘遗憾,但没有人敢就此轻慢,提起孔雀,所有人想到的都是强大和冷傲,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狼。 酒店位于曼德勒市中心,是当地最好的酒店,安保自然也是最好的。思家不差钱,孔雀也不会刻意节俭,尤其在公务上,他只是不屑于奢靡,他做过乞丐,但却没有对金钱的执着。 丛辉办理了一群人的入住,就去安排停车。等他循着房号来的孔雀的房间时候,却发现另一张床已经被沈诚占了。 “你怎么在这里?”丛辉瞪大了眼睛,像一只在自己窝里发现了入侵者的小狼狗,在他的认知力,自己理所应当和孔雀一个房间的。 “我正在给队长讲中国远征军的历史。”沈诚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笑眯眯的看着小辉。孔雀坐在另一张床上摆弄着那支格洛克17,丝毫不在意这两人之间的火花四溅。 “小辉,你去隔壁和红毛一间,我和沈诚有事商量。”就在丛辉打算和沈诚讨论一下谁是第一跟班这个事情的时候,孔雀开了口。 沈诚:( ^_^ )/~~拜拜 丛辉:(ㄒoㄒ) 小辉伤心的去了隔壁的房间,一开门,就看见红毛顶着一张绿色的脸,赤着上身在镜子前扭来扭去。 “嗨,辉,你要来个海藻泥面膜么?”红毛一个探戈滑步堵到丛辉面前。 丛辉:滚…… “哦,我告诉你,像你这样一块肥皂从头洗到脚的人是无法获得老大的关注的,男人,是视觉系的动物。”红毛说着,又走了一圈华丽的舞步,然后一个风骚的定格,目光挑逗地看着丛辉。 “我对老大没有那个意思!!还有你,不准再骚扰我!”丛辉抓狂,友谊呢,男人和男人之间纯洁的友情呢?!快来个妹子拯救护卫队吧! “放心,我只喜欢老大那种强壮的男人。”红毛对小辉抛了个媚眼。 谁tm快把这个辣眼睛的妖怪拖出去!!!丛辉痛苦的捂着眼睛,他决定一定要和乔的室友对换房间,哪怕乔的鼾声可以震碎胆结石,他也要逃离这个精神污染。 为什么同样是gay,小秦医生就能让人眼前一亮,而这个妖怪那么辣眼睛呢?老大能瞧上你我直播吃/屎!丛辉心想。 “你说,那些人真的会追来么?”孔雀问沈诚。毕竟对于这些恐怖分子,沈诚要更加了解一些,本地的强盗们都是慵懒型的,绝对没有鬣狗般锲而不舍的精神。 “永远不要轻视那些可以随时把自己变成人体炸/弹的家伙。”沈诚把军/刀和军/刺拔/出来擦了一遍,又插回腿袋中,“不过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明天你不要出手!”孔雀抬头看了沈诚一眼。 “怎么?怕我被认出来啊。不会的,我的资料是保密的,保证在缅北没有人认识我。”沈诚走过来蹲在孔雀面前,仰起头笑眯眯的看着他。 “温夫人说了,那边也察觉你们了。”孔雀微微皱眉。 “放心,查不到的,我们的信息只有内部几个人知道,这几位一般不会离开国内,接触不到的。”沈诚信誓旦旦。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暗战,他们和敌人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就看谁有本事先把对方揪出来了。 “你明天远程,不要露脸。”孔雀警告意味颇浓的看了沈诚一眼。 “遵命。”到时候还可以做蒙面大侠么,反正不能让小孔雀吃亏了,沈诚想。 第二天,太阳还没有晒干露水,思家的车队就出发了,这次的队形略作了调整。孔雀和沈诚分别驾驶了两辆小货车,而丛辉则开着g55夹在中间,两个实力弱一些的队员和最值钱的原石被安排在了保护功能完善的g55中。 离开曼德勒不久之后就进入了雨林区。 缅甸领土大约六十七万平方公里,人口5540万,大部分山区经济落后人口稀少,就算在它的所谓国道沿线,也有一些无人区。 “前面30公里左右没有村镇了。”孔雀通过对讲机对沈诚说。 “收到。”沈诚懒洋洋的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果然是劫道的好地形。 车队又行驶了十几公里,在一个一面是峡谷的转弯处,一棵粗壮的树木倒伏下来,拦住了去路。 车队首尾相接,缓缓停下,形成了一道屏障。 “全员戒备!”孔雀在全频道里说。 “啧啧,一点儿新意也没有。”沈诚啧舌。 巨木静静的横在路中央,明明是正午,四下却静得诡异,连聒噪的蝉鸣也消声灭迹。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0 护卫队员们从靠山体一侧迅速下车,各自找好掩护,蛰伏在车身后。 山林静得像是时间被停止,一只小鸟落在公路中央,蹦跳了几下又振翅飞走了。就在有人开始怀疑那也许真是一棵意外倒在路中央的大树的时候,一个黝黑的东西从不远处的树丛中飞出,向着车队飞来。 就在大部分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孔雀已经一枪击中了半空中的物体,火光一闪,爆/炸声震得耳蜗发麻,巨大的爆/炸冲击波瞬间震碎了小货车的车窗玻璃,紧接着,沈诚一枪打向□□飞来的方向,一声短促的惨叫传来。 这时,所有人才如梦初醒的举枪还击。 密林里,瞬间响起一阵炒豆子般的枪声,打破了丛林的宁静。 护卫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真刀真枪的和人干架了,除了乔和红毛几个老雇佣兵油子,其他的队员都不同程度的手潮,而且这次的对手似乎也更专业的多,专业得不像土匪,倒有几分军队的意思,幸运的是这边有了孔雀和沈诚的加入,精准的点射压得敌人抬不起头,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帮我掩护一下。”孔雀找机会跑到了沈诚身边。 “不用出去。”沈诚轻轻拉住了孔雀,“手/雷有么?” “这个距离不行。”孔雀皱眉,他也想过用手/雷炸这帮龟孙,但对方埋伏的距离比较远,除非用站姿投掷,要不然很难触及目标,但是在这么密集的火力下,站起来就是个活靶子! 孔雀推测对方的补给应该很充足,看样子是要玩消耗战,现在最好的方案就是抄后路。 “我看见那个红毛昨天不是在玩一把弩么。”沈诚对孔雀眨了眨眼。 孔雀心领神会,立即猫着腰钻回车里,把红毛的弩/弓拿了出来。 “等下,我拉拉环你就发射,别整慢了啊,我俩要这么嗝屁了,我估计他们哭灵的时候会忍不住笑起来。”沈诚边把□□固定在弩/箭上,边念叨。 “闭嘴!”孔雀瞪了沈诚一眼,发现自己现在每天总有那么几次后悔认识这个家伙。 “好了。”沈诚收起马克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孔雀无语地看着手/雷上那个坏笑的表情,决定把后悔的次数提升到二位数。 “小辉,吸引他们火力,注意隐蔽!”孔雀找好发射点,对身旁的丛辉说道。 小辉看着架在弩/箭上的手/雷,眼中满是对自己老大的崇拜,牛逼,大写的牛逼!接着,小辉扎紧防弹衣,一个蹬步跃上越野车的车顶,紧接着一个后空翻又落回了地面,矫健的身影就像一只灵活的山猫,对面一排子/弹紧追而来,噗噗全部打进了后面的山壁里,溅起无数碎石泥土,丛辉换个位置继续蹦跶。 “正前方,十点、十二点、两点。”沈诚冷静报数,同时手指勾住拉环。 孔雀神色冷静地端起了弩/弓。 嗖嗖嗖!三只弩/箭在短短几秒钟时间里飞出,几十米外的山林里几乎同时响起三声巨大的爆/炸声,橘红色的花火绽开在绿林中,伴随着滚滚的黑烟和惨叫。 孔雀下意识偏头看了沈诚一眼,没有了惯常的玩世不恭,硝烟中,沈诚的侧脸冷硬如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像,眼神是无机质的冰冷,冷酷地凝视着他的敌人的覆灭,战场上没有慈悲为怀,却也不因为鲜血而躁动,这便是战士。 对面一时哀鸿遍野,乔他们打起响亮的呼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嗨,老大,我爱你!”红毛扑过来打算献上胜利之吻。 “还没完呢!”沈诚赶在孔雀出手之前把红毛拍飞。 “乔,小辉,扫尾。”孔雀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提枪率先走出了车辆掩体,然后一转身一指定住了也打算跟出来的沈诚,“你不准出来!” 沈诚耸了耸肩,老实地呆在车子后面,继续观察对面冒着烟的阵地,隔着一条山沟,对面是个小山包,对方就埋伏在树林里,那里有不少高大的树木,沈诚很想不通那么好的制高点对方怎么会不掌握,如果在那里埋伏一两个狙/击手的话,他们今天就很被动了,可惜,他们没有。 还活着的敌人已经跑了,孔雀没有追穷寇的爱好,让一部分队员警戒,自己带着几个人开始检查车辆的受损情况,g55依然剽悍,只是有些弹坑,而两辆货车都需要换胎,几个队员拿出工具开始换胎。 沈诚无所事事,孔雀怕还有没逃走的敌人,不准他露脸,他就靠在一边观察对面的山包,假设自己是袭击者的话会如何排兵布阵。 就在沈诚凝神寻找一个个狙击点的时候,眼角突然闪过一丝微光。 “趴下,躲!!!”沈诚突然高声大喊。 所有人一愣,孔雀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下扑倒身边的一位队员,极快地滚到一边,其他队员见状也迅速反应,纷纷扑向最近的掩体。 丛辉纵身跃起,刚准备扑到路沟中,突然胸口像被大铁锤砸了一下,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整个人斜飞了,重重地摔进了路边的水沟里。 作者有话要说: 在策划一个长长长的旅行,最近几天出发,这几天尽量写,俺会带着电脑出去,住旅馆的时候有空就爬点儿字,有歪怀就发,大家不用每天来刷,隔三岔五来看看,也许一不小心就完结了~嗯~很美好是不是~ 第32章 还是嘴太快了 “小辉!”丛辉中/弹的事实让孔雀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起身就向他扑去。 “你疯了!!”沈诚从后面扑上来一把抱住孔雀就向一边滚了两圈,一颗子弹紧随而至,噗一声擦着孔雀的衣角打在路面上。 “冷静点!丛辉现在的位置很安全!!”沈诚用尽全力摁住暴怒的孔雀,在他耳边低吼。被狙/击手击中的人一般没有生还的可能,但也不排除万一,丛辉在被击中前已经做出了闪避的动作,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避开要害,而且他很幸运地掉进了低洼的水沟,避免了二次中枪的可能性。 孔雀终于稍微冷静一下,趴在掩体后目光血红地盯着路沟里一动不动的丛辉。 “我去拿枪,你不要冲动,知道了么,嗯?”沈诚趴在孔雀耳边说。 孔雀看了他一眼,咬着牙点了一下头。孔雀是狼,冷酷、凶猛,但从不缺乏追随者,因为这匹狼极端护崽子,跟着他,永远不必担心被背叛和抛弃。当年孔雀单枪匹马挑了一个土匪窝,从此名声大噪,起因就是那群强盗打劫矿场的时候打死了孔雀收养的一个孤儿。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1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性,都屏息紧贴地面,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目标。 沈诚贴着地面飞速地爬到了g55旁边,从靠山的一侧打开车门把那只用油布包裹着的斯太尔从座位下面抽了出来。两人当初带着这支枪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有用到的时候,只不过新得了一支好枪就带出来压压阵,所以统共也就两颗子弹。 “还在么?”沈诚潜回孔雀身边,趴好,瞄准。 “在!”孔雀面色阴冷地盯着前方的密林。 “只有两颗子弹,搞不定的话只能想办法靠近了。”沈诚闭上眼睛吸了口气,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 孔雀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一旦沈诚两枪不中,他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密林找出狙/击手并消灭。 所有人屏息以待。 那名狙/击手在第一枪暴露位置后就转移了,但由于地形复杂,沈诚目测有效的狙位不会超过三个,现在是二选一的时候了。 “你选哪边?”沈诚问。 “左边。”孔雀透过望远镜仔细观察着。 沈诚微微一笑,果断朝着左边的一个山丘开枪,子弹没入草丛带出一阵轻晃。 “中了!”孔雀丢下望远镜就想跃出掩体,却被沈诚一把拉住,并使了一个眼色给一边的乔和红毛,两人会意,立即分两头向山丘包抄过去。 “你现在不能有闪失,快去看小辉。”沈诚拉着孔雀伏低身体跑向小辉。 丛辉双目紧闭侧躺在水沟中,幸而沟底只有浅浅的一层水,沈诚弯腰把他从水沟中抱了起来,一个圆形的黑洞出现在防弹衣胸口正中的位置,陶瓷护板已经被打穿了,几乎没有防弹衣可以挡住□□的子/弹。 孔雀咬着牙扯开防弹衣,小辉下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在胸口的位置也有一个小洞,却没有太多的血迹渗出,孔雀抬头和沈诚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希望。 也许,真的有那么幸运! 其他队员看见危险解除也纷纷围了上来,紧张地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孔雀徒手撕开了小辉的t恤,几块碎片从衣服里滚落,被他眼疾手快的接住,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碎掉的翡翠!再低头看丛辉,一粒铜黄色的弹/头嵌在胸骨最坚硬的地方,伤口周围渗着血丝,胸口是一片骇人的青紫。 孔雀把手覆在小辉左胸的位置,感受到了微弱却坚强的心跳。 “活着……”孔雀重重地闭了一下眼睛,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沈诚激动地一把搂住了孔雀,也抱紧了怀里的小辉。队员们发出一阵欢呼,这绝对是一个奇迹,所有的巧合差了一丝一毫都不会出现的奇迹。 沈诚的预警让丛辉在对方开枪的一瞬间移动了位置,洞穿了防弹衣的子/弹正正击中了丛辉挂在胸口的玉牌,而那个玉牌其实是一个手镯芯子雕刻的手把件,足足有一厘米厚,谁也没有想到丛辉会把它当成挂件挂在胸前,因此救了自己一命。 不过,丛辉也并不是毫发无伤,巨大的冲击力很可能震裂胸骨,甚至损害心肺功能,现在当务之急是马上送医。 “我送小辉回曼德勒,你帮我把他们安全的送回矿场。”孔雀对沈诚说。 “放心吧,快去!”沈诚拍了拍孔雀肩膀。 “阿庆,你跟我走!”孔雀抱起小辉,喊上另一个队员上了g55,向着来路飞驰而去。 不一会儿,乔和红毛也回来。 “跑了,不过似乎受伤了。”乔把一片染血的草叶递到沈诚面前,又四下看了看,“小辉和老大呢?” “小辉运气很好,老大送他去曼德勒看医生,我们先回矿场。”沈诚知道这两人中文不好,也就没有说的太复杂。 乔和红毛一听说丛辉没死,立即露出高兴的表情,这两个老雇佣兵都非常喜欢活泼爽朗的小辉。 “乔,你开车跟着我,我们争取今天回到矿场。”沈诚说。 乔做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沈诚算新来的,可是乔在他身上能感觉到一种强者的气势,让人不知不觉信服。 第三天清晨,当沈诚巡逻回来的时候,就听门口的守卫说孔雀两个多小时前回来了。沈诚闻言,把枪丢给王峰就向着小别墅的方向跑去了,王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摇摇头,一个人回了宿舍。 沈诚跑到小别墅门口,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人应。 难道睡着了,还是回了宿舍?沈诚不死心地绕着别墅转了一圈,经过地下室的小窗子时,看到里面透出光亮。 沈诚弯下腰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里面正在踢打沙袋的孔雀。100多公斤的沙袋被打得不停晃动,孔雀裸/露在外面的肌肉上泛着一层水光,整个地下室被一种暴戾的气息充盈着。 果然是在发脾气啊!沈诚想着,从怀里摸出个小工具,利落的把地下室的窗户玻璃连框卸了下来,然后从不大的小窗口里钻了进去。 窗口处突然掉了个人下来让孔雀愣了一下,一下收了动作站在原地,待看清来人后,孔雀又把精力集中到了沙袋上,打得沙袋嘭嘭作响。 “休息一下吧。”沈诚安静地站在一边又看了一会儿,见脚下的地板都快被孔雀的汗水浸湿了,就到一旁扯了一块毛巾兜头丢了过去,恰巧罩住孔雀的脑袋。 孔雀停下了动作,却没有拿下头上的毛巾,他站在原地剧烈的喘息,隐在阴影处的脸看不到表情。 “你也想到了吧。”沈诚走过去,很自然的伸手帮他擦头发。 “嗯!”孔雀抢过毛巾自己胡乱擦了一把。 一次袭击,两拨人,一拨冲着翡翠,一拨冲着人,而带着队长袖标的丛辉被杀手当成了孔雀,也就是说,小辉那要命的一枪完全是替孔雀挨的。孔雀和沈诚都是聪明人,两天时候,已经足够他们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而且依着沈诚对孔雀了解,连累了重视的人这人心里一定不好受,所以一听说孔雀回来了,沈诚就急急忙忙找了过来,果不其然就看见这人在这里玩命自虐,而沈诚也是等他发泄的差不多了,才开口。 “小辉怎么样了?”沈诚问。 “胸骨粉碎性骨折,肋骨骨裂,肺挫伤,心肌出血,大哥派人把他接回国了,这边的医疗水平不行。”孔雀的脸色阴沉。送丛辉去医院的路上他就通知了思罕,所以孔雀他们才到达医院,思家的直升机已经等在那里了,在曼德勒的医院做了紧急处理,情况稳定下来后丛辉就被送回了国内,效率之高让人咂舌。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2 “那就好。别担心,过几天这小子就能活蹦乱跳的回来了。”沈诚这话倒不是安慰孔雀,而是他真这么觉得,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只要还活着,就不算大事儿,能在狙击手地下捡回一条命,绝对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一枪应该是打在我身上的。”孔雀面无表情的解着缠在手掌上的绷带。 “说什么胡话呢!”沈诚禁不住提高了声音。如果这一枪真打在了孔雀身上,他能有小辉那么幸运么!?这种假设,光想想心里就堵得慌。 “小辉家就他一个孩子,他出事儿了,他爹妈受不了的。”孔雀淡淡的说。丛辉是一个幸福的人,幸福的人就应该一直幸福下去,而自己不一样,命是自己的,有了没了并不会影响什么,或许他哥会难过一会儿,但有嫂子陪着,什么都会好的。 “你出事儿我就受得了啊!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不就是觉得自己光棍一个无牵无挂么,你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你怎么就知道没有人稀罕你呢!”沈诚也是被孔雀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儿的态度激着了,一口气说了一堆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就在沈诚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时候,孔雀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他一眼,“你稀罕?” “怎么的,不行啊。”沈诚迅速恢复了镇定,小声而快速的回了一句。反正窗户纸已经破了,不如索性就把窗子敞开了,虽然时机选的不好,但孔雀的反应还是喜人的,没揍人,好现象! “你做完任务就该离开了。”孔雀把拳带丢在一边,转身向淋浴房走去,边走边脱衣服。 “我还有两年就可以退役了。”沈诚跟在他身后,脱口而出。 “然后呢?”孔雀把湿透的背心丢在地上,又开始解裤子。 然后……沈诚语塞。然后转业回地方上做个小公务员?即便如此,脱密期间他也不是自由的,缅北也许更是一辈子不能再踏足的地方,而且,他就真的甘心么?他的信念和信仰,十年的岁月铸就的军魂,他早就没有了任性的立场。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趋避之。沈诚,你做不到的。”孔雀留下一句话,把裤子踢到一边,赤条/条进了冲凉房,反手拉上了帘子。 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福祸趋避之。这句话是沈诚刻在自己打火机上的,而那只打火机是班长送他的,军营里的第一个生日。 好烦啊!沈诚靠在冲凉房门口,在冲进去和进去被打死之间纠结着。 孔雀冲完澡出来发现沈诚还蹲在门口,看见他出来,就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 “我去补觉,你呢?”孔雀面无表情的用脚踢了踢他。 “哦,可以一起么,我也刚巡逻完。”沈诚说。 “先去把窗子修好,然后洗干净。”孔雀瞥了一眼被沈诚卸下来的窗框子。 沈诚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高兴的太明显。 沈诚修好窗子再把自己洗干净,去到孔雀的卧室的时候,孔雀已经睡着了,占了床的左边,沈诚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在右边躺下,心满意足的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忙着收行李,恨不得把衣柜带走…… 未来一周应该没有更新,因为自驾滇藏线,沿途条件可能不会太好,到拉萨争取一下吧~~~ 么么么么哒~~~~~~~ 第33章 奔袭 吃了那么大的亏,不报复回来绝对不是孔雀的作风。 而护卫队也很多年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了,虽然没有损失财物但兄弟伤了,这让整个护卫队都弥漫着一股子火药味儿,每天早上的晨训更是杀气腾腾,都是一副马上要找人拼命的架势。 “燕子,这事儿我们是不是不要掺和了?”四下无人的时候,王峰问沈诚。以他们的身份并不适合掺和到护卫队的私人恩怨中。 “不用瞎操心了,孔雀不会让任何人掺和的,这算是他的私人恩怨,护卫队说白了是思家的财产,他不会用的。”沈诚说。 “那你在干什么?”王峰菜刀眼看着沈诚。 “我当然是去给孔雀帮忙啊。”沈诚整理着自己装备,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不是说孔雀不会用护卫队的人么!”王峰抓狂。 “我不算护卫队的人!”沈诚把最后一颗子弹压进弹夹。 “那你算什么!燕重明!!”王峰崩溃。 “我算什么,孔雀说了算。”沈诚笑笑,脚步轻快的飘出了房间。 “王哥,沈哥呢?”赵顺杰抱着几个榴莲回来,却只看见王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做思考者状,“岩龙给我带了几个榴莲回来。” “私奔了。”王峰没好气的说。 “哦,找孔雀队长去了啊。”赵顺杰一脸见惯不怪,挑了一个最大的榴莲徒手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王峰:“吃么?” “你给我出去吃!”王峰屏住呼吸,一脸嫌弃的看着面前黄橙橙的果肉。 “啧啧,真不懂享受。”小赵抱着榴莲蹲到门口大快朵颐。他人生的前25年并没有接触过这种食物,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它一吃钟情。 这地方有毒!王峰同志痛苦的捂住脸。 小别墅里,孔雀被沈诚堵在了房门口。 “让开!”孔雀皱眉看着沈诚。 “一起,不然免谈。”沈诚抱着手靠在门框上。 “我自己的事儿,不要你管。”孔雀推开他向外走去。 “袭击你的人很专业。”沈诚面色严肃的一把拉住他。 三天前,孔雀回来当天中午就把小个子又拎出来审了一顿,这次的袭击者和小个子那种二把刀可不是一个档次,沈诚和孔雀都怀疑是专业的杀手。外来的潜入者不会对孔雀的性命感兴趣,唯一恨不得把孔雀除之而后快的只有地头蛇了,其中宋曼的嫌疑最大,他喜欢的温夫人钟情孔雀,想占山头被孔雀压一头,想走私翡翠又被思老板压一头,新仇旧恨,杀人放火的剧情走向简直清晰明了。 小个子在矿上住了一段时间,对护卫队的待遇和地位垂涎三尺,只可惜不得其门而入,如今好容易找到机会,马上把自己的原老大当投名状上交了。 宋曼和境外人员勾结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而小个子又交代了一些连温夫人都不太了解的情况,在要孔雀的命这一项上,宋曼似乎和外来者有分歧。小个子知道的不多,但对于孔雀和沈诚来说,一点蛛丝马迹就足够他们抽丝剥茧了。 外来者有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3 先进的装备但行动不便,而宋曼提供了他们在缅北活动的便利,以换取精良的装备。第一次围困龙川矿,不知深浅的外来者受宋曼蛊惑想来捞一把,却没想到遇上孔雀损失惨重,宋曼顺势提出刺杀计划,一心想报仇的外来者就给了宋曼一支好枪,可惜宋曼找了小个子这个业余选手。刺杀失败后,意识到打草惊蛇的外来者不再同意针对孔雀的行动,但他们依然垂涎思家的财富,知道孔雀没去内比都,就打算打劫小辉车队,而宋曼另得到了孔雀会去接应的消息,就瞒着外来者雇佣了杀手,打算乘机浑水摸鱼刺杀孔雀。这也就是刚开始枪战的时候狙击手没有行动的原因,他的目标只是孔雀,可惜的是,他并不清楚孔雀的长相,看到队长的袖标和小辉邪魅酷霸的发型后,就把他当成了孔雀秒了。 “呃,我没有说你不是他的对手,你看,你连我都能揍趴下,还有谁是你的对手啊!”看到孔雀瞬间凌厉的眼神,沈诚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讨好。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孔雀冷飕飕瞅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你自己什么身份不清楚么,少来掺和。” “怎么算掺和呢,宋曼现在和我们的目标任务搅在一起,也算是我们的行动对象,你一个人去,万一弄不好影响了什么,你也知道上面那群老头子有多啰嗦,少不得去烦你大哥啊!”沈诚继续巧舌如簧,也不知道如果王峰听见了此时的心情会如何。 “我只动宋曼,不会影响你们的。”孔雀微微叹了口气,他不想给沈诚惹麻烦,这次也是仔细考虑过不会影响他们的行动才决定动手的,特意挑了不合理的大中午出门就是为了避开沈诚,没想到还是被他堵个正着,该说他的太狡猾还是太了解自己。 “动宋曼对我们也有好处,我蒙面去,不会给人认出来的,就当是你的小弟,好不好?”沈诚一脸正直。 孔雀:……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来,先休息一下,夜黑风高才是杀人夜啊。”沈诚笑眯眯的推着孔雀回了屋子。 当天夜里,王峰等到午夜也没有等到沈诚回来,只能忿忿的去巡逻。 “峰哥啊,你这样子很想老公和小三跑了的样子啊。” 幽暗的树林中,两个身影如大猫般灵活地穿梭在密林中,月光被挡在浓密的树冠之上,斑斑驳驳的洒下光影,一只蜂猴被惊动了,小心翼翼的从树叶后探出脑袋小心的观察。 孔雀手持一柄长刀在前面开路,沈诚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身后。 宋曼的地盘其实就在思家矿区的附近,缅北虽大,但是有价值的地方早就被各方势力瓜分殆尽,宋曼当年拉了人出来自立门户的时候,除了人迹罕至的丛林几乎已经没有好地盘了,宋曼是想出来闯天下的不是隐居的,自然不甘心归附于其他势力,最后索性在思家的矿区附近盘踞下来。由于思家护卫队的威名,其他组织都心照不宣的避开这个区域,而思家说白了是商家,并不屑于占地盘,结果反而让宋曼钻了空子。 为了迅速发展壮大,宋曼这个家伙做了不少黑色交易,各方大佬提及此人都是不屑和鄙夷,但孔雀的理念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只要宋曼不主动作死惹到矿场,孔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思家护卫队并没有兴趣做什么正义的使者。 而正是宋曼为人的无下限,吸引了急于在缅北站稳脚跟的恐/怖/分子,而有了外来势力的支持,宋曼终于把贪婪的目光盯上了思家矿场,并想除孔雀而后快。 “喂,你们上次遇见老虎是在哪里?”跟在孔雀身后的沈诚突然问到。 “矿山西北面的林子里,怎么了?”孔雀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上次遇到它好像就是在这附近。”沈诚说。 孔雀:…… “哎呀,别那么严肃,也许早就离开了。”沈诚走前一步,又把胳膊勾到了孔雀的肩膀上。 然而,话音刚落,夜风就带来了一股大猫特有的腥臊气味。 “快上!”孔雀神色一凛,立即背对沈诚,微微弯下腰身撑在身边一株高大的乔木上。 沈诚瞬间会意,跃起蹬在孔雀的肩膀上飞身跃上了四米多高的树干,然后双手抱紧树干垂下一条腿,孔雀跳起起抓住沈诚的腿,两人同时发力,孔雀也轻松的跃上了树干,整套战士动作干脆利落,似乎两人已经配合了无数次那般。爬上大树后,两人又默契地向上攀爬了数米,总共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就在两人刚刚隐蔽下来,一只毛色斑斓的印支虎就从树丛中跃了出来,猛虎停在刚刚沈诚两人站立的位置左右嗅了嗅,然后抬起头对着树冠发出了两声不甘的低吼。 “唉,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沈诚看着在树下躺倒准备守株待兔的猛虎,发出无奈的感叹。 “乌鸦嘴。”孔雀横了他一眼,拔/出腿袋中的手/枪对准了躺在树下的老虎。 “哎,别啊,这家伙全世界也就剩下两千多只了。”沈诚笑着按住了孔雀持枪的手。 “不打,吓走它。”孔雀说。 “用这个。”沈诚从背后抽出一把□□,笑着对孔雀晃了晃,“子弹来无影去无踪的,它都不知道害怕,这个直观一点儿。” 孔雀收起了□□。 □□咄的一声深深插/进了老虎前足边的土地里。 老虎被吓得一愣,回过神后皱起鼻子,好奇地嗅了嗅插在面前的铁箭,打了个喷嚏怔愣了片刻后,慢慢地起身,甩了甩脑袋,对着树冠呼噜了两声,不紧不慢的消失在了丛林里。 “多等一会儿再下去,反正照我们现在的速度,赶到宋曼老巢的时候刚好天亮,总不好去打扰人家吃早点的心情。” 孔雀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身躺到了树干上,沈诚挨过来,大马猴似的蹲在他的身边。 “哎,孔雀,你刚刚让我上树的那个姿势和表达方式很容易让人误会哎。”沈诚贱忒兮兮地看着孔雀。 孔雀闭了闭眼,非常想飞起一脚把这个混蛋铲下树去! 在树上休息了几个小时,将近中午的时候,沈诚和孔雀出现在了宋曼的根据地边上。说是根据地,其实只是一个简陋的寨子,看样子是被村民遗弃的聚居地,树篱扎起的围栏,简单的防御工事,几间竹楼和一两个临时的瞭望台,处处透着一股子寒酸气,只有东南角砌了一栋看起来颇结实的水泥房子,看起来是仓库的样子。几个哨兵懒洋洋地巡逻着,炎热的中午,绝大部分人都龟缩在屋子中,寨子的一角冒着阵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4 阵炊烟,有人正在准备午饭。 沈诚想,就这小破要塞,他应该可以闭着眼睛走上几个来回,就这样的水平还敢去招惹孔雀,宋曼已经可以手动点蜡了。 “你有什么计划啊?”沈诚问孔雀。 “废了它。”孔雀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的寨子。 “嗯,好计划。”沈诚深以为然。 作者有话要说: 六天翻山越岭2500公里,已然累成狗,明天又要进入偏远地区,下一站格尔木。大家不用经常来刷,先养肥一下,旅途中精力有限啊。 本章写于4500米海拔的小客栈…… 行程第15天,开车5500公里,平均每天400,每天到了旅馆只想葛大爷瘫……好容易每天百十字攒够,结果连不上酒店wifi…… 第34章 嚣张 下午三四点钟是人普遍感到疲惫的时刻,正午的烈日已经偏西,但地面被蒸腾起来的热气依然经久不散,小寨里几乎没有什么生气,所有人都躲在屋子里休息,连哨兵也懒洋洋的站在树荫和屋檐下昏昏欲睡。 距离寨子二百多米的一棵大树上,沈诚和孔雀像两只花豹一样隐蔽在树荫里,等待着出击的最好时机。 “十分钟后行动。”孔雀看了一眼腕表。 沈诚从兜里摸出一盒丛林迷彩,挖出一块墨绿色的油彩在掌心揉了揉就随意的抹在了脸上。 “还能认出来么?”沈诚问,一张绿油油的脸衬得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和一口白牙愈发熠熠生辉。 “好了。”孔雀看看了,伸手把一团凝在他眉骨上的颜料抹平。 “哎,你也画一下吧。”沈诚一把拉住了转身要跃下树的孔雀。 “我不需要。”孔雀本来就是来示威找茬的,根本不怕人认出来。 “画一点点,两分钟就好,我高中学过画画的,保证酷。”沈诚一脸信誓旦旦。 孔雀迟疑了几秒,又转回身来蹲在沈诚面前。 沈诚笑嘻嘻的用指尖沾了一些亮绿色的颜料,在孔雀的左边眼眶周围描画了起来。沈诚的指尖并不柔软,带着高强度的训练留下的茧子,抹过孔雀眼周敏感的皮肤的时候留下粗糙而酥麻的触感,孔雀似乎有些略微的不自在,他不停地轻轻眨眼,却始终没有躲开,沈诚也不自觉的放轻了呼吸。 “好了。”沈诚收回手指,轻轻舒了一口气,指尖微微残留的酥麻感让他忍不住轻轻捻了捻指腹。 “走吧。”孔雀背起枪跃下了树。 沈诚在他身后,拉起三角巾蒙住半个面孔,也跃下了大树。他的老对头也在那个寨子里,他们给彼此留下过不少没齿难忘的记忆,所以沈诚不会天真的以为光把脸涂花对方就不可能认出他。 孔雀和沈诚的目标非常明确,寨子里唯一那个水泥建筑,据孔雀和沈诚中午的调查,宋曼这些年囤积的军/火十之六七恐怕都在这里了。这两人对滥杀无辜都没有兴趣,宋曼手下的兵并没有惹到他们,再说了只要有钱,在缅北招兵买马不是难事,孔雀自己队伍里就有不少雇佣兵,而且现在也不是收拾宋曼本人的时候,所以,孔雀想搞掉的是宋曼的军/火,这些才是宋曼最大的资本。 这是一个类似于短棺材的建筑,只有一扇门,没有窗 ,八个守卫,大门四个固定卫,周边四个巡逻卫,寨子里还有六个瞭望塔,两个向内,四个向外。 “这宋曼一定是属猴的,对香蕉爱得深沉。”沈诚啧啧感叹。寨子的角落,已经成功潜入的沈诚和孔雀背靠着一棵巨大的芭蕉树,观察着军火库的巡逻规律,这棵芭蕉树某个面刚好是六个瞭望塔的死角,竟然没有被铲掉,倒给两人提供了不少便利。 “这是芭蕉。”孔雀计算着守卫的巡逻时间。 不一会儿,两个巡逻兵转过墙角走到了芭蕉树的附近,而瞭望塔上本来面对这一面的守卫也刚好转身。 孔雀和沈诚如两只迅猛的猎豹般从树后扑出,两个巡逻的喽啰只觉得眼前一花,待看清出现在面前的是什么后,已经被一掌击晕拖到了树后,前后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轻巧的甚至没有惊动树顶休憩的小鸟。 又过了几秒钟,瞭望塔上的哨兵转过身来,下意识向军/火库方向看了一眼,一切正常,只是那两个巡逻的怎么看着变高大了?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热带的骄阳烤没了。 孔雀和沈诚带着喽啰的头盔走过墙角,不着痕迹地把几个定时雷抛进了墙角的草丛,这种雷的威力不算大,但几个垒在一起炸开一面水泥墙是没有问题的。 定时15秒。沈诚和孔雀抛下头盔,快速向最近的一个瞭望台走去。 另外两个巡逻卫走到转角处却没有遇上本该迎面而来的同伴,霎时警惕起来,面色惊惶的四处打量起来,就在他们刚刚想吹响警哨的时候,突然发生的爆/炸已经把他们掀飞到了半空。 巨大的爆/炸声终于惊醒了这个寨子,喽啰们从房子里冲出来,叽哩嘎啦的喊叫着,没有目标的子/弹在空中乱飞,业余程度类似于国内的cs真人游戏,不停有人被自己人误伤。 瞭望塔上的守卫也慌乱起来,举着枪四下寻找目标。 整个基地瞬时乱成了一锅腊八粥,所有人都在搜索地面的敌人,没有人注意到两个灵活的身影正迅捷地攀上了3号瞭望塔。 三号塔上的喽啰正在端着机枪做360度的旋转,就在他刚刚转到某个角度的时候,一张忍者神龟般的绿脸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呀~~~~~~~”喽啰发出一声贵妇式的惊叫,双眼一闭,手指一紧,一梭子弹就向着绿怪人飞去,等他再睁眼,却发现面前空无一人。 “嘿,这呢。”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喽啰转头过去,留在视野中最后的影像是一张俊美却冷冽的面孔,一片孔雀的尾羽覆在左眼上,中间那块紫蓝色的亮斑被寒潭般的眼眸取代,妖异而摄人心魄。 “他们真是我揍过的最差的一届。”沈诚看着底下混乱的人群摇头叹息。 孔雀默默地把一个燃烧/弹绑在了弩/弓顶端。 没有人发现三号塔楼已经易主了,一半人在混乱扫/射,另一半人忙着往被炸开的军/火库里泼水,爆/炸破坏了墙体,但没有引燃里面的炸/药。 “唉,宋曼没有出来。”沈诚站在孔雀身侧帮他警戒,顺便通过瞄准镜找人,他今天带来了那只斯太尔,就打算以牙还牙给宋曼来一下,不打死,就教训一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5 下,欺负他家孔雀,不能忍! “他没有那个胆子。”孔雀冷眼扫了一眼主楼那边,守卫明显加强了,但没有人出来,贪婪的人普遍怕死,宋曼自然也不例外,要不是对方三番五次挑衅,孔雀根本懒得理这种人。 孔雀调整好了弩/弓,站直身体,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平端弩/弓,微微偏着头,瞄准了70米开外水泥墙上的破洞。孔雀身姿挺拔,一张脸更是360度无死角帅,此时一身冷酷煞气,瞬间让魅力值max。 沈诚感觉自己被帅了一脸。 “准备。”孔雀话音刚落,弩/箭带着燃烧/弹无声地飞向目标。 一颗子/弹紧随而至,在弩/箭到达目标的一瞬间击中了绑在上面的燃烧/弹,轰然一声,张狂的火苗漫天窜起,紧接着是不绝于耳的爆/炸声,喽啰们的惨叫被掩盖在火/药的怒吼中,弹/片在浓烟和火焰中飞射,收割倒霉的生命。 爆/炸响起的第一刻,孔雀就被沈诚扑倒护在了身下,巨大的气浪掀飞了瞭望塔的草顶,却没有对铁制的塔身造成太大的伤害,弹/片打在围墙上,发出嘡嘡乱响,直到大约两分钟后,这声音才渐渐消失,此时,宋曼的基地已经被毁去了三分之一,塔下焦土一片。 “啧啧,宋曼得气疯。”沈诚探头看了一眼,一脸幸灾乐祸。 孔雀看了一眼下面的狼藉,随手摘下了挂在一边的扩音器,爆/炸已经停止了,幸存的人一个个噤如寒蝉。 “宋曼,我是孔雀,不要再来烦我,弄死你,一点儿挑战性都没有。”孔雀的声音依然不疾不徐,缓缓地通过扩音器送到了每个人耳中。 孔雀!那头野狼!!本来瘫软如泥的喽啰们闻声一个个奋起逃命,少有胆大的抬头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 啊!一声惨叫响起,一个喽啰抱着断臂在地上打滚,一边是一只染血的ak和一只断手。 “谁还想试试?”沈诚凑过去对着麦冷冷说了一句,同时扬了扬手中的斯太尔。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这只‘忍者神龟’。 孔雀顺着旋梯慢慢走下了塔楼,沈诚站在塔顶,长/枪一扫,所有人五体投地。等孔雀安全下到了地面,沈诚才抓住塔顶垂下的绳索,身姿潇洒地从顶上荡了下来。 “我们走了,不用送了。”沈诚捡起地上掉落的一只ak47,对着喽啰们前面的地面突突突一阵乱扫,激起一人多高的尘土,吓得众匪越发紧贴大地母亲的怀抱。 烟尘散去,喽啰们抬头四顾,哪还有两人的身影。 一场完美的k.o。 两人不紧不慢地顺着来路走去,车子停在50公里外的丛林边缘,今晚注定了要露宿,所以孔雀和沈诚也不急着赶路。 “附近好像有个湖,今晚去那里住吧,可以洗个澡。”沈诚翻看着腕表上的卫星云图,完全一副郊游的架势,要不是地点不对,他还可以搜一两个高评价的餐厅。 孔雀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 “走吧。”沈诚笑嘻嘻地拉着他向密林一侧走去。 翻过一个小山头,一个震撼的景象出现在两人面前。 密林中央一片几十亩空地上,一片艳丽的花海出现在两人眼前,盛开的罂/粟花在晚霞中轻轻摇曳,远处的小湖泊波光粼粼,画一般的美景,极致的美丽,极致的罪恶。花田的一边,一些山民打扮的人正在做晚饭,竹楼的露台上晾着一团团黑色的东西,那是已经被熬制出来的鸦片膏,海/洛因的前身…… “宋曼的小金库啊。”沈诚眯着眼睛打量着不远处的花海。 “记个坐标。”孔雀说着,绕开花海继续前进。 沈诚在腕表上按了几下,向那片罪恶之花抛了个飞吻,追上孔雀,双双消失在密林中。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了,晒成黑炭的我滚回来恢复作息…… 久等了,我有罪…… 第35章 小心思 夜晚的雨林充满着未知的危险,既便是孔雀和沈诚这样的人也不敢托大睡在地面上,而是找了一棵足够粗壮的大树,砍了些藤条枝桠在离地四五米高的地方搭了一个树棚。 搭好了树棚,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树林深处不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夜行性的动物开始出来觅食饮水,湖边不时闪过绿莹莹的光点。 孔雀捡了一些干树枝在湖边搭起了一架篝火,一方面可以震慑野兽,一边面可以弄口热乎的食物,时间充裕的条件下,露宿也有了几分露营的惬意,顺利地给了宋曼一个教训,孔雀此时的心情颇为不错。 沈诚又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一根针和一圈细韧的丝线,做了鱼钩鱼线,就着在湿地里挖到的蚯蚓开始钓鱼。确定在湖边过夜后,沈诚就一直在向孔雀吹嘘他烤的鱼有多么多么好吃,一副迫不及待要露一手的样子。可惜,天不遂人愿,沈诚在湖边猫了半个多小时,也只钓上几条手指长短的小杂鱼。 孔雀走到沈诚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脚边的几条小杂鱼。 “其实烧汤也可以的。”沈诚呵呵。 孔雀转头看了看湖面,明亮的月光下,清澈的湖面波光粼粼,水草蔓蔓,芦苇亭亭,这样的湖里一般栖息着不少野生鱼类,只是这个时刻却不是鱼类觅食的时间。 孔雀沿着湖岸走了几步,然后在沈诚惊讶的目光中脱掉衣裤,滑进了湖水中,几下划水后就一头扎进了湖里,只在湖面留下一圈圈荡漾的涟漪。 沈诚放下鱼竿,站起身翘首看着孔雀潜下去的地方。 大约一两分钟后,湖心暴出一朵水花,孔雀浮出水面,向着沈诚的方向游了过来,游到浅水处,孔雀站起身,趟着水稳步走了过来,完美的身材,俊美的容貌,犹如希腊神话中的湖泽之神。 沈诚看着向他走来的男神,差点儿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老流氓之魂熊熊燃烧。孔雀走近岸边,沈诚才看清被他扣在手里的东西,那是两条将近一尺长的鲶鱼,光滑黝黑的鱼皮闪动着丝缎的光泽,鱼鳃被孔雀扣住,尤不死心地扭动着肥美的身躯。 “烤这个。”孔雀走到离岸边还有一两米的地方,把两条鱼抛到了沈诚的脚边,鲶鱼的生命力极强,离水还可以生存十几个小时,此时被丢到了岸上,立即不安分地扭动起来,扁阔的嘴里发出吱吱的声音,露出一排细密的牙齿。 “保证完成任务!”沈诚露出灿烂的笑容,捡起一块石头,给两条鱼照脑门来了两下,提起鱼就到水边去清洗料理。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6 孔雀重新走回湖水深处,就着清凉的湖水擦洗身上的汗水和硝烟味儿。 沈诚蹲在岸边,一边剖鱼,一边欣赏孔雀洗澡…… 等孔雀洗完澡上岸,沈诚已经把处理好的鲶鱼架在篝火边烧烤,油脂丰富的鲶鱼被烤的吱吱作响,飘出焦香的味道,另外几条小杂鱼也被剖洗干净,就着湖水烧成了汤,汤锅是半个炮弹果的壳子,里面垫上了新鲜干净的芭蕉叶,虽然不比椰子壳结实,但也勉强能用。 孔雀把湿淋淋的头发抄到脑后,盘腿坐到了篝火边。他的头发有一点点长了,但还没有时间去打理,长过了眉骨的额发让他整个显得柔和了些,没有往常锋利的感觉,此时垂下几缕越发显得五官线条明朗俊逸。 沈诚把烤好的鲶鱼撒上粗盐递到了孔雀手中。 孔雀也许是饿了,接过鱼就直接一口咬了上去,被烫到的一瞬间立即松了口,一手掩着嘴,眼神无辜又带点儿羞恼地看着手里的烤鱼。 “我看看,烫到没有。”沈诚立即凑过去拉他的手,想看看有没有烫坏。 “没事。”孔雀含糊地说了一声,躲开他的手,舔了舔嘴唇,重新慢慢地撕咬鱼肉。 “可以喝了,没有姜和薄荷,凉了腥味儿重。”沈诚拿半个果壳分了一半汤,吹了吹,又晃了晃,放到孔雀手边。 虽然缺油少盐,但胜在原料鲜美。鲶鱼肉质紧实油脂丰富,烤得刚够火候,咬一口鲜香四溢,小鱼汤清淡鲜美,带着点植物的清香,刚好盖住了腥味儿。孔雀喝了一口汤,瞥见沈诚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孔雀:……好吃。 沈诚:( ^_^ ) 吃完了晚饭,沈诚打来水浇灭了篝火,然后才下到湖中洗澡,而孔雀则先回到了树上。元气大伤的宋曼现在没有余力再来追捕他们,如果没有其他不速之客的打扰的话,沈诚和孔雀这晚就能睡个不错的觉了。 沈诚洗完了澡,带着一声微凉的水汽挤到了孔雀的身边,树丫的大小有限,搭起的树棚刚好够两个人平躺,肢体上的接触总是难免,两人紧挨着轻声闲聊,倒有几分亲密的气氛,只是这谈话的内容却和暧昧相去甚远。 “对面那棵树上有一条网纹蟒,至少4米。”沈诚在孔雀耳边说道,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惧意。 “吃么?”孔雀浑不在意地问了一声,两条鱼对两人只算开胃,孔雀不介意加餐,反正很闲。 “肉老,还腥!”沈诚一脸嫌弃,他们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会抓一些小蛇来吃,但这样的大蛇太考验咬肌了。 “爱吃海鲜么?”孔雀突然问。 “吃呀!” “下次带你去丹老群岛。”孔雀回忆起和大哥大嫂在丹老度假的情景。 “那,说好了啊,任务结束了就去。”沈诚从身后高兴地抱住孔雀。 “嗯……” 那一夜,沈诚做了个美梦,梦里,天光美得叫人沉醉,天地静谧,怀抱里是温暖湛蓝的海。 沈诚和孔雀在第二天的下午回到了矿区,和宋曼小基地的兵荒马乱比起来,龙川矿的气氛祥和宁静,食堂方向升起袅袅炊烟,员工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向着食堂走去。 “你要去吃饭么?”孔雀把沈诚在生活区放下,随口问到。 “不去了,我还有点撑。”沈诚说。 两人下午三点的时候路过了个小镇,镇子里有个小集市,正赶上赶集的日子,不少乡民拿了山货来交易,正当秋季,集市上的货物非常的丰富,还有不少出售当地小吃的摊子。 沈诚满目垂涎的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物,缠着孔雀给自己简绍当地美食,孔雀想了半晌,也许是觉得说话太麻烦,索性拉着沈诚下了车。 集市里有个小茶馆,孔雀带着沈诚找了个安静的座位,也不看菜单,直接点了一堆食物,他说的是缅语,大部分食物的名字沈诚都听不懂,毕竟他来缅北的目的不是吃饭,突击学习的成果也仅够日常交流。 发酵茶叶沙拉,掸式米饭,掸族豆腐面,hsa nwin ma kin,bein moun,moun pyit&和一堆油炸小食,都是缅甸最具代表性的食物。 沈诚两人占了一个四人桌,大大小小的碟子铺满了桌面,缅甸人对油炸食物情有独钟,其中一道才就是用嫩葫芦捣碎油炸的,配上酸甜的酱汁,简直是无上的美味。 “吃吧。”等菜上齐,孔雀指了指桌上的大碗小碟。 沈诚知道想让孔雀一道道菜给自己介绍简直是天方夜谭,当下也就不再罗嗦,撸起袖子开始大快朵颐。孔雀把所有主食都要了两份,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坐在茶馆的角落吃得风卷残云,叠出半米高的碟子,引得周围的食客频频侧目。 饱餐一顿后,沈诚又在茶馆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一大串皇帝蕉,美其名曰饭后水果。然后,两人边开车边剥着香蕉,一路悠闲的回到了龙川矿。 “这次,谢谢了,好好休息,明天不用巡逻了,我安排别人。”孔雀对沈诚点了点头,又发动了车子。 “唉,你现在也不饿吧,晚上吃宵夜?”车子缓缓走了几米,沈诚又追了上去。 “随便。”孔雀丢下一句,驾车离去。 沈诚双手插在裤兜里,吹着口哨向自己的宿舍走去,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去厨房顺个土豆,晚上给呛个土豆丝做小菜。沈诚当年也是个刺头兵,被班长赶去炊事班喂了两个月的猪,养胖了两斤的同时也许会了几个小菜。 沈诚回到宿舍的时候,王峰和赵顺杰正要去吃晚饭,沈诚匆匆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直奔里间去了。 “哎,你不吃饭去么?”王峰一把捞住他。 “赶时间,我的把这次行动的过程给老赵那边报上去,你们去吃的吧。”沈诚说。 “你擅自行动还敢上报,你是想吃处分吧!”王峰惊讶地看着他,小赵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他也知道沈诚出门干什么的,但是他一向盲目崇拜沈诚,自然没有王老干部那么操心,但是沈诚自投罗网还是让他不解。 “谁说我是擅自行动啊,我是那样的人么。”沈诚冲王峰挤了挤眼睛。 “老实交代!”王峰敏锐地闻到了阴谋的问道。 “上次三组情报不是说那伙人计划袭击中国驻缅甸大使馆么,因为不知道这些人具体什么时候会行动,而且境外设防也有很多不便因素,老赵他们挺着急,三组现在只能停了所有行动,暗中保护使馆安全。刚好孔雀要寻宋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7 曼的晦气,我就和老赵商议,干脆利用这次机会打乱那些人的计划,让他们暂时没有精力搞事儿,上面商议后批准了,让我跟随孔雀,见机行事。这次行动挺成功的,我估计那些人最近应该会安分一点儿。”沈诚边说着边打开pad连接内网。 “那你不早告诉我!”王峰的脸色黑如锅底,亏他这两天还在担心万一事情败漏了怎么帮沈诚周全,几乎愁得早生华发了。 沈诚冲王峰做了个鬼脸:“我就是喜欢看你生气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沈哥,我们先去吃饭了啊!”赵顺杰架着要找沈诚玩命的王峰拼命往外拖。 沈诚笑眯眯地和他们挥手道别。 小赵和王峰离开后,沈诚的表情恢复了沉静和严肃。 行动的事情他是故意没有告诉王峰的,这里面有一份他的私心。两个人单挑一个组织,这样的事情在行动前沈诚自己都没有万全的把握,照王峰谨慎的性格,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定会申请协作行动,自己也没有阻止的理由,而上面八成也会批准。但沈诚却不想让他去,因为他和孔雀两人一走,矿上的防卫就缺了很重要的一块,这个时候遇袭的话会有很大的麻烦,而王峰能力出众,有他帮孔雀守着矿场至少不会出大纰漏,还有就是孔雀把这次行动看成自己的私事,王峰在的话他可能会不自在。 沈诚知道自己对孔雀的这份心思恐怕很难有什么好的后来,就算他一时头脑发热,孔雀也远比他冷静理智,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允许的范围内,为孔雀多做点什么,有用也好没用也罢,总是自己的一份心意和念想。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半章可以看出,作者想吃烧烤了…… 后半章可以看出,作者饿了…… 第36章 大哥大嫂 孔雀挑掉了宋曼老巢这件事情在缅北各个势力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宋曼几次偷袭孔雀的事情,纷纷觉得孔雀这件事情做的不太合规矩,免不了在后面议论几句,有狼子野心的甚至撺掇着一些有声望的人打算对这件事情声讨一番,毕竟孔雀一个外国人威风了那么多年,简直让本地武装没脸! 不过就在那么一小撮人上蹿下跳的时候,却爆出温夫人要带着亲信造访龙川矿,商谈生意并亲自邀请思罕和孔雀参加自己生日酒会的消息。温夫人的生日酒会不是一般的交际联谊,只请至交好友和她看得上的人,这是摆明了态度,这次温家是站在孔雀这边的。 有了温夫人的表态,再加上宋曼的人缘实在非常一般,这场声讨闹剧只能草草落幕。 生意人之间交往,有时候也和大国外交有相似之处,什么级别的访客对应什么级别的接待,温夫人这样的身份自然是需要思老板亲自接待的,虽然这位女豪杰更愿意孔雀亲自接待自己,但这样的小儿女心思并不足以对外人道,该摆的场面还是要照惯例来。如果阮莲秀是只知道儿女情长的人,她早在老温主席去世的时候就已经沦为他人禁脔了,如今的温夫人是一朵带刺的毒花,轻视她的人最终都会感受到蚀骨的痛苦。 秦小川的骨裂养了一多月基本就痊愈了,但是思罕依然坚持伤筋动骨一百天,结果两个一年见不上几回面的苦情人这回倒是结结实实的一起腻了几个多月,抚慰了相思之苦。孔雀来电话告知温夫人要到访的时候,思罕正搂着秦小川在斯里兰卡细白的沙滩上享受阳光。 “我也该回昔马了,一起回去吧。”秦小川亲了亲思罕高挺的鼻梁。 思罕和秦小川在温夫人到达前两天回到了缅北,孔雀亲自开车去口岸迎接,同行的还有沈诚。沈诚并不是去接思老板的,他是搭孔雀的便车回国汇报情况的,虽然有现代通讯设备,但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对面交接才行。 “我大概明天晚上就能回来。”沈诚扒在车门上和孔雀道别,他依旧在离口岸一公里左右的地方下车,然后步行通关。 “路上小心点儿。”孔雀点了点头。 沈诚看着孔雀的车子向国门驶去,拿出墨镜戴上,把背包甩到肩上,慢悠悠地向边境走去。 一公里不到的路程沈诚晃悠了二十分钟,通关的时候他向着另一边瞥了一眼,果然看见孔雀的车子正在出关的方向办理手续,g55的后窗玻璃完全降了下来,里面坐了两个人,一个是他曾经见过的思罕思老板,另一个是一个年轻男子,巴掌大的脸,皮肤白皙五官俊俏,一双桃花眼水光盈盈、未语先笑,是个非常有风情的美人,正亲密地倚在思老板身边。 这个人应该就是思老板的同性/爱人,孔雀的嫂子了。沈诚心里有一分意外,他知道孔雀的嫂子是个献身边疆卫生事业的乡村医生,在他心里,这个形象应该是朴实,可惜秦小川天生眼角眉梢自带风情,和朴实二字实在相去甚远。 思老板好福气好眼光啊!沈诚在心中感叹。秦小川放得下繁华、耐得住寂寞,在乡村一待就是几年,这样的人必然不是虚荣浮躁的人,难得的是还是个美人。看来思老板这些年建桥修路,还是有好报的。 沈诚一路胡思乱想地走到了一棵大榕树下,树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老款桑塔纳,沈诚走过去敲了敲玻璃,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刻板的面孔,不是老赵,但沈诚有印象,是霍局的保镖之一。 沈诚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保镖冲他点了一下头,发动了车子。 “孔雀,看什么呢?”秦小川趴在椅背上笑嘻嘻地看着他家帅炸天的小叔子,几个月不见,这个男人又帅出新高度了。 “没什么。”孔雀从远去的桑塔纳上收回目光,摇摇头,发动了车子。 “今晚我们开小灶,做苏州菜,把你的好兄弟都叫来!”秦小川指了指后备箱里那一大堆食材。 “不用叫他们了,我们自己吃。”孔雀淡淡地说。沈诚边抱怨边大口吃着酱油汤面样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刚想起他说过爱吃狮子头,忽又想起这人刚刚才离开。 “孔雀,你也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思罕很少干涉孔雀的个人问题,但是这几年他和秦小川琴瑟和谐,有爱人的日子简直甜得滴出蜜来,越发觉得自家兄弟的日子过得太孤单了。 “我会的。”孔雀面无波澜地点了点头。 思罕在心中叹了口气,知道孔雀分明没听进去,可也不好干涉太多,只能暗自决定,哪天自己兄弟开窍了,他一定要重金酬谢那个人!毕竟他太了解孔雀,看似无情的人其实只是太认真,爱了,就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8 一次,就一生。 回到矿场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秦小川手脚麻利地做了四菜一汤,三个人坐下来吃了一顿团圆饭。孔雀没有血亲,思罕就是他最亲的人,秦小川听思罕说过孔雀的事情,佩服之余也更想对他多加照顾。 “马上就中秋了,你回昔马和我们一起过节吧。”秦小川对孔雀说。 “不去了,矿上不能没有人看着。”孔雀慢慢地洗着碗,犹豫了片刻拒绝了秦小川的好意。 “有老苏他们,一两天不碍事的,你最近太辛苦,该休息一下的。”思罕也走过来劝道。这边发生的事情思罕都知道,最近发生那么多事情,孔雀的辛苦可想而知。 思罕开了口,按说孔雀不会拒绝的,可是沉默了片刻之后,孔雀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有什么安排了?”思罕有一丝纳罕地问到。 “队员们办了晚会,我答应他们会参加。”孔雀垂着眼,把洗好的碗放进篦子里沥水,他原来会用干布直接擦干放进柜子里,可是沈诚说这样不卫生,总是等水自己晾干才收起来。 思罕听了也就没有再勉强,留在这里的都是不能与家人团聚的人,外国人虽然是没有这个传统,但矿上还是以中国员工为主,大家热闹一下多少也冲淡一些乡愁,孔雀在矿上的声望还高过他这个正牌老板,他愿意参加晚会对矿上的员工凝聚力还是很有好处的。 当晚,思罕和孔雀在书房聊到很晚,秦小川早早就睡下了,毕竟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赶路还是很辛苦的。孔雀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又详细地汇报了一遍。 “那几个人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思罕思量了一下,皱眉问到,这些突如其来的麻烦,思老板也不知道有几分和沈诚几人有关。 “不会,他们帮了我不少忙。”孔雀摇了摇头。 “那就好,我一直担心他们会冒犯到你,这些当兵的,人不坏,但神经都挺粗的。”思老板闻言释然一笑。沈诚的气势太强,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颇有些担心他和孔雀冲突。 “不过这些人背景太复杂,也不好和他们交往过深。”思罕想了想又说到。 “我知道的。”孔雀点了点头。 “好了,太晚了,先休息吧。”思罕看了眼表,已经凌晨了。 “大哥早点休息。”孔雀起身道别,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思罕就起来工作了,召集了矿上所有的主管开会,毕竟他现在一年也来不了几次,难得来了就得拿出大老板的样子多做点事儿,而难得轻松的孔雀则带着秦小川四处逛逛,顺便安排一下明天温夫人的接待事宜。 “那位夫人喜欢吃什么,我来做吧。”秦小川兴致勃勃地说。他早听说过温夫人的事情,对这个传奇女子好奇得很。 “不用了,让厨师做就好了。”孔雀可不敢劳动他嫂子,可是又不忍拂了秦小川的兴致,当年秦小川做菜大多是发泄坏情绪,可如今,做菜是让他快乐的事,所以,孔雀想了想,又说:“那个,你可以教我做菜么?” 秦小川:(⊙o⊙) 孔雀:…… “好啊好啊,走走走!”秦小川的八卦之魂快爆了,孔雀竟然向他学做菜!他用尽了洪荒之力才憋住了打探的欲/望,因为他能感觉到,孔雀有点别扭,他要一问,对方肯定就放弃了。总之,现在先教会了,总有一天会知道孔雀学来做什么的,反正不会是自己吃!孔雀能给自己煮碗面已经是善待人生了! 晚餐时分,终于结束了一天工作的思罕回到了小别墅,刚进门就听到厨房里秦小川不可抑制的笑声。 思罕好奇地走过去,一进厨房就看见秦小川蹲在地上抱着肚子笑得泪花四溅,孔雀站在他的身边,手里端着一只锅子,抿着嘴,略略郁闷地样子。 “怎么了?”思罕边问边走过去探头向锅里看了一眼。满满一锅子肉末汤,闻着挺香,就是卖相不好。 “小川,你也有失手的时候啊。”思罕笑道。 “这是孔雀做的清炖狮子头。”秦小川抬起头,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一张脸笑得通红。 思罕:(⊙o⊙)!!!! 孔雀:倒了吧…… “别啊,可以做喝汤!”思罕和秦小川两人同时伸出尔康手。开玩笑,这可是孔雀的处/女作,有钱都买不到的啊! 孔雀:…… 这晚上,孔雀没有留在别墅,而是回了自己的宿舍,顺道还去厨房拿了几个馒头和一盒午餐肉。可是一直到凌晨,那个说好了今晚会回来的人也没有见踪影,一直到凌晨两点,孔雀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啊,发出一声叮的短信提示音。 /领导来了,没跑掉,喝死我了(ㄒoㄒ)/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一个治秋燥的良方,快咳死我了(ㄒoㄒ) 第37章 夫人来了 温夫人的庄园离龙川矿不算近,以孔雀的车技马不停蹄也得赶上大半天的路,而且缅北地区遍布高山峡谷,许多山路险峻程度甚至远超中国的318国道,温夫人随从众多又不喜赶路,所以提前一天便出了门,中途宿了一夜之后,第二天午后才缓缓到了矿场的地界。 收到温夫人一行即将到达的消息,思罕就带着孔雀和一干主管在路口迎接。八辆墨绿色的丰田普拉多沿着蜿蜒的棠石路一路上来,顺次停在了思罕一众人面前,车子停稳后,车上跳下二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护卫列队守在车前,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这才打开了其中一辆的车门,把温夫人迎了下来。 和在自己庄园中柔美性感的装扮不同,出门在外的阮莲秀非常的英姿飒爽,一头乌云般的秀发高高束起,卡其色的窄腿长裤和棕色长靴,上身是一件白色的西班牙中世纪风格的衬衫,薄施粉黛的脸上架着一副宽大的墨镜,在热带的骄阳中明艳照人。 “思老板,好久不见。”阮莲秀一手摘下墨镜递给下手,走上前双手合什向思罕见礼。 “温夫人越发美丽了。”思罕笑着回了礼。 缅甸和泰国一样笃信佛教,大多数人见面出于礼节都会彼此行佛礼,而且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信奉。思罕是傣族,自幼信佛,在缅甸多年,在人际交往方面也是入乡随俗,如鱼得水。 “孔雀,近来可好?”温夫人和思罕见过礼,就把目光投向了思罕身后的孔雀,神色温柔地看着他。 “一切安好,谢谢夫人关心。”孔雀行了礼,又垂下眼眸,神色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59 平淡地站在思罕身侧。 看着孔雀淡漠的神色,温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她始终不是一般人,转瞬已经收拾好情绪和思罕攀谈起来。 思罕自然知道温夫人对自己兄弟的心思,他用余光瞥了孔雀一眼,见他眼观鼻鼻观心,真是毫不在意眼前的佳人,不觉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思罕虽然不喜欢女人,但不代表他不会欣赏,温夫人在大多数男子眼中堪称女神,奈何他这个兄弟真是一点儿不动心,他也想过也许孔雀不喜欢女的,可左右看着也不像,龙川矿这和尚庙里前后喜欢过孔雀的同性不少,从没听过有谁得到过回应的。思罕也曾好奇问过,得到的回答是——没感觉。这绝缘体一般的回答让思罕仰倒。 龙川矿占地颇大,矿区内一直有电动车通行,只是平时很少用到,走惯的山路不嫌远,员工们都习惯步行,电动车反而是访客用的多一些。 思罕请温夫人和她的几个亲信上了车向厂区内驶去,孔雀则去安排温夫人的随行人员。 温夫人此时前来,自然不可能赶夜路回去,于情于理,思罕都是要招待一晚的。龙川矿里自然也有招待客人的房间,只是没有温夫人庄园里的那般奢华舒适,但也是整洁干净的。 “要不让温夫人住我们的别墅吧,我和思罕去宿舍楼住一晚。”秦小川作为‘女主人’也忙着和孔雀张罗客人的食宿,看着眼前如家快捷酒店配置的房间,觉得有点委屈了那位高贵的夫人了。 “不必,客随主便,里面还有个豪华套间,让她住那里就好了。”孔雀逐个检查房间的门锁和水电。客房常年不用,有些设备不太灵便了,孔雀是矿上的安全总管,来客的安全是他的责任。 “你呀,不懂怜香惜玉,喜欢你也是命苦。”秦小川轻笑,作为妇女之友,秦小川一眼就看出这位温夫人喜欢孔雀,也看出了孔雀的无动于衷。 “喜欢的自然会对他好,不喜欢就不去招惹。”孔雀随意说到。检查完房间,在门卡上输入了新的密码,密码一客一换,确保唯一性。 秦小川说这话也没想孔雀回应,只是有感而发,却不想竟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当即就惊讶了。秦小川虽然不如他那个学过心理学的‘闺蜜’小棋子,但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马上就察觉到了孔雀心境的变化,他猜他小叔子恐怕是有喜欢的人了,却又不好打听,生怕打草惊蛇把孔雀心底好不容易升起的小火苗给惊着了。 温夫人和思罕谈了一下午的生意,定下了不少合作的意向,双方都可谓是收获颇丰。阮莲秀接手亡夫的生意大多是地下的,但她本人却更喜欢做一些明面上的生意,她深知一个女人走黑道的艰辛,也知道一只脚站稳不容易,唯有背靠大树、脚踏黑白两道才是最保险的。大树,她已经在沈诚那里找到门路了,而白道的生意则是选择和思罕合作,思罕不但有财力,人品也是很值得信赖的,温夫人观察了这些年,自认不会看错人。 晚宴设置在食堂里,温夫人带来的护卫和矿场的员工在大厅里,小厅里单开了一桌招待温夫人和她的亲信。菜式丰盛却不算高档,但都按着温夫人的喜欢做成了越南风味,温夫人也不是矫情的人,尝着熟悉的家乡味道,心里知道思罕也是用心的,自然不会在乎场地不够奢华,菜式不够高档,反而对思罕务实的态度很为欣赏,腰缠万贯还能淡泊生活,这样的心性非常难得。 孔雀自然也列席作陪,不过他依然保持着一贯的风格,安静吃喝不说废话,温夫人能看见他就深感满足了,自然不会在乎这小小的失礼,特别是看沈诚不在他身边,心情又更好了几分。 酒过三巡,温夫人邀请思罕和孔雀参加她半月后的生日酒会,思老板自然是欣然同意,一顿饭,宾主尽欢。 温夫人来访,出于慎重和重视,客房的守卫工作就由孔雀亲自负责。 阮莲秀站在窗前注视着楼下那道挺拔的身影,几番踌躇之后,还是披上披肩走了出去。 “你不用跟来了。”阻止住了保镖的尾随,温夫人独自一人下了楼,走到了楼外。 “温夫人,有什么事么?”孔雀持枪站在楼口,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却看到温夫人独自一人站在那里。 “睡不着,下来走走。”温夫人说着款步向孔雀走了过去。 孔雀看了温夫人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过身继续站岗,温夫人走了过去,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孔雀并没有因为温夫人的到来而显出什么不自在,他依然专注于自己的任务,丝毫没有因为身侧的佳人而分心。一阵夜风吹过,轻轻扬起温夫人的长发,拂过孔雀露在外面的手臂,孔雀不着痕迹地移开了一步,和她拉开了一点儿距离。 看到孔雀的反应,温夫人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佛说人间八苦,阮莲秀自认心性坚韧,拿得起放得下,钱势双全后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生如意不过如此,如今却也不得不体会了一回‘求不得’的苦楚。 “孔雀,我们真的不可能么?”阮莲秀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问到,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的挑明,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情,因为她感到,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夫人值得更好的人。”孔雀依然目视前方,声音里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没有惋惜也没有无奈。 “也许吧。但在我这里,你已经是最好的了。你们中国有句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至少到现在和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这种心情还是无法改变的。”面对如此明显的拒绝,阮莲秀知道自己可以死心了,心里突然有一种自虐式解脱感,反而不再矜持,坦荡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孔雀并不擅长处理这些问题,温夫人不挑明的时候他可以装作若无其事,而她此刻突然不按牌理出牌,让孔雀一下不知道如何回应。 “以后还是朋友吧?”看到孔雀为难的样子,阮莲秀完全释然了,至少她喜欢过的这个人从来没有欺骗或者利用过她,“遇到难处的时候记得还要来找我,我是很乐意帮助朋友的。”阮莲秀大方地笑着向孔雀伸出手。 “谢谢!”孔雀伸手和她相握,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是不是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阮莲秀狡黠的看着他笑了一下。 被猜中心思的孔雀露出一丝窘迫的神情。 “晚安,帅哥。”阮莲秀心情大好的转身回了楼上。 “出来吧!”温夫人离开后,孔雀突然对着不远处一丛矮树方向喝了一声。 孔雀话音刚落,一个身影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0 就从暗处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孔雀冷着脸看那个人走近来,来人脸上挂着懒洋洋地笑容,此时看上去格外地让人牙痒。 “真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刚回来,去宿舍没看到你,就找过来了,真的没有听到什么巫山云雨。”沈诚一脸的无辜,伸手就勾住孔雀的肩膀。 孔雀被他勾得趔趄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鼻尖闻到他身上汗水的味道,就知道这人一定又是赶了一路赶回来的。 “回去休息吧。”孔雀推了推沈诚。 “吃零食么?我给你带了一大包回来。” 沈诚回来的时候就去看了巡逻人员,知道孔雀不在巡逻,直接就跑去孔雀的宿舍找人,结果里面空无一人,他又跑到了别墅却发现思罕夫夫在里面,最后发现客楼亮了灯,就过来碰碰运气,却刚好撞上了温夫人和孔雀说话,他不方便现身,就暂时站在了暗处,他没有刻意隐藏,也知道孔雀早就发现他了。 “不吃。”孔雀摇了摇头。 “哎,你几点换班,我等你,收留我一晚吧,跑了一天了,回宿舍也睡不踏实,你不知道,小赵打鼾跟拖拉机似地。”沈诚说着从兜里摸出两块巧克力塞了一块到孔雀兜里,自己剥了一颗放进嘴里。 “你去我那睡吧,我今晚通宵。”孔雀本来想把钥匙给他,转念一想,这厮开门几时用过钥匙! 再说温夫人回了房间,本来要去睡下的,却又不舍地走到窗口想再看看,这一看,就看见了沈诚。看着沈诚姿态亲密地贴着孔雀说话,温夫人妙目一转,转身进了洗漱间,没一会儿就端了小半盆水出来。 沈诚和孔雀说了几句话,正打算离开,才走开几步突然觉得头顶有东西袭来,他敏捷地跳开一步,却还是被兜头泼下的冷水淋了个透心凉。 沈诚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头望去,正看见温夫人端着空水盆,巧笑嫣然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假期好多,马上又要黄金周了,好累…… 第38章 梦境 温夫人第二天清晨离开的时候,沈诚还躺在孔雀的床上呼呼大睡。孔雀跟着思罕送别佳客之后就去食堂拿了几个包子回了自己的宿舍,一进门就看见那人赤/条条地躺在自己床上,侧身把被子卷成一团抱在怀里,浑身上下只有一条黑色的三/角裤,窗帘没有拉上,古铜色的健壮身躯就这么沐浴在亚热带的晨曦中。 孔雀眯了眯眼,走过去想拍醒他,可是手伸出去后却僵在了半空,因为沈诚现在这个造型有点儿让人不太好下手。 然而就在孔雀犹豫的这一刻,沈诚动了动眼皮,醒过来了,看见孔雀伸出的手,和脸上略微无措的神情,促狭之心瞬起。 “来,随便摸,别客气。”沈诚笑着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着,男人晨间的生理反应简直要突破天际。 孔雀:…… 孔雀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两眼,直接把另一只手上提着的还冒着热气的包子空投在沈某人那张欠扁的脸上。 沈诚被包子烫得嗷了一声,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温夫人走了么?”沈诚草草冲了澡,随便套了件t恤就拿起了包子狼吞虎咽。 “走了。”沈诚坐在他对面,正在仔细地擦他的两只爱枪,一支伯莱塔92f,一支格洛克17。 “嗯,这支摔过吧,我让小赵帮你调调。”沈诚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拿过格洛克瞄了一下,发现准星有轻微的偏差。 “下周温夫人那里,你去么?”孔雀从他手上把格洛克接过来,用软布擦了擦沈诚的油爪子印。 “不去,她下次见我该用开水泼了。”沈诚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一丝愠色,他可不会真和温夫人计较,比较失恋的人最大,顿了一下,他又想起了件事儿,“不过,你能帮我带个人去么?” “谁?”孔雀问。 “王峰吧,应该是他。”沈城想了想说。和温夫人合作的事情上面很重视,不过接洽的人员一直没有敲定,沈诚推荐了王峰,赵恒他们说要开会讨论,敲定后通知他,不过沈诚觉得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孔雀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把王峰塞进来的用意。 “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沈诚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简要地把温夫人上次找他的意图说了一下。 “我也想陪你去的,但温夫人不待见我啊。”沈诚一脸无奈。 “谁要你陪了。”孔雀轻轻地说了一句,低下头继续擦枪。 沈诚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嘴里的包子突然变得没滋没味儿的。他们的行动快要收尾了,行动结束后的安排上面还没有说,但他继续留在的缅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想到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的离别,沈诚就觉得心口堵得慌。他最近心里是有一些想法的,但事情没有眉目之前,他也不想就把话说满了。 沈诚看了值班表,知道王峰小赵今天是早班,索性就一直在孔雀屋里帮他保养他的收藏品。沈诚对枪械颇有研究,孔雀的收藏也是件件堪称极品,孔雀听着他口若悬河的说着这些名枪的历史,脸上一直挂着柔和的神情,沈诚一直呆到中午的时候才回了自己的宿舍。 秦小川难得来矿场,总是要变着法儿给孔雀做点儿好吃的,所以这两天孔雀都是和思罕夫夫在别墅那边用餐,秦小川虽然一直说让孔雀带相处好的兄弟来吃饭,可孔雀也不能真把沈诚带来,毕竟沈诚是个什么角色,思罕是一清二楚的。 “孔雀啊,我和小川商量了一下,想和你说个事儿。”午饭吃到一半,思罕突然说到。 孔雀停下动作,抬起头看着他哥。 “我想把龙川矿的股份全部转给你。”思罕和秦小川相视一笑,把最近一直在讨论的事情告诉了孔雀。 “大哥!”孔雀闻言露出了惊讶不解的表情。 龙川矿是思罕在缅北的第一份产业,当初第一笔投资不但掏空了思罕所有身家,还向风投融了一大笔钱,最后风投占股35%,思罕自己持股65%。等公司一成立,思罕就立即把自己手上20%的股份转给孔雀,孔雀本来是拒绝的,但思罕说这样才能在股东会上占优势,生意上的事孔雀不懂,想着能帮他哥就懵懂的接受了,等后来知道股份制的操作规则后,事情都尘埃落地了。知道思罕是真心待自己好,孔雀对矿场自然是鞠躬尽瘁,后来在两兄弟的努力下,矿场的股份最终被从风投手上买了回来,孔雀坚持不再多要一分,思罕就持有了龙川矿80%的股份,如今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1 随着翡翠价格的疯涨,这个矿已经价值连城,目前还有至少十年的开发权。 “你先听我说。我已经打算把事业的重心移到国内去了,但翡翠毕竟是我们的根基,不能全放开,能放心交付的人也只有你了。”思罕抬手止住孔雀尚未出口的拒绝,转头温柔地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秦小川,握住了他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以前的思罕是不在乎四处奔波的,可是如今有了爱人,一颗心就被栓在了昔马,他对财富的野心并不大,现在赚的钱已经足够他和家人一辈子花销了,现在他只想守着家人和爱人,过点儿相对悠闲的日子。 “大哥,股份我不要,玉矿我会替你守好的。”孔雀正色看着思罕。 “大哥懂你的,我知道你不图钱,可是你想,以后你一个人处理这些事儿,少不得要和一些老板来往,你不能永远被他们当我的下属看,这矿就是你的底气。再说你做了大老板,我就不用三天两头往这边跑了,我和小川如今一年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一个月,你就不可怜下老哥?”思罕说到最后,故作苦情的把秦小川搂了过来。 “好吧。”孔雀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最终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神色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你……不是不有别的安排了?”察觉到孔雀略带着无奈的回答,思罕才惊觉自己可能有点儿一厢情愿了。他给孔雀的无疑是一笔惊人的财富,却忘了考虑孔雀也许也有自己的人生规划。 “没有,大哥。”孔雀轻轻摇了摇头。 “嗯,有事儿就和我说,自家兄弟,不要见外了。”思罕点了点头。 离开了小别墅,孔雀一个人来到了上次狙击敌人的那面断崖边,他抬头看了看,上次他和沈诚藏身的地方长出了几棵小小的蒲公英,嫩黄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着,还有一两个成熟的绒球。孔雀敏捷地攀上了断崖,站在高处俯瞰着整个矿区,眼中的一切都是无比的熟悉,如果不是突然生出的妄念,他并不在意在这里留多久,没有家的人并不在乎何处是归处,何况这里的一切都有他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几笔。 孔雀把一个蒲公英的绒球在指间碾碎,张开手掌,细小的种子随风飞起,自由自在地悠悠飘向远方。 孔雀一夜未眠,回到宿舍之后就倒在了床上,床上还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孔雀把被子卷起抱着,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天光柔美的像蒙了一层轻纱,天空并不湛蓝,而是温柔的淡青色,絮状的白云一动不动地浮在天边。仿佛是深秋的季节,入目都是深深浅浅的黄和淡淡地枫叶色,浅驼绒色的草甸上,星星点点淡紫色不知名的野花安静地绽放着。脚下是一片清澈如水晶的河滩,水面浅得将将能没过脚踝,暖暖的不带一丝寒凉,它漫过整片草甸,似乎没有边际,没有淙淙水声,水面平静的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行走间荡起的微微涟漪,转瞬即逝。一切都仿佛被稀释过的水粉画一般,没有浓烈的色彩,清淡得叫人心旷神怡,似乎有风温柔地划过,却没有惊动这个静谧的世界。不远处,一棵枝桠错综的小树静静地矗立在一道埂边,小树边站了一个人,天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也模糊了他的面目,但依然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缓缓行至跟前,微微仰头看着那人,依然只看清了嘴角弯起的笑容。那人弯下腰,伸出了手,那是一只男人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宽厚,几道深刻的掌纹贯穿掌心,执着的感情线和将断未断一直延伸到手掌尽头的生命线。 几乎没有犹豫的,他抓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 孔雀醒过来的时候,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留恋和迷茫。他很少做梦,偶尔梦见的也多是那些纷乱的过往,而刚刚的那个梦境,美得几乎让他沉溺其中,宁静而温柔,宛如净土。 三天之后,赵恒那边传来消息,上面决定就暂时由王峰负责和温夫人的接洽。本来还有一个适合的人选,就是接替赵恒继续在缅北工作的那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赵恒坚持启用王峰,介于赵恒在缅北丰富的工作经验,上面还是采纳了他的提议。沈诚很好奇,那位新人到底哪里入不了老赵的眼了?他决定下次见面的时候探探口风,也许,这是他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债越来越多,哭着跑出去 第39章 故人 王峰听说由自己负责和温夫人接洽后,自然是激动了一番,就好似网游迷刷到了新副本一样,恨不得马上就整装出动。 “这些是阮莲秀的一些基本资料,你先熟悉一下。”沈诚把一个平板递给了王峰。这也是一个军品,远不是市面上用来玩手游的平板机可以比拟的,这东西是这次回去赵恒给他的,二部刚研发出来的,卫星接的是北斗,准确性叫人发指,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套了个山寨机的壳子。 “哇,温夫人好漂亮!”赵顺杰探头看了一眼,惊叹到。 温夫人虽然到矿场走了一圈,却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目睹她的风采的,小赵那天就只远远看见个背影,现在一看仔细了,简直惊为天人。 “漂亮么?我怎么不觉得。”沈诚一脸的客观严肃。 赵顺杰扭头看着他,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明显在说——你是不是瞎? 王峰默默地瞥了他一眼,目露鄙夷。 沈诚也不想和他们纠结审美的问题,毕竟角度和立场不同嘛。他翻开资料,认真的和王峰分析了起来,就王峰和温夫人见面后的情况做了一些推演,方便到时候应对。 赵顺杰是技术流的,这个任务和他没太大关系,就没有参与讨论,拿了沈诚刚刚丢给他的一只格洛克,坐在一边认真的拆解校对。 “哎,沈哥,这枪又是孔雀队长的吧?”小赵把枪装好,瞄了瞄,简直爱不释手。 “嗯,他的。”沈诚头也不回的说。 “啧啧,看来他真是爱枪如命,这样的人也亏得是在这里,要是让他回国,非得憋屈死,别说一般的手/枪,就是仿真/枪他都没得玩儿啊。”小赵感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王峰闻言忍不住悄悄看了沈诚一眼,沈诚的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资料上,唯有轻抿的嘴角泄露了深藏的情绪。 午夜时分,讨论最终告一段落了,所以情况都考虑了一遍,届时就看王峰随机应变了,温夫人虽然答应合作,却也不是好糊弄的人。 王峰打着哈欠去了洗漱间,沈诚阳仔沙发上做思考人生状。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2 “我们要睡了,你还不走么?”王峰刷完牙出来,看见沈诚还坐在沙发上发呆。 “去哪?”沈诚一脸茫然。 “你不去找孔雀么?”王峰问。 “……我难道不可以睡这里么。”沈诚无语地看着他。好吧,他反省,最近一个月他就几乎没有在宿舍睡过,和孔雀在别墅里练完拳就顺带蹭床,已经是常态状的夜不归宿了。不过这两天思罕夫夫在别墅,孔雀就在宿舍睡了,除了出任务回来的当晚,沈诚都老老实实在自己宿舍过的夜,毕竟孔雀宿舍的床不比别墅的宽大,而且沈诚也觉得还是要适当矜持一点儿,八字还没有一撇,床太窄的话挤在一起容易出事儿。 “不科学,你都在这里睡了三天了。”小赵含着牙刷从洗漱间探出头来嘟囔了一声。 沈诚:……科学你妹夫啊! 两天后,思罕和孔雀带着十几个人出发去了温夫人的山庄。 放心去吧,我会帮你看好家的。沈诚站在城楼上一直目送着孔雀的车队远去。 温夫人的宴会安排在晚上,思罕他们天不亮就出门,一路疾驰,不到三点的时候就到了莲湖,迟到是绝对失礼的行为,思罕预留了充分的时间,赶早不赶晚。几辆车子开到访客区的时候,那里已经停了不少豪车,看来已经有不少客人到达了,有的客人甚至提前一天就来了,毕竟温夫人的生日酒会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对于不少受邀者来说,这已经是一种荣誉了,是在当地身份的证明。 例行的安检过后,保镖和随从被庄园的仆从领到了专门的休息区,他们是没有资格参加酒会的,但也会受到很好的招待,并不会被怠慢。而思罕夫夫和孔雀则被管事毕恭毕敬地带到了后花园。 正式的晚会开始前,客人们都聚在花园中休息闲聊,那里已经支起了华丽的长桌和椅子,摆满了精美的小点和美酒饮料,供客人取食。 温夫人脚踏黑白两道,所以,思罕并不是唯一受邀的华商,甚至还有一些军政界的人士。思罕他们踏进花园的时候,客人们正在三五成群的闲聊着,不少人都抓紧这个机会交际,毕竟在这里的都是有背景和身份的人,正是扩大人脉和拉关系的好时机。 思罕三人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特别是当看到思罕身后的孔雀时,几乎所有人都暂时停止了交谈,一些旧识已经热情地迎了上来,尚未来得及搭上关系的人也默默把注意力投到了这边。 翡翠王加上他神秘的同性/爱人,再加上缅北之狼。这个阵容简直太值得瞩目和八卦了! 思罕和秦小川被人围住了寒暄,孔雀则一个人走到了一边,虽然也有很多人有意交结这位传奇人物,但都被那冷冽的气质冻在了原地,不敢轻易上前。孔雀乐得清静,取了一杯柠檬水独自走到了花园的边缘,站在那边居高临下的欣赏远处莲湖的景色。上次他和沈诚来放的时候,荷花开得正盛,如今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但是睡莲依然不分时节地绽放着,这里是一个没有四季的国度,和沈诚曾经身处的漫天风雪的北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雪域高原,是什么样的?孔雀不禁遐想 “嗨,好久不见。”身后一个声音打断了孔雀的思绪。 孔雀转过身,一个穿着深蓝色条纹西服的男人正站在几步外含笑看着他,手里端着一杯蓝色的鸡尾酒。三十出头的年纪,但保养的还不错,五官端正,皮肤也还算光洁紧致,身形虽然不高大但身材保持的不错,没有在场大多数男士那外凸的啤酒肚。 看见是这个人,孔雀神色冷淡地冲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这个人其实也算是旧识了,正是当年在赌场调戏孔雀的那个二世祖,二世祖姓李,父亲是当年在缅甸做木材生意的商人。除翡翠和宝石外,木材也是缅甸的一大经济来源,在缅甸做木材发家的华商不再少数,这位李公子少时纨绔,长大后倒也不败家,颇有几分做生意的眼光,几年前看到商机,就在缅甸办起了养鸡场,低廉的产房和人工成本让他赚了个盘满钵满,成功跻身缅甸华商的青年俊彦之列。几年前在一个酒会上偶遇了孔雀,李公子一眼就认出这个拥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男人正是多年前泼了他一身酒水的小服务生。如今的孔雀一身冷冽气质冻人于无形,但中二病痊愈的李公子还是忍不住再一次表达了爱慕之情,这一次虽然也是以失败告终,但场面却要体面得多。 对于李公子,孔雀既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虽然这人骚扰过自己,但也因为这件事他才和思罕相遇,并改变了人生,所以就这一点来说,李公子是有功劳的,至于爱慕这件事,孔雀一向觉得别人怎么想,和他是没有关系的,对于不感兴趣的人,他并没有回应的义务。 李公子似乎是想攀谈几句,可是孔雀的冷淡让他略显无措,却又不舍的离开,两人间僵硬的气氛已经引来了频频观望。 孔雀不太耐烦的轻轻皱了皱眉,抬脚就打算另寻个清净的地方。 “等一下!”一看孔雀要离开,李公子有点儿着急,连忙开口喊住。 孔雀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神色愈冷。 “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李公子鼓起勇气,问出了他多年的疑惑。李公子是天生弯,还是个雷达很灵的天生弯,基本上看人就没看错过,任你如何隐藏,他都能嗅出蛛丝马迹。他当年虽然混蛋,但也不会对直男下手,初见十几岁的孔雀,李公子就心痒难耐,稍一观察后觉得对方也是圈中人,就打算直接上垒,反正在他快跌破谷底的节操里,大家都是男的,怎么没玩都不会有人吃亏,再说自己也算是英俊多金。结果,李公子在众多小鸭子中无往不利而膨胀起来的自信,在年少的孔雀那里碎成了渣渣,然后,还处在中二期的李公子恼羞成怒,上演了那场赌场的闹剧。 李公子问完这句话,紧张地快要抽风,不停地偷看孔雀双手,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就动手,可是不问,他真是不甘心啊! “是。” 每一秒都变得如此漫长,就在李公子觉得孔雀要么不理他要么揍他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个回答,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字,但清晰明了。 “那…… 我……可不可以,你……”李公子一瞬间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 “不可以。”孔雀冷冷地丢出三个字,断了李公子的妄想。 孔雀一直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十几岁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有点不一样,但在那种三餐不继、提心吊胆的日子里,他根本没有精力去琢磨这些东西。被思罕收留不久后,孔雀就自请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3 去了训令营,在那种以培训人间凶器为目标的训练营里,弱肉强食是基本的生存法则,那时候还无力自保的小孔雀更不敢把这种相当于软肋的东西暴露出来,一旦被人别有用心的人察觉,等待他的就是地狱。等他强大到足以睥睨众人的时候,这些东西已经无法困扰他了,至于至今无人知晓,一是因为孔雀觉得这是自己私事,二是也没有人有胆量去问‘缅北之狼’这种作死的问题,所有人都默认了孔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属性。 不想再和不感兴趣的人浪费时间,孔雀转身离开 “其实我也可以在下面的!”李公子想了想,一咬牙追上两步喊到。 孔雀头也不回地对他摆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回廊的转角处,留下李公子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 “李先生。”思罕见孔雀走远,从树后转了出来。他早注意了这边,担心两人起冲突,这才站在了暗处观察,却没想到听到这么一番对话。 “思老板,让你见笑了。”李公子也不尴尬,大方地向思罕打了个招呼。 “我们傣族人信佛,佛教里有缘法一说,这人与人的缘分不是凭空来的,所以,如果没有缘分,就不要强求了。”思罕笑着安慰了他一句,这几年生意场上常见,不纨绔的李公子倒也是个可以结交的对象。 “思老板近水楼台却不为所动,莫不是也因为缘法?”李公子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思罕的性向在这边不是什么秘密,今天还大大方方把爱侣带来了,李公子就想不明白,既然孔雀也是,那这些年怎么从不听说思罕和他有什么,孔雀简直就是极品,且对思罕言听计从,李公子怎么想都觉得不学科。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思罕爽朗一笑,李公子闻言愕然,刚想道声可惜,又听思罕接着说道:“不过,即使一早就知道,孔雀他也只会是我的兄弟,我的缘法,是小川。” 思罕说完,满含柔情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兴致勃勃地守在烧烤架边的秦小川。李公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仔细看了一阵,也不得不承认,思老板好福气! “最近我听说孔雀有点麻烦,你们要有用得上的我的地方,别客气。”李公子从侍者的盘子上取了一杯酒,递给思罕。 “多谢。”思罕含笑举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放假了,祝大家国庆浪得高兴啊~~~~~~ 第40章 莲湖晚宴 六点一到,就有管事来请众人移步宴会厅。 温夫人的酒会一向是奢华的代名词,衣香鬓影间游走着白衣黑裤的侍者,手上的水晶盘子里端着波尔多的陈酿,随着全球顶级食材一起被空运来的还有米其林餐厅的厨师。 阮莲秀穿着一身紫色的曳地长裙,妆容精致,颈上佩戴着一串由十八颗玻璃种帝王绿翡翠和火彩碎钻镶嵌而成的项链,每颗翡翠都有蚕豆大小,最正中的一颗甚至大如鸽卵,在大厅璀璨的水晶灯下泛着莹莹绿光,华贵异常。各界名流如众星拱月般围绕着这个缅北最大情报机构的女头目,莫不希望于公于私都可以和她多有往来。 温夫人巧妙地维持着各方的平衡,她游刃有余地与众人谈笑,不格外亲近谁也不会冷落了任何人,来宾之间也有的放矢地寻找适合的对象寒暄谈笑,气氛非常的和谐热烈。 思罕端着酒杯和平时常有往来的几位老板寒暄着,有意无意地透露了孔雀将要接手龙川矿的消息,为后续的事情做着铺垫,孔雀谦逊地站在思罕身后,依然是那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之态,而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在盘算如何与这位新晋土豪搞好关系了,与未来巨大的利益比起来,被抄了老巢的宋曼已经没有存在感了,再说,孔雀虽凶猛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而且温夫人在这种敏感时期还邀请孔雀前来,已经是表明了态度了,宋曼这件事上,莲湖山庄是站在孔雀一边的。 “果然只有这种稀世珍宝才配得上夫人呢。”温夫人被一群女眷围住闲聊,一个木材商的夫人不掩羡慕地看着温夫人的项链,这一串项链恐怕抵得上她丈夫的全部身家。 “这是我一位好友送的生日礼物,我也很喜欢,就直接戴上了。”温夫人含笑轻抚了一下项链,抬手虚虚一指,正是孔雀的方向。 众女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纷纷被高大俊美的孔雀惊艳了目光。 “啊!他就是孔雀吧!”一个富商的女儿瞬间绯红了脸,其他年轻些的女士也不禁露出神往的神情,真正的高富帅啊! “嗯,他夫人和我也很熟悉呢。”温夫人嫣然一笑,满意地听到了一地心碎的声音。 道别了众女眷,温夫人转身就遇上了端着酒杯的李公子。 “夫人真是爱开玩笑呢。” “我可没有乱说哦~谁说夫人一定要是女的?”温夫人优雅地耸了一下肩,给了李公子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李公子当即僵在当场。温夫人是谁啊,情报头子!她的话还是可信的。刚刚被孔雀拒绝的李公子又受到了致命一击。 哎呀呀呀,本夫人失恋了,你们也必须不好过啊!温夫人满意地看了一眼一脸怅然若失的李公子,娉娉婷婷地走开了。 宴会热热闹闹地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奢靡的一切让众人恍如置身于世界最繁华之地,而不是让一切都野蛮生长的缅北丛林。 最后,宾客都被安排在了花园别墅里过夜。孔雀住的还是上次那一栋,思罕和秦小川住在隔壁,酒足饭饱的宾客们都在客房中休息。月上中天之际,孔雀独自一人走到了上次他等沈诚的那个小亭子,站了一会儿,就见温夫人孤身前来。 “不知道夫人找我有什么事?”孔雀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他进客房的时候,管事就告诉他温夫人有事相谈,请他午夜在回廊亭中相见。 “方才不方便说,约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前天宋曼带着残部投靠了依查。”温夫人略带忧色的说。 孔雀闻言神色一凛。 依查和宋曼这样的乌合之众不同,他是一个以贩毒起家的武装团伙,长期盘踞在缅北的丛林中,不轻易露面,贩毒得来的大量金钱都用来购买军火扩充实力,妄图重新洗牌金三角的地下势力。这个团伙每年制造和运输的毒品超过十吨,多数成员都是瘾君子兼亡命之徒,连当地警方都对这群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鸵鸟地回避这个毒瘤。 “宋曼是个小心眼儿的人,你要小心。”温夫人提醒到。她无意卷入缅北任何一方的纷争,拿莲湖上下几百口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4 人命成全她的儿女情长,但是私心也无法让她旁观孔雀陷入危险,宋曼一心想自己做老大,如今因为孔雀不得不寄人篱下,心中一定是恨意滔天的。 “多谢。”孔雀真诚地说道。 “我走了,你休息吧。”温夫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孔雀目送着温夫人离去,知道这份情谊自己是欠下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偿还。 和宴会厅的宾主尽欢相比,身处随从区的王峰同志现在很焦躁,他是来和温夫人接头的,不是来吃海陆大餐的!虽然,确实很好吃…… 王峰咬着帝王蟹的蟹腿,盘算着要怎么才能潜进住宅见温夫人一面,此行才算不辱使命。午夜时分,当所有随从都熟睡之后,王峰偷偷溜出了房间,悄无声息地向着屋宅方向潜伏了过去,温夫人的保安系统在他面前宛若智障。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温夫人回到了房间却没有什么睡意,她躺了一会儿,起身打了内线,让女佣给她送一杯牛奶上来。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以为是女仆送来牛奶的阮莲秀不假思索地开了房门。 “温夫人,你好,我是中方派来和你接洽的工作人员,我叫王峰。”王峰看着眼前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真丝睡裙,领口微敞、长发逶迤的美人,面无表情的说道。温夫人的小楼守卫还是要更严密一些的,他躲在花丛中,眼睁睁看着温夫人进了房间,因为门口有守卫不便现身,一直等到守卫分了下神的功夫,才从外墙上爬进了小楼。 阮莲秀:…… 王峰等了一下发现温夫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以为是她没有听懂自己的话,又把上面那句话用中文和越南语各说了一遍。 回过神来的温夫人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健朗的男人,唇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地笑容,她优雅地拢了拢散开的襟口,遮住外泄的春/光,抬起了羊脂白玉般的手掌。 啪!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幽静的走廊里…… 第二天早餐后,来宾们都告辞离开了,阮莲秀做足礼数,在庄园门口送别一波波的客人。思罕他们是最后离开的,所以话别的时间就比其他人长了一点儿,孔雀坐在驾驶位上等他大哥和大嫂,王峰沉默地坐在他的旁边。 “你的事情办完了么?”孔雀突然想起沈诚让他带王峰来的目的,但是昨晚王峰作为随从并没有机会能进入主宅,也不知道他要办的事情办完了没有。孔雀一向不会关注别人的事情,有此一问也不过是想起沈诚的嘱托,沈诚并没有请他帮忙安排见面,孔雀也觉他们会有自己的见面方式,昨天就没有主动提及,但今天他看温夫人和王峰完全像是没见过面的样子,两个人连视线交汇都没有。 “办好了。”王峰点了下头,一张扑克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 孔雀看了他一眼,王峰微黑的脸上有块轻微的红肿,但是不爱八卦的孔雀并没有打听的兴趣。 道别了温夫人,思罕一行人回到矿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因为明天一早要送秦小川回昔马,所以思罕没有让他再辛苦做饭,而是和众人一起在食堂吃的晚饭。 思罕在食堂的小厅里单独开了一桌,列席的都是矿上的管理人员,因为思罕打算把孔雀接手龙川矿的消息正式的宣布一下。思罕的决定并没有在管理层引起什么轩然大波,毕竟这些年都是孔雀主事,大家早习惯了以他马首是瞻,再说了,老板再怎么换,都不会亏待了地下的人的,孔雀看着难相处,但熟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念旧、讲信用,只要你不作怪,他是不会做出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种事的。 另一边,王峰和沈诚三人则是直接把晚饭端回了宿舍吃。 王峰把这次会面的成果和沈诚说一下,基本已经和温夫人达成了合作的共识,具体的合作方案由中方现出一个草案,双方同意后就可以进行了,如果顺利的话,温夫人会成为当地唯一的军火代理,而这边则多了一个非常有实力的线人。 “另外,还有一个事儿。”说完了正事,王峰沉吟了一下,又道:“温夫人和我说,在我去之前,我们在缅北的一个联络员曾私下接触过她,想成为中间人,但温夫人并没有理会。” “谁?”沈诚不解地皱眉。谁这么不懂规矩? “听温夫人描述应该是刚接手老赵工作的人。”王峰说。 “这算什么回事啊!”赵顺杰啧了一声。抛开上面的指令私下动作,这特工也太不专业了! “急功近利!”沈诚哼了一声。他听老赵提起过几次,这人似乎一直急于表现,在接手老赵的位置前就上蹿下跳很久了,并不是个很沉稳的人,不过因为上面有关系,所以不出大问题也没有人会指责他,据说来这边也只是想锻炼两年继续向上走的,并没有老赵那种扎根基层的觉悟。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小赵感叹了一声,他一向不太喜欢机关里那些人,心思太多了,还是一起扛枪的兄弟最信得过。 “嗯,要尽快和老赵会个面,快行动了,不能出岔子。”沈诚沉吟。 因为知道明天秦小川要离开,孔雀要开车送人,所以沈诚本没有打算去找他,可是在十点来钟的时候,孔雀却找上了门。 沈诚听见敲门声,打开门看见门口的孔雀的时候,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欣喜。 “跟我来。”孔雀看了一眼房里的赵顺杰和王峰,对沈诚勾了勾手指,转身离开。 沈诚如奉纶音,马上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赵顺杰:我怎么觉得队长后面长了根尾巴,还摇得厉害? 王峰:……你没有看错。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结束,继续忙成狗…… 第41章 乱局 孔雀把沈诚带到自己的房间,告知了从温夫人那里听到的消息。 沈诚听到消息后沉默了很久。对于依查这个人他早有耳闻,这也是在国内的禁毒部门挂上号的人,不过由于这号人物和自己这次的行动无关,上面也暂时没有考虑过那些人会和依查勾结的可能性。因为依查性格古怪多疑,他生平只信任两种人,一种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另一种就是吸毒的当地人。这也是各方一直没有机会在那个组织中安插卧底的原因,所以他和外来者合作的可能性极低,但是,如果有了宋曼这个当地人牵线搭桥,这份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我明天可以搭你的车回国么?”沈诚问孔雀。 孔雀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谢谢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5 !”沈诚走上一步张开双手拥抱了孔雀。这句感谢,不单为这一次的襄助,也为的过往的每一次。 沈诚抱得很紧,紧密贴合的胸膛间没有一丝缝隙,孔雀愣了一下,本想推拒的手抬到一半却又放了下来,最终松松地垂在身体两侧。 半晌,沈诚才松开了手臂。 “孔雀……”沈诚双手抓着孔雀的手臂,微微躬下身,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这个消息送过去后,我们的行动期限可能会延长。” 沈诚的声音里充满着不易察觉的喜悦。 “关我什么事。”孔雀的声调一如既往的冷淡。 “孔雀,我只想跟你说,有些事情并不是没有希望的,比如……” “到时候再说吧。”孔雀打断了沈诚没有说完的话,他们彼此背负的重任虽然不同,却都不是可以轻易丢弃的。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好吧。”沈诚直起身,手滑过孔雀手掌的时候,轻轻地捏了捏,带着安抚和鼓励。 “大哥把龙川矿完全交给我了。”孔雀说。 沈诚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那不错哦,我也觉得这边更适合你,到了国内你那群宝贝们就只能交给国家了。我现在也挺喜欢这边的,气候温暖,水果多,人也好,我都不想走了,你说让老赵把杂货铺转给我有没有戏啊?。” “笨蛋!”孔雀横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洗漱间,“睡了,明早六点出发。” 沈诚含笑看着他的背影,惬意地倒在了沙发上。 “你不回去么?”孔雀洗漱完出来,看见沈诚还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 “我想睡这里。”沈诚野心勃勃地看着孔雀的床。 “随你。”孔雀说道,然而沈诚还没来得及高兴,孔雀又加了一句:“你睡沙发。” 沈诚刚想申辩,就被一个飞来的枕头拍在了脸上。 “那被子呢?”看着孔雀就此躺下,沈诚委屈地问。 “没有,反正又不冷。”孔雀翻身,顺手关了灯,把凉被拉到头顶包住。 嗯,不冷,但是半夜还是有点凉啊,四季再不分明,毕竟是初冬了啊!沈诚蜷着身子躺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像棵没娘的小白菜。 第二天清晨,当孔雀走出洗漱间的时候,沈诚也醒来了,躺在沙发上笑咪咪地看着他。 “谢谢你夜里两点半还起来帮我的盖被子啊。”沈诚一脸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上那块大毛巾。 “六点出发,你还有五分钟。”孔雀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抓起外套出了房门。 房间里的一阵兵荒马乱…… 秦小川对于车里多了一个人并没有大惊小怪,他本来就是热情的人,再加上沈诚皮相不错,他是很乐意聊两句的。沈诚也看出孔雀很是尊重他这位‘嫂子’,对秦小川的态度自然不一样,他本来就是千人千面的那种人,真心要讨好起谁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而且,几句话聊下来,也觉得秦小川确实不错。 结果,车子还没有驶离缅甸境内,秦小川和沈诚已经相见恨晚了。 “下次和孔雀一起来昔马啊,我做饭给你们吃。”在口岸分别的时候,秦小川从车子里挥着手跟沈诚道别。 “一定!”沈诚也和他挥手道别,然后独自向汽车站走去。他这次回来由于事出紧急,还没来得及通知老赵,所以并没有车子在大榕树下等他。 “孔雀,这个沈诚人不错,你以后可以考虑把他提拔上来做助手。”秦小川趴在前座椅背上和孔雀说话。 “他可能不会留太久。”孔雀平静地说。 “唉,嫌待遇不好么?”秦小川惊讶,他能感觉出沈诚很喜欢孔雀。 “他只签了一年的合同。”思罕截住了秦小川的好奇。他刚得知了孔雀的秘密,如今再看两人互动,沈诚显然是喜欢孔雀的,而孔雀也没有表示出任何抗拒,思罕不由得为孔雀担忧起来,沈诚是个不错的人,却不是合适的人。 “霍局他们会尽快赶过来。”赵恒递了一杯茶给沈诚。沈诚带回来的消息着实吓了他一跳,他们这边尚未接到任何相关信息,只能说温夫人作为地头蛇确实有她的门路,如果这条消息确认真实,那么他们的行动部署就必须有所改变了。 “老赵,接替你的人接触过温夫人,我想知道到底是哪一边的安排?”沈诚喝了口茶,神色肃然地问赵恒。 “谁说的?”老赵露出惊讶地表情,显然,这个事情他也不知情。 “温夫人,王峰和她接触的时候她提起过。两周前的事,他以联络员的身份去拜访,温夫人接待了他,但是因为第一次和温夫人接触的是我,一些细节对不上,阮莲秀起了疑心就没有和他再进一步接触。这次王峰是我拜托孔雀带过去,如此阮莲秀才放下了些顾虑。老赵,你也知道,阮莲秀和我们合作也是冒了风险了,如果我们内部自己出问题,这个合作很可能就继续不下去了。”知道和老赵无关,沈诚微微松了口气,确认了老赵是完全站在他们这边的。哪里都有派系之争,他虽然是外调过来的外援,但基本算是霍局这一系的人,对于这个安排,沈诚是满意的。霍家三代都是军人,从爷爷辈跟着长征、抗日,父亲辈抗美援朝,到后来的对越自卫反击战,霍家一次也没有落下,当年霍刚跟着部队上者阴山的时候才十九岁,战火淬炼出来一身血性和铮铮铁骨。几年前霍刚还在军区训人,后来反恐形势日渐严峻,务实强硬的霍刚就被调到了现在的位置上,从霍司令变成了霍局长,车站惨案后,反恐问题被推上了风口浪尖,霍局成立特别行动组,誓要肃清这群毒瘤。然而,和可以公开行动的湄公河行动不同,这次行动只能秘密潜入,一部份人一直觉得把控好境内就可以了,不要冒险引起不免要的国际纠纷,但霍刚认为,美国都可以去地球背面抓拉登,我们怎么能姑息一墙之隔的恶徒,就好比一个强盗躲在邻居家里对你虎视眈眈,你不主动出击,还要等他磨好了利刃冲进来么?!双方一致僵持不下,最后是有消息传来,对方打算对中缅输油管道下手,双方才达成了一致,然后霍刚一个电话就从老战友那里把有雪域苍狼之称的燕重明借到了麾下。如果说霍刚是激进派,那局里的另一位就是保守派了,而接替赵恒原来工作的正是保守派这边的人。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王八蛋!”听完沈诚的话,赵恒当即就爆了粗口。 “能不能把他换掉,再让他乱来我怕会捅大篓子的。”沈诚说。 “这个事情我会和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6 霍局报告。”赵恒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特工需要隐忍低调,而新来的这位显然是007这类美国大片儿看多了!上面交给他的任务是亲夫下来站稳脚跟,而他最近的小动作确实是太过频繁,如今竟然做出私自行动的事情来。 “不过要换人也不容易啊!合适的人太难找了。”片刻,赵恒又感叹了一句。这是一个长期的工作,有家有口的不能害人家骨肉分离,单身狗也有追求爱情的权利,可一旦接了这个任务,估计就要和家庭婚姻无缘了,赵恒当年也不是没有机会邂逅爱情,可是一想到要和老婆过《真实的谎言》那种日子,就觉得还是不要坑人了,死了都不能立碑的人,何苦耽误别人的幸福。所以,老光棍赵恒成了在缅北工作最久的人,因此也被霍局青睐,弄到了这里和沈诚搭档。 “我啊!”沈诚敲了敲桌子吸引老赵的注意。 “你?”老赵惊讶地看着沈诚,沈诚是有大好前途的人,服役期满后应该不会直接复员,听说上面已经备好了职位任其挑选了。 “就是我啊!”沈诚笑咪咪地看着老赵,神情不似作伪。 就在老赵想仔细看看这位燕队长是不是还正常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赵恒只能先接起了电话。 “走!”赵恒放下电话,招呼了沈诚一声,抓起手机就快步向外走去。 “什么情况?”沈诚紧跟在赵恒身后,发现赵恒神色冷峻。 “缅孟边境一个边防站被袭击,枪支失窃,中缅边境怒江段发生类似事件,目前伤亡不明。”赵恒说到。 沈诚神色瞬间肃然,他猜想,对方估计是察觉到什么,可能提前行动了。 赵恒和沈诚驾车赶到情报中心,刚刚下车,就看到一辆墨绿色的军用吉普风驰电掣地冲了进来,一个急停定在了大楼门口,车门猛然打开,一身黑色正装的霍刚跳下车子,神色凛然地疾步向楼内走去。 “快!”赵恒锁上车子,和沈诚小跑着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连上7天班的大家辛苦了,周末记得出去浪啊,我也出去浪两天~ 第42章 离别 又是一场废寝忘食的会议,天鹅绒窗帘紧闭的会议室里已经没有了时间流逝的概念,后勤人员不知道里面到底在讨论什么,他们只是尽责的按三餐的时间把盒饭放到了会议室外间的小桌上,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会议室。 当霍刚再一次带着几个人风风火火从会议室出来后,后勤的才有机会进去打扫战场,里面的三大桶桶装水已经涓滴不剩,而几大摞盒饭除了少数几个有被扒过两口的痕迹外,大多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会议室里弥漫着厚重的烟味,当后勤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来的时候,甚至出现了烟雾和光线叠加的奇幻效果,椅子七零八落地散在各处,幻灯机的机盒散发着烫手的温度。 “没想到他们真的会对输油管路下手。”老赵灌了一口浓茶,用力闭了一下充满血丝的双眼。冗长的会议中,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在等待消息,这个国家最神秘的机构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急速运转起来,一个个消息被在最短的时间内送进会议室,所有的阴谋诡计和狼子野心都被撕开,但应对的策略却不是手到擒来,每一个决定也许都是需要鲜血和生命来做注脚的。 “他们冲击了几次口岸都失败了,现在把目标放在境外设施上也是正常的。”沈诚揉了揉眉心。自从知道那些人潜入了缅甸,这边就加强了对输油管路的安保,但是由于各种原因,负责安保的都是商业的保安公司,他们自己的人只能暗中守护,但几千里长的管道,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特别是在那些人烟稀少的丛林山谷地带。 “重明,听霍局的意思是想调你过去负责这一块。”赵恒看了沈诚一眼。按说沈诚在帕敢的工作进行的不错,已经有了比较全面的部署,继续跟进才是最好的安排,但油管的事□□出突然,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人选,霍刚对燕重明的能力非常赞赏,有意让他火线救急。 “听安排吧。”沈诚轻轻皱了下眉。于公于私,他暂时都不想离开帕敢,但是军令如山,他还是个军人,服从是他的天职。 “哎,天大的事也等睡够再说吧,我这把年纪了,真比不得你们了。”赵恒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脱了外套就倒在了床上。他们现在还在中心的临时休息室里,等待最后的部署安排。 老赵倒下去不到一分钟就发出了轻轻的鼾声。沈诚双臂搭在膝盖上,弓着背坐在床边出神,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三点一刻,离他和孔雀分开已经快五十个小时了。 送完秦医生他应该又独自一人开车回矿区了吧。沈诚想,孔雀是非常干脆利落的人,从不做无谓的事情,现代人常见的拖延症在他身上没有一丝痕迹。手机在进入中心的时候就已经全部上缴了,沈诚现在根本无法和外界联系,他猜孔雀也许发过短信给他,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没得到回信的话,那个人会不会有一点儿为他挂心呢? 正如沈诚猜测的那样,孔雀在把秦小川和思罕送回昔马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开车离开了,但是,当他到达口岸附近的时候却没有马上出境。 路边的小摊上,孔雀一个人吃了三份米干,然后就坐在那里玩手机,手机是时下最流行的那款,但里面的内容都是阳春白雪,除了系统自带的app外,只有一个微信,微信还是铃铛帮他申请的,里面的好友只有五个人,思罕、秦小川、铃铛、丛辉和沈诚。沈诚上个月发现他手机有微信,那个家伙就直接把他的手机抢过去,自作主张的扫码添加了。 沈诚的微信头像是一个夕阳下卫兵的侧影,笔挺而坚定,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孔雀还是能认出那就是沈诚自己,这个家伙某种程度上是非常自恋的。盯着头像看了一阵,孔雀点开了对话框,里面的最后一条信息还是他今天早上发的,只有两个字:回么?沈诚虽然工作特殊,但在使用通讯工具这方面并没有被限制,所以他每次离开都会和孔雀发消息,或是闲扯,或是告知归期。孔雀想,如果他要回去,自己还可以捎他一程,所以第一次主动给沈诚发了消息,却没有得到回复。 沈诚每次回帕敢都是用搭便车加穿越丛林的模式,每次都带着一身的汗水和草屑泥水,却每次一回来就钻到孔雀的房间,像条终于回到主人身边的流浪狗一样,撒欢的挤过来找嫌弃。 孔雀第一次在一个小路边摊上浪费了两个小时的人生,而手机里只来了一通1008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7 6的促销短信。眼看着又要到午饭时间,孔雀付了钱回到车上,发动车子向口岸驶去。 既然回来了,不如去周边几个店里看看,领导偶尔还是要视察工作的。车子都已经在口岸排队等待安检了,孔雀却突然改了主意,一打方向盘离开队伍,奔向周边县市,视察工作去了。 孔雀花了三天时间视察了周边县市的几家店,冷着脸耐着性子接受了几位店长热情的接待,微信和短信里的信息前前后后收了十几条,而那个哨兵的头像依然静默着。 /我先回去了/留下第二条信息,孔雀一个人踏上了回帕敢的路。 沈诚不是第一次阵前受命了,霍刚最后的决定依然是成立一个十人特别行动队,由沈诚任队长,任务是保护输油管路并在有条件的时候歼灭敌人!行动队的成员从离得最近的猎鹰和猎豹中抽调,总共七个人,另外两个位置留给了王峰和赵顺杰,这两人也在缅北工作了一段时间了,对本地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因为这次行动的性质,所以没有像赵恒这样的非战斗人员参加。 “哎,老赵,你手机拿回来了么?”趁着霍局在给另外几个人进行动员讲话的时候,燕重明悄声问老赵,因为是新的任务,不涉及对外,所以燕重明又用回了自己的本名。 “这里不许使用私人联络工具。”老赵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这几天燕某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踅摸手机了,老赵问他想干啥,得到的回答是他那个手游要连续签到才有大奖,那一副网瘾少年的样子看得老赵眼角直抽,差点儿拿文件夹抽他。 燕重明惆怅地看着手里的内部通讯器,心想这都失联快一周了,也不知道孔雀会不会有点儿担心他,应该会有的吧?记得他上次被老虎挠了,孔雀还是有点点儿紧张的,后来几次出门都叮嘱他绕开密林,还告诉了他几条当地人常走的山道,常有人路过的地方,猛兽还是会避开的。 那边霍刚做完了动员,又把燕重明单独拎过去面授机宜了一番。 “霍局,这边完了我还是回帕敢继续工作吧。”燕重明对霍刚说。他们这个特别行动队的任务是解除输油管道的威胁,让敌人知难而退,所以并不算一个长期行动,沈诚估算约莫个把月就能摆平,完了他应该可以回帕敢了,就怕霍刚把他当一块革命的砖,又给搬到别处去了,所以要先探探口风。 “再说吧,也许这边一完接着就是最后行动了,这颗毒瘤不能再养着它了,避免养痈为患,等清剿完毕了,我们的就得撤回来避风头了,怎么也要给邻邦一点面子的。”霍刚沉吟了一会说。 听了霍刚的话,燕重明觉得现在不是提要求的好时候,先漂漂亮亮地干完这一票吧,也算是以后讨价还价的资本。 晚上,霍刚找了一家当地的小饭店给队员们践行,由于行动需要,燕重明他们不再配手机。酒过三巡,燕重明起身去了趟厕所,看着他双手插兜慢悠悠向外走去,赵恒警觉地一摸自己的口袋,果然,手机没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老赵也假装内急离席,在厕所里堵住了燕某人,他是绝对相信燕重明的忠诚的,只是这种关键时刻,万一出了问题,容易落人话柄。 “游戏签到啊。”燕重明笑眯眯地把手机还给了老赵。 老赵瞪了他一眼,点开手机,通话和短信里都没有新纪录,不过,就算有,恐怕也被燕重明删掉了。 “唉,你自己把握好就是了,别出问题。”老赵无奈地看了燕某人一眼,“有没有人要我替你带话的啊?”他能看出来,燕重明这两天偶尔的魂不守舍是在惦记着谁,拿他手机怕也是想和那个人联络一下,报个平安什么的。 “不用,就打个招呼,其他的,等我回来再亲自和他说。让你带话,搞得像遗言一样,我要真回不来了,抚恤金给我爸妈就好了,我家那个可不缺钱。”燕重明笑着说。 “呸呸呸,童言无忌!”老赵白了他一眼,特情工作几十年,老赵见过太多人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所以他特别忌讳轻言生死。 “走吧,再不回去霍局得质疑我两的前列腺了。”燕重明笑嘻嘻的搭着老赵的见向回走。 行动队此次进入缅甸走的不是寻常路。燕重明带着他的八个新队员,伪装后从两国交界的无人区进入了缅北地区,他们手上只携带了少量的枪支弹药,所有的补给将由接替赵恒的那位提供。 密不透天的丛林里,沈诚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卫星地图,一挥手,身后的队员紧跟他没入了丛林,如蛟龙入海。 另一边,回到矿场一周的孔雀依然没有收到沈诚的任何消息,不过他并没有特别的担心,一方面是信任沈诚的能力,还有就是王峰和赵顺杰那边依然按部就班的过着日子,如果沈诚出了什么事,他们一定会有反应的。 就在沈诚离开的第七天下午,孔雀收到了他的一条微信信息,只有短短的六个字——出差,甚念,回见。 孔雀握着手机,望着远处渐渐被晚霞染红的天空,轻轻舒了口气,他把那条留言反复看了几遍,最终却没有回复。 这天晚上,王峰和赵顺杰背着行囊来找他,说是要离开一阵子,孔雀没有多问,只对他们说了句保重,并亲自把他们从小路带出了矿区。 “孔雀队长,谢谢你。丛辉回来麻烦你告诉他,我帮他做的铰链刀做好了,就放在我床头的柜子里。”临走的时候,赵顺杰对他说。王峰没有说话,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算是道别。 孔雀目送着两人离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小剧场: “喂,老赵啊,上次借的200,我微信红包还你了啊,你怎么不收呢?”朋友甲给老赵来了个电话。 有红包?没提示啊! 老赵马上点开了他的微信,却是请登录的提示。 原来那天燕重明用的是微信啊!老赵本来好奇地想通过技侦手段查一下电话短信记录,看看是谁那么有本事拴住了这匹野马,结果燕某人一点机会没给他。老赵腹诽着登陆了自己的号,却发现红包过期了。 “再发一个。”老赵对朋友说。 “过期不候。”那边回。 燕重明,还钱!!老赵在心中怒吼。 作者有话要说: 卡啊卡啊~~~~ 第43章 行动 这两天龙川矿上上下下都觉得日子特别煎熬,因为他们头儿的心情很不好!孔雀虽然不是会笑脸迎人的人,但大多数时候他的冷淡就像独行于丛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8 林的狼,只要没人招他,他也不会无故发作,顶多冷淡一点儿,但最近明显不同,所有人都能感到孔雀心情不爽,不是那种外露的火气,而是憋在心里随时等着削人的戾气。偏偏这时候能顺毛的两个人都不在,丛小辉还躺在国内的医院里养伤;而沈诚那天跟着思老板的车子离开后就没有回来,据说是被思老板调回身边工作去了。 “哦~雷文,你去慰安一下老大吧,帮老大下下火,要不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乔死鱼一样躺在地板上,翻着白眼看着天花板,脸颊上还有一块红肿。 “滚!”红毛雷文有气无力地躺在一边,艰难地对他竖了个中指。他是喜欢孔雀,但也只有胆子在老大心情好的时候去撩一下,这几天,他看见孔雀都是夹着尾巴小碎步躲开的。 这两天,孔雀时不时就抓两个护卫队员来训练,方式很简单粗暴,五分钟内不被他从拳台上撂下来就算合格。能抗住孔雀拳脚的在护卫队里也不会超过五个,再加上和沈诚一起切磋了一段时间,孔雀的格斗术又有了质的飞跃,结果护卫队里能抗住他虐的就剩乔和红毛了。短短几天,乔和红毛差点被虐得肉身成佛,原地飞升,第一次觉得现在拿的这份薪水真真是卖命钱啊! 老大心情不好,有眼力劲儿的都看出点缘由来,大约是因为那块狗皮膏药不见了,膏药粘久了,撕下来也是连血带肉的,习惯了沈诚赖着孔雀勾肩搭背的样子,如今乍然一见再次独来独往的孔雀,旁观者都会生出几分寂寥,更莫说当事者了。 孔雀从食堂拿了几个馒头和一罐午餐肉就一个人回宿舍解决了晚饭。他很少在食堂用餐,以前还是丛辉陪着,后来是沈诚,如今这个两个人都不在,他索性顿顿都打包。他现在已经是龙川矿的主人了,食堂的大叔不止一次问他要不要开小灶,他都拒绝了,一个人,吃什么都一样。 以前晚饭后的时间都是沈诚陪着他消磨的,那么两人去别墅的地下室里比划两招,要么一起研究孔雀的收藏,孔雀要工作,沈诚就安静地坐在一边玩着手机等他,如果时间超过十一点了,就回别墅煮个面当宵夜,然后再死皮赖脸的留下来蹭床。 如今沈诚离开了,孔雀突然觉得时间空出了一大块,空落落的,明明以前的日子也是一个人,如今却有些不习惯了。 虽然已经是冬天了,但是由于地理位置靠近赤道,所以天黑的并不算早,孔雀吃完晚饭出来散步的时候,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他走到了大门附近的围墙边,远远就看见红毛正蹲在墙头吸烟,这边靠近那段断崖,无房无舍,很少会有人过来,倒是个清净的好地方。 红毛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一看是他家老大,头皮一紧,刚想溜又觉得不合适,干脆继续老实地蹲在原地。 孔雀走过来,单手一撑跃上墙头,坐在了红毛的身边,两手撑在身边,静静地看着远方。 红毛不知老大的来意,虽然紧张得想尿,但还是忍不住偷看孔雀,这张脸,他从见第一眼就被迷住了,所以,当初哪怕龙川矿的薪水比他做雇佣兵少了那么一点儿,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签了合同。 “雷文。”孔雀突然出声叫他。 “啊?啊啊啊!”红毛一个紧张,一张嘴,叼在嘴里还燃着的烟头直接掉在了他只穿了拖鞋的光脚丫上,烫的他一阵乱拍。 “老大,有吩咐么?”红毛讨好的看过来。他的中文算是外籍人士里最好的,想当初还是为了追孔雀才卯着劲儿学的,虽然最后也没追上,但至少能和孔雀多说上几句话。 “雷文,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会怎么做?”孔雀依然目视着远方。 “那个……想办法睡一次吧。”红毛确实被这个问题惊着了,孔雀竟然会和他讨论感情问题,所以红毛激动之余也慎重起来,在花团景簇的假话和黄暴的真话之间斟酌了一下,决定说真话,他估摸着自己快找到老大最近心气儿不顺的根了。 “睡完了呢?”孔雀又问。 睡完了呢?这下红毛突然也茫然了,“睡完了……一拍两散吧,男人和男人,很多时候不就是这样的么?也许还会有后来的故事,但那也是小概率事件了,至少……我没有遇到过。”想了很久,红毛给出了一个自己认为比较合适的答案,至少是他的真实境遇,不是他不想长久,现实根本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我要一辈子!”也不知道孔雀有没有听进,只是良久的沉默之后,他突然丢下一句话,起身离开了矮墙。 这句话让红毛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孔雀可不是对他说的,愣了一秒,起身追了上去。 “老大,如果是你和沈的话,我觉得你们能一辈子!”红毛追在孔雀身后喊。他又不瞎,孔雀都对沈诚纵容成那个样子,这个狠厉的男人几时容许过别人如此侵入他的领域?红毛自己是圈里人,自然能看出这两人的猫腻,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男神心有所属了。 “你怎么知道?”孔雀停下脚步,侧身偏头看着他,样子酷的不得了。 “但凡一开始就没急着上/床的,都是想认真对待吧。”红毛笑嘻嘻地看着孔雀。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做过。”孔雀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红毛。 “是不是处男,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红毛一脸得瑟,同时也觉得中国人的性观念很难以让人理解。 “两个小时后,到我宿舍来找我。”孔雀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又邪又酷的笑容,然后转身潇洒离去,留下红毛独自在风中一点点石化,碎裂…… 果然是得意忘形害人不浅啊!怎么能戳一个男人的痛处呢!?红毛在原地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沈诚他们行动虽然是秘密的,但孔雀还是对他的动向略知一二,盖因为温夫人,这位缅北最大的情报头子。温夫人和那边的合作协议虽然还没有签,但温夫人对这个合作还是还重视的,所以就提前卖了个好,把探听到的一些消息透漏给了孔雀,他没有直接联系王峰,这样未免显得她太急切,反正孔雀知道了也就等于沈诚知道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温夫人很清楚孔雀心里向着谁,不为公理大义,就为了一个人。这个略微苦涩的认识早在孔雀第一次带着沈诚去拜访温夫人的时候,这位女强人就知道。对于心上人,女人总是细心的,早在孔雀还离着山庄十几公里的时候,就有人通知了温夫人,按说十几公里撑死半小时也到了,可温夫人左右等不来人,就派人去看了看,结果就看到孔雀的车子停在了路边一棵大树的树荫下,车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69 子发动着,空调也没有关,孔雀坐在驾驶位上看着远处出神,副驾驶上那个人在凉爽的车厢里睡得昏天黑地。这一停就是一个多小时,孔雀不时把车子熄火,等温度上来了又发动车子打开空调,瞎子都看出来这是顾着身边那个人,为了让他多睡一会儿,睡舒服点儿。一直到那人翻了个身,看着快醒了,孔雀才启动了车子,向着山庄驶去。女人是敏感的,温夫人见微知著,马上就察觉到了孔雀对这个人的不同,要不是养气功夫了得,又想找个合适的人牵线搭桥,沈诚恐怕在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被温夫人打出去了。 温夫人还不知道沈诚他们已经行动了,而收到消息的孔雀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了自己的盘算。 小个子上次刺杀不成,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孔雀不但留了他一命,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在龙川矿混日子,表面上是拘禁,其实除了不让他离开,其他也没怎么着,还让他和家里通了次电话,媳妇告诉他,家里一切正常,小个子也就确定了孔雀也没有为难他家里人。 背靠大树好乘凉,在龙川矿的日子确实比起跟着宋曼舒坦多了,小个子看清形势,主动投诚,他虽然枪法不怎么样,但却是个吹矢的好手,别看这种武器原始,在丛林里却是很有效果的,不比装了消声器的枪差,尤其再涂上箭毒木或是毒箭蛙的枝叶,简直是见血封喉的暗杀利器。 孔雀一方面让人给小个子安排了个无关紧要的打杂工作,一方面让人制作了十几只吹矢,让队员们跟小个子学习。老赵离开后,孔雀还没有获得新的武器来源,接替老赵的那个人,因着沈诚的关系,孔雀并没有主动联系的兴趣,所以像吹矢和□□这种容易制作、成本低廉的武器也可以应一时之急。 小个子这天正在自己的小棚子里调试一只吹矢,却没想到孔雀竟然造访了他的小屋子,孔雀虽然收留了他,但基本是不闻不问的状态,很多指令都是其他人传达下来的,小个子也因为原来做了亏心事儿,所以从不敢主动往阎王眼前凑。 孔雀一进来,小个子就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孔雀。 “你知道宋曼的情报点么?”孔雀开门见山的问。 一听是这个,小个子松了一口气,小个子加入宋曼的队伍时间不长,重要的事情他也知道的不多,但情报点他却恰好是知道的,因为当初他就是被情报点的人抓了壮丁的。宋曼虽然一直躲在深山老林,但他也需要和外界沟通联系,获取情报,所以也设置了一些人潜伏在集市村庄里。小个子本着立功赎罪的心态,立即把自己知道的那个情报点的位置告诉了孔雀。 “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小个子说完又加了一句,毕竟上次孔雀挑了宋曼老巢,万一情报点也散了,他怕孔雀找不到人回来找他算账。 而孔雀却是笃定的,宋曼虽然投靠了依查,但这个人有野心,不会轻易放弃手中还能掌握的资源,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还保留着这些情报点,用做日后翻身之用。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能不能不提开车的事儿…… 第44章 彼此的守护 深山溪流边,几个身穿丛林迷彩的人正围坐在一起啃着干粮,几人虽然面上都有些泥水脏污,但眼中透出的精气却丝毫不减,都是一副龙精虎猛的架势。 这群人正是一周前潜入了缅北丛林的燕重明一行。 半个多月前他们收到线报,有人想对刚刚贯通输气的中缅油气管道下手,位置大概就在中缅边境靠近瑞丽计量站这一附近。恶匪针对的是中方,动手必然也要选择离中国境内最近的地方,而中缅边境靠近瑞丽这一方人烟还是比较稠密的,这些交给了保安公司负责,唯一人烟稀少的一段大概就是这段接近五十公里的丛林峡谷带了,五十公里不算长,但对于仅有十人的小队来说,这片地区还是太过广袤。 这段时间,燕重明把队伍分成了两队,每天从两头开始巡逻监视,在中间地带碰头后,再继续交错前行。每天平均三十公里的丛林巡视,即便是他们这样的人也不是完全吃得消的,还好几个安在关键位置的隐蔽式红外线照相机帮了不少忙,相机安置在外围,一旦有人或动物经过就会自动拍照并传送到队员的设备上。这一周,燕重明小队已经见过了不少野生动物,唯一一次看到人,是几个猎人的身影,但也够他们虚惊一场了,因为他们也拿不准最后动手的是那些外来者还是被收买的当地人。 “燕队长,这帮孙子什么时候出现啊?”一个‘猎豹’啃着干粮问燕重明,他们已经进来快两周了,每天这么跑,都快成野人了。 这个问题,燕重明也答不上来。这是一场守株待兔的战役,而兔子什么时候来,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不过也快了,等全面行动开始,那群人也就没有余力再来打油气管路的主意了,严防死守也就是再熬小半个月的事情,不过,要是因此就松懈了,到时候出了事儿,那他燕重明就只能提头去见霍局了。 “接着跑吧,不怕贼偷就怕贼惦心。”燕重明向来沉得住气,不过此时他也恨不得速战速决。 “好想念岩坎大叔的包子啊。”赵顺杰啃着没滋没味儿的能量棒,小声的感叹着。思老板有钱,矿上的伙食是真的好,包子都是薄皮大馅的,饺子都是塞虾仁儿的,千张肉有巴掌大,卤鸡腿每次一大铁盘子,垒得跟小山包一样,任吃!蛋是无公害的柴鸡蛋,米是当季的泰国香米,小赵待了这半年,整整吃胖了五公斤。 沈诚灌了一口山泉水。他也想啊,想那香喷喷的孔雀肉!早知道就先咬一口盖个戳了,虽然彼此都有意,但一个是现役特战队员,一个是境外私人武装头目,这两个身份单独拎出来都是很炫酷的,要凑在一起就蛋疼了,虽然疼的大约是别人,可他们也不能全然不顾,结果就这么心照不宣的拖着。他这次离开的实在是太突然,如今失联那么久,也不知道孔雀心里会不会有想法,又生出别的变故来,毕竟顾虑最多,最不能豁出去的那个人是自己。 行动队员们在溪边匆匆解决了午饭又要各奔东西,就在他们起身道别的时候,一个队员的通讯设备突然滴滴地响了两声,是红外线相机传回的图片。 缅甸的野生动物资源还是很丰富的,红外线相机每天都能捕捉到不少动物的身影,最多的就是猴子。所以,听到声响大家都已经不会大惊小怪了,那个队员也只是按例打开了图片查看。 “快来,有人!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0 ”那个队员突然惊呼出声,多少天了,终于照见人了,那心情简直是紧张而激动的,再不来个人,他们都要以为自己是野生动物科考队员了。 其他人闻言也立即围了上来,每个人脸上都是发现猎物的跃跃欲试… “队长!”那个队员立即把设备递给了燕重明。 然而,当燕重明看见影像上的人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啊!”赵顺杰也发出一声低呼。这不是孔雀么!虽然黑白影像有一些模糊,只照到一个侧影,但帅成那样还是很有辨识度的。 在场的只有燕重明三人认识孔雀,王峰和赵顺杰不由地看向了燕重明。 “怎么,队长认识这个人?”一个队员问道。 燕重明凝重地点了点头。他也非常好奇孔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影像上的他明显是带着武器的。 “是四号机的影像,要过去么?”发现影像的队员问。为了防止混淆,不同机号的影像会传到不同队员的设备中,以便于他们迅速判断坐标方位。 “不用了,我们刚好是这个方向,等会儿顺便看看,这个不是目标人物,安全等级。”燕重明说。 虽然不明白这个等级依据什么划分的,但队员们都信服燕重明,很快就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孔雀,你来干什么?带着这样的疑问,燕重明带着队员再次没入了丛林。 即便在亚热带,丛林的夜晚也是不温暖的,茂密的植物在丛林的底层形成了几乎封闭的空间,白天潮湿燠热,晚上则带着水汽的湿凉,白天被蒸腾出的水分,此时都在争先恐后的凝结,让雨林的底层世界越发的黏腻。 孔雀躺在一棵大树粗壮的枝桠上,透过树顶稀疏的枝叶看着满天璀璨的星辰。这里离地至少有二十米高,比起夜晚虫蚁横行的潮湿底层,这里更加干燥通风,也可避开许多夜行性掠食动物,是个过夜的好地方。 孔雀是三天前进入这片丛林的。接到温夫人送来的消息时,他就猜到沈诚不告而别的原因了,想到不久前沈诚还高高兴兴地和自己说可以多留一段日子,这一转眼人就被弄走了,怎么想怎么不爽。孔雀本来就是霸道狠厉的脾气,只是这些年敢惹他的人少了,他也少有发作的机会,而这大半年宋曼简直是上赶着作死,一想到沈诚要对付的人和宋曼的关系,孔雀立即就有主意了,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孔雀和那群外来者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谁让他们和宋曼狼狈为奸还碍着自己的人了!孔雀没想着为国除害这么高尚的事情,他纯粹就是想快点儿结了这事儿,沈诚才能回来继续掰扯他们自己那点儿事儿。孔雀自己短期内是不会离开缅北了,既然沈诚说以后能想办法留下来,那这段时间对他来说就很关键,至少手上的任务不能出问题! 孔雀根据小个子给的消息找到了宋曼的情报点,又从那里的人嘴里撬出了其他的情报点,然后直接选了一个离油气管道最近的点。那个点在腊戍附近的一个小镇的,在那里观察了两天之后,孔雀就发现了宋曼的暗哨,那几个人果然活动频繁,可见宋曼确实贼心不死。孔雀二话没说直接抓走了一个,找了棵悬崖边的小树把人吊上去直接荡在了绝壁外,还时不时摇晃一下绳子,结果不到半小时,那个人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据俘虏交代,一周前,宋曼那边来了人,带着几个外国人样子的人进了林子。东亚和东南亚人的长相很接近,能让人一口就认定是外国人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些人了,看来,温夫人和沈诚他们的情报来源都没有错。不过那个俘虏也说不出那些人到底在哪里落脚,最后,为了保密,孔雀只能让俘虏‘意外’坠崖身亡了。 孔雀进林子观察了几天,暂时没发现可疑人物,倒是发现了几个红外摄像机,他猜是沈诚他们弄的,就没去管,今天不小心被其中一个照到了,他就知道沈诚会找过来,果然,傍晚的时候沈诚就带着队员到了他活动范围的附近。 孔雀远远看着,半个多月没见,沈诚似乎是瘦了些,不过精神依然健旺,看得出所有人都唯他马首是瞻。他们已经开始寻找过夜的地方了,孔雀不敢靠的太近,以沈诚的敏锐至少能在200米外就察觉他的存在,那边除了王峰和赵顺杰还有其他人,孔雀并不方便现身,他现在出现只会让沈诚为难。 恋恋不舍地看了一阵,孔雀又悄悄地离开了。 孤身露宿丛林必须保持高度的警觉,也就是基本没得睡。孔雀窝在树丫里,半睡半醒地眯着,半夜的时候,树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睁眼望去,只见夜影婆娑间,沈诚正在他身下的丛林里摸索转悠着,像在寻觅着什么。 孔雀知道他一定是发现自己活动的踪迹了,他虽然一路小心,但还是很难瞒过沈诚这样经验丰富的人,不过,沈诚想找到他也不是容易的事。 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容易节外生枝,孔雀做事周全,对待这件事上更是格外谨慎,硬是生生忍下相见的欲/望,他甚至放缓了呼吸,生怕熟悉自己的那个人会察觉。 沈诚一直在附近徘徊不去,最后找了棵大树,抱着枪靠坐了下来,他拆了一只香烟,把烟丝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苦涩但却提神,他就这么坐了很久,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还是感觉到自己了。孔雀轻轻换了个姿势,目光温柔地看着不远处哨兵般守卫在那里的人,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睡了一个自从进入丛林后最好的一觉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见面可以开个学步车,飙车就算了吧……俺不是这块料啊 第45章 追猎 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天,虽然有固定的补给,但风餐露宿的生活还是让队员们感到了疲惫,甚至有的队员已经开始怀疑情报的准确性,唯有燕重明异常地坚定,一方面是因为对自己情报网的信任,还有就是孔雀的出现。 孔雀不会毫无目的的带着武器进入远离他势力范围的丛林,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得到了一些消息,跑来给他帮忙了。其实,孔雀在这种敏感时期出现在这里,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怀疑他的动机,但燕重明却是全然地信任着他,相信他绝对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举动,否则,以孔雀的实力,已经暴露目标的他们不会还囫囵个的在这里,整个十人小队里,能和孔雀抗衡的唯有燕重明一人。他认识的孔雀,霸气狠厉却也磊落坦荡,他有狡猾的一面,就像狼会算计和偷袭自己的猎物,但他也像狼一样,对自己的同伴有着绝对的忠诚。 能成为被孔雀认可的同伴,一直是燕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1 重明内心幸福和引以为傲的。 行动队夜晚扎营的地方一直固定在几个地点,二十多天了,他们却没有在丛林里留下太多痕迹,霍刚组队虽然组的仓促,但挑的人都是特战侦察连的,清一色潜伏作战的好手。 夜色朦胧,队员们披着自制的苔藓树衣做成的伪装,蜷在树丫石缝中休息。一个习惯的养成需要二十一天,如今,队员们已经可以像猫那样稳稳地趴在树干上睡一夜了,有队员笑言,退役后要进军影视圈,拍一部中国版的荒野求生,做东方贝爷,站上食物链的顶端! 性急的小赵不止一次的问燕重明,那些人真的会来么? 该来的一定会来!燕重明说。 终于,在第二十四天的时候,所有的等候和努力有了回报。 在一个静谧的午夜,六号摄影机捕捉到了几个可疑的身影,六七个背包的人进入了队员们的视线。村民、猎人和探险者是不会在午夜冒险穿越丛林的,这群夜行者,非奸即盗。 燕重明立即命令在附近的二队跟上这群里,自己也带着一队赶了过去。 那几个人虽然已经尽力隐蔽了,但依然留下了草蛇灰线般的痕迹,追上他们,对于善于搜索的侦察兵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一个多小时之后,由王峰带队的二队已经稳稳地缀在了这行人的身后,不过因为还没有彻底摸清他们的身份,所以王峰他们并没有打草惊蛇。 “队长,已经追上了。”王峰通过通讯器向燕重明报告情况。 “把坐标发过来。”燕重明说。 几秒钟之后,一个坐标被发到了燕重明的接收器上,一个队员拿出pad输入数据,很快的,卫星导航图上亮起了一个红点,正在缓缓地移动着。 “走!”燕重明一声令下,一队向着目标快速奔袭过去。 “小赵,把坐标和周围的管道分布匹配图做出来。”行进的过程中,燕重明对紧紧跟在他身侧的赵顺杰说道。 作为我国进口原油和天然气的第四大能源通道,境外全长770公里的中缅油气管道绕开了多事的马六甲海峡,不但输送原油到中国,也普惠了缅甸当地的原油运输,所以虽然是中方全控股独立经营,但缅甸作为受益者,对管道安全也是上心的,因此,这些人下手的时候必然会避开与当地利益有冲突的地方。另外,管道虽分地上地下,但一些地方的管道只埋了一米深,破坏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赵顺杰的随身设备里就存着管道的设计图,他的任务就是找出坐标附近最容易被袭击的几个点。 “队长,找出来了,有三个点。”几分钟之后,赵顺杰把平板递给了燕重明。 燕重明停下脚步,仔细的端详了一阵。 红点位于其中两个点的中间位置,燕重明将地图放大,看了几分钟后,确定了目标的移动方向。 “王峰,你们继续跟踪,目标疑似向东南四点钟方向移动,正在靠近坐标f,我们先去守株待兔,保持联络。”燕重明说完就把平板还给了赵顺杰,“小赵,把图传给峰哥。” 赵顺杰麻利地把f点高亮之后,标上坐标把信息传给了二队。 “队长,你怎么知道他们去那里?”一个队员好奇地问燕重明。 “总归不过几个地方,不对再换呗,你还跑不过几个杂碎啊!”燕重明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那位队员的腿。 “卧槽,必须跑得过啊!”队员甲瞬间被激起了斗志。 那群人果然如燕重明所意料的那样向着坐标f的方向前进。一队已经赶在了目标的前方,二队稳稳地尾随其后,一个包围圈悄无声息地的形成,而落入其中的猎物还毫无所察。 黎明时分,那群人停在了输油管道的某处,那是一个远离人烟的地方,近年施工的痕迹还没有消失,但顽强的草本植物已经覆满了荒野。没有足够的隐蔽物,队员们只能埋伏在稍远的地方,紧盯着目标的一举一动。 那七个人停下后,先是左顾右盼了一番,确定没有异状后,才解下身上的背包放在地上,其中两个人开始蹲下在包里翻找着什么,而其他的人则背对那两人站成一个圈,面色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燕重明从高倍瞄准镜里观察着,看清了他们高鼻深目的面貌,也看清了个别人脸上明显紧张的神色。 “是他们么?”王峰轻声问。 “八成。”燕重明微微眯起了眼睛,神色变得冷冽,接着,他在全频道中下令:“二队狙击手准备,锁定放哨那几个。” 燕重明说完,架起自己的那只js,瞄准了蹲在地上的两个人。 不一会儿,蹲在地上的一个人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捧出了一个小匣子放到了一边的地上。 “是遥控炸/弹!艹!”赵顺杰放下望远镜,狠狠地骂了一声。 所有的队员都露出愤怒的表情。 “队长,还要活口么?”一个‘猎鹰’语气森然的问。 “留一个。”燕重明冷冷的说。 那群人拿出东西后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又观察了一阵,才从背包里掏出折叠式的工兵铲开始挖地,他们的挖的正是油气管道的所在。五个人奋力地挖掘着,两个人负责警戒,也许是自信自己的行动不会暴露,这些人并没有携带很多武器,只有两只半自动步/枪。几分钟之后,地上已经被他们刨出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大坑,黝黑粗壮的输油管道露了出来。一个人转身拿起放在地上的遥控炸/弹,跳下土坑,把它安放到了管道上。 “动手!!”就在那个人打算跳出土坑的时候,燕重明一声令下,同时,一颗子弹已经飞向了站在坑里的那个人。 子弹穿过眉心,带出一蓬血花,那人倒下的时候眼中还带着不可置信的惊恐。同伴突然被击毙引起了暴徒们的恐慌,他们吱哇乱叫着,惊恐地四下扫视,却看到不远处的乱石灌木后面如鬼魅般跳出几道矫健的身影,以野兽般的速度向他们袭来,画满了迷彩的脸上是修罗一样的神情。 两个恶徒尖叫着举起了手中的半自动步/枪。然而,还没等他们扣动扳机,从两个方向飞来的两颗子弹就彻底结束了他们的生命,特战队员们如冲入了鬣狗群的雄狮,以绝对碾压的战斗力横扫了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恶徒,终于出了这二十四天来憋在心中的一口闷气。 整个战斗过程不到两分钟,零战损。 燕重明扛着枪从掩体后走了出来,脸上不见一丝狙杀了敌人的戾气,依旧沉稳平静。 “队长,留了个活的。”一个‘猎豹’把唯一的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2 一个活口提溜到了燕重明面前。 燕重明目光冰冷的看着脚下这个狼狈的年轻人,他应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刚刚战斗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被吓软了腿,一来就被一个队员制住了,而其他负隅顽抗的恶徒则已经去了他们向往的‘天堂’。 年轻人惊恐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目光中却难掩疯狂和仇恨。这样的表情,燕重明见过很多,他的敌人都是这样的,疯狂而不可理喻。 “带下去。”燕重明冷冷地说。 一个队员带着俘虏回到了他们刚刚的藏身处,燕重明则带着其他队员开始清扫战场,把被挖出的管道复原,顺便远远刨个坑把这些人埋了。 “队长,你看!”一个正在处理尸体的队员拿着一个东西跑了过来。 燕重明接过一看,脸色丕变。 那是一个处在开启状态的无线电对讲机。从王峰盯上这群人开始,他们就是七个人,摄影机传来的照片也是这样的,如果他们的人已经全部都在这里的,那这个开启的通讯器是在和谁联络? 燕重明把对讲机放到耳边一听,对面显然已经关闭了通讯。 “不好!还有一拨人!”燕重明拔腿向树林跑去。 “说,你们还有一拨人在哪里!”燕重明一把把那个俘虏从地上提了起来。 俘虏愣了一下,突然发出疯狂的笑声,笑着笑着,他的脸上开始出现痛苦的神色,一阵痉挛之后,四肢软软的垂了下去,头也歪到了一边。 燕重明连忙松手,那人啪嗒掉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队员们一脸惊讶的看着燕重明,这是,捏死了? “□□,自杀了,应该是藏在嘴里的。”赵顺杰蹲下身,一把捏开了那人的嘴,淡淡的苦杏仁味飘散出来。 “艹!”燕重明暴躁地怒吼了一声。 “队长现在怎么办?”队员也露出焦急的表情。谁也没有想到敌人竟然兵分两路了,而那一路还没有暴露行踪的敌人也许已经开始行动,如果让他们得逞,他们这近一个月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找!”燕重明狠狠捏了一下手中那台对讲机,“小赵,能算出工作半径么!” “我看看。”赵顺杰连忙接过对讲仪。 那是一台老式的400mhz对讲机,和燕重明他们用的不可同日而语。400mhz在城市中半径23公里,海面可达5公里以上,丛林环境类似于高楼林立的都市,但干扰源会少一些,加上拉杆天线的话,可以达到7公里左右。 “这个最远不超过十公里。”赵顺杰是技术型的,他稍看了两眼,就推测出了大概距离。 “一队二队,分头行动!”燕重明一声令下,两队人沿着管线两头飞奔而去。 他们顾不得再隐藏踪迹,他们也不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还剩多少,唯有竭尽全力。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挑战一把日更五天的,结果周四去拔智齿,拔完后生不如屎(手动拜拜),到今天半边脸还是疼的…… 第46章 神队友 特战队员们如灵巧的鹿般在丛林中跳跃穿行,浓烈的杀气让附近的小兽纷纷避走。 燕重明在奔跑中慢慢冷静了下来,他突然想明白了,明白了敌人的诡计。所谓兵分两路并不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而是临时起意,所以他们没有能及时捕捉到另一对人的行踪!根据就是只有一个炸/弹!这个重要的行动那些人不会不做备份,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那个不是一个哑炮。可是,走到半路,那些人决定来个两处开花,把事情搞的更大,所以分成两队,一队带走了一个炸/弹,打得就是一炮双响或东边不亮西边亮的主意,总之是不亏本的买卖。从对讲机的状况来看,他们本来打算一起行动的,结果这边被他们一锅端了,从对讲机里,另一边一定知道对面出事了,然而到现在还没有爆炸声响起,很可能就是对方被对讲机里的动静吓到,怂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燕重明一直紧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一点儿。 大约狂奔了5公里左右,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一段刚刚被折断的小树枝,和一张口香糖的锡纸。燕重明让队员们放缓速度,搜索前进。不管那些人是否放弃行动,今天,人是一定要抓到的,不然后患无穷,他们已经打草惊蛇,接下来敌人会变得更加谨慎,必须一鼓作气断了他们的念想,这边安全了,己方才好腾出手来做最后的清剿。 突然,前方的灌木丛里传来了一阵响动。 顷刻间,五支微冲同时瞄准了那个方向,战士们纷纷严阵以待。 呼啦一声,一个穿着迷彩作战服的高大身影从灌木丛后面走了出来,“不要开枪!”燕重明大喝一声,背后瞬间起了一层冷汗,生怕哪个沉不住气的小子一枪就过去了,幸好他的队员都是训练有素的,能完美做到令行禁止。 来人虽然用三角巾蒙着了大半个面孔,但燕重明一见到那双寒潭般的双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队员们虽然稍有疑惑,但也看出对面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并没有恶意,也就垂下了枪口,好奇地打量起来。 赵顺杰也算是和孔雀朝夕相处过的人,这是也把人认了出来,刚刚想开口,却被燕重明一个眼神制止了下来,连忙把话头吞了回去。是哦,一个私人武装头子出现在这里,不好解释啊! “你怎么来了?”燕重明拖着枪两步跳到孔雀身前,语气虽然镇定,但打量孔雀的目光却是掩饰不住的炽烈。 “跟我来。”孔雀深深地看了燕重明一眼。 “我还有任务,你在这里等我好么?”燕重明虽然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拉着孔雀说说话,可是他现在还有一个刻不容缓的任务。 “是放炸弹那几个人么?我抓到了,跟我来。”孔雀冲着林子里抬了一下下巴。说完也不再看其他人,径自向林中走去。 燕重明连忙跟上。 “小赵,这位是谁啊?”队员们显然也听到了孔雀的话,一个个好奇地不要不要的,看着燕队长竟然是很相信对方的样子,连忙去问看似知情的赵顺杰,毕竟人家也在这里潜伏很久了。 “一个……正义的朋友,你们不用打听了,这是机密。”赵顺杰也相信孔雀不会对他们不利,但也不能说清楚孔雀的身份,只能故作神秘。 队员们闻言露出了然的表情。 赵顺杰不想知道他们到底误会了什么,总之是个美好的误会吧。 燕重明跟着孔雀身后,目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3 光几近贪婪地黏在对方的背影上,两人之间除了见面的两句话后并没有再交流,燕重明知道孔雀是顾忌他身后的队员,也便忍住了上前说话的欲/望,在树林里兜兜转转走了几百米之后,孔雀在一堆树枝前停下了脚步。 只见他弯下/身把堆成一堆的树枝抽走,被埋在下面的三个人就暴露了出来。 特战队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个被叠成一堆的人,显然还是活着的,但是却瘫在那里无法动弹,一个个微张着嘴,口水从嘴角流下来弄湿了前襟,要不是眼神足够凶狠,简直和阿尔兹海默症末期没有区别,再看那样貌,不正是他们要追的人么! “他们要引爆这个东西的时候被我撞见了。”孔雀把一个东西抛到了赵顺杰的怀里。 赵顺杰接住后定睛一看,嘿,不正是遥控定时炸/弹么,和他们刚刚缴获的那个正好一对! “都在这里么?”燕重明扫了一眼那三个人,显然,孔雀一定是嫌他们叫得烦人,把这三人的下颌骨卸了,歪打正着的,这三个龟孙现在连服毒自杀都做不到了。 三个活口,简直完美! “我就看到三个。”孔雀说。 燕重明闻言啪嗒一下坐到了地上,危机解除后,大脑终于接收到了身体透支的信号,其他队员闻言也大大松了一口气,歪歪倒倒地坐了一地,看向孔雀的目光都充满了爱。 “你们,把人抓起来。”燕重明对队员们说到,然后他给了孔雀一个眼神,转身向密林处走去。 孔雀会意,起脚默默地跟上。 “唉,队长干什么去啊?”一个队员看着两人的身影隐没在丛林中。 “干活,就你事儿多。”小赵冲他屁股轻轻踢了一脚。 “哎哟,这下手狠的啊。”一个队员架起瘫在地上的俘虏,这才发现这人四肢具断,再一看其他两人,也是如此,不由咋舌。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来猜拳吧,输的先背。”小赵说着撸起了袖子。一群人又跑又吓,现在都还没有缓过劲儿来,自然谁都不愿背这几个罪魁祸首。 一株浓密翠绿的龟背竹后,燕重明把孔雀紧紧地抱在怀里。 “你几天没洗澡了?”孔雀任他抱着,冷冷地问了一句。 “呃……二十来天吧……”燕重明略感尴尬,但依然厚着脸皮没有松手,想得狠了,再不让他尝点甜头,要出事的! 孔雀一脸嫌弃地把脑袋在他肩膀上靠了靠。 “想我了吧,没人陪你打架吃宵夜,寂寞了吧?”没被一巴掌挥开的燕重明快得意忘形了。他深深吸着孔雀身上让他眷恋的味道,还是草木幽香和淡淡汗水的味道,这家伙果然是爱干净的很,也不知道在林子里他怎么洗澡的,一想到那个场景,燕重明就有点想入非非。 “有点儿。”孔雀想了想,倒也坦率的承认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南辕北辙的两人个,却在机缘巧合下相遇了。没有干柴烈火,没有暧昧挑逗,就这么渐渐地,渐渐地靠近……情,如静静生长的丝萝般,长到了对方的心里,浸润到了骨血间…… “真想亲你。”燕重明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遗憾。他带着的那群熊孩子还在外面,要谁不长眼摸过来了,一个拥抱他还解释得清楚,其他的就百口莫辩了,事情没到那一步,燕重明不会贸然暴露他和孔雀的关系。 “我在矿场等你。”孔雀轻轻拍了拍燕重明的背,松开了怀抱。 燕重明目送着孔雀的身影远去,知道再看不见,才走出了密林。 “咦,队长,正义的朋友呢?”有队员看燕重明独自从林中走出来,不禁向他身后张望。 “人家还要拯救世界,没空陪你们玩。”燕重明心情颇佳地拍了拍那个队员的脑袋。 “哎哟,这回真亏了他了,如果这帮龟孙得逞了,我们这回不是处分也是小黑屋啊。”一个队员感叹了一句,得到了众人的附和。 “通知二队。任务完成,撤退。”燕重明冷冷地扫了一眼被队员们麻袋般扛在肩上的俘虏。 “队长,我们下一站去哪里啊?”小赵问。 “找个地方洗澡!”燕重明斩钉截铁地说。 队员们彼此看了一眼,都露出深有同感的表情。 两队在营地会合后,燕重明马上联络了赵恒和霍刚,把行动的始末报了上去,当中自然隐瞒了孔雀的出现,只说己方及时赶到阻止了恶徒的阴谋,整个过程有惊无险,任务圆满成功,等待上级下一步指示。 一小队的队员得了燕重明的嘱咐,对孔雀的出现也是只字不提,这种事情,说出来讨不着好,自己还要落个办事不利的名头,谁都不是笨蛋,虽然有点贪功冒领的嫌疑,但人家‘正义的朋友’都没有意见,大家也就跟着装糊涂了。 霍刚办事依旧雷厉风行,电话里嘉奖了队员们几句之后,就命燕重明他们迅速带俘虏秘密回国。 因为已经在瑞丽附近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特战队直接从最近的口岸入境,没有再绕道缅北,自然也不会经过位于帕敢的龙川矿。 其实从缅北回去更方便嘛,地头熟啊。燕重明不止一次的念叨,他心里清楚,这一回到国内,指不定要耽搁多少天,他这边的胜利果实急需巩固啊! “燕队这是怎么了?一路上脸拉得跟驴一样,你们这边谁捅娄子了?”王峰悄声问赵顺杰。 “欲求不满。”小赵言简意赅。 作者有话要说: 拔牙快一周了,刚要好,掉了点渣渣进伤口,发炎了(手动拜拜) 学步车启动,这两的速度应该叫如果蜗牛有爱情…… 第47章 老司机归来 燕重明带着俘虏回国后,就被霍刚弄进了专案组,反倒是王峰因为需要和温夫人进一步的接洽,在稍作休整之后就回了缅北,继续在龙川矿潜伏待命。 临行那天,燕重明带着无边的怨念把一只装满零食的重达十公斤的登山包塞给了王峰。 “帮我带给护卫队的兄弟们。”当着送行的另外几人,燕重明是这样说的,然而,一转头,他就把王峰拎到了一边轻声耳提面命了一番。 “这些可都是给孔雀的,别让那帮小崽子发现了!”燕重明非常严肃地说。 王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感觉自己被塞了满嘴狗粮。 “你确定孔雀喜欢吃这个?”王峰看着满满一包的巧克力问。 “喜欢,他喜欢的。”燕重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4 明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孔雀爱吃巧克力,这恐怕是思罕都不知道的事情。 幼年的孔雀也像每个孩子一样,对糖果充满了向往,但那时的他连一颗廉价的香精色素制成的水果糖都吃不起,更遑论这种放在橱窗里的高档货色了。孔雀是在逃到缅甸的赌场后才第一次吃到了这种棕黑色的零食,香甜微苦的味道,在口中慢慢化成丝缎般柔滑的流浆,他几乎是第一口就爱上了这个味道,但这种糖果对于他依然是奢侈的。然而,等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吃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别人口中的缅北之狼,没有人会把这种甜腻的糖果和他联系在一起,矿场的后勤处也不会采购这些,顶多是一些苏打饼干和薯片之类的,沉默内敛的孔雀也不会让人给他去买,虽说每个月也出门一两趟,可他对自己的事情一向不上心,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早就错过了。 唯有燕重明,把他的一点一滴都看到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王峰走后的第三天,赵顺杰也被安排回了缅北继续潜伏。 听到这个消息的燕重明差点儿冲进霍刚的办公室,拽着他的领子大喊几声:“我呢!我呢!” 可惜,求才若渴的霍局长暂时没有纵虎归山的打算。 好在,这一次他们的手机都回到了自己身边,夜半无人时,燕重明还可以和孔雀发发信息,聊慰相思之苦。 /老王和小赵都回去了,我应该也快了。/燕重明很厚颜地加了一串么么哒。 /上次秦医生教我做了清炖狮子头,我今天试了一次,成功了。/过了一会儿,孔雀那边发来这样一段话,紧接着又发来一张图片,白瓷大碗里,浮着两个拳头大的肉丸子,下面垫着嫩绿的菜叶,其中一个丸子上面还被咬了一口,牙口相当整齐。 这个大碗燕重明熟悉啊,不就是他平时吃面那个么!上面还有个小缺口,是他洗碗时不小心磕破的。 不约何撩!天理何在!! 这一刻,燕重明恨不得化身信号把自己从手机里传输过去! 燕重明是兵团子女,生长在大西北,但母亲却是个灵秀的江南女子,每年儿子过生日,除了蛋糕,还有两大只炖的鲜嫩弹牙的狮子头。一次,两人吃完酱油拌面窝在沙发里看《舌尖上的中国》的时候,燕重明一脸垂涎地看着屏幕里的美食,念叨着快十年没有吃过了。 “孔雀啊,估计这次生日我也回不了家了,要不你做给我吃吧?” 燕重明记得自己当时这么说了一句,而孔雀的反应是给了他言简意赅的一个滚字。 孔雀为我做饭了!这个认知让燕重明差点儿原地炸成一朵绚烂的烟花。 当天晚上,燕重明就把自己想象成那只被咬了一口的狮子头,狠狠/撸了一发…… 第二天,燕重明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姿态冲进了霍刚的办公室。 “霍局,这眼看着要行动了,我觉得我也应该回缅北准备了。”燕重明一脸正直的说。 “你到时候从这边直接出发就好了么,还回去做什么?”霍刚正在看地图,闻言直起身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他留燕重明实是一片好心,考虑着国内环境更好,让他安心备战,这人反而一门心思要回去。 “我对那边熟悉啊,到时候从那边接应进来的同志也更方便些,而且现在还在情报收集的紧要阶段,现在那边没人,我过去了,也能多盯着点儿。”燕重明罗列出自己的理由,倒是都有理,却不是必须的,就看霍刚怎么看了。 “谁说那边没人啦,最近林柏州可能是受了高人点拨,比原来靠谱了不少,送回来的资料都比较有价值,上面已经决定让他参与这次行动,负责情报调度了。”霍刚继续俯身看地图,边指了指天花板。 “他?”燕重明露出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这个林柏州不是别人,正式空降接替赵恒的那个家伙,燕重明对此人好感度为零,而且非常想取而代之。 “他。”霍刚也直起身看着他,脸上带着点无奈的苦笑。本来霍刚也不想让此人参合进来的,但无奈人家上面有人,“行动组的资料也被他要过去了,看来是铁了心要建功立业了。””霍局,我必须马上回去。”燕重明沉吟了片刻,神色肃然地看着霍刚,这一次的请命,却是没有私心的。 “为什么?”霍刚饶有兴味地看着燕重明。 “新手上路,老司机我不放心。”燕重明一脸傲然。 “好吧,你去找老赵交接一下。”霍刚思忖了片刻,接受了燕重明的请求,说实话,现在行动组的资料全在姓林的手上,霍刚自己心里也不踏实。 /我回来了,今天夜里就能到。/ 孔雀清晨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手机里的信息,凌晨2点钟的时候发的。 孔雀在回复里按了几个字,想了想又全部删掉,把手机丢在一边,起身直接走进了浴室。自从沈诚说他快回来了,孔雀晚上就睡到了小别墅中自己的房间,实在是太了解那人每次一回来就往他这里跑的习性,宿舍的床太小,两个人躺着不舒服。 温凉的水从花洒中喷出,孔雀微仰着头闭着眼站在淋浴房中,水流从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一直蜿蜒而下,滑过性感的喉结,结实的胸膛,勾勒出一道道让人血脉贲张的痕迹,水气中飘散着柠檬薄荷的冷香。 沈诚……默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孔雀感到自己的血液在鼓噪着,让胸口微微发热。 一年前,如果有人告诉孔雀,他会喜欢上一个能和自己打个平手的兵痞子,孔雀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人拎到原始森林里倒吊上一夜,让他醒醒脑子。可如今的现实就是,他喜欢上了一个成天撩闲的兵痞子! 在这段关系中,孔雀一直以为自己是冷静而理智的,他清楚的知道沈诚和自己之间所存在的距离,知道沈诚比自己更身不由己,所以他克制着,把感情圈禁,即便情不自禁也绝不轻易表露,只是不想他为难;而沈诚也从不曾强迫他去接受和面对,因为无法给出承诺。他们都是成年人,有各自抛却不开的责任,如果平庸一些,自私一些,或许还可以有不顾一切的可能,可那样的他们也必不会彼此倾慕了,很多时候,很多事,无法尽如人意。 直到那一天,沈诚突然消失了,孔雀才有些惶恐的意识到,这个男人如果走出了他的生活,他们真会从此形如陌路!那一刻,突然就不想忍了,他想明目张胆地爱一场,哪怕未来还没有确定,至少,他可以拥有现在,可以给未来多一种可能! 所以,当得知沈诚去剿匪后,孔雀毫不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5 犹豫地行动了。 那三个被俘的恐怖分子一直不明白那个突然冒出来,二话不说就打得他们折手断腿的蒙面人到底是什么角色!他们做了无数的猜想,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和一束绑着缎带的玫瑰花之间只有着外形上的区别,意义上是一样的!有的男人,即便表白都是别出心裁的。 这天孔雀到训练场的时间比平时略晚了一些,如今他已经是龙川矿的主人,护卫队的新主管他本来是意属丛辉的,但小辉仔哦国内养伤还没有归来,孔雀就让成熟稳重的乔先暂管。 孔雀到的时候,乔已经带着大家完成了晨练,和平时期,除了巡逻的人,大伙都在擂台那边消磨过剩的时间和精力。 “谁来练两招。”孔雀纵身越过护栏站到了擂台中央。 人群发出欢呼,一群闲得浑身发痒的狼崽子争先恐后地扑向擂台。 “老大今天心情不错啊。”乔抱着手站在一边,他前段时间被虐惨了,并不想上去温故知新。 “看来新知识要派上用场了。”同样被惨虐的红毛没骨头一样的靠在他背上,目光荡漾地看着擂台。 “什么意思?”乔好奇地问雷文。 “你知道前段时间老大把我叫去他房间干什么么?”红毛神秘的一笑。 “什么?”乔挑眉。 “问我怎么上男人~”红毛发出一阵奇怪地笑声。 “什么?!喔~不只是哪个幸运的小子被老大看上了。”乔惊讶,随即又淡定下来,在他们这些人的三观中,喜欢谁根本和性别无关,甚至物种都不是问题。 “我想你马上就会知道了。”红毛卖了个关子。 “失恋了,要不要哥哥安慰安慰你。”乔捏着红毛的下巴把他的脸拧了过来,在他嘴上啃了一口。 “我今晚凌晨的哨。”拍开乔的毛手,红毛扭着腰走了。 乔笑着跟在雷文身后离开了健身房,打算滥用职权篡改值班表。乔是个直男,但在这个堪比军营的和尚庙里呆久了,总有直不起来的时候,像雷文这样漂亮又玩得开的男人,简直是尤物! 过了有点漫长的一个白天,吃完晚饭后孔雀就回了小别墅,他不知道沈诚几点能到,但他知道,这个男人说了今晚回来,那他就一定能赶回来。 晚上十点。 孔雀坐在客厅中无聊地遥控器翻着台,忽然,身后传来轻浅的脚步声。 “你就不能学学走门么?”孔雀拿着遥控器的手瞬间紧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孔雀话音刚落,身后灼热而熟悉的气息就如海浪袭来。沈诚大步跃起,单手一撑,紧贴着他越过沙发椅背,稳稳落在了孔雀身前,展开双臂把他困在了方寸之间。 四目相对之刻,四周的空气都仿佛被点燃。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用新电脑写文,写了两小时,研究怎么发上来用了四个小时,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不是故意停在这里,字数到了…… 第48章 一波三折 “我以为你要半夜才到。”孔雀放松地仰躺在沙发背上,看着上方沈诚的脸。这个人又瘦了一些,五官越发地深刻凌厉,充满着野性的魅力和美感,也许是热带的气候养人,他的皮肤比刚来的时候润泽了许多,那时像粗纺的土布,现在则是精纺亚麻般的质感,柔软却不滑腻。 孔雀忍不住抬手蹭了蹭沈诚的脸颊,嗯,是他喜欢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想象用唇舌吮/吸/舔/舐的美妙感觉。 这个小小的动作彻底点燃了已经在爆发边缘的沈诚。 “我简直恨不得飞回来!”他一把擒住孔雀的手拉到嘴边重重的亲了一下,紧接着欺身而下,吻住了那两瓣让他朝思暮想了很久的嘴唇。 唇瓣重重地碾在一起的瞬间,如过电般的酥麻感觉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头顶,大脑似乎都被烧得沸腾起来,沈诚用尽了所有的毅力才克制住了撕咬的欲望,他用舌尖强硬而温柔的顶开孔雀的齿列,长驱直入。 像饿极的猛兽终于咬住了猎物的要害,沈诚饿极般啃咬着孔雀的唇,喉咙里滚动出兴奋而满足的声音。 孔雀在短暂地失措后,立即夺回了主动权,他一手搂住沈诚的腰,一手扣住他的脑后,一个翻身把人压到了身下。 火热、湿润,带着甘甜的滋味,唇与唇之间最密不可分的游戏。他们没有经验,也没有技巧,有的只是足够点燃一切的热情…… 电视里的记者还在声情并茂的讲述着他所见的世界,北国铁灰色的天空中正飘洒着鹅毛大雪,而缅北的一个小别墅中正温暖如春。 两人紧拥着躺在沙发上,不断地变换着角度亲吻,厮磨,谁都不愿停下,不想放开怀中这个渴望了很久的人。孔雀似乎更生涩一些,他的手紧紧地抓住沈诚短短的发茬,力道大得让沈诚感觉头皮微痛却也无比的刺激,沈诚温柔地不断轻抚着孔雀的背脊,安抚对方因为过分激动而微微发颤的身体,他自己也有一些头晕目眩的迷醉。 沈诚紧紧地扣着孔雀的腰身把他尽力压向自己,用自己硬挺到发疼的部位感受着孔雀同样的亢奋,掠夺的本能被一点点激发出来,沈诚抬起腿缠住孔雀,试图翻身把对方压倒,而正在兴头上的孔雀也不愿放弃自己的优势。然而,不够宽大的沙发表示这已经超过了它的承受范围,最终,在一声巨响后,两人滚到了沙发下,被扯掉的靠垫抱枕砸了两人一身…… 沙发虽然不高,但激情中的两人还是被摔懵了。 孔雀躺在地板上,双手还保持着抓住沈诚头发的样子,沈诚整个趴在孔雀身上,一手还紧搂着他的腰,那两张被啃咬的红润微肿的嘴倒是终于分开了。 两人茫然地对视了几秒钟,同时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这还是沈诚第一次看见孔雀开怀大笑的样子,不禁看得呆住了。 “怎么了?”孔雀看着沈诚一脸痴傻的样子。 “你笑起来真好看,怎么不多笑笑呢。”沈诚捧住孔雀的脸,爱不释手地又连连亲了他几下。 “平时有什么好笑的,不傻么!”孔雀一脸嫌弃,又恢复了高傲的样子,不过此时的他一点也不像一只孤高的狼,更像一只傲娇的大猫。 “你怎么都是最帅的!”沈诚开启痴汉忠犬模式。 然而,就在他打算再接再厉,把地板变成第二战场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因为赶路而被漠视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6 了一整天的消化系统终于发出了不平之鸣,代表饥饿的空鸣声大得盖过了电视里主持人激昂的声音。 沈诚:( ̄◇ ̄;) 看着沈诚一脸懵圈的傻样,孔雀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 “看吧,为了早点看见你,我连吃饭的时间都节省了。”沈诚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乘机瘫在孔雀身上,磨磨蹭蹭的吃豆腐。 “起来!吃东西去。”孔雀用力把他掀开。 沈诚顺着孔雀的力道翻到一边,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一双眼睛依然贼心不死的盯着孔雀。 “吃完继续。”孔雀嘴角噙着一丝笑,用脚尖捅了捅沈诚的腰。 “等我,十分钟!”只见刚刚还宛若截瘫的沈诚瞬间鱼跃而起,炮弹一样的冲进了厨房。 看着沈诚奔进了厨房,孔雀往后一倒,把自己丢进了沙发里,有些绵软地半躺着,平复着还在身体里四处乱串的情/潮,这于他是一种陌生的感觉,但不可否认的,非常不错。 沈诚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只在腰上围了一条毛巾,赤着精壮的上身,在略微昏暗的卧室灯光下有一种雕塑般的美感。孔雀正靠在床头看手机,听到动静抬眼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看什么呢?”沈诚走过去,单膝跪倒床上,探过身子在孔雀脸上亲了一下。孔雀没有回答,抛下手机,伸手一勾把沈诚放倒在了床上,随即一翻身坐了上去,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俯下身和他对视。 “看什么呢?”沈诚从下方看着孔雀。 孔雀依然没有出声,他微微偏着头又端详了一阵,露出一个颇为满意的表情,这才低下头吻住了沈诚。 沈诚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抬手搂住孔雀,渐渐加深了这个吻……本就围得松散的浴巾在两人的纠缠间很快掉到了一边,而孔雀上身的黑色背心也在不知不觉被沈诚脱了下来丢在了床头,沈诚忘情地亲吻着孔雀,一只手慢慢滑到他的腰间,褪下了两人之间最后的屏障。 两人相拥着亲了一会儿,孔雀突然停了下来,往日那双冷冽的眼中此时全是雾蒙蒙地水汽。 “接下来呢?”他喘息着问,他一直在等沈诚接下来的动作,可这个人只是抱着他没完没了的又亲又摸。 沈诚懵了一下,他还没有想过今天就能上垒,不过看目前这个情形,不做到最后似乎也不科学了,可是,孔雀能愿意么?沈诚自认是个纯一,但是面对孔雀他却不能就这么自作主张,因为他实在是太喜欢这个人了,喜欢到不愿看到他有一点点勉强。 “接下来是什么你知道么?”沈诚用手指珍爱地描摹着孔雀的眉眼,一笔一画都是他最喜欢的样子,这个人是有那么一点点不通俗事的,沈诚不太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意味着什么。 孔雀点了点头。 “那你要在上面,还是我先来?”沈诚尽量委婉地问。 “你先吧,我没做过,不太懂。”孔雀想了想说。孔雀是向红毛请教过具体的操作过程,但雷文本身是个零号,中文又烂,根本不懂修辞,用词直白粗暴,导致整个话题最后一路滑向黄暴的深渊,被忍无可忍的孔雀赶了出去,结果这重要的一课,就学了个一知半解,孔雀只记得雷文形容自己的第一次时,反复说的一个词,疼,很疼,非常疼! “我也没做过呀。”沈诚老脸微微发热。 “你知道的总比我多。”孔雀轻抿了一下嘴唇,微有一点不自在的垂下眼睫。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矫情就是不识好歹了! “爱死你了!”沈诚抱着孔雀又是一阵乱亲,兴奋得像个毛头小子。 孔雀由着他胡闹,看见这个男人高兴得像个孩子的样子,心里突然非常的满足,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他甚至不觉得自己有喜欢上一个人的能力,而现在,他觉得很愉悦。 “有润滑的东西么?”沈诚撒了一阵欢,才想起这个关键道具。 “啊!”孔雀也愣了一下,显然也没有想过这一茬。 “等我一分钟!”沈诚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地向浴室跑去。 孔雀看他跑开,侧身拉开了床头的抽屉。 “今晚表现好点,伤着孔雀我就废了你!”沈诚在浴室里一阵翻箱倒柜,最后找到一瓶润肤的甘油,沈诚捏着润肤露,低下头恶狠狠地看着自己昂首挺胸的小兄弟。 “哪儿来的?”沈诚回到床上,看孔雀手指尖夹着一片东西,凑近一看,竟然是一只套子。孔雀会去买这种东西?沈诚觉得很难以想象,他甚至阴暗的猜测,孔雀一定是从思老板的房间里顺出来的,这思老板不常来矿上,那位秦医生更是一年半载才来一次,这东西别是过期了。 “老赵关店时候的存货,他全塞给我了,六七盒,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的。”孔雀灵活地翻动手指,银色金属质感的小包装在他指尖起舞。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这个东西的,那次回来后,这几盒东西就被他顺手丢在了床头的柜子里,刚才看到沈诚去找润滑油,这才想起似乎雷文也提过这个东西。 “老赵真是有先见之明。”沈诚啧啧感叹。 “但他一定想不到我是和你一起用的。”孔雀突然露出一个有点儿顽皮的表情,让他整个人瞬间生动了起来。 “那就快来用吧,我恨不得一晚上全用完!”沈诚抽走孔雀指尖的小包装,把人又扑回了床上。 两个人在床上滚作一团,因为刚刚的小插曲而被打断的热情又火速燃烧起来…… “当地人都是猴子变的么!”十五分钟后,沈诚拿着又一只被扯破的套套悲愤了,好不容易做好了一切准备,眼看着就可以天人合一了,结果,小雨衣没有一件合身!老赵卖的这个是给大拇指用的吧!奸商! “那就别用了!”孔雀从身后抱住沈诚,有点儿暴躁地把人摁回了床上。欲/火/焚/身偏偏一波三折,孔雀那本来就不算好的脾气已经在爆发边缘了,他想,这混蛋再磨叽下去,自己就不让着他了。 哎哟!幸福来得太突然,燕某人从善如流,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他的心肝儿身上。 “咱俩本来就不需要,除了你,我这辈子谁也不想要。”沈诚说着亲昵的誓言,慢慢把身体挤了进去。 孔雀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去适应这种全然陌生的疼痛,他努力放松着自己的身体,告诉自己不要去抵抗,去抗拒,因为,这个人比他还紧张,比他还害怕自己受伤,比他还在意自己的感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7 受。 孔雀想用自己的身体告诉沈诚——别担心,你做的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没有口口 又是一年砍手节,大家保重钱包! 我是笨拉灯。 对了,那谁谁说过,我一写船戏他就笑场,这次我已经很严肃的仔写了! 第49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第二天清晨,孔雀比往常还要醒得更早些,因为敏感的神经让他在睡梦中都能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他睫毛颤了几颤慢慢睁开眼来,果然看见沈诚正趴在他的身边,面带笑容,眼神专注地看着他。 “早上好!”看到孔雀醒来,沈城探过身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 看到这人一脸心满意足的得瑟样子,孔雀突然心中不爽,一伸手把那张现在看起来很欠扁的脸摁进了枕头里,撩开薄被就下了床。 沈诚支起身体,看见孔雀已经套了一条睡裤向浴室走去,步履稳健,腰板挺直,姿态潇洒依旧。 “哎,你没有不舒服吧?”沈诚坐起身,关切的看着孔雀。 孔雀停下脚步转过身,略带不解的看着他。”嗯……我是说你腰疼不疼,有没有使不上劲儿,脚发软什么的?”沈诚一脸期待地看着孔雀。 孔雀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他现在那个地方是微微的有点不适,但远没有到阻碍他行动的地步,更没有沈诚所描述的上述症状。 “我还等着抱你去浴室呢……”沈诚突然露出饱受打击的模样。他兴奋得几乎一夜没有睡,早早的就在等孔雀起来,想象自己抱着虚软无力的孔雀去洗漱,然后把早餐端到床边喂他,脑补了满满一部中国好男友的戏。结果,他家爱人体质太强悍,没有一丝一毫生活不能自理的现象,让他的一腔热情无用武之地。 孔雀抱着手靠在浴室门边,看沈诚那一副装出来的可怜样,脸上忍不住浮起了笑意。 “抱就不必了,擦擦背倒是还用得上你。”孔雀微仰着下巴,冲沈诚勾了勾手指,眉目清冷的脸上罕有的露出几分魅惑之色。 沈诚一骨碌滚下床,几大步跨到孔雀身前,一弯腰把人扛起来。 “喂,方向错了。”孔雀拍拍他的脑袋。 “没错!”沈诚把孔雀重新丢回床上,一纵身就扑了上去。 “闹什么呢。”孔雀笑着推他 “你勾引我!”沈诚一脸无赖地说着又去扯孔雀刚穿上的裤子。 “我还疼着呢,滚!”孔雀竖起眉毛,一副很凶的样子。一点不疼是骗人的,但这点小疼痛和他以往受过的伤比起来简直是毛毛雨,但,孔雀觉得没有必要惯着这家伙。爷还疼着呢,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爽快! “我看看!”一听孔雀喊疼,沈诚就紧张了。昨天,两人做完最后一次后孔雀就直接睡了,沈诚则兴奋得有些睡不着,就在手机上查了一些’受后服务’的注意事项,沈诚自认已经万分小心了,两人的初体验也堪称完美,但上面说的一些状况还是让他心里不踏实,孔雀一喊疼,昨夜看过的那些不良症状立即在脑海中纷至杳来。 “骗你的,不疼。”看着沈诚一脸不作伪的关切,孔雀又心软了,而且他自己现在也有点性起,男人早上本来就容易冲动,孔雀又是初尝滋味,此时和沈诚抱在一起,一下就撩起火来。 “对不起,还疼着吧。不闹你了,走,冲澡去,我帮你擦背。”怎么可能不疼,自己也是精/虫上脑了,沈诚冷静了一下,跳下床,也把孔雀从床上拉了起来。 “那这个怎么办?”孔雀看看沈诚的,又看看自己的,意思很明显,有男朋友了,爷懒得用手。 “这个嘛,我们可以去浴室解锁个新姿势。”沈诚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孔雀被他拉着一路走向浴室,脸上也不由带点儿期待。 当初装修这个小别墅的时候,思罕应该是征求过孔雀的意见的,所以和其他房间的奢华风格不同,孔雀的这套主卧装修风格非常的简洁利落,颜色是偏冷色调的,就像他本人一样。 浴室非常宽大,里面却没有安装按摩浴缸之类的东西,只装了一个整体式淋浴间,花洒是镶在头顶的一个大正方形,冲起澡来非常痛快。 一个淋浴间挤进两人后显得有一些拥挤,不过此时他们谁也顾不得空间的大小了。 孔雀靠在玻璃隔墙上,温热的水从头顶洒下来,比体温还略低的水温本来应该让人清醒,可孔雀现在觉得每一滴落在身上的水珠都烫的冒烟,他不耐地轻蹭着身后冰凉的玻璃墙,努力维持着脑海中的一线清明。 沈城蹲在他的面前,用力的双手不停地抚摸揉捏着孔雀的腰胯,从他的角度往上看去,是孔雀紧绷有力的腹肌,正随着孔雀的呼吸激烈地起伏着,这份性感刺激的沈诚愈发卖力讨好着他。 突然,孔雀捏住沈诚的肩膀把人猛地拉了起来,沈诚一惊,连忙撒口,险些咬到了他家心肝的宝贝。 孔雀把沈诚拉起来后就一口啃在他的嘴上,开启了一个热烈的吻,同一时间,沈诚感到几道略高于水温的液体溅到了他的大腿根上,沈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抬手捧住孔雀的脸颊,温柔地亲吻抚慰。 孔雀把头抵在沈诚的肩膀上,平复着失速的心跳,视线刚好落在沈诚还在剑拔弩张的那处,孔雀抬起头看着沈诚,那人回望着他,一脸的满足和愉悦。孔雀把沈诚推靠在玻璃墙上,顺着他线条刚毅的下颚一路往下亲去,最后单膝跪在了沈诚面前,看了几秒钟后,慢慢凑了过去。 “哎哟,你快起来。”孔雀这个动作可把沈诚惊着了,他一手捂鸟,一手连忙去拉孔雀。孔雀愿意给他做到这一步,沈城简直受宠若惊,他知道孔雀不是天然弯,自己能撩到他已经是上辈子拯救了宇宙了,他不需要他投桃报李,他也是爱极了孔雀才心甘情愿做到这一步。 “再乱动我折了它。”孔雀一手挡住沈诚,一手抓住了小沈诚,挑起眼角,凶狠地瞥了沈诚一眼。 对方掌握了重要人质,沈诚只能放弃了抵抗,任人鱼肉。 孔雀做什么都带着一股子狠劲儿,很多时候他是没有循序渐进的耐心的,对于现在正在做的这件事,他仅有的经验来自于五分钟前的经历,但这并不阻碍他刚会走就想飞的心情。 沈诚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痛并快乐着,他仰头看着浴室的天花板,漫天的水花洒下来在他眼中变成五光十色的碎片,眼中的世界绚烂无比,辉映着脑海中烟花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8 般不断爆炸的快感,所有的感官仿佛都失去了依托,失重般悬浮着。 沈诚不敢看孔雀,不看都已经快刺激得他几乎爆血管了,再多看一眼的话,他绝对有信心创下最快纪录!他最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在孔雀面前也只是一个沙堡,一个小小的浪花就足够他土崩瓦解。 然而,技术生疏的孔雀自己也不好过,沈诚那发育超标的家伙总是顶到他喉头的软肉,让他生理性的干呕不止,却又要强的不愿松口,却根本不知道这样的挤压对沈诚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在孔雀又一次噎到自己后,沈诚突然一把推开了他,低喊一声侧身跪了下来,。 “怎么了?”孔雀紧张地扑过去查看,却只看见几缕白浊正被水流卷走,沈诚一手握着自己的小兄弟,紧闭着双眼,脸上有一种类似于痛苦的神情。 孔雀有点发懵,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咬到他了。 沈诚猛喘了几口气,瞬间白屏的大脑终于重启完毕,他顺势坐到地上,仰头看着跪在他身前的孔雀,眼里还浮着因为过度兴奋造成的血丝,神情有些迷茫。 “我弄疼你了么?”孔雀略带不安地问。 “没。我这次可丢脸了,好像连三分钟都没有坚持到。”沈诚搂过孔雀,亲昵地把头搁在他的肩上,虽然在自嘲,语调里却充满着幸福和满足。 “算你三分钟吧。”孔雀轻笑,抬腿跨坐到沈诚腰上,捧起他的脸,轻柔的吻他。 两人又在浴室里亲了一阵,直到觉得再闹下去估计得在浴室呆一天,这才各自分开冲洗更衣。 起床的时候天空才翻出鱼肚白,等两人离开卧室下到楼下的时候,金色的阳光已经从落地窗中洒进来,铺满了整个客厅。 “早餐去食堂么?”孔雀问沈诚。 “煮面吧,今天不出门了行么?不然被王峰见到一定会抓我回宿舍的,我想跟你单独呆两天。”沈诚说。 沈诚这次回来的任务就是原地待命,只要霍刚不下达什么指示,他就可以自由安排时间,所以他昨天晚上才悄么声的回来了,没有走正门,为的就是避人耳目,偷出点时间和孔雀单独相处。 孔雀也舍不得现在就把沈诚放出去,索性就把人金屋藏娇了。 吃过早餐后,孔雀就给苏经理打了一个电话,扯谎说今天他有点感冒了,就不去办公室了,有重要的事情就打他的电话。 “从此君王不早朝啊。”沈诚从背后抱住孔雀,在他耳边吃吃地轻笑。 “早什么朝?”孔雀显然不知道《长恨歌》里的这个典故。 “就是皇帝被美人迷住了,天天抱着美人厮混,连班都不去上了的意思。”沈诚冲着孔雀眨眨眼睛。 “你算哪门子的美人!”孔雀一巴掌把他扇开,这人真是愈发的不要脸了。 “我当然不是,你是啊……啊!”沈诚话音还没落,已经被孔雀一个过肩摔扔了出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来打一场!”孔雀冲着沈诚勾了勾手指。 “今天不要了吧。”沈诚很君子的觉得自己不应该占孔雀的便宜。 “输的今晚在下面。”孔雀傲气地说。 沈诚决定做个小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趟车还有一站到站…… 各位乘客,本趟三轮车已到站,请您下车时捡起掉落的节操~ 第50章 赵铃铛 温柔乡,英雄冢。 沈城一面被责任心鞭笞着,一边瘫在沙发上等孔雀给他带午饭回来。 这是他回到孔雀身边的第三天。两人昨天腻歪了一天之后,孔雀今天一大早就起床工作去了,沈诚把人堵在玄关那里亲了足足五分钟,直到孔雀要揍人了,他才恋恋不舍的放手。 “我中午给你带饭回来。”孔雀临走捏了捏沈诚的面皮,看着这个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男人,颇有点金屋藏娇的成就感。 孔雀离开,沈诚也收起了一脸的怨夫状,拿出了随身的pad开始工作,虽然名义上这段时间他可以很闲,但沈诚从来不是虚度光阴的人,他的敌人凶残而狡猾,任何一个疏忽都会导致他付出最惨重的代价——生命。沈诚珍爱自己的生命,他拒绝毫无意义的牺牲,尤其是现在,他还有长长的岁月要和自己所爱的人一起度过。 连接内网后,果然有几封霍局发来的资料。自从知道宋曼投靠了依查,赵恒他们的工作量就骤然大了起来,缅北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和军政府作对,但不代表他们不会在乎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武,依查虽然不是什么大角色,但手底下也有几百号人,和克钦,掸邦的武装也有些牵扯不断的关系,并不是宋曼那样的小卒子,要动他,就得把他从这些势力里摘出来。 这样的工作,非赵恒这样的老人才能胜任。如今,和自家关系较好的其中一个武装已经表态不会插手这件事了,只要再搞定另外几家,那他们未来的行动就会少了很多掣肘。 老赵那边的情报表明,那些人通过宋曼搭上依查后,已经抛掉了宋曼这颗废子,开始利诱依查,他们不单利用手中大量的财富从依查那里换来庇护,还打算换取支持,但狡诈的依查依然在犹疑中,中国在当地搞的替代种植和边境上的各种扫毒行动让依查的团伙损失惨重,他恨,但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尚不具备对抗的能力。连美帝都只敢打嘴炮的事情,更别说他这样一个百来人的小武装了,但,这也不意味他就不会借别人的手来给中国添堵。这正是让赵恒他们要提防的事情。 再说那些x独,自从破坏输油管道的企图失败后,心知自己已经暴露,正在做最后一搏的打算。沈诚他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的恶行扼杀在萌芽阶段,然后彻底拔掉这颗长到了家门口的毒瘤! 沈城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所有邮件,就销毁了源文件,把pad丢到了一边,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他面上看着平静,脑袋里却是转的飞快,一边分析现在的形势,一面琢磨他那位尚未谋面的’战友’。看霍局的意思,这位林柏州不像会长留缅北的样子,再加上赵恒这位老前辈和霍局都对他颇有微词,看来走人是迟早的事情,沈诚现在图谋的就是这个终将要空出来的位子。 和孔雀八字还没有一撇的时候,沈城并不敢过多的考虑未来的事情,而如今,他们都把饭煮了,自然要好好谋划一番,否则以他两的身份,一旦他结束任务离开了,一个走不开,一个回不去,以后见面都难,别说相守了! 就在沈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79 城琢磨着要怎么鸠占鹊巢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沈诚一看墙上的挂针,不知不觉竟然到了中午,寻思着是孔雀带饭回来了,沈诚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门。 打开门的一瞬间,沈诚愣了一下,因为外面空无一人,然而当他把视线向下倾斜了45度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身高刚到他胸口的小少年。 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人都愣了一下。 不过,沈诚马上就认出了这个人,这个人他在资料上看过,思老板的另一条臂膀——铃铛,大名赵子易。 “叔叔,你是谁啊?”铃铛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沈诚虽然知道有这种垂体机能衰退症,却没有见过实例,和侏儒不同,这样的人永远保持着一张孩子的脸,时间在他们身上仿佛停止了。看着面前一脸纯真的小孩儿用软软的童音叫自己叔叔,再一想这个男人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沈诚整个人都不好了…… “赵先生,你好,我叫沈诚,是孔雀的朋友。”沈诚在假装不知道和戳破他的伪装之间挣扎了许久,还是选择了后者,毕竟说一个谎要用更多的谎去圆。据他所知,这个铃铛也是顶级难缠的人物,而且和他家孔雀貌似关系不错,必须不能得罪,虽然拆穿别人不太厚道,但至少诚实也是一种美德吧。 铃铛:…… 虽然被拆穿了画皮,但铃铛没有丝毫羞赧之色,他早习惯了这具长不大的身体,自从医生告诉这个病没有办法医治的时候,他就开始学习如何把劣势变为优势,稚子般的外貌就是他的保护色。 “嗨,你和我家鸟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铃铛进了屋就把鞋子一踢,盘着腿坐在了沙发上,拿起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就啃了起来,扮小孩子久了,赵子易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孩子气。 鸟人?沈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赵子易说的是孔雀。 “别告诉我什么普通朋友,我家鸟人没有普通朋友。”沈诚刚想开口,就被铃铛挥手打断了,看着他的目光透着一股古灵精怪。 “那你觉得我和孔雀是什么关系?”沈诚看着他有趣,忍不住和他逗趣。 “你是我家鸟人的姘头吧。”铃铛慢悠悠地嚼着苹果,眯着眼睛又打量了沈诚几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的。”沈诚有一丝意外,不过也没打算否认。这赵子易虽然一口一个鸟人的叫孔雀,但都要加上我家两个字,看得出来对孔雀是很回护的,就是嘴欠点儿。 “就我家鸟人那德性,他要是哪天把人带到这里过夜了,甭管男女,绝对有□□!”铃铛露出一点得意的表情,视线又在沈诚身上扫了一圈,“你昨晚在这里睡的吧?” 沈诚没有否认,他现在身上的睡衣还是孔雀的,孔雀的服装很单一,以赵子易和孔雀的关系,自然能看出来沈诚身上的衣服是孔雀的。赵子易的说法让沈诚有点儿得意,他两八字还没有一撇的时候,孔雀就让他在这里过夜了,可见也是早就对他颇有好感的。 “嗨,你怎么和我家鸟人勾搭上的?”铃铛两口啃完苹果,把手指在衣服上蹭干净,目光热烈地看着沈诚。 沈诚知道这是开始查户口了。孔雀没有父母,视如兄长的思罕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这赵子易就是小舅子般的存在,应对好了有利无害,可问题是,沈诚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和孔雀是怎么勾搭上的,似乎,是非常顺其自然的一种感情,中间不是没有纠结过,但都败在了对他钟情上,这是他第一次千方百计的想守住一个人。 还没等沈诚想好怎么回答,门口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孔雀一手提着一摞饭盒出现在门口。 “鸟人,我来看你了!!”铃铛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赤着脚就冲了过去,一个飞扑就抱住了孔雀的脖子,两条腿也盘到了他的腰上,整个人卡拉一样挂在孔雀身上。 由于铃铛长着一张正太脸,所以这一幕表面看来还是很温馨的,可是一想到赵子易的实际年龄,沈诚就想冲上去把他从孔雀身上撕下来。 不过,没有等沈诚动手,孔雀就一手提着铃铛的后领子把人丢出去了。 “你来干什么?”孔雀一脸嫌弃地看着猴子一样蹲在沙发背上的铃铛,不过,沈诚还是看到了他眼中淡淡地喜悦。 “哦,小辉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闹着要归队,大哥就让我护送他回来。”铃铛说。 “那他人呢?”孔雀把饭盒递给沈诚,转头质问铃铛,如果小辉也回来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沈诚接了饭盒,立即熟门熟路的找出碗筷摆桌,因为铃铛在,还多拿了一副碗筷。 “应该还在路上吧,他出关太慢了,我就自己先走了。”铃铛脸上不见一丝心虚,依旧一脸顽童般的笑容。 沈诚在饭厅里竖着耳朵,听到这一句也是无奈摇头。资料里提过,思老板的这位得力助手是个越野高手,他可以在不借助任何现代工具的情况下,用最短的时间毫发无伤的穿越蛮荒密林,所以,这人每次出关都没有记录,基本都是偷渡。 “那请你现在滚回去把人给我好好地带回来。”孔雀说着径自走到餐桌边坐下。 “安啦,他不会出事的,那小子机灵着呢,最近这边挺消停,连k19都没有什么动作,我估计是国内要在这边搞什么动作。”铃铛跟着走进餐厅,爬到了孔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白白细瘦的小腿吊在半空一荡一荡的。 沈诚盛饭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知道思老板不会把他们的事情四处说道,但如果连局外人的铃铛都能察觉出不同,那可能动静是大了点,但也不排除赵子易是格外敏锐的人。 “你怎么知道国内在这边有动作?”沈诚盛了饭递过去,装作随意地问。 “感觉呗。”铃铛用手抓了一个排骨塞进嘴里,顺手就想把沾在手指上的酱汁抹到桌布上,沈诚见状,连忙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 “你姘头人不错。”铃铛搽干净手,扭头对孔雀说。 铃铛话音刚落,一柄柳叶飞刀就擦着他的头顶哆一声钉进了身后的柜子上。“你姘头真凶,你怎么就看上他了?”铃铛转头委屈地看着沈诚。 沈诚看着两人斗气,不禁笑了起来,孔雀是情绪很少外露的人,然而在铃铛面前,他很放松,甚至有点孩子气,可见他对这个人是全然信任的,而且铃铛对他和孔雀的关系全无芥蒂的接受,也让他对这个人颇有好感。 吃完了午饭,沈诚自觉地去洗碗,铃铛坐在客厅和孔雀说话。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0 “他好么?”铃铛看着一眼厨房里的沈诚。 孔雀点了点头。 “哎,好就好啦,可惜我当干爹的梦想破灭了。”铃铛孩子气的撇了撇嘴,他这一生注定无嗣,最大的心愿就是给孔雀的孩子当干爹,如今看来这个愿望也不靠谱了,他自然不介意孔雀找什么人,对他家鸟人好就行了。 “他身份很麻烦吧?”铃铛小声问孔雀。 孔雀愣了一下。 “去年国内出了那种事,接着老大就带了三个人来缅北,什么人能劳动大哥?我猜也就是顾老打过招呼的了。矿上的人我基本都认识,他我却是第一次见,我猜他恐怕就是老大带来的人之一。后来矿上就事儿不断,然后你就和宋曼掐起来了,还有你这次出门十多天不见踪影,我想着就不寻常,和他脱不了干系吧?这人,模样气质倒是不错,只是没想到你会喜欢这样的,我还以为你即便找男人,也会是嫂子那样的斯文人呢。对了,老大知道了么?你俩以后怎么说,他能留下来么?他要敢对你不好,我帮你揍他,哎~其实也用不上我,那家伙一看就很能打,还是你自己揍吧……”铃铛似乎着习惯了孔雀的沉默,一个人也说的挺来劲儿。 “你去把小辉接回来,最近虽然消停,但我怕宋曼狗急跳墙。”孔雀听了铃铛一阵唠叨,眼看着沈诚已经把洗好的碗收进柜子里,就起身走了过去。 “你怎么不去啊,我才回来哎!”铃铛不满地叫。 “这是大哥给你的任务,还有,我要睡午觉了。”孔雀头也不回的说。 “睡午觉?”铃铛一脸的不可思议,他认识孔雀多年,怎么就不知道这人还有睡午觉的习惯呢。 “睡,午觉!”孔雀面无表情转身看着铃铛,抬起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沈诚。 “卧槽!”铃铛觉得有必要重新认识自家鸟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卡文,框架是有的,就是丰满不起来,有时候好不容易写了千把字,又觉得不适合全删了,冬天到了,脑子有点僵…… 第51章 归来 沈诚侧躺在床上,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孔雀温热湿润后背,孔雀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像只吃饱了正在休憩的大猫。 这两天,情爱火热的两人占着身体强健,简直恨不得把这小三十年的存粮都折腾光,两个荷尔蒙旺盛的男人,一个眼神都能激出遍地火花,见缝插针的互撩,到了床上都是一股子恨不得把对方揉到自己骨血里的狠劲儿。 “要揉揉么?”沈诚火热地手掌滑到孔雀尾椎性感的凹陷处,力道适中的按压着。 “嗯。”孔雀眯着眼低低的应了一声。 12点多吃完饭,现在已经两点了,这个’午觉’折腾了快一个小时,结束后孔雀就趴着没挪过窝,终于是累了。两人在床上的位置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换过,虽然沈诚在第二天就表示只要孔雀高兴可以随时换位置,但孔雀却没有马上行动,只说先记着,等沈诚完成任务了再换,沈诚一听就明白孔雀这是为他着想。沈诚现在是待命状态,确切的行动时间还不知道,也许是十天半个月后,也许是下一秒钟,总之,上面一个命令下来就必须马上行动,孔雀自己经历过,所以他知道第一次无论如何都会有一点不适的,孔雀不希望沈诚在行动的时候因为身体状态不完美而遭遇危险。沈诚享受着孔雀体贴,心里愈发爱重他,每次欢爱都温柔备至,总是等孔雀都忍不住催促他了,才敢激烈起来。 沈诚一只手给孔雀揉了一阵,觉得不顺手,索性翻身跪坐到孔雀背上,双手顺着脊柱一路从颈椎按压下来,正经给孔雀做了一个舒经活络的古法按摩。 午后的阳光从大落地窗外照进来,微风吹过,扬起乳白色的窗纱,带走了满室的旖旎之气,沈诚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孔雀聊着天,孔雀时不时的嗯一声算是回应,气氛很是温馨。 “对了,你还是提醒赵子易一声,以后出入境还是正常过关吧,不然被边防巡逻队抓住就麻烦了。”赵子易是孔雀的兄弟,沈诚自然也要关心一下的。 孔雀听了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了沈诚一个似乎不相关的问题。 “沈诚,如果把你护照和身份证上的照片换成你十岁时的照片,其他信息不变,你觉得出入境和坐飞机的时候会出问题么?”孔雀问。 “当然会了!这年龄就对不上啊……啊!”沈诚想也没想就答了,然后,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赵子易,顶着一张娃娃脸,身份证明上却是一个年近三十的成年人,而且由于这种的病的影响,他的外貌和年龄的差距会越来越大,对于这种罕见病,百分之九十的人别说见过了,恐怕连听都没有听过! 可想而知,赵子易如果走正常程序出关,要费多少唇舌来解释这个问题?就算最后能顺利通过,又会收到多少猎奇和怜悯的目光?赵子易为人傲气,怎么可能受得了被别人当作怪物看待,所以,他很少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即便出现,他最为人知的身份也是思罕的远方侄儿,一个叫铃铛的小孩儿。知道他真实情况的也就是身边比较亲近的人了,沈诚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他上司不是一般人。 “别人羡慕的逆生长,童颜不老,于子易来说不过是一场不可能痊愈的病。”孔雀扭头看了沈诚一眼。 沈诚略带惋惜地微微叹了一口气,俯下/身从背后抱紧了孔雀,他家孔雀重情义,心里也必然是难过的。 “今天下午还有工作么?”沈诚轻轻咬着孔雀颈侧薄薄的皮肤,打算哄着他再睡一下。这两天滚床单的频率是高了点儿,他怕孔雀的身体吃不住,毕竟两人都是新手上路,尽管已经很注意了,小磕小碰的还是免不了。 “下午还得和老苏他们开个会。”孔雀轻轻皱了一下眉,他对做生意是真没有什么兴趣,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落到了他头上,那该担的责任就该担起来。“我下午也要回宿舍一趟,其实前天我溜回来的时候正好是王峰执勤,他八成也发现我了,这两天还没有来抓人,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沈诚说。回来三天了,总该和战友通个气,不然就真是见色忘友了。 “那今晚还回来睡么?”孔雀听说沈诚要回宿舍,突然有点舍不得,虽然还是近在咫尺,但总不比小别墅大门一关,自成一方天地来的自在。 “争取!”沈诚笑嘻嘻的在孔雀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铃铛带着丛辉回到了矿山。 伤愈归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1 来的小辉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孔雀看着活蹦乱跳的小跟班,心里也很高兴,特地吩咐了厨房加了菜,今天集体给小辉接风。 相对于丛辉众星捧月的待遇,回到自己宿舍的沈诚却结结实实吃了王峰几个大白眼,只有不明真相的赵顺杰还关心老大是否旅途劳顿,并兴高采烈的要去拉着沈诚去蹭丛辉的接风宴。 “老大,我说你怎么不先去孔雀队长哪里溜达一圈,搞不好他也给你弄个接风宴呢,我看着他还是挺记挂你的,好几次路过我们宿舍都要多看几眼。”赵顺杰挤眉弄眼地用手肘拐了拐了沈诚。 “他早吃饱了。”王峰的菜刀眼默默地飘了过来。 “走走走,吃饭去。”沈诚尴尬地摸摸鼻子,拖着赵顺杰匿了。 王峰看着沈诚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很清楚有些事情是劝不住,也不能劝的,只希望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吧。 沈诚三来到食堂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大师傅搬了几十箱啤酒放在食堂中间的大桌子上,今天孔雀发话了,除了晚上执勤的人,所有都可以放开了喝!龙川矿里清一色的汉子,和军营里差不多,汉子们没有妹子,有烟有酒就是一场狂欢了。 小辉他们的主桌位于大厅正前方偏左的地方,十五个人的大桌子,除了孔雀、铃铛和小辉,还坐了几个护卫队里和小辉关系较好的同伴。 “小顺子,这里,这里!”丛辉远远看见门口的赵顺杰,兴奋的跳到凳子上招手让他们过来。 丛辉和赵顺杰是不掐不相识,两个都是军人,习惯脾气上其实很投契,掐着掐着倒掐出几分惺惺相惜的默契来。 丛辉在国内好吃好喝养了一段时间,整个人白嫩圆润了不少,赵顺杰一上来就捏住他的脸一顿揉,被小辉拉着摁坐在自己身边,誓要痛饮三百杯。“帮你带了条中华,明天来拿。”小辉和小赵咬耳朵。 “够哥们儿!”小赵大喜,恨不得捧着丛辉的脸给他两个么么哒。 沈诚从一进来就瞄准了孔雀身边的空位,然后直接走了过去泰然自若的坐了下来。 “我沈哥也是今天刚回来的,可巧了。”赵顺杰揽着着丛辉,指着沈诚说到。“回来也不来汇报工作。”孔雀偏头对坐在他身边的沈诚说。 “下午才到的。”沈诚微笑。 王峰突然觉得自己如此孤独而寂寞…… 从辉这次大难不死,大众都赶着前来道贺,丛辉因为身体刚恢复,只能象征性的喝了一点,倒是小赵很有义气的主动请缨代喝。大家对丛辉还会照顾一二,对于小赵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次次都是感情深一口闷,闷了三四轮,小赵就几本歇菜了,坐在那里只会傻笑。 酒过三巡,孔雀丛兜里掏出个东西丢给了丛辉。 “康复的礼物。”孔雀说。 “谢谢老大!”丛辉激动的把小袋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当众人看见哪个乒乓大小的物件的时候,齐齐发出了惊叹。 那是一只翡翠平安扣,冰种飘青花的料子,已经起荧起胶了,一看见就是上好的老坑料,足有小一厘米的厚度,镂空雕花的缠枝纹庄重典雅,一看就是老刀的手笔,光着料子差不对就小十万了,更别说雕工了。老刀号称鬼手,经他手出来的物件基本价格都要翻倍,最夸张的是前年一件腊梅凛冬的摆件,料子本身一般,黄翡混油青的料子,但胜在雕工立意,最后一块几千块的料子增值了一百倍。 “老大……”小辉拿着玉雕的手都快发颤了,这在他们村里都够建一幢房子了。 “拿着吧,保平安的。”孔雀淡淡地说。 “快拿着吧!”沈诚也催他收下。 其他人反应过来后,也七嘴八舌的劝起来。 谁都知道,丛辉能捡回一条命,全亏了挂在胸前的翡翠挂件挡住了子弹,这真真的是保命符啊!本来有人还有些微的羡慕嫉妒,可一想到这些,也都觉得孔雀这礼物送的是相当适合。 丛辉得了个大宝贝,年轻点儿的崽子哪有不再哄他一番的道理,一时间又端了酒杯围了上来。 ‘伴郎’小赵已经阵亡了,热血沸腾的丛辉正打算亲身上阵杀敌的时候,让他受宠若惊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 “我替他喝吧。”孔雀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哇~嗷~人群发出欢呼。 已经被酒精麻痹了神经的吃瓜群众们已经忘记了孔雀’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属性,尤其是护卫队的崽子们,平时对孔雀是又敬又怕,现在酒壮怂人胆,一个个纷纷摩拳擦掌。 沈诚有些担心地看着孔雀,却又不好扫了大家的兴,他平时很少见孔雀喝酒,自然也不知道他家孔雀酒量如何,生怕这群如狼似虎的人灌坏了他家神鸟。 孔雀察觉的到沈诚的担忧,悄悄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一顿酒一直喝到了夜里十一点,还能保持坐姿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孔雀支着腮坐在桌边,目光有些微的涣散,水光潋滟的看着一旁的沈诚,沈诚有心照顾孔雀并没有喝多少,现在正在用两个杯子倒着厨房刚刚送来的解酒浓茶,弄凉了好给孔雀。红毛喝醉了就蹦到桌上跳脱/衣舞,被乔脱下来抗走了,临走的时候,红毛拼命对沈诚挤眉弄眼,用法文高喊着什么。 “我送赵顺杰回去。”王峰看着也差不多了,就提出带小赵回去,至于沈诚的去向,心照不宣吧。 “沈哥,我送队长回去,你也回去休息吧。”小辉满怀歉意的看着孔雀,明眼人都看出,孔雀喝高了。 “我去照顾他吧,你伤刚好,注意休息。”沈诚说着扶起了孔雀。 “小辉你早点休息,沈诚送我回去就可以了。”孔雀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半靠在他的身上。 “那老大你也早点休息。”丛辉傻傻地点了点头。 “你也是,不会少喝点啊,我这一晚上担心的。”回去的路上,沈诚边抱怨边小心地揽着孔雀,又把外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生怕他酒后着凉。 “这下你就有理由跟我回去了啊。”孔雀略带孩子气的说着,把身体的重心完全压到了沈诚身上。 身体和心同时一沉,沈诚突然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孔雀在担心,担心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掌控不了未来,只能紧紧抓住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困了,不检查了,睡,希望木有大虫子…… 第52章 偶遇 丛辉归来让孔雀的工作量减少了很多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2 ,至少护卫队的日常工作交给小辉是没有问题的。至于生意上的事,孔雀只需要在大事上拍板决定就好了,日常的经营也有苏经理一干人操持,矿上这些管事都明白想在这地方安稳做生意,还是得依仗着孔雀对周边的震慑,所以即使这位新老大对生意上的事情还不算上心,也没有人敢糊弄他,依然兢兢业业,毕竟年底的分红和奖金还是很可观的。 孔雀闲下来了,可是沈诚又开始忙碌起来。 霍刚既然把沈诚放回缅北,就不会让他闲着,比起半吊子的林柏州,霍刚还是更信任沈诚的能力,所以,沈某人在和孔雀温存了几天之后,又过起了钻山沟,吃野菜,睡大树的苦日子。 孔雀心里是想陪着他去的,可是他也知道,沈诚现在执行的都是秘密任务,带上自己如果被其他人知道,沈诚免不得要背处分,所以只能按捺下来,只把自己屋里的小’狼狗’都拿了出来任沈诚挑选。沈诚在境外执行任务自然不能用制式装备,配给的都是雇佣军中流行的装备,不容易暴露身份,这些东西自然是及不上孔雀的收藏的,沈诚也不跟自己人客气,挑了一把军刺,一把军刀和那支威力爆表的gs3000,虽然不见得用得上,但沈诚知道,他拿着,孔雀才能安心,临走的时候,孔雀又把随身的那只格洛克17塞给了他。 沈诚忙,王峰也没有闲着。 霍刚的意思是看看能不能争取一下,在这次行动中就把温夫人这个助力用起来,所以王峰最近隔三差五的就要往莲湖山庄跑一趟,加紧接洽,尽快促成协议。王峰比沈诚还年长两岁,级别也没有沈诚高,没有士官身份,他今年也到了退伍的年限了,如果和温夫人合作顺利,他退伍后就可以到缅北继续工作。这对王峰来说是个不错的归宿,他家里没有什么背景,退伍后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能进刑警队,但他这个年纪,再进去也奔不了什么前途了,而且王峰也对自己是否还能适应军营外的生活心中没底,留在这里,至少还能接触自己曾经熟悉的东西,以后的待遇也不会差。 然而,就在两个战友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赵顺杰却有点儿闲得发霉了。 小赵算个技术工种,所以,行动前期上面并没有任务分配下来,他现在的任务是待命。可是没闲两天,赵顺杰突然就被孔雀青眼有加了,成天带着在外面溜达,有时候一去就是一整天。 红毛一脸不解的看着,深深觉得老大的口味变化太快,简直是生冷不忌啊! “这边是k19的地盘,也是ka武装的地盘,这些人在当地武装中算是比较有规模的,装备也比较精良,没有必要不要发生冲突。”孔雀站在山岗上,指着远处的密林。 赵顺杰站在他的身边,一手拿地图,一手拿笔,正在奋笔疾书。 孔雀这几天带着赵顺杰可不是瞎溜达,他带着小赵把周边的武装据点和几个交通要塞都跑了一遍,还有一些鲜为人知的近道,这是目前他唯一能帮上沈诚的地方了。 赵顺杰自然也知道孔雀是在帮他们,记得也格外认真用心。 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不说破。毕竟,孔雀应该是不知道的他们的行动内容的,他们也不能让外人介入行动。现在的情形,就像武侠小说中的高手假装不知道有一个傻小子在偷师,依然认真的比划着自己的绝世武功,而不能另投师门的傻小子也不敢辜负前辈苦心,认真地偷看着。 “这边是sagaing,向西200公里左右就是若开山脉,是缅印的界山,顺着边境向南就孟加拉国接壤,大部分是无人区,野生猛兽也比较多,如果要进去,一定要有充足的准备的,不然就是去送死的。”孔雀又指着西面连绵的群山说到。 “应该不用跑那么远。”小赵认真地看了看地图。他们的敌人主要盘踞在ka这两个地方,他们负责的重点在ka,根据情报,那些人的核心人物也在ka,赵顺杰估算过,以双方的实力,战斗应该能在十平方公里的范围内解决,不会延伸到sagaing。但是孔雀既然提醒了,他还在地图上认真标注了几条通往若开山脉的主要通路。 “嗯,明天跟我去趟果敢。”孔雀看小赵记完了,转身下了山岗。 “遵命,老大。”小赵合上地图,高高兴兴地追了上去。 赵顺杰是变色龙式的性格,跟着王峰练就一身面瘫神功,这两天老王不在家,身边就是丛辉和孔雀,孔雀的气质他自然学不来,丛辉的狗腿倒是学了个炉火纯青。 这也是孔雀个人魅力了得,才让赵顺杰心服口服。 王峰在莲湖办完了事,就驱车回了帕敢,在离着矿场二十来公里的地方,王峰看见了一个步履匆忙的路人,穿着当地居民的粗布衣服,身材高大,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是燕重明。 王峰加了脚油门赶了上去,嘀嘀摁了两下喇叭。 沈城一回头看到王峰的车,立即露出一脸欣喜若狂的表情,爬上副驾驶后精疲力竭地瘫在了座位上。 “事办完了?”王峰递了瓶水给他。 “有烟么?”沈诚点点头,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了大半瓶。 “办完了你跑得跟鬼赶一样。”王峰把兜里的半包烟连着打火机一起丢给了他。 “事都办完了,干嘛在路上浪费时间。”沈诚点了烟,狠狠吸了一大口,他的脸上布满了疲惫,眼中都是血红的丝。 “赶着回去见他吧。”王峰怒其不争的瞪了沈诚一眼。也许是知道离别在即,沈诚最近简直是明目张胆,见缝插针的和孔雀粘在一起,考虑到这对苦命鸳鸯未卜的前途,王峰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了。 沈诚呵呵地轻笑了两声,没有否认。 “要不,我这个工作你来做吧。”王峰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想办法。”沈诚一口就回绝了,“你这个工作我做不了,阮莲秀做梦都拿我磨牙呢,我要天天在她鼻子底下晃荡,我怕她哪天忍不住拿枪突突了我。” 王峰想说温夫人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这不过是沈城的借口,王峰和温夫人接触了几次,印象还是不错的,那是个雍容大度,有魄力也有远见的女人,绝对不会做出因私废公的事情,她和沈诚置气,大多也是停留在无伤大雅的层面上,他能看出来的事,沈诚会不知道?说白了,这份差事,是沈诚为他争取来的,是他为他谋的一份前途,怎么可能再要过去!王峰不知道怎么感谢沈诚,只能帮他兜着他和孔雀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3 的事情。 要不是真的情之所钟,情难自已,沈城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让自己陷入困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孔雀是个值得的人,有担当,有魄力,两个人争一争,未必没有一个完满的结局。 王峰很早就知道燕重明的这点与众不同,作为一个笔直的汉子,他虽然理解无能,但也不会大惊小怪,只是在满是年轻男孩的军营里,王峰少不得要为老朋友捏把汗。还好燕重明在这方面还是很自律的,从来没有违反过纪律,这回出任务,王峰本来以为自己不用再操这份老妈子心了,哪晓得,燕某人玩了票大的! 不过,平心而论,王峰觉得,要是自己喜欢男人,那也一定会被孔雀这样的人迷住的。 二十里路不算远,沈诚小眯了一会儿,王峰已经把车开回了矿场。 “今晚我不回来了啊。”沈诚把打着哈欠边对王峰说。 “滚滚滚!”王峰赶苍蝇一样挥手。 结果,沈诚在矿厂里溜达了一圈也没见着自家神鸟。 “哎,辉子!你家老大呢。”沈诚在办公室里看见了坐镇的丛辉。 “老大带着小顺子出去啊,昨天就出去了。”丛辉说。 我靠!早知道就在路上打个电话了,还可以和孔雀他们在外面玩两天!沈诚差点儿捶胸顿足。 沈诚出了办公室就给孔雀大了电话,没响两声就被接起来了。 “你在哪儿呢?”沈诚问,声音里带着点儿鼻音。 “我和小赵在果敢,你回来了么?”孔雀说问。 “回来了啊,一路飞奔回来的,结果你不在。我去找你们吧,发个定位给我。” “别,我们今天就回来了。几个小时就到,你去别墅等我。”电话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让最后那句话充满了遐想和旖旎。”嗯,你路上小心。”挂了电话,沈城心满意足地回了小别墅,洗澡,剃须,收拾清爽了等孔雀回来。 “小赵,走了,回去了。”孔雀放下电话,招呼了赵顺杰一声。 “哎,来了!”小赵利索地从一面崖壁上爬了下来,一脸激动地拍了拍衣服,“没想到上面还有那么大的洞穴。” “这些地方一般人上不去,可以用来躲藏和储备物资。”孔雀说。 “谢谢你,孔雀队长。”小赵真心地说。 两人出来,开车的自然是小赵。 车子路过一个小集镇的时候,孔雀偶然扫见路边有山民在卖一种野果,就让小赵停了车。那是一种暗红色表皮粗糙的野果,味道酸甜,第一次吃到还是跟沈诚一起挑了宋曼老巢后夜宿湖边那次,当时自己手上都是泥,沈诚就剥好了一粒粒塞到自己嘴里。 孔雀下了车,也没有问价,直接让货主全给自己打包了,打算获取让沈诚慢慢剥给自己吃。 赵顺杰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异国的乡间集市,卖的大多是一些他没见过的水果和食品,还有中国的廉价小商品,小商品赵顺杰不感兴趣,却被那些稀奇古怪的水果吸引了。 这些水果大部分是野生的,有些连孔雀也叫不上名字,考虑到沈诚他们行动后可能会有需要,就带着小赵把市集上的水果都认了一遍。 在集市里转了十多分钟后,孔雀带着小赵向人烟稀少处走去,一直走到了一片茂密的芭蕉林中,芭蕉树足有一人多高,宽大的叶片翠绿欲滴,把这里围成了个隐秘的空间。 走到林中深处,孔雀和赵顺杰突然停了下来。 “出来!”赵顺杰猛然转身,爆喝一声,同时手伸到了背后握住了别在后腰的手/枪。”别开枪,自己人!”一个身影从一丛芭蕉树后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三十左右的年纪,面貌普通,皮肤白皙,体格高大,并不像本地人。刚刚在集市的时候,孔雀和小赵就察觉到身后的这条尾巴了,藏头露尾,跟踪的技术并不高明。 “谁跟你是自己人啊,说,为什么跟着我们!”听到那人字正腔圆的中文,小赵的敌意减少了些。 “孔雀先生,敝姓林,林柏州。”那人并不看小赵,直接对孔雀说到。 作者有话要说: 傻x出现了! 第53章 孔雀的计划 “那个混蛋是傻x变的么!!!’我是接替赵恒同志的人,鉴于您与我们良好的合作记录,我希望能继续和您合作,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他怎么不直接说’我有病,你有药么’!他是闲的蛋疼么?蛋疼撞树去啊!!来这里装什么大尾巴蛆!他一个情报人员,刷个球的存在感啊!他以为自己007么!!他怎么不拿着个喇叭站到开加博峰顶上(注:东南亚最高峰,即野人山,位于缅北和中国察隅县边境)上去喊啊!”赵顺杰边开车边骂,一面还惟妙惟肖的模仿着林柏州的样子和语气。他原来就听说过这个傻x,却没想到能傻x到这个地步!今天要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和孔雀的立场,小赵都想清理门户了。 孔雀默不作声的坐在副驾驶上,对于林柏州的突然出现,他心里也不是很舒服,先不说这人现在介入沈诚他们的行动,需要低调行事,就他跑来跟自己毛遂自荐就不合规矩。龙川矿虽然和赵恒’私相授受’多年,但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不提老赵的身份,明面上,他们就是货主和买家的关系,这才是对彼此最安全的,孔雀并无意卷进任何派系中,他现在偏帮一边,也是全出自他对沈诚的私心。 “他和你们一起行动么?”虽然知道违规了,但孔雀思量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小赵。这位林先生一看就是盲目冒进和好大喜功人,组队行动,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员!他现在有点儿担心这人给沈城他们扯后腿。 “呸!他一个文职,是能跑还是能打啊?这种搅屎棍,来了也给他扔回去!”小赵愤愤的说。 孔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心里倒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孔雀回到小别墅的时候,沈诚正蜷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也许真是累得狠了,孔雀进来的时候他竟然毫无察觉。孔雀放轻脚步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忽然伸出两个手指捏向沈诚的鼻子。 “调皮了啊。”孔雀的手指刚刚碰到沈诚的鼻子,这人就唰一下睁开了眼睛,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孔雀的手指,然后把那只意图作怪的手拉到唇边小以惩戒的轻咬了一下,眼中溢满温柔的笑意。 孔雀哼了一声,伸出另一只手去扯他的脸皮。 很快,两个人就在沙发上闹做了一团。 这两人闹起来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4 的动静可不一般,没一会儿,沙发附近就一片狼藉,抱枕和垫子落了一地,贡山玉打造的茶台都被撞得移开了半米,而两人打闹的形式也渐渐变了味。 沈城把孔雀压在身下纵情地亲吻着,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沈诚也终于体会到了这样的心情。狂烈的情感一直宣泄了好几分钟才渐渐平歇了一些,转为柔情款款的啄吻。 “想我了么?”沈诚很不要脸的问。 孔雀很自然的点点头,抬起手摸了摸沈诚的脸,这人又瘦了,五官显得越发的深邃,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看似平常,但当你凝视它的时候,里面仿佛藏着浩瀚星空,让人不知不觉陷落。 “上楼去好不好?”孔雀的坦率让沈诚满心欢喜,迫不及待的要深入交流。 “先吃饭,我不想半夜起来煮宵夜。”孔雀捏着沈诚的脸把牛皮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吃什么,煮面?”沈诚亦步亦趋的跟进厨房。 “来的时候在市集买了肉末,我们做两个狮子头放在面里面吃。”孔雀说着指了指放在厨房水槽边的一袋子肉。 诚然,狮子头不是配面条吃的,但这并不能阻止沈诚瞬间幸福得笑成一个傻x…… 也许是嫌沈诚碍事儿,也许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孔雀做饭的时候第一次把沈诚赶出了厨房,沈城很不要脸的把孔雀的行为定义成害羞,圆润的滚到客厅里等待投喂去了。 半个小时之后,孔雀一手端着一个大碗出来了,还是那两只熟悉的青花大汤碗,只是这回里面还多了两个成人拳头大小的肉球。沈城接过属于他的那只碗的时候,再一次被这重量和外形感动了,这才是狮子头啊,比这个小的请自觉改名豹子头! “快吃!”孔雀看着沈诚捧着碗,两眼放光的样子,有点小小的满足。 沈诚满怀激动的咬了一口大肉丸子,生态猪肉的醇香瞬间弥漫在舌尖,缅甸这地方虽然落后点儿,但优点就在于大多数食材非常原生态,能吃出小时候的味道。孔雀做的狮子头,其实就是一个大肉丸子,毕竟这人的天赋技能点都加在武力值上了,光不把这丸子煮成肉粥,孔雀就练习了不少次,如今这个成品,至少在外形上已经满分了,至于味道,沈诚可以摸着良心告诉全世界——甩米其林3星餐厅几条街! 吃面的时候,孔雀把遇上林柏州的事情也告诉了沈诚。 沈诚和小赵的态度如出一辙,连骂人的词都是高度统一的。骂完后,沈诚特地叮嘱了孔雀一句——别理他。 孔雀点点头表示知道。 沈诚自从上次回来以后就基本没有参加过晨训。不过,其他队员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毕竟在孔雀的规定里,打赢的人可以攒积分换休假,沈诚来了,就意味着其他人的机会就少了,再说了,队长都没意见,自己瞎操个什么心呢! 所以,沈诚一大早被孔雀踢出被窝后,就辗转摸进了后厨,在跟大师傅胡侃神聊了半小时之后,成功的拿到了一只羊腿和一小包调料。投桃报李,在吃了孔雀给自己做的大肉丸子之后,沈诚也想给孔雀做点什么,可惜从18岁就开始吃大锅饭的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厨艺!前思后想了半晌,沈诚决定给孔雀做个北疆名菜,烤羊腿!这个东西技术难度不大,毕竟沈诚在执行野外任务和完成野外生存的训练里,还是烤过不少东西的,大到盘羊,小到蚂蚱,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而孔雀这天一早就去了护卫队,到操场的时候小辉正带着队员们晨跑,见到孔雀,小伙儿就跑出了队伍,跑到了孔雀面前。 “队长!”丛辉高高兴兴的和孔雀打招呼,笑容灿烂得把阳光都比了下去。回来一段时间了,孔雀和沈诚的关系他大约也猜到了一些,毕竟这两人虽没昭告天下,但也没有藏着掖着,有思老板珠玉在前,看出的人也不会太大惊小怪,小辉算孔雀身边的人,自然更是了解,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对孔雀如滔滔江水般的崇拜,倒是觉得能追到他家男神,真是便宜沈诚这老小子了! “身体吃得消么?”孔雀问他。 “都好了,就是体能下去了,得赶紧练回来。”丛辉原地蹦了两下,向孔雀证明自己没有乱说。 “别练太狠了,慢慢来。”孔雀拍了拍他肩膀,又问到。“桑加呢,怎么没有来训练?” “桑加?哦,他昨晚执勤,现在应该在宿舍休息吧,老大找他有事?”丛辉说。 “嗯,想让他去办点儿事,不在队里这段时间你帮他算成出差就好了。”孔雀说。 孔雀在宿舍里找到桑加的时候,这个黑黑瘦瘦的小伙子正在埋头大睡,孔雀的突然到来让他有点受宠若惊,要知道,他们这些小角色想要和孔雀大神说上话可不容易呢。 “桑加,你家是在吉拉吧?”孔雀问。 桑加略有些紧张的地点了点头。 “你这段时间先回家,老街尽头开了一家服装店,老板是一个年轻的华人,你去盯着他,什么都不用做,不要被他发现,保证他的安全就可以了,有情况立刻通知我。”孔雀言简意赅的说了自己的要求。 这个念头他昨天就有了,林柏州行事欠谨慎,孔雀不希望因为这个人的问题而给沈诚他们带来危险,果然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真想把这个人关起来,等事情结束了再放出去,可惜他这样做一定会给沈城惹麻烦的,现在也只能派人跟着他,防止这人又出幺蛾子。 这个任务孔雀本来想交给丛辉的,但考虑到他刚刚伤愈,而且又是一个生面孔,到了那种小地方会很惹眼,这才想到了桑加。孔雀虽然话少,但队里所有人的信息他都是了如指掌的,桑加是中缅混血,就出生在吉拉小村,如今母亲还住在那里,这人中文和缅语都很好,不爱说话但做事勤快,护卫队招人的时候凭着一手攀爬的绝活被招了进来,他去吉拉监视林柏州,无疑比小辉还要合适些。 桑加听了果然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问孔雀什么时候出发。孔雀交代他中午后就走,并且给了他自己的电话号码,孔雀的手机号码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桑加马上就意识到这件事对于自己队长的重要性,心里立即谨慎起来,“除了保护还需要做什么么?”他问。 “如果他有异常的表现,你马上给我打电话。”孔雀想了想说。 离开桑加的宿舍后,孔雀又在后勤库房那里找到了小个子,小个子如今留在矿厂的后勤处,负责修理和打杂,职位虽然不高但薪资稳定,只是不能离开矿厂,对于一个失败的刺杀者,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美好结局,他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5 现在对孔雀感激涕零,看到孔雀有事情交代他做,立马一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架势。 孔雀给他任务是找到宋曼,看看他在干什么。宋曼现在虽然成了丧家之犬,但狗急跳墙的反扑不能不防,虽然沈诚那边也在注意着宋曼的动向,但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依查身上。 “宋曼最近应该在加迈附近。”孔雀把沈诚告诉他的消息告诉了小个子。沈诚本来是不能泄漏这些的,不过宋曼和孔雀有仇,沈诚担心孔雀安危,加之现在宋曼也不是他们的目标人物了,才透露了一二。 “我有把握三天内找到他。”小个子思考了一下,笃定地说。 “你今天就出发吧。”孔雀说着就把一只□□放在了他身边,转身离开了库房,“这次事办完了,回不回来就随便你了,一路平安。” 小个子愣住了,等回味过来孔雀话里的意思后,他抱起熟悉的□□,对着孔雀离开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半个月后,曾经名噪一时的武装头子宋曼被人发现陈尸在密支那的密林中,额头插着一只□□。沈城把这个消息告诉孔雀的时候,孔雀平静的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意外。小个子没有再回到龙川矿,后来有人见过他,带着家人在远离缅北的仰光开了一家小小的杂货店。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一章,算伏笔吧…… 第54章 重明 孔雀办完了事情又被苏经理拉去看账本,等闲下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他没有去食堂,而是直接回了小别墅,一打开门就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 “折腾什么呢?”孔雀走到厨房门边,抱着手看着沈诚大马猴一样目光炯炯地蹲在烤箱前。 “给你烤个新疆烤羊腿吃。”沈诚回过头,对孔雀挤了挤眼睛。 “那个不是要用明火烤么?”孔雀走过去和他蹲在一起,隔着玻璃看烤箱里吱吱冒油的羊腿。 “那要在外面烤,那么香,万一把那些狼崽子招来了,都不够分的。”沈诚显然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信。 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蹲在烤箱前,等着烤肉。 孔雀没有和沈诚提盯梢林柏州的事情,姓林的毕竟身份特殊,孔雀去盯他,被那边知道了是如何都解释不清的,他不能让沈诚为难,他也没说宋曼的事,这个人,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其实,用烤箱做东西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只需要调整好时间和温度就可以了,况且思土豪装修的时候颇舍得成本,即便是没什么利用率的厨房,也用上了最好的设备,这样的烤箱烤出来的肉自然是外焦里嫩,鲜美多汁的。 当烤箱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后,沈诚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烤箱,热浪和着肉香扑面而来,沈诚戴起手套把烤盘里的羊肉端到了餐桌上,孔雀跟在他的身边,迅速的用手撕下一缕羊肉直接丢进了嘴里。 “好吃么?”沈诚满含期待地问他。 孔雀点了点头。羊肉酥嫩多汁,即使还没有撒上调料,嚼在嘴里也是鲜香的味道,孔雀决定明天去厨房顺只鸡,后天拿个蹄膀,让沈诚换着花样烤给他吃! 沈诚用军刀在烤好的羊腿上割了几下,大块的肉就分离下来,热气腾腾,肉汁四溢,惹得人垂涎三尺。 沈诚又从蒸锅里拿出几个食堂顺来的大白馒头,把羊肉撒上孜然辣椒面,美味的一顿就成了。他把最肥嫩的部分扯了几块,放到孔雀的盘子里,孔雀看了看,又顺手丢回来一块,沈城从善如流的接了,心里甜的不行。 两人正一手馒头一手羊肉,大快朵颐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两声短信提示音。两人的手机是并排放在餐桌上的,铃声也用的是同一种,因为手上都是食物,就同时伸头去看手机屏幕,屏幕亮着的是孔雀的手机,发信人是铃铛——鸟人,后天见,我要吃木奶果。 孔雀哼了一声,扭头继续啃他的羊腿。 “他怎么给你起这么个外号啊?”沈诚一直觉得赵子易胆儿够肥,要是别人这么叫孔雀的话,坟头上的草恐怕都有一人高了,这也说明孔雀确实待见这小子。 “他说孔雀就是一种鸟。”孔雀满无所谓的说。 “我俩果然般配,我也是鸟人。”沈诚满满地感叹了一句。 “你是什么鸟?”孔雀隐约记得沈诚不是属鸡的,却也好奇他又要胡说八道什么。 “重明啊!《山海经》曰:重明鸟,其形似鸡,鸣声如凤,力大,能搏猛兽,辟妖邪。正义的使者!”沈城得意的说。 “你怎么不说凤凰。”孔雀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 沈诚笑笑没有再多说。现在还不是告诉孔雀自己真名的时候,不过,总有一天自己会亲口告诉他的,沈诚想。 孔雀和燕重明,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吃完了午饭,沈诚很’贤惠’的收拾餐桌,孔雀则走到和厨房相连的露台上打电话,沈诚耳朵灵,听见孔雀果然在吩咐小辉去给赵子易买木奶果。 “你对那小子真好,我嫉妒!”沈诚把碗放进洗碗机,走进露台,从后面抱住孔雀,亲了亲他的耳朵。 “你吃吗?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孔雀挂了电话,转过身捏了捏沈诚的脸。 “有你这句话,管饱三天!”沈诚笑嘻嘻地搂着孔雀,“你下午还去前面么?” “不用去了,你呢?”孔雀摇摇头,问沈诚。 “我也没事。”沈诚忽然露出兴奋的表情,“要不,我们去玩吧!” 哎?孔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沈诚拖着跑出了屋子。 孔雀已经想不起来他上一次单纯的为了玩儿而出门时什么时候的事了。几年前他陪着大哥大嫂去了一次丹老群岛,那是一次让人印象深刻的旅行,沿途的风景固然美丽,但孔雀记住的最多的却是思罕和秦小川之间的点点滴滴,温暖的,亲密的,相濡以沫的……他觉得这样的感情很美很好,但他并没有向往和羡慕的感觉,因为他从来没有奢想过有一个人也能如此的贴近他心灵最柔软的地方。 两人没有开车,沈诚带着他从后山的崖壁处溜出了矿区,就像两个逃学的顽童,带着些许的紧张和兴奋。 在龙川矿呆了那么多年,孔雀自认对附近的地形和景色已经了如指掌,可是当沈诚带着他穿梭在树丛乱石间的时候,他的心里依然充满了期待,往日熟稔的景色如今看在眼里都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孔雀跟着沈诚一路向峡谷的方向走了半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条河边。这条河孔雀也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6 是熟悉的,这是伊洛瓦底江的一个小支流,因为开矿的原因,河水并不是非常的清澈,但是在枯水期的冬季到还是显出几分秀丽来,河岸边长满了郁郁葱葱的芦苇和伴水植物,湿润松软的河滩上偶见一串串小小的足迹,是附近来喝水的动物。 “来这里干什么?”孔雀看看最深处不过及膝的河水,游泳和捕鱼都并不适合。 “我上次看到上游有一个偷偷开采的红宝石矿。”沈诚一脸神秘的冲孔雀眨了眨眼。 “要去抢劫么?”孔雀一本正经地看着沈诚。 缅北有不少偷采的小矿场,这些盗采者是不受到当地政府保护的,谁都可以欺负,而且他们吃了亏也不敢声张,简直是抢劫勒索打秋风的绝佳对象!这个小矿在孔雀的势力范围之内,依仗着缅北之狼的威名倒是讨了些清净,孔雀是不会去为难这些小角色的,可是如果沈诚想试试,他也可以陪他玩一次强盗游戏。 “你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缅北之狼。”沈诚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他亲昵的捏了捏孔雀的耳垂,笑道:“我是带你来淘宝的。” 孔雀不解的看着他。 “小时候就听说我们国家有一条金沙江,里面可以淘金子,那时候就向往的不行,后来又听说缅甸的宝石河,长大了才知道,那是因为上游有金矿和宝石矿,小金沙和宝石颗粒随着洗矿的水被冲进了河里。那个盗采矿设备很简陋,一定会有漏网之鱼被冲下来的,嘿嘿嘿,我上次路过就看见有人在这里捞了。”沈诚边说着,边从河边的草丛里拖出两个沙眼孔的小筛子,看来是上一波人留下的。 孔雀被他的无聊深深震惊了。 “我房间里有好几块玻璃种满绿的料子。”孔雀说。 “你房间里最值钱的东西的我已经得到了。”沈诚一手勾起孔雀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孔雀愣了一下,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突然想告诉沈诚:你才是我房间里的无价之宝!可是这样话,孔雀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倾诉。他羡慕秦小川可以天天把爱挂在嘴边,也羡慕沈诚的’不要脸’,甚至羡慕铃铛的口无遮拦,而他,可以把语言化为行动,却拙于言辞。 “来嘛!”沈诚已经卷起裤脚下到了河中。 孔雀不忍扫他的兴,也脱了鞋下到河中,河水温凉,在缓缓水流中行走的感觉并不坏,孔雀蹚到沈诚身边,看着他拿着筛子一脸期待的在水里捞来捞去。 “过来。”孔雀拉着沈诚的手把他拉到了一片泥沙滩处,然后弯腰捧了几大把河沙放进筛子里。 “晃吧。”孔雀说着也伸手握住了筛子边,两个人,四只手,在孔雀的带领下,小筛子顺时钟在水里晃荡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沈诚还有点儿跟不上节奏,但很快两人的默契就出来了,小筛子盛着河沙在水流中圆润规律地晃动着,轻柔的水流涤荡走了泥沙,一些被水流打磨得圆润的五颜六色的小颗粒开始慢慢出现在筛子的底部。”哎,真的有啊,快看!”沈诚兴奋的看着筛子里彩色的小石头,虽然很细小,但确确实实不是一般的石子。 “只是玛瑙而已。”孔雀说。 玛瑙是一种比较常见的矿石,虽然品相好的玛瑙可以达到宝石级别,但大多数不过是颜色好看的小石头而已。 沈诚第一次淘到着么多漂亮的小石头,值不值钱是其次,成就感却是爆棚的。淘尽泥沙后,沈诚高兴地抱着筛子坐在河中央□□出来的巨石上耐心地挑拣出这些就比米粒大一些的彩色小石头。 孔雀也不问他要这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做什么,只是陪着他一起捡。午后灿烂的阳光下,两人并肩坐在巨石上,脑袋几乎挨在一起,姿态亲密。孔雀在缅北多年,对各种宝石还是比较熟悉的,矿场里平时也会出不少伴生矿,有几次还挖出了几块不错的琥珀和玉髓,所以,这些颗粒虽然细小,但孔雀几乎都可以辨认出来,沈诚也听得津津有味。 “你那边有些什么?”孔雀说了一阵,发现似乎都是自己在说,怕沈诚觉得无聊,就把话交给了沈诚。 孔雀突然不说了,沈诚还有些遗憾,他特别喜欢孔雀的声音,大提琴般的悦耳,可惜孔雀话太少,不能听过瘾,这会儿孔雀愿意说,沈诚自然是安静如鸡的听着。 “我们那边出葡萄,干果,烤羊肉,羊脂玉,还有……”沈诚扫了一眼满目的青翠和灿烂的阳光,想起了边关的漫天风雪,“还有雪,漫山遍野的雪,足足有一米多厚,一脚踩下去就到大腿根了,每年10月底就开始大雪封山了,一直要到来年的四月左右才化雪。” 沈城说着说着就停不下来了,他突然有点怀念北疆的雪,已经一月了,缅北依然阳光明媚,而他熟悉的那个地方早已银装素裹。 沈诚说得兴起,孔雀也听得入了迷,他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雪,虽然远远眺望过一些雪山,却没有体会过那种行走在漫天飞雪中的感觉,偶尔的,他也会向往那样纯白的世界。 “以后,我想去看看。”孔雀突然轻声说。 “真的么?”沈诚惊喜地看着他。 孔雀点了点头。 “我还有一年才退伍。等我这次回去了,你可要来看我,记住,十月来,让大雪封了山,你就只能来年四月才能离开了。”沈诚一手勾住孔雀的肩膀,眷恋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好的,十月来,四月走。”孔雀轻声说。 两人在河滩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偷得浮生半日闲,收获了满满一捧五颜六色光润可人的小碎石粒。 作者有话要说: 老燕子马上要飞走了…… 第55章 扬镳 那些小石子被沈诚带了回去,孔雀也没问他要这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做什么。几天之后,孔雀收到了一副用五彩的小石头镶嵌起来的手工艺品,乍一看很像检测色盲使用的图画,在沈诚的指点下,孔雀终于认出了那个据说是重明鸟的动物,用红黄橙三色的石子镶成,像一只身披烈焰的鸟儿。 “下次找点绿色的石子,拼一只孔雀放在一起,一对儿。”沈诚说着就把那副七寸大小的画放到了孔雀的床头,给孔雀冷色调的房间里增添了一抹暖红。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快到农历新年了,日子就像冬日的伊洛瓦底江那样温润而平静的流淌着,孔雀每天睁开眼看到沈诚趴在自己身边熟睡的模样,都会忘却他们即将面对的纷扰,甚至觉得他们就会这样直到老去,所以当离别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7 突然来临的时候,显得那么的猝不及防。 那是一个晴朗的傍晚,孔雀完成了工作回到小别墅,一进屋就看到沈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脚边放着一个黑色的包。看到孔雀进来,沈诚猛然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孔雀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了一下,沉闷的痛感瞬间从心脏流向指尖,让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要走了么?”孔雀慢慢地走向沈诚,他问。 “嗯,下午接到的通知。”沈诚看着孔雀,心里非常的难过,虽然是迟早的事情,可是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希望能再晚一点儿。 “现在就要走么?”孔雀垂目看着地上的小包。 “明天中午集结,离这边不算远,我凌晨再走,赶得及。”上头的命令是立即出发,可沈诚舍不得就这么走了,宁可路上赶得急点儿,也要挤出时间和孔雀好好话别。 “我送你过去。”孔雀说。 “不用了,我们的同伴已经出发了,你借我个车,我们自己开过去。”沈诚道。霍刚也知道自己的任务下得急了些,可是情报也是刚接到的,那些人打算在农历新年有所动作。春节对国人来说是非常隆重的节日,那些人挑这个日子搞事是很有可能的,霍刚不敢大意,决定马上行动,他让沈诚和矿上借个车赶过来,到时候车子就留在当地,以后再补偿给思老板就好了。“隔着几公里我就放你下来,我路熟。”孔雀坚持道。 沈诚没有再拒绝,反正车上也只有王峰和赵顺杰,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而且有孔雀送也更便利些,好过他们把车子丢在荒郊野外。 明明还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对方说,可是说完了这几句,其他话却有种无从说起的感觉,因为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而更多的已经在心里,无需言表。 “后天就是除夕了。”相对良久,孔雀忽然轻轻说了一句。 沈诚眼眶一热,一把将他拥在了怀里:“孔雀,等事情完了,以后所有的除夕我都陪你过!” “时间够么?我想做。”孔雀回抱住沈诚,轻声说道。 “够!我们有一辈子!” 虽然离别在即,但考虑到沈诚有任务在身,所以两人做的很克制却也非常的投入,熟悉的大床上,沈诚想在分离的这段时间里,给孔雀留下最美好的回忆,聊慰相思。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小别墅依然灯火通明,孔雀再一次帮沈诚检查行囊,并把一把巴克的夜鹰平刃放了进去,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军刀之一,孔雀有两只,平时就插在腿袋里,极锋利的刀刃可以达到吹毛断发的效果。 “要不我自己开车去,留个定位给你,到时候你把车收回来就成了。”沈诚坐在一边,心疼的揉着孔雀的腰,两人都是一宿没睡,但孔雀的消耗明显更大些。 “我没事儿。要不你把gs3000带去吧?”孔雀恨不得把自己攒的好东西都给沈诚带上,他虽然没有和依查这伙人交过手,但对这个武装还是比较了解的,贩/毒起家的依查向来财大气粗,手上的装备几乎可以和政府军相媲美,更有不少走私的美式装备,而且那群被他用毒/品控制的手下也以丧心病狂著称。都是一群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更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儿的疯子,也难怪和沈诚他们的老对头一拍即合,面对这样的对手,孔雀为沈诚担忧也是难免的。 “带过去估计领导就让我写检查了。”沈诚做了个鬼脸。 “麻烦,你们那边破规矩真多!”孔雀的两道剑眉不满地竖了起来,他自小没有受过教育,训练营更是野蛮生长的地方,来到缅北后坐地为王,小半辈子没和纪律两个字打过交道,偏偏情/人却是从纪律最严谨的地方出来的。 “放心吧,这样的任务我出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次了,而且我的战友都是最优秀的,上面给的装备也是最先进的,不会有问题的。”沈诚安慰他。 孔雀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沈诚的同伴孔雀上次就见过一些了,确实是不错的,就是比起自己来还差了一点点。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孔雀开着车带着沈诚出了矿厂,在大门外接上了早就候在那里的王峰和赵顺杰。 老王和小赵看见开车的人是孔雀,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两人爬上后座后就裹着毯子补眠,顺便也把空间留给前面的两人。 黎明前的雨林就像另一个世界,车子在黑暗中前行,朔月之时,连星光都是暗淡的,明亮的车灯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光亮,照亮着前路。 车厢里也很安静,除了王峰和小赵熟睡时发出的轻微鼾声,就只剩下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和发动机轻微的轰鸣声。沈诚和孔雀也没有过多的交谈,任务的事情自然是不能作为谈资的,而其他的话也不好当着外人说,即便是王峰和小赵有意把空间留给他们,但长期严格的训练让他们敏感和警觉,同个密闭空间里,他们想不听到都难! 沈诚借着仪表盘上的一点微光打量着孔雀,即便是黑暗中模糊的一道剪影,这个男人也是如此的英俊,沈诚越看越觉得自己眼光一流,越看就越舍不得。孔雀也不时的偏头看沈诚一眼,在路况不是很复杂的路段,他的右手和沈诚的左手始终交握在一起,同样两只掌心宽厚指节分明的手,带给彼此最安心的依偎。 黎明时分,墨蓝色的天空开始慢慢地褪色,湿润的丛林里升起了浓白的雾气,让本该刺目的朝阳也显得有气无力,车子在云山雾海中行驶,前方的能见度不足二十米。 “开慢点儿吧。”沈诚看了看包裹在四周的浓雾,这样的浓重的雾气也只有在远离城市,水汽和植被茂密的地方才会出现了。 孔雀把车速又降了几公里,性能绝佳的g55在空旷的山路上牛车般爬行着,这情形如果让任何一个熟悉孔雀的人看到,都不会相信开车的人是他,这速度,必须是一个新手女司机,而不是孔雀! 这也许是孔雀在缅北开车开得最慢的一次,可惜,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清晨的阳光开始驱散浓雾的时候,他们最后分别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车子停在了路边的空地上,孔雀熄了火后就坐在座位上出神。 “喂,起床,到了!”沈诚敲了敲椅背,叫醒了王峰和赵顺杰。 两人醒来四下张望了一番,就背起背包利落地跳下了车,钻进一旁的树林子里去方便了。 “孔雀。”看着王峰他们走远,沈诚把孔雀拉了过来。 孔雀顺着他的力道探过身子,长臂一伸,揽过沈诚的头就寻着他的嘴唇亲了过去。 这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8 是一个温情脉脉的吻,带着不舍和离别的伤感。 “任务结束了,如果有机会,我就先回来一趟。”耳鬓厮磨间,沈诚说到。“你要小心,该狠心的时候别手软,一定要活着回来,万一受伤了也别怕,我养你。”孔雀认真地嘱咐着。 “我保证全须全尾的回来!”这恐怕是孔雀说过的最动听的情话了,沈诚莫敢不从,但他也没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次你不许来!”沈诚认真地看着孔雀。 孔雀眨了眨眼,没有回答他,他确实有悄悄跟过去的打算。 “听话,这次不一样,两边人都多,估计见着不认识的就打,弄不好你两头吃亏,而且你在我会分心的,嗯?”沈诚难得用严肃的口气和孔雀说话,务必要让他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混战中,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势力是最危险的,他不可能和同伴言明孔雀的身份,依查那边的人更不会放过他。 孔雀犹豫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点了一下头,他不怕枪林弹雨,但他的出现会让沈诚分心却是现实的问题,战场上,一秒钟的走神就是生死之间。 王峰和赵顺杰这泡尿去了有十分钟,可沈诚知道这是战友们留出空间给自己和孔雀话别,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耽搁下去。 “我走了,等我回来。”放下不舍,沈诚扭头下了车。 果然,沈诚刚下车,王峰和小赵就提着裤子从树丛里走了出来。?“够慢啊,前列腺不好了?”沈诚笑着调侃了两人一句。 “够快啊,我认识个老中医,要电话么?”王峰冷冷地看了他腿间一眼。 沈诚:…… 赵顺杰:哇哈哈哈哈…… “我们走了。”沈诚对依然坐在车上的孔雀道别。 “谢谢!回见。”王峰说回见,并不是沈诚那种不确定的许诺,这次任务结束后,他就会回到缅北,也许会继续潜伏在矿厂或是别的什么地方。 “孔雀队长,我以后来护卫队给你干活,你要么?”小赵笑眯眯的看着孔雀,他现在觉得,退伍了,像丛辉那样来这里工作也是不错的。 “欢迎。”孔雀对他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沈诚和王峰,“我走了,你们保重。” 说完这一句,孔雀不再拖泥带水,调转车头向着来路驶去,沈诚他们也背起背包,沿着小路向着集合点奔去。 第56章 不安 孔雀驾车离开之后却没有立即回矿山,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吉拉村。 孔雀到达吉拉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给桑加打了个电话,小伙儿立即跑到了村口的道路边,孔雀的车子正停在一棵大榕树下。 “老大,有什么事儿么?”桑加钻进车子里。 “那人还安分么?”孔雀问。 “没什么特别的,我看他就是每天看看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来找他,店里的生意一般,但看着他也不是很关心的样子,总之吧,不太像个做生意的人,看久了,总觉得这人有猫腻。”桑加想了想,把最近自己观察的结果都告诉了孔雀。 孔雀听完只是沉默。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是就连桑加这样有点大大咧咧的人都能看出林柏州有猫腻,那边的老人精们怎么回派个这样的人来搞情报。 “老大,着到底是个什么人啊?”桑加忍不住好奇,观察了林柏州那么久,小伙子实在有点儿想不明白,这样的人哪里得孔雀青眼了,竟然还要注意他的安全。 “你就继续看着,也就是个把星期的事情了,只要这个半个月他不出什么问题,你就可以回来了。”孔雀自然不会告诉桑加□□,不过沈诚和他透露过,上面希望在五天内结束战斗,也就是说,一周之后,不论沈诚那边结果如何,林柏州在孔雀这里的价值也就到头了,要不是关系到沈诚,孔雀并不愿意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孔雀不说,桑加也不敢追问,他明白自己只要认真做事就好,孔雀从来不亏待手下人的。 桑加离开后,孔雀又在车子里坐了一阵,眼看着日头偏西,他拿出一副墨镜戴上,下了车子从一旁的香蕉林里绕道进了村子。 吉拉是个不算大但挺闹热的小村子,因为地处几条主要道路的交汇处,所以往来的车辆和旅客都很多,一条不长的主街上,鳞次栉比的都是小型的motel和出售食品特产的小店,林柏州的小超市就在老街的尽头,比起老赵的大华超市,这个小店一看就是一副经营不善的样子,门口的塑料筐子上那些一些蔫头搭脑的水果,透过玻璃门就可以看见货架上稀稀拉拉的商品,林伯州穿着雪白的衬衫和笔挺的西裤,端坐在收银台后看着书,手边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非常的小资情调。 孔雀隐身在一个卖甘蔗的小摊后面,观察着他的目标,小摊主不住地打量着这个高大神秘的男人,默默地忍受着一种神秘的压力,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甚至最后当这个男人递过一张大钞要买甘蔗的时候,他足足愣了五秒。 最后,摊主错乱地看着这个男人丢下一张10000元的大钞后提走了一捆甘蔗,而他连冲上去找零的勇气都没有…… 丛辉在塔楼上看到孔雀的车回来了,就连忙跑下来跟了上去。他今天一早就听夜班的人说,凌晨的时候孔雀开车出了矿厂,然后晨训的时候就没看见王峰和赵顺杰,小辉心里隐隐约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到底也当过兵的人,一想到沈诚他们要去做的事情,丛辉浑身的热血也鼓噪得不行,可惜他已经脱下了那身军装,即便是有’若有战,招必回’的誓言,然而随着国家国际地位的提升,战争的可能变得性微乎其微,他现在操不上沈诚他么的心,只能紧张自家队长,生怕孔雀悄悄跟着沈诚他们,丛辉可是知道规矩的人。 “队长!”小辉就跟看到主人回家的忠犬一样,围着孔雀打转。 “分给大家吃。”孔雀单手把一大捆甘蔗抛了过去,差点砸丛辉一个趔趄。 “老大,老大!”丛辉拖着那捆比他还高的甘蔗,吃力的追上孔雀的脚步。 “什么事?”孔雀停下脚步看着他。 “那个,老大,你别难过。”丛辉嚅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了,跟着孔雀时间长了,小辉也能从自家老大那张扑克脸上看出些喜怒哀乐的蛛丝马迹来。孔雀和沈诚关系不一般,这丛辉早就看出来了,现在沈诚一走,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见面,再快怕也要等退伍了,况且沈诚身份不一般,即便退了伍,恐怕也没有自己这般自由,一想到这,丛辉就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89 忍不住心疼自己老大,看似无情的人,往往最是情深,他觉得孔雀就是这样的人。 孔雀面无表情的看着小辉,丛辉缩了缩脖子,强忍着逃跑的欲/望,如果老大心情能好点儿,他绝对不介意当人肉沙包! “他们会回来的。”孔雀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丝笑容,他伸手揉了一把丛辉的脑袋,潇洒地转身离去。 谈了恋爱果然不一样啊!丛辉看着孔雀离去的背影,傻傻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第二天就是除夕了,孔雀下达了除执勤人员外,全体放假的通知后,就一个人回了小别墅。凌晨走的匆忙,卧室里还是一片暧昧的凌乱,孔雀扑到床上抱住乱成一团的被子,上面还残留着沈诚身上让他心绪安宁的味道和淡淡的烟草味,他抬起头看了床头柜子上的那只重明鸟,流水打磨出来的小石子在离开水后都不免变得暗淡无光,而这幅画,孔雀在收到的第二天就找时间自己一点一点儿的打磨抛光,如今即便在光线晦暗的室内,这只神鸟依然火光熠熠,神采飞扬。 思罕是傣族,一般都是过的傣历新年,跟秦小川在一起后才认真地过起了农历新年,而秦小川由于是被赶出家门的,所以也没有亲戚要走,再加上心疼孔雀孤独,所以这两年都会来龙川矿一起过年,往年铃铛都会提前一两天来,但这次却说要和思罕他们一起来,说是不想吃狗粮。 以孔雀的生活方式,自然是不了解这样的网络热词的,但他也大概是能猜出是指他和沈诚,对于这个,孔雀是毫无歉意的,相爱,不就是应该有个相爱的样子么!只是,他本来打算趁这个机会把沈诚介绍给大哥他们,而现在也只能暂缓了,毕竟现在说出来也是平白让大哥大嫂担心,虽然铃铛是知道的,但由于这是孔雀的私事,所以铃铛并不会在没有取得他同意的情况下就把这件事说出去,赵子易虽然嘴巴坏,为人却是非常进退有度,要不然也不能以一个正太形象在各种老板的秘书间混得如鱼得水,荣膺思罕集团的第一情报人员。 孔雀趴在床上看着那幅画出了一会儿神,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4点了,眼看着就要天亮,他也不想再睡,加上饥肠辘辘,索性下楼煮了碗面,吃完就去了外面转悠。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厨房的员工已经开始在忙碌了,看见早起的孔雀纷纷寒暄拜年,孔雀应付了一阵,嫌麻烦,又躲回了别墅中。虽然地处异国,毕竟是华工占了多数,所以大家对过节的兴致都还是很浓厚的,食堂也被布置得喜气洋洋,连外籍的员工也被这份气氛感染,在礼堂外流连不去,纷纷打听起今晚的菜色来。 孔雀把今天决策权下放给小辉之后,就窝在别墅里看电视,思罕他们和铃铛一起来,这回他们自己带了司机,并不需要孔雀去接。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孔雀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桑加打来的。桑加联系他只有一个事情,孔雀不敢怠慢,立即就接起了电话。 桑加在电话里汇报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林柏州今天没有来开店。正常情况下,有一些店铺确实每周都会歇档一天,只是桑加观察的这一段时间林柏州并没有关过店,所以今天就显得反常了一些,桑加记得孔雀的交代,还是打电话报备了一番。 孔雀听完,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一面吩咐桑加继续关注,一面翻开了地图。按小赵的说法,林柏州并不会参加行动,但谁也不能肯定他的突然离开和行动没有关系,而孔雀担心的却是其他问题。 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上次林柏州留给他的电话号码,提示是关机。 独自思忖了一会儿,孔雀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他看了看时间,抓起车钥匙,冲出了房间。 “哎,老大,你去哪儿啊?”小辉正从库房里搬着一个大灯笼往食堂方向走,却看见孔雀的车向着大门方向驶去。 “上来!跟我出去一趟。”孔雀见是丛辉,一脚刹车停下,想了一瞬,开锁让他上车。 “好咧!”丛辉看孔雀有吩咐,毫不犹豫地把灯笼往旁边人怀里一塞,就跳上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没有虫子…… 第57章 泄密 孔雀只用了平时三分之二的时间就赶到了吉拉小村。一路上,他都保持着和桑加的联系,由于手机接通车子的蓝牙设备,电话开启了车载模式,所以孔雀和桑加的对话丛辉都一字不漏的听到了,他越听越心惊,隐隐约约就猜到了事情应该和沈诚他们有关。 而孔雀也在不断地拨打林柏州的电话,但对方的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桑加是个做事细心的人,自从接了孔雀交给的任务,就一直兢兢业业,他妈妈在老街上开了一家米粉店,正好斜对着林柏州的小超市,这段时间桑加都住在小店里,每天夜里都是等林柏州的房间熄灯后他才睡,早上也早早就起来看着,林柏州一般七点就会起来,八点准时开店,几乎不出门,生活很是规律。而今天,桑加一直等到八点半还不见林柏州来开店,去超市附近张望了一下也没有见到人,而他昨晚又是亲眼看到林柏州房间熄了灯,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桑加才睡下,早上六点他就起来了,林柏州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所以说,如果林柏州出去了,那也只可能是在凌晨12点到6点这段时间,这时候黑灯瞎火的,这人会去了哪儿? 察觉到事情的反常,桑加这才给孔雀打了电话,而孔雀的反应也让桑加越发紧张起来,在孔雀赶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寸步不离的守在小超市附近,并不断的向附近的商户大厅有没有人见到过这个超市的老板,而所有人都表示不知道,只有一个送水果的人在中午十一点左右的时候来敲过超市的门。桑加上去询问,这个黑瘦的当地人告诉他,是昨天超市老板让他来送货的,说是超市里的苹果卖完了,让他今天中午来送货。 桑加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孔雀。 至此,孔雀几乎可以断定林柏州是出事了,至少他的突然离开是不在计划中的,否则他也不会和人约了送东西。只是,这突然的离开不知道是自己的行动,还是他人所为。孔雀强烈的希望是前者,但明显事情并不乐观,因为桑加说,林柏州平时拉货用的小吉普依然停在超市旁边的过道上,那是他唯一的交通工具,而据桑加自己和周围商户的回忆,昨夜老街上并没有车子经过的动静。 孔雀的车子直接停在林柏州的小超市门口,老街上的人很少见着么豪华的车子,都忍不住好奇地张望,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0 可又慑于孔雀冷冽的气质,只敢远远地围观。桑加连忙引着孔雀走到了小超市门口。 “一直锁着。”桑加个这玻璃门指了指里面。 小超市没有卷帘门,只有两道玻璃门,从外面看见去一目了然,小超市里面没有开灯,有一些昏暗,但能看出货物都整齐地摆放在货架上。 孔雀伸手拉了一下玻璃门的外把手,门只被拉开了两指宽一条缝,一把u形锁从里面锁住了门,并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既然超市门时从里面反锁的,也就可以证明并没有人从这道门出入过。 “有后门么?”孔雀问桑加。 “在这边!”桑加点点头,带着孔雀向超市后面走去。 “是沈诚他们出什么问题了?”丛辉紧紧地跟在孔雀身后,小声地问。他虽然有所猜测,但一直不敢向孔雀求证,他有点不明白老大怎么卷到沈诚他么的事情里了,不应该啊! “沈诚没事!”孔雀眉头紧皱,“这家超市老板是他们的驻缅联络员。” “失踪了?!”丛辉瞬间瞠大了眼睛。 “还不确定。”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小超市的后院。 “那就是他的房间,一直住在这里。”桑加指着一间房门紧闭的小房间说。小房间和超市是一体的,里面有通道连接,向外也有单独的门,平时林柏州就住在这里。 孔雀走上去,伸手推了推门,没有推动。桑加刚想告诉他自己已经来敲过几次门了,就见孔雀突然起脚,一个旋踢就踹开大门,还算结实的木门瞬间弹开,锁头上的木渣子掉了一地,孔雀随即直接走进了屋内。 桑加和丛辉目瞪口呆地看着孔雀就这么破门而入,呆了几秒钟才连忙跟了进去。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电脑,双人床,衣柜,书桌,一张餐桌,两把椅子,房间的一角放着一些做饭用的东西,但是,他的主人并没有在里面。 桑加和丛辉刚想四下看看,就被孔雀一抬手阻止了,两人立即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孔雀站在屋子中央,四处观察了一下。 被子还堆在床脚,有一部分还耷拉到了床下,显得原本躺在床上的人起床起得有些匆忙。孔雀会有看一眼那扇已经被他踢坏的门,锁已经废了,防盗链也断成了两截,孔雀走过去捏起已经断裂的链子看了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怎么了?”丛辉一步跨到他身边。 “他被人强行带走了!”孔雀狠狠攥着手中断掉的保险链。屋里没人,保险链不太可能挂上,不存在被他刚刚破坏的可能,而保险链的断口平整,一看就是被锯断的。也就是说,应该是有人在半夜潜入了这个屋子,带走了本该在熟睡的林柏州! “哪边离山林最近?”孔雀转身冲出了屋子,四下观察了一下,转头问跟出来的桑加。 “这边,这边出去穿过农田就是林子了。”桑加指着右边几棵大树说到。 孔雀立即跑了过去,树后果然是一片田地,他跳下田埂,向农田里跑了几步,突然停了下里。 田地的一隅,几棵刚刚长得有一尺高的庄稼被踩得倒伏在地,周围布满了凌乱的脚印,一直延伸到远处山林的方向。 凌乱的痕迹一只延伸进树林中,那群人显然没有刻意去隐藏痕迹,被踏坏的青苔和折断的小树枝随处可见,一棵大树上的槲寄生被擦坏了一块,丛辉仔细观察了一下,从位置和痕迹判断应该是管状铁器造成的,很可能就是枪管,这群人带着枪! 孔雀顺着痕迹奔走了几分钟,突然停下问桑加林中有没有什么废弃的建筑或洞穴。孔雀如此一问,桑加和丛辉立即明白过来,这些人既然深入丛林,必然没有交通工具,丛林也不适合走夜路,这些人很可能找个地方就地审问。 “有!山背后有个废弃的涵洞,老人说是当年打战的时候挖的,我小时候还去玩过!”桑加努力想了一会,伸手指向山坳的方向。 “走!”孔雀抽/出刀反握在手中,桑加带着两人向记忆中的位置奔去。 废弃的涵洞入口杂草丛生,但已经被人踩到了一大片,三人对视了一眼,猫着腰慢慢地潜到洞边。 孔雀附耳听着一阵,里面悄无声息,洞内光线幽暗,洞身在入口几米处就钻了个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他捡起脚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块丢进了涵洞。石块击打在洞壁上,又反弹滚进了深处,声响在空洞的洞内茴香。 三人握紧武器,在洞口屏息等待了一阵,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两分钟后,孔雀做了个手势,丛辉和桑加紧跟着他闪身冲进了涵洞。 涵洞幽暗阴冷,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一个人高举着双手被吊着洞顶上,了无生气。 “丛辉!”虽然光线昏暗,但凭着惊人的目力和记忆里,孔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林柏州。 小辉会意,立即冲上去抱着被吊着的人的腿,孔雀原地跳起近一米高,挥刀割断了绳索,林柏州从半空跌落下来,被丛辉稳稳地接着怀里。 “还活着!”丛辉一探林柏州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立即用大拇指在对方的人中处用力掐了下去。 十几秒钟后,林柏州嗯啊一声,缓缓醒了过来。 刚刚苏醒的林柏州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模模糊糊感到身边有人,立即嘶声挣扎起来,力量之大让丛辉差点没有抱住他。 “林柏州!!”孔雀一把攥住林州柏乱挥的手。 听到熟悉的中文,林柏州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睁大肿胀的眼睛努力辨认着眼前的人,当认出孔雀的时候,他欣喜若狂地一把抓住了孔雀的衣服。 “孔雀,快,快打电话给赵恒,电话,给我电话!”林柏州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他嘶哑地喊着,挣扎着坐起身来,他的下半身完全不能动,只能在丛辉怀里狼狈的扭动。 “怎么回事!!”孔雀暴喝一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柏州出事了,那沈诚呢?他根本不敢去揣测。 “我被他们绑架了,是那些人,那些人!他们打我,还给我打了药,我熬不住,行动计划,暴,暴/露了……还有,还有,他们搜走了我的名册,我们潜伏在缅北的人员资料都在上面。”林柏州说着说着就痛哭起来,他现在已经顾不得孔雀的身份了,他现在急需一个稻草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任务泄漏已经极为严重,更糟糕的是那个名册,林柏州当初做这个名册并不是上面要求的,而是出于一个档案人员习惯。被抓的时候,敌人搜了他的房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1 间,拿走了电脑,名册是纸质的,和超市的进货账本夹在一起,本来是可以逃过的,却不想匪徒里面有一个人懂中文,看到后简直如获至宝。这个东西如果落到敌人手中,局里在缅北十几年的经营就毁于一旦了,他林柏州万死难辞其咎!! “我/操!”丛辉听完,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是当过兵的人,自然明白这个极其严重的事件。 孔雀的脸色更是铁青一片,不论是行动和名册,这些都是沈诚的安全戚戚相关。 “你要打电话给赵恒做什么?”孔雀厉声问道,他现在已经无法全然信任林柏州了,这人出卖了自己的同伴! “必须让老赵他么尽快行动!”林柏州抖着嗓子说,坦白剂摧残了他的神经,让他出现了轻度癫痫的症状。 “还行动个屁!送死去么!”孔雀怒喝,行动计划都暴/露,让沈诚他们上赶着去送死么? “来,来得及!他们的基地没有电话信号,他、他们只能亲自去送消息,我们的人已经集结了,计划是明天午后行动,我告诉他们的是后天中午,他们应该是信了,现在提前行动,能、能赶上!”林柏州激动得急喘起来,这是唯一补救的机会了,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考虑自己的前途和下场了,愧疚和负罪感已经将他没顶。 “他们走了多久了?”孔雀问。 “现在几点?”林柏州问。 “下午三点半。”孔雀看了一眼腕表。 “来,来得及。我失去意识的时候,他们似乎在讨论中午饭的事情。”林柏州满怀希望地看着孔雀。整个事件中,唯一值得欣慰的也许就是林柏州虽然混蛋但并不是个软蛋,他熬了七八个小时的酷刑,最后在药物的作用下才败下阵来,但依然保住了一小部分情报。他现在只希望自己争取到的这一点时间能给事情带来转机,他已经来不及想孔雀如何找到他的,他只记得,赵恒说过这个人是可以相信的! “老赵的号码?”孔雀说着掏出了手机,林柏州的十指都受了刑,已经血肉模糊。 林柏州报了号码,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对面传来赵恒一贯温和淡然的声音,确定无误后,孔雀蹲下/身,把电话放到了林柏州耳边。 林柏州强撑着意识把事情原委告诉了老赵,简短的通话后,林柏州示意孔雀听电话。 “孔雀,谢谢你了,我想麻烦你把林柏州送回来,拜托了。其他的事情你不要参与,我们这边会解决。”电话里,老赵的声音严肃而沉重,这位老特工面对如此严重的事件,依然方寸不乱。 “知道了。”简短的回答后,孔雀挂断了电话。 “小辉,你马上开车送他回国找赵恒。”孔雀把赵恒的电话转发到了丛辉手机上。 “老大,你呢?”小辉看着孔雀决绝的神情,陡然不安起来。 “我去把名册抢回来!”孔雀扭头看着涵洞外,浑身散发出冷厉的煞气,眼中似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不行,老大!你什么也没带,他们一大群人呢,还有枪!”丛辉断然反对。“我不能让名册落在那些人手里,现在追还来得及,赵恒他们恐怕一时分不出人手。”孔雀看着手里的刀,出来的匆忙,他并没有带枪,不过,对付那些杂碎,冷兵器就够了。 丛辉在心里骂了声娘,他知道劝不住了,沈诚绝对在名册里,老大为了谁,想都不用想! “我陪你去,让桑加送他回去!”丛辉说。 桑加从进洞后就一脸茫然,如今更是跟不上两人的节奏,突然被点名,差点儿跳起来。 “你觉得桑加能找到你们的组织么?”孔雀问。 丛辉不说话,倔强地看着孔雀,他真心不想管林柏州死活,这样的叛徒,若不是老大找来,半个月后也就是一条风干肉了,那些人丢下他就没打算留活口。 “小辉,你是军人,孰轻孰重,你比我清楚,这个人,不能让他死在这里。”孔雀冷然的看着奄奄一息的林柏州,那人挣扎着看向他,目露哀求,他听见孔雀的话了,他希望孔雀去。 “那我送了他马上来找你!”丛辉再一次让步,他无法丢下林柏州,也不能让老大孤身犯险。 孔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丛辉一咬牙,背起林柏州向洞外走去。 “谢谢,拜托了。”经过孔雀身边的时候,林柏州低声向孔雀道谢,如果能追回名册,他的罪恶感也许能减轻一些。 “如果他出了事,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出来挫骨扬灰!!”孔雀声音不徐不疾,却如一把重锤砸在林柏州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要走坐飞鸡去体验一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风光,27号我就滚回来~我滚回来了~~~~~ 第58章 八方联动 丛辉开着孔雀的车子,一路风驰电掣地往边境方向赶去,林柏州奄奄一息地躺在后座上,不时地随着车子的颠簸发出几声微弱的呻/吟,而丛辉一直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仿佛后座上只是一捆没有生命的行李。 两人一路无话,林柏州是没有力气说,丛辉是完全懒得搭理这个人,他只想着快把人送到,然后赶回去支援孔雀。 “等会儿你尽快赶回去帮孔雀。”眼看着快到国境线了,林柏州突然开了口。“不用你交待!”小辉没好气地从后视镜里瞪了他一眼。 “那个……那些人里面有专业的军人,可能是西方雇佣兵。”林柏州不由自主地躲闪着目光。 “你tm怎么不早说!”丛辉闻言一脚刹车停住,转过头愤怒地看着林柏州。外籍雇佣兵的实力他非常清楚,队里就有不少,就算是孔雀,也只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比较有优势,但是,现在对方是一群,而他手里只有一把刀。 林柏州对丛辉的质问缄默着,脸上难掩愧疚的神色。他虽然不理解孔雀为什么主动提出去追回名单,但那一刻,这对他就是一根救命的稻草,所以他自私地隐瞒了一些情况,他怕孔雀知道风险大而不愿意前去,毕竟孔雀是局外人,并没有义务承担如此的风险。然而,良心也一直在煎熬着他,所以在快到边境的时候,他还是吐露了实情。 “你是怕老大知道危险不愿去吧!”丛辉咬牙看着林柏州,极端想将这个自私的小人拖下车暴揍一顿,这个人现在才吐露实情,必然也是担心说早了自己会掉头回去,果然自私的人总是以己度人。 林柏州缩在后座上,不敢直视丛辉的质问和目光。 “你tm别操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2 心了,就算对方是一个连的海豹突击队,老大也会去的!!”丛辉强忍着哽咽,狠狠抹了一把脸,把涌出眼眶的热辣逼了回去,再一次发动了车子,这一次是货真价实的争分夺秒。 沈诚,你今后要敢对不住老大,小爷我活剐了你!!丛辉紧紧地捏着方向盘,不忘在罪魁祸首头上也记上一笔。 黄昏的时候,丛辉终于抵达了和赵恒约定的见面地点。 老赵自然是认识孔雀的车子的,所以车子一停稳,就上来两个人把林柏州丛车子上架了下来,送进了一旁停着的一辆黑色桑塔纳中。 “谢谢!”赵恒伸手和丛辉紧紧握了一下,他在孔雀身边见过这个年轻人,部队出来的,身姿硬朗,目光清正,很讨人喜欢。 “有枪么?给我几支,我要去帮老大。”丛辉满脸焦急地看着赵恒,他现在可顾不上什么规矩了,孔雀为了他们的事情涉险,总该是有点表示的吧? “枪给你 ,还有几个人你一并带去,去帮孔雀。”赵恒一招手,一直站在后面的三个人跑了上来,啪一个立正,站到了丛辉面前。 丛辉一看这三人就不是一般的兵,身形气质虽然比不上沈诚,但和王峰已经有八分像了,都是真正淬过火的钢。 “你们三个跟着这位小同志,务必把名单追回来!”赵恒对三人下命令,然后又示意一个勤务兵一样的人从身上解了一支枪递给丛辉。 有枪有人,丛辉的心一下子稳当了许多,他谢过老赵,带着三个新同伴向来路奔去。 丛辉一路拨打孔雀的电话,但是始终提示不在服务区,想来是已经进入了没有信号的丛林。小辉不敢再耽搁,只能加快速度赶路,希望还在追上孔雀的踪迹。 另一头,思罕也带着秦小川和铃铛回到了龙川矿。 食堂里,年夜饭已经红红火火地张罗了起来,却不见孔雀的身影。问了守门的人,说是上午的时候看见孔雀开车带着丛辉一起出去了。思罕只想可能是出去办什么事儿,就打算打个电话让两人快些回来,结果孔雀的电话提示不在服务区,再打丛辉的,也是无人接听。 这两人跑哪儿去了?思罕疑惑地看着自己手机。 “老大,好像不太对啊!”赵子易去孔雀的房间看了一圈,发现他家鸟人出门颇为匆忙,似乎是什么紧急情况让他不得不马上出发。 思罕也皱起了眉头,按孔雀的性格,知道他们今天回来,不会不打招呼就跑出去的。 “去查车子的定位。”思罕紧锁眉头向小别墅走去,孔雀的车子装了卫星定位系统,可以通过电脑查询车子的位置和轨迹。 跟在思罕身边的秦小川也紧张起来,最近缅北武装又在和政府军掐了,出门很不安全。 赵子易追在思罕身后,纠结着要不要把孔雀和沈诚的关系告诉老大,他觉得这事应该和沈诚脱不了干系。 “他跑那么远干什么?”思罕看着屏幕皱起了眉头,卫星定位显示,车子位于边境附近,正高速向若开方向驶去。 “苏哥,那个沈诚在矿上么?”赵子易眨了眨眼睛,掏出了手机给苏经理打了个电话。 “没有哇,昨天就没见着啦!我看考勤表上,孔雀写了岀差,不止他啦,他们宿舍三个人都不在。”苏经理的电话声音很大,连站在一旁的思罕和秦小川都听得一清二楚。 赵子易挂了电话,陷入了沉思。 “铃铛,有什么不对么?”秦小川担心地问。 “大哥,那个……孔雀在和沈诚谈恋爱。我觉得吧……孔雀突然出门应该和他有关系。”铃铛略有些紧张的舔了舔嘴唇,他这算是代孔雀出柜了,这活儿,估计两头都讨不着好,可现在着情况,要不说,他大哥这年估计过不好。 铃铛的话明显是个重磅炸/弹,思罕和秦小川足足呆了十几秒钟才回过神来。 “你说真的?”思罕严肃地问铃铛,在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沈诚的身份和到缅北的目的了,孔雀也不是不知内情,这两人怎么就弄到一起了呢?思罕前两个月才知道自己兄弟喜欢男的,今天就被告知和个身份特殊的人好上了,这信息量让思罕一时难以消化。 “孔雀谈恋爱啦?和沈诚,真的么?”秦小川一脸惊讶,他和沈诚有过一面之缘,对这个人感觉还是很好的。 “应该是……这段时间,他两一直住在一起。”铃铛抬起手指,弱弱地指了指天花板。 “这些稍后讨论,先搞清楚孔雀的去向。”想到沈诚的身份,思罕万分头疼,他清楚孔雀的性格,怕是跑去给沈诚帮忙了,可是,这事情是他能随便参合的么! 就在思罕他们查看车子去向的时候,丛辉正驾车飞驰。 他不断的拨打孔雀的电话,寄希望于孔雀身处某个高处或者开阔地的时候,能接收到信号,因为赵恒已经给出了那些人藏匿的地点,所以丛辉并不需要赶回吉拉小村,而是要设法抢在那些人前面,最好能和孔雀形成合围之势。 “有电话进来。”一个队员把电话递给了丛辉,由于丛辉忙于驾车,就由副驾上的人不断拨打电话,正在拨打时,一个电话插了进来。 丛辉接过一看,是赵子易。 “哎哟,你终于接了!”铃铛如释重负的声音响起。 “刚刚过山谷,没有信号。”丛辉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掌着方向盘。 “我说你和孔雀去哪里了,思老大都着急了,年夜饭都开始了,就等你俩呢!” “赵哥,你们先吃吧,我和老大没有在一起,老大帮沈哥打猎去了,我正要去找他,我们办完事就回来。”丛辉撇了一眼车上的另外三个人,详情自然不便和铃铛说,但他相信以赵铃铛的聪明一定能听懂,他笃定思老板一定知道沈诚的身份,毕竟人是他带来的。 “知道了,你们注意安全。”赵子易说完就挂了电话,把丛辉的话转述给了思罕。 “让护卫队待命!铃铛,你去和国内的人联络,让他们想办法追踪孔雀和丛辉的电话,争取能定位到他们的位置。”思罕听完立即沉声下令。 赵子易二话不说,边拨着电话边疾步向外走去。 “怎么了?”秦小川一头雾水。 “以备不时之需。”思罕苦笑一声,搂过秦小川把脸埋在他怀中,在熟悉的怀抱中寻找一丝慰藉。 同一时间,燕重明正带领着他的队员们飞奔在丛林中。 “你说老赵派去的人能追上么?”王峰和燕重明并排跑在一处,忧心忡忡地问。 关于提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3 前行动的原因赵恒并没有隐瞒他们,毕竟情报的准确性关乎着所有人的性命,赵恒不会让他们去送死,现在抢的就是一个时间差。据情报,那些人虽然和依查勾结,但也在彼此防备,所以驻地相隔了几公里。他们的主要目标不是依查,这次行动只打算打掉那个境外恐怖势力,以依查的狡诈,友军被袭他们不一定会马上援救,反而很有可能作壁上观,看势而行,但如果提前暴露了行动,依查就很可能会和那些人一起对抗他们,对燕重明他们是非常不利的。 “希望能追上。”燕重明也是心头火起,没想到这纰漏真就出在林柏州身上。 “会不会是圈套?”王峰心中不安。赵恒并没有说是谁发现林柏州被俘的,可是这个效率也太高了点,竟然和匪徒赶了个前后脚,如果是那些人故意留下的圈套的话,他们就凶险了。 “不会,老赵靠谱的。”燕重明笃定的说。赵恒的指令很简单,赶得上就赶,发现不对就撤,见机行事。老赵既然敢叫他们行动,就是有把握的,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被盗走的名单,如果真落在敌方手里,那就意味着这次行动之后,名单上所有的人都要永远离开缅北,包括他自己! “不知道老赵派什么人去追的,希望够厉害。”王峰扫了一眼身边的战友,绝大部分是上一次行动的队员,对丛林战都有经验了,霍刚和赵恒派出了所有的好手,王峰想不出除了这些人,还有谁堪此重任。 耳中听着王峰的话,燕重明心中竟不期然闪过孔雀的身影,这个缅北最传奇般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先趴下认个错,本来3号更的,结果学校突然通知模拟测,5号才考完,我从没想过这把年纪了又和考试怼上了…… 第59章 新年小甜饼一块 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城市,他的生日,和他有关的一切在你心中都会变的特别起来。 因为孔雀,一月一号这个日子在燕重明心中不再只是新年伊始的第一天,也是爱人重生的日子。孔雀不知道的自己的生日,他甚至没有对亲生父母的记忆,身份证上这个日子,是当初办户口的时候思罕给他选的,代表着一个新的开始和新生。 每年临近这个日子,燕重明就开始绞尽脑汁开始谋划给孔雀什么样的惊喜,虽然孔雀对过生日的兴趣并不大,但老燕子依然乐此不疲,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孔雀太受欢迎,即便已经是自己的枕边人了,燕重明依然很有危机感,他将之戏言为进步的动力,督促自己对孔雀要更好一些。 温夫人每年都要举行尾牙活动,邀请各界商贾名流共聚一堂,辞旧迎新,孔雀自然也在受邀之列,温夫人的邀请孔雀一般是不会拒绝的,毕竟阮莲秀曾经帮了他不少忙,而今也是沈诚他们多有往来。不过今天他却是缺席了,因为他得赶回国内参加大侄子的百日宴,思罕和秦小川的儿子秦思,今天满一百天了。 话说,秦小川出柜多年一直得不到家人谅解,他虽然表面上一派无所谓,可是每逢佳节,思罕还是能看出的他对远方父母的思念。两年前,在思罕的鼓励下,秦小川又回了一次家,这次成功地站在门口和母亲说了几句话,可以看出,秦妈妈已经心软了,毕竟是独子,难搞的是秦爸爸,老头倔得很,放话出来:要想进这个家,抱着亲孙子来!没孩子,免谈! 秦小川也倔,扭头就走,结果回了酒店还是哭了一场。 思罕心疼了。然后,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思土豪瞒着秦小川搞了个大动作。直到三个月前思罕突然去了趟美国谈生意,然后抱回来一个白嫩嫩的奶娃娃的时候,小秦医生才知道自己喜当爹了。 把那个自作主张的人打了一顿晾了三天之后,特别喜欢小孩子的秦小医生还是拜倒在了自己儿子的纸尿裤下,满怀激动地当起了奶爸。 如今,小秦思百天了,思土豪包下了a城最好的宴会厅给儿子办百日,升级为叔叔的孔雀自然是要去的,温夫人那边只能让苏经理代为出席了。 “吃完了就赶快回来,晚上睡觉把门反锁上。”燕重明把人送到内比都的机场,不放心的再三嘱咐。他倒是放心他家孔雀,但他不放心秦小川的’闺蜜’们!那群妖蛾子一向不懂得矜持二字怎么写…… “乖乖等我回来。”孔雀捏住燕重明的下巴,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短暂而火辣的一吻过后,孔雀潇洒地转身向安检走去。 燕重明摸了摸发热的老脸,向周围一脸惊叹的各国旅客投去友好而坦然的微笑。 燕重明离开内比都之后并没有回帕敢,而是驱车去了莲湖,然而到达莲湖之后,他却没有去拜会温夫人,而是翻墙进屋去找自己的老战友——王峰。 阮莲秀和国内的合作进行得很顺利,王峰的工作也越来越繁重,莲湖和龙川矿之间毕竟还有上百公里的距离,结果,两边一合计,王峰成了温夫人的贴身保镖,住进了莲湖山庄。 “摊上你这么个队长,丛辉也是命苦。”王峰摇头看着再一次玩忽职守的燕重明。当年,燕重明顺利回到缅北之后,孔雀就让他做了龙川矿护卫队的队长,自己则退居幕后,丛辉被提拔为副队长,也成了龙川矿最苦命的人,常常赚着买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 “明天宴会,阮莲秀都请了什么人?”燕重明也不理他打趣,忙着打探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这些。”王峰把桌上一张名单递给了他。 “你怎么知道我会要这个?”燕重明惊讶地看着他。 “温夫人给我的,让我自己分析安保的安排。”王峰说。 “那么信任你?不会……”燕重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王峰。说实话,王峰虽然比不上孔雀,可单独拉出来也是模样英挺周正,身材挺拔的汉子,在莲湖也算得上一枝独秀,阮莲秀要是有什么想法,简直太正常了!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要脸!!”王峰的脸膛很罕见的红了。 “要脸干什么?要脸我能追到孔雀?”燕重明非常无耻的反问。 “拿着你的情报快滚!”王峰把名单按在他脸上。 燕重明也不纠缠,把名单叠好放在兜里就准备离开,温夫人这里不宜久留,要被发现,估计会被ak扫成筛子,自从那次孔雀为了他差点死掉后,阮莲秀就越发不待见他了。 “你要名单干什么,是不是上面有什么动作?”王峰随口问到。 “不是,听说里面是十有五六都是孔雀的爱慕者,我想看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4 看是哪些不长眼的敢觊觎我的人!”燕重明说着飞快的溜出了房门,把王峰的骂声丢在身后。 燕重明觉得自己挺不容易的,总有人想把他的头顶变成一片草原,尤其现在孔雀是老板了,总不能还像以前一样不问俗务,每次出去谈生意总免不了惹桃花,燕重明觉得自己应该预防一下,先摸清楚缅北商场里那些家有待嫁的闺女,或是单身的女子,再遇上了,这生意就让老苏去谈! 另一头,孔雀刚刚回到a城,行踪就泄露了,不过现在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不再是黑衣人,而是秦小川那群无孔不入的损友们。这群小年轻虽然知道孔雀是有主的人,但挡不住都是爱闹的人,孔雀又是罕见的冰山帅哥,不撩枉为gay啊! 不过,这天当他们又摸到孔雀的房门口的时候,却见门上贴着一张9寸的打印照片,照片中是一个半裸的男子,似乎是刚洗完澡的样子,腰上只围了一块大毛巾,露出健壮的胸膛,骨牌般的腹肌和修长有力的小腿,他一手撩着半湿的头发,俊朗的脸上虽然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却给人充满正气的安全感,看着拍照人的目光更是温柔如水。照片的角落小小写了一行字——除此人外,非请勿扰。 两个极品1凑一对,是对0号最大的恶意!!房门外瞬间一片哀鸿遍野。 孔雀难得睡了个安稳觉,只是第二天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发现那张照片已经不见了,原本贴照片的地方粘了一张便签——新年礼物我们收下了。 孔雀再一次确定,燕重明不是他见过的最不要脸的人。 难得回国一趟的孔雀,更加难得的去了一趟商场,新年快到了,他想给燕重明买几件衣服。 孔雀虽然对穿着不讲究,但看到海报橱窗里那些模特身上的衣服时,还是会把燕重明代入一番,觉得好看了就买下,从来不看价钱,有几次燕重明偶尔翻到购物小票,都油然而生一种嫁入豪门的感觉。当然,孔雀的衣服现在也基本是燕重明置办的,价格不高昂,因为都照着孔雀的喜好来,背心迷彩裤什么的实在花不了几个钱,所以他的钱都攒着,听说谁那里有好枪了,就想方设法的帮孔雀弄来。 这一年到头下来,几乎所有的个人开销都是花在对方头上,这样的感觉有种别样的幸福。 小秦思的百日在三十号。那天晚上,燕重明收到了孔雀的微信,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眉眼像极了秦小川。 /你要给我生一个么?/燕重明问。 滚!孔雀回了他一个字。 第二天,孔雀就搭班机飞回了内比都。 孔雀离开的时候只背了个包,回来的时候却托运了两箱行李,满满都是他给燕重明买的衣服和最新的电子产品,手机平板电脑,一件不落。 依旧是燕重明开车来接,a城飞内比都一天只有一趟,虽然只是一个半小时行程,但都是下午三点才到,为了能在午夜前赶回矿山,两人连晚饭都是在车上匆匆啃了个面包,那么着急赶回去的原因,两人心照不宣。 新年前的一个小时,两人终于回到了龙川矿。 将行李暂时放在客厅,燕重明拉着孔雀的手上到了二楼的卧室。浴室里,两人情难自已的相拥,一个小时,刚好够一场温存。 分钟和时针重合在12点位置的时候,燕重明一手搂着孔雀,一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把精心准备的礼物送到了孔雀手里。 “生日快乐,新年快乐。”燕重明笑着在孔雀唇上啄了一下。 绿松石、孔雀石、翡翠和蓝宝石镶嵌而成的一只羽毛绚烂的孔雀,比床头那只重明鸟整整大了一圈,也名贵了百倍。所有的材料都是燕重明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悄悄一点点收集并亲手打磨抛光,赶在孔雀离开的三天做了出来。 “新年快乐。”孔雀把这只孔雀和重明鸟放在一起。 火焰般的重明鸟,沉静冷冽的绿孔雀,交相辉映,比翼双飞。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正文稍后补,先来个新年番。本来是昨天送给大家的新年小甜饼,但昨天回来太晚,没赶上。 迟到一天,祝大家2017事事如意~ 第60章 追踪 缅北多丛山峻岭,不安定的社会环境让它的基础建设非常的落后,基本无法做到遇山打洞,遇河架桥,道路也是多曲折蜿蜒,尤其是靠近中国边境的怒江沿岸,同样是沿着怒江天险,在中国是平坦整齐的柏油路,而靠近缅甸的一边则只有马帮的山路,蜿蜒在荒烟蔓草中,但这样踩出来山路相比盘山绕水的公路,反而是个捷径。因此,很多时候,住在深山缅民们宁可翻山越岭,也比乘坐车马更快捷一些。 依查的基地位于深山之中,远离公路,隐蔽的同时也让现代交通工具很难以到达,因此,从吉拉小村直接翻山过去,反而比乘车还要快一些。 孔雀自然也是料定那些人不会走公路,在他的印象中,向西北方向再翻过两座山越过一条河,就能达到林柏州所说的依查的秘密基地。这样的路,他知道,那些人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只要顺着这个方向追下去,不出意外的话,就能赶上那些人! 夜幕低垂的时候,孔雀赶到了一条小江边。 冬季枯水,几十米宽的河道缩成了十几米宽,江中的石块裸/露出来,将水流切割得支离破碎,形成一道道清澈见底的小溪流,靠近岸边的河床变成了滩涂地,泥土松软,轻轻一踩就能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今天是除夕,虽然天气晴朗但一丝月光也没有,没有被污染过的天空星光璀璨却无法提供足够的照明。因为不确定和那些人的距离,所以孔雀也不敢随意的打开照明,只能蹲下/身,仔细地在滩涂上搜索着,入夜后,那些人在丛林中留下的踪迹已经很难被发现,只能寄望于这片湿软的泥地了,如果那些人确实是从这里渡河的,那么他们一定会在滩涂上留下足迹。 果然,在十多分钟的探索后,孔雀在一片滩涂处发现了一片凌乱的足迹,从数量和痕迹上辨认,大概有七八个人,和林柏州所说的人数大致相同,这群人显然没有想到有人跟在身后,所以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迹,这才让孔雀一路追了上来。 孔雀伸手摸了摸那些足迹,滩涂里的泥有一定的弹性,时间长了痕迹会渐渐地淡去,而这些脚印还很新鲜,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他站起身,凝视着河对岸黑黢黢的丛林,夜里的丛林并不适合赶路,一路追来,他离那些人越来越近,可以看出他们正随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5 着夜幕的降临而渐渐放缓行进的速度,现在,很可能就在对岸扎营,熟悉丛林的人都知道,靠近河岸的开阔高地是过夜的不二选择。 孔雀把军刀缠在手中,悄无声息的摸过河,沿着河岸边低矮的灌木丛向着上游的方向潜进,那个方向,夜风带来极淡的烟火气味。 河边的高地上,一群人正在升起篝火,旁边已经架起了两个简易的野营帐篷。孔雀匍匐在五十米开外的一丛灌木后,冷静地观察着他的目标,这些人和他原先想象的有一些出入,并不全是菜鸟,里面至少有一两个高手,刚刚他靠得太近的时候,差点就被察觉了。 孔雀并不是莽撞的人,他非常聪明并且懂得保护自己,他早就做好了两套计划,如果对手很弱,那在追上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根本不给他们回到基地的机会;如果对手强大,就尾随,这些人回到基地的时候沈诚他们应该已经行动了,到时候趁乱全部宰掉就好了,总之是不能留活口的。其实,如果孔雀现在手上有一支枪的话,这些人已经是尸体了,遗憾的是,他现在只有一支军用匕首。 孔雀最在意的始终是那份花名册。他知道沈诚已经在想办法留在缅北了,可是如果名单泄漏,那这个想法就再也不可能实现了,而且危险会永远环伺在沈诚的周围,那些疯狂的恐怖分子不会放过一个一次次破坏他们’神圣’计划的人,不止他自己,他的亲人也会被报复和伤害。所以,拿回名册,杀掉所有可能看过它的恶徒,这就是孔雀的目标。 孔雀就像盯上了猎物的狼一样,耐心而又执着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这也许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结果一定会是他想要的。 小锅架上了点燃的篝火,食物的香气开始慢慢飘散出来。 从接到桑加的电话到现在已经12个小时过去了,紧张的寻找和追击让孔雀暂时忘记了饥渴和疲惫,现在闻到食物的味道,他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丛裤兜里找到一颗薄荷糖,这事昨天在路上的时候,沈诚在路边的小店买给他提神的。他和他,分开还不到48小时,而这短短的三十多个小时里,却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孔雀对昨天都有了一种久远的感觉。 薄荷糖融化在嘴里,连鼻腔都溢满了清甜的味道,让紧张疲惫的大脑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营地上的人已经开始分食他们的晚餐,也许是认为很安全,他们的警惕性并不高,甚至高声的谈笑着,那是一种孔雀所没有听过的语言,这也更加让他确定了这些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眼看着这些人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孔雀默默地退回了密林中,走到安全距离之后,他再一次掏出手机看了看,依旧是处在没有信号的状态,而手机的电量只剩不到百分之十五了,因为没有玩游戏的爱好,所以他总是不太在意手机的电量,只记得出门的时候似乎还剩一半,一路又和桑加不断联系,如今还没有断电,已经是好运了。 能和丛辉联系上就好了!可是如果小辉也进入了丛林,那很可能也没有信号,但,这个电话却是必须打出去的,毕竟这可能是断电前最后把情报送出去的机会了。 孔雀四处眺望了一下,目光停在了远处一棵参天大树上。 赵恒接到孔雀的来电的时候差点儿激动的把手机掉在地上,一边的霍刚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在他印象中,一向风度悠然的赵恒还没有露出过如此激动的表情。 孔雀!赵恒用口型对他说。 霍刚差点原地跳起来,立即命令周围的工作人员静默,自己也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赵恒,他现在不紧张燕重明他们,猎物跑了,再找一次就好了,可是如果名单泄漏,将会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跟着那个丛辉去的队员现在还没有传回消息,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个叫孔雀的人身上,这个人他不陌生,虽未谋面却已经耳闻许久。 赵恒也屏息细听着,孔雀那边的信号很差,时断时续,但谁也没有挂断重播,应为赵恒很清楚,在大范围处于自然电磁静默和信号屏蔽的山野中,孔雀能找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已经是奇迹了。 对话持续了大概三分钟左右,赵恒突然长长舒了口气,略有些怅然的放下了电话。 “怎么样?”霍刚焦急地问。 “孔雀已经追上那些人了。那些人扎营了,明早应该赶不回基地,他会尽最大的努力拿回名单。”老赵说。他没能和孔雀对上话,因为那边听不到他的声音,而孔雀似乎是猜到他可以听到,就一遍遍反复说着他那边的情况,直到手机突然自动挂断,也许是彻底没信号了,也许是没电了。 主控室里发出低低的欢呼声,所有工作人员都松了一口气,霍刚也露出欣喜的表情。 “如果他这次能成功,你说我们怎么谢人家啊?”霍刚很狠地喟叹了一声。他猜不透孔雀为什么会自告奋勇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不是没有过阴谋论的想法,但赵恒笃定的告诉他,孔雀是可靠的,而且他们现在唯一能寄予希望的人了。 “真要谢,以后别让局里的人成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了,那么多年,你们也没有跟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不如留着精力干点儿有用的事情。”赵恒笛声对霍刚说。 “人又不是我派的,不过这次我会和上面汇报,争取一下,毕竟这位孔雀身份太特殊。”霍刚耸肩,接着扭头吩咐一边的工作人员,“你迅速联络上二小队,把刚刚的情况报给他们。” “报告,联络不上!”技术人员尝试了几次,丛辉那个小队始终没有回应。 霍刚低低咒骂了一声,虽然他也知道这属于正常情况,可是还是忍不住想骂娘,“联系燕重明小队!” 燕重明他们队伍倒是一直没有失联,毕竟是做过充分准备的,相比临时组队的丛辉四人,他们得到的支援和保障更加的充足。 得到己方的人已经追踪上敌人的另一支小队后,燕重明的队员们都是精神一振,胜面,又多了一层。 “这次行动结束我的好好的感谢一下那位几位兄弟。”燕重明兴奋地加快了脚步,夺回名单,就是保住了他留在孔雀身边的希望。 孔雀看了看已经耗空电量自动关机的手机,把它塞到了怀里,然后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猫了下来,远远地观察着敌人的营地。这里离地约有二三十米,视野非常的开阔,远处的营地也一目了然,那些人吃过完后就纷纷钻回了帐篷,只留下一两个人值守。孔雀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推演着不同的不同的行动方案,不过最后都被他一一否决的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6 ,最稳妥的还是跟踪定位,等待支援。 那些人在凌晨六点的时候开始拔营,这个时候已经接近黎明,夜行性的掠食动物也不再出没,虽然天色还是漆黑一片,但是已经处于比较安全的时段,再过一个小时,天色便会亮起来。 孔雀一宿没睡,只在他们第二次换岗的时候眯了了十几分钟,他现在就如一匹孤狼,所有的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松懈的结果要么是丢失猎物,要么是丢失性命。 看着那些人收拾起行囊,孔雀并没有急着从树上下来,而是先观察了一阵他们的行进方向和速度。现在他已经不担心追丢了,他要做的是给对方制造一点小麻烦,让他们无法在沈诚他们行动前赶回去报信,否则以他们现在的行进速度来看,很可能和沈诚他们撞个正着,孔雀不想沈诚在战斗的时候因为突发情况而被干扰,至少要让沈诚他们安安心心收拾完了那边,在腾出手来招呼这些人。 孔雀站在茂盛的树冠间,放眼望去,都是莽莽丛林,密林的底层世界里,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和挑战。 作者有话要说: 请继续捉虫,输入法太调皮了,而我没有时间校对…… 第61章 激战 就算是野生动物,往往也会遵循着一些固定的路线在森林中行进,这种被动物开辟出来的小道就叫做兽道,有经验的猎人常常在这些通道上设置捕兽夹和陷阱。缅北有不少人从事野生动物的盗猎和贩卖,所以想在兽道上找到一两个捕兽夹并不是难事。 孔雀没有费多大劲儿就找到了一个兽夹,上面都是陈年的血锈痕迹,看来已经吞噬过不少生命了。孔雀带着兽夹赶到了那些人前方半公里处,小心翼翼地设下了陷阱,然后就爬上了一旁的大树,静候它的猎物到来。 十分钟后,丛林里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一脚踏中了孔雀设下的陷阱,立即惨叫着倒在了地上,他的同伴见状立即围了上去,而另外两人则是举起了枪迅速的进入戒备状态。孔雀往茂密的枝桠后面缩了缩,把自己藏得更加隐蔽,这两人一直用三角巾蒙着半张脸,孔雀看不到他们的相貌,但感觉他们和另外五个人并不太亲近,有些泾渭分明的感觉,而这两人明显更敏锐,行动也更敏捷,他猜测这两人应该是雇佣兵,有了这一层认知,孔雀自然越发谨慎起来。 那几个人用刀子撬开了兽夹救出了被夹住腿的同伴,但很显然,这个人现在已经丧失行动能力的,锋利的兽夹连野猪的腿都可以轻易的夹断,人骨在它面前也不过是略粗一些的猪脚。 止血,包扎。忙乱了一阵之后,其中一个看似是首领的人做出了决定,暂时留一个人照顾受伤的人,其他人继续赶路。这个貌似首领的人也蒙着面,不同的是,他是用一块很大的头巾们住了头面只露出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睛,显得很神秘。 捕兽夹并没有拖延太多时间,孔雀本来以为他们会带上受伤的同伴,但显然,这些人没什么同伴爱。等着那五个人走远之后,孔雀轻巧地滑下大树,猫一样的缀在了那两人掉队的人身后。 穿着迷彩衣的男人扶着自己受伤的同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丛林里缓慢地前进,受伤的人一直在呻/吟,血一直淅淅沥沥的流着,沾染附近的草木。迷彩男一直在喋喋不休,似乎在抱怨同伴的不小心,也在抱怨这倒霉的丛林。 不过,很快,他的好运就来了,他再也不用穿越这危机重重的丛林了。生命中的最后一眼,是一双寒潭一样的眼睛,那么美,那么狠。受伤的那个人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高大的同伴瞬间就被面前这个鬼魅一样突然出现的俊美男人扭断了脖子,连挣扎都没有就毙命了,而他自己,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就被掐住脖子拖进了密林中。 “你们抢来的东西在谁的身上?”孔雀掐着那人的脖子把人提了起来贴在一棵大树上。 那个人身高不及孔雀,几乎是被吊了起来,只有脚尖堪堪可以够到地面,偏偏脚踝已经碎裂了,这样的支撑让他痛苦不已,扭曲苍白的脸上瞬间渗出汗珠滚落。 “在……在提库拉身……上。”男人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他已经无暇猜测对方的身份了,同伴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这个男人非常心狠手辣,他毫不怀疑对方会扭断他的脖子,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和后悔,哪怕他曾经觉得自己可以为了他们的理想而献出生命。 “提库拉……那个带头巾的?”孔雀冷酷地盯着他,神色更狠厉了几分,能听能说,说明这些人确实是生长在中国的,受思罕和沈诚的影响,孔雀对这些唯恐天下不乱,视平民性命如草芥的人非常的厌恶! “除了名册你们还拿了什么?”孔雀手上猛一用力,又马上松开。 那一瞬间,男人只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差点被捏了出来,他一边苦痛的干呕,一边拼命的摇头,“没,没有了!” 孔雀从密林中走出来的时候,手上的匕/首还滴着血,暗红的血顺着乌黑的刀锋流下,在碧绿的草叶上开出点点血红的花。 他走到地有个被杀死的人身边,丛他身上搜出想要的东西,就把尸体丢进了旁边的深涧里。 匕/首,火机,两小块巧克力和一个消息。这是孔雀这一次的战利品。 他把巧克力剥开丢进嘴里,囫囵嚼了几下就吞了下去,味道显然没有沈诚买给他的好吃,但也算他一天来最丰盛的一顿了,初春时节,森林里连野果都不容易找到。 孔雀抬表看了一眼,已经十点过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具体的方位,但是根据行进的速度来判断,他们已经快接近依查的基地了,他不知道沈诚他们是否能赶上,只能再给这些人制造一点麻烦了。 提库拉带着人赶到大河边的时候,懊恼地发现唯一的过河工具——一根简陋的溜索,已经坏了,对岸的绳索软塌塌地漂在河中。河道不宽,但峡谷有一定的深度,绕道的话大约要多一个小时的路程。 一个雇佣兵站在岸边眯着眼看着对岸,他心里有一些疑惑,但因为损坏的部位在对岸,他并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但他敏锐的感到对岸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也许是敌人,也许是危险野兽。 孔雀隐藏在对岸的灌木丛后,直到那个一直盯着他藏身处的佣兵终于跟着提库拉开始绕道,才动身隔岸尾随而去。 燕重明带着队伍来到提库拉的人藏身的地方时候,正好是午饭时间,几十个人的小聚居点里不断飘来饭菜的香味,三三两两的人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7 聚在一起聊天打牌,不多的几个哨兵也显得懒洋洋的,挎着枪,漫无目的的样子四下游走,一切都显得很平静,甚至是闲适。 但燕重明还是谨慎的观察了一阵,确认不是敌人的疑兵之计后,才部署了进攻方案。二十个人被分成了四队,三队合围进攻,一队扼守在连接依查基地的通道上,阻截有可能前来的救援。赶在了送信人前面,所有人都隐约激动,这大半年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 “我一定要亲那个报信的战友一口!”燕重明身边一个性格活泼的小战士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虽然上面吩咐过如果敌人已经有准备就先撤,可是谁又甘心呢? “先把这边收拾干净,然后先办法联系他们,那边人手不够。”燕重明始终更加挂心那份名单,这边他们部署了大半年,那份名单却是几十年的心血。对表,整装。 五分钟之后,燕重明下达了进攻指令。 第一枪响起的时候,犹如一枚炮仗丢进了麻雀群,匪徒们瞬间乱成一团,呼喊了四散奔走,有人狼狈的抓起自己的武器,却根本找不到敌人的影子,鬼魅一般的狙击手隐藏在暗处,暴露了身影的匪徒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死神挥舞起黑色的镰刀,不断收割着恶行累累的生命,早在这些人为了自己所谓的理想残忍地杀害无辜的人的时候,这一天的结局早以为他们准备。 短短几分钟,聚居点里,除了少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匪徒,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然后,一群全副武装的蒙面人从天而降,彻底结束了这一场碾压式的战斗。没有活口,也不需要活口,这本来就是一场不能宣之于众的行动,最终,这个团伙的消失只会被解释为地方势力之间的屠戮,双方的身份都将成为永远的秘密,即便有人猜到一二,也是讳莫如深,谁也不愿意得罪自己惹不起的人。 “队长,已经干净了!”一个队员对燕重明汇报。 “先撤!二队三队扫尾。”燕重明扫了一眼一片狼籍的战场,虽然依查如他们预料的那样并没有来救援他的合作者,但此地依然不宜久留。 燕重明语毕,立即有十个队员向四下散去,搜索可能的漏网之鱼。 孔雀尾随着提库拉几人来到聚居地附近的时候,正是燕重明他们战况最激烈的时候,炒豆子般的枪声正回响在密林深处。 听着那激烈的枪声,孔雀露出安心的表情,他相信,没有人是沈诚的对手,最后的胜利一定是他的。 和孔雀的欣喜相反,提库拉一行人简直是大惊失色,他正要奔向自己的基地,却被一个雇佣兵拉住了,提库拉焦急地嚷叫着,而那个用兵这是冷淡的对他摇了摇头,那表情,明显在告诉他——大势已去。 提库拉和他的另两个同伴崩溃地跪倒在地上,开始撕声力竭的咒骂着。 孔雀自然听不懂他们在骂什么,只隐约听到被多次重复的重明两个字,听着这个耳熟的名字,他不期然地想起了自己床头那只重明鸟。 也许是知道回天乏力,提库拉他们不一会儿就停止了嚎哭,他转头开始对两个佣兵说着什么。 听完提库拉的话,两个佣兵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交换想法,接着一个高大佣兵慢慢地走到提库拉面前,看似达成共识地伸出了手,提库拉毫不防备地拉住了他的手想站起来,而躲在暗处的孔雀却看见了那个佣兵眼中的杀意。 果然,就在那个佣兵把匕首捅进提库拉胸膛的时候,他的同伴也同时射杀了提库拉的两个同伙。提库拉的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鲜血顺着匕/首上的血槽涌出来,佣兵冷酷地抽/出了匕/首,提库拉不甘地闭上了眼睛,谁也不会想到,这个顽固凶残的恐怖分子最后会死在了自己的爪牙手下。 这个变故让躲在一边的孔雀也愣住了,他一时想不明白这两个佣兵的用意,直到他看见一个佣兵从死去的提库拉身上搜出一本册子,然后对同伴展示了一下,就把册子装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下,孔雀懂了。一个失势的雇主远不如这本册子值钱,他相信,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出大价钱得到这本名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人生好艰难,呜呜呜…… 赶一章出来,明天要出门,终于是暂时可以轻松一下了,有虫大家帮俺抓一下哈,谢 第62章 追踪者 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扫尾工作之后,燕重明就带领着队员们快速撤离战场。任务圆满完成,这个潜伏在家门口的毒瘤终于被拔掉了,可是队员们的心情却轻松不起来,因为匪首提库拉并没有现身,也就是说,现在那份要命的名单很可能就在提库拉本人的手上,以这人的狡诈,一旦发现老巢被端,一定会带着名册逃之夭夭! 由于缅北特殊的地理环境,深山沟壑间,形成了一个个天然的电磁静默场,所以,身处其中的燕重明他们暂时无法和总部取得联系,也就无从得知名册的追查情况,只能默默希望那个临时派出的小队已经阻截到了提库拉一行人。 “走出这片林子应该就有信号了!”赵顺杰不断地调试着通讯设备,前方不远就是森林的边缘了,那里应该可以接收到信号。 “快走!”燕重明迫切需要和赵恒取得联系,以探知最新的情报。 队员们跟在燕重明身边,迅捷而安静奔跑着,像一群穿越丛林的狼群,带着坚定和一往无前的血性。突然,跑在前面的燕重明猛地停住了脚步,他抬手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身后的队员们立即停住奔跑的脚步,迅速而默契地隐藏了身形,并形成了埋伏圈。 片刻之后,前方的灌木丛被分开,三个矫健的身影出现在燕重明眼中,一个穿着极平常的衣服,而两外两个则是全副武装,这三人连跑带走,都是一副匆忙而又谨慎警觉的模样。 “小辉!”燕重明一脸惊讶的从树后闪了出来。 “沈哥!”丛辉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是沈诚,立即几个大步就奔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 “孔雀队长和你们在一起么?” 两个人同时出声,一个带着疑惑,一个充满焦急。 “你说什么?!”乍闻孔雀的名字,燕重明一把抓住了丛辉的手臂,目光惊疑不定。 丛辉此时也顾不得还有其他人在场了,噼里啪啦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看沈诚的样子似乎是没有遇到队长,小辉越发的焦虑起来。目前他们和孔雀失联已经近二十个小时了,本来以为孔雀能和沈诚他们会和,可现在看来,显然,这两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8 拨人并没有遇上,沈诚他们显然已经顺利完成任务了,那队长在哪里呢? 此时,其他队员也纷纷聚到了他们身边,丛辉一席话下来,燕重明变了脸色,王峰和赵顺杰也是神色凝重。 “孔雀是谁?”一个不明就里的队员小声问看似知情的小赵。 “那位正义的朋友。”赵顺杰轻声说。 周围的队员大多参加过输油管路的保护任务,听闻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怎么会卷进来的!”燕重明厉声问小辉。 “好像是老大一直让桑加盯着林柏州,昨天早上桑加打电话说林柏州的店没有开,老大就赶过去了,然后就发现出事了,老大让我送姓林的回去,自己追过去了,然后,赵,赵叔让我带他俩去给老大帮忙。”燕重明恐怖的脸色让丛辉说话都有点磕巴起来。 “那个叫孔雀的人一个人去追踪了,赵哥让我俩跟着这位同志去支援,目前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面对燕重明询问的目光,跟随丛辉而来的一个队员点头肯定了小辉的说辞。 “操!”燕重明很狠一拳砸在一旁的大树上,虬结的树身被砸出一个浅浅的凹陷,他现在无比的想把林柏州大卸八块,他能猜出孔雀为什么要去盯林柏州,因为他和自己一样觉得这个人的行事风格不妥,早晚要出问题,却不料这个问题出得如此致命。 “那边有几个人?”燕重明问丛辉。提库拉亲自出马,带在身边的人一定不会是无能之辈,也不会不带武器,而听丛辉的叙述,孔雀却是几乎赤手空拳。 “六到七个,有枪,可能有雇佣兵。”丛辉也只知道有限的信息,全部来自林柏州的描述。 “一、二队全体都有,立即行动,追捕提库拉!我们的人已经在追踪,身高185公分,身材和我差不多,黑短发,注意不要误伤。”燕重明下令。 “赵哥那边不要通知一下么?”王峰问。 “来不及了,路上有信号的地方再说吧,小赵你随时注意通讯,一旦连线成功,马上汇报情况。”燕重明说。 根据丛辉给出的信息,燕重明分析孔雀追踪着提库拉应该已经到了基地附近,他相信以孔雀的聪明不会在路上就动手,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提库拉发现老巢被端,已经另寻他路了。从他们出发的地方看,行进路线应该是他们现在所在位置更偏西北的方向,而丛辉他们追偏了,才会没有追上,反而和自己迎面遇上了。 宝贝儿,千万别和他们动手,等我来!燕重明一路飞奔,一路在心中默念。 燕重明的追踪本领确实要比丛辉高超不少,他根据小辉给出的线索制定追踪路线,终于在三个多小时后,在密林中发现了提库拉和他两个同伙的尸体。 “是队长干的么?”丛辉一边问一边左顾右盼,可是四周除了他们和这三具尸体,明显没有其他人。 燕重明脸色沉郁看着这个和他斗了多年的恐怖分子头目,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没有。”王峰检查了三具尸体,转头对燕重明说。他并没有找到名册之类的东西,初步检查的结果,提库拉被一刀毙命,二另外两个人则是被枪/杀的。 燕重明蹲下身,扯开提库拉的衣襟,仔细观察着那个致命的伤口。 “孔雀带在身边的是这把刀么?”燕重明抽出孔雀给他的匕/首,问丛辉。 “对,一模一样!”丛辉一看燕重明手中的军刀,不正是孔雀从不离身的那一对中的一支么!难怪老大这次只带了一支出来,原来另一支是在沈诚手里了。 丛辉话音刚落,就见燕重明手起刀落,把匕/首□□了提库拉已经僵硬的胸膛中,已经死亡的肉/体并不会流血,只是发出了一声难听的扑哧声。 丛辉见状不禁发出了一声低呼,旁边的队员也流露出惊讶的表情,连素来最了解燕重明的王峰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燕重明和提库拉是宿敌了,如果燕重明死在提库拉面前,被鞭尸几乎是一定的,但燕重明作出这种类似于鞭尸的行为,就很让人不解了。 然而燕重明并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多做解释,他很快拔出刀,仔细对比了一下两道伤口的痕迹。 “不是孔雀杀的,刀口不一致。”片刻后,燕重明起身说到。 那是谁杀了提库拉?所有人的心中同时冒出这个疑问。 “谁会验尸?”燕重明问身旁的队员,虽然他也具备了一定的医学知识,但是并不是很擅长。 “我!”一名队员把枪往后面一背就跑了过来。 队里不乏各种人才,培养一个优秀的特种兵需要与之等身的黄金,这话虽然听着夸张,但也从侧明证明了他们的价值。 “从关节的僵硬程度,尸斑和外部条件分析,大概死亡4个小时以上了,但不会超过六个小时,可惜手上没有设备,不然通过尸温可以得出更准确的时间。”不一会儿,那个队员就向燕重明汇报了检查的结果。 “已经可以了,谢谢。”燕重明说。 “他们可能发生了内讧。”沉吟了片刻,燕重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提库拉死亡的时间应该正是我们发动攻击的时候。我推断,他们应该是在发现基地被毁后打算逃走,就在这个时候,内部发生了分歧,下手的应该是情报里所说的雇佣兵,但是有两个疑点,情报里说有六七个人,而这里只有三具尸体,也就是说,要么提库拉的人至少还有一个活着,要么另外四个全是雇佣兵,如果是前者,那就是有人想取而代之,如果是后者,那就是雇佣兵发现了更大的价值,反水干掉了雇主。” “前者不太可能,按他们的组织模式,杀死首领是最愚蠢的□□方式,但雇佣兵们又为什么反水?”王峰疑惑的摇了摇头。 “一个失势的雇主,一个卖给谁都可以卖出大价钱的名单,哪个更有价值?”燕重明冷笑。 “真是前门拒狼后门入虎啊!”王峰苦笑一声,消灭提库拉集团带来的成就感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他们面对的,是更大的危机和不知底细的狡猾对手。“队长,现在怎么办?”队员们也焦虑起来,纷纷围住了燕重明,现在无法联系上总部,燕重明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大双,你带两个人出林子,想办法联系上总部汇报情况,剩下的人跟我去追!”燕重明下令。 队里有一对孪生子,这两人之间有点奇妙的感应,从小捉迷藏总能最先找到对方,燕重明派出一个留一个,算是应对失联的最后保障。 “你说老大是不是又一个人追上去了?”丛辉紧紧地跟在燕重明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99 身边,短短二十几个小时,这个大男孩已经急得嘴上长泡了。 “放心,他不会蛮干的。”燕重明安慰小辉,也安慰自己。孔雀死追名册不放的原因他能猜到一些,那个直性子的人如果拿到名册结果在上面没找到’沈诚’两个字,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所以,自己得快点儿找到他。 这一次的追踪简单了很多,也许是笃定他们能找过来,孔雀在沿途留下了大量的痕迹,一些大树的树干上甚至直接刻上了大大的箭头。每发现一个标记,燕重明心里就多一分安定,这证明孔雀还没有和对方动手的打算,虽然孔雀很强,但能当上雇佣兵的人也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 燕重明他们一直追到日落西山也没有追上,所幸线索一直没有中断,看来对方也在着急赶路。 “没关系,一定追得上的,夜里不好走,他们应该会停下休息。”王峰宽慰燕重明。 “孔雀还饿着呢!”燕重明气哼哼地说,燕重明自己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虫子树叶也没少吃,可想到孔雀这一天也只能吃这些,就不能忍了。 “老大昨天连午饭都没吃!”小辉添油加醋。 王峰决定和恋爱脑以及粉丝脑保持距离。 然而,就在他们追到一个峡谷边缘的时候,线索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旅游回来了,开始做清洁准备过年,看着偌大的屋子,感觉我就是个单身狗,今天忙了一个白天,连窗子都没擦完,看着油烟机和平时被忽略的犄角旮旯,已经哭死在厕所……男人娶回家,当真就只能当个摆设(手动拜拜) 终于做完大扫除了,哇一声哭出来…… 第63章 追人不易 两个雇佣兵杀死提库拉之后,就转头向着若开邦方向而去。孔雀犹豫了片刻,立即跟了上去,这两个人不比提库拉,他们没有固定的归处,一旦失去他们的踪迹也许就再也追踪不到了,所以孔雀放弃了去联络沈诚的想法,虽然那个人也许就在不远处。 也许是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两个雇佣兵走得很快,他们绕开了依查的基地,快速地向着密林深处而去。孔雀谨慎地缀在他们身后,一路留下了醒目的标记,他坚信,沈诚完成任务后一定会带人追上来的。 丛林密得不见天光,不时有被惊扰的动物快速地丛视野中掠过,巨大的缅甸蟒盘踞在粗壮的榕树枝干上,玻璃珠一般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无机质光芒,冷冷地看着闯入丛林的不速之客。孔雀一边追踪一边在脑海中构架着最有效的狙杀方式,对方虽然只有两个人了,但都是经验丰富的雇佣兵,而且还有武器,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和他们正面冲突。孔雀被称为缅北之狼,不单因为他的凶狠,也因为他素有狼的冷静和狡诈。 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丛林中的温度开始下降,两个雇佣兵终于停下了脚步,坐在山涧边的一处空地上开始吃东西,两个人不时四下打量着,似乎是在寻找好的露营地点,夜晚的缅北丛林伸手不见五指且危机四伏,并不适合穿越,他们必须停下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夜。 孔雀等待的也正是这一刻,这两人一路狂奔,如果不停下休息的话,恐怕沈诚他们即使发现了他留下的信号也很难追上来,而且他们要过夜的话,肯定是轮流值夜,这样,他就可以找到机会下手,逐个击杀了。 孔雀藏身在五十米开外的一株大树上,啃着手里的几株鲜石斛,这个季节的丛林里没有什么野果,打猎也是不现实的,石斛的味道虽然不好,但至少安全无毒,可以聊以充饥。他已经一天多没有正经吃东西了,万幸的是林子里不愁水源,光靠喝水他撑个七八天都没有问题,只是体力上大打折扣是必然的了。 孔雀心分两路,一边注意着前面的动静,一边观察着身后,那是他们来的方向,他一路留下了信号。这时,一直席地而坐的两个人突然站了起来,并面朝向孔雀藏身的方向,孔雀心中一凛,立即伏低身体收敛了气息,警惕地盯着前方,刚刚是他松懈了,这两人不是提库拉那样的蠢货,他还记得在吊桥边差点被他么发现的事情。 大约一分钟之后,那两人终于转过了身去,然而,就在孔雀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其中一个突然转身抬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孔雀的方向,几乎是同时,尖啸的子弹声划破了丛林的寂静。孔雀的瞳孔瞬间紧缩,在大脑做出指示前,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直接从树上翻滚了下来,就在孔雀的身体跌落的同时,一颗子弹掀飞了前一秒还在他身下的一块树皮,差之毫厘,便是血溅当场的结局。 身体呈自由落体的形式下坠,十几米的高度,虽然不至于致死但受伤却是难免,树干上藤蔓交错,孔雀却不敢去攀抓,跌落的电光火石间,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目的,他们也许是察觉了什么,但还没有确定,刚刚那一枪不过是试探,谁让他挑的这个位置是周围最佳的观察点,这两人等会儿必然还要来查看,最好不要留下什么痕迹。 事情想清楚的同时,孔雀的身体也已经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虽然树下铺满了腐殖土和落叶,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孔雀眼前一黑,气息一窒。 沙沙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孔雀倒过一口气,忍着身体的剧痛,滚进了树根下面的一个空洞里,这个半幅的坑洞也许是什么动物留下的或是水蚀的结果,空洞被落叶埋了一半又被杂乱的藤蔓和野草遮挡,不细看很难发现,孔雀本来是打着等会儿在里面藏身休息的打算的,现在却成了救命之所。 孔雀滚进坑洞,又匆匆掩饰了一下洞口,就屏息以待,他紧握着军刀,努力忽略身体的疼痛,准备着可能到来的恶战。 沙沙的脚步声停在不远的地方,孔雀从杂草的缝隙间看出去,甚至可以看清对方鞋子上的纹样,此时如果有一支枪的话,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看,我就说你大惊小怪吧,哪有什么人。”一个声音响起,带着轻笑。 “我在断桥边就察觉到了一次,有东西跟着我们,我本来以为是什么野兽,但野兽不可能会跟那么久。”另一个声音说道。 “也许是你的错觉,人也不会跟那么久的。提库拉死了,没有人知道名单在我们手里。” “我担心那个中国人,应该杀掉的。” “那种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明白,中国有那么多聪明的人,他们为什么会把一个蠢货放在那么关键的位置上。” 这两个人用英文交谈着,边说边四处张望。 孔雀在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0 训练营生活了几年,那里的基本都是用英文交流,虽然刚去的时候什么也听不懂,但几年下来,基本的交流却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孔雀逼着外籍的护卫队员学中文,不过是为了出当年的一口气,到了爷的地盘上了,自然我说了算。所以这两人的对话,孔雀自然能听懂。 那两人找了一阵,一无所获,但出于谨慎,他们放弃了宿营的打算,利用登山索降到了山涧底部,顺着溪流继续前进。 孔雀听到了他们打算,没有急着追出来,他躺在树坑里休息了一阵,等身上没有那么痛了,才慢慢的钻了出来,他的手压在左胸下方肋骨的位置,那里落地时狠狠磕在了突出的树根上,根据他自己的判断,最乐观也是个骨裂。孔雀慢慢地挪到山涧边,探头向下看了一眼,山间大约有十几米深,两边的山壁很是陡峭,涧底有一条不宽的溪流一直延伸向远方。孔雀回到大榕树边,挥刀砍断了几根藤蔓之后把他们连接,把一端系在一株大树的根部,另一端抛下深涧,然后脱下背心包住右手,抓着藤条慢慢滑了下去。涧底更加的阴暗潮湿,头顶的阳光被挡了个严严实实。孔雀落地后蛰伏了几分钟,确定没有异状后,才顺着溪流追了下去,用做绳索的藤蔓被留在了原地,一端还系着一截丛背心上扯下来的布片。 夕阳一点点落下,丛林中愈发昏暗,借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辉,孔雀终于再一次跟上了两个雇佣兵的脚步,他看着远处跳跃的营火,抹了抹嘴角渗出的血迹,肋骨的伤比他想象的要严重,也许已经伤到了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的闷痛,但他却不能停下疾行的步伐,甚至还要面对一场不对等的厮杀。 孔雀看了一眼腕表,七点半,他马不停蹄地追了将近三个小时。 另一边,燕重明他们在日落的时候追到了山涧边,却失去了孔雀的踪迹。燕重明将人散出去搜索,自己则攀上了一棵大榕树,这棵树是一个绝佳的观察位置,然后,他在一根粗大的枝干上发现了一块被掀掉的树皮,燕重明抚摸着这个新鲜的创口,心不禁提了起来。 这是一个子弹造成的创伤。开枪的是谁,被瞄准的又是谁?周围没有血迹,也没有搏斗的痕迹,除了这个疑似弹痕的痕迹,什么也没有,但,他直觉这和孔雀有关。 “队长,这里有一根藤索!” 燕重明正在思忖,下面的队员突然喊了一声。 “拉上来看看!”燕重明几下溜下大树,跑到了山涧边。 一位队员手脚麻利的把藤条收了上来。 藤索由三四根藤条组成,长度大约刚好垂到涧底,在藤条的末端还栓了一个黑色的东西,燕重明把那个东西解下来,打开手电一照,发现是一片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 “是老大身上的背心!”丛辉一看那布条,立即失声叫了出来。 “你确定?”燕重明一把将小辉拉到了面前,把布条递到了他的眼皮底下。 “错不了,老大昨天出门的时候穿的黑色背心和卡其色的薄外套!”小辉仔细辨认了一下布条的质地,和孔雀的背心一模一样的材料。 燕重明收紧手指,紧紧握住了那片布条,既然还能留下这样的标记,那代表孔雀现在是安全的,并且依然在追踪那些人,这个认知让燕重明提起的心又微微放了下来。 燕重明站起身,俯视着深涧,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丛林里一丝光亮也没有,十米外皆是黑幢幢的树影,只能听到山涧下传来的淙淙水声。 “队长,我们现在追么?”一个队员不确定地望着远方笼罩在一片墨色中的丛林,起伏的山峦如一匹匹蛰伏的猛兽,仿佛下一秒就会猛然跃起将人吞噬。 “时间还早,再追一段看看。”燕重明看了看表,才七点过一点,私心的,比起找到敌人,他现在更想找到的是孔雀。 夜间穿越陌生的丛林是大忌,但队员们都表示理解,丢失的名单是压在每个人心头的巨石,不挪开,谁也不得轻松。 燕重明他们的装备齐全,不一会儿,四条安全绳已经装好,就在他们要行动的时候,燕重明的通讯器突然发出了声响,所有人都惊讶地盯着那个开始发出绿光的小盒子,要知道,他们已经处在天然的电磁静默环境中很多个小时了,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个通讯器的存在。 滋滋啦啦的杂音过后,赵恒的声音传了过来,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生怕喘气声惊散了那气若游丝的信号。 就在所有人专心听燕重明和赵恒对话的时候,小辉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他在林中转了几圈,在一个空旷处发现了微弱的信号,借着那一格好不容易出现的信号,丛辉拨通了思罕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趁着还没过元宵,滚来跟大家拜个晚年~~~~ 每逢佳节胖几斤,相信大家都圆润了不少,来来来,跟着两个鸟人跑起来~~~~~好容易高速宽松了,我也要出门浪了,会带着本本,得空就写一点,毕竟还有几章就完结了,我们也算看见曙光了…… 第64章 人生赢家 一群人专心围着燕重明,听他和上级通话,等结束了,才有人注意到有一个队员和丛辉在不远处拉扯了起来。 “怎么了?”燕重明大步走了过去。?“队长,他私自和外面联系,暴露了我们的行动!”小战士一脸愤怒地扯着丛辉走过来,小辉冷冷地看着他,一脸无所谓的倨傲。 “小辉,给谁打电话呢?”丛辉毕竟是跟在孔雀身边的人,即使平时一副脑残粉的样子,此时沉静下来,竟有了几分孔雀冷冽的样子,燕重明心里一软,连语气都不由放柔了几分。 “光我们不行,我得通知思老板做好准备。当年被老大灭掉的几个组织的残余躲到了若开邦,你说,如果形单影只又没有武器的老大被他们遇见了会怎么?再说,世界上哪有不漏风的墙,缅北势力庞杂,有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你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真以为没有人知道?不过是你们后面的能量大,大家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老大卷进来的事情,有心人要打听一定能知道,他仇家不少,保不齐就有人落井下石。你们找你们的东西,我们救自己的人,不冲突吧。”因为知道燕重明和孔雀的关系,丛辉耐着性子把事情分析给他们听。 燕重明本来觉得孔雀就追着两三个人,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此时一听丛辉分析,背上不觉就浮起了一层冷汗。?“我们十几人还搞不定两三个毛贼?”拉着丛辉的小战士还有些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1 不服气,虽然对方说的有些道理,他却觉得自己人被小看了。 “我们老板有直升机,对方是有武器的雇佣兵,你要能保证打起来大家都全须全尾的,那就让他不用备着直升机和医生了。”丛辉面无表情的瞥了小战士一眼,他倒不讨厌这个小战士,还觉得这股子劲儿挺像当年的自己的,不够通透却满怀执拗与赤诚。 小战士语塞,又看看自家队长似乎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打算,哼了一声郁闷地走开了。 “思老板有什么安排?”燕重明问丛辉。 “老板会安排直升机在附近待命,护卫队也会出动,但不和你们接触,另外,老板放出消息,就说有人偷了龙川矿的东西,孔雀正在追索,凡是提供消息和给予帮助的,重酬二十万美金,若有人趁火打劫,就是和龙川矿过不去。”丛辉把思罕的安排告诉了燕重明。 “替我谢谢思老板。”燕重明明白,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他们在这边行动不能露真像,远没有思老板行事方便,这是帮孔雀,也是帮了他们。 “用不着你谢,我家老大和老板可是亲兄弟。”丛辉白了燕重明一眼,他现在还不忿对方把自己老大拐走了。 哎,又被家属的小跟班嫌弃了。燕重明摸摸鼻子。 “队长,下去后继续追踪?”王峰走过来问,已经有部分队员下到了山涧底下。 “先下去吧,能走就再走一段,不行就扎营,明天早点出发,对方也要休息的。”燕重明看了看暗沉沉的前路。 丛辉的顾虑不无道理,只是他没有料到,已经有人向孔雀出手了。 提库拉老巢被端,依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本来是想借提库拉给中国边防添堵的,结果人家以雷霆之势荡平了这群恐怖分子,自己什么都没捞到还惹了一身骚,偏生又奈何不得这边,一个不忿,就把账算到了孔雀头上。倒不是说依查能聪明到猜出孔雀和这群特战队的关系,而是他觉得,孔雀灭了宋曼,和提库拉一定是有过节的,这账算到他头上不亏,也好叫其他人知道,他依查还是重视盟友的,否则他若对提库拉的覆灭无动于衷,以后怕是没有人愿意和他合作了。 所以,依查在提库拉一伙人被剿灭后的几小时,就向外放出了1千万缅币的悬红——买孔雀的命!理由是,孔雀和境外势力勾结,压迫和残害缅北本地组织。依查没有把自己吃的那点亏拿出来说,而是打起了民族牌,而且消息也没敢向帕敢和果敢方向扩撒,毕竟那边是温夫人,陈主席和翡翠王的地头,这三个一个是华商,一个华人,一个是亲华派,哪个他都惹不起。他只把消息散在了若开邦,没图真能杀死孔雀,仅指望投鼠忌器,让孔雀有所顾忌,不会再踏上他的势力范围。 悬红的消息散播极快,日落的时候,躲藏在若开邦的各种势力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与孔雀有仇没仇的纷纷摩拳擦掌,对这一千万垂涎三尺,有人甚至已经大着胆子摸出老巢,打算去寻孔雀晦气了。 依查动作快,思老板也没有闲着,接到丛辉的电话后,就把自己的私人直升机调了过来,让铃铛带着几个精锐队员和医生,连夜赶往若开邦,到达后,飞机和医生原地待命,铃铛着带着队员深入丛林去找孔雀,同时,也把酬金的消息放了出了,少有人会和钱过不去,有了这笔钱做保,要不是真有深仇大恨,应该不会有人对孔雀不利。 然后,就在思老板放出消息后几个小时,莲湖山庄方面也表态,帮助了孔雀的人就是莲湖永远的朋友,言下之意,反之就是敌人!作为一个中立派,温夫人这样的表态已经很有偏向性了,关于她对孔雀的一往情深再次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热议的对象。而更让人奇怪的是,紧随温夫人的脚步,李氏农业集团公司的小开也在同一天表示,帮助孔雀的人,李公子将以个人名义酬谢人民币十万元!随后,有知情人爆出,李公子也对孔雀一往情深。 这才是人生赢家啊!得到消息的缅北各部纷纷感慨。 孔雀自然不知道山外面的亲友们为他操碎了心,此时,他正背靠着一块巨石,享用着他两天来的第一顿蛋白质大餐——一条蝰蛇。 太阳落山后,随着气温的降低,作为冷血动物的蛇类早已昏昏欲睡,这条倒霉的蝰蛇缩进石缝中准备睡觉的时候,被孔雀发现了。生的蛇肉极具韧性并且腥气,并不是食物的首先,但孔雀看中的却是它的另一项特长——毒。蝰蛇名列世界第三大毒蛇,在缅甸,每年90%的蛇咬致死都是它造成的。孔雀本来想活捉毒蛇用来偷袭两个雇佣兵的,但这蛇凶猛异常,发现有人靠近就扑咬上来,最终被孔雀一刀斩首,但他还是收集到了少量的毒液涂在了刀刃上,然后秉着不浪费的精神,剥皮吃肉。 两个雇佣兵也架起了篝火,用一个铁饭盒煮起了罐头和压缩干粮,吃完饭后,一个人钻进了睡袋,而另一个人则坐在篝火边值夜,绝大多数的野生动物都对火避之不及,一堆篝火可以省却很多麻烦。作为曾经的职业军人,这两个人都知道随时保持警惕的重要性,所以即便只是两个人,值守的那个依然很尽心尽责。 孔雀把干燥的落叶堆在巨石的凹陷处,把自己藏身在那里。更深露重,即便是沈诚他们现在也无法继续前进,孔雀推断他们之间应该还差了六个小时左右的行程,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在他留下的信号指示下,沈诚他们完全可以追上,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时间不多了。两个雇佣兵一直在朝着孟加拉国方向前进,照目前的速度,他们明天下午的时候就可以越境,一旦他们离开缅甸,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如果他猜的没错,这两个人还有其他同伴在孟加拉国境内。 他必须把事情解决在缅北! 凌晨2点的时候,那两个人换了一次班,一个人似乎内急,走开了几步去方便,却依旧没有离开同伴的视线范围,第二轮值夜的是那个发现过孔雀行藏的人,这人极谨慎,换班后就又燃了两处篝火,把方圆十几米的小空地照得纤毫毕现。 这不是偷袭的好时机,孔雀把行动的时间定在了黎明,经过一夜的平安无事,拔营离开的时候必然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刻。他看了看手里的刀,他的计划是保一争二,只要能先弄死一个,另一个即便有枪也不足为惧了。 天空刚刚翻出一丝亮色,那个雇佣兵就叫醒了同伴,两人开始收拾行囊。 孔雀脱下已经破烂的背心,撕成条状,一圈一圈把匕/首缠在了手上,揉烂一把苔藓和着湿泥往脸上身上一抹,就成了简易的伪装。他从藏身处走出来,借着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2 灌木的掩护,迅速而不露痕迹地靠近目标。 一个雇佣兵正在同伴的帮助下把睡袋收进行囊中,他背后是一丛一人多高的浆果树。 “明天终于不用睡这破袋子了!”满脸胡渣的男人抱怨着。这两个人已经拿下了蒙面的三角巾,露出一张典型的白种人的面孔,高鼻、深目、薄唇。 他同伴始终沉默着,瘦长脸庞,深陷而狭长的双目,这样的长相和王峰有点像,但和王峰沉稳可靠的感觉比起来,这人显得阴鸷凶狠。 就在那人用力把睡袋塞进背囊的一瞬间,早就看准时机的孔雀从几米外的灌木丛后一跃而起,如猛兽一般直扑敌人的后背,手中墨色的匕首不见一丝幽光,却像野兽的利齿一样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他对面的同伴首先发现了危险,他甚至来不及出声预警,只能挥手向同伴的脖颈儿扫去,那里是人体最脆弱的颈动脉,也是孔雀的目标。 电光火石间,孔雀的匕首几乎和那人的手掌同时到达,被袭击的人也感觉到了身后扑来的充满杀意的气息,这个位置,他根本没有反击和躲避的空间,幸而同伴大力一掌打偏了他的脑袋,让他整个人向□□斜了轻微的角度。冰冷的匕首擦着脖颈而过,砍在了肩颈上,锋利的匕首像利刀切开豆腐那样切进了他脖根处的肌肉中,一直抵到锁骨才顿住了。 这个位置并不致命!孔雀眼中寒光一闪,一抬手,匕首角度一变,切进了对方锁骨的凹陷处,再拔出的时候,带出一串血珠,而近乎同时,对面的枪口也对准了他。 惨叫声和枪/声同时响起。 孔雀一个后空翻滚到了一边,接着几个翻身腾跃,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去到了金沙江边一个乡,那里连4g都是奢侈的,没有网络的毛儿闲得非常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真不知道没有互联网的年代我怎么活过来的~祝大家情人节愉快~~~这么血腥的一章发在这么浪漫的节日不适合啊,稍后补个番吧~~ 第65章 厉害的对手 “啊啊啊!!!”受伤的雇佣兵惨叫着捂着伤口倒在了地上,他的同伴紧握着枪,凶狠而警惕的紧盯着孔雀消失的方向,他不敢追击,他的同伴现在没有丝毫自保能力,而他不敢确定袭击者还有没有同伙。 过了几十秒钟,确定对方确实暂时逃走了,男人才退到同伴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tm的,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f**k!!!”胡渣男人痛苦地叫骂着,他不是没有受过伤,但吃那么大的亏还是第一次。 “应该就是一直跟着我们的人,妈的!”鹰鼻男人迅速而冷静地撕开同伴的衣服,从背囊里拿出止血绷带迅速的帮同伴包扎,虽然一直有感觉,但他也没有想到,竟然真的被跟踪了!只能说对方藏得太好。 伤口非常的深,血像涌泉一样汩汩的往外冒,胡渣的脸色已经灰败,鹰鼻的脸色也非常不好,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士兵,他很清楚自己的同伴即便能活下来也完全丧失战斗力了,不过对方一击得手就迅速遁走,也说明了对方只有一个人,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 “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鹰鼻男人说着扶起了同伴,跟踪了两天而几乎不让他们察觉,这个人的丛林经验比他们要丰富。 胡渣男顺着同伴的力道艰难地站了起来,鹰鼻男一手扶着同伴,一手持枪,警惕地向丛林深处退去。 孔雀躲出子/弹的射程就在一棵大树后坐了下来,他清楚对方并不会追上来,虽然没有能一刀毙命,但基本的目的是达到了,刀刃上的蛇毒虽然量很少,但毒性够大,一旦发作,没有抗蛇毒血清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孔雀面色痛苦地摁住肋骨,嘴角泛出带血的泡沫,刚刚激烈的动作让他骨折的肋骨再一次错位,很可能已经扎伤了肺部,更糟糕的,他中弹了,刚刚对方反击的几枪中有一枪击中了他的上右臂,造成了一个贯穿伤,差几厘米就能打碎他的肩膀,幸而没有击穿动脉。 这样的伤对孔雀来说不是很重,只要不再剧烈运动,他可以安然地离开丛林,可惜,他还有一场恶战。如果现在离开,并没有人有资格和立场来责怪他,可孔雀性格坚韧,做不出半途而废的事情,何况对方手里有沈诚的资料,如果沈诚因此下半生都要活在死亡的威胁中,孔雀绝对不会原谅自己此时的放弃。 沈诚,你tm给老子快点儿!孔雀咬着牙拆下手上的布条,把手臂上的伤口紧紧包扎了起来,暂时止住了血,然后就又追了上去。 鹰鼻男人拖着同伴走了一阵,很快就发现了同伴的异状,他把昏昏沉沉的同伴扶到一边坐下,然后撕开了刚刚包好的伤口,果然发现伤口已经泛起了紫黑色。 有毒!!鹰鼻男人看着同伴的伤口,冷汗瞬间占满了额头,他们虽然有一些常见的解毒药剂,但问题是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同伴中的是什么毒,这片森林里,有毒的动植物不胜枚举。 他先给同伴灌了一瓶缓解毒性的药水,又用消毒液冲洗伤口,希望能缓解毒性,如果能拖到基地,就有救了。雇佣兵虽然凶残,但他们对同伴却是很重视的,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同伴,多一个人便多了一份成功和生存的机率。 “谁!”一阵风从耳旁掠过,鹰鼻男猛然回头盯着身后,背上瞬间浮起一股战栗。 周围的丛林依然静谧,密林底层平静的犹如水面下的世界,密密匝匝的枝桠阻隔了一切,山风只能从最高的树冠掠过,掀起一层层绿浪。 鹰鼻男紧张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每一个无法完全看清的地方都变得可疑,虽然他拥有两只满膛的枪,但这并不能给他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同伴的遭遇已经在他心中埋下了恐惧的种子,长达两天的追踪,果决的击杀,这个对手堪比最狡诈的狼,而他的目标显然是他们的性命。 可是,这tm到底是个什么人! 鹰鼻男疑惑着。中国的特工么?怎么可能连支枪都没有!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个人还光着膀子。缅北地方势力?不可能!他们不会单独行动!另一个雇佣兵?有那么寒酸的雇佣兵!深山猎人?他们长得是像鹿还是熊! 越想不清,越不安。 鹰鼻男摸了摸藏在怀中的名册。他猜,起因在这里。 孔雀站在前方的一处小高地上,冷冷地注视着他的目标,浓密的灌木遮住了他的身影,他没有再刻意隐藏,但对方并没有向这个方向看上哪怕一眼,已经心怀恐惧的人只会不断的瞻顾身后。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3 孔雀耐心的等待着,等待下一个最佳的出击时机,他知道,他的猎物跑不掉了,不论沈诚他们能不能赶到,这个男人,已经不可能走出这片丛林。 同伴开始发起了高烧,呼吸也变得急促和微弱。 “你这个狗娘养的!有本事出来啊!出来!!我们光明正大的比一比,别他妈像个**一样只会躲在暗处偷袭!你这个没**的懦夫!!”越来越大的精神压力让鹰鼻雇佣兵开始变的焦躁,他一手端着一支mp5冲锋/枪,不断地调转枪口四处扫描,一手压在腰侧,警惕地样子就像掉进了陷阱的凶兽。“你他妈不就是想要这个么,出来!!出来!!!拿着它滚,滚!!!你放我们走,我们不要了!我数到五,你不出来我就毁了它!!”几分钟后,鹰鼻雇佣兵从怀中扯出名册,狠狠地扬了一下,把它丢到几米外的地上,垂下枪口退了几步站到同伴身边。 你毁了那玩意儿我倒省事,不过,你的命我一样会取!孔雀站在高处冷冷地看敌人崩溃的样子。 “一……二……”鹰鼻雇佣兵边数边转动眼珠快速观察四周,一手悄悄扣紧了扳机,眼神狠毒又狡诈,一旦对方为了名册现身,他会马上把他打成筛子! 右边的树冠处突然传来细细嗦嗦的声响,鹰鼻男人不假思索地举枪射击,一梭子弹倾泻而出,碎叶和树皮四处飞溅,枪声回荡在密林中,几只长臂猿啊啊的叫着,飞快地从树木间飞荡而去,逃进密林深处。 短暂的喧嚣过后,丛林再一次恢复了宁静,只留下高鼻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妈的!”鹰鼻雇佣兵骂了一声,取出新的弹夹更换,刚刚一个紧张,他竟然一下打空了枪里所有的子/弹。 就在他准备换弹夹的时候,背后突然涌来一股杀意。 身体反射性的向旁边一躲,一柄利刃擦着他的脖颈儿飞过,下一秒钟,一个黑影已经扑到了他的眼前,一个肘击直取脆弱的咽喉,鹰鼻男再一个侧身躲过致命一击,后背却撞进一具坚实的身体,他心中警铃大作,提肘就向身后撞去,这一肘撞了个结实,若是一般人八成已经被撞飞,然而身后的身体却岿然不动,依然紧贴自己,几乎是同时,一条强壮的手臂从身后锁住了他颈项,高鼻男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一个高踢向对方头面部的位置踢去,迫开对方后一扭身摆脱了桎梏,逃过了被扭断脖子的下场。 孔雀一击不成,立即接上后招,□□已经没有子弹了,他现在不能让对方有机会把手/枪□□。 鹰鼻男本打算拉开距离拔枪,却不想对方如影随行,根本不给他机会,招招式式凌厉无匹,皆是杀招。鹰鼻算是雇佣兵中的翘楚,在东南亚战绩彪炳,已经多年未逢敌手,这也是提库拉看重他并不惜重金聘请的原因,然而,现在这个杀人无数的雇佣兵却有点紧张了,对方的强大让他惊心不已。 孔雀是借着鹰鼻开枪扫射时的混乱偷偷潜到对方身边的,他本来也想像对付胡渣男那样一刀毙命,但鹰鼻男在同伴受袭后就穿起来防弹衣,护住了上身的要害,除非孔雀有把握一刀插/进他的脖子,否则,只伤到四肢的话对这样的人来说根本无关痛痒,所以,孔雀一面瞄准鹰鼻男的后颈投出匕首,一面做好了近身肉搏的准备。 鹰鼻男躲开了飞刀,孔雀立即跟上出招,短短几秒,两人已经过了数招。 几招过后,两人都不由为对手喝了一声彩,如果不是生死相搏,也是个精彩的对手。 四只手同时抢向鹰鼻腰间的手/枪。 鹰鼻忙于应付对方凌厉的招式,甚至无暇看一眼对方的样貌,一面要防着被夺枪,一面要防住对方拳脚,还要寻机会拔枪,显得有些狼狈。 孔雀也不轻松,他身上带着伤,时间越长对他越不利。 肌肉剧烈撞击的声音让人牙根发酸,这丛林中最凶猛的野兽争斗起来恐怕也不过如此。 最后,鹰鼻男拼着被击中脸颊的剧痛,乘机向后跌出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终于拔出了手/枪,可惜,还没有等他举枪,孔雀已经赶上,飞起一脚正中对方手腕,□□飞了出去,滚进了草丛深处。 孔雀飞身向草丛扑去,鹰鼻雇佣兵心知不妙,紧跟着一扑,一把扣住了孔雀的脚踝,两人双双扑倒在地,孔雀被摔得闷哼一声,随即扭身一脚踹向对方门面,鹰鼻男侧身躲开,一翻身,用格斗术中的锁技,缠住了孔雀双腿。 鹰鼻男试图用柔术扭脱对方的关节,孔雀也不示弱,他的身体猛然扭转,腰身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掌扫向对方的太阳穴。 鹰鼻男再次变招,躲开一掌后,整个人缠了上来,他已尝到了孔雀腿脚的厉害,打算用柔术把对方拖死在地面。 如果说刚刚的战况像两只猛兽的对决,那现在的情况则变成两条巨蟒的决斗,两个高大的身影绞扭在一起,低矮的小灌木和草丛被无情地碾压倒伏。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超卡。孔雀要受伤了,伤轻了吧,后面剧情不好接,伤重了吧,我心疼,你们会先说,你们打算让我死几成,我好掂量着写…… 后半章也写得不太顺,但是想想还是放上来了,因为奶奶前天离世了,作为长孙女,我得帮着料理一下,写文可能要耽搁几天了,写好的就先放上来。 开学了我会尽快写,你们可以再养肥一点,暂时装作失忆,完结了我喊你们~ 第66章 旧识 缠斗进行了有几分钟,除了沉闷的打斗声外,呼吸声也越发的沉重。 孔雀的格斗术没有什么具体的技法和门派,靠的就是一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和他自身惊人的力量,然而此时他身上有伤,在速度和力量上都有折损。庆幸的是,这半年来,孔雀几乎是有机会就要拉着燕重明切磋一下,老流氓刚开始对自己的绝学还有些敝帚自珍,只想着和孔雀一较高下,后来这人成了自己心尖上人,燕重明自然是把自己一身绝技倾囊相授,教了孔雀不少四两拨千斤的讨巧招数。 孔雀手臂上的枪伤再一次被撕裂,血水浸透了包扎的布条,两人滚过的地方,碧翠的草叶上留下了班班洒洒的血迹,淡淡地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突然,一直试图锁住孔雀的高鼻男像触电一样猛然弹开,就地一滚,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也许是被激斗透支了体力,分开的两人都没有再一次扑向对方,而是依着身边的大树站了起来,短暂的休息和喘息。 高鼻男狼狈的靠在一棵大树上,心有余悸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4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4 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刚才,对方竟然像拼着废掉一条手臂来换自己的性命,要不是对方手法稍慢了一点,自己现在恐怕已经上了当被扭断了脖子! 此时,他才有机会看清这个很辣的对手。 当看清孔雀受伤的手臂和肋下大片的淤紫的时候,眼中爆发出了狂喜和些微的后怕。喜的是对方受了伤,还不轻;后怕的是,如果对方没有受伤,刚刚那一下他的脖子已经断了。 目光上移,鹰鼻男终于看清了这个跟踪了自己两天,还差点置他的同伴于死地的对手的模样。那是一个与自己身高相仿的精壮男子,古铜色的健康肤色,黑色的短发,典型的东方人的相貌,却有着一般东亚人种没有深邃五官,即便是有东西方审美偏见的鹰鼻男,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非常的英俊,甚至还带着一点熟悉的感觉,从伤口流出的鲜血批满了班身,让这个男人犹如佛教八部众中俊美却嗜血的修罗。 孔雀也站直了身体,抬起手抹去了嘴角渗出的血沫,目光冷冽的看着几米外的鹰鼻男。 “你是孔雀?”鹰鼻男打量了一阵,突然露出些惊喜的神色,他虽然说的是英文,但孔雀两个字却是明明白白的中文。 孔雀心中疑惑,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冷冷盯着对手。 “我是伍德啊,当初住在你楼下的,当年你不愿用英文的名字,我可是练了好久才学会的,哦,中文真是够了,太难了!我早你一年离开,当年那个15分16秒通过的毕业记录还是我创的,想起来了么?虽然第二年就被你打破了,哈哈。”伍德一口气说了一堆,边说边观察对面男人的反应。 孔雀的面上没有丝毫变化,显然,对什么伍德、六徳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眼中的第一盒防备自然也没有减少一分。 这让伍德挫败的同时也深感愤懑,这种自己把对方记得清清楚楚而对方根本不记得自己的感觉真是让人难堪。不过,这只美丽的野兽还是一点儿没变啊,依然高傲美丽的让人牙痒,也让人心痒。 伍德海清楚的记得孔雀踏进训练营的第一天的情形。 在那个监狱一样的地方,任何美丽的东西都会引起躁动和悲剧。 18岁的东方少年,漂亮得像初绽的寒梅,冷冽却带着诱人的香气。许多人都在脑海中编排着关于少年的悲惨故事,也等着分一杯羹,在这个野兽法则横行的训练营里,没有同情和友爱,只有弱肉强食,一些暴力和欺凌甚至是被默许的。他们把这个少年称为漂亮的小东西,因为那个拗口的中文名字实在难念,据说是一种猛禽的名字,但在大多数眼里,少年应该是一只金丝雀,不知道哪个狠心的雇主把这样的人丢进豺狼横行的训练营。 但是,很快,所有人就发现,他们走眼了。 某天夜里,当有着野兽外号的罗尼捂着变成一个血窟窿的右眼从少年的房间惨叫着奔出后,等着看好戏,分杯事后羹的所有人都惊呆。然后,第二天,当厨子尖叫着从汤锅底捞出一颗煮熟的人眼珠后,几乎所有人都打翻了汤碗,唯有少年气定神闲的喝完了汤,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淡然的走出了食堂。小东西三个字被野兽代替,漂亮这种略带软糯的形容词也被美丽这样略带强势的词取代,即便他的美丽依然诱人,却没有人再敢轻易尝试碰触,孔雀——一种凶猛而美丽的大鸟。 伍德近乎贪婪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当年也垂涎过少年,但离开那个监狱后的地方倒也没再惦记过,毕竟外面多的是美丽的女人,但再一次看见孔雀后,他发现这种吸引丝毫没有减少。 少年长成青年,身形样貌都不再青涩,浑身上下充满了成熟的魅力,而且东方人特有的人种特征让他和同龄的白种人比起来显得年轻,身形线条也更加的柔和流畅,有一种水墨风流之感。 伍德的眼中窜过纷乱的情绪,最后定格在了一个浅薄的笑意上。 “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伍德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同时他放松了身体收起了敌意,“那你还记得老麦恩么,我们的战术教官?我记得他当初对你挺好的。哦,对了,我前两年还遇到过他,老头退休了,住在越南富国岛,颐养天年呢。” 听到麦恩的名字,孔雀眼中的冷意稍有融解,看着伍德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似乎是在努力回忆。 伍德尝试着向孔雀的方向迈了小半步,发现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心中掠过一阵暗喜。受伤的美丽野兽,如果能卸下他的心防并趁机制服的话,他相信独眼罗尼一定愿意为他出大价钱的。 “你现在还在为你的雇主工作么?是他叫你来追我们的?早知道是你,我就把那破本子给你了,我也是顺手得来的。”伍德试着和孔雀攀谈,边说边仔细的观察对方的神色。 “我现在自己做老板,有人出钱找我买命,对了,就是被你杀掉的那个人,我看你拿了个东西,感觉挺值钱,人被你杀了,我总得带点儿东西回去交差吧。”孔雀放松地看在身后的树干上,捂着嘴轻咳了几声,看似是已经对这个旧识放下了戒备。 “不愧是营里出来的人,我也把我的老板干掉了,那些脑满肥肠的废物不配支配我们。”伍德朗声笑起来,又不着痕迹地向孔雀靠近了两步。 孔雀依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略显疲惫地靠着身后的大树,看到伍德靠近也没太大的反应。 “你受伤了,我包里还有药品,先做点治疗吧。今天真是误会了,还好我记性不错。”伍德皱眉看着孔雀的伤口,语气关切。 “他呢?”孔雀对着倒在不远处的伍德的同伙扬了扬下巴。 “哦,有了你我还需要那个废物么?以后我们两合作吧,那一定会很精彩的。”伍德向他伸出双臂,脸上带着夸张地热情。 孔雀没有回答,他垂着眼眸,似乎在考虑伍德的提议。 “扶我过去吧。”片刻,孔雀抬起头对伍德说。 伍德眼中闪过狂喜,他按捺住喜悦,快步向孔雀走去。 伍德走到孔雀身边后,矮身把孔雀架了起来,一只手绕到背后扶住了他的背,孔雀也很自然地把一条手臂搭在了伍德的脖子上,乍一看上去,确实像两个相互搀扶依靠的人。 伍德搀着孔雀走向丢在一边的背包,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孔雀的狠辣在训练营时就很有名了,他刚刚也是观察确定了对方受伤却是没有多余的武器才敢靠近的,现在搀扶的姿势也是精心设计过的,确保对方无法轻易发难。 孔雀似乎确实对伍德放下了戒心,他甚至有些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5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5 无力的吧脑袋靠在伍德的颈边。 从伍德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孔雀高挺的鼻梁和有些苍白起皮却依旧形状优美的嘴唇,鼻息的热气轻轻的拂过他的颈项,让伍德一阵心猿意马。伍德确定自己更喜欢娇柔的女性,但在把人送给罗尼之前,他也许可以尝试一下,毕竟,征服一只美丽而骄傲的野兽是一件让每一个男人都会血脉贲张的事情。 “放心吧,我包里有许多急救药品还有干粮,你一定饿了吧。”伍德一面温情款款,一面从扶在孔雀后背上那只手的指缝间摸出了早就藏好的麻醉针。伍德眼中闪过激动,就在他要将麻醉针扎进孔雀的身体的时候,孔雀突然抬起了头,嘴唇仿佛亲吻一样擦过伍德的脖颈。 伍德只觉得颈边一凉,紧接着耳边就传来水管破裂喷水的嘶嘶声,一蓬血色在他眼角爆开。 伍德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一把推开孔雀,踉跄地退后了几步,仓皇地捂住了喷血的脖颈,然而,在颈动脉破裂的高压造成的血喷面前,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你……你!”伍德惊恐而又难以置信地看着孔雀,嗓子里发出嘶哑的气声。孔雀目光冰冷地看着倒地的伍德,从容地吐掉了咬在齿间带血的刀片,“老麦恩说过,如果我们在敌对的状态下相逢的话,请毫不犹豫的杀死对方。看来我们都学得不错。”孔雀弯腰捡起了掉在草丛中的麻醉针。 孔雀一直有在身上藏刀片的习惯,这种小东西做武器不太现实,但在关键时候也是能派上用场的,方才,孔雀就在借着捂嘴释咳嗽的机会把刀片藏在了嘴里,伍德不是省油的灯,这是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生死游戏。 绝望染满了伍德渐渐苍白的脸庞,空气中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最后留在他瞳孔中的,是一张修罗般俊美冷脸的容颜,他本有机会翻盘,但在他心起贪念的那一刻,他就输了。 丢下已经死亡的伍德,孔雀走到伍德昏迷的同伴面前,蝰蛇的毒是致命的,这个男人虽然还留着一口气,但死亡是迟早的事情,孔雀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枪,从容地装上子弹,开枪射穿了这个男人的心脏。 连风都无法穿透的密林底层,血腥的气味一点点融进饱含水汽的空气中,和着腐殖土的腥气,像开满了彼岸花的黄泉。 孔雀拾起了被伍德丢在地上的名册,他靠着一棵大树缓缓坐下,一页页翻看着。名册不厚,真正记载着资料的部分只有三四页,而孔雀却来来回回看了七八次,王峰、赵顺杰甚至连赵恒的资料都有,却唯独没看到那个他最挂念的名字,孔雀又仔细检查了一次,也并没有被撕毁的痕迹。 怎么回事?孔雀烦躁地揉皱了名册,手上的血迹把纸页染的斑斑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谢谢大家关心,奶奶高寿离世,算白喜了,虽然很难过,但心情还是比较平静的。 第67章 原来是个假名字 孔雀摇了摇头,把眩晕的感觉摇散一些,又拿起名册认真地捋了一遍,依然没看到沈诚的名字或是类似的名字。他闭上眼靠在树上,开始翻检回忆中的点点滴滴,检查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为了防止资料被转移,他一路上都盯得很紧,伍德从提库拉身上确实只拿到这一份资料,而后的行程他们也没有再接触过外人。 记忆继续向前回溯,脑海中闪过提库拉得知基地被袭击时的疯狂咒骂,孔雀自然听不懂提库拉在喊些什么,但bsp;ming这个发音确实不容错辨的出现了数次,里面的恨意连躲在远处的孔雀都能清楚的感受。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一个人突然在母语中夹杂了其他语言的话,这个发音就应该是一个只能直译的名称,往往大多是人名。 这个时候,能让提库拉大声咒骂的,一定是他的敌人,是覆灭了他野心的人! ing?ing?孔雀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有点熟悉的发音,他确信,名册里并没有类似发音的名字,那这会是谁的名字呢? 我俩果然般配,我也是鸟人啊! 重明啊!《山海经》曰:重明鸟,其形似鸡,鸣声如凤,力大,能搏猛兽,辟妖邪。 一段回忆不期然的闯入脑海中。 ing!重明! 孔雀猛然睁开双眼,激动地再一次翻开了名册。他怎么就一直没想过这个家伙会用假名呢! 燕重明!就在王峰的资料上方,孔雀看到了这个名字,资料上的描述和王峰并无二致,只是在军衔上高了一个级别,并在末尾的位置小小的标注了一个星号。这样的标记在名册中只出现过三个地方,赵恒也有。赵恒是什么身份孔雀自然的是清楚的,能和赵恒比肩,这个燕重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孔雀几乎可以肯定,燕重明就是沈诚! 混蛋,差点儿被你急死了! 孔雀长长松了口气,把脸埋在了书页里,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辛苦。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树丛突然晃动了一下,然而,沉浸在激动和喜悦中的孔雀并没有注意到。 想在茫茫林海中追踪一个人的踪迹就好比大海捞针,虽然孔雀一路上留下了标记,但燕重明他们还是有几次险险走错。和燕重明在惯的皑皑雪山不同,在那种一片雪白的苍茫世界里,你只需要登上一个山头就可以把方圆几公里甚至十几公里尽收眼底,任何在雪面上移动的生物就像秃子脑袋上的虱子一样显眼,想掩盖足迹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一场大雪,否则即便是最小巧的啮齿类也会留下浅浅的足迹,而这里,即便有一头猛兽隐藏在几米外,也是很难被发现的。 早上五点半,天色刚刚翻白就出发,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依然不知道自己离孔雀还有多远,燕重明渐渐地焦躁起来。 “队长,我有一个想法。”差一点儿再次寻错路后,赵顺杰大着胆子蹭到了燕重明身边。所有人都看出燕队长心情非常不好,大家都闷头赶路,不敢去捋虎须,生怕一不小心成了炮灰,此时看小赵竟然主动凑上去,眼中都充满了敬佩。 “说!”燕重明皱着眉蹦出一个充满火药味的字。 “要不我试试带路,前段时间孔雀队长带着我摸地形,他告诉过我这边有两条路通若开邦,直达缅孟边境,地图我都背在心里了,我感觉这两天我们追上来的这条线路和其中一条基本是一样的,我想,既然林中有路,那些人应该不会乱走,可能走的也是这一条。现在我们花太多精力在找标记上了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6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6 ,速度上不去,不如试试我带路,再结合找标记,应该会快一点。”小赵飞快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也是背地图的好手,方向感也强,这一路追下来,他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绝对就是孔雀告诉过他的路。 “可以,快!”燕重明思索了几秒,觉得小赵的办法可行。孔雀的标记大概300米左右一个,这已经是比较密集的了,所以,可以跟着小赵走一段,如果途中有孔雀的标记,就证明对了,即便没有,也不过几百米冤枉路。 赵顺杰得了命令,立即跑到了队伍前面,招手让大家跟上他。 小赵带路百十米之后,果然在一棵大树上找到了孔雀留下的标记,燕重明精神一振,又催着小赵加快速度,又走了几百米,另一个标记赫然在目,众人都露出激动的表情,小赵信心也越足,努力回忆着看过的卫星图,又着走了几百米后发现了第三个标记。一个两个也许是偶然,但连接出现三个,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小赵的推断是正确的。 “好小子,回去给你请功!” 赵顺杰闻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军功不是那么好拿的,但是有队长这句话,他已经很满足了。 “回头我去老刀那里摸个练手货给你。”丛辉赶上来,狠狠搂了小赵一下,然后就赶到前面去了,和这群西北兵比起来,他更加熟悉丛林,小赵指路,他开路,效率更高。 这才是干货啊!赵顺杰荡漾了,比起还不确定的军功,老刀的作品就是货真价实的银子。赵顺杰也是最近才知道老刀的传奇的,这个玉雕大师能把几百块的垃圾玉料雕成价值百万的工艺品,凭的就是一手出神入化,化腐朽为神奇的玉雕手艺,他的练手货,也不会是凡品! 燕重明这一路一共找到三次机会和赵恒取得联系,在最近的一次通话中,赵恒隐晦的告诉他,这边已经和思老板那边沟通过了,任务完成了他们全体搭乘思家的直升机回到边境后改乘自己的直升机回省城,因为队里打提库拉的基地也不是毫发无伤的,有的队员还是受了点伤,万幸的是都是一些小伤,而这些汉子早在军营练了一身铜皮铁骨,此时也没有人喊一声痛,只是这一场奔波下来,消耗还是极大的,霍刚是个爱兵的领导,自然不会拒绝爱国商贾的好意,而这其中,自然也有顾老的作用。 思罕是个聪明人,他没有直接找赵恒,毕竟赵恒的身份摆在那里,瓜田李下还是要避嫌,他把事情告诉了师傅,顾老自然不会袖手不管。顾老认识孔雀也有小十年了,对这个年轻人很是欣赏,只是这是思罕团队里的人,顾老也就不太多接触,但爱才之心丝毫不少。顾老算是霍刚他们那个系统的元老,如今虽然退下来在帝都养老,但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由他和霍刚沟通,再合适不过。 这个方案,燕重明自然是再支持不过的了,现在增加和思家的互动,对他以后的计划很有好处。 “队长,快来!!这边!”一个队员突然高呼。 为了防止遗落标记,燕重明一行人在丛林中呈扇形前行,赵顺杰带头,两边的队员每两人之间相隔十米左右前进。 听到声音,燕重明几个大步就赶了过去。 那是一个营地,熄灭的篝火边还有遗落了帐篷和睡袋,显然,露营的人是匆忙离开的,甚至没有来得及收拾行囊,看样子他们很可能是受到了袭击才仓皇离去。 “还是热的,应该不超过两个小时!”燕重明用手探了探篝火的灰烬,还有余温。 “这里有血迹!”一个队员发现了草地上滴落的血迹。 “散开搜索!”燕重明一声令下,人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也许是老大动手了。”丛辉紧跟在燕重明身侧。 燕重明的眉头锁的死紧。见血不见尸,说明是逃脱了,如果是孔雀动的手,那么他有没有受伤,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最后,他在一棵大树背面找到散落的血迹,不多,但衬着翠绿的草叶,格外的刺眼。 两处血迹相隔了大约一百米。 丛辉不安地看着燕重明,他想问问这是不是老大的血迹,可又怕一说了,乌鸦嘴就成真了,在看燕重明铁青的脸色,整个人都惶惶不安起来。 燕重明一言不发的折身出了树林。 “继续追踪!!”燕重明扫了一眼狼藉的营地,目光落在左前方,那里有拖拽的痕迹和被踩乱的杂草,明显仓促离去的人已经无暇掩藏踪迹了。 顺着痕迹走了一段,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再一次出现的孔雀留下的标记,燕重明这时的脸色才缓了几分,虽然不知道孔雀伤的如何,至少可以证明性命是无碍的,燕重明对孔雀有着强大的信心,他坚信,没有什么是那个男人战胜不了的。 第68章 偷袭 在缅北,如果你要问到底有多少人想要孔雀的性命,十个人能给出十种答案,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哈姆雷特。虽然在孔雀看来,他对待敢惹毛他的人一向是一视同仁的,但在旁观者眼中,这些炮灰还是惨得各有千秋。不过最想要孔雀性命的人的排行榜中,宋曼这样的角色甚至还进不了前五,毕竟,一直以来,孔雀对宋曼的小动作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要不是宋曼搭上提库拉后,膨胀得太忘我,他现在应该还带着他那三瓜两枣的手下们在丛林里干着小偷小摸的勾当,运气好的话可以活到内战结束的那一天。 ace是第一批把主意打到龙川矿上的武装,这群人靠着内战起家,虽然没有k14 的实力,却有一颗k140的野心,但任何上层建筑都是需要经济基础的,因此,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ace就纠集了另外几个小团伙 ,趁着孔雀去押货,摸进了刚开工不久的龙川矿打秋风。 本来以为华商都是软柿子的强盗们第一次啃到了硬骨头,他们万万没想到,连矿上的大厨子都提着剔骨刀加入了战团,这些并不高大的中国人个个都有一股悍勇之气,尖锐的警报声响彻云霄,强盗们胆怯了,匆匆从仓库中抢出几块原石就打算跑路,然后,一个死死抱住石料的羸弱少年被他们开枪打死了…… 孔雀收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少年的身体还没有凉透,染血的原石还被紧紧抱在怀中,风中还飘散着不知是谁压抑的呜咽。 孔雀提着枪转身离去,矿上的员工们都还陷落在愤怒和哀伤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位年轻的护卫队长何时消失的。 整整七天,这是一场冷酷而血腥的复仇,也是一段传奇的开始。 那场复仇中,ace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7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7 的少东家似乎是唯一的幸存者,这条漏网之鱼最后逃入了若开邦的密林中,仰他人鼻息,苟活度日。 落魄的少主并没有成王败寇的觉悟,反而在’如果没有孔雀’的假命题下,一遍遍做着君临天下的美梦,任由怨恨一遍遍洗刷他的灵魂,把怨念和仇恨刻入骨血,变成一份执念,特别是随着孔雀的名声越大,他的这份仇恨似乎也水涨船高的高贵起来,杀死孔雀,已不仅仅是复仇,更多的是一种登上人生巅峰的仪式。 所以,刚得到孔雀只身深入若开邦的消息,这位前少主就带着唯一的亲信出发了,不管是依查的悬红还是翡翠王的声明,对他来说都没有能杀死孔雀的诱惑大。作为一个不入流的小强盗,因着一份执念,达到了’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高尚境界’。 在这片丛林里中混迹了几年,坤达自然比一般人更加熟悉这里,穿越丛林的路统共就这么几条,凡是另辟蹊径的人最终都和自然融为了一体。人类从他们的智人祖先那一代开始就呼喊着战胜自然的口号,结果却是一次次的被打脸。一边,鬼佬探险家们带着摄影团队和高端设备深入丛林荒漠,拍出一部部让人神往的现代《鲁滨逊漂流记》,另一边的神州大陆,搜救队和森警、武警忙着在各个名胜景区救援那些不走寻常路的驴友们。 越是对丛林世界熟悉的人,才越对它充满了敬畏,即便是野生动物,也有它们自己专用的兽道。 想在若开邦避开人烟行进,有两条通道是最好的选择。坤达猜测,如果孔雀和追踪的人进了森林,八成也是走的这条路,所以,他一直在这两条相距不远的通道之间游荡,寻找孔雀的踪迹。 但即便如此,搜寻的难度也只不过是从大海捞针变成了池塘捞针。 坤达带着他的手下在丛林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两天,期间还被一只花豹锁定过,这种狡猾的动物比老虎还难缠,刺杀二人组出发时的十分意气被吓跑了六分,一颗心在’滚回去继续做个混吃等死的小喽啰’和’杀死孔雀光宗耀祖间摇摆不定’。 然而,就在坤达举棋不定的时候,他听到了远处隐约的枪声。 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两人对视了片刻,就巡着枪声响起的方向摸了过去。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神情是坚定的,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不积极,就像两个相约打虎的人,出发时壮志豪情,等真听见老虎的响儿了,又巴不得那只是幻觉,只能默默观察同伴的反应,希望对方突然想家了。 可是,十多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出声。 看来他是真想报仇,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想跑,不然第一个被打死!手下想。 他竟是真心实意想帮我报仇的!坤达有点感慨。 两个刺杀者磨磨蹭蹭走到枪声响起的地方的时候,孔雀和伍德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从树丛里钻出来,远远看见坐在树下的孔雀时,反射性就想转身逃走,可是他们突然惊喜的发现,孔雀受伤了,似乎还伤得有点重!但是虎死余威在,何况现在虎还没有死,手边还有一只抢,孔雀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不止有他的狠辣,还有他枪法,两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决定躲起来仔观察一下,寻找可趁之机。 就在坤达和他的同伴还在寻找下手的机会的时候,另一拨人也已经赶到了。几个小战士刚刚拨开茂密的灌木丛探出身来,就和靠坐在大树下的孔雀撞了个正。 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坐在那里,队员们反射性的举起了枪,而孔雀只是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就不着痕迹的把扣在扳机上的手收了回来。 “住手!”燕重明最后一个字喊得几乎破音,一个箭步就从后面窜了上来。 看到孔雀的一瞬间,一颗心终于咕咚一声落到了实处,四周的一切似乎被虚化了,燕重明的眼中只剩下了一个被目光勾勒得越来越清晰的身影,占满了视网膜的每一个边边角角,再容不下其他。 孔雀受伤了,赤/裸的上身都是斑斑的血迹,一条黑色绷带状的东西缠在他的右上臂的位置,整条手臂仿佛涂满了血色的纹身,还未凝固的血液凝在指尖,他的脸上涂满了草汁泥水混合的伪装,露出的嘴唇是没有血色的干白,暴起了细小的干皮,整个人都都带着躁动的血腥之气,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明冷冽如深潭。 燕重明心如擂鼓,但迈出的脚步却滞了滞,他需要片刻的冷静,这里还有其他的队员,他必须克制自己冲上去拥抱亲吻那个人的冲动。 孔雀也看见了燕重明,他撑着身后的大树慢慢站了起来,没受伤的那只手里紧紧捏着那本名册,目光落在几米外的那个人身上,身上的杀伐之气和眼中的冷咧像冬日落在了温泉中的薄雪,无声消融。 丛辉迫不及待地想冲上去察看老大的伤情,却被身边的赵顺杰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拖了下去。 “没看见练着眉来眼去法呢,添什么乱!”赵顺杰和丛辉咬耳朵。 我老大伤成什么样了,你队长是不是瞎!被捂住嘴拖走的小辉对着赵顺杰一顿挠。 王峰皱着眉头,思索等下如何向其他队员解释这几秒的深情对视。 孔雀站直了身体,嘴角勾起几不可查的弧度,微微动了动握着名册的手,燕重明这才像静止的画面被按下的播放键一样,身体轻轻一震,迈步向孔雀走去,明朗地笑意在他眼中绽放,像一朵即将盛开的花。 然而,还没等这朵花开到荼靡,就被一颗从密林深处飞来的子弹击碎了。 随着枪声的响起,孔雀的身体突然向前扑了一几步,一朵小小的血花在他右下腹处炸开。 那一篷血花像一根钢针一样刺入了燕重明的眼中,在大脑下达指令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以一种迅捷刀不可思议的速度一把抱住了扑倒的孔雀,并把他严丝合缝地护在了自己高大的身躯之下。 几颗子弹接踵而至,噗噗几声打进了燕重明的防弹背心里,有一颗险险擦过了他右侧的太阳穴,带起一串血珠。 “那边!”王峰暴喝一声,一梭子弹就向着孔雀身后的一个方位倾泻而去,紧接着就提枪冲了过去。 两个队员留下警戒,其余队员立即紧随而上追捕偷袭着。虽然事出突然,但训练有素的队员们并没有乱了阵脚,对方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的行为彻底触怒了这群猛虎一样的男人。 “孔雀!”燕重明把孔雀抱在怀中,焦急地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一只手紧紧地压住不停滲血的伤口。 孔雀的脸上依然不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8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8 见什么痛苦之色,只是眼神显得有些疲惫和茫然。这是一次很拙略的偷袭,若是平时,他在对方扣动扳机之前就完全可以察觉,可是今天,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见到燕重明让他从持续的应激状态里解脱出来,陷入一种安定的状态,警觉性大大降低,总之,在中弹的那一霎那,他整个人都有些迟钝。 “还没找到么!”燕重明心里焦急,对着一旁的队员吼了一声。 那名队员正在急救包里翻找能用上的药品,他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个随身的急救包,里面放着纱布、绷带、药品和一套简易的手术工具。 “马上!”队员头也不抬的配置针剂和药品,冷静而迅速。 丛辉帮着他准备纱布和绷带,青年紧咬着牙关,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整个人都在轻轻地颤抖,深茶色的眼珠呈现出无机质的冰冷,瞳孔中却似有风暴在酝酿。 “你要说什么。”燕重明看到孔雀对他眨了眨眼,嘴唇轻轻动了动,连忙附耳到他嘴边。 “两个,都死了。”孔雀的声音像破了洞的风箱,这是肺部受伤的征兆。 “知道了,你快休息一下,后面的就交给我们了,你大哥派了飞机来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燕重明借着说话的姿势亲了亲孔雀的嘴角,他的眼眶热辣,一双眼睛似乎都要变成血泪从眼眶中流下来,他的孔雀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却只是为了他。燕重明,你何德何能! “燕……重明。”孔雀又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是我……”燕重明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明白了孔雀得到名册后为什么没有立即返回,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名字,但他知道,在打开名册没看到沈诚两字后,他一定急坏了。 一滴还带着体温的泪水砸到了孔雀的睫毛上,滚落进他微合眼中,又顺着眼角流出一道湿痕。 “别哭,老子还没死呢。”孔雀轻轻地说,他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浅笑,这一刻,终于是放心了。 “队长,快,药好了!”那名队员终于配好了药,和丛辉抱着一堆纱布滚到了燕重明面前。 压在伤口上的手刚一拿开,血就汩汩地冒出来。 “贯穿伤,子弹没在里面是好事,好事。”这位队员在队里承担一部分医疗兵的角色,看到伤情后觉得还不算最糟,但队长的态度让他觉得是事态严重。 “他的肺好像也受伤了。”燕重明紧皱着眉头。 “糟!肋骨断了!“那位队员伸手一摸,也变了脸色,“必须尽快送出去手术!肺扎穿就完了!” 止血、包扎、注射、服药。短短几分钟就完成了预处理,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送医。 燕重明始终小心翼翼地把孔雀抱在怀中,生怕再碰到他那岌岌可危的肋骨。孔雀安静地靠在燕重明的怀中,似乎是睡着了,燕重明握着他的手腕,微弱但始终坚强搏动着的脉搏抚慰着他惊慌不安的灵魂,似乎他自己的生命也系于这几不可查的脉动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枪的位置让我纠结了好久,为了避开重要器官还查了人体构造……好了,告诉我,你们不会打死我~ 第69章 日落西山红霞飞 追出去的队员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带回了四个人,两个死人,两个活人。 先带回来的是两个死人。 “队长,找到两个雇佣兵,死的,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漏网的。”赵顺杰把伍德和他的同伴拖到一边,又把她们身上的口袋仔细搜了一遍。 “就他俩了,没别人,装备收了,人丢到沟里去。”燕重明冷冷地瞥了伍德的尸体一眼就又把注意力挪回了孔雀身上,捏着一支小小的棉签,蘸着壶里的水给孔雀滋润干裂的嘴唇。 孔雀身上的伤应该都是出自这两个雇佣兵,燕重明不是暴虐的人,做不出鞭尸的事情,但也没圣母到让伤了孔雀的人入土为安。 就在赵顺杰带着人去处理伍德两人的尸体的时候,王峰也带着俘虏回来了,两个黑瘦的男人抖如筛糠,潮湿的裤裆里散发出一阵阵热腾腾的尿骚味。 坤达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枪,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串子弹已经出去了。他本来只是在观察,寻找下手的机会,如果孔雀一直孤身一人,他一定能找到机会下手,但是,突然出现的一群人打乱了他的计划。当燕重明他们刚出现的时候,坤达还以为对方也是搜捕孔雀的人,正心中暗喜,准备坐收渔人之利,却发现为首的那人看孔雀的眼神不对!紧接着,孔雀竟然主动向对方走去,很显然,他们是一拨的! 不能让他跑了!坤达脑袋一热,对着孔雀的方向就开了枪。 枪声惊动了对方,也惊醒了坤达自己。 连看都没看自己这几枪的结果,坤达惊慌失措地丢下枪就和同伴连滚带爬地向着密林深处逃去,结果,还没逃出去多远,就被包围活捉了。 “就两个人。孔雀怎么样了?”王峰把坤达丢给队友,连忙过来查看孔雀的伤势。 孔雀似乎是困了,闭着眼靠在燕重明身上,收敛了一身凌厉的气势,显得有一丝脆弱,这种陌生的感觉,让王峰很不踏实,他太了解燕重明,如果孔雀出了什么意外,燕重明绝对要疯! “把人处理了,马上出林子,孔雀需要手术。”燕重明垂着眼眸,小声对王峰吩咐。 燕重明话音刚落,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和两声短促的惨叫。 王峰猛一回头,正看见丛辉双手持刀,又狠又准地扎进了两个俘虏的颈动脉中,弹指间,一进一出,血雨飞溅。 队员甲正一手提着一个俘虏,冷不防就被浇了一身热血,整个人都懵逼了。看到这一幕的王峰惊讶得瞠大了眼睛,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燕重明,却见对方只是淡淡一瞥,随即一手抄过孔雀的膝弯,把人抱起后,下了一声回程的指令,就头也不回的向来路走去。 “喂!你干什么呢!”回过神来的队员甲把手里的俘虏一丢,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鲜血,对丛辉怒声质问。 没有了支撑,坤达和他的手下像两个泄了气的充气人偶,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他们徒然地睁着眼睛看着上方被树枝割的支离破碎的天空,脖子上涌出的鲜血浸入了身下的大地,生命的最后一刻,坤达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他看见他生命中的克星被一个高大的男子珍重地抱在怀中,消失在阳光最盛之处。 “不杀?那你是想放了还是带回去?”丛辉把匕首随意地在裤子上擦了两下收回鞘中,丢下一句反问,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9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09 就追着燕重明离开的方向去了。 队员甲被他问的一愣。放?绝对不行!他们是越境秘密行动,如果被捅出去了,就是国家层面上的问题,免不得要把话柄落到某些爱管闲事的大国手里。带回去?恐怕霍局不会太喜欢这份当地特产,搞不好会让他们自己带回去吃掉。所以,还是死掉的好,反正看着也不像好人。 “赶紧处理去,还看出感情了是不是,要不我送你去陪他们!”王峰给了还在对尸沉思的队员甲屁股上一脚。 队员甲脚底抹油地一手提溜起一个,抛尸去了。 丛辉在王峰他们出去追击偷袭者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待命的直升机,此时飞机已经赶了过来,但要到达直升机可以接驳的空阔地带至少还有五六公里。 没有担架,孔雀伤在肋骨,燕重明也不敢用背的,生怕再挤压到他的伤处,只能小心的抱着前进,这样的姿势非常的消耗体力,尤其是在坎坷不平的丛林中穿行。 丛辉和其他人几次想换手都被燕重明拒绝了。 “你们不是那块料,还是我来吧,还能快点。”燕重明的脸上已经爬满了汗水,但他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抱着孔雀的手臂也始终没有一丝颤抖。孔雀的身材高大,放眼整个队伍,能他和身形相当的也只有燕重明了,其他的人也许能抱得起,但想保持快速行动就不太可能了。 丛辉拿着一把四十公分的□□跑在前面一路劈砍,给身后的燕重明开出一条相对好走的路。王峰紧随在他身边,遇到难走的地方就给搭把手,孔雀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没有逞强下去自己走,他用手臂勾着燕重明的脖子,尽力减轻他手臂的压力。 队员里有不少上次见过孔雀,见这回又是他不顾安危出手相助,对这个赤手空拳单挑两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的牛人都非常的敬佩并好奇,可是看到队长那黑比锅底的脸,谁也没胆子去打探这个孔雀到底是何方神圣。 问王峰、赵顺杰,两人一脸讳莫如深;问丛辉,这个满头小辫子的非主流一脸骄傲——那是我家老大! 五六公里的距离,燕重明却觉得这几乎是他跑过的最长的路。 当看到几个医务人员抬着担架向他们跑来的时候,燕重明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王峰连忙去搀他,却摸了一手的水,竟是汗水已经把深色的作战服浸的湿透。 最后,脱力的燕重明被王峰和丛辉一边一个搀着架上了直升机。 两架直升机卷着巨大的气流缓缓升空,累坏的队员们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酣然大睡。 燕重明坐在孔雀的担架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孔雀上飞机后就被注射了药物,现在已经睡过去了,一旁的一个医生正蹲在燕重明身边,剪开的他的袖子给他处理被子弹擦伤的地方。 “丛辉,到了国内我们马上要归队,孔雀的伤比较重,赵恒已经联系了当地的部队医院了,都是枪伤和外伤专家,技术很好的,只是可能他还在手术室我们就走了。等他醒来你和他说一声,另外也要辛苦你照顾他了。”这架直升机上除了王峰、赵顺杰,其他都是思家的人,燕重明说话也就没了顾忌。 “我会的,你放心吧。”丛辉瞥了燕重明的双腿一眼,“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燕重明拍了拍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只要他好好的,再跑断几双腿也值得!要真瘸了,我在他背上赖一辈子。” 被塞了满口狗粮的王峰和小赵默默把头扭向一边。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丛辉问。 “尽快吧。”燕重明找医生拿了一块湿巾,把孔雀脸上的污渍轻轻擦掉,露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哎,你呢,退伍了要不要来我这里?”不再去打扰两人不多的共处时光,丛辉转头找小赵说话。任务结束了,赵顺杰也要走了,丛辉和他吵吵闹闹了大半年,心中很是不舍,护卫队里中国人不多,管理层年纪又偏大,能找个能打架兼聊天的人不容易啊! “我又不是你这种孬兵,我这种高端人才已经上交国家了。”赵顺杰冲小辉呲牙一笑,其实,他还挺喜欢小辉这种生活的,不过,他更想考军校。 丛辉想跳起来打他,可惜实在没有力气了,只能冲他呲了呲牙。 “哎……都走了,寂寞啊!”丛辉叹了一声,突然有点落寞。 “王峰马上要回来了,还要麻烦你们照应。”燕重明说。 王峰作为和温夫人的联络人已经确认了,这回回去办好了手续,就会以员工的身份继续回到护卫队,赵恒那边已经和思罕沟通过了。 “到时候又要麻烦丛副队长了。”王峰冲丛辉点头笑笑。 “不,不麻烦!”丛辉突然有点惶恐,实在是有时候王峰那张政委脸让他很有压力啊! 一个多小时后,直升机停在中缅边境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上,燕重明和他的队员们换了衣服,在赵恒方面的接应下,从隐秘的通道回到了国内。 另一架直升机已经在境内待命,它的不远处还停着一辆救护车。 走在担架边的燕重明远远看见那辆救护车,情不自禁的握住了孔雀的手,孔雀还在昏睡着,失血过多让他体温偏低,指尖带着丝丝的凉意。 本来是要一起去省城的,但孔雀伤势过重,经研究后决定在当地部队医院治疗,稳定后,思老板再把人接走,因此,他们必须要在这里分别了。 霍刚远远地迎了上来,目光首先落在了担架上的孔雀身上,燕重明连忙不着痕迹地放开了手。 “这就是孔雀?”霍刚转头问身后的赵恒。 “哎呀,怎么伤成这样!快快快,上救护车!”赵恒挤上去,一脸担忧地低头查看了一眼,连忙挥手让工作人员把人赶紧送上车。 “嚯!亲儿子啊,那么紧张?”霍刚惊讶地笑到,他很少见赵恒着急的样子,即便那天刚知道林柏州的事情,他也是最快镇定下来的人。 “我倒想要。”赵恒一摊手,满脸的遗憾倒不像假的。 霍刚笑着摇了摇头,这两天被赵恒灌了一耳朵孔雀如何不错,他对这个年轻人也隐约有了不少好感,刚刚再一看样貌身形,这喜欢又多了几分,只可惜不是自己手底下的兵啊。”大家辛苦了!”霍刚感慨地看着行动队的战士们,这次虽然出了大纰漏,但万幸都解决了,还是零伤亡!最妙的是,林柏州那一系的人因为这件事颇受牵连,不得不放弃对这边权利的染指,让霍刚心情大好。 激动的队员们也围到首长跟前,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0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0 霍刚没有官架子,几个健谈的队员已经七嘴八舌说起了这次的战况,唯有燕重明一脸魂不守舍地看着担架离开的方向。孔雀离开的时候,他忍不住追了几步又生生停了下来,只能用目光追随着他离开的方向,尤自沉浸在临别的惆怅中,完全的把眼前的领导视如无物,幸而王峰和赵顺杰挡到了前面吸引了霍刚的注意力,才没有人注意到燕重明的异状。 “燕子啊!领导说了,今晚请我们吃饭,好酒放开了喝!”眼看着霍刚的眼神就要转到燕重明身上,王峰一伸手,一把勾住燕重明的脖子把人搂了过来。 “重明,怎么了?”霍刚这才发现爱将有点儿蔫头搭脑的,不由关心到。 “霍局,我站着都能睡着了。”燕重明狠狠眨了一下满是血丝的眼睛,露出点苦笑。 “看我!是啦,都快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八点开饭,到时候我们吃饱了聊!”霍刚这才注意到,队员们都是满眼血丝一脸疲惫的样子,一拍脑门,哈哈笑起来,忙吩咐工作人员安排食宿。 燕重明被王峰和赵顺杰一左一右夹走了,落在后面的赵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救护车离去的方向,想到某些关于燕重明的传言,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粗长~~ 第70章 赵恒的烦恼 孔雀在恢复意识的一瞬间就知道了自己身处何处,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睁开了眼睛。 丛辉正凑过来打算用湿棉签润润他干燥的嘴唇,冷不防却对上了一双寒潭般的黑瞳,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凌厉,透着一丝温柔之气。 “啊,老大!你醒了啊!哎呀,可算了,这都快两天了!”丛辉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惊喜地嚷嚷了起来。 孔雀想开口说话,一张嘴,却发现嗓子里出不了一丝声音,不由不满地皱了眉头。 “不舒服么?先别动,我叫医生。”丛辉说着就按了床头的通话器,把孔雀醒来的情况通知了护士。 孔雀的目光在病房里转了一圈。病房不大,却是干净敞亮,一头是病床,另一头放了一组沙发茶几,还有一个液晶电视挂在一边的墙壁上,条件明显比一般病房好,应该算是高档单间了。 屋子里只有小辉,虽然是早就意料到的,但还是不免有些失落。孔雀毕竟是受了很重的伤,燕重明抱他跑到半路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被抬上担架和燕重明依依不舍的眼神中。 “沈哥归队了,他们有纪律管着,没办法的。他让你好好休息,他有机会就给你电话,他说他会尽快回来的。”丛辉一看孔雀的样子,就知道他想找谁,连忙把燕重明临走的嘱托说了,他还不知道孔雀已经知道沈诚是化名的事儿,怕他不明白,依然用的沈诚的旧称。 孔雀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他的身体很沉重,四肢像灌了水泥,胸口和腹部还在明显的钝痛,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疲惫。 丛辉听出他声调中的沙哑,连忙把一直备着的凉白开端了过来,用吸管让他喝了一些。 几乎干黏在一起的喉咙得到了滋润,孔雀刚想询问一下情况,就听到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位微胖的中年医生带着五六个同样穿白大褂的年轻人鱼贯而入,直奔孔雀床前。 噼里啪啦地给孔雀接上一堆仪器后,胖医生就一脸凝重的测试起来,小辉也被挤到了圈外,只能伸长脖子关切地张望。 “我们的兵就是扎实啊,昨天才出的icu,今天指标基本就正常了,不错,小伙儿,有前途!”做完检查,胖医生松开了眉头,露出爽朗的笑容。 这里是部队医院,孔雀又是被上级部门送来后打过招呼一定要好好治疗的人,胖军医自然当他是自己人。人送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枪伤算是小事,那肺部的伤可着实是让医生们惊出一头冷汗,这一看就是受伤后还剧烈运动了不少一段时间才能糟蹋成这样的,再晚一点很可能呼吸衰竭。胖军医本来还抱怨几句怎么不早送来,自己的兵不知道心疼啊!可送孔雀的人都是一张三缄其口的扑克脸,胖军医就知道有内情,越发对孔雀尽心尽力,这医院离边境不远,虽然前面的门诊也给当地百姓看病,但打招呼送进来的都不简单。 胖医生检查完,嘱咐了孔雀几句,又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忠犬辉这才又有机会回到老大身边。 “老大你想吃东西么?秦医生每天都送两次粥来,就怕你醒来饿,这早上送的现在还热着呢。这里是部队医院,你又住在后院,老板他们不方便进来探视,说过几天稳定了就转去省城秦医生原来那家医院,都给你联系好了,vip单间。”小辉说着拧开了保温,猪肝粥的香气瞬间弥漫整个病房。孔雀是霍刚打过招呼的人,做手术脸家属签字都不用,小辉也是赵恒打了招呼送来陪护的,为此,小辉不得不整天带着帽子藏住自己满头的脏辫,拿出当年憨直地小兵气质,潜伏回了革命队伍。 小辉喂了孔雀小半桶粥就不敢再喂了,孔雀虽然没饱,可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宜吃太多,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情,绝对不给别人添麻烦。 小辉消灭了剩下的粥,就去外面洗餐具了。 孔雀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清醒一段时间之后,身体已经没有那么僵硬了,听医生的讲述,他手术后似乎睡了一晚上的icu,那现在算来,最后和燕重明分别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 这个时候,这个人是否已经回到了那遥不可及的雪域高原? 孔雀扭头看了窗外一眼。怒江流域的春天已经要开始,窗外的阳光温柔而明媚,常年苍翠的山林开始孕育新的生命,不久后,高山杜鹃就会染红片片山林,不知名的小花会连成片片花海,最美的季节就要来临了。 一只浑身翠羽的小鸟突然落在窗台上,它歪着头,黑豆一样的眼睛充满好奇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它原地蹦了两下,又嘟的一声飞走了,在瓦蓝天幕上留下一道青色的剪影。 孔雀一醒来,赵恒就得到消息了,毕竟名册是他一个人夺回来的,虽然燕重明已经确定名册没有遭到泄漏,但具体情况还是要问问孔雀才稳妥,而且,孔雀的伤势也是他一直挂心的事情。 可是当赵恒来到病房门前的时候,他又踌躇了,会想起你前天和燕重明的一席话,不免又是一阵心浮气躁。 前天庆功宴的时候,察觉出些端倪的赵恒把上洗手间归来的燕重明拉到了僻静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1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1 的楼梯间里。 “你和孔雀,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知道燕重明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赵恒索性开门见山的问。 燕重明突然被他这一问,愣了一下神,脸色上却是丝毫不变,他往身后的楼梯扶手上一靠,掏出烟盒,自己叼了一支,又分了一支给老赵,点燃后静静地吸了两口,也不说话。 赵恒只当他在为难,便也不催促,耐心等他理情绪,毕竟燕重明自己也应该知道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吧!趁着来得及,断了对他俩都好! “赵哥,这件事你得帮我个忙。”抽了半支烟,燕重明终于语气恳切的开口了。 “说吧!”赵恒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虽然心疼孔雀,但赵恒觉得孔雀这样的男人不会为了分个手就寻死觅活的,到时候,自己再把责任往自己头上揽一些,这两个人也算好聚好散吧。 “我这回回去就准备申请来这边工作,就是我上回说的林柏州那个位置,赵哥你帮我推荐一下,八成就成了。”燕重明说。 “……”赵恒突然觉得自己听不懂中国话了。 “你他吗疯了是不是!”赵恒盯着燕重明的眼睛,确定他不是开玩笑后,差点揪着对方的领子把他吼醒。他原来确实觉得让燕重明来接替林柏州的位置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他现在怎么敢!这事儿要被看不惯他的人知道了,整死他就跟碾死只蚂蚁一样容易,喜欢男人也许不是什么大事儿,但这对象很有问题啊,有没有! “没疯,就是谈恋爱了,陷得挺深。”燕重明想起孔雀,一脸藏不住的幸福。“可,那是孔雀啊!”赵恒何时见过燕重明流露出这样深情的样子,瞬间就绝望了。 “孔雀怎么啦。这回要不是他,咱们十几年的布局就被人一锅端了!”燕重明不满,孔雀都这样的,老家伙们还对人疑神疑鬼的,不厚道啊。 赵恒无言以对。可孔雀还挂在局里的重点关注人员名单上,那也是事实,虽然说这次过后,上面对孔雀的印象会有所改观,但完全信任和放心却是不可能的。 “算了,不为难你。我也到了退役的时候了,大不了我来这边当雇佣兵,给他打工,一样,没差。”见赵恒沉默不语,燕重明一摊手,耍流氓了。 这一刻,赵恒只恨自己身体健康,心肺强健,否则应该当场一口心头血喷到这个混不吝的王八羔子脸上! “考虑一下吧,赵哥,赵叔,赵爹!买一送一的好买卖啊,保证不亏的!大不了我俩以后低调点儿,保证不给你和霍局难做。我先回去了,一泡尿花了十分钟,那群兔崽子该怀疑我的功能了。哦,对了,麻烦赵哥让小辉去照看孔雀一下,你也知道我家那位性子冷,我怕他和护工处不来。”话说到这里,燕重明深知应该给老赵留下思考的空间,笑咪咪对他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就推开楼梯间的门离开了。 燕重明的意思赵恒自然明白,如果燕重明和孔雀在一了,孔雀肯定一心向着他的,燕重明的忠诚毋庸置疑,这就等于,除温夫人外,他们在缅北又多了一条线,而且这条线更稳妥。 可是,你俩要谈一半崩了又怎么办啊!!我们需要派人灭口么?那别说翡翠王,恐怕顾老都要上门来讨说法。 而且,不同意,燕重明这个混不吝的一定做得出偷渡出境去做雇佣兵的事情!纠结的老赵狠狠吸了两口烟,忽又想起这烟是燕重明的,忿忿地把烟丢在地上重重碾了几脚,以温文尔雅著称的赵恒同志一个人在楼梯间里跳脚。?“王八羔子,尽给我找麻烦!”赵恒对着空荡荡的楼梯间骂了一声,被燕重明的人性气得肝疼,但转头还是医院打了电话,让他们放丛辉进去陪护。 “赵叔,您来了啊,怎么不进去?老大醒着呢。”丛辉洗好保温桶回来,就看见站在门前一脸纠结的赵恒。 赵恒本来还在犹豫,可是既然被撞见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丛辉进了病房。 孔雀现在虽然不良于行,但感官依然敏锐,他早就察觉外面有人徘徊不去,此时一见是赵恒跟着小辉进来,心里隐隐就有了几分猜测——老赵恐怕不是单纯来探病的。 “孔雀啊,感觉好点儿了?。”赵恒一看孔雀给包得跟个木乃伊似的,立时就有点心疼了,快走了几步来到床前。 “赵叔,您坐。”小辉连忙拖了一个椅子来让他坐下。 “医生说没什么了,养养就好。”孔雀轻轻动了动,小辉立即会意,帮他把病床稍稍摇起了一点儿,让他半躺起来,又仔细垫了个枕头到他身后,末了又检查了手上的针头没有歪,才放心。 赵恒瞥了丛辉一眼,这机灵劲儿,难怪燕重明点名让他照顾呢。 赵恒问了丛辉几句昨天手术的事儿,丛辉都照实说了,说到孔雀命悬一线的时候,小伙儿红了眼。 赵恒听得一阵唏嘘。 “哎,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了!要不是你,真就出大事了。”赵恒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孔雀,末了,又看着他,有几分欲言又止。 孔雀没有接话,眉目清冷地看着他,他知道赵恒来此不会是为了说这几句废话,这不过是开场白。他为人通透,已经猜出赵恒此番前来,要么和燕重明有关,要么就是自己监视林柏州的事情,能让赵恒为难的事,着实不多。 赵恒对上那双异常深邃清澈的眼睛,突然显得有点局促,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此时面对着孔雀,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小辉,去,买点水果回来。”孔雀把小辉支了出去。 小辉也看出来这俩人有事情要谈,知趣的关上门离开了病房。 “赵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看小辉离开,孔雀开口道。 “呵呵,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我们领导交待了,让你好好养伤,医疗和后续疗养的一切费由我们承担,当然你和你大哥也不差这点钱,但这是我们该负责的。还有啊,荣誉表彰什么的,可能给你你也看不上,领导说了,这回你帮了我们大忙,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们会根据现实情况,尽可能满足的。”赵恒先捡着霍刚的交待说了一遍。 赵恒如此一说,孔雀就知道他们是不会追究自己监视林柏州的事情了,那看来这让老赵为难的事,很可能就是这位老人精察觉到了自己和燕重明的关系,并且很可能已经在燕大流氓那里碰了软钉子,打算来做自己的工作了。 “那我就提个小要求,你们把燕重明给我送来就行了。”孔雀眼中的狡黠一闪而逝。 赵恒:…… 赵恒只觉得两天前那口没有吐出来的心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2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2 头血现在正卡在胸口,憋得他一阵头晕眼花,他瞪着眼看着孔雀,目光差点在他身上戳出个窟窿。 孔雀坦然地和他对视,眼神中一丝愧色和躲闪都没有,理直气壮的叫人切齿。 赵恒来之前确实打算再做一下孔雀的工作,但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了。燕重明倔起来就是头驴,他怎么又能指望狂起来敢和k14叫板的孔雀会退让?他本来挺想不通孔雀怎么会豁出性命去抢名册,还一厢情愿的觉得人家是想和组织搞好关系,或是爱国情怀什么的。这回他明白了,人家不是向组织示好,是向燕重明示爱啊!名册里有燕重明的资料,如果落到境外组织的手里,祖宗八代都要被扒出来,从此后就没有什么人身安全可言了。 所以,让孔雀奋不顾身的,是燕重明啊! “唉,你们两个啊!你们啊!唉……”赵恒捂着脸靠到了椅背上,连连哀叹,他一生未婚无子,现在却突然感受了一把家有不肖子的痛苦,还是双倍的!“他来了,我护着,别个来了,和我就没什么关系了。”孔雀说完这一句后,再没有多说什么,何利何弊,这笔帐相信赵恒算得比谁都精。 老赵悲哀的发现,他似乎被这两个兔崽子说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水逆期到了么……刚刚忙完老人家的后事,我家胖子又住院了,奔波了一个星期,腿都跑细了,好算今天顺利出院,我又可以做回自己了,至少每晚修仙后早上可以睡个回笼觉了~粗长粗长~~ 第71章 终章 孔雀参与行动的事情被霍刚和赵恒捂了下来,参加行动的队员也被要求对这次行动的过程高度保密,林柏州那一系彻底失去了对缅北事务的话语权,霍刚顺利接手,一统七国,赵恒成了开国功臣,天子心腹。 庆功宴的第二天,行动队的队员们就被送回了各自的部队,除了燕重明三人,其他队员都隶属于西南部,所以,抠门的霍老板直接打电话给驻地让他们自己车来接人,而燕重明他们有幸获得了三张经停三次的飞机票,免去了挤绿皮火车的辛苦。 芒市机场的候机楼里,王峰和小赵去办理登机,赵恒乘机把燕重明拖到了角落。 “最近别联系孔雀,这么大的事情,局里就算走形式也要盯他一段时间的,你俩的事情要被人看出来了,别怪老哥到时候帮不了你,懂么?”赵恒对燕重明耳提面命。 “我懂得,赵哥,我不在这段时间还要拜托你多照顾孔雀了,别让人为难他。”燕重明说。 “老霍不会为难他的,至于旁的人,我也管不了那么多。”赵恒摇了摇头。 燕重明倒也不担心,林柏州那边自顾不暇,一般人要为难孔雀总得还看顾老的面子,顾老虽然隐退了,但在系统里门生众多,即便是霍刚这样军队系统调过来的鹰派人物,也要敬他几分。 “赵哥,那我先走了,其他的事情就拜托了。”燕重明瞥见王峰他们已经办好了登机,就和赵恒告别。 “快去吧!记住了,别冲动,等我消息。”赵恒又一次叮嘱他。 燕重明点了点头,大步向同伴走去。 “哎,等一下。”燕重明走出去一段,赵恒又追了上来,:“你回去后,帮着王峰赶紧把手续办了,这边不能没个镇场子的,温夫人那边还要趁热打铁。” “放心吧,我知道了。”燕重明嘴上答的平静,心里面都快压不住怨念和嫉妒的棺材板了。 “先生,请问您要喝点什么?”飞机上,空姐微笑着柔声问燕重明。 “我要果汁,给他一杯苹果醋!”燕重明指了指一旁的王峰。 你难道不知道我不喝酸的?!王峰刚想开口拒绝,却看到燕重明一脸不善地看着自己,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算了,关爱异地恋患者吧。 在西安转机后,飞机向着广袤的大西北飞去,地面的景色也开始变得迥然不同,看着地面上银装素裹的山脉,燕重明恍若隔世。 走出机场的时候,凛冽的寒风夹着雪沫子直扑面门,三个人都不禁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我的妈呀,以前怎么没觉出有这么冷来。”小赵缩着脖子跳脚,毕竟,十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绿意盎然的小城里。 “快走吧,还要赶火车呢。”燕重明呼出一口白气。 他已经开始想念龙川矿边那条温凉的小溪和清晨的阳光了,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哎哟,回去赶紧写申请,估计还能赶上矿上那颗红毛丹结果。”王峰搓了搓手,暗戳戳地瞥了燕重明一眼。 燕重明的棺材板终于压不住了…… 孔雀在伤情稳定后,就由赵恒安排带出医院交给了思老板他们。 临走的时候,赵恒也嘱咐了他一番,让他不要联系燕重明,不过给出的理由自然不是“你现在还被监听”,而是燕重明他们部队是封闭式管理的,不允许使用手机私下和外部联系。 孔雀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一面答应赵恒,心里面却也有自己的打算。 而赵恒回到单位,第一句话就对霍刚说:“跟踪什么的,我看就没有必要了吧?” “也是,我让他们撤人吧,不然就显得我们不厚道了。”霍刚考虑了一下,打电话让下面取消了对孔雀的监控。 孔雀被安排进了市医院的vip病房,一室一厅带卫浴的套间,装修得跟星级酒店一样,还自带wifi。 小纳医生走了点关系把孔雀归在自己的名下,省去了不少麻烦,不然孔雀腹部和手臂的枪伤不知道还要引来多少猜测。丛辉在陪了两天床后,就被打发回了缅北,现在龙川矿管理上有苏经理这个老人,倒不会出问题,可护卫队不能群龙无首,孔雀这个队长不在,丛辉这个副队长就得把责任担起来。护卫队里比小辉厉害的人比比皆是,但丛辉当这个副队,大多数人都是乐意,本来队长就够凶了,能有一个能捏吧一下的副队长简直是减压的不二法宝啊! 小辉离开后,思老板问孔雀要不要找个护工,被孔雀拒绝了,思老板想了想自家兄弟的性子,也就没有强求。 他和秦小川在省城的房子里住了下来,小秦医生除了张罗小叔子的三餐外也没有闲着,得空就往着医学院跑。小卫生院越来越有模有样了,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认着秦小川这块金字招牌,有些孕妇行动不便,秦小川也是二话就背上箱子□□,院里常常只有小金医生和两个护士加一个实习的小毕业生,病人多的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3 逆流 作者:百折不回 分卷阅读113 时候,就显得捉襟见肘了,秦小川总琢磨着要多忽悠点毕业生去边疆为民服务,这次刚好是个机会,就留在省城张罗这个事情,顺便照顾孔雀。 vip病区很安静,除了定时巡房的护士,几乎听不到什么响动。 孔雀近三十年的人生中,似乎从没有这么悠闲过,一时不知道怎么打发突然富余出来的时间,他既不爱看电视也不爱看书,时下流行的手游也不感兴趣,大部分时候他就开着电视当背景音乐,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做了一些简单的力量训练,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打开手机的微信,久久地看着燕重明的头像出神,调出对话框,写写删删,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一条信息。 这天,孔雀临睡前发现燕重明的微信头像突然换成了一只展翅飞翔的绿孔雀,签名也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思念。 孔雀心头一热,思索了片刻,点开浏览器输入重明鸟三个字,点了图片搜索。 看着那一张张奇形怪状的上古神鸟图,孔雀选了一只神气活现的赤冠火羽金爪的大公鸡的照片当作自己的新头像,然后把签名改成了:安好。 第二天一早,刚起床孔雀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微信,燕重明的头像还是那只孔雀,但是签名却变成了一句网上很流行的句子: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孔雀无声的笑了。 芳菲四月,王峰带着一身还没有褪去的寒气回到了龙川矿。因为丛辉已经为他做好了背书,所以他的突然离去和归来并没有因为其他人的好奇,只是有的人践踏单独回来了,不由的就问起沈诚和赵顺杰的去向。 “小赵找到新工作了,沈诚跟老板在国内办事,办完他就回来了。”王峰如是说。 孔雀还没有回来。 苏经理给大家的说法是,因为他接触管理业务了,所以老板把孔雀送去长江商学院进修三个月。矿上的大老粗们自然不知道长江商学院是什么东西,只是想到老大要去上课了,都不由自主的心疼起老师来。 伊洛瓦底江的水又涨了起来,缅北的雨季再一次到来了。 这片土地上的局势依然动荡不安,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死了,然而,每天也不乏新面孔的出现,人们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这是一个野蛮生长,弱肉强食的世界。 6月底的时候,’毕业’的孔雀终于回到了龙川矿。他正式成为了矿场的主人,日益繁重的管理工作让他不能够再兼顾护卫队长的职责,他把所有工作完全交给了丛辉,大家都以为辉子这次恐怕是可以转正了,结果小辉依然只是副队长,而队长的职位就这样被虚悬了下来。 有人不解的对丛辉说:“老大怎么想的啊,这位置不就你最合适了么?” 丛辉神秘的一笑:“自然有比我更合适的人。” 提问的那个人呆了呆,脑海中腾然闪过一个高大身影,和一张俊朗的总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的脸。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确实更合适啊!可是,那个人什么时候才回来啊?那人想。 孔雀很少再踏出龙川矿,一切外联事务都交给了苏经理,除了像温夫人或是李公子这样曾经雪中送碳的人,一般人已经很难见到传说中的缅北之狼了。他越来越低调,似乎在刻意消减自己的存在感,只有少数亲近的人发现,一向甚少接触网络的孔雀似乎爱上更换微信的签名,每隔三五天,他就会换一句话,短短的几个字,看不出什么端倪,莫名的却有温暖的感觉。 莲湖山庄又和龙川矿签了几笔羡煞旁人的大生意,关系似乎是越来越亲密了,这样的强强联手在缅北很是司空见惯,所以龙川矿送了温夫人一个护卫队员做贴身保镖的事情并没有惹来太多人的注意,只是总有人想试试这位新保镖的身手,而温夫人似乎是颇为回护那位高大的面瘫保镖,一次也没有答应过,还留下一句惹人遐想的——他强不强,我知道就够了,干你们什么事儿? 时光在不经意间流逝,伊洛瓦底江再一次清澈起来的时候,冬天已经悄无声息的来临了,苍翠的群山被染上了片片深红浅黄,思归,思归,一群群候鸟从寒冷的北方飞来,完成又一次生命的繁衍。 十二月末的一天,一辆吉普车摇摇晃晃地开到了龙川矿的门口,一个肩宽腿长的男人从驾驶位上跳下车,仰起头看着高耸的矿山大门,他伸手取下墨镜,露出一双很有男人味的眼睛。 “孔雀,我回来了!!”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冲着矿场大喊了一声,洪亮的声音惊起了旁边大树上休憩的飞鸟,悠悠的回响在四野。 五分钟后,矿山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漆黑锃亮的g55从里面冲了出来,一个急刹停在了男人的面前。 “还不滚上来!”孔雀酷酷地冲男人摆了一下头,双眼紧盯着男人俊朗的脸,寒潭般的双目深处闪跳着灼人的热意。 燕重明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拉开副驾驶的门,跳上了车。 越野车低吼着卷起一地尘土落叶,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去哪?”燕重明贪婪地盯着孔雀的侧脸,不愧是他男人,才几个月不见不见,又帅了! “渡蜜月!”孔雀丢给他一个嚣张又勾人的眼神。 燕重明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他探过身,在孔雀侧脸上留下一个响亮的亲吻。 有时候,命运和责任让我们不得不逆流而上,为的是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人可以去放心地追逐他们的岁月静好,而你的出现,成全了我的岁月静好。——燕重明有我在,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孔雀 the end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