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奔长生》 谢谢大家支持 经过一段时间都在沉淀学习,和编辑商量后决定另开新书。 非常感谢责编维妮的大力支持,帮忙把关开头几章以及选择书名,这本《全民奔长生》已经内签。 新书《全民奔长生》已经上传了一章,因为接下去是春节季,编辑很体谅,让我先发一章占书名,其余在过年期间再发,然后春节假期后直接签约。 这期间麻烦大家收藏,多推荐。 因为都市到一定字数触发签约,我春节期间按照约定只能发两三章,然后多做些准备,努力提高水平,奉献给大家一本更好的作品,谢谢大家的支持。 1、古怪的习惯 唐风放下笔掏出手机,在备忘录的“地名”条目里,增加了三个字:言家山。 然后继续写作业。 这是他少年时代就养成的习惯,脑子里如果突然蹦出什么人名、地名、甚至某种古怪的想法,就马上记下来。 很早他就明白记忆是靠不住的,一个人不可能回想起忘记了什么。 老师也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他每天都作梦,又多又乱,有时候也把比较特别的梦尽量还原,然后写一篇梦境日记。 这个习惯早熟而且怪异,可他就是喜欢这么做。 最早他将这些东西工工整整记在一个笔记本上,小心地避开妈妈的检查,上高中以后有了手机,就记在备忘录里。 虽然记录成了习惯,可他一直也没想明白记这些有什么用,只是觉得不记下来有点可惜。 其实记这些真没任何用,尤其是那些梦境,过一段时间自己再看,已经完全不知所云。 不过他依然坚持记录,无疑是一种执念。 “唐风,等会我可能有个快递送来,你帮我收一下!” 住在隔壁间的田克出门吃晚饭,临走喊了一嗓子。 唐风都还没来得及随口应一声,他已经重重关上门走了。 这家伙就是人粗力气大,每次关门都像是赌气而去。 一年前妈妈去世了,唐风就把隔壁间转租给了同校的体育生田克,赚点生活费。 这家伙大咧咧好相处,唯一的毛病就是经常把女朋友带回来啪啪啪,惊天动地。 唐风很想主动和邻居们解释,那不是他干的。 不过也有小福利,他那学游泳的女朋友从不避讳穿着三点内衣在家里走来走去,而且经常对着唐风意味深长地微笑。 唐风从不搭理她,他怕挨揍,也担心中了仙人跳拿不到房租。 从四、五岁有了明确记忆起,唐风的脑海里时不时就闪现一些东西,大多都是人名、地名,非常清晰。 出现这些时,通常会伴随一张面孔或者一幅画面,让他有种熟悉感,但想认真看清时却又变得抽象。 偶尔他还能听到说话声,往往比较含糊,一闪即逝,刹那便空灵而遥远。 这些意念都是片段的,无法连在一起,构不成情节,更没办法串成一个哪怕很简单的故事。 从来就没有。 妈妈一直就不喜欢听他说起幻想中的这些,最后干脆禁止他说出口,尤其有外人在时。 按理说这像是幻听、幻觉一类的精神病症状,可深爱他的妈妈却从未带他就医过。 四岁时唐风听清了一首诗,一个女孩用稚嫩的声音朗诵:“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于是他就大声地念给妈妈听。 他还记得妈妈当时惊慌恐惧的眼神,然后莫名其妙就把他揍了一顿,从此他再也不敢轻易提起这类事情了。 长大后唐风查过,那不过是北宋大诗人陆游的一首闲情诗,不知妈妈为什么那么大反应。 仅仅因为这首诗没人教过他? 自学成才的好孩子却挨揍,有天理吗? 唐风记得六岁上小学时,自己的班主任是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对他很好。 老师说他的手掌肉嘟嘟很温暖,于是经常牵着他。 也许是为了亲近老师,他把自己的小秘密说了。 事态发展出乎预料,班主任对他的小秘密没多大兴趣,反而把妈妈叫到办公室,很严肃地谈了话,要求家长必须尽到职责:“如果您不能尽快带唐风就医,我们校方将介入这件事!” 唐风成了一个未经诊断医疗的小精神病患者,而妈妈涉嫌虐待。 结果妈妈第二天就带着他离开了那座城市,再也没回去过。 他还记得在火车车厢黑暗的连接处,妈妈抱着他泪流满面:“宝宝,不是妈妈不给你治病,你这不是病,也许等你长大了,妈妈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听妈妈的话,以后不要再说起这些了,如果被坏人知道了,会非常危险的,答应妈妈不说了好吗?” 这件事把年幼的唐风吓够呛,从此以后真的闭了嘴,再也没对外人提起过自己的所见所闻。 差不多八岁左右,他控制不住地开始偷偷记录这些一闪念。 十一岁时被妈妈发现,把笔记本拿去烧了,还对他大发脾气,差点又挨一顿揍。 他记得妈妈当时气得发抖,厉声质问:“你记这些干什么?你想证明什么?” 那时候他真的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自己记这些到底要干什么呢? 难道想证明自己有前生? 他上网查过那些人名、地名,一无所获。 没有什么能够勾起他进一步回忆的提示,甚至绝大多数地名查无此地。 反而时间长了再看那些记录,疯言疯语透着神经兮兮,看多了居然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然而他就是无法遏制记录的欲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六岁那年妈妈直接带着唐风来到南方最大的城市里,淹没在千万人海中,过了平淡如水的十年。 虽然唐风一天天长大,可妈妈却没有如约告诉他任何秘密,也许在她眼里,自己的孩子永远也长得不够大。 一年前妈妈趴在公司办公桌上午睡,居然心脏病发作,悄然去世了。 唐风变成了孤苦伶仃的高中新生。 妈妈留下的积蓄不多,她所在的公司给了点补偿,勉强够唐风继续租住在原来的老房子里,清贫度日。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的印象中没有这个人,妈妈也从没有提起过,他跟随的是妈妈的唐姓。 在唐风的记忆里,他们没有亲戚朋友,也不与任何人来往,完全母子相依为命。 长大后他曾经问起过父亲是谁,以及有没有其他亲戚,妈妈居然一问三不知,而且不允许他再问起。 现在想起来,妈妈可能也有点心理问题。 不管心理问题多大,也没心脏问题大,那要了她的命。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马上就要期末考,课业很紧张,然后就将开始决定命运的高三。 唐风收拾了作业,盘算着是不是该犒劳一下自己,别再吃番茄蛋面条。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而且连着按了三下,显得有点急。 田克等了一下午的包裹,结果他离开才几分钟,快递就到了。 唐风趿拉着拖鞋,赶紧去开门。 然而站在门口的并不是快递员。 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男人,看上去不到三十,两手空空却穿了一件透明塑料雨衣。 外面并没有下雨,六月天气温不低,谁没事穿着闷热的雨衣? 唐风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场景他似乎在哪见到过! 瘦小的男人,戴着无框的眼镜,黑衣灰色休闲裤,脚上穿着一双藏蓝色的匡威鞋。 尤其是这男人阴郁的眼神和下巴上刮干净又新冒出的胡茬,唐风绝不陌生! 唐风觉得自己就要想起什么了,某段记忆几乎已经呼之欲出! 然而还没等他最终想起,雨衣男已经开了口:“唐风?” 声音低沉,略微有些沙哑。 找我的?知道我的名字? 唐风本能地:“啊?” 完全猝不及防,雨衣男猛地扑过来,右臂搂住他,左拳对着唐风上腹就是一击! 唐风大吃一惊! 剧痛之外有侵入感,一把刀刺入了他的体内! 这一刀非常专业,避开了肋骨、刀尖向上,直戳心脏! 唐风觉得心脏有一种爆炸感,然后很明显地停止了跳动! 绝大多数时间没有存在感的心脏,一旦停跳,感觉居然如此清晰! 雨衣男非常快速地连戳三刀,鲜血喷到他的雨衣上! 他顺势将已经瘫软的唐风放平在地上,动作非常熟练! 自始自终,唐风居然没来得及挣扎一下! 所有的活力伴随着血液在流逝,他知道生命即将终结! 这一切似乎是宿命! 他的眼睛已经开始麻木,无法再转动,木然瞪着俯身查看的雨衣男! 他已经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曾经出现在自己幼年的梦里! 在那个梦里,他杀死了自己! 2、死亡之梦 记得五岁的时候,有一夜唐风被噩梦惊醒,而妈妈还没睡。 他忍不住对妈妈说刚才作了一个梦,在梦里自己被杀了。 妈妈虽然不喜欢他说起这些东西,但是一个五岁孩子提到死亡十分不寻常,破例问得很详细,以至于到现在唐风都印象深刻。 过去十二年了,如果不是今天看到这个男人,唐风已经淡忘了当年怎么对妈妈描述的过程。 但他清楚地记得妈妈问:“那个男人刺了你三刀,然后呢,然后你看到了什么?马上就醒了吗?” 当时小唐风心有余悸,表达得不是很清楚:“没有,我没有马上醒,那个男的先去关上门,然后抠我的眼睛看了半天,然后我的眼前变得白花花的!” 抠眼睛说的应该是杀手检查瞳孔,确认唐风已经死亡。 “为什么眼前变得白花花的呢?” “因为那个男的把雨衣脱下来,扔到我脸上了,把我眼睛挡住了!” “然后呢,再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再接下来他去洗了手,我听到卫生间水龙头哗啦啦,然后他回来又抠了一次我的眼睛!” “再后来呢?” “再后来那个男的就走了,然后我就听到门外传来打架的声音!” “打架的声音?这时候你还没醒?” “没有醒,然后就有个女的开门走进来,最后我看到一张很漂亮的脸,我就醒了!” 妈妈有些释然:“你就是乱做梦,被杀了没有醒过来,看到美女反而醒了。” “可在梦里我很清楚自己死了,我的心都不跳了!” “那个女的长什么样?” “我说不出来,反正很漂亮!妈妈,为什么那个人要杀我?” “没有人要杀你,那只是个梦,都是假的。” 妈妈摸着唐风的头:“别害怕,梦都是你这个小脑袋瓜编出来的,而且在这个梦里你也没死,如果真梦到自己被杀死了,一定会马上醒来。” “为什么?” “因为你的小脑袋瓜编不出来死后的世界。” 妈妈当时只顾着安慰敷衍小唐风,让他能够继续安睡,完全忽略了过程中的细节。 五岁孩子的大脑,恐怕编不出尖刀剜心、雨衣防血、检查瞳孔、清洗血迹等这样一套完整的杀人细节。 唐风躺在硬邦邦的钢化瓷砖地面上,热量在散去,身体在一点点变凉! 雨衣男的三刀几乎戳穿了他,而且都刺中了心脏,那地方已经彻底停止了跳动! 没有疼痛,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他希望这是噩梦,等会就能再次惊醒。 或许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梦? 那么一旦死去了、梦断了,能否在另一个世界里立刻醒来? 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失去意识,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灵魂,而自己已经灵魂出窍? 可他并没有感觉自己像某些文章里描述的那样,意识离开肉体,飘荡在空中。 更让他困惑的是,雨衣男为什么要杀他? 他只是个普通的高二学生,无亲无故,与人无怨无仇。 也许就是走恶运碰上了变态杀人狂吧,他长得穿得都像个变态! 可他刚才明明确认过身份,叫过他的名字,这绝不是偶然事件! 雨衣男迅速反手关了门,然后很小心地脱下雨衣,生怕上面的血液滴落在自己身上。 他蹲下来检查唐风瞳孔扩张情况,似乎很满意,干瘦的脸上甚至浮出点笑意,然后顺手把雨衣一扔! 雨衣正好盖在唐风脸上,顿时眼前白花花一片。 一切都和儿时的梦一样,唐风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死去了! 他想起了那张美丽的脸! 在梦里他是看到那张美丽的脸才醒了! 而妈妈说过,如果梦里死了,一定会醒来,因为大脑编不出自己死后的情形! 如果一切真如梦境,也就意味着自己将在看到那张脸的一刹那才真正死去! 唐风觉得命运对自己充满了恶意! 他听到水龙头哗啦啦响的很大声。 楼房太老,水龙头也非常劣质,开水时声音奇大,甚至能将振动顺着管道传到楼下,真的发出类似龙吟的声音。 楼下住户抗议过好几次,每次田克半夜洗漱,一路轰鸣的水声居然能吵醒他家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唐风找了几次房东,可他说什么也不肯处理更换,那副嘴脸实在是让人生气。 以后不管水声大小,都和自己没关系了,永别了,这个破旧的世界…… 雨衣男又回来了,拿开雨衣,再次检查唐风的瞳孔,确认扩散无误后,他笑着舒口气,像是终于忙完了一件工作。 然后他立刻起身开门走了出去,动作非常敏捷! 唐风茫然看着虚空,大脑依然在转动。 不管雨衣男为什么要杀他,刚才一定是守候在附近,见田克出了门,立刻跑来动手行凶。 他不认识这个男人,所以雨衣男杀人很可能是受人所托。 可唐风仍然想不明白,谁能和自己有如此仇恨,除了老师同学,他认识的人屈指可数。 就像是按照剧本演出,门外立刻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梦里一模一样! 唐风觉得悲哀。 自己十年来记了那么多人名、地名,总以为会遇到什么奇迹,然而一直就没有,到如今唯一验证的,居然是自己的死亡之梦! 也许每个人都梦到过自己的死亡,可都没当真,以为那不过是个混乱的噩梦。 当知道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时,已经离死不远,连告诉别人的机会都没有。 打斗声短暂而急促,然后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个婀娜的身影闪了进来! 唐风明白自己最后的时刻到了,美丽的彼岸花、神秘的曼珠沙华即将在眼前绽放! 据说曼珠沙华只开在冥界三途河边,是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 她如血一样绚烂鲜红,盛开后铺满血腥火照之路,远远看去就像鲜血浸染的地毯,蔓延向远方的地狱之门。 而且传说曼珠沙华的花香具有神奇的魔力,能唤起死者前世的记忆! 那个身影走到唐风身边蹲了下来,俯身看他。 虽然已经没有了呼吸,唐风仿佛感受到了香甜的气息。 曼珠沙华的香气,难道会带给我前世的记忆吗? 我记录了那么多,总该有点意义吧? 然而什么也没有。 只有记忆中那张倾国倾城、似曾相识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女孩看上去不大,也就十六、七岁,她对着唐风嫣然一笑,如春花般烂漫,然后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没想到是我吧,你死了吗?” 早想到了,我十二年前就知道是你了。 至于我死了吗,你让我怎么回答? 唐风茫然看着天花板,瞳孔已经扩散成死鱼般毫无光彩,这种死相就是影帝也演不出来吧? 他的意识终于开始慢慢模糊,永恒的黑暗最终还是来了! 在他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一刹那,他似乎听到那个女孩说了句:“楼春雨,记住你欠我个人情!”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3、谁是楼春雨? 唐风悠悠地醒了过来。 然而并不是在另一个世界,他听到会龙吟的那个水龙头哗啦啦地响,居然觉得很亲切。 他还在这套破旧的房子里,依然是这个破旧的世界。 不过他已经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靠坐在门口的墙边,而眼前就是他刚才倒下的地方。 时间过去肯定没多久,也许就两三分钟。 青白色钢化瓷砖上的血液被抹得道道斑斓,那个女孩似乎在擦拭地板,大部分血液已经被清理! 她到底是什么人,是友是敌,怎么急着打扫杀人现场呢?! 一般正常人看到这种恶性案件,应该马上报警才对吧? 唐风无暇多想那些,如果死了,是否报警也和他没屁关系。 他现在很高兴自己又醒了、很像还活着! 他渴望活下去,虽然生活平淡而贫穷,可他仍然希望活着看到未来! 眼前情形和梦境已经不太一样,虽然刚才看到了女孩的脸,但一切并未结束。 看来妈妈的话也不能全信,她只是个普通文员,不是释梦专家。 不过心脏挨三刀停止了跳动肯定是真的,他仍然感觉不到心跳,而且呼吸也没了,这应该算是死了吧? 从被刺到现在至少已经几分钟,如果不算死了,这事该怎么收场? 难道真的还可以不死吗? 没人能回答,就像过去生活中的许多问题,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自己慢慢摸索。 可这事没法慢慢摸索,唐风希望有人能赶紧帮他叫救护车! 然而田克一时回不来,眼下只能指望这个女孩! 他已经无法开口,女孩能发现他还没真死吗? 女孩果然用一条毛巾在擦洗地板,来来回回把血液清理到卫生间,一时没能察觉唐风已经醒了。 楼春雨是谁? 为什么这个女孩叫自己楼春雨呢? 如此古香古色的名字,不像现代人的。 唐风还记得刚才陷入黑暗前,女孩说楼春雨欠她一个人情,那句话是对他说的吗? 他很自然就想起幼年读过的那句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这句诗里有楼春雨三个字,如此之巧,难道有什么关联? 他也想起妈妈当年听到这首诗时恐惧的眼神,心中不禁隐隐作痛。 妈妈那么害怕这首诗,是否因为隐含着这三个字呢? 看来当年自己也不是无缘无故幻听到小女孩念这首诗,这里面应该有什么秘密吧? 然而楼春雨、古诗只不过在唐风脑中转了两圈,很快就远去了,他得面对更大的问题! 女孩依然在来回忙碌,地板上的血迹越来越少。 她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身材修长,穿着一套合体的黑色休闲装,衬托得皮肤格外雪白。 唐风看着她颀长匀称的大腿、结实圆润的屁股,不禁怦然心动! 这无疑是非常奇妙的感觉,因为这是真正的心动! 唐风的心脏突然恢复了跳动! 一下……两下……三下…… 这让他既惊骇又惊喜! 破了三个洞的心脏居然也可以重新激发出活力?! 难道它跳动时鲜血不会从漏洞喷溅、射得胸腔里到处是血吗? 左右心室恐怕已经贯穿,那又如何分隔动、静脉血呢? 现在操这种心似乎多余,也许心跳早就恢复了,只是刚才没觉察。 看来自己吉人天相,挨三刀都能挺过来! 当然也可能是回光返照,心脏中了三刀,没有不死的道理…… 唐风坐在地板上,整个上半身都靠着墙,绵软无力。 他的思绪极度混乱而紧张,他本能地渴望逃过一劫、渴望延续自己年轻的生命,可又难以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虽然心跳越来越有力,知觉也在渐渐恢复,眼珠甚至已经能慢慢转动,可他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的目光下垂,发现自己的套头衫被脱了,只穿着杏色的运动短裤,上面有几片血渍。 他立刻就看到了身上的刀口,在左肋最后一根肋骨下,竖着并排三刀,十分整齐! 唐风自始自终也没看到杀他的那把刀,只是用身体感受到那是一柄匕首,非常锋利! 看得出杀手很专业,出刀快准狠,从几个角度刺向他的心脏! 刀口只有半寸长,虽然还在渗着血水,却已经合拢成细细的缝,如同不小心割出的创口! 唐风睁大了眼睛,更加惊骇,这怎么可能?! 几分钟前三刀一路刺中他的心脏,那种令人魂飞魄散的死亡痛感他永远也忘不了! 如此重伤,原本应该是三个血窟窿,怎么会是三道浅表型割伤呢?! 他的胸口、肚子虽然经过了擦拭,仍有一道道血痕,之前上身肯定都是血! 当时血液应该浸透了他的套头衫,而且流下了后背,在地上积了一滩,所以女孩才干脆将他上衣脱了清理。 如此大量失血,恰好也证明不可能是表面割伤! 然而怪事并没就此结束! 不但致命的三刀已经变成了表皮割伤,唐风眼睁睁看着剩余的创伤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一步愈合,而且越来越快,有种即将收尾的架势! 从他看到伤口到现在还不到一分钟,刚才仍在淡淡渗出的血水也已经停了! 三条刀口血肉进一步凝结,甚至开始长出表皮,生长速度就像是电影特效! 这是神迹! 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拯救了他,从他的心脏刀伤开始,在几分钟之内,由内及外快速复原了他的创伤! 而且随着伤口的愈合,力量也同时慢慢灌注到他的四肢! 这种事如同魔法般不可思议,除了万能的神,谁还能做到?! 看着仍在忙碌的女孩,以及她手上的血水,唐风隐隐明白了怎么回事,心跳变得更快! 他还记得女孩说过欠人情的话,那不太可能是对一个垂死的人信口开河! 自己的心跳真的停过几分钟,甚至人都可能死过一次,之所以渐渐恢复,并非什么神的魔法,而是这个女孩救了他! 女孩扶他坐在这里之前,应该帮忙处理过伤口,只是他当时已经毫无感觉。 可什么样的医疗处理能够改变伤口的性质、甚至起死回生呢?! 这超出了可合理推测的范畴,唐风猛地抽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剧烈地咳嗽! 随着心跳的恢复,呼吸也重新开始了! 他难以控制地大口喘气,肺部有点胀痛感,毕竟已经停了很久! 各种知觉跟随着心跳和呼吸飞速恢复正常,他能感受到伤口最后的那点疼痛在慢慢消失! 他本能地伸手按了一下已经不复存在的伤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居然刀下逃生,真的活过来了!” 见他醒了,女孩很高兴,立刻扔下毛巾走了过来,蹲着他面前,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他,眼睛明亮而聪慧:“不愧是楼春雨,没想到愈合得这么快!”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而且吐气如兰。 只是又提到什么楼春雨,让人难以理解。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唐风胸腹伤口的位置,并且拨开他的手查看。 看她这副医生的样子,自己无疑是她救活的了! 那里已经复原如初,居然连疤痕都没留下,只有几道血水挂在那里,像是刚被喷溅上的。 唐风的呼吸因为女孩的目光而更加急促,他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她的笑容太奇怪,这样的场合没什么可笑的,反而让他想起杀手离去前的那个微笑。 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能够活动了,唐风立刻挣扎着起身,一边喘着气一边轻声道谢:“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女孩一把扶住他,将他搀扶起来:“嘴变甜了不少,用点力气没关系,你已经没事了!” 唐风颤巍巍站了起来,下意识挣脱女孩的手,扶着墙壁四顾茫然。 女孩虽然救了他,然而超人的能力却让他恐惧! 他有些惊慌,仿佛作了一个更加虚幻可怕的梦,一时不知所措。 不过女孩似乎很善意,说话的表情和口气,更像是与他很熟,这真是怪事! 虽然伤口已经消失,可毕竟曾经大量失血,他脸色惨白,站着有些发虚,腿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地上的血虽然清理差不多了,腥气依然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唐风思维越来越乱,根本无法理解所见的一切,冷汗开始冒了出来。 女孩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时笑了笑:“你最好清洗一下收拾东西,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4、你真不记得我了? 唐风闻言从惊慌迷茫中缓过神:“现在马上离开?这到底怎么回事,刚才那个人呢?” “杀你的那家伙身手不错,我没拦住,被他跑了!”女孩有些悻悻,美目中寒光闪烁,令人惕然,与她的年龄和长相都很不相衬! 唐风从没有在同龄人中看过这样的眼神,何况还是个女孩,心中更加惊疑不定! 虽然貌似她救了自己一命,看来依然得小心,这女孩未必就比那个杀手安全! “我们是不是该报警?”唐风这时候能想到的只剩下报警。 “报警?”女孩一愣,似乎不理解他的回应,狐疑地看着他:“怎么能报警?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看上去傻愣愣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唐风想控制住发抖,可完全徒劳,就像是突发低血糖,冷汗已经布满额头,开始往下流! 他看着女孩还有些心有余悸:“我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个男的袭击了我,可我……” 可我却没有伤口了! 他忍不住又低头查看自己中刀的地方,既不理解发生的一切,也不知该如何合理表述。 自己都搞不清状况,好像真的不适合报警,到时候和警察说什么? 讲一个死而复生的神话故事?警察叔叔并不是亲叔叔,要是被认定为恶作剧妨碍公务,搞不好得进去受几天教育! 而且这女孩根本不知什么来路,虽然救了他,却又莫名其妙急于清理血迹,行迹实在难以理解,也许说出报警二字就已经犯了忌讳! 他原本还想问女孩是谁,用什么方法救的他,这时候也有点不敢开口了。 女孩好像也被他哆哆嗦嗦的样子弄懵了:“你在发抖?你很害怕?” 刚被捅了三刀,血流了一地,紧张恐惧很正常,这值得大惊小怪? 唐风的冷汗流到了眼皮上,他下意识甩甩头:“只是有点晕,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女孩又一愣,表情更加变幻不定,盯着唐风看了半晌,突然踏上一步逼近:“你知道我是谁吗?” 正擦汗的唐风被吓了一跳,看着她的眼睛摇摇头:“不知道,不过……” 两人面对面很近,已经呼吸相闻,这让他有些局促! 很难说出于什么动机,也许只是想拉近关系确保安全,唐风本想说小时候梦里见过她,最终却又忍住没说。 诡异的事情已经够多,他不想再把事情复杂化。 女孩看似相当吃惊唐风不认识她,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眼睛睁得老大盯着他,仿佛看到怪物! 而唐风也有些惊讶女孩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她和杀手都认错人了? 两人就这么互相审视良久。 唐风只穿了一条运动短裤,被看得有点沉不住气,如同赤裸相对般狼狈,可又不明白她在吃惊什么。 女孩两眼如同乌洞洞的镜头,在他脸上仔细探寻,神情变得愈发古怪,半晌才又问:“你真不记得我了?” 这不是废话吗,同样的问题要问几次? 唐风体力恢复很快,这时已经慢慢缓过劲来,脸色已经没那么苍白,闻言再次摇摇头。 虽然儿时在梦里见过她,那也不能算认识。 他的生活圈很小,接触过的人不多,不可能忘记这么漂亮的女孩,何况还是死亡梦里出现过的人。 “我是叶玲珑,有印象吗?”女孩努力提示。 唐风仍然摇摇头,他的备忘录里有很多奇怪的名字,可印象中偏偏没有什么玲珑。 虽然有怪梦以及一系列怪事在前,他也不明白这女孩为什么觉得自己应该认识她。 “楼春雨呢,这名字不会也没印象吧?”叶玲珑似乎不甘心,说着又猛然逼近唐风,大眼睛再次锁定唐风,探寻他的每个微小表情。 唐风这次有了防备,下意识躲避,可他毕竟没有完全复原,加上精神紧张,脑袋差点撞在身后墙上! 他有点惭愧自己的张惶不镇定,继续摇摇头:“还是不认识。” 楼春雨倒是已经听她说过一次,而且似乎和那首诗有关,不过唐风没有多嘴,现在不是抖机灵、卖弄小聪明的时候。 叶玲珑神情一黯,默默看着唐风许久,最后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可能失去记忆了。” 这是什么逻辑?不认识你就是失忆了? 说着她再次退了两步,审视这唐风,若有所思点点头:“居然发生了这种事,你这怂样的确不像楼春雨,如果你的失忆不是装的,那么很多事情倒是容易处理了。” 唐风听得云山雾罩,我凭什么要像楼春雨? 他也不确定叶玲珑说的失忆指的是什么,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个问题。 从四五岁有明确记忆起,他的人生一直是完整连续的,没有什么脱节错漏,而且时不时还有额外的东西添砖加瓦,被他记在备忘录里。 可他无暇深究这些,当前最大的问题不是什么失忆,而是杀身的危机,接下去该怎么办? 叶玲珑似乎也反应了过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个杀手身手不错,搞不好去搬救兵了,也许大队人马很快就到,你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得马上离开!” 这已经是叶玲珑第二次提起马上离开了,唐风又紧张了起来,自己到底卷入了什么事情,居然还有大队人马二次杀来? 他虽然糊里糊涂挨了陌生人三刀,但还不至于吓得又糊里糊涂跟着另一个陌生人跑路。 他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渐渐平静,可仅凭十七年有限的人生经验,仍不足以应付眼前的困境,如果不能报警,他一时竟想不到好的出路! 他往自己的房间挪了几步,尽量离叶玲珑远点。 叶玲珑刚才都说了,他的确不像那个什么楼春雨,也许杀手和她也许杀手和叶玲珑真的都弄错人了。 何况梦境只是揭示未来,并不表示唐风和他们之前一定有关联。 他忍不住问叶玲珑:“那个人为什么杀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认错人了?” 叶玲珑原本已经捡起毛巾打算将清洁工作收尾,她看出唐风犹豫不想走,把话直接说死了:“没什么误会,找的就是你,至于刺客为什么杀你也很简单,因为你是我们的人!” “不过你也没猜错,他们确实认错人看走了眼,不知道你居然是楼春雨,否则刚才就会割掉你的脑袋,你就活不过来了!”说着她将一团血淋淋的毛巾举给唐风看,倒的确像个小脑袋。 你们的人?你们是什么人?唐风不确定这么问是否合适,了解太多秘密不好。 然而她再三提起楼春雨,这回甚至直接将唐风当作楼春雨,这让他忍不住问:“楼春雨是什么人?” 叶玲珑又开始了清理,看来她不想让杀人案留下痕迹,闻言有些不耐:“楼春雨就是你,难道卫怜竹什么也没告诉过你吗?” 唐风有些懵:“卫怜竹又是谁?” 卫怜竹这个名字倒是有点熟,一年多前他脑子里蹦出这三个字,觉得古风清雅,也记在了备忘录里。 叶玲珑蹲在那仰起头:“卫怜竹就是你叫了十几年妈的唐婉婉,你能不能痛快点收拾东西,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我也白收拾了!” 唐风呼吸又急促起来,脑子里开始嗡嗡响! 没想到妈妈并不叫唐婉婉,自己偶然想到的卫怜竹才是她的真名! 这事太诡异了! 而且听叶玲珑的口气,唐婉婉似乎不是自己的母亲,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看来自己的身世来历的确有问题,今天的杀身之祸不是凭空而来! 唐风明白不能再问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时间又如此紧迫,敌人可能已经在路上,再继续质疑下去不但显得婆婆妈妈了,而且愚蠢。 到了必须当机立断的时候! 5、一无所知的逃亡之路 唐风伸手抹去额头的冷汗,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有血,只是已经凝固! 血液比什么都更能提示危险。 为了保命,也为了了解真相,似乎只有离开一条路! 何况他孑然一身,到哪都一样,在这里也没有特别值得留恋的人和事。 一个人真正的性格,往往在关键时刻才能完全体现出来。 唐风不再多问,立刻开始行动,也进了卫生间,洗手并擦净了身上的血迹! 叶玲珑看着他很满意:“这还差不多,有点过去的样子了。” 过去的样子? 唐风知道她指的是楼春雨,然后很自然就想起备忘录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录。 那些是灵光一闪的灵感还是某种残留的记忆?这时候再想这个问题,就很耐人寻味了。 难道人真的有前世来生,而楼春雨是自己的前世? 唐风不相信轮回转世那套,叶玲珑比他还小,怎么可能认识转世自己的人,这事必有其他解释。 然而现在显然不是继续提问的好时机,他相信许多问题很快就能搞明白。 十分钟不到他已经换好了衣服,收拾了一个背包。 普通的黑色双肩包并不大,没想到自己活了十七年,家里值得他带走的东西居然如此之少。 叶玲珑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连唐风不小心扶墙留下的血手印都清理了。 然后把染过血的毛巾、以及唐风换下的血衣全都装进一个黑色塑料垃圾袋,扎得紧紧的,准备一起拎走扔了。 她这种熟练的作派实在可疑,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唐风做不到不管不顾一走了之,田克也住在这里,这家伙要是被连累误杀了,他整个家庭就堕入了地狱,许多人一生的快乐就毁了。 虽然还不清楚自己碰上了什么样的麻烦,总之不能连累别人。 叶玲珑试图打消他的疑虑:“他们要杀的是你,不至于殃及无辜,法治社会犯罪是有成本的,你那同学还不值得他们制造一个血案,那是自找麻烦。” 唐风还是不安心,出门时特地打了个电话给田克,干脆说自己遇到麻烦需要躲几天,让他先去住旅社,而且答应将这个季度的房租都退还他,然后不顾田克一惊一乍瞎嚷嚷,直接挂了电话。 叶玲珑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你真的失忆了,连性格都变了,其实那些人虽然坏,但也有原则,并不是丧心病狂乱杀人的神经病!” 两人一路快速下楼,唐风看了叶玲珑一眼,苦笑道:“他们如果不是丧心病狂乱杀人,难道我是罪有应得?” 叶玲珑笑着点点头:“很可能。”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两人下楼后没有任何耽搁,唐风跟着叶玲珑转过一条街,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挂的是本市牌。 唐风把包放在后座,然后坐在副驾驶位上。 叶玲珑把黑塑料袋又扎了一圈,保证腥气不会外泄,也放在后座脚下,看来是打算路上抛弃。 上车后她一边启动一边说:“科技侵犯隐私,不管是乘飞机还是火车,都会留下身份信息,想不留痕迹只能自己开车。” 放弃了飞机、火车,选择自驾出行,看来这次要去的不是附近地区。 六岁那年班主任只是提醒妈妈应该带唐风看医生,结果两人逃出几千里,这次有人想要唐风的命,那得走多远? 唐风很想说每条街上都有监控,如果想要追查,完全可以想办法调阅录像,然后一路追踪车牌号码。 叶玲珑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一脚油门离开了那条街:“我有好几块车牌。” 一辆车有好几块车牌的人,能是好人吗? 这个时间是晚高峰,叶玲珑向东出城,车速很慢。 在车灯闪耀的车流中,唐风更深切地明白,自己的人生已经被人轻易改写了,他迫不得已踏上了一条自己一无所知的路。 “我们”是什么人?“他们”又是什么人? 自己怎么就成了楼春雨? 刚才叶玲珑解释他被袭击的原因,似乎可以理解为这是两个阵营之间的矛盾,唐风被认定为属于叶玲珑所属的阵营,于是就遭到刺杀! 而且对方似乎没有把唐风和楼春雨挂上钩,不然情况会更糟糕们,很可能会惨遭割头! 如此凶狠残忍的人,当然也不是好人! 唐风难以理解自己怎么突然就和这样一些人扯在了一起! 动不动就要割头,这是什么样的仇恨? 无法理解的事情实在太多,唐风心里明白,这不是卷入某个犯罪勾当那么简单! 叶玲珑让他死而复生、伤口快速痊愈,这甚至不是正常人类能做到的,有些事情明显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超自然三个字在他大脑中闪很久了。 他对超自然的认识很有限,而且基本都是影视上得来的。 在他印象里能做到这死而复生的,不是神魔、吸血鬼就是有麒麟血的盗墓贼、火影忍者或者漫威英雄里死侍、奇异博士之流。 叶玲珑属于其中哪种类型? 或者世上还存在其他人类无法真正了解的生命形式? 人都已经跟她走了,这些问题不至于还是忌讳,叶玲珑有责任解释一下。 而且叶玲珑和他年龄相仿,应该比较好沟通。 唐风把自己的疑问一股脑都问了。 然而叶玲珑的回答大而化之、有些空洞,不过听起来倒很有道理:“我们是好人,他们是坏人,所以他们才会干这种刺杀人的勾当!” “至于你的问题可就复杂了,我原来以为你是楼春雨,可你没有他的记忆和自我,所以你现在还是另一个人,只能说你曾经是楼春雨,接下去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恢复记忆!” 唐风当然不满足她的敷衍:“我们是哪种好人?为什么我的伤口可以快速愈合?” 他对于恢复楼春雨记忆之说不太以为然,总觉得其中可能有误会,压根没失忆谈何恢复。 叶玲珑瞟了他一眼,半晌才说:“你失忆了,在没搞清原因之前,确定要了解那么多前尘往事?” 唐风骤逢巨变,哪有心思和她兜圈子,闻言有些不耐:“我不觉得自己失忆,从小到大的事情我都记得!你要是对我有戒心,麻烦路边停车,我自己跑路,你们是好人,不至于强迫我跟着走吧?” 叶玲珑笑了起来:“好大的脾气,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居然要向大名鼎鼎的楼春雨解释一些常识性问题,会让人感觉他再也回不来了,我是希望你自己能想起来。” 唐风不以为然:“我没什么可想起来了,如果我真的病了,好医生是不会看着我自行痊愈的。” 叶玲珑恐怕也明白有些事如果不说清楚,两个人根本无法沟通,所以突然问道:“卫怜竹有没有对你提起过长生之族?” 卫怜竹是母亲唐婉婉的真名,没想到那么爱他的母亲,居然有这么个大秘密瞒着。 唐风很想问清楚有关母亲的事,不过他觉得还是先弄清对方的身份比较要紧,看着叶玲珑摇摇头:“没有,什么长生之族?” 所谓长生之族,妈妈虽然没提过,听名字唐风也差不多猜到是怎么回事,只是不太确认叶玲珑提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世上真的有长生不死之人? 叶玲珑没有直接回答,又哼哼怪笑了起来:“我一想到楼春雨居然叫卫怜竹妈妈十几年,五脏六腑都开始不得劲!” 她已经一而再挑明卫怜竹不是楼春雨的母亲,这让唐风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决定先不搭理她的扯淡,继续追问身份来历问题,也许很多事情都包含在里面:“长生之族怎么回事?谁是长生之族?” 6、长生之族 叶玲珑当然看得出唐风没心情和她说笑,任谁刚挨了三刀,都没这个兴致。 她直接讲了一个长生之族的故事,而且首先强调了一下:“你和我还有卫怜竹,都长生族人。” 长生族?自己和妈妈都是长生族人? 唐风有些吃惊,可并没有多问,认真听叶玲珑讲述。 故事并不复杂,也许认为许多细节性问题唐风早晚自己会知道,这时候大费口舌解释没多大必要,所以她说得很概括。 总之在很久很久以前,也许随着人类的出现,就有了长生族。 不过所谓的长生只是寿命超长,并不是不死,不可能像漫威英雄中的死侍那么神奇,怎么样都弄不死。 长生人的肌体很奇特,在生长发育到一定阶段后能够停止老化,在没有任何意外伤害的情况下,几乎可以一直活下去。 不过早期人类生活艰辛,与野兽为伍、饥饿为伴,意外伤害随时能夺去生命,这时期这部分人的长生特性很难体现出来,在人均寿命三十岁的史前,他们也好不到哪去。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没发现有那个时期的长生族存活下来,目前有记录生存最久的长生人,也不到三千岁。 所以长生族的来历一直也就说不清道不明。 如果用现在科技解释,那就是他们的dna里,没有衰老基因,而且细胞活性超强,可以无尽再生,所以能一直活着。 一直到文明产生,人类生存条件大大改善,长生族超长的寿命才有机会得以展现,但因为历史久远无法验证,往往又笼罩一层神话色彩,并未被后人认真对待。 而且长生族也有意识地低调行事,虽然时不时仍被发现,但从未得到明确证实,于是他们的行迹被隐藏在各种传说之中。 比如早期历史记载,三皇五帝的尧活了一百四十二岁,禹活了一百五十四岁,而和他们差不多同时期的彭祖寿命将近八百岁。 唐风虽然被她的故事震惊,但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插嘴:“三皇五帝的历史未经验证,彭祖更是传说,如果最老的长生人只有不到三千岁,那就是生于西周,距离尧、禹的年代也间隔千年以上,无法证明彭祖这些人也属于长生族。” 叶玲珑却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我说的都是《史记》里记载的,的确太久远了,目前还没有考古实物,可以佐证三皇五帝曾经存在过,于是历史成为了传说,传说又成为了神话。” “可即便是神话,也带有真实历史的影子,以司马迁治史之严谨,他完全可以不写没有根据的历史,没必要非得信口妄言这一段,正如他记载的《殷本纪》,一样被质疑了一千多年,如果后来没有出土甲骨文,谁会相信那篇本纪是真实的?” 叶玲珑瞟了唐风一眼:“姑且相信三皇五帝曾经存在过,对你有什么坏处吗?也许哪天就出土了文物,证明数千年来无数人的集体记忆是真实的,智者存疑,愚者才盲目反对!” 叶玲珑看上去是个小姑娘,这时候说起话来却一本正经,而且言语犀利。 唐风被抢白得无话可说,他心里明白叶玲珑没必要编一个故事骗他,有自己的死而复生在前,什么样的可能性都应该尝试着去理解和接受。 可他的心理很矛盾,内心深处有非常微妙的抗拒,他一时还难以厘清到底是为什么。 也许仅仅是对未知的恐惧,让他脱口而出质疑叶玲珑。 或者像叶玲珑说的,他曾经是另一个人,可能潜意识中的某种意念起了作用。 唐风歉意地笑了笑,示意叶玲珑继续说。 叶玲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历史上有名的长生人很多,以后你就知道了,这没什么好质疑的。不过长生族的历史的确非常混乱的,没人说得清,许多结论都是根据后来的发现推测出来的。” “长生族的发源仍不得而知,但肯定史前就已经存在并开始分裂,目前基本形成两大部分,一部分生活在欧洲一部分在亚洲,经过长期的分离,无论是文化还是生存状态上,两部分长生人都存在极大的差异,基本互无往来。” 不过有一点双方是共通的,那就是好斗,长生人从来就不团结和睦。 在数千年文明史中,因为理念和利益矛盾,东西方长生族都经历过漫长的内斗,最终也都分化成几大阵营,然后又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分分合合、打打杀杀,一直到现在。 超长的寿命会让人变得自负、固执,矛盾一旦产生,更加难以化解,不像普通人类,许多恩怨能够随着死亡烟消云散。 所以长生有时候也是一种诅咒,尤其当生活在仇恨中时。 虽然目前东方长生族几大阵营之间的对立,已经随着时代变迁缓和了不少,不过为了安全,几方仍然沿袭自古以来的传统,约定各自的势力范围,聚族而居,基本互不侵犯。 不过一旦有落单的长生人未经通报进入其他族群势力范围,还是可能因各种理由受到攻击。 叶玲珑叹了口气:“不知道你和卫怜竹怎么想的,居然偷偷跑到羊城隐居起来,这里可是季家生活了四百多年的地方,你们潜伏十几年,任谁都会怀疑不怀好意!” “今天中午我们突然得知你在羊城的踪迹,我距离最近,于是立刻就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慢了几分钟,被季家抢了先,差点把你杀了!” 她看了一眼唐风:“很明显季家得到的消息不完整,并不知道要杀的人是楼春雨,执行任务的又是个新手,根本不认识你,你才捡了一条命!” 唐风听到最后,发觉手心已经冒汗,一时很难说清是什么心情。 任何人得知自己能够长生,都可能会欣喜若狂,可现在他似乎高兴不起来,反而像卷入了某个黑暗漩涡,有些忧心惊惧。 他明白叶玲珑所说的一切都可能是真的,但同时也明白,曾经长生的是楼春雨,叶玲珑寻找的也是他,并不是现在的唐风。 唐风记忆中自己的生命只有十七年,对楼春雨毫无印象,未来能不能长生也不得而知,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件事! 自己到底是不是楼春雨? 他从一个孩童成长到现在,从小到大的生活历历在目,肯定不是什么楼春雨,如果以前是楼春雨,难道长生族能够转世重生? 如果真的可以重生,相貌应该会随之改变,叶玲珑又是怎么一眼就认出他是重生的楼春雨呢? 这里会不会有什么严重的误会? 7、私奔的妈妈 然而唐风心里明白,自己大概率和楼春雨有关,从小到大的那些记忆碎片,似乎也都在证明自己曾经是另一个人! 可他现在的确只是唐风,难道为了顺应楼春雨所在阵营的期望,以后得抛弃原来的人生,勉强以楼春雨的名义生活? 这种表面上的身份认同价值几乎为零,如果最终证明真正的楼春雨已经不存在,唐风只是唐风,那自己岂不是随时会被无情唾弃? 那又何必一开始就参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而且当年卫怜竹和楼春雨脱离了原来的阵营,变成了唐婉婉和唐风东躲xc,必有迫不得已的原因,那么未来面对的问题将很危险复杂,现在值得盲目跟着叶玲珑走回头吗? 未知的事情太多,仓促做决定不理智,别搞得自己逃出虎口又落入狼群! 另外唐风心中还有许多其他疑团,他小时候做过死亡的梦,今天得到验证,这又是怎么回事? 叶玲珑也没解释唐风为什么死而复生、伤口快速愈合。 这里面还有太多的疑问,每一个都充满矛盾、透着诡异。 所以唐风变得警惕,开始很小心地评估形势,接下去要赶夜路,路上还有时间,许多事可以慢慢问清楚,如果发现情形不对,决不能自投罗网,第一时间就得想办法摆脱叶玲珑,然后踏上独自逃亡之路! 不过有一个问题唐风却等不及,那就是母亲的死。 一个长生族人死于午睡中的心脏病爆发? 一年来他没有质疑过这个问题,可现在结合母亲的逃亡经历,以及今天的袭击,这个死因开始让唐风怀疑,他忍不住问:“长生人肌体既然一直保持年轻状态,生命力应该很顽强,可我妈一年前一个午睡居然就死于心脏病,你说她是否可能也是遭到暗算,被人杀了?” 叶玲珑闻言一愣:“你妈死了?什么意思,这又是玩什么花样,你哪个妈死了?” 唐风:“我妈当然就是唐婉婉,也就是卫怜竹。” 叶玲珑有些吃惊,瞟了一眼唐风:“卫怜竹死了?” 说完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紧接着却开始哼哼冷笑! 她的态度让唐风不舒服,眉头皱了起来:“你笑什么?” 叶玲珑开着车目不斜视,在往来的灯光中,脸色变得变幻不定,但依然冷笑:“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花样,也不管你因为什么失忆,总之以后千万别再叫卫怜竹妈妈,不然你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这听起来实在是……” 刚才叶玲珑一再说他们假扮母子,已经让唐风心里不舒服,现在又提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他开始反感:“我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她是我母亲,我当然该叫妈妈!” 叶玲珑语气变得严厉,回得很不客气:“她不可能是你母亲,你叫她妈妈,外人听起来有点变态!” 变态这个词未免用得太重,唐风脸色更加难看。 虽然因为楼春雨的关系,他已经意识到卫怜竹不太可能真是自己的母亲。 但有一个事实改变不了,卫怜竹的确抚养他十七年,即便没有骨血关系,怎么就不能叫一声妈妈? 何况他一直也想不明白楼春雨怎么就变成了唐风,事情还没搞清楚就开始否定过去,未免有些忘恩负义! 叶玲珑制止了唐风争辩,继续道:“你不是还有很多疑问吗,那就别和我废话,我会把一些事和你说清楚,免得回去出洋相!” 她的眼神变得有点奇怪,带着某种蔑视:“在我这出洋相也就算了,你要是当着孟青诗的面叫卫怜竹妈妈,那问题可就大了,谁也救不了你!” 孟青诗?这个名字唐风有印象,也是记在备忘录里的。 他曾经奇怪自己想到的这些人名,怎么都古里古气有点与时代脱节,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叶玲珑明显发觉了唐风的情绪变化,冷笑着问道:“怎么,良心发现,想起孟青诗了?” 为什么想起孟青诗就是良心发现? 唐风摇摇头:“几年前在我脑中曾经出现过这个名字,不过我不知道这是谁。” 叶玲珑听他这么说,语气稍缓:“看来你起码的良心还在,而且也不是完全失忆,等你见到了孟青诗,一定要记得说起这个,就说你在失忆中也没忘了她!” 为什么要特别提起在失忆中想起孟青诗?这似乎是男女之间讨好的把戏吧? 唐风预感不太妙:“孟青诗是谁?” 叶玲珑美目一瞪,责备之意溢于言表:“孟青诗是谁?她是你妻子!” 唐风吃了一惊:“妻子?楼春雨有妻子?” 这话问得有点傻,如果楼春雨真的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有过家室不奇怪,甚至可能有过很多个家庭,一直是老光棍才怪了。 叶玲珑相当不满:“当然有,当年你和卫怜竹同时神秘失踪,所有人都怀疑你们私奔了,你回去后一口一个妈,喊给谁听?大家会怎么想?” 唐风更加吃惊,私奔?楼春雨和卫怜竹是情人? 被叶玲珑这么一说,他心里更加糊涂,卫怜竹、楼春雨、唐婉婉与自己的关系就完全理不清了,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难道楼春雨和卫怜竹私奔后死了,转世投胎再被卫怜竹养大? 上一世的情人,下一世变成儿子? 长生人长生不死也就算了,终究在理论上能解释,再鬼扯什么投胎转世可就太操蛋了,这种狗血剧情,正经点的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编! 唐风本能地推翻了叶玲珑所有的判断:“我觉得你们可能完全搞错了,我不是楼春雨,我从小跟着卫怜竹生活,从我有记忆起……” 叶玲珑的车拐了个弯,终于上了一条比较通畅的路,然后打断了唐风的话:“不要辩解,你说的这些毫无意义!我知道你什么事想不明白,其实你并不是第一次返老还童变成孩子了,我还曾经给你当过保姆呢!想知道真相就认真听,别插嘴!” 楼春雨不是第一次变成孩子?叶玲珑还给他当过保姆? 唐风眨了半天眼也没想明白什么意思,已经彻底搞不清状况。 他放弃了猜测,干脆老老实实听叶玲珑怎么说,免得多猜多错。 据叶玲珑说,因为长生人的不死基因以及超强的细胞再生能力,这个族群的基因变异特别频繁。 大概两千年前,一个叫冉谷的人受了剑伤,复原神速,引起了族人注意,他是第一个被长生族记录在册的高再生人。 之后陆续有其他人也变异出神奇的复原能力,而且这个特性能够遗传给下一代。 叶玲珑这么一说,唐风立刻就明白了,刚才自己死而复生、伤口快速愈合并非什么神奇的医术,而是长生人的高再生能力,没想到高再生能力这么强,连心脏受损都可以复原! 怪不得叶玲珑刚才提起砍头,长生人如果被砍头,再好的再生能力也没用了。 活了十七年,在唐风印象中自己从未受过伤,看来也不是运气特别好,很可能是那些小磕碰、小破皮的伤口,都极快地愈合了,以至于从未发觉受伤。 叶玲珑还没讲完,她说在发现高再生几十年后,第二种特别变异出现了。 一个叫季高的男人,原本就拥有高再生能力,在稳定存活了三百年后,突然开始了逆生长,成为第一个有逆生能力的长生人! 也就是说在长时间的稳定生存后,极个别高再生长生人的基因有可能再次突发变异,然后从一个壮年人一天天变小,经过了二三十年,最终逆成长为一个幼儿! 这说明高再生长生人的基因更加不稳定的,在细胞高活性刺激下,成长有某种周期性,稳定一段时间后有一定几率发生变异,导致人体逆生长,由大渐渐变小! 叶玲珑道:“不过逆生不是无止境的,一般是三岁左右就会停止,不至于变成吃奶的孩子,而且也不会丧失记忆。” 这个逆生过程对长生人是非常有好处的,经过逆生的长生人肌体更加富有活力,而且更容易融入到普通社会生活中。 不过在漫长的历史中,可逆生的再生人一直寥寥无几,楼春雨是其中的佼佼者。 算上这次,在他的生命中已经逆生过四次了。 叶玲珑开始幸灾乐祸:“卫怜竹满心欢喜和你私奔,没想到没玩多久你却开始逆生,最终变成了孩子,还莫名其妙失忆了,可以想象她这些年过的是什么糟心日子!” 8、逆生长的情人 唐风没心思理睬她的冷嘲热讽,他也相当地糟心。 三年前他曾经看过一部好莱坞电影,说的是一个人生出来就很老,已经是耄耋老人。 不过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开始了逆生长,一天天变年轻,于是经历了与他人完全相反的人生,几十年后最终变成了一个婴儿,失去了所有记忆,而曾经的妻子只能担负起妈妈的责任。 所以叶玲珑一说逆生长,唐风就已经明白了什么意思。 他记得电影是和妈妈一起用电脑看的,当时还奇怪这种片子有什么好感动的,妈妈居然几次泪流满面。 现在倒是能想象她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楼春雨和卫怜竹恐怕就经历了这样的人生。 叶玲珑说长生人逆生是不会丧失记忆的,可不知什么缘故,楼春雨却在这次逆生过程中丧失了记忆,变成了唐风! 而可怜的卫怜竹也只能放弃情人身份,最终变成了妈。 虽然这一切未经证实,只是猜测,唐风已经绷不住了,脸色变得很难看、很尴尬。 作为儿子,唐风从未将母亲视为女人,她只是笼统的情感寄托物,是他最亲近、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现在回想,妈妈的生活无疑是单调乏味的,她熄灭了身上所有女性的光彩,全部身心都在照顾小小的家庭。 在唐风印象中,妈妈永远都是身穿朴素的套装,戴着宽厚的黑框眼镜,发型过时,这一切掩盖了她的容颜。 实际上母亲无疑是个美女,现在想想她不但一直都很年轻,而且容颜绝世,外貌之美甚至超过叶玲珑。 端庄淑静的妈妈,唐风很难把她和一个为情私奔的女人联系在一起,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每次想到妈妈,唐风的心都隐隐作痛,而今天又增加了别样的痛楚。 叶玲珑又瞄了他一眼:“按时间推算,你应该和卫怜竹跑了以后没多久可能就开始了逆生,奇怪的是你怎么会失忆,这里面恐怕有人动了手脚!” 被人动手脚?令一个人失忆十几年可不是容易的事,下药还是用锤子敲脑袋? 反正对唐风说这些没用,他对过去一无所知,除非哪天恢复记忆,否则为什么失忆永远是个谜。 而且他虽然听明白了整件事,有些细节还是忍不住质疑:“楼春雨和卫怜竹失踪多久了?逆生需要时间,难道他们隐姓埋名了几十年?” 他还是很难把自己真的当作楼春雨,问起来就像是别人的事。 叶玲珑声音又开始变冷:“逆生和成长是同样速度,你们是洛杉矶奥运会那年失踪的,大家都说你们去办双人运动会了,你可以自己算算多少年!” 什么叫双人运动会? 长生人一个个老大不小,怎么说起话来如此不正经! 任何有辱母亲的言论,唐风都觉得非常刺耳。 洛杉矶奥运会是一九八四年,过去三十四年了。 如果真像叶玲珑说的那样,逆生最小只会到三岁,不可能再小,那么楼春雨逆生之前应该是个二十出头的人。 这很好推算,唐风从三岁到十七岁占去了十四年,剩下的二十年属于楼春雨逆生的时间,那么他逆生之前是二十三岁。 所以叶玲珑能一眼就认出楼春雨,十七岁的样貌与二十三岁不会有多大改变。 故事说到这里,一切似乎已经很明白,唐风就是逆生过后的楼春雨,这几乎无可反驳。 然而唐风却无法认同,甚至越听越难以接受,到最后他已经下了决心,绝对不背这个锅! 这个楼春雨是个非常麻烦的人,姑且不说他活了多少年、身世多复杂,仅仅有个妻子孟青诗,这一点唐风就应付不了! 关键是一旦自认是楼春雨,他就得抛弃之前十几年的记忆,不但唐风从此消失了,以后甚至不能承认卫怜竹是自己的母亲,这个他更无法接受! 何况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毫无记忆,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自己的事,凭什么? 唐风越想越觉得不舒服,活了这么大,自己的人生不能说否定就否定,难道别人说自己是谁就是谁,说该承担什么责任就必须承担? 尤其是必须彻底否认母亲,这简直就是背叛! 唐风开始觉得跟叶玲珑走不太明智。 一年来他都是独立生活,自己照顾自己,为什么以后非得寄人篱下,面对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实际上他没有办法代替楼春雨解决任何问题,最终很可能被扫地出门,那岂不是自取其辱! 然而叶玲珑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很明白,只要回去了,许多问题不是他想否认就能否认得了的。 想要避免尴尬局面,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就是现在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继续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开始暗暗盘算,等会肯定会停车吃饭或者休息,应该有机会离开! 想到这唐风忍不住瞟了一眼叶玲珑,没想到她正好也看过来,居然淡淡一笑:“你不会又在打算一走了之吧?” 叶玲珑实在是太过老练,和她十六岁的外貌非常不符合! 唐风虽然被猜中了心思,却面不改色回道:“我走不走有什么关系,我是唐风,又不是楼春雨!” 叶玲珑斜看了他一眼:“我料到你不想承担责任,你觉得耍赖有意思?你要是跑了,我保证你悔恨终生!” 这算是威胁吗? 唐风不接她的话,反而问:“你还没回答我,我妈是不是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叶玲珑闻言火冒三丈:“你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非得管卫怜竹那骚货叫妈不可?” 听她冒犯母亲,唐风也火了:“你特么才骚货呢,你说的那些故事谁知道真假,凭你几句话我就连亲妈都不认了,你当我傻逼是不是?” 叶玲珑还想发作,转念一想却又压住了火气:“也好,你爱叫就叫吧,反正你失忆了,叫妈虽然变态,反而像那么回事,宋江装疯还吃屎呢!” 这小女孩果然老辣,脑筋转得很快。 说着她眼睛又转了转,再次开始冷笑:“既然我说的故事都是假的,那么你和卫怜竹就都是普通人了,谁会费工夫要你们的命?我看你是多心了!” 可她毕竟还是女人心性,这是打算使小性子吊唐风的胃口了。 唐风也不是省油的灯,根本不吃她这套,反而趁机说:“既然如此,谢谢你刚才帮了我,也谢谢你讲了一个这么有意思的故事,麻烦路边停车,咱们就此别过。” 叶玲珑呵呵笑了起来:“我可以停车,如果我停了你不下车,别怪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说完轻拍方向盘,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唐风当然看出来她还有事没说,只能放下身段,变得很诚恳:“咱们年龄差不多,我是很尊重你的,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情感、我的人生,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斗气,那无益于解决任何问题。” 其实叶玲珑的目的只是稳住唐风,见他服软了当然不再坚持,看着车前半明半暗的道路,叹口气道:“你要是不跟我回去,就辜负了卫怜竹的好意,这次就是她通知我们来羊城找你的!” 9、万事万物皆遵其常? 唐风一时没听明白她的意思:“我妈让你们来的?我妈什么时候让你们来的?” 以他的理解,以为卫怜竹去世前给了家里什么消息,结果他们花了一年时间才找过来。 叶玲珑又叹口气:“你这个妈叫得可真够顺溜的,叫吧叫吧,我忍着。” “至于什么时候让我们来的,我猜就是今天下午。” 唐风直接就炸了:“这怎么可能,我妈死了快一年了,你居然拿这种话耍我?!” 叶玲珑的回答有些蹊跷,可唐风一时没多想,还以为她仍在打嘴仗,故意拿卫怜竹说事。 叶玲珑也急了:“谁耍你了,据我所知卫怜竹恐怕没死,你问我死因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你装蒜呢!我中午三点多接到的命令很清楚,刚收到卫怜竹的消息,楼春雨住在羊城yx区三里巷……” 唐风打断了她的话:“你最好别拿这种伤心事开玩笑,一年前我看着我妈烧成了灰,也许是给你下命令的人搞错了没说清楚!” 虽然嘴上这么说,唐风却很希望对方没搞错,错的最好是自己!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怪事,连长生族都有了,再有个什么奇迹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可他真的亲手送葬了母亲,特别对叶玲珑强调烧成了灰,与其说是断然否定她的话,不如说是想进一步求证! 他很期望叶玲珑立刻反驳! 如果因为某种原因,母亲真的死而复生,那真是上苍对他最大的恩赐! 叶玲珑开着车,连着看了他好几眼,也不争辩反驳,而是直接拿出电话拨了出去:“尽和你说话了,都忘了向家里报告情况,你认真听清楚!” 电话很快就通了,叶玲珑开了免提,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很急很兴奋,劈头盖脸就问:“找到楼春雨了吗?” 叶玲珑很得意:“找到了,幸亏我及时赶到,他已经被季家的人撂倒了,再晚点头都被割走了!” 这话虽然有点言过其实,不过及时赶到倒是真的。 “啊?”电话那头的人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巧,季家居然也今天发现了他,可他家有什么人能对付得了楼春雨?你们现在人在哪?” “我们再过一会就上高速了,正连夜往回赶,楼春雨就在边上坐着呢!” “太好了,你让我和春雨说话!” 唐风一直期待叶玲珑问妈妈的事,这时候突然让他说话,不禁有些懵,叶玲珑认识的人楼春雨应该也认识,这让他怎么应对? 他睁大眼睛看着叶玲珑,仿佛在问:“这是谁啊?” “是我爸。”叶玲珑说着把电话递给他。 唐风只能应酬,对着手机叫了声:“伯父你好!” 叶玲珑“噗嗤”笑了出来,扶着方向盘笑得花枝乱颤,完全控制不住。 电话那头一时搞不清状况:“伯父?车上还有其他人?春雨你叫谁伯父?” 对方倒是凭声音一句就认出了楼春雨。 看来这句伯父叫错了。 唐风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接话,这时叶玲珑忍着笑对他轻声说:“叫大哥就行了,别那么客气。” 叫叶玲珑父亲大哥,那么她岂不是侄女辈? 唐风从善如流,叫了声:“大哥你好。” 对面很激动:“春雨怎么变得这么拘谨,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一定要跟玲珑回来,有什么事咱们兄弟一起面对!” 看来对方也担心楼春雨再次不告而别。 叶玲珑知道唐风在等答案,提高了音量对电话那边道:“你们的兄弟情还是见面再谈吧,我想问清楚,今天卫家那边的消息,是不是卫怜竹传过来的?” 对面回答得很肯定:“是卫怜竹打到我办公室的,我接的电话,她话说得很急,让我们尽快把楼春雨接回来,才说完地址电话就断了,我回拨回去已经无法接通……” 唐风一直忐忑不定,闻言更是血流加速,浑身燥热,呼吸都急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母亲真的死而复生?! 这似乎不太可能,他亲眼看着妈妈被推进火化炉,骨灰盒还寄存在火葬场,要复活起码也得有尸体吧? 他忍不住插话:“您会不会听错了,真的是我……真的是卫怜竹?” 电话那头笑起来:“我认识卫怜竹多少年了?你觉得我会听错她的声音吗?何况她张嘴就说自己是卫怜竹,然后就说你逆生了,目前你们是母子关系,以唐婉婉和唐风的名义居住在羊城yx区几号几号,快得像报菜名似的,接着电话就断了,似乎不太方便通话……” “我说楼春雨,你怎么会和卫怜竹母子相称了?你们这些年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听到这些唐风非常激动,难道母亲真的没死? 长生族异能恐怕不止高再生、逆生那么简单,也许真的可以离魂再生? 然而面对着电话,他一时却不知该怎么问起,张口结舌愣在那里。 叶玲珑知道目前的状况复杂,电话里扯起来没完没了,接过电话道:“电话里就不多说了,我们天亮前会到,到时候慢慢聊吧!” 说着她挂断了电话。 面对突如其来的新状况,唐风有些迫不及待想弄明白,马上问叶玲珑:“我妈的确已经火化了,这一点我很肯定,长生人是不是还有什么异能,比如可以离魂附体或者平行穿越什么的?” 叶玲珑也被他说得惊诧莫名:“你一开始说卫怜竹死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又玩什么花样,没配合好穿帮了,也怀疑中午没听清我爸的话,卫怜竹真被你火化了?” 唐风又急又气:“这种事情谁会胡说,我妈真的死了,你未免太多疑了,长生族到底会不会离魂?” 虽然惊疑不定,叶玲珑却说得清晰确凿:“长生族可没有什么离魂附体的本事,我们也是人类,只是基因有异于其他人而已,那种很玄幻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的!” “如果卫怜竹真的没死,这里面必有其他可以解释的原因,只是你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里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原因? 当时母亲在殡仪馆的冷冻柜里停尸三天,唐风陪了三天,没有任何人来吊唁,最后悄然火化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长生人没有离魂的能力,即便叶玲珑的父亲没有搞错,这恐怕终究仍是个乌龙,也许有人冒名卫怜竹通风报信。 叶玲珑却不这么认为:“通风报信匿名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冒名?而且以我爸对卫怜竹的了解,也不至于认错人,如果你没撒谎,这里面肯定有其他名堂,不信走着瞧!” 唐风内心翻江倒海,他努力想理清头绪,然而这事过于离奇,想了半天一点方向感也没有。 他当然希望有奇迹,可设想种种可能后,也想不出母亲如何还能死而复生。 除非那具尸体不是卫怜竹。 10、原装失忆(求收藏求推荐) “镜子里盛满了光,一只大黄蜂飞进屋,撞上了天花板。万事万物皆遵其常,什么都不会改变,谁都不会死去。” 唐风曾经读过纳博科夫的一本书,对其中的这句话非常着迷,牢牢记住了。 看来一切都有预兆,他的未来果然将进入一个奇妙的世界,循环的人生,不死不变。 他很快就从躁动中平静下来,如果母亲还真的活着,真相早晚会大白的,现在胡乱猜测毫无意义。 叶玲珑也说:“接下去你要面对的事情很多、很复杂,必须得稳重点,别总是大惊小怪,反正未来有的是时间,只要你活着,没有什么秘密熬得住岁月。” 一个十六岁模样的女孩,说这样的话教导他,总觉得有些违和。 不过她说的没错,长生人有的是时间,对他们而言,的确没多少事情值得急躁。 两人没在市区停留,直接上了高速,得知唐风还没吃饭,就停车在服务区胡乱吃了些。 唐风刚刚大量失血,感觉特别饥饿,吃的量是平时的两倍,而叶玲珑只喝了点果汁。 饭后唐风要上厕所,她似笑非笑道:“不用我盯着你吧?现在为了卫怜竹,你恐怕也不会翻厕所跑了。” 唐风没搭理她。 两人继续赶路,叶玲珑说要驱车六百公里,直入闽地到鹭岛市,她的家在那里。 虽然即将离开羊城,唐风并没有多少留恋,他连自己生在哪都不知道,缺少家乡的观念,从没觉得自己属于这里。 路上唐风想进一步了解长生族,比如人口多少、分布状况、目前有几大家族等等,叶玲珑却不肯再多说:“我觉得你还是保持目前状态比较好,这是原装失忆,别轻易破坏,别孟青诗问什么你都知道,那反而不像了。” 唐风明白叶玲珑在努力帮忙,恨不得帮楼春雨找到最完美的开脱借口,然后将他送回原来的生活中去。 可让唐风去面对孟青诗的指责,甚至努力重修对他而言根本不存在的旧好,那是不现实的,他没那个能力,而且也不是跪舔自虐狂。 他干脆挑明了:“没什么像不像的,我是唐风不是楼春雨,别想着让我偷偷顶替别人,这么干对孟青诗也不道德。” 叶玲珑不死心:“如果你恢复记忆,记起孟青诗是自己妻子呢?” “那是另一回事,如果真恢复什么记忆,内心选择我是谁就是谁。”唐风说得模棱两可,逃避的企图很明显。 果然叶玲珑不满了:“一个人怎么能只考虑自己,我知道你目前心智只有十七岁,可以原谅你,可别人不这么看!” 她的语气变得不容置疑:“你回来的消息应该还是保密的,接下去怎么办,到家以后得大家商量,我们长生族是依靠集体的力量生存下来的,容不得你如此自私的打算!” 长生人个个人生经验丰富,叶玲珑虽然长得如同十六,说起话来却是老气横秋。 而且长生族内部的管理看似有点集权味道,并不太尊重个人选择,以楼春雨逃亡多年的劣迹,很可能被剥夺选择权,到时候万一意见不合,有得扯皮。 唐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虽然叶玲珑已经说了不想透露太多信息,他还是忍不住问:“如果真是我妈通风报信,为什么打电话给你父亲,楼春雨和你属于一个家族?” 只要可能,他总想尽量多了解些关于母亲的讯息,也许能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出大结论。 而且他的确也纳闷,如果母亲真的活着,有机会打电话为什么没有联络他?他的电话号码没有变过。 除非一种可能,她的行动自由受到控制,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对外联络,打电话给叶玲珑父亲能解决问题,而联络唐风除了吓他半死外于事无补。 叶玲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我父亲?你能想起卫怜竹和孟青诗,是否也曾想起自己最好兄弟的名字?” “你等等。”唐风把手机备忘录打开查找姓叶的,试图证明自己绝非重色轻友之辈:“叶正元?” 记录里有姓叶的,而且不止一个,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唐风觉得这个最吻合。 果然没错,叶玲珑很满意:“这还差不多,看来你的失忆不严重,完全还有救!至于为什么通知我父亲,孟家、卫家还有我们叶家,多年来一直是同盟,通知你好兄弟救你,总比通知孟青诗方便些,其实你是属于孟家的。” 唐风还是有些奇怪:“楼春雨没有个楼家?他属于孟家,难道是倒插门?” 听他这么说叶玲珑忍不住继续解释:“什么倒插门,所谓叶家孟家也就是叫起来方便,未必家族内都是一个姓,楼春雨英雄盖世,还不至于入赘,实际上你在孟家长期主持事务……” 楼春雨英雄盖世?这是叶玲珑的最新评价,之前他给唐风的印象基本就是失败落魄的花花公子。 说到这她不再继续了:“还是不说了,唤醒你记忆是孟青诗的责任,看你这么一无所知地回去,卫怜竹还成了你的妈,她一心软,可能也就不计前嫌了。” 对于这种待罪之身,唐风当然不买账:“她丈夫是楼春雨不是我,凭什么我求她原谅?我就纳闷,楼春雨都跑了三十多年了,孟青诗怎么还没改嫁?也许从法律上来说,这种婚姻早就不算数了吧?” 法律上婚姻关系可没有年限一说,唐风纯粹是信口胡说。 可叶玲珑却被他惹得火冒三丈:“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居然说这种风凉话!谁和你谈法律了,你懂什么是法律吗?” 孟青诗与楼春雨的婚姻关系不知多少年了,也许远远超出共和国的历史,讲法律的确讲不清。 唐风觉得自己话多了,没必要和叶玲珑说这些,徒逞口舌之快。 他不再搭腔,老老实实低头翻自己的备忘录,重新温习一下多年记下来的东西,也许接下来能够带给他一点提示。 叶玲珑不甘心,又嘟囔了几句不识抬举、不知好歹云云。 其实唐风一直试图接受现状,最终发现还是很难把自己与楼春雨等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早就已经脱钩。 而且他反而越来越质疑叶玲珑的私奔说法,其中不合理处实在太多。 世事无常,也许当初两人根本就不是私奔,可能因为某种迫不得已的苦衷,只能远走高飞、隐姓埋名。 事实也证明,这三十多年来他们并不是两情相悦、逍遥快活,更像是忍辱偷生。 卫怜竹也是一代绝色佳人,却努力隐藏国色之姿,在小公司里朝九晚五。以微薄收入抚养唐风长大。 而楼春雨虽然失去了过往人生的记忆,却又不彻底,脑中时不时还有残念闪现,这本身就是悲剧,实在是令人感伤。 长生人不死不灭,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这个道理对他们而言再浅显不过。 移情别恋是道德问题,并不是多大的罪过,何必逃跑,最终搞得一死一伤如此惨烈,难道他们是蠢货吗? 最关键的是,在唐风的记忆里没有卫怜竹只有唐婉婉,更没有楼春雨,他们一直就是一对平凡的母子,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证明他们曾经是情人! 这样的情况下,让唐风如何接受现实? 11、跪舔狗的祖宗 不过唐风心里也很清楚,许多事情毕竟发生了,如果缺乏有力的证据,罔顾事实否认一切,不过是幼稚的意气用事,别人没道理容忍他。 甚至如果有人因为历史问题想收拾他,也不会太困难,毕竟他孤身一人,而且只有十七岁。 曾经的楼春雨英雄盖世,他唐风可不是,虽然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也好不到哪去。 为了搞清楚母亲的生死,他没办法再一走了之,只能跟叶玲珑回去,面对可能的非难。 他明白许多事最终不得不选择妥协,否则无路可走。 但每个人都是有底线的,他短暂人生拥有的东西不多,与母亲共同生活的十几年记忆弥足珍贵,这一点决不允许别人肆意剥夺和践踏。 坚守自己的人生,就是对母亲最大的忠诚! 想到最后,他甚至油然而生舍我其谁、一往无前的豪迈。 都说母亲独自带大的孩子比较胆小懦弱,唐风却正相反,从小到大他都非常独立,行事果断坚决,与年龄不太相衬。 不过他明显高估了坚持的力量,似乎还不明白,在错误的路上越坚持越糟糕。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孩子终究是孩子,人生见识有限。 叶玲珑对唐风的固执虽然不满,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一个十七岁的人,突然被捅三刀,然后告诉他这些貌似荒诞的事情,任谁都一时难以接受。 十几年的记忆,足够深刻地影响一个人,何况楼春雨原本也是一个很难低头的人。 看唐风一直翻看备忘录,她也起了好奇:“你在手机里都记了什么,我爸的名字也记在上面?” 这些记录基本可以证明唐风就是楼春雨,但唐风不会为了否认而否认,更不会真的为了逃避而刻意撒谎,一是一二是二,这从来都是他的为人准则。 虽然他也想过甩锅,也考虑过拒不承认,而且因证据不足质疑私奔,但从未丧失理智,实际上他心里越来越明白,一味否认抗拒不过是蛮不讲理。 这事想要妥善解决,最终只能老老实实面对现实,认真处理好遇到的每一件小事。 所以他将记忆碎片的事情,都告诉了叶玲珑。 不但说了自己从几岁起就时不时想起一些地名、人名,甚至将死亡之梦都如实相告。 把现实状况都摊开来,也有助于其他人公平客观判断整件事。 叶玲珑听得很认真,她能猜到记忆碎片是失忆后遗症,但对他的预言之梦却无法理解:“我刚才就和你说过,长生族并没有精神方面的特异能力,神神叨叨的事情肯定和我们种族无关,我虽然很感动你在梦里还记得我,但无法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她话锋一转:“另外我也无法理解卫怜竹的作为,她明明知道你的失忆很浅表,很可能经过心理医生的辅导就能恢复记忆,为什么一直不带你进行起码的治疗,这涉嫌隐瞒真相、故意蒙骗吧?” 其实唐风也开始疑惑这一点,为什么妈妈没有尝试恢复他的记忆? 甚至在小学班主任建议后,非但不就医,还带着他远走南方逃避。 当时妈妈流着泪说唐风没病,还说有一天会告诉他真相,但却至死也没说。 很明显妈妈不希望他恢复楼春雨的记忆,不管从哪方面考虑都不太合理,除非那段记忆有害! 他不认为母亲会故意蒙骗他,也许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而且应该也没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的情人忘记两人的感情,安心给自己当儿子,仅凭这一点,应该也能证明两人没有过情人关系。 当然这个推理逻辑上不够严密,感情的事很难有什么逻辑。 看唐风被自己质问得沉默,叶玲珑有些得意。 这个傻瓜像个儿子似的,一直捍卫所谓妈妈的尊严,现在却发现妈妈似乎在有意蒙骗他,这真是活该! 唐风心情复杂,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虽然已经入夜,高速上车流仍然穿梭不息,以目前的速度,预计凌晨四点可以到鹭岛。 开夜车很无聊,也为了缓和压抑的气氛,叶玲珑随口道:“你随便说个记录上的人名地名,我看看知道不知道。” 唐风懒得翻记录,于是把傍晚被杀之前偶然想到的地名说了:“言家山。” 然而叶玲珑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想了半天最后泄气了:“也许我爸或者孟青诗会知道,你们相处的时间更多。” 唐风一直想多了解情况,趁机问道:“虽然情况了解多了不好,可等会就见到你父亲了,他的情况没必要保密吧?” 叶玲珑倒是赞同这一点:“是应该让你了解基本情况,我父亲叶正元是你最好的兄弟,等会他的建议要听,不要也当耳边风,他不会像某些人那样蒙骗你。” 唐风不理睬她的意有所指,继续问:“楼春雨和他是什么样的兄弟?” 叶玲珑说得很认真:“当然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两千多年你们为历朝历代上过无数次战场,一直打到解放战争,出生入死共患难,绝对是过命的交情!” 想了想她补充道:“刚才你说的那个言家山,我怀疑是某个战场的名字。” 听叶玲珑这么说,楼春雨和叶正元似乎很喜欢打仗,参与了改朝换代的无数战争,这算是追求理想还是变态嗜好? 也许楼春雨所谓盖世英雄的称号就是这么得来的。 唐风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把话说得很诚恳:“其实心里知道你为我好,只要不刻意诋毁我妈,你和你爸有什么忠告我都会听取。” 叶玲珑看了他一眼,目光柔和不少:“另外还有个背景我也得先说,有助于你判断是非,然后理智选择合适的态度面对过去。” 唐风也看了她一眼,直觉叶玲珑又打算谈孟青诗的事了。 果然她说:“在漫长的人生中,我们都用过很多名字,楼春雨是你八百年前才改的,然后一直用到现在,你知道名字的典故吗?” 唐风不想浪费时间,仍然秉持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态度:“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叶玲珑对他的配合很满意:“那你知道为谁改的?” 唐风当然猜到是为了孟青诗,只是没想到楼春雨居然为女人改名字,玩这么文青的把戏,于是又装糊涂:“为了向陆游致敬吧。” 以叶玲珑的人生阅历,当然已经看出来了,其他事情唐风基本能从容应对,可一涉及男女感情就开始逃避。 如果以楼春雨的身份要求他,这无疑是该谴责的,但如果以唐风看待他,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他并非不明事理,而是世事经验匮乏,也没有恋爱的经历,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类问题。 然而失忆并不能成为永远的避风港,该承担的责任早晚要承担。 叶玲珑继续道:“你心里很清楚是为孟青诗改的,你当时曾经公开表示,要将自己化为一句诗,与青诗为伴,直到永恒!没想到英雄如楼春雨,居然如此深情,于是在长生族内传为千古佳话。” 看来楼春雨不但文青,还是跪舔狗的祖宗。 “孟青诗号称千古第一佳人,而你是长生族第一英雄,她最终下嫁给你,自然是珠联璧合。” 这时候搬出千古第一佳人名号,难道打算色诱唐风吗? 以长生族人的见识,能称为千古第一佳人的女人,那得美到什么程度? 叶玲珑之前说楼春雨盖世英雄,现在进一步说他是长生族第一英雄,也令唐风意外,在他身上可看不出英雄的影子,这一点他们之间似乎没有任何继承关系。 叶玲珑说到这变得伤感而愤懑:“三十多年前你和卫怜竹突然失踪,可以想象引起多大的轰动,何况卫怜竹也是族内出名的美女,还是孟青诗最好的闺蜜!当时孟青诗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能挺过来殊为不易,你得有点良心!” 虽然私奔这事疑点重重,唐风还是忍不住替楼春雨惭愧,这文青跪舔狗最后干的这事实在是狗血,居然拐跑了妻子最好的闺蜜! 如果真干出如此烂俗的事,道德无疑败坏,怎么还有资格称为盖世英雄! 不过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楼春雨的品格他不敢打保票,妈妈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这里面还是必有误会! 妈妈生性恬淡优雅,压根不是为情无所顾忌,能做这么没底线事情的人! 唐风越来越觉得自己有责任把这件事查清楚。 12、不成功的推理 叶玲珑说到这变得伤感而愤懑:“人在云端,掉下来就更惨!三十多年前你和卫怜竹突然失踪,可以想象引起多大的轰动!” “何况卫怜竹也是族内出名的美女,还是孟青诗最好的闺蜜,这事太丢人了!当时孟青诗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能挺过来殊为不易,你得有点良心,弥补自己的过错!” 虽然私奔这事疑点重重,唐风还是忍不住替楼春雨惭愧,这文青跪舔狗要是真干了这事,那实在是太狗血,居然拐跑了妻子最好的闺蜜! 如此道德败坏,简直就是人渣,哪里还有资格称为盖世英雄! 不过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楼春雨的品格他不敢打保票,妈妈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这里面必有误会! 妈妈生性恬淡优雅,压根不是那种为了情能无所顾忌的女人! 结合十几年来的生活经验,唐风越来越认定私奔这事荒谬。 而且他本能觉得私奔与失忆甚至今天挨的三刀都有关,楼春雨如果是长生族内的重要人物,那么很可能牵涉其他利益纠葛甚至阴谋,如果不厘清这些疑云,自己将永无宁日,即便母亲活着,也将一直背负骂名。 唐风从叶玲珑的叙述里还意识到一个问题,大家对这件陈年往事成见很深、意见很大。 所以他想要展开调查,叶家就未必有人肯帮忙,甚至连提这种要求都显得不太得体。 然而他真的需要帮助,否则在长生族内寸步难行,更别说调查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必须得想办法消除一些成见,如果能从逻辑上能推翻所谓私奔,哪怕只是引起大家的质疑,未来的调查才可能展开。 叶玲珑无疑是个正义感强烈的人,也许可以从她入手,取得理解和配合,最终能还楼春雨、卫怜竹一个清白。 看着余怒未消的叶玲珑,唐风尽量放低身段,让自己显得诚恳而理智:“我已经十七岁成年了,许多道理我很明白,楼春雨无疑和我有千丝万缕关系,他的所作所为我很难彻底否认撇清。” 对于唐风态度的大转弯叶玲珑很敏感:“怎么突然这么通情达理,是不是想求我办事?不会是让我帮你查卫怜竹的生死吧?” 唐风心中暗暗叹气,和这些千年老不死打交道真是太累了! 不知这个叶玲珑已经活了多少年,反正每一天都不是白活的,以他十七年的道行想和她玩花样,恐怕没那么容易。 不过唐风天生心理素质好,面不改色道:“我妈的生死用不着费心查,只要活着,总不会一直装死下去。” 越是关心的事情,越是需要淡然处之,别人也就很难借此捏着你。 他继续说道:“我觉得事情发展到今天,私奔这件事和大家最初的猜测恐怕大相径庭,许多细节是不合理的,是不是应该重新调查评估?” 叶玲珑冰雪聪明,一点就透:“比如,如果你们如果是情人,卫怜竹不会让你一直失忆当儿子养,必定会想办法治疗恢复?” 唐风点头称是:“的确如此,只要两人曾经是情人,卫怜竹一定会想办法让楼春雨恢复记忆,两人才能过上期望的生活,何况逆生是长生人正常现象,他们都能接受。” 叶玲珑听得很认真。 唐风大受鼓舞:“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从我有记忆起,她完完全全就是我母亲,甚至希望我彻底与楼春雨划清界限,永远不要恢复他的记忆!” 他试图诱导叶玲珑得结论:“你想想看,她为什么要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是跟人私奔,还是拐带一个儿子?” 另外唐风也把从小到大妈妈都不准他谈起记忆碎片、以及为了躲避学校的医疗监督,不得不搬家等等都和叶玲珑说了。 叶玲珑也开始觉得蹊跷:“这的确是个问题,你说会不会私奔后你们产生严重矛盾,失忆就是被她弄出来的,所以不让你恢复记忆?” 唐风说了半天,没想到叶玲珑得出这么个结论,看来大家都是立场决定思维。 他只好把自己的判断直接说了:“我认为大家应该重新思考他们为什么逃离,既然两人很可能从没有以情人的身份相处过,会不会逃亡之前楼春雨就失忆了?” 叶玲珑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唐风没察觉她情绪的微妙变化,仍然侃侃而谈:“我认为楼春雨三十四年前应该遭遇了很特别的意外,导致他突然失忆,为了避免被进一步伤害,卫怜竹才不得不带着他逃亡!” 叶玲珑很惊讶:“你的意思是楼春雨当年可能被人暗算失忆,然后卫怜竹才带着他逃走了?” 唐风:“不排除这个可能。” “放屁!”叶玲珑火冒三丈:“你这是往孟青诗身上泼脏水!如果楼春雨真有什么意外,卫怜竹救了他也应该交给孟青诗,再不济也应该像今天这样通知我们叶家,而不是带着他躲避三十多年,除非害楼春雨的就是孟青诗!” 唐风傻眼了,明白自己考虑不周,分析出了纰漏,不小心得罪了人,一时愣在那不知说什么好! 叶玲珑的说法当然有道理,丈夫出事逃亡,三十四年后才通知好友救助不合理,而且仍然避开妻子,矛头无疑指向孟青诗! 唐风原本只是想说明楼春雨的私奔有些不合道理,努力为他开脱,根本没有针对孟青诗的意思,没想到推理到最后却得出这么个结论,自己都始料未及! 这种说辞在叶玲珑看来,显然懦弱卑鄙,楼春雨敢做不敢当,居然变成这个样子,非常令人失望。 唐风有些尴尬:“我的本意不是这个,我没有针对孟青诗的意思……” 叶玲珑吼道:“住嘴!你知道人为什么不能和禽兽讲道理吗?因为讲得再好也不过是比禽兽强点!你别再和我说话了,什么时候认为自己和卫怜竹都错了,认为自己对不起孟青诗了,我们再谈这件事!” 夜色中,叶玲珑的车以时速一百二十公里飞奔,她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 唐风有些讪讪,也有些失望,没想到自己认为疑点重重的事情,稍微推理却又漏洞百出,自己的观点同样站不住脚。 这是个教训,以后得谨言慎行,没有考虑全周的想法别贸然说出口。 自己年纪本来就小,再被贴上幼稚草率的标签,以后说什么都没人认真对待了。 他没有再说话,这时候真的不能再刺激叶玲珑,别搞得二人翻车死在回程上。 或许叶玲珑说得对,虽然楼春雨、卫怜竹最后母子相称很奇怪,但最初私奔就是私奔,并不存在什么特殊原因,没必要想法设法为他们洗地。 恰恰是唐风自己应该意识到,继续死不认错未必明智。 其实唐风心里明白,为三十多年前的事情赔礼道歉没什么大不了,但那意味着将全面接手楼春雨留下的烂摊子,他担心没能力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他明白自己在逃避。 接下去很长时间叶玲珑果真不再理他,唐风也一声不吭。 虽然他傍晚被放了不少血,这时候却一点也没觉得疲倦困顿。 长生人的再生能力真的很厉害,一顿饭就把大量失血的损失补回来了。 凌晨两点车已经入闽,唐风又在服务区上了一趟厕所。 这个时间基本已经没人了,服务区里空荡荡很安静。 唐风心情不好,尿完了看着厕所墙上的广告发呆,耽搁稍久。 他只是想安安静静独处一会。 结果叶玲珑一阵风般闯了进来:“你磨蹭什么?我还以为你顺着小便池爬出去跑了!” 唐风赶紧提起裤子,觉得尊严彻底扫地。 凌晨三点半,他们的车进了鹭岛。 13、历尽波劫兄弟在 四点左右已经到了叶玲珑家所在的小区。 虽然看上去环境不错,不过并不是那种豪富高档社区。 长生人的生活都比较低调,从不追求显赫的声名,即便是积累财富,也都隐藏在产业的中游,闷声发财,而且小富即安。 门铃响后,门内脚步声纷杂,似乎不少人在等候,然后大门猛地开了! “你终于回来了!”一个高瘦英俊的男人迎上来,一把搂住了唐风! 门内还有两男一女,都非常激动,而且一脸的痛惜,像是迎接刚出院的病人! 看来大家都已经知道楼春雨失忆了。 一路基本都在车上,叶玲珑应该是趁唐风上厕所的功夫,给家里又打过电话,把详细情况再次通报了大家。 唐风有些局促,茫然地和大家打招呼。 他小心翼翼的神情明显刺激了所有人,几人瞬间热泪盈眶! 叶玲珑看到这个情景,也有些感动。 高瘦男人放开唐风,声音居然有些哽咽:“春雨,你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唐风不知该说什么,笑得有些尴尬,嗫嚅道:“我没事,我很好……” 叶玲珑眼圈也泛红,有些看不下去了,直呼高瘦英俊男人的名字:“叶正元,你就别婆婆妈妈了,能不能进门说话?” 叶正元是叶玲珑的父亲,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左右,两人看上去不像父女。 长生人外貌普遍偏年轻,为了融入社会,他们很早就改变了习惯,无论家里家外都放弃了血脉称呼,互相只叫名字,彻底避免在外人面前出现不必要的纰漏。 这几人看似与楼春雨感情很深,都过来与唐风拥抱,包括那个女子。 最后还是叶玲珑将所有人推进门。 叶正元把其他三位介绍给唐风:“这是你嫂子何思雨。” 何思雨无疑是叶玲珑的母亲,两人长得十分相似。 “这是三弟古明思。” 古明思身材颀长,长得十分俊秀,看上去文质彬彬一表人才。 “这是四弟云峰。” 云峰身材健硕,浓眉大眼一身正气,说起话来声音厚重,显得精力十分充沛。 叶正元叹口气:“我们兄弟四个出生入死千百年,没想到今天要重新认识一回。” 古明思和云峰刚才路上都谈起过,而且也都在唐风的备忘录里,四人自古以来兄弟相称,楼春雨是二哥。 几小时前唐风还是孤苦伶仃,现在倒好,兄弟齐全,一下子就增加三个。 六人进了客厅,围着木制的沙发坐了一圈。 他们兄弟感情无疑极好,古明思和云峰一左一右牵着唐风的手,把他夹在中间。 叶正元的家很大,楼上楼下是楼中楼结构,中式装修,古色古香,十分雅致,设计得非常专业。 长生人经历古今,对于复古这一套,自身恐怕也是行家。 云峰很动感情:“这三十多年二哥生死不明……” 叶玲珑打断了他的话:“你就别煽情了,你这个二哥现在非常奇特,等会可能会让你们再认识一次,我这一路都快被他气死了!” 何思雨笑着制止叶玲珑:“别没大没小,春雨在病中,哪有心思逗你高兴。” 云峰笑道:“是不是我二哥死不认错?这有什么奇怪,你什么时候见楼春雨认错过?” 古明思也不以为然:“说来说去不就收了个女人嘛,有什么错,想当年三妻四妾很平常,谁这一辈子没有过几个女人?” 叶玲珑又被惹火了:“现在可不同往日,大家都得与时俱进!你们四个当年不都参加革命了吗?一起推翻了三座大山,现在怎么这个思想觉悟,难道想搞封建复辟?” 唐风知道这四兄弟爱打仗,一直打到解放战争,只是一直意识到楼春雨居然是个老革命…… 叶正元也笑着制止叶玲珑:“你就别上纲上线了。”说着他转向唐风:“春雨目前有什么想法?” 唐风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实际上他一直就没打算融入楼春雨的生活,跟着叶玲珑来鹭岛,只为了查清母亲的生死。 可大家刚见面,气氛不错,时候提卫怜竹似乎不太合适。 见他迟疑,叶玲珑忍不住代为回答了:“我已经和他吵了一路了,他的想法很幼稚,虽然承认自己和楼春雨有极大的关系,但却想以唐风的名义继续生活,而且也不太承认与孟青诗的关系。” 叶正元点点头:“很正常,一时转不过弯而已。” 叶玲珑继续揭发:“另外就是坚持认为卫怜竹是他妈,一路上妈妈妈烦死了,所以这次回来,很大可能只是为了调查卫怜竹生死。” 叶玲珑活音刚落,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云峰甚至毫不掩饰笑出了声。 他拍了拍唐风的手:“二哥,别的事也就算了,你可千万别再这么叫!想当年你追到了孟青诗,我和古明思退而追求卫怜竹,结果也失败了。现在你一箭双雕拐走卫怜竹也就算了,这叫妈可就有点变态了!” 孟青诗和卫怜竹长生族内出名的美女,据叶玲珑说,两人还是最好的朋友,追求者众多,当年古明思和云峰都是裙下之臣,楼春雨这一箭双雕真的够狠。 唐风笑得很勉强:“我有记忆起她就是我母亲,叫妈妈是很自然的事,现在她生死不明,我有没有机会再叫都是问题。” 他环视几个兄弟:“而且我也不认为当年是私奔,楼……我到底怎么失忆的、什么时候失忆的也还没搞清楚,不能随意毁她清誉。” 当着这么多人面,唐风勉力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他汲取了教训,没再说自己的猜测,免得不小心得罪人。 叶正元点点头:“二弟你放心,我会马上着手调查卫怜竹的生死,我们都认识她上千年了,道义上也该这么做!” 他沉吟了一下继续道:“其实我还是有把握确定电话里是卫怜竹的,虽然三十多年不见,还不至于听错,我认为她还活着!” 唐风听他这么说很激动,看来妈妈真的还活着,他也没想到叶正元对他如此呵护有加,忍不住由衷感谢:“谢谢您!谢谢大……谢谢大哥!” 叶正元看了一眼叶玲珑,略有迟疑:“不过我也要和二弟说清楚,这件事牵扯太大,咱们处理起来必须光明磊落,不能再有任何躲闪,所以我和叶玲珑电话里交换意见后,第一时间通知了孟青诗。” 唐风忍不住:“啊?!” 叶正元示意他稍安勿躁:“我们都是你的兄弟,不管任何时候都绝对支持你,可你同时也是孟家的灵魂人物,这一点也决不能含糊,你必须得回孟家面对问题!” 14、面对未知的现实(求收藏求推荐) 唐风扫视大家,每个人都对他点头,赞同叶正元的话。 虽然大家都想保护楼春雨,但也明白这件事不能昧着良心一味护短,即便当年有什么特殊状况,楼春雨失忆了,卫怜竹却没有,三十多年不联络孟家、孟青诗说明情况,明显不太合情理。 如何面对楼春雨的婚姻、如何面对孟家,这事唐风已经想了一路,也知道最终逃避不了责任。 作为长生人,他就是真的一走,也难以了之,躲得了一百年,躲不过一千年,除非哪天被割了脑袋死了。 所以他坚持捍卫唐风的人生,很容易被大家理解为懦夫行径,只不过是找个借口彻底否认过去。 在大家眼里只有楼春雨,所谓的唐风不过是他两千年人生里的小插曲,甚至就是一场大病,捍卫个什么劲。 他心里也明白叶正元做的没错,失踪的丈夫回来了,必须第一时间通知妻子,不能有时间差,否则会让人怀疑又在搞什么名堂。 越是楼春雨的兄弟,这时候就越不能包庇,必须帮理不帮亲,否则都成了一丘之貉,以后再发生什么事就说不上话了。 何况楼春雨不仅仅是孟青诗的丈夫那么简单,他还是孟家的重要人物,出事之前甚至曾长期主持孟家事务,这样一来就不单纯是个人的事了。 既然要面对现实,唐风也不得不把自己的现实摆出来:“我没有楼春雨的记忆,我的人生只剩下十几年,对三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接下去怎么面对族人的质疑?” “至于孟青诗,我知道无论如何她都是受害者,可我一个十七岁的人,谈恋爱都算早恋,就这水平贸然处理婚姻危机,那不是大概率搞砸?” 他的话无疑很现实,并非一味推诿,叶正元听了面色凝重叹道:“二弟说的也没错,这事是有些复杂,不瞒你说,之前我联络青诗,说了情况后,她沉默一会就挂了电话,态度不太明朗。” 楼春雨杳无音讯三十多年,对孟青诗的伤害无疑很大,她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 这么一说唐风心里就更没谱了:“孟青诗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人,我都不知道和她谈什么,是谈合还是谈分……” 其实每个人都明白这事很尴尬很难办。 孟青诗心高气傲,受辱多年已经难以捉摸,唐风真要是一通胡来,会发生什么完全难以预料。 叶玲珑哼了一声:“孟青诗等了这么多年,即便现在不想继续这段婚姻了,你也得回去处理,何况你还是孟家的人,既然没死就必须回去报告一声,不可能继续躲着。” 唐风点点头:“道理我都明白,我不是不愿意去做,而是担心以我目前的经验和水平,做事无法符合大家预期,别搞得雪上加霜。” 事情发展的这一步,牵扯的人越来越多,唐风明白必须认真对待,不能再上纲上线找借口,他说的都是心里话。 古明思接过话道:“二哥的话有道理,我们得面对现实,我看这事要办好,首先得让二哥恢复记忆,他都失忆了,回去两眼一抹黑,的确可能什么事也干不成。” 云峰也随声附和:“天亮我再给孟青诗打电话,如果她不想管这事了,我们就负责治疗,治好了再把当年的事查清楚,如果是二哥的错,咱们堂堂男子汉认打认罚!” 叶正元也颔首同意:“是该查清楚,卫怜竹死而复生已经是怪事,今天打电话报信,正巧二弟就被刺杀,这里面都有猫腻,源头应该还是三十四年前。” 何思雨一直在观察唐风,这时候开口问道:“玲珑说你并不是完全失忆,偶尔也记起写人名地名,是不是这样?” 她的声音很轻柔,不像叶玲珑那样棱角分明,听了让人很舒服。 唐风点点头,干脆直接把备忘录打开,将里面的内容展示给大家看。 几个人都聚在一起看,这些内容果然都与楼春雨的人生息息相关,大家不停地指认其中了解的内容,最后叶正元有些振奋:“二弟能想起这么多人和事,说明失忆不太严重,治好只是时间问题!” 他这么一说,大家反而面面相觑,很自然产生了同样的疑问,既然失忆这么浅表,为什么卫怜竹始终没有积极为楼春雨治疗? 唐风和叶玲珑路上没想通,他们也一样想不通。 碍于唐风的感情,大家不好过多揣测卫怜竹动机,但从脸色就能看出,所有人都不太以为然。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放任病情发展这么多年,牺牲楼春雨的人生,代价未免过高。 唐风更不好表态,只能选择沉默。 最后何思雨道:“无论如何,这事都很明显,卫怜竹并不想春雨恢复记忆,这很耐人寻味,这个情况得和青诗说清楚,有益于她理智判断这件事。” 为了保护楼春雨,大家多少都有把责任推给卫怜竹的意思,唐风不喜欢这一点。 虽然叶玲珑与孟青诗关系很好,此时也不得不承认私奔这事有些蹊跷,现在就断言谁对谁错无疑有些盲目。 大家又询问了一些唐风和卫怜竹的日常生活,说来说去更加不能理解他们在干什么。 叶玲珑已经开了十几小时车,这时候的确疲倦了,忍不住哈欠连天。 再过个把小时天就亮了,弄清真相没必要急于一时,来日方长,大家也不再继续瞎猜,安排两人赶紧休息一会。 临上楼时,云峰拍着唐风的肩膀:“二哥别多想,接下去咱们先治病,等恢复了记忆,哥几个再给你接风洗尘!” 虽然唐风第一次见他们,但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也渐渐适应了被称为二哥,闻言笑着点头。 何思雨早就收拾好了客房,唐风与各位道别,还没忘了提醒叶正元:“大哥费心,帮忙尽快查清我妈……查清楚卫怜竹的生死……” 几人听他叫妈又呵呵地笑,唐风也只好跟着笑。 叶玲珑没好气道:“奶奶的事就是大家的事,你就放心吧!” 卫怜竹被人称为奶奶,似乎很滑稽,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无论如何,事态的发展比唐风预估的要好,至少叶正元答应帮忙调查母亲的生死,这事应该不是很困难。 另外大家对三十多年前发生的事也产生了疑问,整件事有了转圜余地,也是好的开端。 唐风并不很在意自己能否恢复记忆,对他而言过去的意义很有限,但他却希望把所谓私奔的事情查清楚,如果母亲还活着,挽回名声无疑对她有好处。 他和叶玲珑上楼,洗了个澡放松许多,这时候才感觉到了疲劳。 他从小和妈妈独自生活,从来就没有过亲朋好友,今天叶正元等人却让他如同游子归家,没有陌生距离感,十分平和安心。 客房大床很舒服,席梦思柔软却托力十足,虽然换了环境,唐风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室内的窗帘十分厚重,遮光性很好,唐风这一觉睡了四个多小时,快十点时迷迷糊糊觉得房间里有人,猛地醒了过来! 15、卫怜竹的朋友 房间里半明半暗,唐风很快看清了是个女人,但是看不清脸。 女人就站在床头,静静看着他。 唐风支起一支胳膊,强作镇定:“谁?” 这是叶正元的家,不至于不安全,楼春雨认识的人一定很多,也许又是哪个老友闻讯赶来看望。 女人看似很年轻,声音也很动听:“我是卫怜竹的朋友,是叶正元通知我来的。” 唐风精神一振,没想到叶正元动作这么快,看似调查有了进展! 他腾地坐了起来,有些激动:“我妈有消息了?她还活着吗?” 因为在外过夜,他没有像在家里那样打赤膊,而是穿着一件洗得已经十分柔软陈旧的套头衫。 虽然如此,面对一个女士很快就察觉不妥,他有些不好意思:“您等我一下,我穿好衣服。” 然而女人并没有离开,声音很平和:“没关系,也许我问两个问题就走。” 她退后了一步,正好窗帘的一缕漏光透入,上午柔和的阳光为她打出侧光,高鼻梁和唇线的轮廓异常分明,唐风眼睛一亮,心里不禁嘀咕了一句:“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孩!” 女孩有一种超然的美,光洁的面容毫无瑕疵,寒玉般剔透,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但又充满生机,异常地鲜活。 她看上去二十出头,身材高挑,健美而优雅,明亮的眼睛看着唐风,嘴角含着笑意。 最迷人的是她的眼睛,灵动而聪慧,却又似乎蒙着一层水雾,让人琢磨不透,动人神魂。 有那么一刹那唐风有点恍惚:“这不会是孟青诗吧?她号称千古第一佳人,眼前的女孩似乎就能当此称谓,而且她以前也是妈妈的朋友。” 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孟青诗没可能这么友善地对待他,而叶正元也不至于毫无预警地就让他就面对这么大的挑战。 女孩的眼睛表达能力很强,透着疑惑:“叶玲珑和我说,你送葬了卫怜竹,她好像死于心脏病,难道这些年她健康状况不佳?” 唐风有些失望,看来她只是来了解情况的,叶正元委托她调查卫怜竹的生死,还没有结果。 只是怎么会让她随便进入卧室呢? 唐风无暇多想,神情暗淡了下来:“我妈……我妈平时上班下班,没听她说过身体有问题,也许是我年轻不懂事,忽视了对她健康的关心。” 唐风称卫怜竹为妈妈时,女孩的头稍稍一歪,表情也起了微妙变化,但没表示什么,然后她接着问:“你看到她尸体了吗?” 唐风拥被坐在那有些不自在,点点头:“通知我时,妈妈已经在殡仪馆,我在那守了三天,后来火化了,骨灰还在火葬场存放,因为我没钱买墓地。” 女孩似乎也目光一黯,稍微弯腰,看着唐风眼睛:“这些年你们有没有遭遇过什么危险,卫怜竹有没有和你谈过失忆的事情,有没有提到过楼春雨?” 唐风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我不记得有过什么危险,也没谈过失忆和楼春雨,从我记事起,脑中偶尔闪现一些内容,可妈妈很不爱听这些事,后来再想起什么,也就不告诉她了。” “你都想起了什么?” “一些人名、地名,比如叶正元、古明思他们,基本都想起过。” 女孩淡淡一笑,走到唐风背包前,拿出一套衣服扔给唐风:“叶玲珑说你想起过一首诗?” 拿衣服这个举动很不寻常,似乎两人曾经很熟,唐风接住衣服时有些狐疑,但仍然答道:“就是陆游那首小楼一夜听春雨什么的,我四岁时听到有个小女孩在念……” 他终于反应过来:“请问您贵姓?” 女孩走上前一步,弯腰面对着唐风,嘴角的笑意味深长:“免贵,我姓孟,我叫孟青诗。” 唐风触电般激灵了一下,肾上腺激素瞬时飙升,脸刷的麻了,感觉血液从大脑里迅速抽离,半晌都是空白! 他僵在那许久,笑得极不自然:“你……你就是孟青诗?” 孟青诗灿然一笑,清新如雨后天空:“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象,如果你被我捉奸在床会是个什么表情,看来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唐风十分窘迫,浑身不自在:“我哪来的奸情给你抓……” 孟青诗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你赶紧穿衣服起来吧。” 她如一阵清风般走了,空气中留下某种奇异的清香。 唐风抱着衣服坐在那愣了很久。 昨天半夜孟青诗还在魔都,接电话爱理不理,怎么一转眼就到了鹭岛?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面对孟青诗了,而且是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 叶正元搞什么名堂,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没有想象中的冷漠和冲突,孟青诗甚至表现出挺关心卫怜竹状况,这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他很快明白了孟青诗为什么在他起床前直达卧室。 她突然出现在床头,恐怕就是考察唐风的失忆是否属实。 一个人被惊醒,有些下意识的行为是很难表演出来的,孟青诗想看的就是这个。 唐风虽然缺乏婚恋经验,毕竟狗血家庭剧也看多了,他从中嗅出了和解的气息。 这是很明显的,三十多年过去了,如果孟青诗对楼春雨的感情淡了,肯定没兴趣旧事重提,这么当众进唐风卧室调查,显然旧情难忘。 看她这个架势,恐怕是昨晚得到消息,今天的早班飞机就过来了,一点时间也没耽误。 这段婚姻如果走向终点,唐风是知道如何应付的,他只需要不停地认错道歉,然后一拍两散,各自心宽。 如果婚姻还得维持,他将如何自处? 孟青诗虽然国色天香,这个便宜没那么好占,她恐怕不会接受一个空有外壳的丈夫。 唐风知道孟青诗在楼下等,不好磨蹭时间,赶紧穿好衣服洗漱,然后调整好状态,准备迎接挑战。 叶玲珑就守在门口,唐风一出来她就凑近提醒:“孟青诗心情不错,你别把这事搞砸了,你得明白一个道理,大家帮的是楼春雨,没人知道唐风是谁。” 唐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还是有点情绪:“既然她要来,怎么没人告诉我,还让她进我房间!” 叶玲珑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她是你妻子,进你房间怎么了?孟青诗是突然登门的,不过我们的确也是故意不提醒你,忘了路上我说的原装失忆了?你要是一睁眼就认出她,还像失忆吗?” 这话倒是真的,如果刚才通风报信,或者昨晚给他看过孟青诗照片,今天恐怕会另起波折。 唐风只能苦笑摇头,无话可说。 叶玲珑这时凑得更近:“等会孟青诗可能会提出带你回魔都,你大哥让我提醒你,痛快点答应,卫家也在魔都,明白我意思吗?” 16、千年闺蜜熬成婆(推广中求收藏) 唐风当然明白叶玲珑什么意思,等会如果孟青诗要带他走,必须像犯了错的丈夫似的,老老实实答应,不能有任何迟疑。 她特地提起卫家,自然也是拿卫怜竹的生死吊他胃口。 两人一路上不太融洽,叶玲珑不太信得过唐风的心智成熟度,与其和他讲道理,不如直接骗小孩似的利诱。 唐风点头答应,到了这一步,只要能继续接近母亲,他没什么不敢答应的。 所有人都在客厅里,古明思和云峰也都还没离开,见到唐风眼睛一亮,让人感觉基情四射。 见二人下楼,何思雨站了起来:“已经九点多了,你们随便吃点早餐吧。” 说着她往餐厅走,孟青诗也站了起来跟了过去:“我来吧。” 走过叶正元身边,唐风叫了声:“大哥。” 叶正元微笑着,故意提高了音量:“先吃饭吧,你看青诗多贤惠,亲自为你盛饭。” 这种拉近距离的方式很土鳖,唐风有些尴尬。 古明思和云峰也向他打手势,一副搞定的意思。 对他们而言,只要楼春雨能够被接纳,回归原来的生活,就是大事已定,之前发生过什么不重要。 唐风除了继续苦笑点头,也没什么可说。 孟青诗身姿婀娜,动作轻盈,与何思雨一起收拾早餐。 她穿得看似随意,然而仔细品味就能发现别出心裁,格调与众不同。 白色带银线条纹亚麻衬衫领子上,镂空绣着巴旦木核桃变形而成的花纹,藕色的云锦真丝裙子下摆上,有隐约的中亚风格的尖顶拱形纹刺绣,精致明丽,光彩照人。 巴旦木核桃在中亚文化里有特别的含义,变形后类似于胚胎,代表着生命。 而那种拱形图案一般用在古代中亚贵族的坟墓上,意味着死亡。 孟青诗无疑有深厚的艺术修养,加上长生人的历史沉淀,品味极其独特。 也许曾经有过在中亚地区的生活经历,她将异域文化的生与死主题,非常隐晦地融入到自己的服装中。 这样特别的衣服恐怕是定做的,而且看质料价格不菲。 唐风坐下后,孟青诗在他对面也坐了下来,这是打算陪着他吃早餐。 这么做很刻意,也许是长生人特有的文化,毕竟他们生命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严格的传统礼仪熏陶之下。 这算是现代版的举案齐眉吧。 女人的美是一种战略性武器,就像是原子弹,无需刻意张扬,存在本身就是力量。 早餐是麦片粥和几碟小菜,另外还有煎蛋,朴素而精致。 唐风有些紧张局促,吃得很不舒服。 孟青诗一直微笑看着他,突然笑道:“看你的样子,一定是个好学生。” 唐风穿着青涩朴素,完全就是个学生模样,也许这让孟青诗觉得有趣,或者讽刺楼春雨行径不着调,没事跑去学校回炉改造。 大家闻言都很配合地笑了起来。 唐风也努力想融入氛围,跟着笑道:“老师也这么说,就我……” 他原本想说就我妈总是不满意,还好及时打住了。 没想到孟青诗接着说了:“就你妈望子成龙,总也不满意,对吧?” 大家顿时笑不出来了,只剩下唐风还勉强笑着点点头。 孟青诗看似通情达理:“大家别那么紧张,我又不是悍妇,春雨纳个妾我都能接受,何况只是认个妈,自古以来没有哪条婚约禁止丈夫出去认一个妈,是不是?” 唐风无言以对,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算是封建余孽吧? 不过以长生人复杂的人生经历而言,考虑问题思路的确可能与现代人有差异。 云峰立刻附和:“那是那是,没那么复杂,认个妈而已!” 古明思也跟着敲边鼓,而且说得很文艺:“何况二哥这么多年也不是不想回来,只是忘了回家的路。” 唐风有个直觉,他们刚才谈过这个话题,现在不过是绕梁的余音。 孟青诗也不反驳大家,反而问唐风:“好学生现在记忆力如何,有受到失忆的影响吗?” 唐风摇摇头:“我没觉得受影响,今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失忆过。” “春雨记忆力一向很好,从来是过目不忘。”孟青诗看似心情真的不错,又问唐风:“现在还喜欢看书、看电影吗?” 唐风点点头:“只是时间不多,学业比较紧。” 楼春雨是疯狂的电影迷,他喜欢那些记录在胶片上的动人故事,即便是六七十年的,他也有办法通过特殊渠道弄到好莱坞最新的电影。 或者说他一直就是个记录迷,他喜欢厚厚的记录本,热爱绘画,精通拍照,更痴迷摄像,恨不得把自己经历的所有一切都记下来。 唐风完全继承了这个习性,虽然经济条件并不宽裕,他还是喜欢不断升级购买自己的移动硬盘,喜欢收集、记录、拍摄。 孟青诗看着唐风艰难地吃麦片,目光很澹然,但说的话却相当犀利:“既然记忆力一如既往,还是那么喜欢看电影,一定知道这句话来自哪里:撒谎是人的本性,在大多数时间里,我们甚至都不能对自己诚实。” 这是黑泽明《罗生门》里的著名台词,真正的电影爱好者,不可能没看过这部影片。 罗生门讲述的是一起谋杀案,不同的证人分别按照对自己有利的方式表述案情,甚至编织谎言,同时又都难以拿出有力的证据,使得真相扑朔迷离,陷入无休止的争论与反复,最终案件难以水落石出。 大家当然都明白什么意思,孟青诗仍然怀疑唐风撒谎装病,毕竟卫怜竹也好像没死,天知道两个人是不是商量好唱双簧,用这种方式回归长生族,逃避谴责。 现在到了唐风摊开来表态的时候。 他匆匆吃完了,推开座椅,让自己离得远远的,然后才说:“这件事没有什么罗生门,我没打算逃避责难,是我的错我都认。” 不认真证明自己,也不对未来表态,只是一味认错,这是敷衍。 而下意识远离的动作更透露出内心的抗拒,孟青诗当然看得懂。 她的笑容渐冷。 实际上她一直很克制,只是质疑唐风撒谎装失忆,一句也没提私奔出轨的事,这其实有点怪。 何思雨担心两人谈崩了,立刻和稀泥缓和气氛并提醒唐风:“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什么都没有未来的生活重要,二弟是不是应该明确表态一下,接下去要怎么做。” 刚才叶玲珑特地堵在门口,就是叶正元安排的,他意识到唐风思想转变过慢,提醒他马上回归楼春雨的身份,否则将得不到任何帮助,没人在乎唐风是谁。 唐风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他的表态毫不含糊:“我首先当然是配合治疗,想办法恢复记忆,然后查清楚三十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发生了这么多怪事,涉及生死。” 孟青诗施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表态,自然见好就收,并且投桃报李:“既然你态度这么明确,那么等会就和我回去,马上开始接受治疗,我也会查清楚你妈卫怜竹到底是死是活,让你安心治病。” 她看着何思雨无奈笑道:“大嫂,人都说千年媳妇熬成婆,卫怜竹居然是千年闺蜜熬成婆,也算是一件奇事!” 17、温暖的笑容 孟青诗的玩笑虽然别致,可大家实在是不敢笑,不过对他们二人的的表态却都松了口气。 这件事说到底无非是疑似出轨,没有任何实证,只要孟青诗把唐风带走了,对大家而言就是大功告成。 他们是千八百年的夫妻,经历无数患难,这点危机早晚能应付过去。 叶玲珑舒了口气:“你们两个真够烦人的,能不能好好说话,别总是唇枪舌剑。”她横了一眼唐风:“我说你都失忆了,怎么脾气还是又臭又硬,能不能别再提你的那个妈?” 唐风勉强笑了笑,没有吭声。 他觉得这十几小时过得非常魔幻,自己毕竟年轻没经验,没有及时调整策略面对现实,一直处于被动,显得智商不够。 比如卫怜竹已经明显不是自己的妈,还在这么多人面前硬杠坚持,也许真的会成为笑柄。 孟青诗反而笑着制止叶玲珑:“没关系,这是一个儿子对母亲的忠诚,无可厚非,如果卫怜竹还活着,以后就是我婆婆了,我也该孝敬她。” 她的玩笑都太过犀利,没人敢接。 一个女人受了那么多年委屈,找回来的丈夫依然不着调,得允许人家发发牢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只字不提私奔二字,已经很给面子。 饭后在客厅落座,大家尽量避开老话题,闲扯几句这些年发展变化之快千年未有,然后都和唐风交换联络方式。 毕竟他失踪时,连bb机都还没上市呢。 叶正元建议唐风:“以后名字还是改回楼春雨吧,别再掩耳盗铃,楼春雨绝不是逃避现实的人。” 唐风很痛快地答应了,反正答应不答应别人都只叫他楼春雨。 连唐婉婉都是个假名,他叫什么真的已经没多大意义,反正只是一个代号,更多的时候是为了别人使用方便 但楼春雨这三个字无疑对长生族人具有象征性,那意味着某个重要人物回归了。 唐风配合着把联络软件里的昵称改成了楼春雨,而且主动加了孟青诗好友。 早晚要做的事,就主动干脆点,可以加分不少。 孟青诗的目光果然柔和了不少,唐风认可改名楼春雨,对她而言还意味着当年的承诺也随之回来了,唐风知道名字的含义。 只是不知道她能多大程度上,相信这个新楼春雨的稳定性。 大家都不谈眼前的事,叶正元等人也很长时间没见过孟青诗了,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叙旧。 云峰尤其话多,说了许多过去和楼春雨出生入死、参加各种战争的往事,唏嘘不已。 有些亡命任务孟青诗甚至也参与其中,看来这伙人过去极其好战,说是亡命之徒毫不为过。 叶正元也因此提醒孟青诗:“二弟不但失忆,武功也尽失,昨天傍晚毫无防备地被季家人刺了三刀,全都刺破了心脏,这要是不会再生,早已经和我们天人永诀了!” 叶玲珑当然没忘了替楼春雨博同情:“我赶到时他倒在血泊中,呼吸心跳全停了,瞳孔都已经放大,目前血衣都还在我车上,昨晚忘了扔!” 孟青诗面罩寒霜,听到最后更是银牙紧咬:“季家人居然同时发现了春雨,这事巧得离谱,我会查清楚到底谁想要他的命!” 古明思也恨恨道:“不管是谁指使,季家都得负责,等二哥全面恢复了,我们兄弟干脆去把他家灭了!” 还是叶正元比较稳重:“这件事很古怪,季家很明显不知道要杀的人是楼春雨,不然必定割头,这么一看又不像是被人指使。” 几个人分析来分析去,虽然没有结论,但也有共识,同一天卫怜竹通知叶正元救助楼春雨,巧合可能性很低。 最后孟青诗道:“现在春雨回来了,卫怜竹也还可能活着,看来有些事情都是一条线上有关联的,我会一起查。” 唐风听他们聊天,就像是孩子在听家长们开会,尤其是孟青诗表态时,更让他有种抱大腿吃软饭的感觉。 不过他并不介意什么软饭硬饭,因为没得选。 他发现长生族人的外形普遍比较优质,也许这也是基因优化的结果。 他曾经看过一个报告,说是长得好看的动物更不容易灭绝。 道理也很简单,人类自身在长期的大自然生存进化中,将丑陋物种和毒害物种挂上了钩,把能消灭的丑八怪都尽量消灭了。 现在虽然文明开化了,情况也差不多少,人们会拨巨款抢救濒临灭绝的大熊猫,为他们的生死存亡牵肠挂肚,但同时依旧不会真的在乎南美洲某种色彩斑斓的蜘蛛,可能熬不过几年就会从地球上彻底消失。 人类自身也是如此,外表靓丽的人,总是更容易获得资源,然后更好地生存下来。 达尔文式的暴力实用主义,唐风喜欢这个词。 虽然都在聊天应酬,唐风和孟青诗的目光时不时交汇。 她的眼神清澈中透着智慧,笑容很温暖,让人如沐春风。 唐风喜欢眼睛里有内容的人。 虽然文学作品里经常推崇那种眼神单纯的人,唐风一点也不喜欢,那让他觉得不安全。 眼睛里空空的什么也看不到,也许是单纯,但单纯退一步就是愚蠢,他不喜欢一个真诚的蠢货。 而进一步很可能就是心机,也许是城府很深的人,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让自己内心彻底隐形。 唐风总觉得隐形的动机本身就是危险的,这种人既然不可了解,对他而言也就意味着生死勿近。 如果说还有比空洞更差劲的眼神,那就是目光如冰雪般冷漠。 唐风认为这种人表演欲很重,目光寒冷基本都是耍酷,真正狠人是不会这么直接暴露自己的。 这类人基本脑子里空无一物,冷漠只是他们的遮羞布。 所以一个人眼神温暖而有内容很不容易,尤其还是这么漂亮的女孩。 一边聊天,孟青诗一边要了唐风的身份证号码,然后订了机票。 飞机是中午的,又聊了半小时孟青诗起身告辞,是时候赶往机场了。 大家都明白唐风应该尽快回去,所以只有何思雨象征性挽留了两句。 而叶玲珑坚持送他们到机场。 唐风上楼拿了自己的双肩包,然后与三位兄弟以及何思雨一一道别,答应一旦病愈,马上来鹭岛看望他们。 云峰搂着他肩膀:“也许等不得那么久,我们可能过几天就去看你!” 这话恐怕也是说给孟青诗听的,提醒她照顾好二哥。 叶正元也拍拍唐风:“安心治病,如果恢复记忆有困难,我们还可以求助族内长老,他们肯定有疗愈办法!” 18、重新做人 唐风对于长生族的了解很有限,不知道有什么长老,来鹭岛路上为了保持原装失忆,叶玲珑不肯多说什么。 听叶正元的意思,长生族内似乎还存在医疗能力超群的所谓长老,不过看似求他们办事不太容易,所以先自己找医生治疗。 总之楼春雨恢复记忆是有保障的,基本无须担心。 既然存在这样的长老,卫怜竹坚持不治疗唐风,就显得更加不近人情,怪不得大家自始自终不愿意谅解她。 临出门何思雨交待唐风:“你现在一切从头开始,要多听青诗的话。” 唐风只能点头,这是重新做人的潜台词。 云峰轻轻叹了口气,无奈之意明显,却所有人都听到了。 鹭岛市的机场就在市区内,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达。 一路上叶玲珑和孟青诗相谈甚欢。 唐风坐在孟青诗身边,一句话也没插嘴。 他放空了脑袋什么也不想,看着车外飞快倒逝的楼房。 另外就是闻到孟青诗身上很香,但不是香水的气息,应该是体香。 快要下车时,叶玲珑突然对唐风说:“楼春雨,如果查出来卫怜竹没死,你打算怎么做?” 她很聪明,问的恐怕就是孟青诗想问的。 唐风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并不是没想过,所以略一思忖就回道:“如果她还活着,这里面疑问就多了,当然是先弄清楚怎么回事。” 叶玲珑问的是以后的忠诚问题,唐风看似避重就轻,所以她又追问:“你想弄清楚什么?” 唐风罗列了一串:“比如我烧掉的尸体是谁?她为什么诈死离开?为什么一年后突然通知大哥接我?为什么通知当天我被刺杀,疑问这么多,我不得不怀疑当年的出走和失忆也有隐情,这些都需要弄清楚。” 说着他看了一眼孟青诗。 孟青诗刚才承诺查清真相的,那么两人可以一起查。 如果当年楼春雨的潜逃是迫不得已,甚至因为被迫害,那么从中得利的人、卫怜竹一直提防的人,无疑都是高度嫌疑。 这里面当然也包括孟青诗。 原本都已经是陈年旧帐,当事人谅解了就没必要再查,可是现在涉及两个人的生死,不得不搞清楚。 叶玲珑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上世纪八十年代长生族内还是比较平静的,我实在想不出谁会迫害得你们两个搭伙潜逃,如果卫怜竹真的死而复生,不管什么原因,你最好汲取教训,少找借口勾勾搭搭,老老实实重新做人。” 长生人的长幼观念真的很淡,叶玲珑训唐风就像教训自己的儿子。 唐风不和她较真,随口答道:“不管怎么说,我这十几年都当她是妈,哪有儿子勾搭妈的,我有病啊?” 叶玲珑哼了一声:“你就是有病!” 孟青诗一直微笑着听他们争论,这时候笑道:“过去的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大家都不要再提了,毫无意义还影响心情。” 叶玲珑的本意是让唐风做出保证,即便找到卫怜竹,也不会为男女之情再纠缠不休。 然而孟青诗作为三十多年的当事人,早就看清了一个现实,保证和誓言都是很脆弱的,有了问题反而徒增伤心。 空口白牙说什么都没用,未来是需要自己小心抓牢的。 告别叶玲珑进了机场,这是唐风第一次坐飞机,对什么都有些好奇,边走边东张西望。 而孟青诗过于出众的姿色,也引得大家纷纷回头。 孟青诗似乎漫不经心问:“你很少旅行?” 唐风没必要装腔作势,痛快地回答:“不是很少,是基本没有,六岁到了羊城后,我就没出过那个城市。” “为什么?担心暴露行踪?” “我想是因为没钱。” 孟青诗笑笑没有再问。 卫家主事人是卫怜竹的父亲卫玄,行事从不显山露水,但维持卫家千载豪富,所以卫怜竹一直就过着非常优渥的生活。 虽然历经沧海桑田、无数战乱,她却没有吃过什么苦,这一点和孟青诗很不一样。 孟青诗貌似柔弱,早年曾经与楼春雨四处闯荡,风餐露宿经历了不少艰辛。 然而卫怜竹却为了楼春雨三十多年含辛茹苦,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逃亡,如果说没有感情因素在里面,似乎也说不通。 孟青诗买的是头等舱票,候机期间她又问唐风:“除了调查和接受治疗,未来也需要规划,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这个唐风的确没想好,从昨天傍晚跟着叶玲珑逃亡到现在,情况变来变去,他想法也变了几次,根本没时间静下来考虑未来。 他最向往的生活是母亲仍活着的过去,可过去是回不去的。 楼春雨曾经是孟家的主事,以他现在的能力也不可能承担得起这份责任。 最后他说:“我现在是学生,只会读书,也许先找个学校继续学业吧。” 孟青诗恐怕早料到这个答案了,直接否定了:“你恢复记忆是迟早的事,没必要继续待在学校里浪费时间,你已经三十多年没和族人打交道,我建议这段时间抓紧时间了解情况,几大家族的变化还是很大的。” 唐风现在没多少选择空间,能够全面了解长生族情况对他而言是好事,有利于今后的调查。 他点头答应了。 另外唐风一直很奇怪孟青诗的态度,虽然最初接叶正元电话时,她表现得有点冷漠,不过之后态度一直很积极,虽然时不时语带锋芒,总体还是平和的。 现在认真想想,她质疑最多的是自己是否撒谎装失忆,另外就是介意卫怜竹闺蜜变成妈,没有纠缠私奔的问题,反而主动调侃没有哪条婚约禁止丈夫认一个妈,淡化了私奔这件事。 这的确出乎唐风预料,也许就像叶玲珑说的,面对一个失忆的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指责什么都是对牛弹琴。 然而唐风欣慰得太早了。 孟青诗看着唐风,笑容变得有些玄妙:“虽然我不让叶玲珑旧事重提,不过我们之间还是要说清楚的,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想查清楚,你为什么和卫怜竹跑了。” 19、只是朋友 看来人要心向光明,经常想些让人高兴的事,别没事就往坏处想,想着想着就成真了。 唐风才纳闷孟青诗怎么不提私奔的事,结果紧接着就来了。 唐风不确定这是否是准备算总账了。 这里是公开场合,每个路过的男女都要特别看孟青诗一眼,并不是谈隐私的好地方。 其实双方在身份认知上还是有落差的。 虽然孟青诗明知道楼春雨已经失忆,但是千年的惯性,让她认为楼春雨就是楼春雨,懂不懂是非对错与他是否失忆无关,又不是变成傻瓜。 而唐风总觉得自己是个十七岁的无辜路人,十七岁的人却要为三十四年前的事情负责。 所以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孟青诗。 孟青诗话锋一转:“不过我一直也没查出什么来,那个年代通讯没有现在发达,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你们之间有私下里联络。” 看来孟青诗很理性,而且实事求是,没有一味泼脏水,唐风暗暗松了口气。 当然也可能一团疑云查不清,这么说大家都比较有面子。 “不过事情毕竟还是发生了,你也失忆了,严格说来你并不是之前的楼春雨。” 于是孟青诗特别强调:“所以我们现在只是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唐风当然明白,简而言之就是不能啪啪啪,以后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 这一点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唐风不是妄想狂,还没指望这种情况下能占孟青诗什么便宜。 其实在整件事弄清楚之前,的确有必要拉开两人的距离,保护各自的权益。 可唐风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自己并没有流露出亲近孟青诗的意思,这么当面打脸实在是不礼貌。 孟青诗笑得有几分嘲弄:“你既然那么喜欢叫卫怜竹妈妈,私下里叫我姨也行,毕竟我和她是好姐妹。” 唐风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姨妈。” 孟青诗的笑容立马有点僵了。 唐风的判断还是没错的,她在私奔问题上总是一语带过,然后纠缠认妈这件事。 虽然他也明白孟青诗只是顺嘴讽刺而已,可一天来围绕他和卫怜竹的各种讪笑、揶揄太多了,已经有点令人不耐,唐风不打算惯着任何人。 不过孟青诗很快释然一笑:“你这玩世不恭的德性一点没改,有时真怀疑是不是装失忆。” 唐风性格直率,还不至于玩世不恭,不过相对应楼春雨两千多岁的年龄,仅仅少年心性就显得比较张狂。 他也一笑:“其实一直是大家说我失忆了,不是唐风是楼春雨。” 从见面到现在,两人一直相敬如宾,不过多少都暗暗较着劲,并不如表面那么融洽。 孟青诗哼哼笑了两声:“如果卫怜竹活着,我一定要看着你当面叫她妈,再看看卫怜竹怎么宠你这个儿子!” 说着她打开手机翻阅,不再理睬唐风。 唐风看着轻嗔薄怒的孟青诗,居然真的有了一丝迟疑,在经历这么多事情后,再见到卫怜竹,自己还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她的儿子吗? 他真的开始不那么确定了。 想到儿子两个字,他突然一激灵,楼春雨和孟青诗不会也有孩子吧? 多一个美女老婆也就算了,这要是喜当爹,接下去怎么面对看上去比自己大一截的子女? 他暗怪自己经验不足,居然连楼春雨的家庭情况都没问清楚! 不过在和大家的交谈中,谁都没有提过子女这个话题,看似楼春雨并没有孩子。 唐风又看了一眼孟青诗,心里不禁嘀咕,这不会真是孩子她妈吧? 他心中暗叹,自己一步步往前,却对未来的生活一无所知,也许早晚搞砸。 距离登机时间还有一小时,两人一时无话可谈,各自玩手机。 孟青诗实在是过于漂亮,总是引来目光,唐风觉得和她在一起并不舒服,他更习惯那种没有存在感的生活。 过了一会孟青诗终于又找到了话题:“如果我建议你换掉身上、包里的所有衣服,算不算冒犯?” “算不算冒犯要看你什么理由。”唐风也知道自己穿得寒酸,全身衣服加起来不到一百元。 “你以后就是楼春雨了,而他不是学生,人生如戏,什么角色就得配什么服装。”这个理由很充分,当然不能说是冒犯。 唐风点点头:“等我有钱就买合适的衣服。” 孟青诗微笑起来:“如果我帮你买,你会介意吗?” “不介意。”唐风回答得很干脆。 孟青诗有点惊讶,她以为唐风的自尊心会比较敏感:“为什么不介意?” “我跟你回去当老公都不介意,买几件衣服介意个屁!” 他说得稍微大声,引来邻座不少惊愕的目光。 “你倒是很现实。”孟青诗笑了起来。 “我从不觉得贫穷是操守,穷酸值得捍卫。” “你到底是不是真失忆了?”孟青诗越看越觉得唐风的德性和楼春雨一样,基本一点没变。 短短时间内,她已经数次质疑唐风是否真的失忆。 “你说呢?”唐风不想再解释强调。 “要是被我发现装病,必让你生不如死!”孟青诗看着手机淡淡说了句。 下午三点,两人已经到了虹桥机场,然后乘坐磁悬浮列车几分钟就进入了市区。 孟青诗带唐风去了百货,一路采购了不少衣服和鞋。 两人在审美趣味上倒是出奇一致,挑的款式以十七岁的眼光而言,无疑偏成熟。 唐风明摆着有一颗成熟的心,不因失忆而改变多少。 在服饰细节上,他也继承了楼春雨的喜好,以至于孟青诗根据记忆和经验的推荐,他基本都接受了。 孟青诗对他的态度又温柔了不少。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孟青诗替换了唐风从羊城带来的所有个人物品,到最后连背包都换了,从里到外焕然一新。 人靠衣装,唐风重新包装后显得成熟不少,精神状态也为之一振。 孟青诗看似很满意:“看上去还行,介不介意与我合张影?” 唐风奇道:“为什么介意,既然是朋友,照张相有什么不可以。” 说着两人凑在一起,自拍了一张。 唐风毕竟年轻,没有考虑到孟青诗可不是小姑娘,她做的每件事都有目的。 孟青诗有意无意地微微靠着唐风,显得十分亲密。 她的长发撩在唐风的脸上,有些痒。 最终拍出来的效果很神奇,看似唐风搂着孟青诗,一脸的吊儿郎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