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神魔梦》 第1章 云海孤峰 浩瀚云海环绕山峰，崖顶一颗老树傲然独立。 几道人影聚在树下，围在一处目不转睛。 凉风飕飕袭来，周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打量四周，却只见缥缈云雾、茫茫云海，放眼所及处除了翻涌的云浪，便再无其他。 往边上走两步，便到了边界。几颗石砾从崖边滚落，坠入云海转瞬不见踪影。 这里……是哪里？ 哪怕是云海景观闻名的峨眉或是黄山，都不及眼前波澜壮阔之万一。仿佛天上地下只剩下了这一座孤峰，有一种强烈的被舍离和孤寂茫然感觉。 周哲下意识地将目光望向那几道人影处，想着从他们那里获得一些资讯。 然而刚走了两步，却不敢靠近了。 因为他赫然发现，前方那几道人影中赫然有两名童子，一男一女，看上去十二三岁。两人分别身着黑、白两色道袍，男童虎头虎脑却故作老练惹人发笑；女童粉雕玉琢，梳着一对羊角小辫，甚是可爱。 如果只是这对身穿奇装异服的小孩儿倒不足以让周哲停下脚步。让他驻足的最主要原因是，那男童乃凌空盘膝而坐，无端有风旋在他身下聚集将他托起。 女童脚下更有氤氲云雾汇聚，凭空站在男童身后，竟有种飘然出尘之感。 仙人？还是装神弄鬼？ 两童子的面前有一张木纹方桌，桌上有深浅适度纵横交错的沟壑如同棋盘，棋盘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正在对弈。 这方桌只见桌面不见桌脚，再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哪是什么方桌，分明是旁边老树上分出的一支枝桠，竟诡异地生长成了这般方正扁平的模样！ 树桌的上面，还生长着一个罐子似得空心木疙瘩，里面有一片扭曲的木条横亘，将这木罐子分隔成了两半，各有一色棋子堆满其中，像是一个棋盅。 树桌的另一边，则是一名站立的人。 他看上去不过五六十岁，却佝偻着脊背，浑身透着沉沉的死气，仿佛行将就木的老头。正专心致志在面前的桌上，不时取子落子，完全不被外物打扰。 倒是旁边还有围观三人，一名身材魁梧腰杆挺拔的国字脸中年男子；一名穿着未来风格的皮衣皮裤身材曼妙的女性；以及一名无口无鼻无耳，整张面孔只余一双阴恻恻眼瞳的无脸男…… 周哲寒毛直竖，只感觉仿佛来到了恐怖片的现场。 但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些人都没有异动，而他们的专注又实在让周哲好奇，以至于他奇迹般的很快冷静下来。 当然，更主要的因素，是他知道自己肯定又做梦了。 孤寂的山峰、漂浮的童子、无脸的男人……这都不是会出现在现实里的东西嘛！ 恩，肯定是做梦！ 想通了这一点，周哲大着胆子又上前了两步，与其他人一齐观看那棋局。 倒要看看这棋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随着周哲的靠近，中年男子只是回头用审视的目光扫了一下便重新看向棋局。而那无脸男却用藏在云雾后的阴冷目光剜了他一眼，发出渗人的声音：“今天倒是赶上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凑热闹的。” 而曼妙女子则自始至终连头都没转一下。 周哲也懒得去理这些“梦中人”，专心看向棋盘， 树桌的承载之上，黑白两色相互缠绕，仿佛两只扭打在一起的妖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是，围棋？ 周哲对围棋不算一窍不通，但顶多只是了解规则的程度。从局势上更看不出孰优孰劣，只从棋子数量判断，这局棋已经接近终局。 果然不出几步，男童信手落下一子，老气横秋道：“你败了。” 与他下棋的老头脸上露出些阴鸷和不甘，却没有反驳。 站在周哲身旁的中年人和无脸男同时后退了一步，周哲不明所以，但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下一刻，只见那男童的身上突然浮现出浓墨般的黑雾来，虚雾当中有一双碧绿的眸子，霎时间这峰顶狂风骤起，风声厉厉竟如同一头荒古蛮兽的咆哮。 老头的身影被无形力量摄入了那黑雾当中，紧接着传来瘆人的咀嚼声。 很快，黑雾散去，老头踪影全无，而童子依旧端坐于风旋之上，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像是偷吃了零嘴的调皮小孩。 呵呵，果然是做梦。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不过这梦还挺真实的，感觉也不一样。清醒梦么……吓了一跳之后的周哲乐呵呵地想着。 这时，站在一旁的国字脸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来到了棋盘前。 男童一挥手，棋盘上的棋子如同有灵一般，自发地排队飞回了原处。 “该你执黑。”男童收回了手，老气横秋道。 中年人沉默点头，从旁边的“棋盒”里捻出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新一轮棋局开始。 黑白交替，很快棋盘就被覆盖了大半。周哲看出中年人一味的激进，被男童连消带打化解之后立刻便节节败退，惨不忍睹。 到了棋局后半，男童突然开口道：“你败了。” 这一次，周哲有先见之明地提前后退了一步，果然那黑雾再次从男童身上浮现，而中年人则又被摄入了黑雾之中，咀嚼声再次传出。 周哲盯着黑雾，目光仿佛想要穿透雾气，但朦胧间却只看到一个庞大的虚影。 黑雾散去，中年人消失不见，周哲轻呼吐出一口气。 寻常下棋要钱，这里下棋要命啊……虽然是梦，但这梦可够刺激的。话说好不容易做一次清醒梦，怎么是这么个怪梦，梦到的尽是些老头和怪人，怎么就没些赏心悦目的……想着，周哲扭过头看向在场唯一的成年女性。 白色皮裤勾勒出修长双腿，堪称赏心悦目。再往上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女子穿的并不是皮衣，而是某种材质细腻类似塑胶的紧身衣物，纤细腰肢和胸前起伏一览无余，某种程度上比那云海还要惊心动魄。 既然是梦，那么就算做些什么也无妨吧？ 正这样想着，旁边无脸男突然嗤笑起来：“就这水平还敢来挑战‘仙人棋’，现在的游梦越来越差劲了。” 说罢，无脸男已经走到了棋盘前。 “该我执黑。”男童故作老迈的样子颇为可爱，但见过那黑雾的周哲却怎么也无法将这两个字与他联系起来。 童子自顾自取出了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又是一轮黑白交替。 被这一打岔，周哲心中的些许绮念也淡去了，静静看着棋局，猜测着这无脸男能否下赢这童子。 刚才两局棋下来，他已经发现这童子棋艺高超——至少比他自己要强出很多。 但听无脸男刚才的话语，似乎也胜券在握。 局势渐行，已至中盘。周哲惊奇地发现这无脸男竟然与男童战了个不相伯仲，甚至隐有小优。 若照此态势继续下去，最后的赢面应该不小。 正当周哲看得津津有味时，男童却突然在无稽处落下一子，道：“你败了。” 于是黑雾弥漫，刚才还志得意满的无脸男瞬间尸骨无存。 周哲愕然看向那童子。 这小家伙，看着老练沉稳像小大人儿似得……竟然耍赖？ 第2章 棋局玄机 下不过就耍赖，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哲看着童子稚嫩的面庞，却又觉得无法指责。 但旋即想到，这梦不知道何时能醒来，按这发展，每个人都要与这童子下上一盘？ 周哲虽然好奇那黑雾里面到底是什么，但却不想亲身去经历一遍。 侧眼看了旁边的女子一眼，后者面无表情，似乎对童子的“耍赖”并不惊讶。 周哲收回余光，看着那棋盘上的黑白子重新飞回，突然目光微微一动。 这时，女子已然迈动长腿，来到了童子对面。 周哲眯起眼睛，走到近处观战。 这一轮，女子执黑先行。 两人你一手我一手，黑白二色渐渐就棋盘覆盖过半。就连那白色道袍的女童似乎也有了些兴趣，上前一步观棋不语。 周哲在一旁看着，眼睛不住眯起又松开，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女子的棋艺，似乎比刚才那无脸男更胜一筹。棋面局势焦灼，难解难分。 男童却突然轻咳一声：“你败了。” 明明还胜负难断的棋局，女子却弃子叹息，微微摇了摇头，没有争辩的意思。 周哲好像看到，女童用无奈的目光看了男童一眼，而后者却无动于衷，黑雾依旧弥漫，将女子吞噬。 短短时间，除却这两名童子外的五人，便只剩下了周哲一个。 看到童子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周哲笑呵呵地走到棋盘前，扫了一眼棋面的残局，轻声道：“你下的……不是围棋吧？” 这话一出，这孤峰上的风声都似乎尖利了许多。男童看了他一眼，却并未回答，挥手将棋盘复原，淡声道：“该我执黑。” 一子落下，却和之前几局起手全然不同。 周哲看着天元上那颗黑子，笑了起来。 围棋素有“金角银边草肚皮”的说法，对局双方通常都会先行抢占棋子围空效率最高的四个角，然后再进驻棋子围空效率偏低的四条边，最终双方才会去争夺棋子围空效率最低的中腹。 上来直落天元的，不是真正的高手，就是真正的菜鸟。 当然，如果这局棋不是围棋的话，那么黑子落在天元这件事立刻就可以解释了。 周哲拿起一颗白子，放在了黑子身边。 他早就注意到之前几局棋，这童子一旦落入下风或自觉难以取胜，便快速在棋盘上做出五连，然后直接宣告胜利。 因此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棋局，不是围棋，而是五子。 反正是做梦，周哲的心情也多了几分随意，直接便出言试探，而男童果然不再遮掩，直接撕破了掩饰。 两人交替落子，仿佛不需要思考似得一子挨着一子，速度比之前几局要快了许多。 但随着五颗黑子连成一条斜线，周哲的笑意消失了，看着棋盘一脸便秘。 明明戳穿了这棋局的玄机，却没想到竟然在五子棋技术上败给了一个小孩儿。 男童嘴角勾起笑意，身周黑雾弥漫，周哲只感觉有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力道将他吸入了黑雾当中，然后终于在近处，看清那雾中之物。 雾中没有男童，而是一头凶悍狰狞的黑虎，虎目圆睁，眼瞳碧绿，血盆大口当头咬下。 但就在虎口触及周哲身体之时，黑虎突然一顿，紧接着似打了个哆嗦，尾巴一扫，狂风便挟裹着周哲飞出了孤峰，向着下方坠去。 茫茫云海被砸出一个窟窿，但很快便被流动的云雾填补。 黑虎化回原形，坐回了风旋之上。 “墨纹，怎么了？”女童似乎察觉到同伴的异状，脆生生问道。 男童回想起刚才的感觉，摇了摇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 “呼……” 一生冷汗从床上惊坐而起，周哲觉得自己像是从十八层楼摔下来、身体砸了个粉身碎骨似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 但相比于身体的疼痛，脑海当中的翻江倒海更为严重。 就如同是几十根烧红的针刺激了脑袋里似得，周哲只感觉自己的脑浆都在干裂，思维这在剧痛之下，呆滞到近乎空白。 这样的恐怖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朦胧间周哲仿佛感觉到了一场细雨，悄无声息地滋润着那干枯的大地。 思维缓缓恢复，当他完全回过神来的时候，窗外将将亮起一缕透着微红的亮光。 清晨了。 周哲喘着粗气，拉开窗帘，借助着熹微的天光打量了一下房间，却一下子愣住了。 “这里……是哪里？” 首先，逼仄的房间绝对不超过十个平方，墙壁上凸出的一根梁柱更是不客气地占走了这里宝贵的空间，剩下的面积不比洗手间大多少。 其次，一张单薄的小床，一个写字台以及一个破旧的衣架，便是这个房间全部的家具了。斑驳的家具和生锈的铁窗，简直像是上个世纪的老旧房屋。 我可能还没睡醒……这一定是梦中梦…… 周哲深吸一口气，闭上酸涩的眼睛，重新躺回干硬的木床上。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周远，快起床了！你今天不是实习第一天吗，迟到的话你可就惨了。” 门外人说的是一种从未听闻过的语言，又快又急，仅能从语调的变化上，听出这是一种语言。 周哲觉得自己脑浆一跳，好像某根弦被接上，又像是卡槽里严缝合丝地插进了卡片。这种语言渐渐由陌生变得熟悉起来，等他回过味来的时候，已经能够听懂这语言的意思了。 “我先去上班了，你赶紧起床吧。今晚我有夜班，可能就不回来了，你不用等我吃饭了……” 门外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逐渐模糊。周哲却捂着脑袋，无数零碎的记忆如同气泡从脑海浮起。 周远，易孟大陆苍照王国澴河市人，澴河文理学院文学系学生，今年毕业，二十二岁…… 父母在几年前的一场车祸中去世，靠着留下的赔偿金，周远厮混到毕业，然后找到了在一家报社当实习记者的工作。今天就是他上班的第一天。 刚才在门外说话的，是周远的合租室友李力，在市区做好几分工。 呵呵，父母双亡，真是标准的模板啊……周哲在心里轻笑一声，重新躺回了床上。 这次的梦有点意思。梦中再梦么…… 还是赶紧醒过来吧。自己虽然时常被异梦困扰，但两老俱在，家庭圆满。就算是在梦里也不想当孤儿。 闭上眼睛，在疲惫下，周哲很快再次陷入沉睡。 第3章 澴河酷娱 被强烈的饥饿感唤醒数次，周哲终于无法继续再睡下去。 起身下床，来到同样逼仄的客厅，小木桌上的防蚊罩下有半截长条面包。 就着旁边的凉水把面包吃掉，感受到胃里有了填充的东西，周哲这才好受一些。 在木桌前站了足足十秒，周哲终于不得不承认，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眼前所见，虽然破旧，但那强烈的真实感却与在云海山巅中下棋时的迷蒙感截然不同。 无法再自欺欺人，周哲只能接受现实。 从云海跌落，就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不就是下棋输了吗！那头伪装成童子的黑虎，是它把我弄到这里的？ 周哲来到卫生间，看到了镜面中现在的自己。 短发，黑中略带一点棕色。褐色瞳孔，鼻梁挺翘，眼眶深邃。除了黑眼圈稍重之外，大体上是个还算帅气的小伙。 好歹年轻了不少……周哲自嘲一笑，苦中作乐。 推开房间的窗户，让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灰尘在金黄光束的照射下飞舞。 近处，是密密麻麻参差排布着的破旧小楼，蛛网般的线缆在楼间纵横，墙壁上到处都是牛皮癣似得涂鸦、贴纸和广告。 越过这些低矮的破旧房屋极目望去，可以看到远方一碧如洗的天空下，几艘巨大的飞空艇似得飞行物拉着巨大的横幅在空中悬浮，下方一座座恢宏巍峨建筑耸立着，光洁的玻璃远观如同一粒粒宝石般耀眼夺目。城市中心处更是有一座参天入云的高楼更是睥睨众生，楼层不需细数也知道绝对超过百层。 普君大厦……周哲脑海中闪过这座高楼的名字。 中间有一道河流，仿佛天堑一般将眼前泾渭分明的光鲜亮丽与破败老旧隔开。 周哲努力回忆脑海中浮现的记忆，看着远近两端的极致对比，渐渐眯起眼睛。 这个世界，似乎有些诡异啊。 但是，他没有更多时间感慨和研究了。因为他从记忆中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在实习工作的第一天，他马上就要迟到了。 父母的横祸让周远得到了一比还算丰厚的赔偿金，但是年轻的他却用这笔钱沉迷享乐。 或许一开始只是为了缓解心中的悲痛，但时日久了，挥霍就成了习惯。原本足够周远用到毕业还富裕的钱在毕业前就涓滴不剩，毕业时的考评也只得了个中下，若非教授心生怜悯，差点没能顺利毕业。 但这样的考评也足以让周远就业困难无比，即使有着澴河文理学院的金字招牌，但那些大型的报社一看考评便直接拒绝了他的求职。辗转最后只能到了一家小型报社当实习记者。 看了看房间里破旧的挂钟，已经八点零五分了。而报社上班的时间，是八点三十分。 租住在这样破落的贫民窟里，周远的经济状况可想而知。若是没把握住这份工作，下个月可能就被房东直接扫地出门。饿死街头都有可能。 开局凄惨啊……衡量之后，周哲还是决定先去报社看看。 简单的打理了一下仪容，走下狭窄的楼梯，小心翼翼穿过泥泞的小巷子，周哲在路边叫了一辆载客电单车。 “去建新路一百零三号。” “要进城啊……通行费你交啊，一共七个照币。” 我一共就只有六十……周哲眉毛跳了跳，说道：“二十分钟内能赶到吗。” “坐稳了！” 坐在后座穿行在坎坷的小道上，一路风驰电掣，只在澴河大桥前略作停顿，缴纳费用。 趁着这个机会，周哲看向大桥，桥面上奔驰着各种各样的奇形怪状的交通工具。有四轮的，也有两轮的，甚至还有马车也在上面奔跑。 先进与落后并存……周哲难以形容这是怎样一个世界。格格不入甚至某种程度上呈现对立的两种东西在这座城市里诡异的融合在了一起，这触动了脑海中周远的记忆，让他发现这个世界似乎远比所想要复杂许多。 愣神间，车子停在了一栋二层小阁楼前，墙壁上挂着几个褪色的大字。 “澴河酷娱”。 周哲没时间继续深思了，跳下车给了钱，顾不得肉疼便冲进楼里，循着周远的记忆走进办公室，待看到墙壁上的挂钟刚刚好跳到8：30分时，长长吁出一口气。 “小伙子，你这踩点踩的可够准的。” 一名端着茶杯路过的中年大叔调笑了一句，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唐叔。” 周哲认出他是报社里的资深记者加编辑，唐梦。周远的记忆中，来面试的时候认识过。 “别叫叔，把我叫老了。叫我唐哥就行了。” “唐哥。” 唐梦指了指里面的办公室：“别跟我在这儿耗着了，去报到吧。” 周哲点了点头，在挂着“社长室”的房门前敲了敲，听到里面的声音后走了进去：“陈社长，我来报道了。” 中年，鬓角微白的陈阳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自己找个空座位先坐着吧，然后找小梨，哦，就是行政杨小梨，找她领取办公用品和咱们报社往期的报纸。 这两天你就先多看看前辈们写的稿子，自己也试着写一写，你是文理学院的高材生，熟悉之后这些对你应该不在话下。有不懂的多向前辈们请教。” “是。” 周哲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刚打开门，却差点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抱歉。” 连声致歉，周哲将目光放在面前人的身上，突然愣了一下。 眼前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女性，身材丰腴，面容姣好。但让周哲真正呆立的，是她的身旁环绕的那一片片如同花瓣般飘散明灭着的细碎光影。 周哲定睛观察，赫然发现这些光影当中是各种不同的景象，就像是从一场视频中剪下的片段凭空播放。 其中几处最为清晰的光影中，不但有眼前人的缩影，甚至还有社长陈阳的影子。 只不过，二人在光影中的行为，颇有些不堪入目。 “小梨啊，刚好你来了，先来汇报工作吧。小周，你先去找座位吧，等小梨汇报完，你再找她领用东西。” 后面传来社长的声音，面前的杨小梨也用白眼翻了他一眼。 知道自己刚才盯着别人看的行为的确不妥，周哲无奈笑笑。 只不过，从旁人的反应来看，其他人似乎看不到这些光影？ 第4章 青豆炒饭 周哲离开办公室，刚走两步，身后房门轻轻合上，紧接着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门被反锁了。 环顾办公室，不算大的办公区，拥挤地塞着二十来个工位，其中一小半还空着。大多扎堆在一侧，而另外一侧则只坐着唐梦一人。 想了想，周哲到了距离唐梦一个过道的位置。 “唐哥，我坐这儿不打搅你吧？” 办公室里，他印象深刻的就只有唐梦一个，看起来也比较好说话。而周哲自己也想找个僻静角落。 “不打搅不打搅，你随便就是。”唐梦端着茶杯，笑眯眯道。 于是周哲便在座位坐下，随手从旁边拿了一份最近的报纸。 纸张厚薄适中，字迹清晰，印刷的还算不错。就是上面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好在，随着他的注视，这些蚯蚓般扭曲的文字渐渐由陌生变得熟悉，最后变得一眼扫去便明白意思。 还好不需要重头开始学……周哲心中松了一口气，看向页眉。 澴河娱乐信报……澴河酷娱报社出品发行，推崇高尚信念，坚守报纸信誉。报纸集新闻性、实用性和可读性于一体，始终坚持‘娱闻入目、要闻适度、画龙点睛、冲击有术’的操作标准…… 但是一看报纸正文，却全都是些无聊狗血的绯闻八卦，捕风捉影的都市怪谈，强行催泪的情感故事。 果然是娱乐小报，真够娱乐的……周哲目光扫向其中一篇占据了一整页篇幅的女明星夜会男子的文章，文章末尾的署名是“哈莱”。 周哲嘴角一抽。 他刚才可是在唐梦桌上看到，这是他的笔名。 这种八卦文章，竟然是唐梦写的？ 这样的报社，真的发的起工资吗？ 周哲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往下看去。打量起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来。 看工位，报社应该有十七八人，但在坐的只有五六个。除去唐梦和杨小梨之外，剩下三个都是三十岁左右的男性，埋头在纸上奋笔疾书，办公室里全是笔尖划过纸张的刷刷声。 这时周哲才发现，整个报社似乎除了社长室里之外，其他人桌台上连台显示器都没有，办公都是用笔和纸。 相关的记忆随之触动，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脉络在脑海中浮现。 这个古怪的世界，先进与落后齐驱，科技与愚昧并存。 有纳米技术，却没有移动手机； 有超电池技术，蒸汽机车依旧大行其道； 有发达的电子信息技术，电视却都还是寻常人家的奢侈品…… 周哲仔细思考之后，发现一切涉及到无线、远程传输的领域，技术似乎都停滞不前，几乎还滞留在封建水平，而与此无关的领域，却发展格外迅速，甚至超越他的认知。 这也就难怪了澴河酷娱这样的小型报社还能如此坚挺——在没有手机和互联网不曾普及到千家万户的这个世界，报纸，依旧是群众获取信息的重要渠道。哪怕是这种八卦小报，似乎也活得十分滋润。 “咔！” 社长室的门开了，杨小梨抱着文件夹从房间里走出。 等她坐定，周哲起身走了过去：“小梨姐，我来领一下办公用品。” 杨小梨似乎出了些汗，将鬓角几根粘粘在额头的发丝顺到耳后，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到了杂物室，杨小梨打开上锁的门，一边从柜子里拿取笔记本、水笔、文件夹等物品，一边说道：“你的工作证正在制作，暂时只有这些可以领。” 周哲一边点头，目光却因为杨小梨的背身而扫到在她的裙子下摆，有一小块不太明显的粘稠水渍。 这位果然和社长有一腿……周哲移回目光，面色如常的从杨小梨手中接过了办公用品： “谢谢小梨姐，麻烦你了。” 杨小梨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面色缓和许多。 对有礼貌的年轻人，观感总会好上不少。再加上对方长得也不算丑，刚才的小事儿也只能说明自己有魅力……于是杨小梨说道：“这些常用的消耗品用完了可以再来找我领，如果之后要出外勤的话，也到我这里来领取相机，不过用完之后记得要及时归还……” “好的。” 披着稚嫩的皮囊，行事起来的确方便不少。毕竟有句话说得好，年轻人犯错，连上帝都会原谅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上帝……周哲在心中暗搓搓道。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在座位上耗过去了。 没有手机可以刷的时间简直难熬，那些报纸又实在难以入目。 原本还想要好好观察一下杨小梨身边的那些虚幻光影，但是自她从社长室出来之后，身边的光影就越来越淡，甚至很快就没了影子，而其他人的身上则都并没有这种异状，让周哲的打算也随之落空。 好在旁边唐梦看起来好像不忙的样子，和他偶尔闲聊倒是打发了不少无聊时间。 唐梦也的确十分健谈，上到国际形势下到明星八卦，几乎都能说上两句，甚至各地的风土人情都十分娴熟。 言谈间，似乎他年轻时还在苍照都城明霄王都闯荡过，自称在王都和王子赛过马，与公主共过餐。但有几分可信度就不好说了。 到了中午，同事们都去吃饭。杨小梨出门前看了一眼周哲：“旁边的后街有不少便宜实惠的饭店，大家中午基本都在那里吃，一般三四个照币就够了。” 三四个照币……一个月就要一百多，我身上的钱连这个数的一半都不到。 心中叹息，周哲还是站起身来微笑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小梨姐。” 照币是苍照王国发行的货币，有一、五、十、五十、一百五种面值，都是硬币，前四种都是铜币，只有后一种似乎掺了一些银。 但真正的硬通货是一种名为“易盟金币”的货币，各国按照盟约打造的通用货币，一枚就价值一千照币，周远父母的赔偿金就是用这种金币支付的，只可惜早就被这家伙花天酒地的给败光了。 报社里的人全部都出去了，回头一看，发现唐梦还坐在座位上，没有动身的意思。 “唐哥，你不去吃饭吗？” 唐梦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两个食盒：“我胃不太好，那些小馆子里的东西我吃不太惯。” 说着，打开那两个食盒。一个里面是红色的浓汤，里面似乎还漂浮着类似番茄和某些菇类；另外一个盒子里面则是青豆炒饭，蒙着一层淡淡油光，看上去十分诱人。 唐梦的食盒保温效果不错，打开之后浓汤和炒饭的香气立刻弥漫出来，让周哲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这份炒饭我吃不下，你帮我吃了吧，免得浪费了。” 正愣神间，唐梦轻轻呷了一口浓汤，笑道：“这些都是我女儿做的，这次做太多了，今天又刚好没什么胃口，便宜你小子了。” 周哲低下头，看着面前的炒饭，由衷道：“谢谢你，唐哥。您女儿可真厉害。” “行了，吃你的吧！你小子，可别想打我女儿的歪主意。” 狼吞虎咽吃完了炒饭，再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半杯水，周哲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这具身体，大概有半个月没吃过这样的饭了吧。 到洗手间把食盒洗了个干干净净，拿回给唐梦，周哲又一次郑重道谢：“唐哥，谢谢你了。炒饭很美味。” 唐梦摆了摆手：“不用谢，今天我刚好胃口不好，请你帮忙解决而已。下次要是我爱吃的饭，可就轮不到你小子了。” “恩。” 有了这顿饭，周哲感觉和唐梦的关系又拉进了不少。 这大叔看起来人很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办公室里其他人似乎有些刻意疏远他？ 一下午周哲都抱着这个疑问，挨到了下班，摸了摸兜里剩下的五十三个照币，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贫穷。 掏出裤裆里的所有硬币，看着路边的车来车往，周哲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五十三个照币是他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费，可不敢再像早上一样坐“摩的”，甚至连在城里吃饭都不敢——城里的消费水平，可比贫民窟要高多了。 周哲步行夹杂在下班回家的大军当中，与庞大的人流一起走过了澴河大桥，待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早已饥肠辘辘。 在昏暗的小店里买了两条硬面包，花了他两个照币——这是周远记忆中最经济实惠的食物。 第一口咬在面包上的时候，周哲只感觉自己在吃一块干涩的木头，连面包渣都有一股子木屑的味道，膈得嗓子生痛。 好不容易用凉水泡软了面包，勉强对付了肚皮，周哲在清清月辉下看着破败的小房间，郑重地立下了誓愿。 一定要想办法回家，不在这个破地方遭罪。 在此之前，还要赚些钱，好好改善一下生活。然后再也不吃这难以下咽的破面包了！ 第5章 古怪棋盅 浩瀚云海，孤峰独树。 一男一女两名童子在树下对弈，一人驾风，一人腾云，飘渺出尘。 周哲愣了一下，然后反应了过来。 “又到这里了！” 旋即，他脸上露出喜色。 既然他是从这云海掉落下去之后才“穿越”的，说不定就能从这里再回去！ 棋盘前的男童看到周哲，眼中露出一丝异色。旋即一挥手清理了棋盘，对周哲做出了邀棋的手势。 还是要下棋么？赢了之后就能让我回家或是给我指路？ 周哲将到了嘴边的问询咽了下去，站到了棋盘前。 沉吟之后，捻起一颗黑子，放在了天元。 “那由我先行。” 五子棋和围棋不同，先行和后行对胜负的影响极大。在非正规比赛当中，甚至有“执黑必胜”的说法。 当然，所谓的“执黑必胜”，是指在棋局当中先行方也即理论必胜的一方按照地毯式方法落子，不放过、遗漏任何一个角落，那么另一方的每一步无论走在棋盘上的哪一个点，全都无法逃脱理论必败！ 这些天周哲辗转反侧，想要回到孤峰之上找寻回家之路，自然也思考过这棋局的问题。 如果是围棋的话，以男童的水平，他自忖自己的胜算不足三成。 但如果是五子棋，让他执黑先行的话……嘿嘿！ 这些天他算是调查清楚了，不知为何，这个世界虽然有围棋，但却没有五子棋。 正是因为这个要命的信息差，使得上次那些人被面前这小家伙不断戏耍。 但这次，自己可是有备而来！ 周哲目不转睛盯着棋盘，完全遵照“地毯式”方法，宁肯不追求连棋，也要对男童的每一次落子围追堵截。 毕竟关系到自己的回家大事。因此小小一盘五子棋，周哲却投入了十成的精神，进入了一种高度专注的状态当中。 以至于这孤峰之上，云雾缭绕又出现了一人都没有察觉。 来人身材高挑，身着紧身衣。看到周哲之后，眼中露出一丝讶色，旋即走到棋盘边，看到棋局，面色愈发惊异。 周哲却早已心无旁骛，眼中除了黑白二色，再容不下其他。 棋盘上棋子越来越多，大体看上去像是一团黑色的怪物将白色包裹着，白色左突右支，挣扎却越来越疲软无力，最终被吞噬、消化。 周哲一子落在棋盘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庞杂黑白二色中，一条四颗黑子连成的斜线分外醒目。 活四已成！ 男童嘴巴微张，最终悻悻一抛手中的棋子：“你赢了。” 轰！ 男童这句话说完，整个天地突然风云变色，漫天间的云雾无形抽离，老树在狂风中颤抖，脚下的山峰开始裂解，世界仿佛都要破碎。 周哲直起身来，这才看到旁边的女子。 她不是之前被吞了吗，怎么还能在这里？难道被那黑虎吞掉并不代表死亡？ 周哲心中闪过这个疑问。 女子似乎也有话想说，但刚刚张开嘴巴，头顶的天空就一下子倾倒下来，将她的话语直接扑灭。 周哲眼前一黑，心中却带着喜悦。 …… 小屋。 周哲抬头看了看夜幕中悬挂的那个红色月亮，猩红得像是沾染了血液似得。再看看眼前这逼仄封闭的空间，额头的青筋狠狠跳了跳。 半个月了，好容易又做了那个云海孤峰的异梦，也在梦里赢了棋，但怎么还在这个鬼地方？ 难道自己的穿越和这个梦无关？而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手边有一硬物，周哲顺手拿起。 这是一个木制的罐子，拳头大小，纹理细致到给人一种“活着”的感觉。罐口内有一道仿佛浑然天成的木条，将罐子分隔成了两半，呈现出阴阳鱼的形状。 这是……梦里的那个棋盅？ 周哲把罐子凑在月光下看了看，清辉下，里面空空荡荡，内壁上隐约有字迹刻痕。 仔细一看，却是几个断续残破的刻字。 周哲眼瞳微微一缩。 无它，只因为这些刻字是四方对称的模样，有着明显的图画象形风格，类似于周哲记忆中的甲骨文和小篆。这与这个世界那些扭曲得像是蚯蚓一样的文字截然不同！ 至少，从周远作为文学系学生的记忆当中，找不到关于这种文字的任何记忆。 凭着贫瘠的古文造诣，周哲只能半蒙半猜的看出其中几个字的意思： “哮……爪……风……兽……看……” 周哲连忙又将另外一边凑到月光下，可惜的是这边内壁却什么都没有。 那孤峰，童子，究竟和我的穿越之谜有什么联系？这个棋盅又是什么东西？到底怎样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周哲翻来覆去地打量手中之物，但除了刚才观察到的那些，却再没有新的线索。只是这棋盅随着把玩，竟渐渐给他一种“活着”的既视感。 莫名的，他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被这棋盅汲取，不出几秒钟便感觉一阵疲倦。 这时，有字的那边盅底似乎有微光凝结，紧接着缓缓形成了一颗圆润的黑色棋子。 这枚棋子色泽深邃，仿佛是从那最深的夜色中而来似得，周哲正准备将它拿出来看一看，眼前一花，却隐约看到棋子内有一头黑纹恶兽在挣扎咆哮，仿佛要挣脱棋盅的牢笼。 注视得久了，只感觉自己的精神都似乎一点点吸入棋子，不得超脱。 手指顿了下来，周哲有种强烈的预感，一旦将这棋子从棋盅当中取出，恐怕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这东西可能关系到回家的方法，所以周哲也不敢丢弃，只连忙将棋盅合上，放到房间的角落。想了想还觉得不保险，又用房间里唯一的木凳将它压住。 折腾了半宿，刚坐上床，周哲就感觉疲惫如潮水般袭来，被子也来不及盖就直接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只可惜依旧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周远，起床了。今晚我不用上夜班，咱们可以一起吃饭了。好了，我先走了，晚上见。” 周哲下意识坐起身来看向房间角落，那个棋盅依旧被压在椅子下面，没有任何异状。 松了一口气，周哲放松不少，拍了拍脸，穿上衣服走出房间，李力却已经出门了。 合住了这么多天，这小子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出门比他早，回来的也比他晚。 听说他在城里做着四五份工，也不知道是怎么撑下来的。 简单洗漱了一下，又用李力留下的半壶温水泡软面包吃掉。随后用周远的旧衣服将棋盅包裹起来，塞进床底深处，周哲这才出门，披着清晨还闪烁着红色微光的星星，踏上进城上班的路途。 第6章 提醒与封口 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才刚刚八点，办公室里没几个人，除了行政杨小梨之外，还有两个在坐位上吃早餐的记者。 “曹姐，早……孙哥，早上好。” “小梨姐，早上好。” 远远的，周哲就看到了杨小梨身边的明灭的光影，立刻借着打招呼的机会凑了过去。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小半个月了，经过这些天的研究，他已经稍稍摸索出了那光影的一些门道。 首先，这些视频片段碎片般的光影，似乎只有他自己看得见。 其次，这光影并非只是杨小梨身上的特例，在其他人身上也存在。 具体存在与否，似乎是与目标的精神状态有关系。 在上班路上，他也曾看到不少人身上也有这些光影浮现，上午遇到的较多，下午遇到的很少。 也就是说，这些光影并不是一直存在的，会因为某种条件而消散。比如杨小梨身上也不是每天都有光影。 他推测这条件可能是时辰，或者是阳光之类的东西。 最后则是重头戏。 这些光影所表现的内容，与目标息息相关。大都是目标亲身经历或是心心挂念的事情。 他有些好奇，今天杨小梨身上的光影又是什么？ “早上好，周远。” 杨小梨转过身来，清秀的脸上难掩倦容，但还是勉强笑了笑。 她对周哲的印象还算不错，很懂礼貌，也会主动在办公室做一些卫生，还会帮她搬些重物。 对周哲来说，初来乍到，这些给自己加分的小事不过顺手为之，不会拉不下脸面。因此半个月来和办公室里其他同事相处得都还不错。 杨小梨今天身周的光影比较清晰，数量也不少。 周哲只扫了一眼，便略过了那些色调略显昏暗的与社长同框的影像——杨小梨身材虽然不错，但人到中年的陈阳那一身淤肉却实在辣眼睛。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精致的水果拼盘和手工艺品之类的图像呈现着明亮的色调，应该是这些天让杨小梨心情愉悦的记忆，周哲也只是一扫而过。 但另外一些出现比较频繁的图像，引起了他的注意。 画面中，似乎是在一片混沌的水液当中，一颗小小的松籽仁似得模糊肉球在其中沉浮，中端还伸出一条细细的带子…… 带子……周哲一愣，突然想起了自己看过的婴儿胚胎发育过程图，目光下意识转移向杨小梨的小腹。 紧接着，他再将目光移向刚才有过水果拼盘的那个光影。 这个光影的背景似乎是在一个格调不低的餐厅。或许是因为当时杨小梨的注意力都放在美食上，所以光影中的其他人都显得晦涩难辨，但周哲还是隐约从轮廓辨别出同餐者是陈阳。 画面中，一盘精致的水果拼盘放在桌面上，辅以鲜花绿叶点缀，十分漂亮。 西瓜、草莓、芒果、杏子、桃子…… 周哲想了想，还是放低了声音，对杨小梨轻声道：“小梨姐，桃杏西瓜之类的水果这段时间最好少吃，对身体不好。” 说完这句话，周哲转身走向座位。而杨小梨先是觉得莫名其妙，过了几秒钟之后，突然面色一变，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请假半天，待会儿帮我和社长说一声。” 杨小梨和身旁同事嘱咐了一句，匆匆起身出门，在走到门口时，回头深深看了周哲一眼。 周哲也察觉到她的举动，回了一个笑容。 这位女士的行为，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别的不说，就为这半个月来她偶尔带给办公室同事们的点心总有自己一份，就值得这个小小的善意提醒。 反正猜错了也没什么，只当说胡话罢了。 刚坐回座位，却见唐梦不知何时已经端着杯子坐在椅子上了，看着周哲，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唐哥，怎么了？” 唐梦吸溜了一口热茶，促狭道：“没什么。看你往小梨那跑得勤，怎么，有意思？” 周哲笑着摇头：“算了吧，我自己连饭都快吃不起了，可没这些想法。” “哦。”唐梦点了点头，没有再调笑，轻轻叹了口气：“小梨是个好姑娘，只是可惜……” …… 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中午趴在办公桌上简单休息了一会儿，起来时刚好看到杨小梨面色难看地从社长室里走出来。 过了没几分钟，陈阳走出社长室，在周哲身边敲了敲桌子：“周远，你来一下。” “坐。” 反手关上房门，陈阳坐回办公桌前，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十个金币，够了吗？” 周哲一愣。 但旋即刚才杨小梨从社长室走出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他瞬间反应过来。 杨小梨真的怀孕了？ 是陈阳的种？ 而社长的意思，是要封口？ 周哲不动声色：“社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陈阳哼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袋子，扔到了周哲面前，里面发出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音。 “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拿着这个，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嘴……” 陈阳眼睛一眯，“我记得你是住在河西吧，在那样的贫民窟，这些钱随随便便就能雇佣一群壮汉……” 周哲干脆利落地拿起了桌子上的袋子，笑道：“社长，您误会了。我就是闲得无聊在城里瞎逛，结果把自己给逛迷路了。去过哪儿自己都忘了，要是能再回家睡一觉，那就忘得更干净了。” 陈阳也露出笑容：“那就好，既然你今天身体不舒服，那就早点回家休息吧。” 周哲笑容更加灿烂：“好嘞！” “对了，你在办公室里也坐了大半个月了，学的也应该差不多了。从明天就开始出外勤吧……就和唐梦一组。” “啊？” 周哲可是知道，唐梦十天里有七天都在出外勤，要是跟了他一组，岂不是得天天在外面奔波？ 这陈阳明显是想把他从办公室支出去，懒得再看见他。 周哲想要拒绝，但这毕竟是正常的工作安排。而且想到终于机会在白天多看一看这个城市，于是还是点头回答道： “我知道了，社长。” “去吧。” 第7章 倒霉的人 周哲走出社长室，跟唐梦把陈阳的安排说了一下，唐梦的面色似乎一下变得有些怪异，办公室里更是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从周围的气氛当中察觉到了异样，周哲发现同事们都用一种怜悯和叹息的目光看着自己。 最终还是唐梦打破僵局，笑呵呵道：“既然是社长安排，那你就跟我一组吧。刚好明天上午我有个外勤要出。早上九点，你在澴河大桥下等我？” “好的。” 周哲点头应下。 收拾东西，走出报社小楼，突然看到外面一名外勤回来的记者，周哲连忙拉住他： “孙哥孙哥。” 孙哥全名孙贝，有些秃顶，但看着比唐梦年轻几岁，实际资历也比唐梦深得多了。后者在这报社干了才三五年，而前者却早已干满十年了。 不过虽然有十年工龄，但这位却从来没有老人的架子，至少周哲看到每天最早来办公室的几人当中总有他。 “周远啊，怎么，社长不在办公室？你溜出来摸鱼？” “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向社长请假了，正准备回呢。你稍等一下……” 周哲跑到旁边的小店，循着价格指了一下货架上一盒花花绿绿的香烟和火柴，然后掏出身上剩余的所有硬币买了下来。 走回门口，把香烟递到孙贝手里：“孙哥，我有个事儿向你打听一下。” “这么客气干什么，有事儿你直接问就是了。” 孙贝接过，拆开烟盒分出来一支，自己也叼了一根在嘴里，看着周哲熟练的动作，笑道：“没看出来，你小子也是个老手。” 周哲擦燃火柴给他点上，然后也点燃自己的香烟，笑着道：“偶尔，偶尔……孙哥，咱们社里的唐哥，你熟吗？我看他一直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是不是和其他人有隔阂啊？” “那倒不是，老唐人还是不错的，能力也强。不过的确只有你这种新来的才愿意跟他那么热乎。” “麻烦孙哥指点指点。” 两人蹲在门口吞云吐雾，孙贝回头看了一眼之后，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这个唐梦啊，邪乎！” “怎么个邪乎法？” “哼哼。这唐梦来报社快五年了，曾经有过好几个搭档，但是凡事和他一起出外勤的人，时间久了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倒霉事。轻一点的也就是被鸟屎砸中，被采访目标教训之类的事情，严重一点的则是被天上掉下来的抛物砸中，走路掉进下水道……最惨的是他上一个搭档，坐在咖啡店里好端端的，结果直接被一辆冲进来的车给撞了！骨头都断了好几根啊！” “这……” 这种程度，听起来的确有些古怪了。 “那唐哥他呢？难道只有和他出外勤的人出事，他自己没事吗？” 孙贝换了个姿势蹲着，道：“那倒不是，那次被车撞的人里也有他，不过他伤的轻一点。其他事故里他也是受害者，而且就算他一个人出外勤，也时不时会遇到意外。不然大家早就怀疑是他故意使坏了。” 说着，孙贝长长一叹：“虽然现在凡事讲究科学，但是唐梦这家伙的事情是真的不能讲道理的。 可能就是纯粹的倒霉吧……他算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多灾多难的人了，所以就算在办公室里，大家也不敢和他坐得太近，更没人敢和他搭伙出外勤。就连社长也懒得和他多说话，要不是看他能力的确不错，早就把他开除了。” 周哲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孙贝把抽完的烟蒂扔在脚下，站起身来踩了踩，拍了拍周哲的肩膀：“所以啊，别说孙哥没提醒过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周哲看着他的背影，也深深吐出一口气，扔掉手里的香烟，拍拍屁股向西方走去。 …… 是夜。 周哲把买来的熟牛肉、烤面包、烤香肠、奶酪片甚至还有一小罐蜜酒全部拿出来，将客厅那小小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李力一推开门，就闻到了满屋子的香气。 “哇！周远你发财了吗？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点亮几根蜡烛，让跳动的烛火照亮整个房间，周哲也看清楚了李力的模样。 以往半个月，要么这家伙早出晚归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要么就是在昏暗绯红的月光下一起啃硬面包，今天算是第一次彻底看清楚他的样子。 十七八岁，一头棕黄色的卷发，五官端正，但嘴巴上还有些细细的绒毛，皮肤却已呈现出风吹日晒的黝黑。身高似乎还不到一米六五，衣服下面空荡荡地灌风，周哲十分怀疑他的体重有没有四十公斤。 “算是吧，我现在的工作还不错，所以打算犒劳自己一下。” “那多谢你了，以后我请你吃好吃的！我亲手做的！”李力咧开嘴巴，露出一对小虎牙，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闪闪发亮。 一阵大快朵颐狼吞虎咽之后，二人瘫软在椅子上拍着肚皮打着饱嗝。 看来只要有钱，这个世界还是有不少好吃的东西嘛！尤其是那蜜酒，十分不错！周哲惬意地想着。 “好久没吃得这么饱了，而且还是这么好吃的东西。” 李力舔着嘴唇上的酒渍，一脸幸福。 “对了，我有事情要和你说。”周哲直起身子，道：“我在城里找了一个房子，所以准备搬走了。你要不要搬过去和我一起住，这样上下班就不用这么辛苦。” “不用啦，周远，谢谢你。不过不用麻烦你了。” 李力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回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拿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过来： “你看这个！我打算去这里，所以也很快会去城里住了。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还会再见面呢。” 周哲展开那张纸，发现这赫然一份宣传单： 河东厨师培训学院招收学徒！ 8金币一位！包吃包住！教导各种烹饪料理技术！ 半年毕业！可优先推荐至各大餐厅工作！ 只要你有梦想！这里就是你的最优选择！ 八个金币，倒是不贵，而且还包吃包住。但这种学校真的能钻到钱吗……周哲眉毛一挑：“你有8个金币？” 李力点了点头，又摇头：“现在还没有，不过马上就有了。只差一个月……不，半个月就能攒够了。到时候我就能去这里上学了，等学会之后，就去餐厅工作。我听说餐厅里的大厨一个月就能挣好几个金币呢！说不定不要几年，我就能在城里买一套自己的小房子了！” 周哲看着李力闪闪发亮的眼睛，将宣传单还给了他。 前路也许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美好，但至少这份愿望，是美好的。 “那你加油。我等着你学成之后请我吃大餐，要你亲手做的。” 李力小心翼翼循着之前的折痕把宣传单叠好，捧在怀里，郑重点头： “嗯。一定！” 第8章 盯梢女明星 周哲，或者说周远留下的东西其实并没有多少。 除了那六十个照币之外，就只有几件衣服，几本杂书而已。 周哲只用一个背包就全部装下，当然没忘了把那个诡异的棋盅也放进包里。 过了一天，棋盅里又多了一枚黑色棋子，但周哲依旧不敢触碰，只能用衣服把它严严实实包裹起来，放在背包的最下面。 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大桥下，没等几分钟，就看到一辆像是移动的破旧铁盒子似得四轮小车停在面前。 唐梦摇下车窗，对周哲招手：“上来吧。” 周哲坐上副驾驶，在车里四处打量。 车内的结构有些像是面包车，但是要更简单一些。行车的时候，竟然感觉不到发动机的动静，比想象中要平稳许多。 “唐哥，这是你的车？” 唐梦笑道：“虽然只是老式的电能汽车，但可不是我能买得起的。这是报社的公用车，今天借出来用用。” “那今天我们去干什么？” 澴河娱乐信保上面刊登的尽是些八卦新闻，爱情伦理，诡奇故事。涉及到需要出外勤的，大部分是八卦新闻。 果不其然，唐梦笑道：“你知道骆璃吗？” 周哲茫然地摇了摇头。 周远的记忆中好像有这个名字，这让他隐约有点熟悉感。但他并非继承了周远的所有记忆，所以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这个骆璃是什么人。 “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竟然不知道骆璃，倒是稀奇。”唐梦一边慢悠悠开着车，一边道：“骆璃是这些年炙手可热的当红明星，以清纯玉女的形象出道，发行了许多首脍炙人口的流行歌，也参演了几部影视作品。我女儿可喜欢她了呢。” “呃，咱们不会是要……” “几天前，有人在澴河车站看到了骆璃。一些小报上也刊登了这个消息，只可惜，车站之后就没人再见过她。” “骆璃近期没有来澴河市演出的计划，而她的老家是这里。所以，她可能是回来探亲的。” “要是能拍到些有价值的照片，一篇文章登报，少说也是两三个金币。万一遇到爆火的，起码十个往上走。到时候分你一成。” 周哲连忙道：“唐哥，我就是跟着你学习经验的，不用分我。” “呵呵，没事儿，年轻人，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而且能不能拍到照片还不一定呢，瞎跑个把月最后一无所获的情况也多得是。” 唐梦打着方向盘，拐进一处居民区，在一栋不新不旧的楼前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骆璃父母的住址。” 不会要在这里蹲守吧……周哲心中叹息，却笑着道： “唐哥你真厉害，这么短时间就把大明星的住址调查清楚了。” 唐梦瞥了周哲一眼，嘴巴努了努周围几处：“知道这里的人可不少，看看周围吧，全部都是同行。” 周哲透过车窗顺着唐梦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几个躲躲闪闪故作无事的人影。 “一、二、三，一共三波，呵，加上咱们，城里的同行算是基本齐了。”唐梦笑道。 “那唐哥，咱们还继续盯吗？” 唐梦没回答周哲的问题，突然问道：“你会开车吗？” 周哲下意识点头：“会啊……”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不对。 他是会开车，驾龄也有个小几年。但会开的可不是这种车啊！ 正准备补充，唐梦却直接下了车，绕到了副驾的位置，敲了敲车窗： “你去驾驶位。” 周哲连忙道：“唐哥，我可没架势证件啊。” “没事儿，会开就行。不会那么倒霉被查到的。” 这可不一定，孙贝可说你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倒霉的人……周哲心中一叹，却只能认命坐上了驾驶位。 方向、油门、刹车……术语可能不对，但功能是差不离的……好在刚才观察过唐梦开车时的操作，这又是电动车，开起来应该不难。 副驾上，唐梦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墨镜戴上，然后看向居民楼的方向，头部不时转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似得。 但周哲朝着他面向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一片挂满了各种晾晒衣裳的窗户和阳台。 “走吧，骆璃没住在这里。” 两分钟后，唐梦取下了墨镜，眼睛却一直闭着，靠在座椅上。 “去哪里？” “普林大酒店……知道在哪里吗？” “呃……知道。” 周哲从周远的记忆当中找到了这个酒店的地址。因为这算是澴河市数一数二的酒楼，知名度很高。好像和城中心最高的那栋大厦是同一个集团的产业。 “很好，现在开车过去。”唐梦依旧闭着眼睛。 周哲连忙发动小车，转动方向盘上路。 第一次驾驶这种汽车，免不了一番手忙脚乱。但唐梦却始终闭着双眼仿佛睡着了一般，连周哲一次差点和旁车蹭到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世界的街道，不算太拥堵。因此只是十来分钟之后便到了目的地。 周哲把车在路边停下，道：“唐哥，到普林大酒店了。” “嗯。” 轻嗯一声之后，唐梦依旧在闭目养神。过了好几分钟，才睁开双眼，看了一眼外边之后，再一次掏出墨镜戴在了鼻梁上看向酒楼。 这一次，他只望了几十秒便收回墨镜，随后继续倒在座椅上闭目，过了十分钟之后，指挥着周哲开车到酒楼后边停下之后，带着他来到了后边的一栋宾馆。 “八楼最里面靠窗的那间。” “先生，请问您预计住多久？” “三天。” “二百六十照币一天，押金三百照币。一共是一千零八十照币。押金会在您退房时返还给您。” “嗯，开房吧。” 唐梦掏出了一枚易盟金币，又零零碎碎拿出来八十照币，和前台换了钥匙。 周哲看着那金灿灿的硬币，有些肉痛。 他昨天在城里找的那个小一居室，一个月也才一个半金币。这宾馆却三天就要大半个。 不过他没多说什么，跟着到了八楼。唐梦拉上窗帘只留一条隙缝，把相机架好支在窗边，换上长焦镜头，调试了一下之后，往床上一躺。 “盯着对面八楼正对着的那间房，有人出现了就叫我。” 周哲已经明白了唐梦在干什么，问道：“骆璃住在那里？” 唐梦一笑：“盯着就行了。” 第9章 劲爆消息（幼苗先收藏,新书求呵护！） 唐梦真的很快在床上睡着，甚至还有轻微的鼾声。 周哲看着唐梦，若有所思。 回想起孙贝说的关于后者身上的奇异之处，再联想到他刚才奇怪的举动，寻常人或许不会深思，但知道这个世界绝对不同寻常的周哲，却隐隐有一个猜测。 在那梦中的云海孤峰之上，那个没有口鼻的家伙似乎提过“游梦”这个词。 从字面上，似乎不难理解。 这两个字似乎是某种身份的代名词。 那个老头、中年人、女人，都是所谓的“游梦”吗？他们和常人有什么不同？ 唐梦，又是什么身份？ 周哲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酒楼。 酒楼的窗帘半掩着，用相机放大之后，勉强能看到客厅，但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唐梦有什么秘密，和自己关系不大。但这些天的相处，周哲对他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既然他隐瞒，那自己也装作不知道便是。 前提是，孙贝说的那些倒霉事不会粘到自己身上。 还是要找机会单干啊……得想想有什么赚钱的法子，不然就靠报社的那点薪水，生活可太勉强了啊。 一整个白天，对面房间里都没有人影。而唐梦则睡了两个小时便醒了，和周哲替了一下班。两人轮流看守。 到了晚上，对面房间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两道人影走进了房间。 透过长焦镜头，周哲看到一名身材娇小玲珑的女人走在前面，戴着黑色蕾丝太阳帽，看不清脸。她身后则是一名身材挺拔的男子，也戴着厚实的口罩和鸭舌帽，面容阴暗不清。 “唐哥！是骆璃吗？” “就是她！原来是在酒店私会情人，这可是个大新闻啊！” 唐梦拉开周哲，正准备对焦拍照。然而骆璃进入房间之后，却直接拉上了窗帘。 透过厚厚的帘布，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 “唉，警惕性还真强。” 唐梦叹了口气，随后看向周哲道：“看来只能继续等机会了。小周啊，骆璃在酒店夜会情人，这可是个大新闻！要是拍到好照片咱们就发了！这两天我们得辛苦一下，一定要二十四小时有人盯着。” 工作就是工作，虽然不乐意，但在没有别的经济来源的情况下，就算在不喜欢也得照干下去。 不然等到一个月的试用期结束，陈阳恐怕直接就趁着机会把他开除了。 周哲点了点头，继续在窗前蹲守。 对面房间的灯一直亮着，彻夜未熄。但窗帘也一直拉着，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景物。 周哲守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大清早，唐梦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了。我下去买点吃的上来，等吃完后你就在这休息。他们白天应该不会待在酒店里，我去楼外面守着，看能不能拍到什么。” 周哲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 夜里虽然他也小眯了一会儿，但根本没睡安稳，现在眼皮直打架呢。 眼看唐梦离开，他也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突然余光一瞥，连忙坐在了相机前。 正对面的窗户里，一名英俊男子正将窗帘缓缓拉开，还打开了窗户透气。 房间里面，骆璃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按在小腹。 清晨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 男子在她身边半跪，面带笑容地抚摸着她的略微隆起的肚子。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周哲连按快门，照下了几十张照片。 等唐梦回来，周哲站起身来道：“唐哥，对面已经走了。” 唐梦连忙放下买来的面包和粥：“那你自己吃，我追上去看看能不能追到。” “不用了，我刚才恰好拍到了几张照片，唐哥你看看能不能用？” 唐梦一愣，连忙快步到相机旁，翻阅刚才拍摄的相片。 几秒钟后，他哈哈大笑起来：“周远，你可真是个福星啊！这相片……骆璃她不会是怀孕了吧？清纯玉女未婚先育，这可是轰动性的大新闻啊…….这文章发出去，咱们可就发财了！” “唐哥，这样的照片，发出去是不是不太好啊。咱们这算是侵犯别人的隐私了吧。” 唐梦看着周哲，笑容渐渐收敛，道：“怎么，小周，你觉得我们的做法很下作？” 周哲摇了摇头。 “你就是这样想的。恩，不过也无可厚非。八卦记者本来就是地位比较低的，干的也尽是些触碰底线的事情，你第一次做，会有些想法也很正常。” “但是，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你在来酷娱之前，应该也大概了解过报社的情况吧。即使如此你还是接了这份工作……” “公众有求知的欲望和知道真相的权利，哪怕是低俗的求知、低俗的真相，因为它存在，所以我们存在。我们触碰底线，但不逾越它……这些照片，也是你付出了一晚上的辛苦守候得到的，没有去打搅别人的生活，也没有捏造事实，我们只是将看到的、拍到的，公布出去，然后获得相应的报酬，仅此而已。” 唐梦指向对面：“大家都是在工作。骆璃明明已经和别人在酒店幽会，还未婚先育，却还顶着‘清纯玉女’的招牌大肆捞钱，蒙骗你们这些纯情少男，难道她就是正当的？不，这只是她的工作而已。” “我们没有偷窃，也没有抢劫，没有无中生有也没有随意编纂。只是在工作，将发现的事实报道出去，赚钱养家而已嘛。就事论事。不要有负罪感。” 拍了拍周哲的肩膀，唐梦笑道：“来，先吃饭。凉的可对胃不好。” 周哲被唐梦拉着在桌前坐下，吃了几口，问道：“那我们顶多也只是拍到她和男人在酒店过夜，不能确定她就是怀孕吧？” “放心，这个我会去验证的。我虽然写八卦新闻，但绝对不写假新闻，这可是底线。” 周哲没有去问唐梦如何去验证，却不由自主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吃完饭，唐梦擦着嘴道： “原本这事儿我预计得起码一个星期，没想到一天就搞到了劲爆消息。这样，今天给你放假，你也累了一宿了，好好休息吧。我去验证骆璃是否真的怀孕。明天咱们报社见，把这篇文章给弄出来，然后就等着拿钱吧！” 第10章 入梦体验 拎着装了全部家当却依旧显得空荡的背包，周哲来到自己租住的房间。 这里依旧是城市的边缘，但好歹算是脱离了“贫民窟”，离建新路也不算远，步行的话三十分钟就能到，与之前上下班通勤加起来需要将近四个小时相比，已经十分幸福了。 随便在硬木板床上铺了一层床单，用两件叠起来的衣服当枕头。侧夜未眠的疲倦袭来，周哲往床上一倒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香甜，无知无觉之间，灵魂发轻如同被抽离，来到了一处无边无际的地方。 我又做梦了，又是清醒梦吗......周哲已经习惯，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快速地打量周边的一切。 这是一个看不见边界的世界，周哲所在的地方黑雾茫茫，能见度很低。 但抬头望去，极高之处悬着他前所未见的绚烂景象： 那是巍峨山川、宽阔江河、无底深海、茫茫森林，飘渺雪原，也有庞大国度、雄伟城市、破落村庄、腐朽古寺、瑰丽殿堂…… 仿佛是神明放置的展品，将世间的一切都放在了那里，任人观赏。 凝视许久之后，周哲收回目光打量四周。 层层叠叠翻滚不休的黑雾当中，隐藏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光斑，偶尔会随着黑雾的流动而显露出来，但一眨眼又被黑雾吞没。时隐时现如同月下云中顽皮躲藏的精灵。 每一个光斑当中，都有影像在晃动，仿佛是在凹凸不平的表面上播放的投影。 光斑与光斑之间虽然相隔甚远，当放眼望去，在极远处这些光芒却仿佛连成一片，如同倒置的稀疏却美丽的星空。 周哲，就徜徉在这片星空之中。 他心中一动，向着其中最近的一颗星星靠过去。 这才发现，在这个世界里可以向任意方向移动，上下方向感十分飘忽。但行走却十分艰难，明明费劲了力气向前跨一大步，实际上却可能只是迈出一小步。偶尔遇到黑雾形成的浪潮，更是会身不由己地被其裹挟，晕头转向地乱飘。 当周哲第三次被黑雾冲飞之后，他累得躺在雾中，半天起不了身只能随波逐流。 而这时，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右手背上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却是一只活灵活现的黑虎纹身，身躯半隐，一双碧绿眸子却分外传神。 我靠，这不是云海孤峰里面那只吃人的老虎吗……周哲吓了一跳。 黑虎……黑色棋子……周哲敢肯定这两者之间必有关联。 还有那摄人心魄的诡异感觉……说不定这黑色棋子就是那黑虎的某种化身，所以他一直不敢随意触碰，生怕会导致什么不可知的后果。 渔夫和魔鬼的故事还是要参考一下的。 可是现在，自己手上却出现了这诡异的纹身。 周哲提心吊胆，死死盯着手背。然而随着他凝神在这纹身上，黑虎的眼睛似乎微微亮了一下，紧接着周围的茫茫黑雾似乎一下子变得温顺起来，不再潮水般扑打奔涌，只是安静而柔和地缓缓流淌。 但超出一定范围之外，黑雾却依旧喧嚣狂躁。 咦……这个奇异的变化周哲倒是没有想到。而且等了许久那纹身似乎再没有其他异动，让周哲稍稍安心……这纹身似乎帮忙稳定了黑雾，这倒是一件好事。 定了定心神，周哲向着之前预定的目标走去。 有了黑虎纹身帮忙，行走在黑雾中就舒服多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官上好像走了一天一夜似得，周哲终于顺利来到了那光斑面前。 近了之后才发现，这光斑有数人之高，边缘发散，根本不像远观的那般星星点点，而是持续发散着明亮柔和的光芒。 光斑上映照着些许光影，整体色调深蓝偏紫，是卧室内一个泪眼朦胧的小女孩儿蜷缩在角落被一名中年人用藤条抽打的景象。 周哲看着这画面，脑海当中立刻多了许多联想。 眼前这光斑，与白天路人和杨小梨身上看到的光影十分类似啊……只不过白天看到的光影，都是断续的碎片。而现在看到的却是连续的。 这一会儿的功夫，画面中抽打着小女孩儿的藤条已经断掉了，施暴者愤怒的在房间里面翻找，很快找到了一根小臂粗细的结实木棒，在小女孩儿头顶高高举起。 女孩儿蜷缩得更紧了，闭着眼睛慑慑发抖。 但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一个背影挡在了面前，将落下的木棒握在了手里。 小女孩儿呆呆地抬起头，眼泪和鼻涕挂在脸上。 周哲一脚踹开面前面容狰狞的中年人，把木棒砸在他身上。中年人高声叫嚣着含糊不清的警告，捂着头逃窜出房间。 即使在这里，人物的行为也是有一定的逻辑的么……周哲若有所思，转头蹲下身来，摸了摸女孩儿的头。 “没事了，坏人被我打跑了。” 小女孩儿依旧呆呆愣愣，似乎是反应不过来，也可能是没有料想到这样的剧情发展。 周哲笑了一下，站起身打量周围。 这里是一处小小的房间，看上去是女孩儿的卧室，但是所有的景物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波似得有种朦胧的感觉，如墙上画报、桌上物件等细致处地方更是晦涩难辨，看不清细节。 这，应该就是女孩儿的梦吧？梦到自己被家暴？这些看不清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她对这些东西记忆比较模糊，所以无法显现出来……那白天我所看到的那些光影，难道就是梦的残留？ 周哲若有所思，向外走去。 一走出这间房门，立刻便回到了那个黑雾弥漫的世界。 显然这个梦的范围，只有那个小小卧室罢了。与那云海孤峰的浩大场面相比，天壤之别。 周哲沉思着，在黑雾中游荡。 ...... 房间内。 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女子眉毛展开，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做了一个好梦。 ...... 周哲在黑雾中游荡，想着再去下一个梦中探险，但是还没走到一半，就被手腕的震动和铃声吵醒。 ——这是他特意花了三百照币买来的电子表，具备震动闹铃功能的同时，还能显示温度。外观也很酷炫很有未来风格。周哲在路边看到，一时心动便买了下来。 一看时间，七点整。 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黑雾里的跋涉这么艰难吗？我可是从中午就开始睡觉的啊！ 周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连忙看向自己的手背——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再翻身下床，从柜子里拿出那个拳头大小的木质棋盅。 里面四颗莹润的黑色棋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周哲松了一口气。 大概是梦里得到了那黑虎纹身的帮助，他觉得这几颗黑棋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危险了，只是注视久了，依旧有一种夺人心魄的感觉。 想了想，周哲将这棋盅放进了背包里。 这时，才感觉到一阵饥肠辘辘。毕竟昨天可是少吃了一顿晚饭啊。 好在早就备好了食物……一阵洗漱，吃饱之后，周哲舒坦地站起身来，摸了摸身上剩下的钱，又不禁露出一个苦笑。 租房，押一付三，一下子就是一个半易盟金币…… 和李力的散伙饭四百照币…… 电子表三百…… 还有搬家之后买的各种生活用品，还添了几件衣服，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是一个金币…… 这才三天呢，十个金币就一下去了三分之一。钱真是不经花啊！ 话说社长那么急吼吼地拿钱封口，难道是因为家有悍妻？要不要考虑讹诈他一番挣点外快？ 周哲心里玩味地想着，但一转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指望那篇女明星的稿子能拿点辛苦费吧…… 第11章 稿子 周哲比平日早了二十来分钟到了办公室，唐梦还没来，杨小梨也没到，只有孙贝坐在座位上吃早餐。 “孙哥，早啊。” 和孙贝打了个招呼，周哲突然看到，杨小梨的座位上，东西收得干干净净，就像是没人办公似得。 “小梨姐换座位了吗？可少见她桌子上这么干净啊……” 周哲笑了笑，漫不经心问道。 他还想映证一下自己的推测，看看今天杨小梨身上会不会有光影呢。这么近的研究素材可不好找啊。 “小梨啊，她离职了。昨天下午走的。” 周哲一愣，“离职了？这么突然？” “是啊。好像是和社长有了什么矛盾，上午在办公室里吵了一架，下午就离职了。” 说着，孙贝放低了声音：“听说吵得可凶了呢，她走了之后，社长可是在里面把杯子都给砸了。” 周哲点了点头：“多谢孙哥提醒，那我这两天没事儿就不去触霉头。” 闲聊了两句，坐回座位，周哲若有所思。 吵架，离职？显然是因为怀孕的事情。难不成是杨小梨借此找陈阳要钱，结果被拒绝了？这就是偷吃还不做好安全措施的后果啊……周哲思维不自觉地发散起来。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化工产业发展的还是不错的，该有的计生产品都有。这些时日看到的各种橡胶、塑料、涂料之类的不比地球差。甚至连纳米材料都有广泛应用。 但是为什么，这个世界连移动电话都没有呢？ 那说不得自己发家致富就要靠这个了！ “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周哲连忙抬起头，露出笑容：“唐哥，早上好。” “早上好。昨天休息的怎么样？” “挺好。唐哥你呢。” “我也还行。对了，照片我调了一张打印出来了，初稿我也写好了，你看看？” 周哲知道唐梦这是在提点自己，于是连忙点头：“那谢谢唐哥了，我得好好学习学习。” “你小子，别说这些话了。你可是文学系的高材生，我才是半路出家的。我是真让你帮忙看看，有没有要修改润色的地方，省得拿到社长那又得来回返稿。” 说着唐梦努了努嘴：“他这两天，不是心情不太好嘛？” 周哲连忙点头：“明白！了解！” 从唐梦手里接过本子，快速地扫了一遍。 初稿是唐梦自己手写的，以一贯的口吻讲述了一下大明星骆璃与不明男子夜宿酒店，还未婚先育的事情。 旁边配的照片是周哲拍下的几十张当中的一张，虽然由于距离的原因，照片略有模糊，但还是能看清画面中洋溢着一脸幸福的女子正是骆璃，而她面前的男子半跪抚摸小腹的动作也格外明显。 周哲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唐哥，你真去确认过，骆璃真的怀孕了吗？” “千真万确。”唐梦道。 “呃……”周哲虽然不知道唐梦为什么这么笃定，但还是问道：“证据是什么？有她的产检报告之类的东西吗？” “这些倒是没有。不过我敢打包票，骆璃绝对怀孕了。周远，我和你说过了，我可从来不写假新闻。” 周哲挠了挠头，说道：“唐哥，你这篇稿子我看了，通篇都在讲诉骆璃未婚先育的事情。但是有没有明确的证据，就算骆璃怀孕的事情是事实，又怎么证明呢？ 仅仅一张照片，并不能就说明人家怀孕了。虽然照片的画面暗示意味很足，但这个动作也能解读成其他含义…… 咱们报纸的性质你也知道，本来就是娱乐八卦。就算你写得信誓旦旦，大家也都是半信半疑。我的意思是，倒不如换一种写法……反正大明星夜宿酒店会情人的消息，也足够劲爆了……” 唐梦想了想，道：“那你先按你的意思写一篇我看看。” “好嘞。” 周哲直接爬在桌台上奋笔疾书，不到半个小时便写好了一片几百字的稿子。 唐梦拿来一看，思索了一下，笑了起来。 “你小子可真是鬼精，虽然没有提怀孕的事情，但通篇都在暗示，配合这张照片更是容易让人遐想，看上去可比我刚才写的吸引人多了……” 周哲腆着脸笑道：“都是唐哥给了我启发。” “哈哈，你小子啊……” 唐梦拿了相机，起身走向社长办公室道：“行，我就把你这篇递上去，看看社长那边怎么说。” 十来分钟之后，唐梦手里没了相机，却多了一个布质的小袋子，带着一脸笑意走了出来。 看到那个袋子沉甸甸的模样，周哲问道：“唐哥，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陈阳都乐疯了。有那篇稿子在，下一期的报纸还不得卖疯了？这是劳务费，咱俩分了吧。” 说着唐梦坐下来，把金币在桌台上一倒，明晃晃的几十枚金币跳了出来，叮叮当当响作一片。 唐梦从中间划了一半，放到了周哲的桌子上：“这是你的。” 周哲看着面前的金币，粗略一数起码得十来枚，惊愕道：“唐哥，这太多了吧？我不是只占一成么？” 唐梦笑了笑：“照片是你拍的，稿子也是你写的，再只给你一成，我的脸可遭不住。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看到唐梦表情真挚，周哲点了点头将金币收下。 “谢谢唐哥了。” 办公室里其他人刚才听到金币作响，早就一个个竖起耳朵了。孙贝更是凑了过来：“老唐，又搞到大新闻了啊！可真有你的。小周，你也不错啊，才来一个月不到就发了一笔大的，福星高照啊！” 周哲笑了笑：“多亏唐哥和各位照顾。大家，今天晚上我请客，各位可要给面子，能来的一定要来！” 办公室里欢呼起来，顿时各种好听的话张嘴就来。 “不愧是文理学院的高材生，果然是厉害，这一次顶我好几个月工资了。” “人长得帅气就算了，出手也大方。将来哪位女孩子跟了小周可享福喽。” “就是就是。小周啊，你有没有女朋友啊，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几个？” 周哲笑着一一应付，看向唐梦：“唐哥，晚上你也一起吧？”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唐梦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晚上还有点事儿，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好喝好。” 顿了顿，他又划出一枚金币扔了过来：“替我给大家多点几杯酒。” 第12章 酒后闲聊 紫色长藤餐厅。 除了唐梦、陈阳和出外勤实在来不了的记者，剩下的来了个七七八八。 大家都是长年累月在外面跑的记者，活跃气氛自不用多说。各种花样看的周哲大开眼界。一顿饭下来是宾主尽欢，畅快淋漓。 到了最后，大家都酒足饭饱，一个个基本都瘫在椅子上瞎聊。 “嘿，知道吗。普君集团的大小姐前段时间来了澴河，高伯爵的二公子用了自家全部飞空艇拉了横幅去献殷勤，结果被闭门不见。他还在门外大吼大叫，结果惹得大小姐烦了，直接让保镖给轰走了。” “高家想攀普君的高枝儿，二公子怕是不够格。怎么，你去拍照了？” “嘿，那我哪儿敢啊。听说那天在场有个倒霉路人被高家二公子踹断了肋骨，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唉，都是有钱人，惹不起惹不起。” “就是啊，这世道，混口饭吃越来越难了。这段时间那几个案子你们都知道吧？都死了好些个女孩儿了，直接被抛尸在河里，泡得那叫一个惨哦。” 这个话题瞬间引起了其他记者的共鸣，有人道：“听说凶手都是同一个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我有些渠道，知道点消息。” 说话的这人被灌了几口酒，立刻藏不住了，道：“治安局那边调查的结果发现，那些被抛尸河里的女孩儿死前都没受过侵犯，你们想啊，正常人干这事儿，要么为财，要么为色。 那些小女孩身上能有几个钱？而且一吓唬不就给了，何必要杀这么多人呢？但要说是为了色……凶手绑了人又不干那事儿……总而言之，凶手肯定是同一个人，脑袋不正常的那种。” 又喝了一口酒，他继续道：“这些天城里的失踪人口可不少，全都是漂亮姑娘。除了那些抛尸之后被认出来的，剩下的还有好多下落不明呢！治安局那边怀疑是团伙作案，正四处查呢，你们有亲戚朋友家里有女孩儿的，可得提醒一下，让自家孩子注意些。” 说到这里，旁边一人又抛出猛料。却是有些酒意上头的孙贝： “河里抛尸算什么。三天前有一个案子才是真劲爆……是一个孕妇在自己家里被杀了，肚子都被刨开了，血流了一床啊！第二天丈夫回来看到这一幕，人差点就疯了。现在这个案子治安局还在秘密调查，你们可别说出去啊！” “知道知道。” “放心，大家都懂。孙哥，这是你在跟的案子吧，大家不会到处乱说的。” 一群人又聊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看着天色已晚，便各自回家。 …… 周哲走回自己住的小楼，刚好旁边有一名女子也上楼。 扭头看了她一眼，周哲竟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不过女子老远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直接快步上楼开门进去了。 原来是对门邻居啊……周哲笑了笑，同时也想起了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 昨晚夜里进入的那个梦，梦里的小女孩儿长大之后，可不就是刚才那女人的模样么？ 原来梦中主角的样子，不一定就是梦主的模样啊……周哲又有了一条心得。 今晚喝的酒不少。除了啤酒之外，周哲还特意点了心心念念的蜜酒。一顿饭下来灌了不少，现在后劲儿也有点上来了。 进了门，也懒得洗漱了，直接往床上一趴便沉沉睡去。 ...... 第二天起来之后，后脑勺还有一些眩晕。 简单洗漱一番，周哲例行看了一眼棋盅，里面不出意料又多了一枚棋子，看来是遵循着一天一颗的速度生成。 但已经一共有五颗黑棋了，白棋那边却依旧空空荡荡。 周哲又将身上的金币全部掏出来，仔细地数了一遍。 一共十八金币又四百五十七照币。 这一数之后，周哲立刻就有些牙疼。 他娘的，这群狗，昨晚竟然喝了那么多…… 昨天从唐梦那边分了十五个金币，但没想到一顿饭功夫就吃了五分之一。 这还是唐梦赞助了一个金币情况下……真是一群牲口啊，下次再也不能请这群人吃饭了，就算吃也不能喝酒！ 不过十八个金币，不大手大脚的话，也至少够小半年生活了。再加上马上就能拿到两金币的实习工资，转正之后薪水更是会提高百分之五十，总而言之，未来可期……个屁啊！ 周哲把金币按零整分开在身上放好，同时决定今天向陈阳请个假，用这个时间来好好的研究一下赚钱大计。 于是吃过早饭之后，周哲愉快地踏上了上班的路。 走着走着，看着周围的车来车往，似乎也没那么愉快了。 半个小时的路，还是有点远啊……什么时候也能搞一辆小车就舒服了…… 一路畅想着，到了办公室，周哲发现昨晚参加集会的人起码有三分之一没来。 换若平日，陈阳看到这一幕肯定没什么好脸色，不过今天看上去却似乎没有在意，而是带着一名看上去二十岁左右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站在了办公室中央： “来，大家都停一停手里的活儿。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因为小梨的离职，这两天给大家带来了不少不便。所以这位是新招聘的行政后勤人员，钱莹。大家以后的后勤工作就交给她了。” 一番介绍之后，陈阳道：“钱莹啊，你和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待会儿来我办公室，我和你交代一下工作的事情。” 陈阳走回社长室，钱莹则和大家打完招呼之后连忙跟了进去。 周哲看着办公室里众人互相挤眉弄眼，心中顿时明白，这位新来的小姑娘，说不得也和杨小梨情况类似。 或者说，当初杨小梨的事情，大家未必就真不知道，只不过都装作不知罢了。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这些记者们，可没有一个是傻子。 这些小事周哲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等到钱莹从社长室里出来之后，连忙走了进去。 陈阳看到周哲，顿时轻咳一声，面色也有些难看起来：“有什么事儿？” 周哲笑了笑：“社长。我是来向您请假的。明天我想休息一天。” “哦，请假啊。行，我知道了。” 陈阳面色放缓，道：“小周啊，再有十来天你就转正了吧？呵呵，骆璃那篇稿子你写得不错，这条线你和老唐也可以继续跟下去，继续加油吧……” 第13章 不科学的科学 翌日。 周哲在电器城奔波了一天，花了不少钱，双手拎着大袋小袋。 这个世界有许多他听都没听过的电子元件，但却缺少许多在他看来明显是基础元件的东西。可无论他怎么和那些店铺老板们形容，后者都说不出类似的东西来，最后只能悻悻而归。 现在，买到的东西只能进行最基础的实验了。 将东西全部放回房间。周哲在附近的店里点了一份快餐。 番茄土豆牛腩盖饭，加一个煎蛋再多加一瓶冰冻汽水，一共八照币。 哼哧哼哧地吃完，周哲扔了几个硬币在桌上，和老板招呼了一声，转身离开。 在门口时，与一名女子擦肩而过，发梢掠过，带起一阵橙子味道的清新香风。 周哲回头看了一眼，认出来这是自己对门的那位邻居。 嗯，昨晚没瞅仔细，现在一看长得还挺漂亮。看来没长残……周哲收回目光，回到房间。 将白天买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桌台上，周哲开始了自己的实验。 先将两条铜线缠圈固定，然后将一边接上电容、电阻和电池，另一边小灯泡……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全部弄完用了他足足一个小时。 把两个线圈用胶水竖立分别粘在两个硬纸壳上面，周哲深吸一口气，慢慢将两个对立的线圈互相贴近。 十厘米，五厘米，三厘米，二厘米，一厘米…… 什么都没有发生，周哲揉了揉眼睛，继续贴近。 零点五厘米，零点一厘米……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周哲瞪大了双眼，把两个线圈完全贴合在一起。 一个线圈上面固定的小灯泡终于亮了。 但两个线圈刚刚分开一道缝隙，灯泡便立刻黯淡了下去。 “怎么可能……” 周哲松开手，一脸震惊： “这不科学……” 洗了把脸，再用一分钟时间验证了自己亲手得出的事实，周哲不得不承认，这个不科学的结果在这个世界就是科学。 难怪这个世界没有手机，没有无线网络……连最简单的无线电传输试验都无法成功……原来是从最底层就被截断，没有地基，自然就无法建立起上层建筑。 周哲并不是专业人士，对于这方面的知识了解的也不多。无法做出更详尽的分析。但他的思维足够发散，因此可以做一些大胆的猜测，大不了就是猜错罢了。 这个世界除了这一点之外，其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这意味着宏观上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出在微观。 实际上，很早之前，他就发现了古怪。 这个世界，太阳是红色的——好吧，红日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但是这个世界的月亮和星星，也都是红色的。 在无云的夜空，夜幕上就像悬挂了一颗颗猩红的眼睛似得，让天空显得有些可怖。 但似乎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 也许从他们、从他们的祖辈出生到现在，月亮就是红色的，星星也是红色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周哲知道，这不是天经地义。 微观……红光……是电磁波！电磁波出了问题。虽然对可见光的影响不大，但微波和无线电波很可能受到了干扰，这种干扰严重到人们根本无法发现它们的存在，以至于这个世界的科技完全走错了方向。 不，不能说是走错。只能说，与周哲所知道的不一样。 周哲凝视桌上的两团线圈良久，终于深深叹一口气，将这些东西全部扫进垃圾桶： “好吧，这就是科学。这个世界的科学。” 他不是学者，不是科学家。制作出这个简易的无线电传输装置，已经是他所掌握的极限，但这只让他得到了一个不敢深思的猜想，以及一个破灭的发财梦。 看来靠制作无线电产品赚钱是没戏了。但其他领域的话，这个世界的专业人士都比我更厉害啊……难道只能继续当八卦记者了吗？ 周哲往床上一扑，叹了口气……还是睡觉吧。 …… 黑雾茫茫。 在夜里，这个世界里的光斑似乎比白天更多更密集，这一点倒是很好理解。 无数的光斑如同一颗颗星辰，构成了一方色彩斑斓的瑰丽星海。 周哲手心里攥着六颗黑棋，经过漫长跋涉，再次来到了邻居的梦前。 这个世界，应该是梦的世界吧。天上的那些浩大幻象不知道是什么存在，而这些光斑应该是每个人做的梦。难怪夜里的光斑比白天多那么多，毕竟晚上睡觉的人比白天多，做梦的人也多了嘛！ 不过梦的世界可比现实大了太多了吧，现实里只是对门的距离，在这里就要跑这么远…… 周哲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但在雾中奔波久了，还是有一种疲倦的感觉。 唔，今天好像是个好梦啊…… 站在邻居的梦前，周哲摸着下巴暗忖。 眼前的画面，色调偏粉色，里面是一个小女孩儿在游乐场里骑着旋转木马的场景，四周有星星点点的温暖灯光闪烁，看起来像童话一样。 外面有一名妇女的影子，也许是女孩儿的母亲。 但更远处，则全部都是一片朦胧模糊。 周哲迈步走进了这个梦境，直接便到了这个旋转木马里面。 坐在了小女孩儿隔壁的独角马上，周哲开始了自己早就想好的试验流程： “你好，还记得我吗？” 小女孩儿的反应有些迟钝，但思考了几秒钟之后，还是点了点头：“记得……” 周哲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触感十分真实：“我上次帮了你，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小女孩儿道：“我叫刘梦菲。” 周哲又问道：“那你今年多大了啊？” “我今年九……”刘梦菲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周哲看到木马的旋转都有些迟钝起来，周围的灯光更是明灭不定。 好在刘梦菲似乎捋清了思绪，甜甜笑道：“我今年九岁了。” 看来她将自己代入进了梦境的角色里……周哲看着周围恢复正常的梦境，突然问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啊？” 这一次，刘梦菲思考了更久，似乎她的思维不足以处理这种“想”与“不想”的问题，但最后还是做出了回答：“想。” 周哲一笑，站起身来，摸了摸她的马尾辫： “这次先不告诉你，下次见面的时候如果你还能记得我，我再告诉你我的名字。” 说着，周哲向外走去。走过那名中年妇女时，发现她的面容不清，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马赛克。 这也许代表着在刘梦菲的印象里，母亲的形象已经模糊？ 周哲若有所思，回头看向刘梦菲。 小女孩儿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的来去，继续沉浸在欢快的音乐和绚烂的灯光中。 第14章 校园 一大早，周哲来到办公室，却被唐梦叫住。 “周远，今天出外勤，带上相机，走吧。” “哦，好的。” 周哲挎上相机，跟上了唐梦：“唐哥，今天是什么任务啊？” “有人举报澴河一中有教师猥亵学生，但是没什么证据。咱们去看看。”说着，唐梦瞥来一眼笑道：“这可是揭露衣冠禽兽的正义行为。怎么样，你的兴趣会不会大一点？” 周哲讪讪笑了笑，打岔道：“今天不开车吗？” “学校里面开车又进不去，再说了，车被孙贝那家伙拿去用了。走路去吧。” 并肩走在清晨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都是上班的人群，给了周哲一种久违的感觉。 “对了，昨天的新闻看了吗？”路上，唐梦随口道。 周哲一愣：“什么新闻？” 新闻这种东西，要么得电视，要么得上互联网。在没有无线产业的这里，前者起码得中产家庭才能配备，后者更是富人的专属。而这两样显然和现在的周哲都不沾边。 唐梦笑了笑：“昨天晚上，骆璃去了医院。承认自己怀孕了，还公布了男方的身份，是一个三线演员。还准备一个月后结婚呢。” “那看来咱们这算是推了他们一把？” “不好说。骆璃经过这事儿之后，肯定不能用清纯玉女这个牌子了，再加上又要养胎生子，起码得沉寂一年多，等复出之后，恐怕就没多少人气喽。” 唐梦摇头晃脑分析道：“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的歌我女儿也挺喜欢的，我也听过几首，唱功还不错，以后要是往实力唱将上面转型，说不定也能闯出一条路来。” 一路闲聊，到了一中门口。唐梦把周哲拉到一边，扔了件衣服过来： “把这个套在外面，待会儿就说你是学校的学生。” 周哲接过衣服，隐隐闻到上面有一股植物奶油般的淡淡清香。 “唐哥，这不会是你女儿的衣服吧？” “别废话了，赶紧穿上。反正都是校服，不分男女的。” 周哲无奈叹了口气，把校服套在身上，虽然有些紧身，但不拉拉链看不太出来。 两人大摇大摆向学校内走去，立刻被保安拦了下来： “哪个年级的？后面这人是谁？” 周哲笑道：“高三的，这是我爸，老师叫他来呢。” 保安上下审视了周哲一遍，最终还是放了行：“叫你家长填一下登记表。” 周哲看着唐梦随便在登记簿上填了个身份信息，然后二人走进校园，在小花园里找个地方蹲了起来。 周哲脱下衣服递给唐梦：“唐哥，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唐梦笑呵呵的把衣服收好，道：“别急，先等着。我有线人。” “就是那个向你举报的？” 唐梦没说话。 过了二十来分钟，下课铃声响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犹犹豫豫地跑到了花园里。 唐梦站起了身来，对他招了招手。 少年一咬牙，跑了过来。 “你就是‘哈莱’？” “你就是范同学吧。”唐梦点了点头：“就是你跟我写的信？” 少年愤愤点头：“是！就是那个韩伟平，偷偷摸女同学的屁股，还在办公室里……我是亲眼看到的！” “恩，我们就是来揭发他的。但是这种事情，口说无凭，得有证据你知道吧？我们现在就是来收集证据的。等收集到证据之后，我们立刻把他的行为公之于众！” 少年连忙道：“那你们公布的时候，能不能只公布他，不要写其他人？” “放心吧，我们会保护受害人的隐私的。”唐梦安抚了一句，然后道：“你现在先带我们去认一下人，之后的事情交给我们就行了。” 说着，唐梦从身上掏出了一把硬币，递给少年：“喏，这是给你的。” 少年脸涨得通红：“我不是为了这个才举报的！” “我知道。但是这个是给你的消息费，是规矩。拿着吧。” 少年被一通安抚，手忙脚乱的接过了钱，塞在裤裆里，一只手紧紧捂着：“你们跟我来。” 进了教学楼，少年带着直接到了四楼，指了指前面一间办公室： “最里面那个主任办公室就是了，谭伟平是学校的教导主任。” 一边说着，三人一边若无其事从楼道经过，路过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周哲往里面看了一眼，见到有一名戴着金丝无框眼镜的秃顶中年人坐在里面看书。 “好了，人我见过了。你回去上课吧。” 少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唐梦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围：“咱们换个地方。待会儿上课之后，我们在这里就太扎眼了。” 周哲点了点头，在唐梦的带领下一路向上，一直到了最高层。 通往楼顶的楼梯被一排焊死的铁栅栏封住，唯一的门上还挂着大大的铁锁。 唐梦走上前去，也不知道怎么摆弄了下，几秒钟就把铁锁打开了。 “厉害啊，唐哥，你还有这一手？” “小伎俩，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两人走过铁栅栏，唐梦一边说着，一边把铁锁虚挂上去，然后再推开最后一道门户，上到了楼顶，然后径直来到一处站定。 周哲打量了一下。 教学楼呈“回”字形，而二人所在的这个位置，正好是在那间系主任办公室的对面楼顶，因此不但可以直接看到办公室里的情景，甚至能看到半个桌台。 就连那几个高三年级的教室，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周围因为是学校区域的缘故，没有更高层的建筑。之前偷拍女明星的那种方法就不适合再用——唐梦显然是事先做过研究的。。 “好了，又是熬体力的活儿了。不过这光天白日的，那家伙应该不会乱来。主要是晚自习的时候要着重盯紧。” 周哲点了点头，学着唐梦在地上清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盘膝坐了下来。 这里，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办公室，一低头就完全藏在护栏后面。位置完美！ 第15章 得手 “其实开锁只是个小技巧而已，拿最普通的弹子锁举例，技巧的精髓就是感受里面每一个弹子的状态，挨个试验，然后聆听……顶住最难顶的那一个弹子，施加扭力……重复这个过程，直到所有的弹子都被顶起来……” 咔哒！ 唐梦手里的锁一下子打开。他把锁重新合上，连同那根尖端弯曲的铁丝递到周哲手里：“你试试？” 周哲试了许久，眼看天色都有些昏暗了，都还没成功一次。 唐梦笑道：“没事，别灰心。开锁的技巧，其实就是了解原理之后熟能生巧，多练练自然就会了。我第一次也是练了半天才成功……” 咔哒。 周哲拿着打开的锁，呼出一口气：“还是唐哥你厉害，我弄了这么久才成功一次。” 唐梦瞪了他一眼：“好了别玩了，要晚自习了。盯紧点。” 周哲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连忙把锁放回外面栅栏上挂好，跑回来架起相机对准下面的办公室。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上课铃响起，走道里的学生纷纷回到教室，进行今天的晚自习。 韩伟平一直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时而翻阅书籍，时而写写画画，看上去倒是一副认真的样子。 不过楼顶上二人都很沉得住气。 唐梦是老记者了，不知道熬过多少个这样的白天黑夜。倒是周哲的沉稳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周哲不知道自己在唐梦心中的评价高了一些，只是专注地盯着下方的韩伟平。 他仿佛化身猎人，相机是自己的武器，下方则是锁定的猎物。 只要等到一个机会，便扣动扳机，一击毙命！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铃声再次响起，但是下课的却只有下三层楼的学生，还有大约七八个班级没有动静。 澴河一中是高中，现在下课的都是高一高二的学生，而毕业班的学生们还在继续努力。 与低年级不同，毕业班的晚自习基本是默认做试卷的时间。所以随着低年级学生们陆陆续续离校，整栋教学楼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楼里，谭伟平站起身来，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不过周哲和唐梦都没有动作。 这家伙偶尔起来上厕所和活动身体都是常态。一个晚自习的时间，已经去了三四次了。 不过这一次，谭伟平却没有走向洗手间，而是背着手在楼道间巡视。 学生们从窗户里看到他的身影，一个个连忙正襟危坐。一些在课堂上偷偷开小差的学生更是吓得够呛。 而谭伟平也的确很有教导主任的威严，逮到那些在课堂上偷看课外书的，立刻就拎出来训斥，一时间整层楼风声鹤唳，只有他的呵斥声响彻楼宇。 “马上就要高考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还在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想不想上大学了？” “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能给你考试加分吗？对你将来走上社会有用吗？玩物丧志！” “你父母含辛茹苦送你来上学，你就是这样回报他们的？” “晚自习之后，全部都到我办公室来检讨！” 一番训斥之后，谭伟平气冲冲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回椅子上抿着温水润嗓。 十来分钟后，下课铃声响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放学，四个学生犹犹豫豫的来到了他办公室的门口。 “一个一个来，张伟，你先进来！” 被点到名字的男孩儿一脸苦相，拖拖拉拉走进了办公室里，紧接着又是韩伟平断断续续的训斥声传出。 “外面的！放学了还不回家在那晃什么呢？赶紧走！” 韩伟平走到门口，指着几个观望的学生怒斥，完了之后把门一关，紧接着把窗帘也拉上了，一副看上去要专心训诫学生的模样。 楼顶上，从头看到尾的周哲目光扫过门外等着的两男一女三名学生，冷笑了一声。 今夜无云，天上一轮绯月清晰可见，像是悬挂在天空的硬币。 唐梦没有做声，只是调试着相机。 很快，那名叫张伟的学生被放走了，第二个学生被叫了进去，紧接着是第三个。 等轮到最后那名女学生的时候，距离下课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王薇薇，你进来。” 王薇薇站在办公室门口抿着嘴唇，脸色煞白，好像前面是龙潭虎穴一样。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谭伟平呵斥着，走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楼道里空空荡荡没什么学生之后，一把将王薇薇拉进了办公室，轻轻关上了房门。 “果然是个衣冠禽兽。”唐梦声音冷冽，快速对周哲道：“你在这里找机会拍照片，我下去一下。” 周哲点了点头：“好。” 唐梦快速下楼，周哲凑到相机前，发现唐梦找的这个角度十分巧妙，刚好从办公室门上方的窗户玻璃照进去，可以看到谭伟平正站在女学生的身后，不顾后者的挣扎，两人的身体几乎叠在一起…… 周哲疯狂按动快门，咔嚓声响成一片。 楼道里，唐梦弯着腰跑过，在路过办公室的时候，狠狠在门上敲了一下。 房间里面的谭伟平吓了一大跳，周哲看到他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衣服，过了十来秒才打开房门，站在门口警惕地左看右看。 但唐梦早就已经跑进楼梯，哪会被他发现。 经过了这次惊吓，谭伟平不敢再乱来了，随便大声训斥了几句便让女学生离开，紧接着自己也收拾了东西迅速走人了。 楼道传来动静，唐梦走了出来。 “拍的怎么样？” 周哲道：“有些模糊，只有一张侧脸，但熟悉的人应该能认出来。” “足够了。待会儿再从这个角度拍两张他办公室的照片。” “嗯。” 周哲利索地拍完照片，看着唐梦，突然对视一笑。 “唐哥，咱们这篇稿子发出去，应该能让他身败名裂吧？” “反正被开除是肯定的。”唐梦笑了笑：“对了，这篇稿子先别急着发，等过几天之后再发出去，免得影响到那个学生。反正这家伙今天被吓了一次，顿时间应该没胆再祸害人了。” “嗯。”周哲明白唐梦的意思，点了点头。 “晚饭还没吃吧，走，我请你吃夜宵。” 周哲一笑：“难得唐哥做东，我可要多吃一点。” 两人说说笑笑，收拾东西准备下楼，突然唐梦动作一顿，目光死死盯向一个方向。 第16章 唐梦一打五 周哲看唐梦顿住，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校园的后门外，一条阴暗小道中，三名男子围着一名女学生，一张手帕捂住了后者口鼻，不出几秒钟后者的挣扎便变得无力，软软倒在了男子怀里。 这几人动作十分娴熟，挑的是一条偏僻无人的小道不说，还有另外两人在道路两旁望风，明明再往外不远就是大道，却无一人能发现这里发生的事情。 但周哲唐梦二人却因为身在高处的缘故，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绑架！” 唐梦把东西往周哲手里一扔，立刻向下跑去。周哲愣了一下之后，也连忙跟上。 拎着大包小包狂奔下楼，周哲却只看到唐梦的背影在院墙上一闪，却是已经翻过了不算矮的砖墙，直接跳到外面小道去了。 外面立刻传来碰撞、怒骂和惨叫的声音。 周哲顾不得惊叹了，也连忙跑到墙边，一咬牙把身上东西往地上一扔，捡了半截板砖揣在兜里，冲刺几步扒上了墙头。 废了一番力气把半个身子搭在墙上，周哲往外一看，顿时傻了眼。 昏暗的小道里，只有一个人影还立着，其他人全部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 那些倒地的人一个个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痛苦哀嚎，其中几个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身体不停地哆嗦。 “我靠……” 周哲翻下墙头，走到唐梦身边低声道：“唐哥，没事吧。” 问是这样问，但面前的场景一看就知道唐梦绝对没吃亏。 同时目光扫向地上这些人，发现这些家伙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身上要么有纹身，要么有刀疤，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只是不知是否是夜深的缘故，总感觉周围寒气弥漫。 唐梦摇了摇头，没有回话，而是向旁边走了两步，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白色手帕，远远闻了闻，一脚踹在一个家伙身上：“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人哀嚎着道：“大哥，我们不做什么啊，就是随便找人聊聊天啊。” “聊天需要用乙醚把人迷晕了再聊？行，不想说实话是吧？” 唐梦冷笑一声，拎着这人的袖子把他上半身拽了起来。周哲这才首次发现，唐梦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紧接着，就看到他一巴掌扇在那人身上，把他半张脸直接抽肿，牙齿都扇掉了几颗。 唐梦面无表情，挨个给这几人一人一巴掌，顿时地上便多了五名捂着脸哀嚎的倒霉蛋。 “现在有人愿意说了吗？” 被他目光看到的那人顿时一哆嗦：“大哥，别打了，我说，我说！是有人出钱让我们弄几个年轻的女仔……学校这片我们今天是第一次来啊！” “是啊是啊，第一次，第一次……” “我们再也不敢了……” “以后再让我看到你们在学校旁边晃悠，见一次我打一次。滚！” 唐梦一声冷哼，被揍破了胆的五人连忙连滚带爬的跑向小道深处。 看着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唐梦这才揉着手臂转过身来，看见周哲兜里的板块搬砖，冷峻的面色柔和了一些，而后转头看向旁边地上躺着的女孩： “周远，你去把她交给学校保安，就说是路上碰见她晕倒的。” 周哲一愣：“唐哥，这……咱们不通知治安局吗？这可是拐卖人口啊，而且那几个家伙明显都是惯犯啊。” 唐梦却没回答，周哲若有所悟，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抱起地上的女学生，鼻端有一股淡淡清香……还好女孩儿身材苗条，加上书包恐怕也才一百斤不到，不然这一趟走下来可得够呛。 学校后门没有保安，门也是关着的，导致周哲只能绕一圈去正门……也不知道这女孩儿怎么会跑到这里。 保安室里的一名保安看到昏倒的女学生，立刻眯眼站起身来，不过看到周哲也是向他走来，面色缓和了一些，不过依旧紧张：“她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刚才突然看到她就晕倒了，可能是低血糖吧……” 乙醚迷晕的人，大概十到三十分钟就会醒来，周哲也不想惹麻烦，把学生扶到保安室的座位上坐下之后，连忙道：“大叔，他应该一会儿就醒了，我还要回家做作业呢，就先走了，麻烦你看着她啊。” 周哲说完就跑，根本不给保安反应的时间。保安看着溜得比兔子还快的周哲，又回头看了看爬在桌子上的女学生，只能无奈摇摇头，打开书包检查起来： “高三二班，瞿赛思……” 叹了口气，用保安室里的有限电话拨通了内线：“李老师吗，啊，你还在办公室可太好了。我是保安室啊。瞿赛思是你的学生吗？啊，对。她昏倒了，现在在保安室这里啊，恩，你方便的话就过来一趟吧……” 十来分钟后，瞿赛思幽幽转醒。 记忆接续上昏迷之前，她猛的浑身一颤，惊恐望向周围。 “谢天谢地，赛思，你总算是醒了。我正准备带你去医院呢……” “李……李老师？” “奇怪了，没听你说过你有低血糖的病啊？怎么会突然昏迷了？可吓死我了……” “低血糖？”瞿赛思看到熟悉的面孔和室外熟悉的场景，心情渐渐稳定下来。 “嗯，刚才一个男同学把你送过来的，说是你低血糖在路上昏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给你冲了杯糖水，你赶紧喝一口吧。对了，你家里有没有电话，要不要通知一下你父母？” “谢谢李老师，不用通知了，我这是老毛病了……对了，那个男同学是谁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鲍师傅，你知道吗？”李姓老师看向保安道。 保安鲍师傅挠了挠头，“我还没来得及问，那小子就跑了。这个点儿了还在学校周围，应该也是高三的学生吧，就是长得有点老成。奥，对了！” 鲍师傅一拍脑袋：“今天早上我也见过他！这小子大概是被叫家长了，带了他爹一起来的，还在登记簿上登记了呢！” “鲍大叔，能给我看看吗？”瞿赛思抿着嘴巴：“我想亲自谢谢这位同学。” “当然能看，你稍等啊……”鲍师傅翻出登记簿，一眼扫过去指着其中一排：“喏，就是这条。咦，李老师，填的是你的名字呢？” 李老师一脸疑惑：“我今天没有叫哪位学生的家长来学校啊，是不是填错了？” 她向登记簿看去，只见上面写着： 周梦，男，高三（一）班家长。访问人：李燃老师。 …… 周哲刚过拐角，就看到唐梦已经等在那里。之前扔在院墙里面的大小包也都被他捡了回来。 目光从保安亭收回，唐梦淡淡道：“你小子，下次可轻着点扔，这可是精密玩意儿，要是坏了陈阳可是要你赔的。” 周哲翻了个白眼：“要早知道唐哥你这么能打，我就不翻墙了。这还不是情急之下怕你吃亏嘛。” “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个孬种。” 唐梦哈哈一笑，目光又看了一眼保安室里醒来的女学生，一拍他肩膀： “走，吃夜宵去！” 第17章 鬼爷 阴暗大楼里，昏黄的烛火照亮着一个贡台，但上面供奉的存在却被一张黑布遮住，让人看不清下面的东西。 五个鼻青脸肿的青年在冰凉的地板上跪成一排，气氛沉默。 “也就是说，你们办砸了？” 坐在贡台旁边的，是一名声音沙哑的老头，岣嵝着脊背，看上去不强壮也不威武，反而像是行将就木随时会断气似得。 然而五名青年听到这声音，却全部发起抖来，显然怕到了极点。 “五个人被一个人打趴下，真是一群废物！”老头声音提高了一些，紧接着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声音撕心裂肺，仿佛他的胸膛里面是两个破败腐朽的风箱。 五人中胆子大的那个连忙哭诉起来，但嘴巴漏风，说话含糊不清：“鬼爷，不四我们不尽心办事，四在是那家伙真的邪门啊！我们还没碰到他的人就直接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倒了，刚想爬起来手上又四一滑，那地上就跟抹了油似得……” “四啊四啊，我从后面偷袭那家伙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地就被树叶蒙了眼睛，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一拳打趴下了。” “我也四，明明四平地，还有个什么东西硌了我一下……” “对啊。还有那家伙的拳头，像铁块似得又冷又硬，绝对四戴了东西！” 鬼爷眯起眼睛，静静听几人说完，走到那两人身边，看了看伤处。 “冻伤……” 喃语一声，鬼爷突然道：“你们再把那人的体型外貌描述一遍，还有其他细节，也都回忆回忆。” “国字脸，黑头发……” “四十岁左右年纪，身高比红毛高一点……” “对了，那家伙四从学校里面翻出来的，说不定就四学校的老师！” “恩，还带了个年轻人，大概也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等五人七嘴八舌的说到再无补充，鬼爷坐回原位，挥了挥手：“滚吧。你们露了脸，接下来就别露面了。去小鬼那里领点金币，这段时间都在家里歇着吧。” “是是是！” “多谢鬼爷！” 五人离开，房间里立刻陷入死寂。 良久，贡台前传出一声冷笑。 “难道是他……算了，关键时刻，不要节外生枝。不过既然有可能是那家伙，那正好有人能帮我解决……” 鬼老轻咳一声：“小鬼。” “爷爷，我在。” 门外走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挂着笑容，还有两个小小酒窝，看起来与这间房子的气氛格格不入。 “替我给王都梵家发个信儿，就说他们要找的人在澴河。呵呵，附上一个词：冰灾。” “好的，爷爷。” …… 和唐梦吃完夜宵，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两点了。 天空中的月亮愈发得圆了，像是一个睁开到极限的瞳孔，冷漠地注视着大地。 周哲简单洗漱了一下，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 唐梦……果然有秘密。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现在就是百分百确认了。 正常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一个打五个还毫发无伤？而且还是那么短的时间？ 就算是那五个家伙不反抗站在那里，要挨个打趴下也得个十秒八秒的吧？ 唐梦不愿意通知治安局，难道以前犯过什么事儿？是逃犯？亦或者是游梦的身份见不了光……周哲有一种直觉，唐梦很可能也是云海孤峰里那个无脸男所说的“游梦”。 算了，不想了。反正唐哥人还不错，又是自己唯一认识的特殊人士。继续和他交好总没错。说不定关系再好一点之后，就能直接问他关于这些神秘的事情了……抛开这些念头，周哲进入梦乡。 时值深夜，天空恢宏景象依旧，四周漫漫星光依旧。 在黑雾里扫了一眼，今天邻居的方向没有光斑。也不知道是不在家还是已经做过了梦。 那就去其他人梦里试试吧……想着，周哲随便换了个方向，奔波许久之后，进入了一个浅灰底调颜色的梦。 一个简陋的办公室，一个干瘦人影坐在自己座位上，耳朵上塞着耳机，但周围还是有不断的嘈杂声音传来。 周哲也听不出那些嘈杂声音到底是什么，只隐约听到一些词汇：“干活”、“无聊”、“上班”、“没用”…… 整个梦境就是这般单调，周哲看了许久，觉得无聊，打了个哈欠离开了。 看来是一个深受工作之困的人啊……没意思，睡觉吧。 周哲退出黑雾，全心全意睡去。 …… 翌日。 唐梦请假，没来办公室。 周哲美滋滋地在办公室磨洋工到下班，晚上买两个小菜。 一条撒上了柠檬汁、煎得白里透金的淡水鱼，两根涂着满满酸甜酱的饱满香肠。再配小半壶蜜酒，一口鱼肉配一口酒，吃得那叫一个舒坦。 当然，如果能有wifi和手机，那就更舒坦了。 只可惜，这个世界似乎不仅仅是无线信号传输被封死，有线传输的效率也十分低下。至少周哲就见到报社里陈阳用的那台电脑，主机轻薄到小盒子大小，但网络线缆却足有婴儿手臂粗细。 所以，由于过于高昂的成本，没有任何一家运营商愿意吃力不讨好去做基建，都是直迁，网络费用贵地吓死人。 不过等以后有钱了，倒可以考虑考虑牵一条线来上网玩……周哲美美地想着，吃饱喝足睡大觉。 夜里，周哲发现自己的邻居又做梦了。 他搓搓手，笑嘻嘻地往那个光斑跑去。 不知怎的，这种感觉让他有一种在玩偷菜游戏的既视感。 或许是因为都和“偷”有关吧。偷菜和偷入别人的梦，似乎也没差。 人类的劣根性啊……周哲啧啧感叹，然后一头扎进了光斑里。 今天的梦，色调略显昏暗，透着青绿的底色。 一名身穿休闲服的女子坐在办公室里，盯着面前的屏幕苦思。 终于不是小女孩儿的形象了……这次的梦，似乎和工作有关？ 反正是在梦境里，周哲便大大方方坐到了女子对面，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来。 小时候的圆脸长开成了鹅蛋脸，五官柔顺，看着很舒服。柳叶眉，大眼睛，给人一种温雅安静的感觉……肤色白皙，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不过微卷的发梢让她的气质比实际显得更加成熟一些。 周哲拿这些时日见过的算是最有味道的杨小梨和她比较了一下，顿时觉得前者相形见绌。 此时，她似乎正陷入一个工作上的难题，黛眉微皱。办公室里其他人都是黑色的剪影，显然她的心思并不在交际上。除了那些剪影之外，还有许多破碎得让人头昏眼花的线条和螺旋。 周哲推测，这也许代表了她此时杂乱的思绪？ 周哲拿起了她桌面山的工作证： 诺宝游戏工作室，设计助理，刘梦菲。 第18章 梦中提点 刘梦菲从头至尾都没有察觉自己梦中多了一个人，也许在她看来，周哲的存在就像那些同事的剪影一样，都是不重要的末节。 直到周哲敲了敲她的桌面，微笑道：“还认得我吗？” 刘梦菲抬起头来，愣了两秒钟之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来：“哥哥！” 形象变了，但还是竟然延续了上个梦里的记忆么……周哲面色稍微一僵，但立刻掩饰过去。反正他实际年龄的确比她大那么几岁，按心理年龄算这么叫似乎也没错。 梦里，可不就得按心理年龄算么？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哥哥救过我，还和我一起玩，我当然记得哥哥了。” 刘梦菲脸上浮现出小女孩儿的娇憨，还有几分不加掩饰的喜悦。 周哲生怕她记起问自己名字的事情……从今天的状况看，谁知道告诉她名字之后，会不会醒来之后还记得——于是连忙打岔道： “看你愁眉苦脸的，怎么了？” 在梦里，刘梦菲似乎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心，很容易敞开心扉： “还不是主设计师说要做一款新的游戏，让每个人都拿一个方案出来，我都想了好几天了都还没有头绪。” 难怪梦里面也那么多线条……周哲想了想，问道：“你们要做什么游戏？” 由于高昂的网络费用，联网游戏在这个世界的市场很小，只有一小撮富人才玩得起。而街上的那些游戏店里，也是以单机游戏为卖点，最多也就做一个局域网络，让同一个店里的玩家互相联机罢了。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刘梦菲的游戏工作室应该也是以制作单机游戏为主。 果不其然，刘梦菲说道：“主设的计划是设计一款单机的益智休闲类游戏，要简单，要有趣，要有创新……” 即使是在梦里，说到工作，刘梦菲还是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有的时候说过的话甚至会重复说，根本停不下来。 周哲原本就是为了试验，因此也就静静的听着，也不制止。 看来在梦里，逻辑思维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又在心里记上一条的同时。周哲突然灵光一闪： “我有个点子，你要不要听一听？” 刘梦菲终于停下，呆萌地点点头：“好啊。” 周哲一笑：“我的这个点子，叫‘植物大战僵尸’。” 游戏设计这玩意儿，周哲虽然不懂。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周哲玩过的猪……啊呸，玩过的游戏可不算少。虽然现在一时记不起来太多，但“植物大战僵尸”这种经典游戏，还是印象深刻的。 “人类与僵尸之间的斗争由来已久，为了夺取生存空间，一有机会，僵尸就会向人类发起攻击。当然人类也不会束手就擒，他们培养出的植物可以伤害僵尸，植物就是人类防备僵尸进攻的武器……” “在这个游戏中，僵尸是攻击方，为了抵御僵尸，人类通过栽种培植出的各种植物来抵御僵尸的攻击。植物则需要相应的阳光值成长……” “在作战地点，玩家需要通过种植各种攻击植物来消灭僵尸，也可以通过种防御植物来阻挡僵尸，还需要太阳花来产生种植需要的阳光……” 具体的游戏数据，周哲不太懂。但是关于游戏逻辑，玩法，元素、形象之类的还是能信手拈来的。 原本只是一个小小游戏，但实际讲起来才发现要说的地方太多了，以至于根本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而刘梦菲也全程都歪着脑袋听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认真听。 不过反正周哲自己讲得畅快淋漓，但突然察觉到手腕一震，同时耳朵里面灌来刺耳的闹铃声。 七点了。 周哲看向刘梦菲，后者似乎听不到那刺耳的闹铃，而是眨巴着眼睛问道：“哥哥，你怎么不说了？” 不用早起的人真好……周哲心中一叹，道： “就说到这里吧，剩下的你自己摸索。如果有不懂的……那就不懂吧，反正我不会说第二次了，再见。” 说完，周哲走出光斑，然后迅速脱离。 也不知道如果直接在别人的梦里醒来会是什么情况，但周哲下意识觉得还是不要尝试地好。 …… 穿衣，洗漱，吃饭。 周哲例行看了一眼棋盅，里面的棋子已经积累到八颗了。依旧只有黑子没有白子。 出门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门，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说不定还沉浸在梦里呢。 周哲一笑，踏上上班的路。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十分钟，一道倩影风风火火从房门里冲出。 “这个灵感一定要记下来！这个游戏一定会火！” …… 八点十分，周哲到了办公室。 “早上好啊唐哥，今天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 唐梦抬起头来，面色严肃，无声递过来一张报纸。 周哲愣了一下，接过来一看，顿时僵在原地。 这不是自家的刊物，是市内另外一家小报社发行的报纸。 报纸的首页，有触目惊心的几个大字： “小天后骆璃床上遇害，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周哲连忙向下看去，几分钟便阅读了一遍全文。 “唐哥，这是真的吗？” 唐梦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周哲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深吸一口气。 那个耸人听闻的标题又出现在眼前。 报纸上说，昨天清晨，骆璃的尸体被发现在自家卧室床上，腹部被刨开，肚子里的婴儿胚胎被取出，死状极其凄惨。 最先发现尸体的是骆璃的父母，但由于两位老人被惊吓地昏厥过去，所以是由邻居通知的治安局，所以有许多外人看到了尸体，而骆璃楼下蹲守的记者们则在治安官赶来之前就拍了许多照片。 手边这份报纸上，就刊登了其中一张。虽然打了厚厚的马赛克，但依旧能从那满床的红色联想出当时的情况是多么残忍血腥！ 周哲深呼吸了几次，心头却依旧烦躁。 前两天有过交集的人，突然就以这种凄惨的方式死去。周哲实在有些无法平静。 唐梦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周哲的肩膀。 “走。” 周哲一愣：“去哪里？” “出外勤。” 第19章 异战 两人离开办公室，唐梦开了社里公用的那辆小车。 周哲看他行车的方向有些熟悉，果不其然最后停在了一栋居民楼下。 周哲有些猜到了唐梦来这里的用意。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们不刊登那篇报道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件事情？”唐梦突然问道。 周哲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沉默了许久，方才坦然道：“是，有一点。” 唐梦点了点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包烟，递了一根过来。 周哲接过，两人坐在车里吞云吐雾，只有云雾缭绕。 期间，视线不免看向那栋楼。 楼道里时不时便有人来往，丝毫看不出昨日才出过命案。 周哲突然明白了一些唐梦的意思。 毕竟日子总是要向前过的，人也总是要生活的。 唐梦扔了烟屁股，发动汽车。 “走，喝酒去？” 周哲愕然：“不是说出外勤么？” “韩伟平的照片都拍到了，还有什么外勤好出？这两天就当带薪休假了。” 周哲不说话了。 有大佬带着翘班，周哲自然没有异议。 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风景，迎面劲风拂面，周哲觉得心里放松了一些。 如果唐梦要和他推心置腹的长叹劝慰的话，表面上他也许会虚心听取，实际上却绝对听不进去。 但唐梦丝毫没有说废话的意思，这很合他的胃口。 自家人知自家事。周哲心里有些负罪感，但他却不会因此而惶惶愧疚。 只是毕竟那是一条人命，而和他又有着些许关系。 喝酒吧！ 将这件事情深深埋藏在心里，但如果有机会，周哲也不介意狠狠给凶手来上一拳。 “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想了。作案的不是普通人，和这样的事情越是纠缠，就越是危险。” 酒厅里几杯酒下肚，唐梦在聊天间隙甩出了这句话。 周哲心中一动。 唐梦话语里的词值得玩味。 所谓的“不是普通人”，是指凶手手段凶残丧心病狂呢，还是另有所指？ 周哲抿了一口百香果啤，克制住没有追问。 两人在酒厅里虚耗到了晚上，到走的时候，周哲已经记不清这一天都聊了些什么。 “不早了，这里到晚上挺乱的。走，到我家里，咱们继续喝点？” 周哲受宠若惊：“唐哥，这方便吗？您不是还有女儿在家吗。” “哈哈，她在住校呢。平时难得回来一次。” 路上，唐梦买了些小菜和啤酒，两人说笑间，车子驶进一个小区。 小区门口挂着一个陈旧的牌子——兴业小区。档次不高也不低，但反正比周哲住的破出租楼强多了。 上了楼，唐梦开锁走进房门，周哲拎着东西跟在后面正想问要不要换鞋，突然听到噗嗤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面前唐梦的后背有一截明晃晃的东西刺破衣服突出来又快速收回，紧接着便有一圈血色在他后背上扩散。 有唐梦挡在门前，周哲看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他浑身巨震，听到各种窸窣异响，一股冷冽的寒气从前方袭来，让周哲浑身鸡皮疙瘩不由立起。 同时，一声仿佛硬物碰撞的刺耳声音响起，唐梦扑向房间里面，双拳挥舞。周哲这才看到他正追打着一名黑手套、黑夹克、黑口罩，一身黑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的男子。 哐当！周哲手里的东西全部掉在了地上。 屋中两人战作一团格外激烈，房间里面的家具挂饰一片凌乱。 口罩男一只手戴着黑皮手套，手里赫然有一把沾血的尖刀，周哲看到那刀迅速回神，立刻意识到了刚才从唐梦背上突出来的那东西是什么了。 是贯穿身体的刀！ 再看唐梦。双拳之上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如同冰做的拳套似得，能抵挡那尖刀的挥砍。 但是唐梦毕竟身受重创，一时勇猛却难以持久，因此不过几个呼吸功夫动作便缓慢了下来。 口罩男甩了一个刀花，正要趁势逼近，突然头顶上的吊灯不知怎么回事噼里啪啦爆出一团火花，晃了所有人的眼睛的同时，还直直掉了下来，向着口罩男当头砸落。 口罩男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而唐梦似乎对此早有准备，低吼一声上前一步，一拳向着口罩男砸去。 哐！ 冰拳砸在刀上，尖刀横飞出去，深入墙壁，刀柄晃荡。 口罩男如遭雷亟，踉跄后退，路上也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摔了个结结实实。 唐梦喘着粗气，提拳还要继续追击，突然四肢一阵抽搐，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口罩男吃力地站了起来，却没有去管唐梦，似乎后者已经不足为惧似得。而是将目光向着门口扫来，同时走向墙壁，尖刀的方向。 不能让他拿到武器……看到口罩男阴鸷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周哲脑海当中蓦地闪过这句话。 他克制住身体的颤抖，迅速向尖刀的方向奔去。 口罩男眼中露出一丝玩味，然后周哲便绝望地看到，他手上的黑皮手套脱离了手掌，凭空飞行，落在刀把上，在周哲的眼前一寸寸将尖刀抽了出来。 窗外，是刚刚升起的红月，猩红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一片狼藉的客厅； 照在倒地不起的唐梦； 照在周哲额头的冷汗…… 口罩男右手虚劈，那只手套竟然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明晃晃的尖刀当头向着他砍了下来。 生死之际，周哲反而升起一腔悍勇，眼睛死死盯着口罩男，只下意识的仰了下头，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猛地伸出，把手心里的东西狠狠扔了出去。 月光映照下，那赫然是一把漆黑晶泽的棋子。 既然是危险的东西，那就去祸害别人吧！ 周哲心中怒吼，棋子脱手之际，分明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东西在棋子脱手的时候被猛地抽离。 眼看到一道黑影飞来，口罩男还以为是什么暗器，连忙抬手挡在身前，但那些棋子碰到他的身体之后，却立刻吸附其上，任他怎么拍打挥舞都不掉落，简直像是贴住了猎物的水蛭。 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低沉如猛兽吸气般得动静，紧接着似乎还伴随啃噬咀嚼似得的声响。 口罩男突然疯了似得在原地乱舞，突然脚下一滑栽倒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却恍若无觉，依旧如同孩童一般躺在地上双脚乱蹬，双手乱摆…… 空中那个手套更是随着他的动作胡乱舞动，将尖刀也甩得虎虎生风。 周哲强忍身体疲惫，小心翼翼贴着墙壁绕过那乱舞的刀光，来到了口罩男的身边。 地上有一把水果刀。 他捡了起来…… 空中，黑皮手套一滞，连带着那把沾血尖刀哐当一声跌落在地板上。 第20章 游梦者 血液、尸体…… 那些黑色棋子不知何时虚化消失，但周哲已无暇关注。 确定口罩男没了呼吸，他松开手中小刀，来到唐梦身侧。 “唐哥，你没事吧？” 唐梦浑身僵硬倒在地上，只是眼皮轻轻抖了一下。 周哲看到客厅角落有一个电话，正准备打给治安局，但突然想起了什么，轻吸一口气让自己缓和下来，问道： “如果你不想我联系治安局，那就眨两下眼。” 唐梦眨了两下。 周哲又问道：“如果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就眨两下，不需要就眨三下。” 唐梦眨了三下。 周哲明白了，他这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都这幅样子了，连医院都不肯去。 周哲站起身来，把唐梦家的大门关上然后仔细反锁。 走回来坐到唐梦身边的时候，只感觉疲倦如潮水般袭来，连抬抬胳膊都很艰难。 这种疲倦不是肌肉的酸累，而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空虚。 简直就像是出了十发又熬了三天三夜似得浑身发软。 “你……累得话……就休息，我……没事的，刀上……是麻药……不是毒……” 旁边传来唐梦微弱的声音，但是周哲却连惊喜的力气都没有了，听到这句话之后，直接放松了心神，躺在地上就睡过去了。 大概是太过疲倦的缘故，这一觉无梦。 等周哲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天光大亮，应该已经是次日上午了。 白墙灰地，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看上去不像是住人的样子。 胸前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发现胸口缠着纱布，轻轻一按痛感更甚。显然是昨晚伤到的。 但周哲已经记不起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了，也许是也许是第一刀劈下的时候，也许是那尖刀乱舞的时候。只是当时情绪激动根本没察觉。 “唐哥！” 周哲从床上翻起，推开门走出去就看到唐梦坐在客厅喝茶。 “醒了？喝点粥吧。” 周哲走到缺了一个角的桌子前坐下，看到上面摆着一个小煲，里面还有温热的白粥。 “自己乘啊，我身体不方便就不给你乘了。” 周哲看了看客厅。 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尸体不见了，地面也一尘不染，但破损的家具和墙壁上那个深深的刀痕，都让周哲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不是做梦。 “唐哥，你的伤……你没事吧？” 唐梦面色有些苍白：“已经找人处理过了，放心吧，死不了。” 周哲看了一眼他的胸口，犹有余悸：“那可是贯穿伤……” “我用冰封住了伤口，所以失血不多。再加上处理得及时，现在已经缝合了……你身上的伤也没什么大事儿，被划了个小口子，休息几天就愈合了，只不过以后可能会留条疤了。” 唐梦说着，笑了起来：“你小子果然也是一名游梦，不过明显是个菜鸟。结果我还被你这个菜鸟救了一命……行了，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想问就问吧，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周哲深吸一口气，知道困扰自己许久的疑问今天终于能得到解答了。于是梳理心绪之后，迫不及待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什么是游梦？” “呵呵，你果然是菜鸟中的菜鸟，该不会是前段时间才‘触梦’吧？那你的那件灵宝又是从哪儿弄到的？算了，这个是你自己的秘密，我就不问了，还是回答你的问题吧。” 唐梦正色起来，道：“游梦，与梦游相反。后者是在睡眠中无意识地在现实行动，而游梦者，则是在睡眠中有意识地在梦界中活动。这类人，就是游梦。” 周哲微微点头。 唐梦说的和他所猜测相差不大，只是没有总结得这么精炼罢了。 正想继续提问，唐梦却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听说过上古神话吗？” 周哲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听过一些。” 唐梦道：“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上是有仙神的，万民依附祂们而存在。而祂们有着各种各样神奇的力量，或移山倒海，飞天遁地、驱火御水……” “呃……” 看了一眼表情怪异的周哲，唐梦笑着继续道：“之后在某日，仙神们纷纷离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只留下凡人在现世，也就是现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 看着唐梦一本正经的样子，周哲突然有无数的话想要吐槽，但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梦中世界里那悬挂在天空的各种幻象。 联想到某种可能性，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哈哈，看来你想到了，没错，这些都不是杜撰的故事，而是真的！据说仙神们离去所在，就是梦界上层的无量重天。你在梦界当中，应该一抬头就能看到它们。” 顿了顿，唐梦又说道：“但无量重天中，却没有仙神。” 周哲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看着唐梦的表情，苦笑道：“唐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干脆点说清楚吧。” “哈哈，好。” 大概是笑到牵扯了伤口，唐梦嘴角扯了扯，然后声音也放缓了许多： “仙神离去的缘由有无数种版本，有说是经历大劫不得不逃亡，也有说是厌弃了世俗于是建立仙界……但仙神的存在却是不容置喙的。“ ”所有的证据，都在‘梦界’——准确地说，是在梦界上层的无量重天当中。只不过那里虽然有仙神存在过的痕迹，却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仙神的存在。” “梦界是一个存在于梦中的广袤世界，有人认为它是由万物众生之梦构成，但从没人能探索到尽头。” “梦界的上层，是无量重天，每一重天都是一个梦域。无数梦域和梦巢在那里不断生灭。” “梦界的底层，则是无数梦境。所有生灵做的梦也在其中生灭。” 唐梦再次发问：“你听说过清醒梦吧。” 不待周哲回答，他便自问自答：“所谓清醒梦，就是指做梦之人在睡眠中保持清醒，并且依旧留有清晰的思考和记忆能力的状态。很多人都曾有过清醒梦的经历，不过只是机缘际会，他们能保持清醒梦的时间很短暂，而且活动的范围也仅限于自己的梦境。“” “但‘游梦者’，则是能自由控制这种状态的持续时间，并且走出自己的梦境，进入梦界的人！” “在闭眼之后一半清醒一半昏睡，并确保绝对的平衡……意识到自己在梦境之中，然后超脱它。不会因为过力而惊醒，也不会因为过柔而睡去……” “极少有人能够拥有这种天赋，就算有拥有这种天赋的人，若无人引导，也很难真正做到超脱梦境，进入梦界。” 看着周哲，唐梦嘴角勾起，脸带笑意：“但显然，你就是一名拥有这这样天赋的人。并且在没有人引导的情况下，自己成为了游梦。” 第21章 殃祸 瞬间获得的信息量太大，以至于完全打乱了周哲的节奏，腹稿里许多想问的问题一时间都记不起来了。 唐梦面色突然变得严肃：“但是，成为游梦者，并不代表着就是一件好事。踏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所伴随的往往是恐怖和危险，可以说是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 如果你觉得凭借游梦天赋侥幸得到了一些诡奇力量便能凌驾世俗，那就大错特错了！游梦的一生都在腐车驭马，世人的注视对我们而言如同砒霜毒药，常人的知晓对我们来说就像奔车朽索；肆意妄为之人必将死无全尸！” 面对唐梦的警告，周哲面色一凝。只以为他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因为特殊力量就肆意妄为为非作歹。但唐梦却突然问道：“在你没发现自己的特异之前，可曾真正确凿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特异人士？” 周哲想了想，摇了摇头。 特异人士，超能力者，诸如此类的传闻倒是有，但大多都是无稽的怪谈。大家听了也只当故事罢了。 唐梦冷冷一笑：“没错。一旦被人知晓，就算是真的奇人异士，也真真变成故事里的角色了……普通人的知晓对我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我先不和你讲其他而是先说这件事，就是要提醒你除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在普通人面前展露特异，就算展露，也一定不能让他们起疑，要想尽各种办法化解和伪装。” “为什么呢？” 唐梦深吸一口气：“因为‘殃祸’。” “殃祸？什么殃祸。” 词倒是好理解，但似乎缺少一个前缀吧……但见唐梦说得严肃，周哲也认真对待起来。 “殃祸便是殃祸，很难解释……” 唐梦斟酌着道：“它在现世无处不在，对游梦者以及所有与梦界相关之物如影随形。它的存在无法观测，但它确实存在。 你可以将它浅显地视作一种‘数值’，这个数值在每一位进入过梦界的人身上计数，而普通人关于梦界相关的知晓和观测便会引发这数值的积累。 这个数值有一个界限。当接近这个界限，通常会有所察觉。而一旦超过这个界限，‘殃祸’便会立刻降临。 曾经有人做过实验，让一名游梦者在普通人面前演示能力，并让他们确信其真实。结果在第四十九个人的时候，‘殃祸’便降临了…… 据说仙神的离去和消失，就是因为‘殃祸’的原因。这种说法也是目前可信度最高的。” 周哲下意识看了看周围，仿佛空气中隐藏着无数自己看不见的诡奇活物似得，声音也下意识轻了些：“如果殃祸降临会怎样？” 唐梦摇了摇头：“每一名游梦遭受的殃祸都各不相同，但最终的结局一定是死亡。虽然我也没有亲眼见过。但这件事确凿无疑，你千万不要因为好奇而去试验。” 我才不会干这种作死的事情……见唐梦说得严肃，周哲也慎重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 同时，也理解了为什么唐梦不肯与治安局有联系也不愿意去医院了。 “当然，你也不要太过紧张。如果同是游梦者的话，是不会互相累积数值的。只要你不是蠢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疯，就不会有事。” 周哲点了点头，心中却凛凛。 “好了，警告的话就说到这里。接下来再继续讲游梦者本身。” “拥有清醒脱梦的能力，的确就算得上是游梦者了。但之后根据个人天赋和发展倾向，还有种种细分。” “比如有强于想象和精细、编织梦境的织梦师，可以将自己的梦境编织成栩栩如生的幻境，以假乱真，偷天换日；” “也有擅于洞察和蛊惑，影响人心的操梦师，可以进入他人梦境，将人如木偶般玩弄；” “还有神秘的占筮师，据说可以利用梦境进行占卜，预测凶吉祸福……” 周哲好奇问道：“那唐哥你是其中哪种？” 唐梦摇摇头：“我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游梦者罢了。像是织梦、操梦这些，可是需要很强的天赋的。” 周哲有些糊涂了：“成为游梦之后，下一步难道不是努力成为织梦师和操梦师吗？” 唐梦笑道：“你以为是在玩游戏呢，还给你升级转职？织梦师、操梦师、占筮师这些，如果是有天赋的游梦自然会向这方面发展和锻炼。但是大部分的游梦者都仅仅是游梦而已。寻常游梦者离开自己的梦境，连在梦界中行走都难以做到，只能随波逐流……真正的力量，主要还是来自于无量重天里。” 周哲愕然：“什么意思？” “无量重天……虽然仙神们已经不在那里，但那里却有着祂们留下的力量。这些力量才是游梦者真正强大的源头！” 周哲的呼吸稍有些急促，连唐梦的前一句话都忽视了：“唐哥你的意思是，那无量重天，是可以上去的？” “游梦游梦，自然是在整个梦界当中游，难道只待在梦界底层跑到别人梦里去吓人吗？”唐梦哈哈大笑，似乎又牵动了伤口，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周哲原本还想接着问问到底该怎么上去那无量重天，但看着唐梦苍白的面色，这才想起来他身上重伤，这时候应该多加休息，连忙站起身来：“是我太激动忘形了，那什么，唐哥，你先好好休息，我回头再来向你请教！” “呵呵，没事，我身子还没那么弱。”唐梦微笑道。 但周哲还是不好意思继续再让唐梦给自己解惑，不过还有一件事，却不得不问。 “唐哥，昨晚那人......” 说到这个，唐梦的面色也阴沉了下来：“是专门冲着我来的。多亏昨天有你在……这人对我很熟悉，知道我平时都是一人回家，所以算漏了你翻了船。他的身份我还在调查，不过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当作不知道就是。” “对了，这两个给你。” 唐梦从桌子上推过来一个黑色口罩和一只黑色手套：“这是你的战利品。” “战利品？” 周哲其实早就认出桌子上放着的这两个东西是昨天那个杀手的，还在疑惑为什么唐梦清理了其他的所有东西却偏偏留下这两个玩意。 “呵呵，人是你杀的，战利品当然也归你所有。行了，东西你拿回去慢慢研究吧，记住我刚才说的就行了……陈阳那边我和他说了，出一个星期的外勤，所以这几天你也不用去报社了，好好在家休息吧。下周我们再办公室见……” 第22章 医院偶遇 被唐梦一提醒，周哲这才回想起自己在一夜之前才亲手杀死了一个人。 或者说，他在下意识地逃避这件事情，却被唐梦直接点醒了。 周哲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魂不守舍的回到家里，只感觉虽然前不久才睡醒，但一身疲倦依旧如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 于是往床上一躺，衣服也不换，周哲再次睡去，又是一场无梦觉。 迷迷蒙蒙间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最后是被饥饿唤醒的。睁开眼时候，发现外面红日高悬。 原来才睡了三个小时啊……昨天从下午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早上就喝了几口粥，难怪这么饿…… 挣扎着起身，大概是因为又睡了一觉的缘故，身上的疲倦感觉没那么明显了。 脱掉汗津津的衣服准备换一件干爽的，正好看到了胸前的纱布。 在镜子面前扯掉了纱布，周哲顿时嘴角一咧。 神特么小口子，我真是信了唐梦的邪！ 胸前，一条起码七八厘米长的血口从胸前笔直蔓延到乳下，应该是那尖刀第一刀劈下的时候刀尖割伤的。虽然还没到要缝针的程度，但也颇为骇人了。 心里腹诽了两句，但一想到唐梦被捅了个对穿都面不改色照常说笑，自己这点伤在他看来也许的确算不得什么吧。 不过周哲还是决定去医院看看。毕竟是被金属弄出来的伤口，万一感染可就麻烦了，何况那杀手还在刀上抹了东西。 就算没事，至少也要去买点消炎药什么的。 把纱布简单缠了一下，套上衣服，匆匆出门，先在楼下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大饼好好垫了垫肚子，随后奢侈地叫了一辆电力双轮车，直奔仁爱路医院。 …… 如周哲所推测的那样，在缺少以电磁波技术为基础的这个世界，医疗产业也偏转了方向，没有射线诊断技术、没有理疗技术、没有断层扫描，因此在内伤的治疗方面还不如周哲记忆中先进。 好在他是外伤。 “你这是被刀划的吧？被抢劫了？” 周哲笑了笑，算是默认。 医生看完了他的伤口，摇了摇头：“怎么现在才来处理？不怕感染？” “晕过去了，一醒过来就赶紧来了。” 医生瞥了他一眼，没继续询问。用药水给他消了消毒之后道：“打一针疫苗吧，预防感染。然后给你开两瓶药，一瓶每天三次，另外一瓶一天一次。” “好，谢谢医生。” 一套折腾完，周哲顶着护士给他包扎得整整齐齐的纱布离开医院，刚走出门口，身后却传来熟悉声音：“周远。” 周哲回头一看，顿时笑了：“小梨姐。” 身后的人正是从报社离职的杨小梨。她今天穿了一件碎花连衣裙，裙摆下面露出一双白生生的小腿，还有一双涂着粉红色指甲油的脚丫。身上虽然没戴什么首饰，也没化妆，但却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秀丽。 周哲看了一眼她的小腹，还算平坦，如果不说的话，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她已经怀孕。 “真巧啊。你怎么来医院了？”杨小梨撩了撩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笑着问道。 周哲说：“受了点伤，来医院包扎一下。” “你受伤了？”杨小梨轻呼一声，一副很关心的样子：“严不严重？” “没事儿，小伤。” “哦。你现在是跟着唐梦出外勤吧，难怪会受伤了。跟着他的搭档一般都挺倒霉的，不是受伤就是破财。你还是赶紧和......社长说一说，自己独立外勤，别和唐梦一组了。” 周哲笑道：“谢谢小梨姐提醒了，我会考虑的。” 相顾无话，好在一道人影从两人间穿过，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堵在医院门口干什么？有病啊！” 杨小梨歉意一笑，指了指旁边：“我们去旁边坐着聊聊？” 周哲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街道拐角的饮品店，周哲点了一杯橙子汁，杨小梨却只要了一杯白水。 摸着小腹，她吐了吐舌头：“现在有这个了，不敢再随便喝东西了。有时候还真是觉得嘴馋啊。” 周哲道：“除了一些禁忌的东西不能碰之外，其他的还是可以吃一点的。” “周远，你懂的真多。” 杨小梨把玩着吸管，目光飘忽：“你知道我为什么离职吗？” 面对杨小梨的询问，周哲默然。 “其实你知道，是不是？” 杨小梨垂下眼帘，也不知道她口中的两个知道是不是一个知道。但周哲依旧保持沉默。 “你是不是有些看不起我？” 周哲摇摇头：“没有。” 目光对视，杨小梨似乎看出了周哲眼中的诚恳，徐徐道：“我只是想把孩子生下来，但是他不愿意。” 周哲沉默。 “我承认，一开始我是为了钱，为了那些光鲜亮丽的东西，所以做错了事情……但是当我知道我有了孩子，我就只想把他安安稳稳的生下来……” 周哲依旧沉默。 杨小梨突然抬起头，目光希翼地望来：“周远，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这个误会可千万不能有啊……周哲心中一凛，立刻道：“小梨姐，你可能误会了。” “你没有喜欢过我，那为什么在办公室老是盯着我看？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杂物室的时候，还有每天早上……” 周哲冷汗直流，这个误会可大了啊。 “小梨姐，你真的误会了……” “你没有喜欢过我，那为什么跟踪我？你又是从哪里知道我怀孕的消息？” 周哲觉得自己可能解释不清了。 看着周哲的沉默。杨小梨觉得自己可能逼迫得过紧了，于是放缓了语调道：“如果不是这样，那你能亲口说你不喜欢我吗？” 周哲松了一口气，立刻道：“小梨姐，我不喜欢你。” 杨小梨面色微微一变，目光变得凄凉：“原来，你只是想我的身子？” 这发展不对啊……周哲慌忙站起身来，在桌上扔了几枚硬币。 “小梨姐，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慢慢喝，再见。” “周远。等我生下这个孩子，我跟你好好过日子。我可以什么都听你的，我也有积蓄，我只是想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周哲迅速远去，后面杨小梨在说什么，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开什么玩笑，这个绿油油的锅，他可是碰都不敢碰啊。 孕期的女人激素分泌紊乱，情绪容易激动这很正常。但杨小梨这心思也太复杂迷幻了吧……女人的直觉也真是可怕，枉我还以为偷看没被发觉来着……而且没想到这些小事竟然被她这般解读……周哲生怕再聊下去还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先撤为妙。 第23章 与棋下棋 快走了一条街，看到杨小梨没追上来，周哲长吁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隐隐叹息。 也是个可怜人啊。 但路毕竟是自己选的，自然也要自己走。 沿着路边慢慢走着，在路过一家店铺的时候，周哲心中突然涌出一阵悸动。 鬼使神差地，他拐进了这家店铺，来到了一个木质的盒子前。 这是……棋盒？ 周哲把这棋盒拿起来打开看了看，最终确认，这的确是一个棋盒。里面装满了黑白二色的棋子，并且还有一张折叠的方格纸。 裤裆里面有什么在轻轻震动，周哲一摸，发现震动的赫然是自己故意随身带着的黑色棋子。 心中一动，他拿起了棋盒去柜台。 “老板，这个多少钱？” “小伙子，这年头会下这个棋的人可不多了啊。三十照币。” 周哲没心思和店家闲聊，伸手往兜里一掏，本想掏些零钱出来，但是却发现零钱刚才搭车时已经用光了，于是伸手往小袋子里摸金币，但是一碰之下面色顿时一变。 把小袋子拿出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周哲的目光瞬间呆滞。 我的金币呢？我辣么多辣么多的金币呢？ 原本应该还有十八个金币的袋子，现在却一下子瘪了大半，仔细一数发现不多不少正好少了十枚！ 难不成是刚才掏钱的时候掉了？但是我掏的也不是这边的兜啊。 “小伙子，怎么了？掉钱了？” 周哲黑着一张脸，扔给了老板一个金币：“没有！” 这老板，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有心回去看看，但又担心杨小梨还在那里，踌躇了两下之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罢了，就当破财免灾了。被杨小梨捡去也好，反正之前自己也是因为她才从陈阳那儿拿到十枚金币，现在只当还给她了。 拿上老板找的一大把硬币和围棋，周哲不愿留在伤心地，三两步快速离开。 考虑到身上有伤，不适合大鱼大肉。索性买了一盅鱼粥，又买了几只炖得稀烂的猪脚，乐呵呵地拎回了家。 吃饱喝足，周哲从包里把棋盅翻了出来。 打开一看，棋盅里面可怜巴巴地躺着两个黑子，在黄昏的暗光中反射着幽深鬼魅的光泽。 又过了一天，原本应该一共有九个……看来当时直接甩出去了七个啊…… 当时情况危急，周哲能想到的解围方法除了去抢刀之外就只有用棋子死马当活马医，再不然就只能扭头逃跑了。 好在这棋子果然不凡，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却让那杀手中邪了一样失去了反抗能力。 周哲不知道对方的状态会持续多久，也确信那杀手恢复之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又不能丢下唐梦跑路，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 睡过一觉之后，再回想起杀人的事情，周哲已经觉得平和了许多。 这也要多谢唐梦把现场清理得干净，让周哲一觉醒来没看到什么血腥场面，不然还真说不好会留下些心理阴影。 “多谢你了。” 看着棋盅，周哲轻声说了一句。 手指摩挲着棋盅的木纹，周哲心里想着这里面会不会寄宿着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两个童子。毕竟自从拿到棋盅之后，他就再也没进入过那个古怪的梦境了，两者之间绝对有着密切的关系。 唐梦白天叫这东西“灵宝”，呵呵，倒是贴切……只可惜，昨天晚上情况匆忙，也不知道这棋子实际究竟是个什么效果。 总不能拿自己做试验吧？一想到昨晚杀手当时中邪般的样子，周哲就打了个冷战，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同时回想到今天白天时那种莫名的心血来潮，周哲眼睛一亮，拿出了新买的棋盒开始研究。 但无论怎么研究，却不得不承认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棋盒罢了。从盒子到方格纸，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甚至就连那些棋子，也能轻易辨别出和棋盅灵宝里的黑棋有明显不同。 心中一动，周哲把方格纸往桌上一铺，然后棋盅拿了出来，放在了对手位。 “难不成你要和我下棋？” 周哲调笑了一句，心中却在嗤笑着自己这个无稽的想法。 然而对面的其中却微微一震，紧接着，棋盒里面一颗普通黑子凭空飞出，啪的一声落在了天元上。 周哲目瞪口呆。良久，从牙缝里面蹦出两个字：“牛逼！” 然后，一番酣战。 下的，自然是五子。 这网格虽然是围棋规格，但按照五子规则也能玩。 于是，周哲就输了个明明白白。 吃惊与棋盅的异变，精神不够专注之下，他即使是执黑先行还是一个疏忽就被对方完成了五连。 一连又下了五局，周哲只赢了两局，还是因为执黑的先手优势才赢的。不过六局棋后，棋盅就微微一震，看样子像是下够了，不再动弹了……周哲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目光看向桌上另外两件东西。 棋盅的奇异，周哲是知道的。因此就算是那头黑色老虎从棋里跳出来他都不会惊讶。 但这口罩和手套…… “这两个……也是灵宝？” 首先拿起黑色手套仔细打量。 昨天夜里他可是看到那个杀手隔空用这个手套挥刀攻击，要是用得好的话，这可是个宝贝啊！ 手套是右手，通体纯黑，手背至每道指缝都有一条金丝纹路。看起来和普通皮质手套没什么不同，只不过皮子显得更光亮一些。昨天似乎粘了血渍，但现在却一点痕迹都没有。 拿着手套，渐渐的，他感觉到自己与这手套之间似乎建立了某种联系，精神也消耗了一些，但远比昨天抛出那七颗棋子要轻微多了。 心中一动，周哲抬起了手，虚抓向桌上的杯子。 手套脱离他的手掌飞出，但周哲的触感中却总感觉右手上似乎还蒙着一只什么东西似得，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内侧绒毛和自己皮肤的摩擦。 随着手套触碰到杯子，周哲的手指也得到了触碰实物的触感。 他五指一握，把杯子拿了起来。 周哲像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兴奋地实验起来。 第24章 代价 桌椅板凳、床单枕头。小小的出租屋里能拿起来的东西没多少，但基本都被周哲试了个遍，玩的不亦乐乎。 最后有了几点心得： 一、手套的最远距离不超过十米，越远控制力就越弱，超过十米就会直接掉落。 二、手套的力量与控制者相同。也即控制者用多大力，手套也会使多大力——但会因为距离有所衰减。 三、手套能做到的精细程度与控制着手指的精细程度相同。但如果是控制着自己无法做到的动作，手套也无法做到。 四、使用手套的过程中，似乎会额外消耗力气和精神，但是消耗的不多。 大概归纳出这四点，周哲十分满意地控制手套飞回：“不错。好歹是个宝贝，得有个名字，以后就叫你‘虚灵手套’吧。” 虚灵手套自发套回手上，周哲突然略有触动，从手套上面察觉了一种类似今天白天购买棋盒，却要强烈得多的冲动。 又想干什么…… 周哲想了想，放开控制，准备看看这灵宝到底想干什么。 应该不会是危险的事情，不然唐梦一定会提醒的。 手套自己脱离手掌飞了出去，然后转个身悬浮在了周哲的面前，四指并拢，大拇指翘起，上下摇摆。 “你这是……要跟我握手？” 周哲哭笑不得，伸手和手套握在一起。 然而一接触，却立刻感觉到手套上传来一股大力，虽然不疼，但却死死的钳住了他的右手，让他无法抽离。 周哲甩了两下，发现根本甩不掉这手套，反而停下来之后，右手被这手套带着不停上下摇晃，就好像真的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人握手似得。 过了十来分钟，虚灵手套终于停止，自己轻飘飘套回了周哲的右手。 周哲突然心中一动，隐约觉得，这虚灵手套和自己握手的时间，似乎和自己使用的时间差不多。 他若有所悟。 原来使用灵宝，是有代价的？ 换做之前遇到这些诡异的事情，周哲肯定得惊异半天。但从唐梦那了解到关于游梦和梦界的事情之后，自觉承受能力强了许多，即使对面对自己下棋的棋盅以及与自己握手的手套，也能泰然处之。 和什么仙神梦界无量重天相比，这些小小古怪不过尔尔。 坐回桌前，周哲又拿起了那个口罩。 这口罩黑布黑绳，看上去也就是寻常货色。但是口罩内侧却有一个白色的圆圈，中间是一个交叉的叉叉。 周哲把口罩拿到水池里好好清洗了一遍，倒不是嫌弃……好吧，就是嫌弃这东西被别人用过，上面说不定还有那杀手的口气呢！ 变着法地洗了七八遍，周哲这才感觉勉强能够接受。用力把口罩上水分拧干，虽然还有些湿润，但至少能用。 如之前一样，周哲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向口罩流去，很快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站在镜子面前，周哲看着镜中的自己，期待着会有什么效果。 一分钟过去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要不是周哲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精力在额外流逝，还以为自己戴着的只是一只普通口罩呢！ 但要说没什么变化，似乎也不全对。 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变帅了一点？ 周哲连忙摇摇头。 带上口罩觉得变帅，只是心理作用而已。 但是这个口罩的真正作用到底是什么啊？唐梦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可是刚才精神流逝的感觉又不是虚假。 又等了一分钟，依旧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周哲叹了口气，准备口罩取下来。 虽然搞不清楚这口罩的效果是什么，但可以先看看使用这东西的代价是什么，这样说不定能反推出些东西。 但是一摸之下，却发现这口罩竟像是长在了脸上似得，根本取不下来。 “****！” 周哲想要说一句脏话，但却发现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两分钟后，周哲终于摘下了口罩，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脸便秘。 这个玩意，使用两分钟的代价竟然是两分钟内继续戴着且不能说话？ 怪不得那杀手从头到尾连句惨叫都没有，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叹了口气，周哲把口罩往晾衣架上一挂，直接去吃东西补充消耗的体力去了。 垃圾口罩！他连给它起名字的心思都没有了。还是等下次一起问唐梦吧。他经验丰富，说不定能知道这东西的用法。 周哲往床上一躺，看了一眼窗外的圆月。 这两天的月亮好像格外得圆啊……心里嘀咕了一句，周哲闭上眼睛，直接进入梦界。 隔壁邻居今天又没做梦，周哲索性自己琢磨琢磨上面的那无量重天该怎么上去。 琢磨了半天，发现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步行…… 有黑子在手，平定黑雾，行路还算安稳。周哲一步一步向上方走去，一路看到不知道多少各色光斑在闪耀，甚至有不少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但一想到头顶的无量重天里有仙神遗留的力量，其中说不定还有自己心心念念的线索，便收敛了心神，一门心思向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哲只觉得浑身筋疲力竭，甚至隐隐觉得自己身形都有些飘忽不定了。 手腕突然传来震动，伴随着刺耳的闹铃，直接把周哲扯出了梦界。 大床上，周哲眼皮一翻，按掉手上闹铃，只觉得身体虽然没有不适，但脑袋却昏昏欲睡，像是灌了浆糊一样粘稠。 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光，用被子把头一猛，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 看着窗外沉入半个地平线的硕大咸蛋黄，周哲坐起身来，嘴角一抽。 这是……昼夜彻底颠倒了啊。 捂着肚子刚下床准备弄点东西吃，房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咚咚咚！ 周哲眼睛一眯，迅速操起旁边的手套戴在手上，同时将棋盅里剩下的棋子倒出来全部扣在手心。 “谁啊？” “治安局，探案。” 外面是个沉稳的中年男人声音。 治安局，是国王陛下直接在各地设立的维护社会安定，对触犯王国法条的犯罪活动进行预防、侦查和制止的机构。下辖不同分队，普通群众接触最多的，就是探案大队。 这个大队负责收集和侦查犯罪情报，调查涉案相关人员。但凡王国公民，都有义务配合探案员的询问调查——这也是写在苍照王国法典里面的条目。 但周哲依旧不敢放松，打开门之后，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门外有两人，为首那人的确是一名身穿治安服的国字脸中年男子，而他身后还跟了一名身穿同样制服的青年。 从周远的记忆来看，眼前两人的服装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周哲的眼瞳却微微一缩。 眼前这中年人，他见过！ 不是在现实，而是在梦里！ 云海孤峰，第二个被黑虎吞噬的，就是他。 这人，竟然是治安局的探案？ 第25章 治安官王柯知 从王柯知一系列的询问中，周哲其实隐约有了某种猜测，但真正证实的时候，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周哲坐在椅子上愣了许久，突然抬起头：“王队长。我记得骆璃死的时候，也是被取走胚胎。凶手是同一人吗？” 王柯知眉毛一挑，道：“暂时还未确定。但从作案手法来看，凶手是同一人的可能性极大。” 周哲长长吁出一口，盯着王柯知的双眼道：“王队长，希望你能尽快找到凶手。不要再让其他人被害了。我就……不送了……” 王柯知面无表情的回视：“调查真相是我使命所在。” 临走前，方井道：“周先生，这件案子情况特殊，所以今天我们和你聊到的所有内容，都请你都不要对外宣扬。谢谢。” 看着王、方二人离开，周哲还是有种如在梦里的感觉。 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才算是冷静下来。 唐梦说过，骆璃的案子，凶手不是普通人。那么也就是说，杀害杨小梨的，也有可能是游梦者……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派了王柯知来办案么？官方也有培养自己的梦者吗？可梦者的存在不是被人知晓就会招惹殃祸吗？ 还有，为什么他好像不认识我的样子？是那次在云海孤峰中真没注意到我？还是故意假装？ 周哲仿佛看到一团团的迷雾笼罩在眼前，又联想到两天前袭击唐梦的那个杀手，只感觉处处都是危险。 …… 楼下。 方井坐在车里，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 “头儿，您觉得他有嫌疑吗？” 王柯知启动车子，注视着前方道：“嫌疑不大。” 方井一愣：“可是他在杨小梨被害之前和她有过冲突，刚才在你询问的时候，他的表情也偶尔有些不自然。甚至好像和骆璃也有一定的关联，现在看起来，他是杨小梨案的最大嫌疑人啊！” “在探案的询问中，被询问者有一些小的异样是正常的，不要总是疑神疑鬼。如果全程应对自如，那说不定才有大问题。周远和杨小梨的矛盾都摆在明处，除非别有隐情，否则还不至于到杀人的程度。至于和骆璃的牵连——他是八卦报纸的记者，对这些事情有了解和联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顿了顿，王柯知继续道：“明天去查一查那个唐梦证实一下他的说辞，另外再查一查他和骆璃之间的关联。虽然不能带有色眼镜看人，但也不要放掉任何线索。” “是！” …… 窗帘后，周哲看着王柯知开车远去，又等待了半个小时，才施施然下楼，现在街角点了一碗酸辣面慢悠悠吃完算是应付了晚饭，然后才 来到旁边一家杂货小店里，随意指了一个包装看起来不错的烟：“给我来一包那个。” “好的，一盒‘彼岸’，十二照币。” 周哲付了钱，走出店铺却没有离去，而是站在店门口点燃了一根。 唔，味道不错嘛。有点熟悉的感觉…… 一根烟抽完，完全确定了四周没有人关注自己之后，周哲这才返回店铺。 “老板，打个电话。” “一分钟十照币。” 这电话费贵得让周哲觉得肝疼，但这个时候却没工夫心疼钱了，反而庆幸唐梦家里装了话机，然后迅速地拨通了自己前天抄下来的那个号码。 几秒种后，唐梦低沉的声音从话筒里响起：“哪位。” “唐哥，是我。” 周哲快速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转述了一遍，特别是细节，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唐梦安静听完，说道：“我知道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探案队长明天应该会来我这里调查，没事，我会处理好的。” “恩，唐哥，那我就先挂了。” 听到唐梦这么说周哲就放心了，余光瞥到时间似乎又要跳过一分钟，果断结束话题挂断了电话：“老板，多少钱？” “十四分五十秒，一百五十照币。” 周哲心疼地数了十五个硬币递给老板，刚走出店铺，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急着挂电话，忘记问那个王柯知明明身为游梦者，却为什么在治安局工作，难道就不怕殃祸吗？ 算了，下次见面再问好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了，周哲直接上床，然后直接进入了梦界。 今天刘梦菲的梦境呈现的是淡红的底色，走进去之后，发现整个梦境里面漂浮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卡通植物和萌版僵尸形象，刘梦菲坐在最中间，顶着一个向日葵帽子，埋头苦思。 还真在做这个游戏？梦里都在构思，可真够刻苦的……周哲笑了笑，在刘梦菲身边坐下： “想什么呢？” “哥哥！” 刘梦菲扭过头来，脸上立刻露出喜色：“我在想游戏的事情呢！” 看出来了……周哲现在却对这个不感兴趣了。反倒是之前唐梦和他说过的关于游梦者的种种事情更有意思。 于是周哲决定做一个小小的试验。 “刘梦菲，你昨天早上吃的是什么啊？” “哥哥，你叫我菲菲吧。我妈妈和亲近的朋友都是这样叫我的。” 看着刘梦菲认真执拗的表情，他知道，不顺着她的意思来这个坎儿是过不去了，于是无奈点头道：“好吧，菲菲，你昨天早上吃的是什么啊？” 刘梦菲一笑，歪着脑袋回忆起来：“咸的、热的、白色的和圆圆的……啊，是烧麦和白粥！” 烧麦是圆的吗？周哲嘴角一抽，但他知道，普通人在梦里的记忆力和逻辑并不强，所以也可以理解。 于是他放轻声音，用自觉做柔和的语调道：“那你明天早上想不想吃炸油条啊？” 楼下街对面就有一家卖油条的。从周哲这间卧室的窗户望出去刚好可以看到。 但没想到刘梦菲却摇摇头：“不想。” 周哲一愣：“为什么？” “大、油、不好吃！” 周哲只觉得自己在哄骗小孩子：“油条其实也很好吃的，特别是刚出锅的，金黄金黄的，又好看，又酥脆。” “不好吃，大、油！” “我觉得你明天早上可以试一试，特别是蘸着豆浆一起吃，很香的！” “大，不好吃，油！” “咳咳，你不是喜欢白粥吗？你蘸白粥也可以啊，这样不就不油了吗？” 周哲觉得自己嘴都快说破了，而刘梦菲却总是用那三个想同的理由来回地拒绝。 不过他这句话说完，刘梦菲却愣了一下。正在周哲以为有戏的时候，前者却又摇头道： “大、不好吃！” 周哲却仿佛找到了解题的方法：“你觉得一份油条太大吃不完是不是？你可以去办公室分给你的同事吃啊！而且剩下的油条还可以做菜，炒丝瓜、炒肉末、炒鸡蛋、炒尖椒、菠萝油条虾、红烧油条酿肉、葱香油条汤……” 刘梦菲摇头“不炒尖椒，辣！” “好好好，不炒尖椒！” 周哲已经有些能适应做梦的人的思维方式了，生怕话题跑偏，连忙往回拉：“你看，多的油条要么可以分给其他人，要么可以炒菜……做汤也可以，多好啊！你觉得怎么样？” 刘梦菲看着自己的理由一条条被攻破，一双大眼睛看着周哲，委屈地点了点头。 周哲嘿嘿一笑：“那就这样定了，明天早上吃油条，可别忘了啊！你要是说到做到，下次我说不定还给你好的游戏点子！” “好，好！点子！” 刘梦菲眼睛一亮，周围漂浮着的卡通植物和萌版僵尸们似乎都鲜活了起来。 第26章 梦中试验 从王柯知一系列的询问中，周哲其实隐约有了某种猜测，但真正证实的时候，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周哲坐在椅子上愣了许久，突然抬起头：“王队长。我记得骆璃死的时候，也是被取走胚胎。凶手是同一人吗？” 王柯知眉毛一挑，道：“暂时还未确定。但从作案手法来看，凶手是同一人的可能性极大。” 周哲长长吁出一口，盯着王柯知的双眼道：“王队长，希望你能尽快找到凶手。不要再让其他人被害了。我就……不送了……” 王柯知面无表情的回视：“调查真相是我使命所在。” 临走前，方井道：“周先生，这件案子情况特殊，所以今天我们和你聊到的所有内容，都请你都不要对外宣扬。谢谢。” 看着王、方二人离开，周哲还是有种如在梦里的感觉。 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才算是冷静下来。 唐梦说过，骆璃的案子，凶手不是普通人。那么也就是说，杀害杨小梨的，也有可能是游梦者……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派了王柯知来办案么？官方也有培养自己的梦者吗？可梦者的存在不是被人知晓就会招惹殃祸吗？ 还有，为什么他好像不认识我的样子？是那次在云海孤峰中真没注意到我？还是故意假装？ 周哲仿佛看到一团团的迷雾笼罩在眼前，又联想到两天前袭击唐梦的那个杀手，只感觉处处都是危险。 …… 楼下。 方井坐在车里，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 “头儿，您觉得他有嫌疑吗？” 王柯知启动车子，注视着前方道：“嫌疑不大。” 方井一愣：“可是他在杨小梨被害之前和她有过冲突，刚才在你询问的时候，他的表情也偶尔有些不自然。甚至好像和骆璃也有一定的关联，现在看起来，他是杨小梨案的最大嫌疑人啊！” “在探案的询问中，被询问者有一些小的异样是正常的，不要总是疑神疑鬼。如果全程应对自如，那说不定才有大问题。周远和杨小梨的矛盾都摆在明处，除非别有隐情，否则还不至于到杀人的程度。至于和骆璃的牵连——他是八卦报纸的记者，对这些事情有了解和联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顿了顿，王柯知继续道：“明天去查一查那个唐梦证实一下他的说辞，另外再查一查他和骆璃之间的关联。虽然不能带有色眼镜看人，但也不要放掉任何线索。” “是！” …… 窗帘后，周哲看着王柯知开车远去，又等待了半个小时，才施施然下楼，现在街角点了一碗酸辣面慢悠悠吃完算是应付了晚饭，然后才 来到旁边一家杂货小店里，随意指了一个包装看起来不错的烟：“给我来一包那个。” “好的，一盒‘彼岸’，十二照币。” 周哲付了钱，走出店铺却没有离去，而是站在店门口点燃了一根。 唔，味道不错嘛。有点熟悉的感觉…… 一根烟抽完，完全确定了四周没有人关注自己之后，周哲这才返回店铺。 “老板，打个电话。” “一分钟十照币。” 这电话费贵得让周哲觉得肝疼，但这个时候却没工夫心疼钱了，反而庆幸唐梦家里装了话机，然后迅速地拨通了自己前天抄下来的那个号码。 几秒种后，唐梦低沉的声音从话筒里响起：“哪位。” “唐哥，是我。” 周哲快速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转述了一遍，特别是细节，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唐梦安静听完，说道：“我知道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探案队长明天应该会来我这里调查，没事，我会处理好的。” “恩，唐哥，那我就先挂了。” 听到唐梦这么说周哲就放心了，余光瞥到时间似乎又要跳过一分钟，果断结束话题挂断了电话：“老板，多少钱？” “十四分五十秒，一百五十照币。” 周哲心疼地数了十五个硬币递给老板，刚走出店铺，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急着挂电话，忘记问那个王柯知明明身为游梦者，却为什么在治安局工作，难道就不怕殃祸吗？ 算了，下次见面再问好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了，周哲直接上床，然后直接进入了梦界。 今天刘梦菲的梦境呈现的是淡红的底色，走进去之后，发现整个梦境里面漂浮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卡通植物和萌版僵尸形象，刘梦菲坐在最中间，顶着一个向日葵帽子，埋头苦思。 还真在做这个游戏？梦里都在构思，可真够刻苦的……周哲笑了笑，在刘梦菲身边坐下： “想什么呢？” “哥哥！” 刘梦菲扭过头来，脸上立刻露出喜色：“我在想游戏的事情呢！” 看出来了……周哲现在却对这个不感兴趣了。反倒是之前唐梦和他说过的关于游梦者的种种事情更有意思。 于是周哲决定做一个小小的试验。 “刘梦菲，你昨天早上吃的是什么啊？” “哥哥，你叫我菲菲吧。我妈妈和亲近的朋友都是这样叫我的。” 看着刘梦菲认真执拗的表情，他知道，不顺着她的意思来这个坎儿是过不去了，于是无奈点头道：“好吧，菲菲，你昨天早上吃的是什么啊？” 刘梦菲一笑，歪着脑袋回忆起来：“咸的、热的、白色的和圆圆的……啊，是烧麦和白粥！” 烧麦是圆的吗？周哲嘴角一抽，但他知道，普通人在梦里的记忆力和逻辑并不强，所以也可以理解。 于是他放轻声音，用自觉做柔和的语调道：“那你明天早上想不想吃炸油条啊？” 楼下街对面就有一家卖油条的。从周哲这间卧室的窗户望出去刚好可以看到。 但没想到刘梦菲却摇摇头：“不想。” 周哲一愣：“为什么？” “大、油、不好吃！” 周哲只觉得自己在哄骗小孩子：“油条其实也很好吃的，特别是刚出锅的，金黄金黄的，又好看，又酥脆。” “不好吃，大、油！” “我觉得你明天早上可以试一试，特别是蘸着豆浆一起吃，很香的！” “大，不好吃，油！” “咳咳，你不是喜欢白粥吗？你蘸白粥也可以啊，这样不就不油了吗？” 周哲觉得自己嘴都快说破了，而刘梦菲却总是用那三个想同的理由来回地拒绝。 不过他这句话说完，刘梦菲却愣了一下。正在周哲以为有戏的时候，前者却又摇头道： “大、不好吃！” 周哲却仿佛找到了解题的方法：“你觉得一份油条太大吃不完是不是？你可以去办公室分给你的同事吃啊！而且剩下的油条还可以做菜，炒丝瓜、炒肉末、炒鸡蛋、炒尖椒、菠萝油条虾、红烧油条酿肉、葱香油条汤……” 刘梦菲摇头“不炒尖椒，辣！” “好好好，不炒尖椒！” 周哲已经有些能适应做梦的人的思维方式了，生怕话题跑偏，连忙往回拉：“你看，多的油条要么可以分给其他人，要么可以炒菜……做汤也可以，多好啊！你觉得怎么样？” 刘梦菲看着自己的理由一条条被攻破，一双大眼睛看着周哲，委屈地点了点头。 周哲嘿嘿一笑：“那就这样定了，明天早上吃油条，可别忘了啊！你要是说到做到，下次我说不定还给你好的游戏点子！” “好，好！点子！” 刘梦菲眼睛一亮，周围漂浮着的卡通植物和萌版僵尸们似乎都鲜活了起来。 第27章 再见唐梦 翌日。 早晨八点。 刘梦菲提着小挎包，走下楼，从街角路过。 闻到炸油条的香气，她不知怎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望了过去。 一根根油条从油锅里捞起，放在旁边的篓子里，像是一根根金条。 看着那淋落的油水，她下意识眉头一皱，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麻烦给我包一根，谢谢。” “好嘞。一个照币！” 提着包好的油条，刘梦菲如梦初醒，失笑一声，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硬币扔到钱盒里，向着上班的方向走去。 装着油条的袋子在手里晃着，她的嘴角轻轻勾起，脑后竖起的马尾辫一甩一甩，像是跳动的精灵。 楼上，倚在床边的周哲从头到尾看完这一幕，也露出一个笑容。 试验成功！ 自己这算不算是无师自通？天纵奇才？这么看来，自己说不定就有操梦师的天赋？ 可是，那个织梦师不知道要怎么弄了。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好像就没怎么做过梦了——一入梦就到了梦界当中，看到的都是别人的梦境，却没有自己的梦境。 还有占筮师，更是神神叨叨的。不知道要究竟如何操作。 梦界的无量重天到底要怎么上去，上面又究竟是怎样的景象呢……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问问唐哥。 周哲把窗户一关，拉上窗帘。 睡个回笼觉！ …… 三天后。 周哲早早来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孙贝在吃早饭。 “孙哥，早上好啊！” “小周，早！” 和他打了声招呼，周哲坐回自己的座位。 这几天他除了出门买饭之外，基本一直在家中休养。也买了几分报纸，却发现杨小梨剖腹被害的事情没有见报，料想一方面是因为治安局封锁了消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杨小梨只是一个普通人的缘故。 胸口的伤势已经没有了大碍，开始结痂长肉，只要幅度不大，对行动几乎没什么影响。 “唐哥！” 周哲的眼角看到熟悉的影子，连忙站起身来。 “恩，周远，早上好啊。” 唐梦面色红润，脸上挂着笑意，看上去与平日没什么不同。 周哲有很多话想问，但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按捺心情坐下来。 唐梦倒是笑呵呵从包里掏出本子：“稿子我写好了，你再帮我润色润色，然后递给社长吧。” “好。” 接过唐梦递来的笔记本，周哲翻到夹有几张照片的那一页。 一张是澴河一中高三年级教导主任韩伟平的相片，应该是他的工作照，也不知道唐梦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相片看上去儒雅斯文的样子，谁知道实际上此人私下竟然是一头衣冠禽兽。 还有一张是从楼顶拍摄教学楼的照片，韩伟平的办公室赫然在构图的正中。 最后一张，则是那天周哲拍的其中之一。不过这张照片对里面的女学生做了处理，只模糊看得清是个女生，而韩伟平的半张脸则完全展露着了，和前一张相片比对，很容易能认出来。 周哲又看了看稿子，基本没什么问题，于是只是提笔对个别词句做了修改。 唐梦拿回来一看：“恩，不错。麻烦你再誊抄一遍，拿给社长吧。哦，要是想署名的话，就自己加上笔名吧。” 对于这种八卦文章，名字什么的归属权周哲倒是不在意，料想唐梦也是如此。但这篇毕竟是揭露社会败类的，所以周哲想了想，在誊抄完毕之后，还是在末尾唐梦的名字后面加上了自己的笔名：惊蛰。 这个曾经的二十四节气之一，在这个世界已经无人知晓。惊蛰惊蛰，雷惊百虫。配合这篇文章倒也应景。 把稿子拿去给了陈阳，后者看过，满意的点了点头：“恩，很不错。话题性很足，而且也还算是正能量，这篇可以做明天的头版……这是辛苦费。” 陈阳数了八个金币撞在袋子里递过来，比上次骆璃的稿子少了大半。但周哲没说什么，接过离开了办公室。 “老规矩，照半分吧。” 既然唐梦发话了，周哲也没和他客气，一人分了四个金币。然后听到唐梦说道：“下午出外勤，没问题吧？” 周哲精神一震：“没问题！” …… 挨到下午，说是出外勤，实际上离开报社唐梦便带着他来到上次那个酒厅，只是两人都没有点酒水，而是一人一杯果汁坐在角落里慢慢嗦着。 “这两天探案没有再去找你吧？” 周哲摇了摇头：“没有。对了唐哥，那个王柯知，好像也是游梦者……” “哦？”唐梦笑道：“我是觉得他有些不同寻常，但你是怎么推测他是游梦者的？” 周哲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在梦中见过他。” 唐梦眉头一挑，但旋即平复：“梦界当中，梦者形象变化由心，你看到了王柯知的形象，不一定代表那个人就是王柯知。不过既然有游梦顶着他的形象招摇，那就说明此人是游梦者的可能性的确极大。” 周哲这才知道，原来在梦界当中的形象是可以变化的。这倒难怪云海孤峰里面那个人连脸都没有了…… “如果这个人是游梦者，而且还是治安局的探案，那么他的真实身份可能是王国直属的游梦。” 周哲立刻问道：“王国直属？他们就不用担心殃祸吗？” “你问到关键了。”唐梦道：“虽然他应该隶属于官方，但实际情况可能更复杂一些，即使是治安局里的其他人应该也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我也只是听闻过王国里有这种人存在，但料想应该是真的。” 唐梦笑了笑道：“以游梦者的手段，作乱起来岂是普通人能应付的？所以如果王国没有这方面力量震慑的话，早就乱了套了。” 周哲点了点头，觉得唐梦的话没错。然后追问道： “那骆璃和杨小梨的事情，果然也是游梦者做的？” “能这么久还不被抓到，就说明了作案的肯定不是普通罪犯。是游梦的可能性极大。” 唐梦抿了一口果汁，道：“好了，不说这事了。这案子既然已经有治安局在盯着，就不用我们操心了。说说你的情况吧。” 周哲点头，先将自己这几日最大的疑问说出来：“唐哥，你说梦界的无量重天是可以上去的，可是我这几天试了几次，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那个无量重天，到底要怎样才能上去啊？” 第28章 梦引与灵 听了周哲的问题，唐梦哈哈大笑：“我就猜到你小子会用这种笨办法，哈哈。那无量重天处于梦界的最上层，梦界的底层规则又是混乱和无序，想要步行登上无量重天，那可真是‘登天’了。不过也没关系，就当锻炼自己的意志力了，当做精神的长跑训练也挺好的。” 周哲苦笑：“唐哥，你就别打趣我了。你快说到底怎样才能登上无量重天吧。” “好吧，不开玩笑了。”唐梦正色道：“想要进入无量重天，得需要特殊的梦引之物。” “梦引之物？” 这又是周哲没听过的船新名词。 “嗯。梦引之物，有了这东西，就能在你进入梦界时直接牵引你进入对应的无量重天，这也是最常用最稳定的办法。” “那梦引之物到底是什么呢？” “梦引之物，或者说梦引。不一定全部都是物，也有可能是一段声音，一个画面，一种感觉，一个契机，甚至一个灵感……但大多数还是以物体的方式呈现。” 唐梦：“你要知道，梦界的本质，是梦中世界。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的所有遭遇、经历和记忆，在晚上都可能会成为构成梦境的元素。而梦引之物就是导引你与相应的重天产生联系的东西。” “当然，这些都是概念上的。说白了，梦引之物就是与那些上古时代的真灵产生过交集的物件，你可以理解为开门的钥匙或者是船票。凭借着这船票钥匙，我们游梦就可以进入那些由真灵为核心构成的梦域也即重天当中——当然，有的梦域因为已经碎灭，所以其对应的梦引之物也就没了效果。但等到梦域重生之后，对应的梦引就又能够使用了。” 周哲努力消化着唐梦的话语：“真灵？和灵宝又有什么联系？” 唐梦笑道：“灵宝，就是真灵所化。” “传说仙神在世时，万物皆有灵性。最早的一批仙神们，就是收集使用那无所不在的‘灵’，将其化为自己的力量。但是在现世，万物之灵都被蒙蔽，只有曾经随着仙神们前往梦界的灵还存在着。” “当然，这些灵也大多力量溃散，只剩下一丝印记长存。在梦界当中经过某种奇妙的演化，构成了那一个个梦域——梦界上层漂浮着无数这样的梦域，他们构成的那一方天地，便是我们所说的无量重天。” “而灵宝，便是灵的印记实质所化。但因为殃祸的缘故，在现世中灵不得不依附于俗物之上，威能也大减，而且每一次催动都需要用蒙蔽或转嫁等特殊方式来化解殃祸……” 周哲眯起眼睛：“所以我用了那手套就要和它握手？戴了口罩就要闭嘴不能说话？” 唐梦点点头，摩挲了一下自己手上一枚戒指，亮给周哲看。 那只是一枚平平无奇的铁戒指，看上去甚至有些老旧，只是上面有些神秘纹路。 “这是灾厄之戒，可以给对方召来灾厄，虽然威力往往不大，但是在关键时候却能发挥不错的效果。但使用过后使用者会被霉运缠身一段时间，身边的人也会遭受无妄之灾——这便是戒中之灵躲避蒙蔽殃祸的方式。” 周哲想到了孙贝所说的，唐梦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倒霉的人，和他搭档的记者也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倒霉事。大概就是因为这灾厄之戒在梦殃祸吧？ “所以，这就是灵宝的避祸之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难怪那天晚上吊灯那么巧正好掉落砸在那杀手身上，难怪那家伙自己莫名摔倒…… 唐梦又掏出一个墨镜：“这是透视墨镜。戴上之后能够拥有透视的能力，附带提升视力。不过代价是事后会短暂失明。还记得那天我用这个墨镜吗，就是为了从骆璃家里找到些线索，还好运气不错，在她卧室里发现了酒店的小票。” 周哲恍然大悟：“难怪你那么确定骆璃怀孕的事情！” 旋即连忙追问：“那要怎样确定灵宝的能力呢？那手套我倒是研究出了办法，可是那口罩却一直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唐梦笑了笑：“其实想要弄清楚灵宝的能力十分简单，只需要在进入梦界时把灵宝带在身上就行了，牵连之下，其中的‘灵’自然会脱离所附之物，与你的精神一起进入梦界。 然后在梦中灵感触动，立刻就能知道灵宝的能力……而不同灵宝的避祸之道，对我们来说就是使用在现世当中使用它们的代价，这个应该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原来是这样！” 灵宝竟然能带入梦界……这么简单的事情，这几天竟然从未试过，可真是灯下黑了……自己右手的黑虎纹身，难道就是黑棋的“灵”的体现？不对啊，自己也曾凝神在那纹身上许久，但好像从来发生过什么灵感触动的事情啊？ 周哲连忙将这个疑问问出来，唐梦沉默了一下之后道：“你说的黑棋，应该就是那天你制伏那杀手用的灵宝吧？对于这个，我略有耳闻。它应该来自于一个叫做‘仙人下棋’的小型梦域，似乎是近些时日才生成的重天。 它的梦引是据说当初仙神使用过的棋子，所以进入这个梦域当中的游梦不少，但全部都没能通过考验失败而归，没想到竟然是被你收取了。” 周哲嘿嘿一笑。 他也是取巧了。这个世界没人会下五子棋，都用围棋的规则去和那黑虎对弈，这能赢得了才有鬼。 “能生成梦域的灵，无论大小被收取之后至少也是化为‘致死级’以上的灵宝。但我看你上次使用虽然奇异，但威力似乎还不到这个级别，可能是还没得到这个灵宝的认可。” 不待周哲询问，唐梦便细细道来： “灵宝有强有弱，威力也有大有小。大致可以分为普通、强力、致死、无救和灾难。这个划分说的不是灵宝的威力，而是你遭到灵宝反噬的严重程度。” “所谓反噬，就是在使用灵宝之后又没有按照其规则帮其蒙蔽化解殃祸，那么灵宝因为本能的自保，便会将受到的殃祸尽可能地转嫁给使用者。但这种转嫁通常是不完全的，而是由使用者和灵宝共同分担殃祸。灵宝也可能会因此而力量大失。” 说着，唐梦中间补充道：“当然，如果在使用完一件灵宝之后立刻取消精神勾连，那么灵宝也就无法凭借精神联系反噬使用者了，只是这样一来，灵宝几乎就注定损毁了。” “越是高级的灵宝所能造成的反噬程度也就越强。同时高级的灵宝往往也会有一种‘活着’的特性，会有自己的感知、记忆、思维甚至情绪……” 周哲心中一动。 那仙人棋能够与自己下棋，显然是符合唐梦所说的“活着”的特性。 那棋盅，果然是一件高级灵宝。 唐梦说着，最后一句话映证了周哲的猜测： “所以，像是‘仙人棋’这种至少致死级的高级灵宝，肯定是具备一定‘活着’的特性的。你无法在梦中灵感触动感知到它的使用方法，想必是还没有得到它的认可的缘故。” “原来如此！” 唐梦又提醒道：“关于灵宝的事情，知识太多了。我也不可能全部知晓，这是游梦者这个身份的特殊造成的，大家不可能像搞科研一样聚在一起互相交流经验。这是一件十分私密和危险的事情，一旦你的灵宝和能力被其他人知晓，就很容易会被人设下针对的陷阱。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以后千万不要在其他游梦的面前，自曝能力。” 第29章 告别 接着唐梦又说了一些关于灵宝的事情，周哲认真听完，然后问出另外一个问题： “对了唐哥。你上次提过有织梦师、占筮师、操梦师什么的，我前两天试了一下，觉得自己是不是可能有操梦师的天赋啊？” “你试了一下？”面对周哲的问题，唐梦反而愣了一下：“你试了什么？” 周哲理所当然道：“入梦啊。那天我看到附近有一个梦境，于是就进去看了一下，发现原来就是我对门的邻居！” “你能在梦界底层自由行动？” 周哲也一愣：“难道这不是正常情况？” “当然不是。”唐梦道：“梦界当中充斥着茫茫黑雾，有人说那是众生梦境碎片的洪流，在这样的洪流当中，除非你有对应的梦引之物供你在黑雾中摆渡牵引，否则只能随波逐流。” “但也有一些具备传承能力的游梦，能在黑雾中行动。但也十分艰难。” 周哲问道：“那唐哥你呢？” “梦界并非映照现实距离。在现实中也许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在梦界当中可能就是遥不可及。”唐梦微微一笑：“我若花上一晚上的功夫，倒也能去一屋之外的梦境当中，但你也能做到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了。应该是那件灵宝的功劳吧，不愧是生成一域的真灵，果然不凡……” 唐梦似乎不愿多谈关于周哲的灵宝的事情，岔开了话题问道：“好了，你有能在黑雾中行动的优势，倒是一件好事。说说你问的事情吧，你在别人的梦里做了什么？” 周哲将关于刘梦菲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唐梦听完之后，哈哈一笑，在周哲不明所以中问道：“你说你成功让那姑娘第二天成功按照你的暗示去买了油条当早餐，那我问问你，你一共进入过几次别人的梦境了？” 周哲想了想，道：“四次。” 唐梦又问道：“那你在人家梦里，应该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周哲连忙道：“当然没有。四次梦境，一次是她梦见自己小时候被家暴，被我制止了；一次是她在梦见在游乐场玩耍；一次是我和她在梦里聊了聊工作的事情，还有就是上次我给她吃油条的暗示了。” 唐梦道：“嘿嘿，你进入了四次别人的梦境，还都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凭借着这种程度，才影响到她做了这样一件小事。而据我所知那些真正的操梦师，三言两语就能给人种下强烈的心理暗示，甚至能操控人睡中梦游。你自己算算你比人家差了多少……” 周哲愕然。 “做梦的人虽然看上去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很好忽悠，但是大多数人一觉醒来自己做了什么梦都很难记得，更不用说按照你梦里的吩咐去办事了。除了一些无关大雅的小事之外，一旦碰上与其个人意志相悖的事情，你那点暗示立刻就会瓦解……” “虽然你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但如果你想要成为操梦师，还是慢慢研究吧。” 唐梦也不是操梦师，也无法提点太多，只能跟他说一些入梦时的禁忌。 比如不能无故制造噩梦恐吓别人，有违道德； 比如必须得在梦境结束之前离开，不然精神会遭受损伤等等。 酒厅里的人越来越多，甚至隔壁几桌都有了客人。周哲扫了一眼时间，发现不知不觉都已经到了夜里。 想问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根本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唐哥，都这么晚了，不如我请你吃晚饭吧？” 唐梦一笑应允：“好啊。” 两人找了一家粥店，点了鲜粥和一些小菜，照样坐在角落。 周哲自觉让唐梦说了一天，没好意思吃饭的时候还继续询问，于是就随便聊了些闲闻轶事。 一顿饭很快吃完，唐梦放下勺子，拿纸巾擦了擦嘴道：“周远，今天就算是咱俩之间的告别饭吧，明天我会去报社辞职。短期内我们就不要见面了。” 周哲一愣。 “唐哥，怎么了？” 唐梦沉吟了一下之后，叹气道：“告诉你一些东西也好……一周前那个袭击我的那个人，是‘暗袭’的人。” “暗袭？” 唐梦知道周哲对这些事情都不清楚，解释道：“这是一个由梦者组成的杀手组织。上周那人，便是这个杀手组织派来的。” 杀手组织……这个词周哲只在小说和影视作品里见过。 “暗袭名气很大，这主要是由于它的神秘。因为它所有的任务委派和信息传递都在梦界，所以它所有的成员都是梦者，进行暗杀行动基本上无往不利。” “但同时这并不是一个很严密的组织，暗袭更像是一个中介，收取金钱，转给成员，然后赚取佣金。成员与成员之间互相都不认识，甚至可能会有一名成员收了钱去暗杀另外一名成员的事情发生。” “按照暗袭的规矩，会对雇主的任务目标进行评估并报价，然后收取全款。之后会委派杀手对目标进行暗杀。 如果任务不幸失败，下一次暗袭就会派出更强的杀手来执行任务。 只有连续三次失败之后，才会停止暗杀，并且大幅度提高对目标的报价，让雇主二次付款。 只要雇主愿意接受，那么就继续循环……” 说着，唐梦笑了笑：“也就是说，接下来我至少还会面临两次游梦者的暗杀，然后才能喘一口气。你如果继续跟在我身边，说不定就会卷入像上次的事情里。这可不像我之前搭档遇到的那些小灾小厄，而是不小心就会殒命的危险。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得好。” “唐哥……” 唐梦笑着摆摆手：“你放心吧。上次是我大意了，被那小贼得了手。接下来我要做一些应对，所以就没时间再顾及报社的工作了。说不定一两个月后，我解决了剩下的两个杀手，就回来继续上班了呢。 三次任务失败，我的身价起码会上涨十倍。买凶杀我那人可不一定肯花那么多钱继续找我麻烦，到时候我就清净了。” 周哲深吸一口气：“唐哥，你知道是谁出现雇请杀手了？” 唐梦摇头：“没证据。暗袭的杀手只管拿钱杀人，不问雇主是谁。所以就算活捉了杀手也不可能询问出什么。不过他们的报价可不便宜，能出得起这么多钱又愿意出这么多钱的，猜也大概能猜到，不外乎是王都的那家……” 说着，唐梦笑了笑：“不过，你就没必要知道这些了……” 站起身来，拍了拍周哲的肩膀，唐梦露出一如初见时的笑容：“谢谢你的晚饭。我走了，再见。” 周哲想要站起身来，却被唐梦按在了凳子上。 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唐梦已经有了决定，他的话语，显然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心。 看着唐梦背影走远，周哲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才结账离开。 回到家里，沉思到深夜，看着窗外红月高悬，周哲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也作出了自己的决定。 做下这个决定之后，心情顿时轻快了许多。回想起白天唐梦说过的话，周哲戴上虚灵手套，双手分别握着口罩和仙人棋盅，进入了梦界。 茫茫黑雾中，周哲看了看右手的手套和左手的口罩，脸上露出笑意。 灵宝，果然能带入梦中！ 拿着口罩，周哲按照唐梦的说法，精神发散，注意却集中。不一会儿就有了某种思绪的触动，这也让周哲终于明白了这口罩的效果。 戴上口罩，可以隐匿行迹——并非是隐身，而是通过降低存在感的方式，被他人忽视。 那天唐梦之所以那么容易被偷袭得手，大概也是因为那杀手用了这口罩的原因吧。 这东西，对杀手来说，的确是一件不错的宝贝。 既然如此，以后就叫你‘低调口罩’吧……周哲将口罩收了起来，又抚摸着虚灵手套感应了一下，得到的灵感基本和他在现实里试验的差不多。 周哲又抱着一丝幻想，把仙人棋拿出来感应，半响之后无奈收了起来。 可能真如唐梦所说，是他还没有得到仙人棋的认可，所以触发不了灵感吧。 周哲抬起头，朝邻居的方向看了看。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说不定接下来就会搬走了，想要再入这位邻居的梦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最后再去告个别吧。 第30章 扰人好梦 浑浑噩噩到了这个世界，接替了周远的身份以来，唐梦算是唯一对他照拂颇多的人。 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在“梦”这个玄奇领域上。 骆璃的死，让周哲心中一直有着一丝愧疚。 当然这丝愧疚不会对生活造成影响，只是偶尔想起的时候，觉得有些难过。 现在明明知道了唐梦面临危机，难道要装聋作哑，等几个月后的某一天突然听闻他的噩耗，然后在多年之后想起这件事情浮起同样思绪吗？ 就算之后回到了地球，回想起这件事情也绝对会浑身难受。 所以，周哲决定有所行动。 当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那可是连唐梦都要严阵以待的杀手组织！ 所以，周哲只准备由明转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唐梦抬上一手…… 有低调口罩在，只要自己再足够低调，应该就能化身成为一个无关痛痒的路人甲。这样万一再遇到唐梦和杀手激战，自己只要在后面打上那么一闷棍……啧啧，那滋味！ 抬头看了看刘梦菲今天的梦，大红大紫，一片喜庆。 周哲走进梦境，赫然发现刘梦菲处在一片迷离当中，手里拿着香槟酒瓶，天空中飘着的都是绚烂彩带，还有各种卡通植物萌版僵尸在周围欢呼雀跃，一片热闹景象。 这是……喝醉了吗？ 周哲来到刘梦菲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哥哥！” 刘梦菲转过头来，双颊各有一片酡红，走路也歪歪扭扭的——果然是喝醉了！ “刘……呃，菲菲。你这是？” 刘梦菲摇摇晃晃着笑嘻嘻道：“我们在开庆功宴啊！” “什么庆功宴？” “游戏制作完成的庆功宴啊！就在今天，终于做好了！我们都觉得这款游戏一定能火！爆火！” “呵呵，那就好。那我就提前恭喜你了啊。” 对于植物大战僵尸这款游戏的火爆，周哲倒是并不吃惊，只是稍微意外于刘梦菲的工作室竟然只用这些时间就把成品做了出来，效率倒是挺快的。 周哲看着刘梦菲，道：“对了，今天我来是准备和你道别的。” 哗。 梦境一下子就陷入了安静，漫天的彩带不飘了，喧闹的植物和僵尸们也不吵了，只有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盯着周哲： “呜呜呜，哥哥你要离开了吗？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为什么你不要菲菲了？呜呜呜……” 随着刘梦菲的哭泣，整片梦境动摇了起来，周哲看到那些僵尸们一个个虎视眈眈看着自己，几个豌豆射手更是鼓起了腮帮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你别哭啊……我的天，早知道就不告别了……”周哲一头冷汗。 “呜呜呜呜，哥哥你要不告而别……呜呜呜呜……” 刘梦菲越哭越大声，周围的摇晃的动静也越来越大，周哲甚至有种梦境随时都会破碎的感觉。 “你别哭了，不是你做的不好，也不是我……不要你，只是我要搬家了。” “搬到哪里去？” 刘梦菲的哭声小了一点。 “搬到……兴业小区里。你看，这片出租屋太不安全了，时不时还有人丢东西。” “那能带上菲菲吗？” 豌豆射手在一旁虎视眈眈，周哲严肃点头道：“带，一定带！” 连哄带骗之下，整片梦境总算是稳定了下来，但已经不复之前喜庆模样，周哲有种扰人美梦的负罪感，说了几句之后，就连忙离开了梦境。 清早。 周哲拎上背包，赶去上班。 刘梦菲从床上睁开眼睛，一摸眼眶，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湿润。 “怎么回事……好像做了个古怪的梦。” 顶着蓬松的头发去洗漱，在镜子前，她看到自己双眼隐隐有些红肿，吓了一跳：“不会昨晚真哭过吧？完了完了，肯定好几天消不下去……” 简单洗漱完毕，刘梦菲特意戴了一副眼镜遮住双眼，走下楼道回头看了一眼破旧的小楼，眉毛不自觉皱了起来。 “这楼也太破了，隔音也不好，晚上还听到楼上有人打呼呢……游戏马上就要发行了，接下来就有钱了，也该换个好点的住处了。”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她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离去的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一些。 …… 澴河酷娱报社。 今天，办公室的人少有的齐整。 因为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 大家挨个到社长办公室里领了上个月的工资，叫到周哲的时候，他起身看了一眼唐梦的座位。 空空荡荡。 “社长。” “恩，小周。来，这是你这个月的薪水。” 陈阳从桌子上推了两枚金币过来：“你上个月干的不错，第一个月就跟了两条大新闻出来，所以转正的事情肯定是没问题的，从这个月开始，你就是咱们报社的正式记者了，薪水也提高百分之五十。另外这五百照币是奖励你的。” “谢谢社长。” 周哲倒没想到还会有额外奖励，不过看到旁边的钱莹，便觉得一想也是，如果陈阳出手吝啬的话，恐怕也没这么容易找情人。 “不用谢我，只要能搞到好料，钱的方面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陈阳笑了笑，觉得面前的小子还算上道：“对了，唐梦离职的消息，你知道吧？” 周哲点头道：“知道一点。” “嗯。咱们报社的规矩是老带新至少一个月以上，但你这边才跟了唐梦半个月……不过规矩是死的，你的表现还算不错，所以就看看你自己的意见，是想找个老人搭档再学习学习呢，还是自己出外勤？” 周哲道：“社长，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应该没太大问题，如果有不懂的，再请教前辈们就是了。” 陈阳并不意外，点了点头道：“恩，那好。那之后你就自己一个人干吧。去吧！” 拿着钱，离开了陈阳的办公室，周哲在位置上坐到了晌午，然后收拾了东西就直接出外勤去了。 转正之后的好处就在这里了，只要打声招呼，随时能出外勤，三五天不回办公室也没人能说什么。 当然，报社肯定是不会养闲人的。如果天天这样却一个月下来没有稿的话，肯定是会被开除的。 不过今天才月初，还早着呢！ 第31章 看房偶遇 兴业小区。 周哲围着唐梦所在的十一号楼转了一圈。 唐梦住在三楼，周围几栋楼都离得不近。 也就是说，要想不耽误事情，最好住在同一栋楼。 小区不比那些出租楼，要想租房，还得找专业人士。所以周哲在小区外面找了家中介店铺，里面只坐了一男一女两名工作人员，还有一名客人模样的女子背对坐在里面。 周哲走进去，直接开门见山：“十一号楼还有对外出租的房子吗？” 一名三十来岁的男性销售笑着站起身来：“刚好有一套……” 男子话音未落，旁边那名女销售面前的女子突然道：“你刚才说的那套我要了，今天先付订金是吧？” 女销售顿时面露喜色，点头道：“恩恩。今天先给订金，这套房我们会帮您留着，之后再押一付三就可以了。” 旁边两人的谈话，周哲并没在意，只是觉得女子的声音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但面前男销售面色却立刻尴尬了起来：“哥，十一号楼没有房了。” 眼睛看了那女子一眼：“最后一套房，被这位小姐定下了。” 周哲转头看向旁边的女子，愣了一下。 这……刘梦菲？ 刘梦菲倒是没有转头过来，而是面带微笑地向女销售支付订金。 男销售道：“哥，那什么，先来后到……要不我带您去看看这个小区的其他房子？” 忽悠这家伙买根油条那么费劲，搬家的事情只是随意一提却被她记住了，行动效率还这么高……操梦者这个职业，真是复杂啊…… 周哲心中感叹，但却没有和刘梦菲搭话的意思。 梦里的交情要是拿到现世里来用，怕是会被人当神经病吧。 而且怎么跟她说？ 小姐？我们在梦里见过？你做游戏的点子还是我给的。这套房能不能让给我？ 指不定得告他骚扰！ 周哲点头道：“好，带我到十一号楼旁边几栋看看吧。” …… 逛了半天时间，周哲一处看中的都没有。 说白了还是那个问题，这个小区的建筑隔得很开，每一栋楼之间的直线距离足有几十米，在这个距离上，就算唐梦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也很难察觉。 唯一有一间在十一号楼后面的中层房子，如果架上望远镜的话，倒是可以在客厅看到唐梦房子的一部分，但还是不太满足周哲的要求。 告别了腿都快跑断的销售，周哲决定明天再找两家中介试试，说不定能找到十一号楼的其他房源呢！ 披星戴月回到出租楼，走在楼梯，周哲看到一道黑影缩在自己门前。顿时面色一紧，左手立刻伸进兜里攥紧了仙人棋子。 不过在看清那影子之后，周哲立刻放松下来。 “李力，李力，醒醒！” 把靠在门前睡着的李力摇醒，后者睁开迷蒙睡眼，看到周哲之后立刻露出笑容：“周远，你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李力站起身来，小心翼翼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咧着嘴巴：“我来给你送我做的梨酥，这是我学会的第一个点心，师傅说我做的可好了呢！我悄悄用剩下来的料做的。” 周哲也笑了：“谢谢你了。走，咱们到房间里说！” 李力却摇了摇头：“不了。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晚的话学院就关门了。” “那咱们明天一起吃个饭？” 李力还是摇头：“不用了，平时白天我要在学院学习，晚上我都有零工。” “你还是这么勤劳啊。”周哲感叹了一声：“那好吧，那就等你出师之后咱们再聚。对了，接下来我可能要搬家了，你下次就先别送东西给我了，等我确定新的地址之后再告诉你。” “好。你去和河东厨艺学院找我就行，我白天都在那里。” 闲聊了几句，周哲把李力送到楼下，挥手告别。 回身走到自己门前的时候，却见到了刚好从开门走出来的刘梦菲。 刘梦菲似乎也认出了周哲，脸上露出一丝意外。显然没想到白天碰到的人刚好是自己的对门邻居。 两人互相点头致意了一下，周哲关上房门。 坐回房间里面，周哲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十来个方方正正的淡黄色点心，捻起一块咬了一口，入口软糯，里面包裹着酸甜适中的水果，味道十分不错。 看来李力这家伙的确挺有天赋的嘛，说不定以后真能成为一名大师傅……周哲一气儿吃了一半，在心里想道。 这梨酥分量很足，周哲喝了点水之后也不打算吃晚饭了，索性拿出仙人棋盅摆在面前研究起来。 “你究竟有什么能力呢？” 棋盅沉默地立在桌子上。 “为什么只有黑子没有白子？是不是看不起我？” 棋盅依旧沉默。 “哼。” 周哲冷哼一声，从旁边拿来棋盒，在面前一铺：“要不要下五子棋？” 棋盅一震。 啪啪啪啪啪！ 周哲和仙人棋战了个天昏地暗，房间里面只有两者落子的清脆声音，交映成趣。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窗外已经红月高悬。 周哲伸了个懒腰：“今天就到这儿吧，下次再说。睡觉了！” 棋也不收，直接往床上一躺，大被一卷，舒坦！ 一夜无梦。 翌日又是睡到日上三竿，周哲精神饱满的起床来，洗漱完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感叹： “能翘班的感觉就是爽！” 去楼下吃了早饭，之后再次赶往兴业小区，找了另外一家中介，开始看房大业。 一整天下来，一无所获。 倒是在十一号楼又找到了一套往外出租的房子，但却是在顶楼，与唐梦所在的三楼中间差了七八层，租在那里，恐怕连楼底下着火了都得半个小时才能反应过来。 还不如后面那栋中层那套呢！ 事在人为！明天再看一天，如果还是不行，那就选那后面套！ 不过那样就只能把床搬到客厅里去了，这样才能实时观察到唐梦那边的动静。 唐哥啊唐哥，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应该不会怪我偷窥你的私生活吧？ 周哲在心中告罪，然后愉快地去买了今晚的晚饭，把烤的外焦里嫩的烤鸭和蜜酒拎在手里，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第32章 出手相助 手掌垫住下巴，瞿赛思懒洋洋趴在桌子上，在面前的草纸上写写画画。 “周子尧、周宏、周凯、周鹏鹏……” 隔壁一名少年凑过头来：“思思，你在写什么呢？” “跟你说过了不要这样叫我。”瞿赛思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咱们年级还有哪些姓周的男同学吗？” “呃，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吧？姓周的好像没几个……” 瞿赛思白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思考，笔尖在纸上轻点……难道是不随父姓？或者不是高三的学生？可保安大叔明明说他穿过校服啊…… “对了思思！我昨天看了一个电影，可好看了，我说给你听好不好……”隔壁的一名少年侧过身来说道。 瞿赛思没理会，扭过头去。 “呃，你要是不想听的话，我明天直接带来给你看怎么样？” “范俊，马上就要考试了，你还天天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敢带到学校，不怕被没收？” 少年挠了挠头：“怕什么。韩老头都被开除了，谁还管这些东西啊。” 瞿赛思白了他一眼，没搭话了。 少年抓耳挠腮，终于耐不住，放低声音说道：“对了，你想不想知道韩老头是怎么被开除的？” “不就是对女学生动手动脚，被揭发了嘛。怎么，和你有关系？” 少年挺起胸膛，一幅正气昂然的样子：“哼哼，不怕告诉你，就是我揭发的！是我先发现那个禽兽在干坏事，然后通知了报社，他们才拍到照片的。就是上周摸底考那天！” 说着又连忙低声道：“这事儿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上周？” 瞿赛思抬起头来，有了些兴趣：“然后呢？” “然后？” 少年愣了一下，挠了挠头；“然后就是他们把照片登在报纸上，把那个韩老头揭发了啊。” “你联系的是哪个报社？” “澴河娱乐信报……奥，就是连载《我的女友是只猫》的那个报纸。” …… 第二天，又是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洗漱完毕，刚刚出门，就看到对面的房间房门开着，但里面已经空空荡荡。 已经搬走了？动作还真快啊……周哲摸了摸鼻子，回想起这个邻居，心中不由苦笑。 今天还要去看房，这个小区里面连电梯都没有，说不定还要爬上爬下出一身大汗，对懒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我这算不算是自己坑自己？ 再叹一口气的同时，周哲在小摊前坐下：“老板！酸辣面大碗，豆浆，甜饼各来一份！” “好的，您稍坐！” 要不是自己在刘梦菲的梦里告诉她“植物大战僵尸”的事情，她应该不会有闲钱搬家——从她住在这里的情况来看，显然不属于资金富裕类的成功人士； 要不是在梦里提到过兴业小区，她也应该不会那么巧刚好选到那个不新不旧没什么特色的地方； 要不是自己刚好张口要十一栋的房子，她那天恐怕也不会那么快就下定决心直接给订…… 说到底，似乎还真是自己坑了自己。 摇头叹气着，店家已经把冒着热气的酸辣面端了上来。 泡在红亮亮油汤里的面条若隐若现，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酸菜，期间还有几颗辣椒段点缀。几株香菜撒在一旁，红绿相应格外诱人。 吃一口沾满了红油和裹挟着酸菜的面条，辣中带酸，酸辣适度，让人胃口大开。 美食在前，周哲立刻便把小小的烦心事抛在了脑后。 最后把一整碗面吃完，连面汤都喝了半碗去，然后才摸着肚皮端着剩下半杯豆浆扔下硬币摇摇晃晃向兴业小区的方向走去。 澴河城在王国境内算不上首屈一指的大城，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近年来在新任澴河候的带领下，发展得还算迅猛。以至于房价也水涨船高，就兴业小区的那些房子，一套租下来月租起码也得一个金币——这可比出租楼那边贵了一倍不止。 虽说房子也大，足有一百来平，三居两卫。可周哲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出租楼那边就挺适合的，饿了直接下楼就有吃的，不像在小区里，买个东西还得往外跑。 要不是为了唐梦，这冤枉钱他可不愿意花。 老唐啊老唐，这份人情你可得认啊！ 把人情债扔到毫不知情的唐梦头上，周哲嘴角微微一勾，心情也好了不少。 路前边突然传来骚动，一道人影在前面狂奔，后面则是一群孔武大汉怒骂追逐。 眼见这群人转入了旁边的小道，看着被追那人有些眼熟的周哲心中一动，从旁边绕了过去。 …… 郑泰在小巷子左突右冲，后面最近的大汉距离他只剩下三五米距离了。突然天空跌下一道黑影，啪的一声贴着那人鼻尖砸落在了地上，溅出的泥土都打在了后者脸上。 大汉吓了一跳，下意识停下脚步，却发现不过是恰巧从二楼掉落下来的一个花盆。 “屮！” 愣了一下之后，眼见前方目标进了拐角，大汉连忙向前继续追去……刚跑两步，又是一道黑影从天上落下，这次却是直直砸在了大汉头顶，直接给他来了个开瓢。 “我屮他个澴河水……你们追！” 大汉捂着头靠在墙边，其余小弟纷纷向前追去。 拐角处，郑泰看着面前的一堵实墙，陷入了绝望。 墙高接近三米，旁边又没有可以攀附的东西，这下怕是完了。 然而这时，墙头对面却突然冒出来半个身子，是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年轻人，向着他伸出来了手。 郑泰一愣，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咬牙，紧跑两步，踩着墙面尽力抬高自己的身体，伸出手向着那人抓去。 墙体有些老旧，上面爬着一些绿苔。郑泰估计失误，蹬墙的时候稍稍滑了一下，上冲的势头也比预想中矮了一些。 正以为要失败的时候，墙上那人的手却好像长了半截似得，一把将郑泰抓住。 有了借力，郑泰立刻蹬着墙面翻上了墙头。 于是后面一众人追来时，只看到目标的半个屁股从墙头一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头破血流的大汉骂骂咧咧的走来，看着一群人围着一处空空荡荡，顿时愣了：“人呢？” “他好像……爬过去了……” 看着光滑墙壁上那个明显的脚印，大汉回头看了看后面那两个破碎的花盆，冷哼一声： “有人在帮他！妈的，最好别让我查出来是谁，不然老子弄死他！通知老板，再加点人手，给我到那家伙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找！一定要把他找到！” “是！” 第33章 追查的郑泰 酒厅里，郑泰喝了两杯酒，缓了半天才算压下心脏的跳动。 但面前这个古怪的人，更让他疑惑。 自从刚才救了自己又来到这个酒厅到现在，对方一直戴着口罩不言不语，甚至点了百香果啤也不喝。 从对方的眉眼，郑泰判断出他年纪不大，最多也就二十三四岁模样。身高体重都是中等，看不出什么。衣物虽然干净但有些老旧，可能经济状况一般。 而且颇为怪异的是，这个年轻人在这个季节竟然带着一只皮手套——没错，是一只。只有右手戴着，左手却空空荡荡。 还有一点令他有些在意的是，对方自从落座之后，目光就不时落在他的身周——好像那里不是空气，而是有什么实质的存在似得。 强忍这些疑惑，郑泰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见东西还在，心下稍安。深吸一口气：“朋友，谢谢你救了我。” “请问你为什么帮我？” “我好像不认识你，我们见过吗？” “……” 眼看对方一直不说话，郑泰心中闪过一个猜测，试探着问道：“冒昧了，请问……您该不会是哑巴吧？” 对方只是摇摇头，却依旧不说话。 郑泰有些烦躁了，他站起身来：“朋友，这杯酒我请了，算是感谢你的援手。我还有些事情，你慢慢喝，我就先走了……” 他刚跨出一步，周哲才终于摘下口罩，平淡道：“等一下。” 郑泰坐回座位，看着对方年轻的面庞：“你能说话，为什么一直沉默？还有，我确定我应该没有见过你。” 周哲把‘低调口罩’塞进兜里，双手放在桌下。 “你是郑泰吧？” 郑泰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被认出来并不意外，：“你是我的粉丝？” 周哲摇头：“不，我应该算是……骆璃的粉丝吧。” 听到这两个字，郑泰的眼中有一抹无法克制的怮痛，沉默不语。 “服务员，再来一杯酒。” 周哲打了个响指，给郑泰又上了一杯一样的酒。后者一口气喝掉，良久之后才用干涩的声音问道：“你有烟吗？” 周哲从身上掏出一盒‘彼岸’和火柴，递了过去。 ——彼岸是他现在唯一偶尔会抽的烟，味道让他有熟悉的感觉。但很小众，似乎只有之前住的出租楼下面那家店会卖，其他地方都没见过。 郑泰接过，自顾自点燃一根，用力抽了一口之后，却呛到咳嗽连连。 等身体的不适恢复下来之后，他的情绪好像也随之平复了，长长叹出一口气：“她已经死了。” 周哲点点头：“我知道。” 郑泰又道：“她是被杀害的。” “我知道。” 或许是三杯酒的效力起了作用，郑泰双眼通红，不再强自克制自己的悲痛：“她怀了我的孩子，三个月，才三个月啊！可是竟然被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生生……我一定要找到他，为骆璃和我的孩子报仇！” 周哲的目光扫过郑泰身边，那里沉浮着虚幻的光影，里面的画面有他与骆璃的温馨片段;也有骆璃闭着眼睛躺在棺材里的场景;还有一张红色大床，床上有一团模糊的东西在挣扎，但却逐渐淹没在那红中…… 这些都是郑泰上一次睡眠时梦境的残影，只有游梦者近距离接触时才能看见——准确点说也不是看见，而是可以感知到，不过表现为看的形式罢了。 人在睡眠时都会做梦，这是一种正常的、必不可少的生理和心理现象。日日如此，夜夜如此。 也许有人会以为自己从来不做梦，但这是不可能的。只要睡着，就会做梦，而且往往还不止一个。只不过大部分人都会在醒来的那一刻将自己做过的梦遗忘得干干净净，偶尔记得一些片段，但也很快会模糊。 所以，每当夜深时，梦界底层便会有无数色彩斑斓的梦境生灭，构成那绚烂光之星海的瑰丽景象。 当然，绝大部分人的梦境残影在睡醒之后都会迅速消散，这也是街上的部分人身上都看不到光影的原因。 这些，都是周哲从唐梦那里得知的。 而郑泰身周的梦境残影这么多，显然说明了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当时的杨小梨也是如此。 “你准备怎么做？” 周哲想要劝一劝郑泰。 杀死骆璃和杨小梨的，很有可能游梦者。而这样的人物，绝对不是郑泰这个小明星可以对付的。 比如刚才，周哲连面都没露便耍得那一群人团团转。梦游者的诡异手段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无法抵挡。 就算那凶手不是游梦者，但也绝对是丧心病狂凶残至极的变态杀人狂，而面前的郑泰……虽然长得很帅，但看上去显然很不能打的样子。 “我要查出凶手，然后让他受到王国法律的制裁！”郑泰攥紧了手里的包裹，愤声咬牙切齿。 唔，还行。还算有点理智，没想亲手报仇什么的……周哲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包裹：“那你有什么线索了吗？” 郑泰一下子警惕起来，扫了周哲一眼，似乎担心后者会抢他的东西似得。但旋即自嘲一笑。 如果对方真是那些人一伙儿的，之前何必大费周章救他。东西会被拿回去不说，自己也会被毒打一顿。 于是他道：“是有了点线索。” 真有线索啊……周哲精神一震：“方便讲一讲吗？” 郑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我怀疑杀害骆璃的凶手是与她有仇怨的，所以仔细排查了她近期接触过的对象，终于锁定到了一个人。” 一听郑泰的判断，周哲的脊背便贴回了椅背。 这家伙的排查从一开始就错了啊，凶手应该不是和骆璃有仇，而是和孕妇有仇啊……不过也对，治安局封锁了杨小梨死亡的事情，郑泰联想不到这些也是正常……心里想着，周哲表面上却问道：“哦？是谁？” “高家的二少爷，高天旸。” 郑泰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个人是高氏集团董事会首席高正豪伯爵的二公子。之前骆璃回到澴河之后，受邀参加一个酒会时遇到过他，他当场向骆璃发起追求却被拒绝，当时闹得很不愉快……” 郑泰恨恨道：“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之后我和骆璃的事情被媒体曝出来之后，让他十分生气，听说还打了路人。” 郑泰深吸一口气：“我和骆璃虽然都是澴河人，但都在王都发展，很少回来。要说有间隙有动机的，就只有他一个！” 第34章 证据 郑泰说得有鼻子有眼，周哲不动声色，问道：“你有证据吗？” “骆璃死的那天夜里，这个高天旸也没有在交际场合露面！他可是几乎夜夜都要去喝酒的！这也是我怀疑他的一大原因！” 郑泰晃了晃手里的包裹：“我拿到了那天他在一个私密会所的监控录像，里面说不定就有他行凶的证据！” 装监控录像的会所？这倒是大手笔。这个世界要装一套这东西的成本可是不低，寻常场合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东西……但周哲却叹了口气：“像是高天旸这种身份的人，就算行凶也不可能是自己动手吧。” 郑泰一愣，却执拗道：“说不定就拍到他指示杀人的画面呢？或者是他和凶手见面的画面！” “你看过监控了吗？” 郑泰摇了摇头：“刚拿到，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发现了，所以才被那群人一直追。他们都是那个会所的打手……” 不用郑泰说周哲也知道他拿到这东西肯定费了不少心思，虽然觉得凶手不大可能是那个高氏集团二公子，但这毕竟是一条线索，事关骆璃和杨小梨的事情，既然遇到了，周哲还是有些上心的。 万一真有有价值的线索，就直接通知王柯知！ 抱着这种想法，周哲问道：“那咱们找个地方看看？” 郑泰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临出酒厅，郑泰摸了摸口袋，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周哲叹了口气，只能掏出钱来付账。 一下子就去了一百一十八个照币，周哲脸上露出肉痛之色。 一共四杯酒，自己可只喝了一杯！ 郑泰红着脸道：“下次我请你。” 周哲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拉着他找了一家游戏店。 说是游戏店，但里面全部都是现金的个人电子计算机，周哲简单看了一下，虽然不太懂，但大致觉得配置不逊于自己印象中的主流。 地板是中空半透明的，可以看到那一条条粗大的管道走在下面，所以这里是可以进行局域网游戏的，如果加钱的话，更有专位可以连上互联网。 二人自然是不需要联网的，所以开了一台最普通的机子，在一处角落坐下。 几秒钟一开机，壁纸竟然是一张大大的植物和僵尸对打的海报，还探出消息窗口来：“今日特别推荐——植物大战僵尸！” 周哲扫了一眼，偌大的游戏厅里，差不多有一半的人屏幕上在玩这个游戏，画面和他记忆中的相差不大，甚至更精美一些。 嘿，刘梦菲做的不差嘛。推广也做的不错。 郑泰显然是没有心情关注游戏的，直接关了推荐窗口，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个比记忆中内存卡大又比硬盘小的存储装置，插在主机的接口上，然后浏览起来。 里面除了杂七杂八的一些文件之外，还有几十个视频文件。 郑泰依次打开。 这些都是事发那天晚上的一台监控器录下的视频，每一个视频的画面角度都不一样。 郑泰快速翻阅，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这是一个奢华的包间，摄像的角度应该是在墙角顶上，也不知道被拍的人知情不知情。 房间里面，一个还算英俊的青年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左右各揽着一个女孩，面前桌上摆着七零八落的酒瓶，还有一打拇指大小玻璃瓶装的小罐子。 “他就是高天旸。”郑泰道，然后调快了视频的倍速。 视频中，高天旸和旁边两女喝酒玩乐，随后拿了桌面上的小罐子放在嘴前吸了一口，整个人顿时瘫软在沙发上，要不是旁边两女扶着，差点就滑到桌子下面去。 过了大概有几分钟，他似乎才回过神来，把小罐子凑到两女嘴边让他们分别吸了一口，两名女子也直接陷入了浑噩当中。 紧接着，就是不堪入目的盘肠大战。 喝酒，吸食，大战，休息，再吸食，再大战…… 一男两女折腾到夜里两三点钟，随后像是三团烂泥一般倒在沙发上昏睡。 此后，房间里再无动静。直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视频戛然而止…… 郑泰面色难看，良久，叹了口气： “不是他。” 周哲早有预料，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治安局会抓到凶手的。” “但愿吧。”郑泰摇了摇头，看上去却并不抱希望。 “能再给我一支烟吗？” 周哲把一整盒烟全部给了郑泰，后者接过，点燃一根用力抽了起来，这一次却没有被呛到，只是闭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感受烟雾在肺里缭绕的感觉。 随着最后一点烟丝燃烧殆尽，郑泰整个人都仿佛了无生趣，浑身散发着腐朽的死气。良久站起身来，顿了顿，看过来道：“谢谢你今天救我”，随后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 周哲有些不忍，但又不知道如何劝诫。 回头看了一眼主机上还插着的存储器，拔下来正准备追上去还给他，在门口却突然看到郑泰的身后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仔细一看，似乎正是白天追他的那群人之一。 周哲不动声色地跟上去，靠着墙边，右手藏在身侧。 一抹黑色，无声无息间贴地飞了过去。 那人正在跟随，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似得，一个跟头摔在地上，脑袋磕在旁边的花坛上，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一群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围观。 骚动间，一抹黑色悄悄回到周哲手上。 再往前看去的时候，郑泰已经不见了踪影。 “哎……” 叹息一声，周哲摇了摇头。 算了。这样也好，查不到线索，自然也就少了危险。只希望他早点能从悲痛中走出吧……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周哲也没了去看房的心情。买了些食物提着往出租楼回返，心里也打定了注意干脆就租唐梦后面那栋中层算了，顶多就是把床搬到客厅窗边，辛苦一点多照看就是。 回了房间，刚把食物放在桌上，突然房门被轻轻敲响。 一听这敲门的节奏，周哲便意识到外面的人不是王柯知。也应该不会是李力。 那会是谁呢？ 总不会是唐梦吧？这小猫挠门似得声响可不像他的风格。 攥紧了棋子，周哲打开房门，却看到外面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好，我叫刘梦菲。是之前住在你对面的邻居，你还有印象吗？” 第35章 室友 印象？ 你胡搅蛮缠哭泣的印象倒是挺深的……不过这话周哲没说出口，不动声色问道：“恩。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刘梦菲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抱歉，冒昧打搅你了。我想问问你是不是想租兴业小区的房子？” “是。” “那你是不是看中了十一栋楼那间？” 这发展……周哲笑了：“是，怎么了？” “那请问你现在租到了吗？” “还没有。顶层倒是有一间，不过我不太喜欢爬楼梯。所以准备考虑旁边的房子。” 刘梦菲轻呼了一口气，似乎放松了一些，然后道：“那你还考虑十一栋那间吗？” 周哲促狭一笑：“怎么，你不租了？” 刘梦菲面色一僵，强笑道：“倒不是不租……只是……最近手头有些紧，所以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合租？” 她又连忙补充道：“十一号楼的户型其实很大的，有三间卧室，住三个人都没有问题的，而且还有两个洗手间……” 听着她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周哲又想起了梦里的她，不免起了些捉弄的心思：“既然户型这么大，你之前为什么会看中这一套？” 刘梦菲失落道：“之前有一名同事原本和我约好了合租的，没想到她临时变卦和男友住去了。而且兴业小区的十一号楼是这个档次内不多地铺设了网络的居民楼……” 周哲大概了解了。 看来他在梦中的顺口一提只是一个引子，实际的情况是刘梦菲自己本身的确就有搬家的意向，再加上游戏大火有了钱、同事要合租、想要开通网络等种种客观因素，最后才有了搬家的决定。 枉他之前心里还有些窃喜呢！ 不过，既然游戏大卖有了钱，怎么又会手头紧呢？ 这个问题周哲不好问，于是便作罢。问道：“那既然这样，要不你将这套房转租给我？” 刘梦菲尴尬道：“可是我这边的房子已经退掉了，而且家具什么的都已经全部搬过去了……暂时没钱再雇佣搬家公司……” 这何止是手头紧，简直就是拮据吧……周哲点点头，问道：“怎么个合租法？” 刘梦菲立刻道：“押金就算了，房租水电咱们对半分，两间卧室都归你！” “我要两件卧室干什么，难道还能睡两张床？”周哲笑了笑，竖起手指：“而且十一号楼的房租一部分就贵在那线缆的铺设上，这东西我又用不上却要负担一半的费用，是不是有点不合理？” “那你想怎么样？” “主卧，带独卫的那间归我，其他两间卧室归你。房租水电平分……” 刘梦菲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恨恨看着周哲，从粉唇里吐出两个字：“可以！” 答应得很果断嘛，早知道就再压一压价了……这念头只是心里想一想而已，真要恬不知耻占便宜还是算了。 周哲笑着伸出手来：“合租愉快。” “愉！快！” 刘梦菲收回手，问道：“你什么时候搬进来？” 周哲知道她话语里的潜意思是“你什么时候给我钱”，笑了笑：“明天。我的东西不多，直接拎包就过去了。” “好，明天中午前我把主卧腾出来给你，下午我在家里等你。” 说完这句话，刘梦菲扭头离开。 周哲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一勾。 不用交押金，租金也只用负担一半，既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还没有花太多冤枉钱……完美！ 美滋滋吃完了晚饭，又和仙人棋杀了几盘五子棋，周哲往床上一躺，睡觉！ 在梦界中，随便进了一个同楼人的梦瞅了一眼，发现这家伙竟然在梦里做着睡觉的梦，简直无聊透顶。 离开此人的梦境之后，周哲也懒得继续在黑雾里折腾了，直接退出梦界，彻底睡去。 …… 第二天。 起来时已经临近晌午，收拾收拾东西，便已经临近正午。 说是收拾，实际上还是那几件衣服和几本破书而已，加上一些零碎，两个包便全部装下了。 找到房东，说了一下自己要搬走的事情——这房子他可是一次性付了三个月的房租，现在才住了一个月不到就要搬走，可是亏大了。 软磨硬泡，总算是让房东在押金之外又退了一个月的房租，合计八百照币。 突然觉得嘴里寡淡，周哲干脆先下楼吃了一碗酸辣面，吃饱喝足之后又去旁边店铺里买了一条‘彼岸’，这才来到兴业小区。 唐梦的房间在二楼，刘梦菲所租的那套则在三楼，而且正好在唐梦的正上方。 路过唐梦房间时，他深深看了一眼房门，然后拎着挎包向上走去。 “你可算是来了。” 刘梦菲看到周哲，表情放松了一些：“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周哲笑了笑，进去之后把东西放好，四处看了一眼。 和唐梦家的户型果然一样，只是装修稍显陈旧一些。 “这里的房租是一金币又六百五十照币，对半分就是八百二十五照币。押金就不算了，三个月的房租一共是两金又四百七十五照币，你直接给我就行了。” 周哲点了点头，数出两个金币和一堆硬币递了过去，刘梦菲连忙接过，长长松了口气：“总算有钱吃饭了。” 周哲眉头一挑：“不至于吧，难道你搬个家就把钱都用光了？” “哎，谁来话长了。” 大概是看到周哲付钱爽快又人畜无害，再加上以后就是室友了，刘梦菲便多说了几句： “原本以为很快能拿到一大笔奖金的，冲动之下就买了好多东西，结果一搬过来才发现奖金泡汤了，所以我就惨了，小几年的积蓄一下子就空了……” “说要发奖金又不发？看来你们的老板不很靠谱啊。” 这句话似乎挠到了刘梦菲的痒处，她气鼓鼓道：“就是！简直是丧尽天良！而且原本就是我的创意，结果大卖之后就提了个职把我打发了……” 周哲故意问道：“你在哪里上班啊？” “一个名气不大的游戏工作室，叫诺宝。” “诺宝游戏工作室，植物大战僵尸是不是你们做的？” “你也玩游戏？”刘梦菲一下子跳起来：“这个游戏就是我的创意！” “哇！厉害厉害！” 第36章 忽悠一个小可爱 刘梦菲的这种情况，其实也可以理解。 要说文娱产业最值钱的是什么，是创意，但最不值钱的，也是创意。 刘梦菲虽然拿出了“植物大战僵尸”这个黄金点子，但是人微言轻，身为设计师助理，就算有再好的点子，真做成了功劳还是得给上头的人分去大半。 而她自己，能一跃被提升为正式设计师，已经算是十分不错了。 周哲如此这样想着，直到刘梦菲的一句话： “工作室预估这款游戏下个月的收益能达到一千金币！一千金币啊，得是我多少个月的工资啊！” “什么！” 周哲几乎一下子跳起来：“一千金币？” 刘梦菲看了他一眼：“是啊。这还是推广还没完全铺开的情况下，而且游戏卡也还在和工厂洽谈制作呢。等口碑起来，在全国的游戏室里全部铺开，游戏卡再发售的话，说不定能翻几十倍不止呢！” 几十倍，那岂不就是…… 被刘梦菲所说的数字一刺激，周哲似乎隐约想起自己好像看过某篇新闻的标题，是说这个游戏多少年来的累计收益是多少多少个亿来着！ 周哲心如刀绞。 原来自己失去的不是一个亿，而是好多好多个亿！ 我真傻，真的！我真没想到这个游戏竟然能这么赚钱，而且随随便便就把这个金点子给抛了出来…… 周哲只觉得自己是个托梦的财神，而面前这个被托梦的幸运儿竟然也没能接住那个大金坨，白白便宜了别人。 “你怎么了？”看着周哲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刘梦菲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事儿，我想静静。” “哦，你累到了吧，那你先休息吧，有需要帮忙的和我说。” 刘梦菲回到自己房间，周哲咧了咧嘴，开始收拾东西、铺床。 铺着铺着，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既然植物大战僵尸这么能赚钱，那记忆中其他的那些经典游戏说不定也能？！ 那岂不是说…… 做游戏的事情，自己虽然不会，但身边这不是有现成的新晋设计师吗？ 自己负责剽窃，啊不，提供创意。刘梦菲负责制作，然后转手一卖，大吉大利！ 深吸几口气，周哲觉得这个主意可比之前弄无线信号的想法要靠谱得多了，甚至已经隐约看见了一位未来的游戏大亨冉冉升起！ 那么，今天就先从第一步开始。 忽悠一位小可爱离职单飞！ …… 周哲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感觉着刘梦菲那边应该已经睡着了，连忙也躺到床上进入梦界。 大概因为只一墙之隔的缘故，梦界中刘梦菲梦境的位置也近了不少，周哲很快就到了她梦境的大门前。 下意识的向下看了一眼，无尽黑雾中包裹着一颗颗光球，就是不知道近处那几颗里，会不会有唐哥的梦境？ 周哲一笑，钻进了刘梦菲的梦里。 一进门，周哲就感觉遇到水流直接灌在自己头顶上，但是溅起的水花却响着叮叮当当的声音。 仔细一看，就看到这里是一个小小的房间，看形状像是出租楼那边的客厅，又像是新房子的户型。 头上的墙壁里，裂开了一道道缝隙，不住地有水从那些缝隙里流下来，地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直淹小腿，整个房间都像是水帘洞一般。 这……她该不会是尿床了吧？ 周哲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梦到水，准没好事。但刘梦菲这么大一个人了，应该不至于吧…… 向房间中央看去，刘梦菲抱膝蹲在一个盆里，仿佛小船一般在水中摇摇晃晃，可怜巴巴地看着天花板，一副委屈的样子。 这么浅的水，她是怎么浮起来的……好吧，这是梦，梦里是没理由的……周哲走到她身边，问道：“你怎么了？” “哥哥！”刘梦菲看到周哲，立刻换上笑颜。但指了指头顶之后，又委屈巴巴道：“新房子漏水了。” 你这不是新房子漏水，是新房子让你破财了……周哲心中突然有一种明悟，眼前的梦境似乎是在寓意着漏财？这是刘梦菲近期心结所导致的？ 莫名的，周哲觉得自己这个推测应该有很高的可信度。但兴奋之余也没忘了自己的正事： “菲菲啊，你知道怎样才能房子不漏水吗？” “要怎么做呀？” 周哲正色道：“用东西把那些裂开的地方堵住就不会漏水了啊！” “哦……” 刘梦菲愣愣看着周哲，一副你说的好像有点不对但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对的样子。 周哲讪讪笑了笑，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扯什么，不过继续忽悠就对了：“你看，那里的窟窿像不像一个金币的形状啊？” 刘梦菲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歪着头，犹豫地点了点。 “那就说明要用金币把那里堵上！” “哇呜呜呜！但是菲菲没有金币！呜呜呜！” 刘梦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房间里面的水位一下暴涨，直接到了周哲腰际。反倒是刘梦菲蹲在盆里，飘到了和他齐高的位置。 “你别哭，别哭……”周哲循循善诱：“没有金币，那就去赚金币不久好了吗？你是这么优秀的设计师，如果能再做出好的游戏，金币还不是滚滚来？” 哭声小了一些，水位也回到大腿位置。 周哲连忙趁热打铁：“你看，你现在工作的地方，就像是这个天花板一样，限制你了的才华，还克扣了你的金钱！你想要赚大钱，就得跳出来单干！这样赚到的金币就都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反正是在梦里，周哲也不管说的话逻辑强不强，反正就是一个字：忽悠！ 忽悠这傻妞跳槽出来单干，然后自己接盘，啊不，接手！也不对……反正就是自己给她点子让她做游戏，赚了钱再大家一起分。 周哲可不想自己的创意被别人拿去赚钱，关键是还不分给自己！ 等有了钱，不再需要为生计奔波，就可以专心去寻找回家的方法了！ 啧啧！ 完美！ 看着刘梦菲一脸晕晕乎乎的，周哲觉得今天的火候应该差不多了，直接离开了“水帘洞”，退出梦界沉沉睡去。 第37章 买书 第二天，周哲起床后，到了客厅发现刘梦菲已经上班去了。 她自己住地那个卧室倒是房门紧锁，一副怕他窥探的样子。 周哲也没有偷窥的爱好——梦里不算的话。慢悠悠在其他房间转了一圈。 这个一百来平的三居室除了几个卧室都不错之外，关键是厨房也很大，只不过里面空空荡荡，除了灶台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周哲突然来了兴致。 这个世界的一些食物虽然也不错，也有不少和记忆中重叠。但毕竟还是没有正宗的家乡味道。 出门，去买了些锅碗瓢盆之类的厨具，随后又买了些调料和菜。紧接着便在厨房里鼓捣起来。 刘梦菲一回来就闻到满屋的香气，手里的盒饭瞬间就不香了。 “哇！你还会烧菜？做了什么好吃的？” “烧鸡，木瓜鱼汤，还有一份清炒时蔬。” 周哲看了她一眼：“要不要一起吃点？” “嘿嘿，这多不好意思。那什么，要不我给你饭钱？” “不用了，我也多用了水电，就当扯平了。” 周哲当然不介意用食物收买一下自己这位未来的员工，热情招呼起来。 落座。 “唔，好吃！你的厨艺真好，不过这种做法还真是少见，这个里面是什么，好像和土豆有些不一样？” “是芋头，这澴河这边比较少见。我也是找了好久才买到的。” “奥奥，好吃！比土豆还软嫩一些，和烧鸡真是绝配！”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吃完之后，刘梦菲自告奋勇去洗碗。周哲也乐得省事便答应了。 夜里，周哲又去刘梦菲的梦中好好“劝慰”了一番，看到刘梦菲被自己忽悠地晕头转向的样子，嘿嘿一笑。 既然咱不是操梦师，那就持之以恒，潜移默化，铁杵磨成绣花针！一定要让小刘同学踏上正确的道路！不要再被游戏室的抠门老板剥削！ 这么一想，自己做的事情还真是伟大呢！ …… 翌日，照样睡到日上三竿。起床之后周哲出门去了书店。 距离上次的事情已经快两个星期了，但唐梦那边依旧没什么动静。 周哲不确定“暗袭”的第二名杀手到底什么时候来，虽然料想是夜里的可能性大一些，但也不能排除白天的可能。 所以为了能够在关键时候帮上忙，最好全天都待在家里。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些东西来打法时间了，一直和仙人棋下五子棋也不是个事儿嘛。 刘梦菲房间里面似乎有连了网的电脑，但是总不好意思去人家闺房里借用，所以周哲打算去买一下书。 一方面为了打发时间，另外一方面也可以加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而且说不定能从书里找到一些自己想要的回家线索呢。 拎着小篮子走在据说是澴河市最大的书店“智慧书屋”里，周哲的目光在两旁的架子上游弋。 “《四大王国》？恩，可以了解一下……” “《贵族起源》？好吧，也可以看看……” “《易孟文化的发展与衍变》……先拿着吧……” “《苍照王国法典（大字版）》……拿了。” “《浅谈纳米技术在各领域的应用》……看看也好。” “《游戏发展史》，这个得看！” “《梦之解析》，嘶，有点意思啊……” 一连拿了十几本书，等到手里篮子有些微沉，周哲才反应过来——这么多书得看到猴年马月啊？ 于是又把其中一些不那么重要的放回去，正准备离开，余光却突然扫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孙哥，你也在这儿啊！” 周哲的问好吓了孙贝一跳，回过头来发现是周哲才松了口气：“小周，你可吓死我了，下次打招呼可声音小点。” “好的。”周哲耸了耸肩，他也就正常声音，没想到孙贝这么紧张：“你也买书啊？” 说着，看了孙贝手里的篮子一眼。 最上边是一本深绿色封面的《有序的神圣》，下边则是一本红色封皮的书，在遮盖下只露出“崇拜”两个字。 “孙哥在这这些？” 孙贝笑了笑：“是啊，你也知道，灵异板块上那篇小说快完结了，得有新的补上。我来找找灵感。你呢？” “我也找灵感，找灵感哈哈……” 两人互笑了一阵，孙贝低声道：“对了。你好几天没回办公室了，老陈昨天才提到你呢，虽说你是出外勤，但有的时候最好还是偶尔回去露个头，汇报下情况……老陈这家伙，虽说给钱还算大方，但有时候也挺小心眼儿的。” “嗯，我知道了孙哥，谢谢。” 这番话算是提点了，周哲当然要感谢。 孙贝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去那边看看，有空再聊。” “孙哥再见。” 买完书，又采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周哲回到小区，开始做饭。 刘梦菲像是在外面闻着味儿似得，饭菜刚一做好就回来了，一进门就抽着鼻子：“哇，今天又是什么好吃的？” “糖醋排骨，肉末茄子，还有麻婆豆腐。” “豆腐？是黄豆冻吗？麻婆豆腐，好奇怪的名字。” 虽然奇怪，但刘梦菲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看来今天没打饭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糖醋排骨酸甜适中，不油不腻，口感丰富细腻；沾满了肉末香汁的茄子味道浓郁；还有嫩滑麻辣鲜香的麻婆豆腐，更是让刘梦菲吃得差点把自己舌头都咬下来。 一向饭量不大的她，今天竟然吃了足足两碗米饭，辣到不停伸舌头吐气还要继续吃，最后捂着肚子瘫在椅子上，像极了一条咸鱼。 “周哲，你做的饭太好吃了，怎么能做到这么好吃的？” 对于刘梦菲，周哲告诉的是自己的真名。听到她的话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 毕业后自己在外独居了好几年，怎么也磨练出一手不错的厨艺了。 “你要是开个饭店，生意绝对饱满！” 刘梦菲发出衷心地赞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对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怎么好像不见你去上班的样子？” 第38章 给稿 “我是记者，不过这份工作没什么意思，所以近期正准备辞职呢。” 周哲笑了笑，同时不动声色地打了个伏笔。 “记者很不错啊，听说待遇很好。你是哪个报社的啊？” “澴河酷娱。” 刘梦菲表情僵了一下，显然知道这家报社的情况：“你不会是八卦记者吧？” 周哲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站起身来收拾盘子。 “我来我来，我来洗碗……” “看你撑成那样，还是坐着吧。” “我这白吃白喝还让你洗碗，那多不好意思啊……” 周哲把盘碗拿到厨房开始清洗，洗到一半突然说道：“对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正要进屋的刘梦菲连忙道：“什么忙，你说！” “我这儿有个存储器，我想把里面的东西拷贝出来。可以借你电脑用一下吗？” “呃……可以。” 刘梦菲不太愿意其他人尤其还是男人进自己的卧室，但一想到刚刚才白吃了人家的饭菜，立刻便没有底气拒绝了。 周哲嘴角一勾：“那就谢谢了。” 洗完碗擦干净手，在刘梦菲的带领下，周哲首次进入了她的房间。 这边比主卧小了一半左右，但还算宽敞。除了床和衣柜之外，靠窗处还放了一台台式电脑，光显示屏就有三个，主机里还亮着五彩斑斓的灯光。 这种光污染，晚上真睡得着吗……周哲心中吐槽，快速扫视一圈倒是没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衣架上更是空空荡荡，显然都被刘梦菲提前收起来了。 拿出几个存储器，周哲坐在了电脑前。 刘梦菲坐在后面床上。 存储器是郑泰留下的那个，周哲十分怀疑监控里拍到的画面是那个叫高天旸的家伙在吸笃——对八卦记者来说，这应该也算是个不错的新闻，好歹能拿去应付陈阳。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有些不妥。 高氏集团在澴河市有权有势，高正豪更有伯爵身份，这高天旸也算是半个贵族。 虽说这个世界里的贵族不像记忆中传统封建时一样可以一手遮天、也得按照规矩办事。但相较于平民还是有着不少的特权的。 所以就算把这事儿写出来，陈阳也不一定敢登报，还有可能为自己招惹麻烦。 于是周哲又点开其他视频——上次看的时候，他可是记得其他视频里也有拍到类似吸笃的画面的。 随便找一个身份普通的家伙的截图当吸笃犯算了…… 于是周哲依次打开这些视频观看，看到有合适的画面就截图下来保存。 弄着弄着，刘梦菲突然轻呼一声。 周哲下意识暂停了屏幕。 屏幕里是一男一女纠缠在一起，男的手里还死死抓着一个小玻璃罐子，显然也是吸笃成员。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些事情不是很正常吗？刚才有几个画面可比这个刺激多了……周哲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刘梦菲捂着嘴，一脸惊讶： “这个人……是我的老板……” “诺宝游戏工作室的老板？” 周哲眉头一挑：“你确定？” 刘梦菲点头道：“确定。” 说着，又小心翼翼看了画面一眼，撇过头去：“平时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周哲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机会，趁势道： “你们老板这是在吸笃，不管多大家业，迟早得玩完！这样的人你没事还是离他远一点……” 刘梦菲点了点头：“……嗯。” 周哲回过头来，继续干活。 半个小时后，他拍拍手，“大功告成。” 这些画面里拍到的所有人应该都有些身份。有高天旸那样的大集团子弟，也有刘梦菲的老板这样的小老板。 周哲基本把所有的截图都分门别类地保存好了。而高天旸和小老板以及另外一名路人的截图，则单独保存在另外的存储器内。 “我用完了，谢谢。” 回到自己房间，将东西全部放好，洗了个澡，开始睡觉。 入梦之后，在梦界里百般聊赖等了一会儿，才看到刘梦菲的梦境出现。 这也是周哲第一次观看梦境生成的过程。 起初是一点氤氲灵光，然后就像发芽的种子一样迅速扩大，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然后里面有光影浮动，远看就像一个驳杂的光斑。 走进刘梦菲的梦境，结果周哲看到的全是熟悉的东西： 飘在空中的麻婆豆腐、沾酱芋头、红烧排骨、肉末茄条…… 周哲甚至还看到了自己——一个漆黑的剪影，没有五官，拿着锅勺，正在做饭。 合着在梦里我还得给你做饭，而且连个正脸都没有……周哲气得笑了，拉住了在空中四处乱飘的刘梦菲，准备今天好好忽悠，啊不，劝说她一番，让她早日脱离那个吸笃的老板，为自己卖力赚钱，啊不，追求自己的自由！ …… 翌日，周哲定了九点钟的闹钟，起床简单打理了一下之后，便直奔报社。 到了建新路，刚过九点半。 和同事们打了招呼，周哲敲响社长办公室的门，里面却过了足足十来秒钟才开门，而且开门的还是一脸红晕的钱莹。 躲闪着目光，钱莹快速走开了。周哲走进去一看，发现陈阳的衣衫略有些皱褶，不用想也知道刚才这俩人在干嘛。 周哲一脸歉意道：“啊，不好意思社长，我刚刚回来，不知道钱莹在向您汇报工作呢。” “咳咳，没事。你有什么事情？” 陈阳轻咳一声，面色如常。 “是这样，这两天不是一直在外面出外勤嘛。这不刚刚弄到了一份材料，不知道合适不合适登报，麻烦社长看一下。” “唔，你拿来我看看。” 周哲把一个存储器递了过去，同时补充道：“里面是杜庭男爵的儿子杜俊。” 男爵是王国体系中贵族的底层，不世袭，无实权。别的地方周哲不清楚，但至少在澴河，只要税收贡献得足又会活动打点的，三等男爵身份这张贵族的入场券还算容易拿到。 换言之，就是用钱买爵位。 杜庭就是这样一位用钱买来的贵族。 像是伯爵之子那样的人物报社当然招惹不起，但是要是连这小小男爵儿子的事情都不敢爆料，那还开什么报社？回家种地去吧！ 果不其然，陈阳看完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错！” 第39章 有虎墨纹，夺魄摄魂！ 下午，周哲手里把玩着两个金灿灿的金币，心情愉快地离开了报社。 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写了一篇声情并茂的稿子，直接甩给陈阳，然后领了两个金币的辛苦费。 显然，贵族子弟吸笃的新闻并比不上明星的话题性来得高。但周哲也不在乎，毕竟是白捡来的外快，不要白不要。 更何况，还有一个正菜准备着呢。 但是这位正菜暂时先不急着找他，看到天色还早，周哲莫名怀念起梨酥的味道来，想了想直接拦了一辆电力车。 “去河东厨艺学院。” …… 说是厨艺学院，实际上却是藏在一栋六层老楼六楼，墙壁都被烟火熏得发黑。挂在外面招牌不细看更是不可能找到。 前台处倒是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周哲向她表明了来意，后者多看了周哲几眼，然后甩着脑后的辫子快步走进房间里，不一会儿，身上搭着白袍子的李力就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和上一次相比，现在他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皮肤也没那么黑了。除了依旧那么矮之外，看上去完全是个帅气的小伙子了。 “周远周远，你来看我啦！” 周哲笑着点点头：“恩，我已经搬好家了，就过来和你说一声。兴业小区十一号楼三零二，你记住了。” “兴业……十一号楼，三零二……我记住了！” 李力咧开嘴巴：“等我成了大师傅，我也要住在小区里。到时候我们做邻居行不行？” “那你可得努力挣钱了，说不定再过不久我又要换新地方了。” “嗯。我会努力的。” “对了，现在学会什么新的点心没？上次你做的梨酥还挺好吃的。” “有！我学会了松饼、米糕还有蝴蝶卷呢！” 说着他放低了声音：“你喜欢吃梨酥，那我这段时间再偷偷给你做点。” 周哲笑道：“没关系，我可以给钱你去买材料，不用偷偷省下来的。只是怕耽误你的学习。” “不会的不会的，师傅说我们在学习阶段，就得多做多练呢！” 周哲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了他：“那你有时间的话，就把你每一种学会的都做一点，喏，这个是材料费，人工也算在里面你自己扣吧。” “这太多了……” “没事，就当我先预定你以后的糕点了。” 闲聊了几句，房间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褂子的少年，看上去只比李力大一两岁，笑容阳光，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看上去十分亲切：“小力，师傅喊你了。” “好的，小圭哥，我这就来。” 李力歉意扭头：“周远，我要继续去上课了。” 周哲摆摆手：“你去吧，我也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恩。再见。” …… 向小区走去。 今天累了一天，周哲也懒得做饭，在小区外面随便买了些果腹的食物就回家和仙人棋下棋去了。 到现在为止，棋盅里面已经有了十四颗棋子，但他还是没弄明白这黑子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想找个人试验也没有目标。上次那杀手像中邪一样倒地的样子可太渗人了，周哲可不敢拿自己试验。 “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能力呢……” 呢喃着，周哲一颗白子放在棋盘，突然哈哈一笑，跳起身来：“我赢了！” 下棋，输赢胜败都是常有。但今天这局不同，因为以往都是靠着先手行地毯式的耍赖方法才能赢棋，今天却是周哲第一次执白子赢棋。 下赢了棋，周哲心情大好，一看天色，又已经是红月高悬了。出门看了看，刘梦菲的卧室房门紧闭，不过鞋子在门口，应该是已经睡了，索性也收拾棋盘睡觉。 忽悠大业可不能中断啊！ 自己不是操梦者，质量不够只能数量来凑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影响到她离职。 刚一入梦，周哲走了两步，突然觉得有灵感触动。掏出兜里的黑子，发现灵感的来源竟然是这黑棋！ 这……难道是因为今天我下赢了棋的原因？ 周哲心中激动，连忙收束精神，顺着那灵感飘散思维。 有虎墨纹，招财驱邪……十金夺魄，百金摄魂…… 三魂，天、地、人。主管通灵之途、因果之噬、智慧之源…… 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主管人身触、味、听、体、痛、视、嗅…… 周哲回过神来，捏着棋子，面色复杂。 他终于知道，这黑棋的效果是什么了。 这棋子似乎是拥有那名为“墨纹”的黑虎的力量，可以摄魂夺魄。 若是摄魂，则会在目标“天、地、人”三魂当中随机摄走一魂；若是夺魄，则就在七魄当中随机夺走一魄。 摄魂夺魄的持续时间和威力，与目标的强弱及发动距离远近相关。 而使用这能力之后的避祸之道，就是靠金币消灾！ 使用一次夺魄要付出十个金币，使用一次摄魂则要付出一百个金币！ 这哪儿是招财驱邪，这分明是就是漏财吧……周哲心中吐槽，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也就是说，我上次不见的那十个金币，就是被你吞掉的！……其实下五子棋根本就不是你的避祸之道，只是你的爱好！” 手中的棋子沉默无声，好似根本听不到周哲的质问。 不过周哲却又想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根据刚才的灵感触动来看，一颗棋子只能随机夺走一魄，也即临时夺走触觉、味觉、听觉、体力、痛觉、视觉、嗅觉当中的一种。 但上次遭遇那杀手时，他可是直接扔出了七颗棋子，也即夺走了对方七魄，以至于眼不能视、耳不能闻，连平衡都掌握不了，倒在地上任人宰割。 也就是说，他要付出的代价应该是七十枚金币才对。但实际上却只少了十枚。 周哲又想到，那天之后的第二天，仙人棋与他下了六局棋。是否代表着另外六十枚金币的代价，以下棋的方式替代了？ 似乎察觉到周哲想通了关隘，手中棋子微微一震。 “好吧，误会你了。还是你仗义，而且我可没有六十个金币给你……要不，以后都用下棋的方式来补偿怎么样？” 周哲摩挲了一下手中棋子，而后者却沉默无声，似乎根本懒得理会他。 周哲也觉得自己忒有些无耻，讪讪笑了笑，不再提这件事情。 现在终于弄明白了仙人棋黑子的用法，但这代价……嘶，沉重到让人有些无法呼吸啊。 使用一次夺魄就需要十枚金币，而且随机之下如果夺走的只是味觉、嗅觉之类的感官，明显对战斗并没有什么帮助……夺走的如果是痛觉的话，也不知道对自己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对方感觉不到疼痛，岂不是战斗起来更加勇猛了吗？ 所以在战斗中，最好的情况应该是夺去对方的视觉和体力，其次是触觉和听觉，至于夺去味觉和嗅觉则完全是鸡肋。夺去痛觉的话……应该得看情况。 换言之也就是说，想要确保在战斗中夺取到至少一项有对自己有利的能力，一次性得付出四十枚金币。 四十枚啊！ 现在自己身上……周哲默默盘算了一下，叹了口气。 十三金币又七百六十三照币。 只勉勉强强够用一次夺魄的。 看来……之前准备的那盘正菜得提前开动了。 将棋子揣进兜里，周哲向着刘梦菲的梦境奔去。 忽悠她的计划，也得加快进度了！ 第40章 来袭！ 诺宝游戏工作室。 刘梦菲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设计新的关卡。 突然，老板室内传来一声脆响，像是什么被砸在地上的声音。 办公室内一群人打了个激灵，正面面相觑疑惑间，却看到老板一脸压抑着怒火却故作无视的表情走出来： “啊，刚才不小心把杯子打了。小王，帮我清理一下。对了，你们有看到是谁把这个信封放在我桌子上的吗？” 众人看向老板手里那个信封，纷纷摇头。 “好了没事了，大家继续工作吧。” 赵克锋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桌前，看着小王仔细打扫完地上的碎渣，问道：“小王，每天早上都是你第一个来工作室吧？” 小王点头：“是啊老板。” “那你今天来工作室打扫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比如……我办公室的门是不是开着？” 小王哭丧着脸道：“老板，我可没拿您的东西啊。每天早上您办公室都是锁着的，我只是进来打扫，打扫完了就锁门出去了啊。” “呵呵，你别紧张，我只是想知道这信封是谁放在我桌子上的。你知道吗？” 小王摇头：“老板，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今天早上来打扫的时候，这东西就在这里了。” 赵克锋眼睛一眯：“哦。呵呵，那没事了。你出去吧。” 小王如释重负，连忙向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后面的声音却让他一僵：“你没看这信封里的东西吧？” 小王浑身一抖，连忙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老板，您的东西我绝对不会随便乱翻的，我只是看它随意摆在桌台上，就顺手放到了旁边文件夹上……” “哦，呵呵。好了，你出去忙吧。” 看着小王从外面带上房门，赵克锋将信封里面的东西倒在桌面上，目光一一扫过。 几张照片，一张纸条。 照片上面的画面不堪入目，但男主角的脸十分清晰，一眼就能看出来。 纸条上面，是从报纸上剪下组合起来的一行字： “一千金币。三天之内准备完毕，否则登报。等通知。” 把照片和纸张撕得粉碎扔向空中，赵克锋看着满天的散落，发出无声地怒吼。 一片纸屑飘飘荡荡从敞开的窗缝当中随风流出，几经周折之后落在地面，轻轻覆在一个新鲜的鞋印上。 …… 威胁完了赵克锋，周哲神清气爽。 一千金币而已，以植物大战僵尸的收益，赵克锋应该不会拿不出来。 照片也就罢了，里面的内容就算公布出来不过让赵克锋丢人，但关键是那视频还可以算作他吸笃的证据。 固然真正定罪的流程肯定繁琐，但却绝对会给赵克锋造成严重的麻烦。 所以在自己要价不高的情况下，对方应该大概率会选择破财免灾。 反正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还躺在自己的创意上赚钱，所以对于做这种事情，周哲是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反而觉得出了一口郁气。 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才不过晌午，周哲干脆自己煮了一碗面吃掉，然后就躺在家里看书直到下午。 晚上简单做了几个小菜和刘梦菲吃过之后，周哲继续回房间看书。 看到一半，正有些困乏准备睡觉，突然透过窗户看到下面有黑烟升起，而且窗外有不自然的光亮。 凑到窗边一看，立刻便看到楼下窗户里面有熊熊火光冒出。 周哲把书一扔，戴上低调口罩虚灵手套，立刻向楼下跑去。 他知道，杀手来了。 冲下楼，唐梦的大门紧闭，只能透过门缝看到火光透出。 周哲一咬牙，直接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去便看到火势主要是从厨房开始，蔓延了半个客厅，黑烟滚滚。 火焰跳耀中，唐梦双手持着冰棱，与一人战在一起。 此人身材矮小，手里拿着的是一支铁钎，挥舞之时不断有火焰包裹在那铁钎上面，看上去就像是擎着一把火棍似得。与唐梦的冰棱相撞，溅起无数火星，看上去像是火焰附体，让人难以靠近。 看上去两人打得激烈势均力敌的模样，但周哲知道唐梦身上的伤肯定还没愈合——周哲自己胸前的小疤痕都还没痊愈呢，更别说唐梦那透心凉的贯穿伤了。 因此周哲直接掏出一颗棋子便向着那矮子扔了过去。 矮子早周哲进门时早就有所提防——虽然低调口罩有降低存在感的效果，但毕竟不是隐身。周哲直接踹门入场，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他手中铁钎一挥，竟然是精准地挥中了那小小棋子。 怪不得来当杀手，果然有点门道，可惜这个世界没有棒球，不然这家伙去当个棒球选手说不定能干出一番事业……关键时刻，周哲心中还有闲暇想这些有的没的，同时冷笑一声，直接发动了黑棋‘夺魄’！ 仙人棋黑子的‘摄魂夺魄’，可不一定要贴身才能释放。或者准确来说，哪怕隔着个十米八米也是能用的，就像吸尘器——只不过这样一来能有几分威力就天知道了。 但在现在这个一米不到的距离，应该还是能有不错的效果的。 黑子上传出低沉的声音，仿佛无形中有一头猛兽在猛地吸气。 紧接着，空气中传来隐约的咀嚼声，同时周哲心中闪过一道明悟。 这一次黑棋夺取的是对方的“体力”。 中上签，勉强还能接受……周哲目光一凝，右手一挥，手上虚灵手套直接飞出，持着一把锋利菜刀向着那矮子杀手砍去！ 在空气中传来异响的一瞬间，矮子杀手就察觉到了不对。毕竟以一敌二实属不智，何况对方两人都是游梦者，所以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 但没想到，随着空气中咀嚼声传来，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体力诡异地瞬间流逝了大半，身体像是爬了三座大山又狂奔了一公里似得发软。但看到那诡异手套挟菜刀砍来，还是勉力抬起铁钎抵挡。 然而这抵挡太过软弱无力，只听“铿锵”一声，菜刀生生砸偏了那铁钎，劈在了他的肩头。 但身上的疼痛倒是次要的，矮子杀手只感觉自己受到碰撞的右手快要拿不住武器这才是要命的！ 第41章 楼顶夜谈 趁着对手虚弱，唐梦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冰棱如枪，直接向着矮子杀手刺去。 最关键时刻，后者身体突然像是缩水了似得一矮，本就不高的矮子一下子变成了侏儒，冰墙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擦了过去刺了个空。 矮子趁此机会扭头向着窗户跑去，但由于身材太矮，需要先踩在凳子上再跳出窗外——可就是这一踩，出了事情。 看上去好好的木凳，被矮子伸脚一踏，凳腿竟然直接断裂。矮子杀手一脚踏空，一个跟头直接摔倒在地上。 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根冰棱便从后面刺穿了他的背心。 他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了。 冰棱尖端寒冰扩散，冻结了矮子的半个身体，唐梦这才收回手，扭头看向周哲：“你怎么在这里？” 周哲指了指自己的口罩，摊了摊手，然后又指了指楼上。 唐梦叹了口气：“这里马上要来人了。你先离开，这里我来处理。晚上我们在楼顶见。” 周哲想说自己的意思是自己住在楼上不是要约楼顶见面，但戴着低调口罩不能说话，没想到唐梦误会了意思。 得，误会就误会吧。待会儿再说。 趁着邻居们还没来围观之前，周哲收回手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锁上房门，周哲一边和虚灵手套握手，一边静静感受自己消耗的精力。 刚才战斗来得短暂仓促，但是他也几乎火力全开，身上所有的灵宝都用了一遍。 大概由于上次使用黑棋是在墨纹的暗中帮助下一子夺七魄而这次只夺一魄的缘故，虽然也有明显的精力和体力消耗感觉，但还能接受。再加上使用虚灵手套和低调口罩的消耗，大概就像是从早上走到下午又做了三套试卷的疲倦程度，勉强还能够接受，休息一会儿应该就能弥补回来。 但话说回来，低调口罩这东西在战斗中真是没什么用处。降低存在感的程度只限于本身就不惹眼，在已经被注视到的情况下，并不能有太好的效果。 也就是说，只适合出手前的辅助隐蔽，一旦动手就几乎没用了。 楼下传来骚动，显然这里的失火引起了居民们的注意，周哲听到刘梦菲似乎也开门出去看了情况。 周哲倒是没去凑热闹的兴致，只是想着那杀手身上不知道有什么灵宝，竟然能让火焰依附在武器上，不知道是不是那根铁钎的特殊——料想应该是吧，不然正常人谁用铁钎子做武器啊？ 房门突然敲响，打开一看正是刘梦菲。 “周哲，下面失火了，就在我们楼下！哇，可恐怖了，这里也太不安全了吧，才住进来一个星期就发生了火灾，唉，真是太倒霉了……” “楼下失火又不是我们这儿失火，没事儿，灭掉就好了。” 随口安慰着，周哲到窗边一看，下面的火果然已经灭了，甚至还能隐约听到唐梦的声音： “不好意思，是我操作不当，忘记灶台上还点着火就睡着了……” “恩，放心，我会负起所有责任的。” “安全隐患已经排除了，没事的。外面的墙体回头我会找人重新粉刷，大家回去休息吧……” 由于火焰迅速熄灭，再加上夜色已深，看到没什么热闹可看的邻居们纷纷回家。 周哲把刘梦菲劝回房间，又等了一会儿之后，开门向楼上走去。 楼顶。 周哲上来一看，就看到唐梦站在栏杆前抽烟。 “来一根儿？” 周哲摇了摇头，从自己怀里掏出‘彼岸’，点上一根。 “我习惯抽这个。” 猩红月夜下，两点火光明灭不定，不一会儿，这两个光点被人踩碎在脚下。 唐梦长长一叹：“只剩一个了。” 周哲点头：“是啊，还剩一个。” “那家伙有缩骨的能力，可能是从厨房的排气扇钻进了我家里，呵呵，真是有创意。我防了其他所有地方，还真没想到敌人会从厨房里跑出来。但他第一下没杀死我，之后顶多也就是两败俱伤……” 周哲笑了笑：“是啊，所以我来了。” “你小子……” 唐梦失笑，却没问“为什么来”之类的废话，只是拍了拍周哲的肩膀，扔了一个项链过来。 周哲连忙接过，发现这是一只幽黑的犬形吊牌，看上去只是平平无奇一个铁牌，触手却没有金属的冰凉，而是隐隐有一丝温润。 “这是？” “那杀手的项链，大概这就是他控制火焰的灵宝吧，我没去梦界看过不太清楚。不过他身上就只有这一件，给你了。” 周哲正要说话，唐梦却笑笑道：“拿着吧，你也知道这东西和我属性不合，我用它只有起反作用。” 周哲一想也是。唐梦是玩冰的，水火都不相容，更何况寒冰和烈焰。 于是也不矫情，直接戴在了脖子上。 注意力集中在项链上，不一会儿周哲就感觉到自己和这项链产生了联系，但与此同时脑袋当中传来一阵涨痛，就好像是有什么狠狠在脑浆里绞了一下似得。 唐梦看到他的表情笑了：“每一件灵宝使用前，都需要先用精神力勾连……你已经有了仙人棋这件起码致死级以上的灵宝，又勾连了两件普通级的灵宝，现在还贪心不足想要勾连这项链，精神大概已经到容纳上限了。你可悠着点，小心直接精神崩溃。” 周哲咧了咧嘴：“这意思是，是我内存不足了？” “你这样理解也挺形象。”唐梦道：“越是强大的灵宝勾连时所需要的精神力上限越多，之后每一次使用更是需要额外消耗精力与体力。所以一般游梦只会携带几件最合适自己的灵宝。很大原因就是因为精神力的限制。” 周哲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四件灵宝，的确是已经到了他精神力的极限了。他现在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一跳一跳的。 闲聊了一会儿，周哲突然问道：“对了唐哥，既然你被‘暗袭’的杀手盯上，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等他们来呢？干嘛不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躲起来？茫茫人海，那些杀手总不可能那么容易找到你吧。” 唐梦看着北方的天空，沉默良久。 “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躲过呢？” 第42章 祸斗项链 听到唐梦的回答，周哲心中一跳，知道对方可能要开始讲故事了。 果然，唐梦幽幽一叹，道：“我原本是明霄人，后来得罪了王都的贵族。逃到了澴河。这几年隐姓埋名，过得还算安稳。但我也知道某天自己会被发现，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早而已。” “就是那个贵族雇的杀手？” “嗯。” 此时的唐梦，和在报社的唐梦有所不同，显得寡言许多。 周哲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两个都是，亦或者两个都不是。 “你女儿呢。你不怕暗袭对他们下手吗？” “我早就担心可能会有这一天，所以做了些功夫。外人只知道我有一个女儿，却从来没见过。就算是我自己，也一年难得能吃到一回她做的饭。”说到最后，唐梦突然笑了起来。 周哲愕然，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天去报社报道，唐梦递给自己那盒据说是她女儿做的青豆炒饭。 “我准备解决掉第三个杀手之后，就带她离开苍照。” 周哲一愣，离开……虽然这是自己的提议，但还是有种莫名情绪，若无其事问道：“准备去哪里？”隐隐觉得这句话有更深层的意思，但还未等咀嚼出来，就听唐梦笑道： “不知道，还没想好。刚开始想。” 唐梦仰望着天空道：“我刚从明霄出来那会儿，她还小，刚好澴河这边可以落脚，干脆就在这里停下了。我预想到那人一定还在疯狂的找我的下落，而一个单身男人带着一个女孩儿也实在显眼，所以就一直没和她住在一起，也克制联系。就是怕牵连到她。” “一开始，只是想着她大一点，就带她去更远的地方。但是初中完了等高中，高中完了甚至还想看她考上大学……结果还没等到，暗袭就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也能让我下定决心。天大地大，这世上可不止一个苍照王国。” 说着，唐梦突然看着周哲微笑道：“小周，你对我女儿有没有兴趣？回头我可以帮你创造些机会……我女儿再长几年，可不比你房间里那个小女朋友差啊。” 周哲干笑道：“唐哥，你别开玩笑了，之前你还说让我别打你女儿的主意来着……而且，哪有什么小女朋友。我只是和人合租而已。你是不是用墨镜偷窥我了。” “哼，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我是说真的，要不回头我先让你们见了面你在考虑？她长得随母亲，你们这些男孩儿肯定喜欢。” 唐梦无视了周哲后面的话，接着道：“我看你也无亲无故的，回头有没有兴趣去一起别国旅旅游啊？这天大地大，可别拘泥在小城里啊。” “唐哥，你就别蛊惑我了。”周哲苦笑。 “行吧，这事儿以后再说。还是先集中精力解决最后一个杀手。” 唐梦：“理论上暗袭派来的杀手会一个比一个强，不是强在实力，而是强在暗杀手段。在前两个杀手都折戟的情况下，暗袭一般会派出更高等级的杀手来。现在我们的优势是你在暗处，对方不知道我们有两个人，所以我们得继续保持这种优势。” 周哲点了点头。 “我这两天把房子拾掇拾掇，刚好趁这个机会可以做一些布置。另外我接几根线到你的房间，你在那边接上警铃。这样有什么情况，我可以第一时间通知到你。” 周哲点头：“好。我接下来也尽量保证都在家里待着。” “嗯。但是之后见面就尽量减少吧……对了，我们现实距离这么久，所以有什么话干脆就去梦界里说吧。这样联络起来最保险可靠。” “好。” 两人又在天台上商定了一些细节，随后各自回家。 周哲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点多了。 进入梦界，刘梦菲那边还在做梦，但周哲也懒得扰人清梦了，拿出了唐梦给的项链，感应起来。 很快，灵感便有所触动。 一条黑色大犬穿梭在烈焰之中，时而吞食，时而喷吐……一点灵光碎裂成数片，其中一片与项链相融…… ——祸斗项链，承载了妖兽‘祸斗’的一点真灵，拥有一定程度助燃和操纵火焰的能力。 周哲试着在梦界当中催动这项链，但却徒劳无功。 果然，只能助燃和操控，不能生成。 难怪那矮子杀手要先纵火，就是为了营造对自己有利的战斗条件，并对唐梦的能力加以克制。 只可惜，杀出了周哲这个程咬金。 仙人棋毕竟还是仙人棋，只要抽到了好签，效果还是十分不错的。 那矮子杀手被夺魄能力临时夺走了体力，一时间手软脚软的连武器都拿不稳了，又被唐梦的灾厄项链坑了一手，直接惨死。 等等…… 周哲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一下子从梦界中惊醒。 一摸随身的小包，整张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我的金币啊！” …… 梦界，某域。 “‘冰灾’的任务又失败了。” “第二次失败了？” “是的，而且执行任务的成员都再没有消息传来，应该已经死亡。” “看来这个冰灾有问题……对了，前段时间乌愁是不是也去了这个地方？确认一下他现在的位置，如果还在澴河的话，就把这个任务转给他。” “是。” …… 一晃，三天过去了。 赵克锋坐在办公室里，心神不宁。 办公室里还坐着两个人影。一名是鼻梁高挺、面色轻浮的金发青年，手里把玩着硬币另一只手慵懒地搭在沙发上；另一名则是脊背笔挺面容严肃眼眶深邃的中年男子，身材比大部分苍照人都要高大些。此刻正沉默地站在门前，像是未启动的机器。 “放心吧锋哥，威胁你的这家伙是自寻死路，等我抓到他，一定在你面前把他全身的骨头打断。你就看好了吧。” 赵克锋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 “看来锋哥你还是不相信我啊。也罢，我就给你透个底。” 青年突然将手中的硬币向着中年人扔去，只见后者伸出右手在面前一劈，咔哒两声，两片截面光滑的半个硬币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赵克锋迅速向中年人看去，却只隐约看到对方右手一抹快速消失的银色。 耳边传来青年的笑声，“这位曾经是银潮的二等银临骑士，如果你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概念的话，我可以用通俗的方式解释一下。” “他，一个人可以解决一整队苍照那些所谓训练有素的治安官。” 赵克锋看到刚才那一幕，已经有了几分相信。但听到后面这句话还是微微愕然：“真的？” 青年笑了笑，却没有再多做解释，重新靠回了椅背上：“那你的那个游戏……我要百分之四十五。” 赵克锋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突然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 “十秒钟内，把你准备好的金币从窗户扔下来。过期不候，后果自负。” 啪。 电话一下子挂断，面对青年的询问，赵克锋把电话里的话转述了一遍。 金发青年冷笑一声，对中年人示意了一下，然后道：“扔给他，我倒要看看，这一千枚金币他怎么拿走！” 第43章 银临 看到青年信心十足，赵克锋咬了咬牙，吃力地把旁边的一个大袋子拎起来，搭在窗沿上推了下去。 嘭！ 这里不过三楼，但足足一千枚沉重金币却像是投下了一颗炸弹似得，与地面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 一辆电力双轮车风驰电掣，不知道从哪里驶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那金币旁边，将金币一扛放在后座，然后跨上双轮车快速远去。 整个动作像是演练了无数遍似得流畅自然，等楼上二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双轮车已经远在街尾了。 “马里斯，那家伙要跑了！” 金发青年嘴角一抽，冷哼一声：“放心吧，艾古拉跟着他呢。跑不掉的。” 赵克锋向下望去，看到那二等银临骑士在街道上以一种古怪又迅速的姿势奔跑，奔跑速度远超常人，如同尾衔猎物的猛兽一般紧随其后。 …… 周哲侧头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后面的人，立刻便意识到了身后人的不同寻常。 废话，常人怎么可能跑得这么快，甚至快撵上他租来的这辆电力二轮车了。 不会是游梦者吧……周哲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区区一千金币，也就是植物大战僵尸一个月的收益，至于找游梦者来看着吗？ 周哲念头急转，向着偏僻方向拐去。 电力二轮车最大速度有限，再加上后座的金币沉重，后面那人又像是吃了药一样好像不会疲倦似得，这样下去早晚会被追上。 得解决追兵！ 车子拐进一条僻静小道里，周哲伸手拉开后座袋子的拉链，指尖拂过那一枚枚金灿灿的小可爱，嘴角露出笑容。 现在的我可不是昨天的我了。 拿到钱的我，有一项钞能力…… 身后，中年人已经追入小道，目光上下扫视了周哲一下之后，二话不说直接一拳轰来。 周哲有心试一下对方的力量，双臂一架，结果只感觉对方砸来的不是一只拳头，而像是一坨钢铁。骨头都感觉差点被这一拳砸碎了。 这个外国人有问题……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周哲再不敢托大，连忙扔出手心里攥着的棋子，三枚棋子一碰到中年人的身体，立刻就吸附在上面，空气中传来猛兽吸气之声。 有虎墨纹，夺魄摄魂…… 一魄痛觉、一魄听觉、一魄视觉！ 虽然精力体力随着棋子出手而大幅度流逝，但周哲却面色一喜。 上签！ 眼不能视，耳不能闻，还怎么和我打？ 中年人脚步一顿，原本凌厉的双眼一下子变得空洞起来，他下意识在身前挥舞了两下手臂，但很快冷静下来，站在原地。 一缕缕粘稠而富有质感的银色液态物从他的右臂毛孔中溢出，两个呼吸时间便覆盖满了他的右臂，银色织缠，像是一只泛着钢铁色泽的臂铠，给人的感觉坚硬而沉重。 周哲眯起眼睛，继续后退，同时伸出右手，虚灵手套手持一把小刀，向着中年人飞去。 中年人仿佛隐约察觉到了危险，套着银色臂铠的手臂在身周不断挥舞着，蹭到旁边墙壁直接扫出道道印痕，碎石飞溅。 但没有视觉、没有听觉的他，根本察觉不到虚灵手套的靠近，此时的发狂不过是生物感知到危险的本能罢了。 刀尖抵在中年人身前，一寸一寸的刺了进去。 而他恍若无觉，依旧在疯狂地挥舞着。 小刀抽出，手套回到周哲手中。 他看着面前的人胸口血液如关不上的水龙头，而对方的动作不断的加剧着它，却根本没有觉察，反而因为感受到体力的渐渐流逝而愈加疯狂，形成诡异而恐怖的恶性循环。 最后，中年人倒在血泊当中，腿脚抽搐了几下，身体渐渐冰凉。 周哲轻吸了一口气，入鼻却全是浓郁的血腥味。 蹲下身去，摸了摸对方右臂上的臂铠，原本以为是一件灵宝，但没想到这东西在中年死后竟然像是有灵性似得重新钻回了他的体内。 周哲摇了摇头，转身龇牙咧嘴地戴上口罩和帽子，骑上电力二轮车从小道的另一边快速离去。 …… 诺宝游戏工作室。 随着时间的流逝，青年开始不住抬头看向外面的天空。 绯月渐渐升起，漫天红星开始闪烁。 “已经这么久了，你的那个手下怎么还没回来。”赵克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询问道。 青年皱着眉头，摇摇头道：“不可能这么久还没解决，就算没追上他这个时候也该回来报告才是……除非……” “除非什么。” “他被杀了。” “什么！” 赵克锋怒吼道：“你不是说你的手下是什么银临二等骑士，能一个杀一队缉拿吗？” “你的怒火不要朝着我释放，我是在帮你而不是受你雇佣。而且，我也失去了一名手下。” 青年人站起身来，冷冷道：“能单打独斗解决艾古拉，只说明一件事情，对方也不是寻常人，或者那家伙背后有一个团队……今天算我倒霉，这件事情我不掺和了，你另请高明吧。” 走到门口，青年脚步一顿：“另外，提醒一下。是二等银临骑士，不是银临二等骑士。” …… 家里。 好不容易袋子搬回家里，看着两只手臂外侧青紫的皮肤，周哲长吁短叹……那个家伙还真是猛啊，拳头像铁，力量像熊。到现在都让两只胳膊火辣辣的痛。 不过，当他拉开拉链，看着月光下泛着迷人光泽的金色小可爱们，脸上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身上的疼痛也全部不翼而飞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还是邪道来钱快。 累死累活上班写稿，身上存款从来都没突破过二十个子。还比不上今晚一次的消费呢！ 细细数了三十个金币出来，周哲拿出棋盅，想了想问道：“这金币我怎么给你？” 棋盅微微一震。 周哲似乎明白了它的意思，将金币投进了棋盅产生黑子的那一半里。 金币一落入盅中，立刻就像是蒸发了似得消失无踪，足足三十枚金币投下去，半点反应都没有。 “好了，两清了。” 周哲拍了拍棋盅收起来，又取下虚灵手套和它握了握手，算是齐活儿。 把袋子拉链拉上，推进床底深处。 周哲在床边伫立良久。 这么多钱放在房间里……会不会被偷啊……要不然明天去存到银行？ 九百多金币，应该会被当成大客户吧？ 嘴角带着笑意，往床上一躺，进入梦界。 例行忽悠大计可不能忘了！虽然咱现在有钱了，但可不能坐吃山空！ 第44章 因果之噬 来到刘梦菲的梦境前，周哲先在外面看了一眼。 这家伙今天的梦，是在一个破碎的酒会，她一脸迷茫地和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握手。 难道她最近参加了什么社交活动？ 周哲走进梦境当中，正准备去向刘梦菲继续今天的忽悠计划，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目光扫过整个梦境，周哲很快锁定了异样所在。 在这古怪酒会的梦境当中，有一个人影与其他截然不同——其他人都是模糊的剪影，而这个人却轮廓分明，色彩鲜艳。看上就像是一个4k画质的人物放在了360p还充满马赛克的电影里一样。 仿佛察觉到了周哲的注视，这个人影也扭过了头来。 “朋友，你和我撞车了。” 果然……这不是刘梦菲梦境的产物，而是与他一样的外来者！ 眼前这人，穿着花哨的晚礼服，踏着一尘不染的白皮鞋，头上还有一缕挑染似得白发。眼神轻佻，嘴角含笑。像是流连于上层酒会的贵公子，天生就有一份放荡不羁的气质。 周哲看着他，淡淡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呵呵，这个女人是我先看中的猎物，你……” 白毛礼服男话还没说完，周哲已经一挥右手，十道黑芒从他手背窜出。 猛虎的咆哮声响彻四野，刘梦菲的梦境在这声兽吼中就像是风中的水泡，摇摇欲碎。 黑雾弥漫，雾气当中一头威猛黑虎若隐若现，刚才那声咆哮便是从它口中发出。 黑虎猛地一吸，这梦境中无端刮起大风，丝丝缕缕幽黯玄光从那礼服男身上逸散出来，顺着风向流向黑虎。 白毛礼服男身后，蓦地凭空并列睁开了三双猩红眼瞳，中间是人眼，两边则像是什么动物的眼睛。 这三双眼瞳一出现，白毛礼服男身上逸散的幽黯玄光势头立刻一缓。周哲与那六瞳对视，只感觉过电一般，心头闪过无数旖旎念头，全身上下浮现粘稠感觉，仿佛要沉入无底深渊。 吼！ 黑虎头颅从雾中探出，又是一声怒吼，对面那三双眼瞳滞了一瞬，然后立刻死死闭上，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大人，误会啊！这女人我让给您了，别……” 白毛礼服男有恃无恐的表情瞬间一变，连声说着，向后退去。 然而黑虎嘴巴一闭，那些幽黯玄光已然被它吞入口中，而前者则如遭雷亟，周身虚影一阵摇晃。 “还不滚？”周哲看着礼服男淡淡道。 白毛礼服男恨恨抬头一眼，却不敢留下什么狠话，转头离开了梦境，脱离了梦界。 在确认对方已经离开之后，周哲脸上淡然之色瞬间退去，也急吼吼离开了梦界。 床上，周哲眼皮刚刚一抬，但紧接着疲乏和困倦就入潮水般袭来，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直接便在床上睡了过去。 …… 绯红月光照射下的某个房间。 头上有着一缕白发的俊俏青年猛地坐起身来，眼中还留存着惊骇。 “什么鬼东西，竟然……” 话没说完，青年身侧一柄赤红色匕首突然疯狂震颤起来。 “……我明明没碰你，怎么会……” 青年的话再次被打断，只见被子里似乎有什么一下子支起，紧接着青年的身体哆嗦起来，数秒钟之后，一股异味飘散开来，而青年则突然重重倒在了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周哲睁开眼睛的时候，依旧感觉身上有些乏力， 双臂的疼痛经过了一夜也没多少消减，恐怕至少得三五天才能恢复。 往窗外望去，拉开窗帘才发现外面正红日高悬。 “竟然一觉睡到了下午……” 周哲突然低头，看到下身高昂的旗帜，脸上露出苦笑。 走进洗浴间，让冰凉的水从头淋下，做了十几次深呼吸，心跳才缓缓平复下来，下面的高昂也缓缓平歇。 该不会立了一夜吧……海绵体会不会炸掉啊……周哲打了个寒颤，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那礼服男身后浮现的眼瞳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也许是某种威力诡异的灵宝，一望之下竟然让他欲火迭生，难以自控。 还好他在不确定对方来头的情况下，一上手便火力全开用出了最强手段，以十颗黑子为代价，发动了摄魂夺魄之摄魂。 虽说在梦境中没有棋子，但周哲不用看也知道，棋盅里面的棋子绝对少了十颗。 但十颗黑子竟然能直接凝成黑虎幻象倒是他意料之外的，而墨纹的出现，也恰巧压制了那三双眼瞳，最后摄去了对方三魂当中的第二魂，造成了因果之噬——因果之噬，直接蒙蔽对方地魂与灵宝之间的因果联系，强制性地造成对方一件灵宝直接反噬。若是运气不好的，被自己的灵宝自己反噬而死也不是不可能。 那家伙不会以为我是某个资深游梦吧？竟然称呼我为“大人”？ 周哲心里想着，脸上苦笑。 当时他倒是想将对方赶尽杀绝来着，但是昨天白天本来就经过了一场战斗还没恢复，结果又在梦界用了摄魂——梦界中虽然不消耗体力，但一次十颗黑子消耗的精力还是差点让他直接睡死过去！ 看来以后这一招得少用，消耗太大了。用完之后对方不死我自己倒是撑不住了…… 周哲叹了口气，擦干身体回到房间，拿出棋盅看了一眼，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顿时一脸肉痛。 虽说在梦界当中使用灵宝，不用替其避祸，付出代价。但棋子本身的消耗还是没得跑的。 十颗黑子啊！ 辛辛苦苦攒了这么久，眼看再有两天就能突破二十大关了，没想到一天功夫就回到解放前。 连个响都没听到，就这样没了。 那个礼服男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出现在刘梦菲的梦境里，但鬼鬼祟祟的肯定没想干好事！ 这算是自己帮刘梦菲挡了一灾？ 那这笔债得记在她的头上……按照墨纹的标准，就算她一百个金币吧！误工费、精力损耗费什么的就大发慈悲给她免了。不做出好游戏来把这一百个金币的债给消了，这事儿可没完！ 这样一想，周哲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但身体依旧疲倦，也懒得做饭了，干脆就到小区外面随便买了些面包果腹，然后在家里看书休息。 晚上，刘梦菲下班回来。 周哲看到她精神不佳，问道：“怎么了？” 刘梦菲摇摇头：“没什么。昨晚没睡好，做了个怪梦。” “什么怪梦，说来听听？” “怎么，你还会解梦？” 周哲点点头：“略会一点。” 刘梦菲在凳子上坐下，想了想道：“细节我记不清楚了，印象中我好像在干什么事情，但是却一直听到像是什么怪物在叫的声音，今天白天一停下来那声音就还在我脑子里回荡，快把我弄死了……” 周哲微微颔首……看来果然是昨晚梦中之斗的缘故，怪物的叫声，显然就是黑虎的咆哮了吧？但是对于其它的东西她似乎就完全没有记忆了，看来梦里发生的事情果然不容易在做梦者的记忆中留下痕迹。 同时精神一振！ 拿回债款的机会来了！ 第45章 解梦 面色一正，周哲道：“这是一种警示。” “警示？” “恩。其实梦大多是你潜意识的变形重组，包括你的压抑心理，爱恨情感，心中的意象，杂乱意识等等。所以通过解读梦，就可以一定程度解读你的内心。 比如怪物的叫声，往往代表着危险，也预示着你前进道路上会遇到阻碍。可能是工作，亦或是情感上遇到了困难。 叫声是声音，你最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让你记忆深刻的声音，然后在梦中变形重构成了怪物的叫声……” 刘梦菲眼睛一亮：“真的有唉！前几天我们办公室里不知道为什么发了很大的脾气，还把杯子都摔了，当时我正在做东西，吓了我一跳呢！” “那就是了……”周哲笑道，“你把你的老板的声音在梦中重构成怪物，说明你潜意识里有害怕、逃避的念头” 顿了顿，周哲放轻声音，不着痕迹道：“……你最近是不是有跳槽的想法？” “周哲，真有你的。” 刘梦菲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在诺宝干了？” “呵呵，简单的解梦技巧而已。”周哲笑着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解梦=胡扯。 “不在诺宝干，那你想去哪里？” 刘梦菲泄气道：“不知道。我向很多家游戏公司都投了简历，但是暂时还没人理会我……虽说植物大战僵尸是我拿出来的点子，但是主设的名字是挂在当时主设的名下，我只是挂了个助理。而且虽然我现在成了主设，但是资历毕竟太浅……” 周哲点了点头，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问道：“那你有没有出来单干的想法？” “单干？” 刘梦菲吃惊道：“怎么可能……要做一款游戏，得有策划师、场景师、特效师、音效师、动画制作师等等，虽然这些我都懂一点，但是肯定不可能一个人包圆的，必须得有团队才行。而要养一个团队，别说工资了，场地、设备、水电等等都得花钱，我哪儿弄得起来啊。” “呃……如果是类似植物大战僵尸之类的小游戏呢？” “唔，如果专攻休闲益智类游戏的话，一个人也勉强能做。只不过耗费的时间会长一点，但这也是要成本的啊！ 先不说创意的事情了，就算我能再有一个和植物大战僵尸一样的好创意，真要落地去做实现核心功能就得一个月，之后堆关卡、迭代、美术、音效这些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万一花个一年半载的时间做出来的游戏最后却无人问津，劳心劳力不说，我恐怕得直接露宿街头了。 唉，周哲，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安分一点，继续待在诺宝积累经验，然后再找机会跳槽去大公司？” 周哲倒是没想到做一款游戏还有这么多讲究。但是从刘梦菲的态度，他却知道对方的确是有过这样想法的，不然也不会和他这个“外人”说这么多。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心里淤积着倾述的欲望，并故意将事情的难度说得很高，心底期望着别人能给以劝慰以打消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入梦的次数多了，周哲觉得自己在把握心理方面比以前敏锐了许多。 可惜了，菲菲同学，你找错倾诉对象了。我只会帮你添柴加火，可不会帮你降温啊……周哲微微一笑，说道：“为什么要克制自己呢？人要是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你就不想成为一名万人敬仰的游戏设计师吗？你就不想制作出一款火爆全国的游戏吗？署着你自己名字的那种！” 刘梦菲震惊了，呐呐说道：“可是我没有钱啊……” “钱是什么？钱只是实现理想的工具而已！这样吧，你需要多少钱，我借你。咱们合伙开一家工作室，先从休闲小游戏做起，一步一步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刘梦菲没有被周哲描绘的宏图打动，反而弱弱说道：“你没事吧？不会是生病了吧？” 周哲看了她一眼，走进房间，随后拽着一个沉重的袋子走了出来，把拉链一拉。 “够不够？” 反正一百个金币的“投资”已经算上了，接下来就当追加经费了。 金黄的颜色晃花了刘梦菲的眼，她愣愣看了许久，抬起头来，憋出一句话： “周哲，你是不是想追我？” …… 好一番解释，周哲总算是将自己在刘梦菲眼中的形象扳成了一个“喜欢游戏心怀梦想人傻钱多体验生活”的富二代。 然后，两人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首先，得是小游戏。因为咱们只有一个人，所以先做小游戏试水。可行的话就招聘人手，做大规模。” “嗯。”刘梦菲点头。 “然后，我们各自想一下游戏的创意。然后再碰头选一个，开始制作。” “好。我明天就去辞职。回来专心想创意。” 周哲欣慰的笑了起来：“恩，放心吧。你的工资我会照付的，另外新游戏做出来了，算你技术入股。” 刘梦菲弱弱举起了手：“那个……我的电脑只是普通的家用机，如果需要做游戏的话，可能还需要添置一些硬件。” 周哲大手一挥：“尽管去买，我给你报销！” “太好了！” 商议好了细节，两人各回房间，周哲长长呼出一口气。 坚持了一个多星期的梦中忽悠，再加上线上线下相结合，总算是成功搞定了。 接下来，只需要再追加一些小小的投入，再随便从记忆里找一个金点子种下去，然后就等着金币哗啦啦从土里长出来吧！ 周哲嘿嘿笑了起来，仿佛看到而刘梦菲则是挥舞着锄头种地的农民，帮自己辛勤地种着金币，而自己则是一旁挥舞着鞭子的监工。 让我想想……选什么游戏好呢？ 那些3a大作肯定是想都不用想，需要联网的游戏也可以直接pass掉。 这个世界虽然有掌上游戏机但是没有移动电话，所以侧重于移动端的游戏也可以排除。 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休闲益智类单机游戏了。 周哲玩过的游戏不少，但大多数都是大制作的网络游戏，而这些休闲类游戏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不多，“植物大战僵尸”算一个，可惜当时不懂珍惜，随随便便让这只下金蛋的母鸡跑掉了。 至于其他的…… 深思熟虑之后，周哲在面前的纸张上写下第一行字…… 第46章 噩魔 埋头写了整整七八页纸，算是将游戏的大致规则玩法记录了下来。剩下的等回头再慢慢回忆，周哲看了一眼腕表，直接放下纸币，躺在了床上。 进入梦界之后，周哲今天却没有去刘梦菲的梦里，而是在黑雾当中向下潜去，随后找到了一个色彩平衡的梦境，钻了进去。 这里是熟悉的酒厅，人来人往的顾客和闪烁的灯光昭示着现在应该正视生意火爆的时候。只不过所有的服务员和顾客都是剪影，只有一道切实的人影坐在吧台的角落，慢慢喝着酒。 “唐哥，你这在梦里还能喝酒，也太舒服了吧？” 唐梦扭过头来，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一道服务生剪影递了一杯百香果啤过来。 周哲端起来微微抿了一口，竟然还真有几分果啤的味道。 “唐哥，你该不会是隐藏的织梦师吧，这东西弄的和真的似得。” 唐梦笑了笑，开口道：“只是一些小技巧罢了，你自己多多练习也能做到，和真正的织梦师还差得远呢。他们制造出来的梦境几乎就像真实世界一样，你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摸到的甚至感觉到的，全部都和真实一般无二，你根本就无法分辨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而他们则是那个世界的主宰，一旦陷入其中，便只能任其玩弄……” 周哲摆了摆手：“还是说别的吧。唐哥，我昨天晚上……” 将昨晚在刘梦菲梦境里遇到的黑影描述了一下，唐梦听罢之后皱眉道：“你遇到的，可能是噩魔的‘代行者’。” “那个时代，有庇护一方有节制地使用‘灵’的仙神；自然也有破坏秩序无节制滥用‘灵’的魔神。当然，仙神和魔神并非是纯粹的对立，也不能用‘正义’或者‘邪恶’之类的词一言蔽之。祂们只是在使用‘灵’的理念上有冲突……” 周哲愕然：“魔神？可是仙神都已经不存在了，难道还有魔神活着？” 唐梦笑了笑：“怎么可能，魔神自然也都不在了。只不过因为仙神和魔神的不同，祂们的情况有些特殊……” “仙神的消失是彻底的，只有祂们的力量存留。而魔神的消失却并非干净，他们留下的力量就像是被污染的水源，带有着强烈的个体意识——只是这些个体意识已经不是魔神本身，不过是祂们的一丝执念或者说欲念罢了。” “这些存在，我们一般称之为‘噩魔’。” “刚才说了，噩魔往往拥有强烈的个体意识，或是因为未尽的执念，或是纯粹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或是为了能够重临现实——呵呵，你不用这个表情，话是这么说，但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有噩魔成功过。噩魔只能藏身在梦界当中，一旦敢在现实露头，便会面临殃祸的打击。” “但不管怎么说，噩魔的核心也是由真灵构成，它们也掌握着从那个时代遗留的神奇力量，所以有些游梦也愿意铤而走险，与其交易。” “你记得我提过‘梦巢’吧？” 周哲点点头：“记得。” “梦界上层有无量重天，每一个正常生成的重天，被称之为梦域。梦域是以真灵为核心构建而成的近乎真实的小世界。但有的时候，有些梦域会被噩魔侵蚀占据，就像鹊巢鸠占一样。这样的重天，被称之为‘梦巢’，但一般只有最强的那一批噩魔才能盘踞梦巢，剩下的只能在梦界中游荡。” 周哲道：“所以，我看到的那三双眼睛，就是噩魔。那个西装男子，就是和噩魔做交易的代行者？” “代行者也是游梦，其实大家都是在梦中拾取远古之力的游者罢了。代行者的说法只是为了区分，毕竟与从正统的仙神那里获得力量相比，从噩魔处获得力量的代行之事往往比较诡异邪恶，与仙神的传承截然不同。” 想了想，唐梦继续道：“比如你见到的那人，大概就是和掌控情欲一类力量的噩魔做了交易的代行者，进入你那个室友的梦境里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你这个室友应该是被那名代行者拿到了头发之类的事物当做梦引，所以才能在夜里直接入她的梦。 而你不过是在没有防范的情况下直视了那个噩魔的一部分存在，潜意识受到了一些影响罢了。 不过你那仙人棋中的‘灵’位阶果然不低，竟然吓退了那噩魔，也唬住了那个代行者。之后他应该不会再随意纠缠你的那个同居室友了。而头发这类东西做梦引，两三天就会失效，你放心吧。” 周哲叹了口气：“可惜当时我已经力竭，不然如果再加把力，说不定能一劳永逸。” 唐梦摇了摇头：“游梦在梦界当中只是精神体，彼此攻伐也不过是伤到对方的精神而已。所以即使在梦界当中死亡，也只会让精神受损——除非是连续在梦界中被击溃，才有可能让对方意识直接崩溃，造成现实中的脑死亡。 再加上因为梦界内大家都是半清醒状态，所以平日里遇事冷静的人在梦界当中也有可能冲动易怒。言语不和动辄大打出手都是常事，关于这些你一定要注意。” 对于这些肺腑之言，周哲自然是深深印在心里。 这个话题聊完，周哲又问到另外一件事情：“唐哥，我白天遇到了一个怪人，看上去像是游梦者，但死了之后……” 周哲把昨天一直追自己的那个中年人的情况描述了一下，唐梦看着他深深叹了口气：“你小子的运道是不是有问题，怎么会惹到这么多事？又是代行者又是纳米战士的？” 周哲摸了摸头，无视了唐梦的前半句话：“纳米……技术？” “嗯。这是真正高端的技术，一开始却发源于高精尖科技并不发达的曼德斯共和国，但很快这项技术被势力窃取，以至于现在各国都在大力研究发展纳米技术，并在军队等特殊领域部署。” “你既然知道纳米技术，那我就简单点儿说。这东西总而言之就是能从内部把一个人改造成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超人’，并且控制纳米机器进行战斗，如同杀人机器。” “根据体内纳米机器的融配率不同，曼德斯共和国最早把纳米战士分为了三阶九等，以‘骑士’为名。最高等的是圣金骑士，在战场上几乎是移动的堡垒一般所向睥睨，其次是银临骑士和赤潮骑士……按你的描述，你遇到的那人可能就是银临骑士，而且至少是二等银临。” 说着，唐梦看着周哲：“你小子单枪匹马弄死了一个银临二等银临骑士，有点意思啊。” “嘿嘿，运气，主要是运气好，当时抽到了好签。” 第47章 模样 这个世界很梦幻。明明连移动互联网都没有，极远地方互相联络往往要靠送信，但竟然有纳米技术乃至纳米战士这种科幻的东西，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不过，这并非周哲需要深思的问题。于是这个话题一带而过。 今天的两个问题全部都在唐梦这里得到了圆满的解答，周哲也暂时没有了其他的疑问，于是和唐梦随意闲聊起来。 “我看一般游梦都是把自己的形象往好了弄的，倒是第一次见到把自己往普通折腾的。你现在这样子的灵感是哪里来的？” 周哲一愣：“唐哥，你在说什么？” 唐梦打了个响指，周哲的面前立刻出现了一面落地等身镜。 周哲下意识地向着镜子里看去。 短发，寸头。黑色眼瞳，黄色皮肤。看上去像是个疲于奔波的上班族，放在人群当中立刻就淹没痕迹的那种。 明明是很普通的模样，但周哲却像是见了鬼一样，眼中露出惊讶近乎惊悚的模样。 这……是我原本的样子…… “怎么了？” 唐梦凑过来问了一句。 周哲连忙深吸一口气，笑道：“没什么。我这不是怕被人认出来，所以特意选了这幅样子嘛。” “有道理。”唐梦点了点头，然后笑道：“不过反正是梦里，不管你是美是丑都别人都不会认出你原本的模样。在梦域里面也是，要想辨认一个人，首先是看他的传承能力，其次则是使用的灵宝，再次才是行为习惯之类的。比如我现在，就是按照我曾经宰掉的一个家伙模拟的，那家伙长得还行，于是我就一直拿着用了。” 周哲愣愣看着唐梦。 但不管他怎么看，唐梦现在的模样都和现实一般无二。 他突然一个机灵，想到了一件事情。 当时……王柯知上门的时候，似乎也一副认不出他的模样。难道说……王柯知不是假装不认识他，而是的确没有认出他来！ 在梦界中，其他人眼里的彼此都是伪装过的模样，而自己看到的却是他们原本的样子？ 等等！那“仙人下棋”梦域里面那个无脸男……又是怎么回事？ 周哲越想越觉得古怪。但是这些事情似乎就不方便向唐梦询问了，于是周哲随便应付了两句之后，离开了他的梦境。 …… 又是一个星期没去报社，周哲决定今天去办公室露个面。 他有想过干脆直接离职待在家里，和唐梦一起静待第三个杀手的到来。但是却遭到了后者的劝诫： “在现实当中，游梦者的身份是最大的秘密。人不可能脱离他人视线而活，除非在深山老林中离群寡居，否则只要在城市中生活，就必然会与他人产生交集，这时就需要一个正常的日常身份来掩饰了。” “固然游梦者想要获得钱财还算容易，但那只限于小钱。一旦金额涉大，很容易就会引来治安局的关注，而如果你在官方眼中显露特异，你的一点一滴都会被一群人反复剖析，从而导致的后果就是你身上的‘殃祸’迅速累积。” “你总不可能将一整个治安局的人全部杀光来降低自己的身上的殃祸值吧？” “而且就算你侥幸逃过一劫没被抓捕，也不得不隐姓埋名深藏人群。但如果是证据被治安局掌握的话，你该怎么办？反抗还是不反抗？在众人注视下反抗，几乎就是立刻殃祸降临暴毙横死的下场，不反抗的话，难道要去牢狱里交代事实？” “所以现实中任何一个游梦都一定是低调再低调，小心再小心，唯恐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同时一旦有这种迹象，立即用尽任何办法哪怕杀人灭口也要消弭一切隐患。” “治安局账上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无头案件，基本都是目睹了游梦特异被灭口的人啊！”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和银临骑士动手，但是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慎重再慎重，千万不要因为意气之争就做出什么会让自己万劫不复的事情啊！” 周哲站在办公室门口，揉了揉眉心。 唐哥哪里都好，就是有的时候有点太啰嗦了……大概是老了吧……回头真跟他一起流浪去不是得天天受他唠叨？何况还不知道她女儿到底漂不漂亮呢…… 走进办公室，和同事们打了个招呼。 女记者曹敏看到他倒是笑着道：“对了小周，前两天有个长得挺水灵的小姑娘来报社里，说是找一个叫周梦的人。 我跟她说我们办公室没这个人。她又说要找‘哈莱’和‘惊蛰’，我一想这不就是你和老唐用的笔名么？连周梦也是你们的名字各拆一个字儿合成的，是你们在外面出勤时候用的化名吧？不过毕竟是外面的人，我就没和她说你们的情况。这事儿跟你说一声昂。”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曹姐了。” 陈沐听到周梦这两个字，大概就知道找来的是谁了。 应该是那个叫王薇薇的女学生想上门来感谢吧。不过这种事情还是算了，没什么必要。 特意找了个机会在陈阳眼前晃了一下算是露脸，周哲在办公室里耐着性子坐到了下午，过了午饭之后便打算直接开溜。 然而刚走出门，却被一个人拉住了。 “孙哥，有事儿？” “呵呵，没什么大事儿。就聊聊。” 孙贝递了一支烟过来，两人像之前一样蹲在小楼门口吞云吐雾，抽了半根之后，孙贝才打开话头： “对了，小周。前段时间杜俊吸笃的那个稿子，是你发的吧？” 周哲点了点头，“是啊。” “那你最近可得注意点了，我听说最近帝豪会所的人在打听那篇稿子的作者，高家的二公子也在放话找那报纸上照片的来源，一副要帮杜俊出头的样子……” 周哲一愣，登在报纸上那篇稿子里的照片他特意做了剪切，很难看出来是从哪里拍摄的。但是没想到还是被人盯上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做得是有些不妥当了。因为区区两个金币的稿费就惹上了那个实力不俗的会所和高天旸。 但是到底还是因为当时刚知道仙人棋黑子的能力，处于极度缺钱的状态，导致现在有了这个不小的麻烦。 所谓利令智昏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第48章 孙贝的询问 心中一叹，周哲道：“我知道了，谢谢孙哥提醒。” “做咱们这行的，得罪人很正常。不过你这次得罪的两个可都是硬茬子，所以自己小心点吧。当然，你也别太担心，材料的来源陈阳肯定也不会随意告诉别人的，只会说是邮件投稿。不然的话岂不是寒了大家的心……你自己近期小心点就是了。” “嗯。” 一根烟抽完，孙贝又续上了一根，笑着问道：“对了，小周啊，你和杨小梨应该比较熟吧？” 周哲一愣：“孙哥，你这话从哪里说起啊。我可是上个月来报道才认识的小梨姐，你在这干了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熟吧。”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了，你应该已经知道杨小梨死了，对不对？” 周哲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没有做声，算是默认。 杨小梨的死讯，被治安局封锁得很好。至少就周哲观察，这些天下来报社的这些前同事们没有一个知道她的死讯的。 而孙贝则不愧是在治安局有些门路，竟然知道了这个消息。 孙贝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周，你在杨小梨死前，和她见过，对不对？” 周哲瞥了他一眼：“孙哥，你该不会是怀疑我是凶手什么的吧？” “嗨！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凶手了，你可千万别误会。” 孙贝连忙摆了摆手，然后道；“是这样，我不是一直在跟案件这一块儿的新闻么，这么些天下来，结合我从治安局那边搞到的消息和我自己的一些发现，我好像有了点灵感。” “什么灵感？” “咳咳，这一时半会儿的就不好细说了。主要就是关于近期澴河的这些案子的，我怀疑凶手都是同一个人。但是治安局那边弄到的消息不太详细，我这不是知道你在小梨被害前和她有过接触麼，所以就问问……” “孙哥，你想问什么？”周哲眯着眼，从雾气中注视着孙贝。 “杨小梨最后和你见面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除了情绪略有些激动之外，没什么其他的异常。” “那你知不知道她真实的死因是什么？她是有身孕在身的吧？” 看来孙贝从治安局那边只知道了杨小梨的死讯，而不知道更具体的情况……周哲深深看着孙贝，想到刚才对方的好意提醒，叹了口气道：“孙哥，小梨姐是在自家床上被刨开肚腹挖取胚胎死的——就和那个大明星骆璃一样。” “你猜的没错，这两个案件的凶手很有可能是一个人。而这个人显然是一个穷凶极恶、手段残忍的杀人狂，听我一句劝，案子的事情交给治安官，咱们就不要掺和了。” “胚胎……”孙贝如梦初醒：“好的好的，我知道，我知道的。” …… 回到家里才刚刚下午，刘梦菲还没回来。 周哲干脆继续拿了几张纸，继续在之前的游戏内容设计上补充，等听到外面传来动静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写满了十几页。 “回来了？” “嗯。我已经正式辞职了。” 刘梦菲的神色有些不安，大概是稳定工作所导致的不安。周哲也没兴致劝慰，直接把一叠纸放在了桌上：“这是我构思的一个游戏创意，你看看？” 提到游戏，刘梦菲稍微精神了一些，放下包便在桌前坐下，看向第一页： “糖果……传奇？” 周哲微微一笑： “没错，这是一款休闲益智类的游戏，内容简单，画面可爱，场景相对固定。对美工的要求不高，对音效稍有要求，但也很好解决。主要就是几百个不同的关卡需要费工夫，但单人制作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糖果传奇，这个名字有些人可能会比较陌生，但如果说到“开心消消乐”，大部分人可能都会有印象。 而同为微策略三连消除类游戏，糖果传奇可以说是后者的鼻祖。 而这款游戏，便是周哲冥思苦想之后选择的目标。 首先，这款游戏制作简单，画面场景要求不高，风格以可爱为主，任何一个水准过关的画工都能搞定。主要的繁琐之处就在于关卡，但凭借着记忆，研究一下再照抄个百十来关应该问题不大。 其次，这款游戏成绩斐然。无论是糖果传奇还是开心爱消除，都是红极一时的移动单机游戏，印象中好像拿到过游戏下载榜的冠军和玩家最喜爱的移动单机游戏奖。 周哲的目的是为了赚钱，所以当然是越火爆的游戏越好了。 当然，因为这个世界的特殊，并没有智能手机这种东西，这会对此类游戏的销量造成巨大的打击。 但至少这个世界里是有掌机和各种个人电脑的，作为一款休闲游戏，最不挑的就是平台。无论是在掌机，家用主机或是个人电脑上，都可以轻易移植。 所以，就算“糖果传奇”在这个世界里拿出来销量会暴跌，但在没有同类竞品的情况，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反正只是第一款游戏，权当试水好了。而且成本也不高，只用养着一个人就行了……万一做出来之后能有植物大战僵尸一半甚至更少一点的收益，这笔买卖就也赚爆了！ 目光看回面前。 刘梦菲仔细的看完了周哲的稿子，抬起头来，眼中有激动也有疑惑：“我觉得是个很不错的点子……不过我们要不要再斟酌一下，我昨天也想了一个创意，但还只是雏形。” 周哲面色严肃道：“不用，时间就是金钱。既然你也觉得这个点子有可行之处，那就先开工再说。你的那个创意可以暂时先保留，以后再说……这个游戏你预估多久能制作出来？” 刘梦菲想了想道：“你这款游戏的玩法倒是不难，很容易实现。主要的功夫是在形象上。每一个小的消除元素形象都要仔细设计，按照你的设计构思，起码得要三十六个以上的消除元素；然后还有障碍设计、大地图设计、特效目标设计等等……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先预设做到第一百关，至少也需要三五个月以上吧。” 第49章 再见李力 “三五个月？这么久？” 刘梦菲摊了摊手：“设计的东西可都是要一笔一笔画的，要想拿出优质的作品来，这些可不能马虎。还有音效、游戏数据这些，也要一点点慢慢调校。三五个月已经是最快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把设计的内容外包出去，音效什么的直接购买，这样就能省下很多时间，也可以多把心思放在关卡上，着重提升游戏的内涵。” 周哲听到外包两个字就有些肉痛，问道：“那大概要多少钱啊？” “这款游戏的画面不算复杂，应该要不了多少钱。不过具体的我得先计算一下才能有数。如果对质量要求比较严格的话，预计得五十个金币左右吧。” 听到五十个金币，周哲稍稍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关卡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来解决。其他的，就这么定了。这一块儿你熟，就交给你了。” “恩，放心吧老板，我会努力的！”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周哲看了刘梦菲一眼，伸手探进裤兜里，走过去打开了门。 “李力？” “周……周远，你在家真是太好了。” “进来说吧。” 周哲把手从兜里抽出来，露出笑容，把李力带进了客厅，这才看到他的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露出黄色油纸的角来。 “这是我的朋友李力……李力，这是我的室友刘梦菲。” 李力看着刘梦菲，面色发红，讷讷说不出话来。这样子看得周哲心中一笑。 这家伙，说到底还是羞涩小青年，和许多年前的自己一样，看到漂亮女孩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倒是刘梦菲落落大方伸出了手：“你好，李力。” “你……你好。” 被周哲推了一下，李力这才连忙伸出手，小心翼翼和刘梦菲握了握。 “我刚才怎么听你叫他周远？他的名字是周哲么？” 说着，刘梦菲杏目看来：“你没告诉我真名？” 女人的敏锐总是体现在奇怪的地方……周哲轻松道；“我改名了。周远是我之前的名字。现在我准备做一个全新的自己……李力，你以后也叫我周哲就行了。” 李力认真的点了点头：“好的，那我以后就叫你周哲了。” 说笑了一阵，李力把袋子里包得仔仔细细的油纸包放在桌面上：“这是蝴蝶卷，这是松饼，这是米糕……还有这个，是你上次说喜欢吃的梨酥，我这次特意多做了点。” “太好了，这东西我转了好几家店都没找到卖的呢。” 周哲打开一个油纸包，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嗯，还是上次的味道。不错！菲菲，你也尝尝看……” 房中二人的目光迅速看来，李力小心翼翼扫了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刘梦菲则是面色微微一红，默不作声拿起了一块梨酥。 要死！一时说快嘴瓢了，把梦里的称呼喊出来了……周哲心里冷汗直流，表面上笑嘻嘻的云淡风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招呼过李力也吃点心之后，去厨房倒了三杯水回来，看也不看刘梦菲，拉着李力闲聊。 “李力啊，你最近学的怎么样啊？” 李力腼腆笑笑：“学得还不错，因为有上次给的那笔钱，我暂时没有继续去外面打零工了，晚上也有时间了。” “嗯。确实，黑眼圈都消了不少嘛……你还是得注意休息，别熬坏了自己的身体，你看你瘦的。” 周哲看着李力几天的精神状态的确好了不少，也倍感高兴。 毕竟这家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好吧，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总是有一种不同的感觉在。 李力这家伙和周远可不同。后者之前是自甘堕落沦落到贫民窟去的，而前者则是从小就生在贫民窟里的孤儿。一人是自我腐烂跌入烂泥的花朵，另一人却是从淤泥中奋力生长的幼苗。 每次见面，周哲都能看到对方身上那种蓬勃、向上的感觉。 “嗯。我知道的，要是生病了就赶不上学习进度了，万一没能顺利毕业，就做不成大师傅了。” 李力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说起自己近期的事情来。 “学院的同学都很好，大家在一起学习，一起睡觉，有的时候我们还会用面团捏各种各样的东西，看谁捏得最好，可有意思了……” “院长对我很好，还很多次表扬我，说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大师傅呢！不过有一点不好，院长好像对那些长得不好的同学有偏见，说他们长得太丑，做出来的东西也会影响客人的食欲，变着法的赶他们走呢……” “小慧也对我很好，她也说我做的点心是她吃过最好吃的呢！” “小圭哥对大家也很好。奥，小圭哥叫覃小圭，是院长的孙子。他可能干了，明明比大家大不了多少，却把整个学院打理得很好，那些教我们的师傅们都听他的呢！” “对了，院长他们在房间里供奉着一条蛇，用布搭着的，我只看到一个蛇尾巴。每天小圭哥都要祭拜那条蛇，有一次我问他，他告诉我说那是吞财蛇，可以给他们带来财运的……” 带来财运的吞财蛇？对了，墨纹似乎自称也有招财的能力，回头游戏做好发行的时候自己要不要也把棋盅供起来拜一拜？ 听着李力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周哲的思绪也有些飘散了。 是夜，糕点被三人马马虎虎吃了一半，李力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说是给你带的，结果我自己吃了这么多……而且我没想到你这边有两个人，下次我一定多带点过来。” “呵呵，没事。刚好当吃晚饭了。”周哲笑笑。 “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加油吧，早日成为大师傅！回头说不定我和……刘梦菲会开一家游戏工作室，到时候你就在旁边开一家点心店，饿了就直接去隔壁吃你做的点心。” 李力回头，裂开嘴露出两排白晃晃的牙齿：“好啊！” 目送李力在楼道离开，周哲回过头来，却看到刘梦菲已经回到自己房间了。 桌子上一片狼藉，周哲过去拾捡，故意大声叹气道： “一点都不贤惠，都不知道收拾一下……” 房间里。 刘梦菲把脸埋在枕头里，两只通红的耳朵露在外面，像是烧宕机了一样根本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菲菲……菲菲！他为什么这样喊我，他不会是真的……” 第50章 剑冢重天 接下来几天时间，日子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当中。 仙人棋的黑子终于再一次恢复到十颗，足以施展一次“摄魂”。 有了这张底牌在，周哲也稍微安心了一些。只等着那第三名杀手送上门来拼着一百金的消耗也直接要给他一个大惊喜。 刘梦菲那边，全心全意投入了开发“糖果传奇”的大业当中，并且雷厉风行地向周哲申请了两批经费。 一批用于购置办公必用品，一批则用于外包游戏元素设计的费用。 两者都是大头。 前者一下子就用掉了三十七个金币，不过想到这是一次性的投入，以后设计其他游戏也用得上，便也没那么肉痛了。 而后者，全部外包的合同费用是六十五个金币，加上音效等其他资源，一共九十个金币，快接近当初预算的一倍了！ 好在这笔费用只需要先给一笔百分之三十的首款，也即三十金币。因此看上去好像没那么肉痛……个屁啊！ 这一下子就是一百来金了，一百来金啊！都差不多买半套城里的小户型了！ 不过能怎么办呢？为了未来的收益，现在还不是得忍痛掏钱，还要挂着笑脸安慰刘梦菲好好干？ 看来自己还是不太适合创业和经商啊，无论在地球还是在这里都是…… 这些天下来，白天就在房间里看书，晚上就在唐梦的梦境里向他请教关于梦界和游梦者的各种知识。而后者也毫不吝啬的倾囊相授。 有的时候，周哲会对梦界上方的无量重天充满向往，觉得那无数梦域中的其中一个，也许就隐藏着回家的秘密。 但是，想要进入无量重天，就必须有相应的梦引。而梦引一般都是各种古时候流传下来的古董之类上了年份的物件，在各国，这些东西的价格被炒到极高，背地里的原因也许就是游梦者在暗中争抢的缘故。 据唐梦自己说，他曾经也有过几件梦引之物。其中一件是一个特殊梦域的梦引，被称之为“剑冢重天”。 这个梦域是一座大山，山上到处都插着各种各样的剑。拿着梦引到对应的剑前，就可以激发考验，若是通过，就能得到剑之灵宝。 资深的游梦者大多都知道这个梦域的存在，而且这个梦域的梦引也算是比较容易弄到，是古时的剑器碎片，所以在现实的留存量极多。 但能通过剑冢考验的游梦寥寥无几，反倒是被域中之剑直接轰爆精神的游梦者数不胜数。 久而久之，这个剑冢重天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公共梦域”般的存在，在里面聊天闲逛交流情报的不在少数，这也几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大规模见到其他游梦的场合了。 只可惜，当时唐梦从明霄王都离开得仓促，包括那枚剑器碎片之类的许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带。 再加上这几年隐姓埋名，不敢在游梦圈子里露面生怕仇家发现，所以唐梦现在手头上是一件梦引之物也没有，也让一心想去那“剑冢重天”内体验一番的周哲十分失望。 看书，请教梦界知识……周哲也没忘记自己的小小梦想。每天夜里都在他人梦中闲逛。 主要是刘梦菲，在这个家伙的梦中好好督促她开发游戏，给她留下各种用心工作的暗示——能有几分作用暂且不好说，但至少表面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同时，周哲也游览其他人的梦境。但由于距离缘故，只能去楼上和对门的几个邻居梦里，只是旁观而不打搅，默默从这些人梦境的表现推测对方的潜意识心理的变化，但由于在现实中与这些人并不熟悉，所以进展很慢。 正常来说，游梦很少用这种笨办法去入梦，毕竟梦界中跋涉艰难，不可能为了入梦故意找个离目标近的地方睡觉吧？所以通用的做法是使用指向对应目标的梦引。 ——利用目标的毛皮血液，无视距离直接潜入对方梦中或拉对方入自己梦境。这才是资深游梦者的做法。 其中又以头发的效果最好，毕竟发乃精之华，也是距离人大脑最近的人体组织，因此与主人的梦境有神秘的联系。 当初遇到的那个代行者，应该就是拿到了刘梦菲的头发，才在夜里潜入了她的梦境。 唔，要不要弄几根熟悉的人的头发试验一下？不然就算看了陌生人的梦境，不清楚他们的情况也无法研究梦境与现实的联系……周哲抚摸着下巴，越想越觉得可行。 于是干脆从床上一坐而起，穿了衣服直奔报社。 …… 澴河酷娱报社。 办公室里如往常一样人烟稀少，毕竟有目标的基本都出去出外勤去了，剩下的要么就是纯文职的编辑，要么就是累了在办公室休息的记者。 “哎呀！曹姐，好几天没见，你怎么又瘦了。不过就是这里有一根白头发，我帮你拔掉吧！” “……” “斌哥，这两天没少出外勤吧？你看你头发都晒黑了，买把伞吧！” “……” 周哲笑呵呵地和比较熟悉的几个同事打了招呼，同时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从他们桌面或者地上不动声色地捡走了他们掉落的头发。 “孙哥……写东西呢。” 孙贝似乎专注于自己的文章，甚至于没察觉到周哲的到来。等后者靠近才如梦初醒，漫不经心的合上了笔记本，揉了揉眼睛笑道：“小周，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周哲扫了一眼他的桌面，那本《有序的神圣》赫然放在他手边。 “写什么呢孙哥，还怕我抄你的稿子？” 孙贝笑道：“那倒不是，这不是新写的灵异连载故事么，保留点神秘感。想看的话自己拿往期报纸去。” “哈哈，算了，我对灵异故事没兴趣，怕晚上做噩梦啊。” 眼尖看到孙贝肩上有一根头发的周哲趁着拍肩的动作捡走了这根发丝，看到目标完成便也不再打搅人家，直接去了办公室。 “社长。” 陈阳抬起头来，摘下了眼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最近在跟什么新闻啊？” “一个大新闻，不过暂时还没成果，还得继续盯着。” 周哲走了两步突然蹲下身来，从地上捡起一根头发，满口胡纠。 陈阳点了点头。毕竟之前周哲也拿了不错的新闻出来，所以也没有多问：“辛苦了。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可以直接和我说，而且……你最近少点回办公室也好，你上次那照片是从帝豪会所里弄到的吧？呵呵，最近自己小心点。” 社长虽然有点小癖好，但是这方面还是不错的嘛……周哲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社长。” 第51章 谅解 出了办公室，正准备开溜。曹敏突然喊住他说道：“对了，周远啊。上次我说的那个小姑娘前两天又来了一次，要找‘哈莱’和‘惊蛰’，怎么说都不听，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急事，你真不和她见见？” 周哲一愣，问道：“她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好像是叫瞿赛思，我看到她身上的学生证了，澴河一中学生。和我儿子一样，都是高三。” 不是王薇薇，那看来就是那个被唐哥救下的女生了。还挺聪明的嘛，竟然还被她找对了人……周哲笑道：“没事，不用见的。再说唐哥都离职了，怎么见她？曹姐你帮着应付一下吧。” 随意聊了两句，周哲离开办公室往家里走去，半路走过上次的小道，看到有几名痞里痞气的青年抽着烟把守在小道外，模样隐约有些眼熟。 周哲心中一动，从旁边绕去。 “给老子往死里打！日他个澴河水的，小兔崽子挺能藏啊你！” 小道深处，一群人围着一个抱头蜷缩的人影殴打着。一名头上粘着纱布的大汉靠在墙边，嘴里叼着一根烟。 “还敢把照片往报社投！老子叫你投，你投！你给老子投！” 说到气头处，大汉也走上前去，在地上人影身上狠狠踹了两脚。 “把东西交出来，留你半条命，不然你就等着被扔进河里喂鱼吧！” 大汉冷笑着，往后退了两步，轻轻弹了一下烟灰，突然“咚”的一声，一个花盆在他的脑门上再次绽开。 小弟们听到声音回头一看，便看到大汉满头泥土轰然倒下的景象。 “老大！” “大哥！你没事吧！” 一群人围上去嘘寒问暖，不知谁回头看了一眼，突然一愣：“那家伙呢？” 众人回头一看，却发现刚才被围打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 酒厅。 “看你这样也不合适喝酒了，喝白水吧。” 周哲打了个响指：“服务生，你好。一杯白水，一杯百香果啤。” “好的。” 不一会儿，服务生过来，良好的素质让他只多看了头破血流的郑泰一眼便转身离去。 郑泰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声音涩哑道：“谢谢。” 周哲也抿了一口啤酒：“路见不平而已。你怎么又被他们……” 郑泰淡淡道：“我的住处在这附近。” “哦。”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眼前郑泰这个情况，似乎与他发表的那篇稿子有些联系。而且貌似是对方帮自己背了这个黑锅。 心怀歉意，周哲正准备将那些视频还给郑泰，想办法让他和帝豪会所和解。郑泰却率先开口了： “骆璃的那篇文章，是你写的吧？” 周哲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抱歉。” 郑泰到底不是傻子，发生的事情也很容易被联系起来，只需要简单的调查，自然就能知道他的身份。 “不用和我道歉。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我们负责光鲜亮丽，你们负责戳破它们，仅此而已。” 郑泰从身上摸出一个烟盒，里面的许多香烟都在刚才的殴打当中碎掉了，他从当中抽出仅剩完好的一支，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将其点燃。 周哲看到，他抽的是‘彼岸’。而且应该是新买的。 “而且某种程度上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的那片文章，她也不会那么快下定决心和我结婚。” 喷出一道笔直的白练，郑泰笑了起来：“我只是个三线小演员，而她是前途无量的大明星。但爱情就是这么奇妙不是么？我至今还记得，当时她告诉我那个决定时我的心情。空气从来没有那么清新过……无论外界怎样流言蜚语，那几天都是我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日子……” 半支烟直接被郑泰吸进肺里，烟头直接被他扔进了杯子，伴随着“嗤”的一声，迅速熄灭。 “走了。” 郑泰站起身来：“谢谢你今天又救我一次，也谢谢曾经的事情。所以你不用和我说抱歉，我们扯平了。” 郑泰踉跄远去，周哲看着他的背影在门口消失，苦笑一声，将面前的百香果啤一口饮尽。 只觉得酸涩无比。 ……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唯一一件让周哲觉得不畅快的事情，就是关于骆璃的事。 那个神秘的游梦，明显是一个专门逮着孕妇下手的变态杀人狂。而骆璃身为万众瞩目的明星，自身孕况应该掩饰得很好，若不是他的那篇稿子把这件事情揭发出来，可能就不会被那个游梦注意到，然后变成那样悲惨的结局…… 在这个过程中，他纵使连从犯都算不上。但却有一份因果在。 但今天，他却得到了受害者家属的谅解。 周哲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了许久，直到夜深，做出了一个决定。 “等唐哥这边的事情搞定，那个杀人狂如果还没被抓捕的话，就去帮郑泰一起寻找凶手！” “我，加上唐哥，实在不行再叫上那个治安局的王柯知，应该能对付那个藏头露尾只敢对女人下手的变态吧？” “完事儿之后再跟着唐哥直接离开苍照，到时候就算王柯知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也不可能追出国找我们麻烦吧？毕竟我们也算是见义勇为的好市民了……” 终于做出了蹚浑水的决定，周哲心里却轻松了一些，抑制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一觉起来，已经是日高三杆。 在房间里面虚耗了半天，晚上少有兴致的在厨房大显身手，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哇，今天是什么日子！做这么多好吃的？这些都是什么呀？” “宫保鸡丁，农家小炒肉，干煸土豆丝、清炒时蔬，还有这个，是餐后甜品双皮奶！” “名字都好怪啊，不过都好好吃。” 刘梦菲每一种菜都尝了一口，眼睛里面立刻闪起了小星星。 随后一边哈着气一边挖了一勺双皮奶，眼睛立刻瞪圆了： “这个好好吃，牛奶怎么像冻住了一样？是怎么做成的？” 果然，女生都喜欢甜的东西……周哲微微一笑：“做法很简单，水牛奶，鸡蛋清和白糖而已。里面还可以加一点鲜果之类的，颜色和味道会更好，不过今天材料有限，就只能这样了。” 顿了顿，周哲道：“今天是为了犒劳你这两个星期的辛苦工作。等游戏制作完成，我再给你做一顿大的，出去吃也可以……好了，先吃饭吧。” 第52章 入梦解梦 吃完饭之后，刘梦菲汇报了一下游戏的开发进度。 由于是自己的项目，所以她自然是尽心尽力，除了吃饭睡觉几乎其他所有时间都扑在这款游戏上了。 所以，不到一个星期的功夫，游戏的基本架子已经搭起来了。甚至前面几个关卡都已经做好了。 当然，搭起来的只是架子，玩起来的时候显示的不过是简单的线条图形。后面的美工和音效也都是耗时间的地方。 不过有着刘梦菲的催促，画师那边的进度还算不错，已经完成到30%左右，而且在风格熟悉了之后，接下来也会越来越顺，速度会越来越快的。 勉励了她几句，看着刘梦菲自发地去洗碗，周哲满意地点着头，背着手回到自己房间。 拿出一个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夹着一根根或长或短的发丝，每一页上都还写着对应的名字。 “发乃精之华，头发扎根与头皮当中，汲取人睡梦时的流溢的精神生长，因此或多或少都会与发主的梦有着一定的联系，留有梦痕。这种梦痕细微难辨，也只有在梦界当中可以察觉。” “但因为拔掉的头发是无本之木无水之源，所以上面残留的梦痕也会在一两天之内快速消散。” “据说极高明的织梦师和操梦师便可以凭借头发拉人入梦或潜入对方梦境，十分神奇。” 回想起唐梦的这些话，周哲随意拿了一根头发，缠在手指上，然后在床上躺下，闭上眼睛。 将心神放在那根发丝上，然后发散思绪，如同鼓起一张薄膜，又像渔夫撒网一般抛出。 渐渐入梦，遥遥远方似有某种莫名的吸引，就如同两块磁石，牵连着周哲在梦界底层的黑雾当中快速摆渡。 摆渡也许是一种错觉，正如唐梦所说，梦界的底层是混乱和无序。等他回过来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梦境。 周哲认出了梦境的主人，连忙投身其中——或者说在牵引之下，身不由己地一头扎进了这个梦境中。 这是一处虚妄的世界，一道逆流在眼前横亘，混乱的水流由上至下，但却听不到水流的声音。 水中，有一条条鱼儿，但这些鱼儿却显得分外诡异，身上的纹路组成一个个孩子的脸。 这些“人面鱼”在水流中奋力向上奔涌，一个个越过上流不知道去了哪里。但却有一条身上色彩格外艳丽的鱼，在水流中总是被冲得东倒西歪，在原地打转甚至后退。 曹敏站在岸边，看着这条鱼一脸心急如焚。 周哲蹲在旁边看着这幅梦境，摩挲着下巴。 唔，这条鱼上的人面看起来和曹姐有几分相似，是在影射她自己或是她的儿子……她在报社的工作还算安稳，应该没有激流勇进的机会，大概率应该是他的儿子吧…… 他的儿子刚好高三，面临高考。算是一道大坎儿了……也就是说，他儿子的成绩不佳，难以进取，所以这是让曹姐潜意识里最焦虑的事情？ 周哲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眼看梦境没有其它新的变化之后，便直接离开了。 一离开梦境，周哲也从梦境当中脱离。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不被困意吞没，紧接着拿起了第二根发丝，依法施为。 这个梦境，是记者刘斌的梦。 梦里，刘斌在一栋崭新的房子里面，脸上带着喜色，一圈一圈地转着游览。 唔，梦到新房子，直解的话可能就是他搬了新家，乔迁新居。也有可能是代表着结交了新的、对他很重要的朋友……总而言之应该是一个好的兆头吧…… 周哲退出刘斌的梦，又拿出孙贝的头发，闭上眼睛入梦。 梦境当中，一片血红。周哲看到孙贝倒在一片血泊里，一名五指如刀的扭曲黑影，正踩在血里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梦境戛然而止。 孙哥这是做噩梦了啊，看来是平日里灵异恐怖的稿子写得太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感叹一声，周哲也只能再次退出梦界，从床上坐起。 将孙贝的头发夹回笔记本里，周哲紧接着又入了其他几名同事的梦境，无一失败。 周哲一边从他们平日的心情境遇结合梦境表现推测他们的情况，一边映证自身所想。只是在入梦的过程当中都是全程旁观，绝不打搅。 再次退出梦境，周哲脸上难掩疲色。 看来这种入梦对精力也是有所消耗的啊……不过只剩最后一个了，全部看完吧。 周哲拿起那根在陈阳办公室里拿到的头发，缠在指尖入梦。 在黑雾中飞掠，周哲被无形力量包裹着，一头扎进了一个梦境当中。 这是一处楼梯的回廊，幽暗逼仄，楼梯一层层向下，好似永远没有尽头。一名女子衣不蔽体，赤着双脚疯狂向着下方逃跑，而在她身后的楼梯上，则有一个仿佛淤泥组成的人形，甩溅着粘液追逐着她。 这……好像不是社长的梦境啊。难道是…… 周哲看清楚了女子的面容，这不正是那个行政钱莹么？ 幽暗逼仄的空间可能代表着她的精神压力很大，永无尽头的向下楼梯代表着对自己财产、地位、名誉的担心，亦或者意味着沉沦……那个淤泥怪物么，也许是被她潜意识厌恶的某样事物的重构幻化…… 淤泥……粘液……该不会是陈阳吧？ 周哲忍着笑意，看到钱莹即将奔到自己面前，二话不说直接脱离了这个梦境。 反正只是一个小小的噩梦而已，说不定醒来就忘记了。更何况还是她自己做的梦。 反正周哲是绝对不想和陈阳的情人有任何瓜葛了，哪怕是在梦中也一样。 睁开眼睛，周哲把手指上的发丝放进笔记本里，拿笔涂抹了上面陈阳的名字，改成了“钱莹”。 将笔记本放好，随后才重新在床上躺下。 今日入梦，自觉收获良多。 唐哥说借头发入梦如何如何困难，现在看来也不算很难么。虽然有一个小小乌龙，但入梦之事却无一失败，全部成功。 也许自己真的有操梦师的天赋也说不定？ 但是那所谓的织梦师，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说起来，自己有多久，没做过梦了？ 第53章 绑架！ 接下来两天，依旧待在家里。除了夜里去同事们的梦里看看之外，其余一切如常——倒是孙贝，自从那次噩梦之后，似乎就没见他夜里做梦了，也许是都在通宵写稿吧。 “暗袭”的杀手一直未曾到来，有的时候周哲甚至会在这种悠闲的日子当中忘记这件事情。 但杀手越是不来，心里的压力就越是累计。 总觉得杀手可能潜伏在周围，随时可能暴起，亦或者酝酿着什么惊天阴谋，等待致命一击。 不过时间拖得久也有好处，那就是唐梦身上的伤势已经基本愈合了，可以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来应对杀手。 所以应该算是有利有弊。 两天前从报社拿的那几根头发已经全部“枯萎”了。 准确的说，倒不是头发枯萎，而是头发上残留的“梦痕”全部都消散了，已经无法通过它牵连锁定发主的梦境直接进入了。 据说有的游梦可以用特殊的手段，将人的头发、皮毛、血液制作成长效的梦境之锚，亦或是在对方的梦境当中种下标记——就像是当初那个代行者对刘梦菲做的那样。 只可惜这些手段唐梦都不知晓，周哲自然也就无从学习。 所以，只能用笨办法——再去收集一轮头发！ 到了报社，却发现办公室里只有寥寥几人，社长室的门也锁着，气氛更是有些古怪。 他找到曹敏打听了一下情况，后者面露怪异道：“今天早上，孙贝被治安局带走了。” 周哲一愣：“孙哥被抓了？为什么啊？” “倒不是被抓，说是协助调查。” 曹敏从旁边拿了一份报纸，递给周哲：“至于为什么，你自己看吧。” 周哲连忙拿了报纸在一边摊开。 这是今日的娱乐信报，自家报社出品。 曹敏示意的是写在灵异故事和杂谈板块的一篇文章。 《揭秘澴河特大连环杀人案件——血腥残忍的神秘仪式》 周哲瞳孔猛地一缩，继续向下看去。 文章里，先是罗列了近期澴河市所有失踪未归和被抛尸河里的人数，一共十四人，其中十三人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儿。 除此之外，还有澴河市近半年内，被秘密杀害刨去肚中胚胎的孕妇数量。 一共八人！ 文章中，列上了被害者的名单。其中，骆璃和杨小梨的名字赫然在列。 后文里，笔者认为绑架杀害那些女孩儿以及孕妇的幕后主使系同一人，这个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远古一种鲜为人知的神秘血祭仪式，用生命和血液来取悦邪神，换取力量。 再后，笔者还煞有介事地附上这个血祭仪式所需要的“祭品”内容和一部分悼词： 献上九名纯洁的处子； 献上九个混沌的胚胎； 然后在绯红的沐浴下升华； 邪神会开启牠的门户，享受供奉，并赐下力量。 …… 周哲抬起头来。 这篇文章基本和所有的邪诡怪谈一个调调，本质上没有太多出奇之处，就算被人看了也只当故事图个新奇罢了。 但这篇文章的关键在于，结合了澴河近期发生的案件情况，甚至指名道姓一一对应，甚至还附上了受害者名单。 尤其是其中还有骆璃这位逝去明星的情况下，这篇文章必定备受瞩目。被治安局立刻带走也就可以理解了。 “文章里面怎么全部用的是真名？社长那边没有把关吗？”周哲问道。 曹敏低声道：“我听说是孙贝他先用一片普通的稿子拿去给社长审校，等社长看完之后，又偷偷替换了里面的内容。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印刷厂那边已经印出好几万份，最早一批的报纸已经发到各个报摊了。” 叹了口气，曹敏道；“没看到社长现在不在办公室么？他已经出去全力追回那些报纸了……哎，孙贝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搞出这样的事情。” 周哲的心里也有这个疑问。 目光重新放回文章上…… 在常人看来，文章的内容荒唐，唯一的看点也许就在于治安局竟然私底下隐瞒了那么多命案以及关于骆璃的事情上。 但早就推测凶手是游梦的周哲，心里却有一个不详的预感。 难不成，真像文章里说的一样……有代行者在进行血祭仪式与噩魔交易？ 孙贝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不过好在治安局行动够快，也许真的能顺着这条线索，找到真凶吧！ 出了这档子事情，周哲也没兴致拔头发了。塞了一份报纸在身上便匆匆离开了报社。 回到家里，周哲正想着晚上在梦里和唐梦讨论一下这件事情，但没想刚到小区楼下，就看到唐梦面色寒若坚冰的等待在那里。 周哲很少见到这种表情的唐梦，只感觉他冷彻的表情下仿佛隐藏了一座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喷发。 上一次类似的情况，好像是还是在学校发现有女学生被绑架的时候。 “唐哥？” “回房说。” 唐梦眼中布满血丝，扭头向上走去，周哲连忙跟在后面。 到了客厅，唐梦关上门，转过身来。 周哲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唐梦不会打破他自己的嘱咐把自己带到他的房间里。 果然，唐梦一开口，就让周哲悚然一惊。 “我女儿被绑架了！” “什么！” 唐梦阴沉着脸道：“这些年，我一直将女儿寄宿在一个普通家庭里。他们也对外宣称她是他们的孩子，几年下来一直掩饰得很好。” “昨天一整天她都没有去学校，同学们也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因为临近考试，老师就联系了家长——也就是她寄宿的那个家庭的大人。但他们是确定昨天早上她出门去上学了的。但是现在却神秘失踪了。” 周哲安慰道：“这才一天时间，也许是翘课出去玩了，在同学家住宿呢？不一定是绑架吧……” “我女儿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唐梦深吸一口气，强行调节自己的情绪，放缓了声音：“就在一个小时前，我收到了一封信。里面放了一张试卷，虽然没署名，但是我女儿的字迹没错。而且信封里还放了一份这个。” 唐梦将信封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一张写满了娟秀字迹的试卷，以及一张折叠起来的报纸。 周哲面色微变。 这报纸，正是澴河娱乐信报，今日刊，登有“揭秘澴河特大连环杀人案件……”的那一张！ 第54章 其他条件 高三女生……纯洁处子……血祭仪式…… 周哲心电急转，面色凝重：“唐哥……” “送信之人是谁，我大概有所猜测……” 唐梦摆了摆手：“但不管怎么样，不管送信之人是提醒还是威胁，我都没有别的选择了。” 周哲深吸一口气：“唐哥，我会帮你一起救回你女儿的。” 这种时候，唐梦没有故作姿态，只是点了点头，用力拍了拍周哲的肩膀。 “走吧。” “去哪里？” “找孙贝。” …… 治安局外。 周哲和唐梦蹲在路边。 “孙贝应该不会是凶手，所以治安局最多也只是让他协助调查不超过二十四个小时，甚至可能当天就放他出来……” “不管他是怎么写出那片文章的，都肯定知道一些什么内情。这也是我们目前最容易拿到的线索。” 唐梦扔掉烟头：“咱们先找孙贝，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拿到什么线索……实在不行，再去找治安官，他们追查案件那么久，说不定会掌握一些线索。” 周哲点了点头：“嗯。” 两人在路边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直到天色昏暗，远天的边缘被沉入地平线的红日渲染上一层绯色，孙贝才从治安局的大门走了出来。 两人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跟在孙贝身后。 孙贝走在夜色笼罩的大街上，仿佛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似得，不时回头探查。 等到远离了治安局的地界，唐梦也不再掩饰，直接追上前去。 “孙贝。” “唐梦，周远。” 孙贝紧张的面色放松了下来：“原来是你们俩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弄得我一直心神不宁的。” 唐梦面色严肃：“有时间吗？咱们找个地方坐会儿？” 孙贝点了点头：“有。” 三人就近找了一家露天小店坐下，随意点了几个菜。 等着上菜的间隙，唐梦直接问道：“老孙，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请你务必如实回答我。” 孙贝看着唐梦，调笑道：“你们不会也是问关于那个神秘仪式的事情吧，治安官可问了我一天了。” 唐梦和周哲都没有笑，孙贝也渐渐被情绪感染，笑容褪了下去：“你们要问什么？” “你是从哪里知道那个仪式的？” 孙贝长叹了口气，慢慢开口道： “这话今天我已经说了好多遍了，好吧，就再说一遍……我不是负责咱们报社的都市怪谈板块么？前段时间旧的那篇连载小说完结了，我就到处想找个新的故事给续上。但一直没找到中意的，于是就打算干脆自己先写几个短篇填上。” “结果在搜集素材的时候，我突然从一本书里翻到了一张黄皮纸，纸上就记载着这么个诡异的仪式。” “其实一开始我也只当是哪个疯子的臆想或者是恶作剧，没放在心上。但是你们也知道，我和局里一些治安官关系不错，偶尔能搞到一些内部信息。比如那些同样被剖腹而死的其他几名孕妇……” “我突然就联想到那张纸上的仪式了，然后我就简单地比对了一下，然后发现这些案件的一些细节竟然与那个神秘仪式惊人的吻合！” 唐梦立刻追问道：“那张纸你还留着吗？” 孙贝一摊手：“被治安局给拿走了。我这儿也没有留存……不过都在这里了。” 说着，孙贝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周哲问道：“孙哥，这件事情明显不同凡响，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治安局，而要把它公布出去呢，而且还罗列了被害者的真名，不怕引起恐慌么？” “周远。”孙贝微微一笑：“我只是为了提醒大众而已啊。你们说，这个情况要是先被治安官知道，他们会不会像之前一样封锁消息？想你说的，为了避免引起公众恐慌？ 呵呵，澴河市数百万人口，死掉几个有什么大不了的？之前就是因为大家的重视程度不够，才导致罪犯屡屡得手！如果恐慌能让大家提高警惕，那可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至于真名？唐梦，周远，你们刊登骆璃的那篇报道的时候，貌似可没用假名，而且把人家的照片都放上报纸了吧？” 二人默然。 唐梦深吸一口气道：“孙贝，我的女儿失踪了。我怀疑这件事情和那个神秘仪式有关，如果你还知道其他什么线索，请告诉我，我可以用任何东西交换！” “唐梦，咱们这么多年的老同事了，就不用说这些了。好吧……其实今天我的确有些事情没告诉治安官……” “什么事情？” 店家端着菜上桌，打断了孙贝的回答。等到店家离去，孙贝拿起筷子夹了几道吃了起来，“今天饿了一天了，你让我先吃两口。” 唐梦攥着拳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孙贝吃完。 后者每一样菜都吃了四五口之后，才抿了一口茶水道：“其实，我给到治安局包括在报纸上刊登的讯息，还有一半没有说出来。比如关于仪式的祭品，不仅仅需要九个纯洁的处子，还需要九个纯净的处男……” 孙贝道：“黄皮纸上记载，这个仪式所献祭取悦的对象，是被称之为拉弥尔的神秘邪神。这个邪神最喜欢干净漂亮的小孩，并以此为食。所以想要取悦牠，就需要献祭纯洁靓丽的少男少女。” 孙贝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所以，筹办仪式者的目的很明确。他费尽苦心地四处绑架少女，发现其不纯洁之后，又毫不怜惜地直接抛弃。我之前从治安局里打探到的消息得知，那些被抛尸在澴河里的少女，全部都已经不是处子。但死前又都没有受到过侵犯。” 周哲眯着眼睛问道：“可是如果有人在准备这个仪式的话，为什么失踪和被抛尸的都是少女，而没有男性？” 孙贝笑道：“一开始我也很为这个问题疑惑，后来我找到了解释。” “与纯净的男孩儿相比，漂亮而纯洁的少女无疑是更加稀缺的。你们知道的，在这个社会，稍有姿色的女孩儿总是面临很多追求，很难保持住自己的童贞，更何况是漂亮又纯洁的处子？所以筹办仪式者寻找起来也比较麻烦。” “而男孩儿们就好找多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在很多地方都能找到，而且也很容易引诱和控制。” 孙贝的解释很牵强，但也有几分道理。至少在没有更好的解释之前，只能接受这个理由。 第55章 混沌的胚胎！ 唐梦眯起眼睛，问出一个关键问题：“这个仪式，要求的是活体献祭是么？” “你也研究过这些东西？”孙贝点点头：“是的。只有活体，才能最大限度的取悦拉弥尔。” “那仪式有没有时间地点的要求？” 孙贝突然露出一个微笑，道： “完整的悼词是： 这是满月之时； 是增长与收获之时； 赞美您！伟大的拉弥尔！ 绯月因您的呼吸消溶， 彩虹因您的注视而枯萎； 为您献上无暇的处子； 为您献上纯洁的处男； 为您献上混沌的胚胎； 恳请您在绯红中赐下力量，洗涤我腐朽的肉体吧！” “满月……” 唐梦猛地抬头看向外面，天空红月高悬，给天地间的一切都蒙上一层淡淡的绯色。 “后天就是满月。” 周哲道：“也就是说，只要在满月之前找到筹办仪式的那个人，一切就都还来得及挽救！” 孙贝点头道：“是的。如果不出意外，筹办仪式者已经集齐了九名纯洁的少女，九名少男应该也不是问题。但他现在还差一样东西。” 唐、周二人纷纷看来：“什么？” “混沌的胚胎！” 孙贝道：“混沌的胚胎，指的是孕育到第七周的第七天的胚胎。这个时候的胚胎属于刚开始分化性别，将分未分之际，所以被称作为混沌。胚胎也必须在月亮最盈满之时取出，才能保留拉弥尔最喜欢的灵性味道。” 说到灵性这个词，唐梦和周哲深深看了孙贝一眼，而后者却恍若无觉，兴奋道： “月相大概三十天轮回一次，每一次的满月大概两到三天，由于必须在满月之时才能挖取胚胎，所以这是最难的一项。” 周哲蓦然想起，骆璃和杨小梨死亡的那几天，似乎也是满月。 而据那时候到现在，刚好差不多一个月了。 “我查阅过记录，整个澴河市在半年内被挖取胚胎的人，只有八人，而且都是在满月之日遇害的……也就是说，对方还剩最后一个胚胎才能达成仪式所需！” 终于找到了解题之道，周哲和唐梦对视一眼：“如果那人不愿意把仪式再往后拖一个月的话，那么他就必须在后天或大后天的夜里动手拿到最后一个胚胎！” 二人立刻站起身来，唐梦看向孙贝诚挚道：“谢谢你，孙贝。等我这边救出女儿，回头一定当面再感谢你！” “谢了，孙哥。”周哲也说了一声：“你先吃着，我们得先去一趟。” 孙贝也站起身来：“你们打算去医院？也带上我吧。” “孙贝，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掺合了，接下来可能有面临你难以想象的危险。”唐梦微微皱眉道。 “我已经参与到这个程度了，如果这个时候让我停下，我想我是怎么也不甘心的。而且说不定我还会帮到你们呢？” 孙贝笑笑，道：“我查过澴河市的人口数据，城市内人口大概六十万万左右，按照去年的出生率粗设为百分之十五，也即每年有九万名新生儿，平均每天有二百四十六名婴儿出生。” “孕妇的孕期平均是十周，也即二百八十天。也就是说，从概率学看，这个城市内每天都会有接近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有一位孕妇的胚胎刚好是第七周第七天。” “当然，这个数据只是简单的估算，平民窟那边也还有一些数据没有算在内。不过河那边的那些家伙自己都算不清自己的怀孕时间，没有精确数据的情况下，筹划仪式者应该也不会选择她们下手……” 孙贝话已至此，二人没有理由拒绝他的跟随。于是三人便一道直奔仁爱路医院——这里是市里最大的医院，资料也应该最详尽。所以理应先从这里查起。 而在他们离去之后，小店隔壁桌的一名低头抽烟的人影也紧接着站起身来，将烟头扔进杯子里发出“嗤”的一声，然后扔了几枚硬币在桌子上，紧接着背影迅速消失在绯红月色之中。 …… 虽说已经深夜，但是医院却灯火通明，门口的摄像头内也闪烁着光芒。 ——这里恐怕是少数会安装这东西的地方了。 三人来到柜台，夜深没有多少人。咨询台的值班护士抬头看了一眼三人：“有什么需要帮助？” 三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周哲上前一步：“你好，我想查一下目前在孕的孕妇资料，有哪位在后天和大后天刚好是怀孕第四十九天的？” 护士警惕地看了周哲一样：“这些是私密资料，我们是不能对外公布的。” 非要逼我用钞能力……周哲叹了口气，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布袋，晃了两下，用手压着轻轻滑到了小护士面前的报纸下面。 “其实我们是在查一个案子，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吧？最近的孕妇被杀案你知道吧？我们怀疑凶手是模仿邪恶仪式的精神病患者，他仿照神秘仪式的模式杀人……所以如果有这样的孕妇，我们得立刻安排人手去保护她，以免再出现惨案。” 顿了顿，周哲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摄像头：“我们要是坏人的话，也不敢直接在这里找你问这些资料吧？” 可能是周哲诚挚的话语打动了她，值班护士一盖报纸，连同下面的小袋子一起收回了抽屉里，然后在面前的电脑上操作起来。 不一会儿，她说道：“院里刚好有一名符合你刚才说的条件的孕妇，后天她正好是孕期的第四十九天。叫庞奕，住址是在黄湖大道三号二号楼。” 周哲露出笑容：“太谢谢你了。对了，我还想再请问一下，还有其他人向你询问过这件事情吗？” 值班护士摇摇头：“没有了。” …… 离开医院，周哲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一个可能目标了。但其他医院里也可能会有后面两日刚好孕期第四十九天的孕妇，不如我们分头行动？” 唐梦点了点头。 周哲看了孙贝一眼：“孙哥，你看你是和我们一起，还是……” 孙贝笑道：“我们还是单独行动吧。整个澴河市里的大小医院几十家，我们本来人就不多，再扎堆在一起得多久才能找完啊。” 周哲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袋子递过去：“孙哥，辛苦你了。这事儿对我们很重要，必要的时候别吝啬用钱。” 孙贝点头接过，摇了摇袋子，里面的金币顿时哐当作响。 周哲看向唐梦，后者立刻道：“放心，我身上还有些积蓄，够用了。” “好，那我们来分一下医院名单……” 第56章 第一夜 翌日。上午。 奔波彻查了一夜的三人在唐梦的客厅聚首。游梦因为常在梦界穿梭，精神精力强于普通人，因此唐、周二人没什么疲态，倒是孙贝，黑眼圈愈发重了，不过精神倒是还好。 “我这边一共查了二十一家医院，他们登记的孕妇数量不多，没有符合情况的人选。”孙贝率先道。 唐梦道：“我这里查到一个，卢淼，后天刚好是她怀孕第四十九天。” 周哲精神一振：“刚好一天一个，凶手必定会对这两名孕妇动手，我们只要在夜里守在旁边，说不定就能抓住那凶手！” 唐梦点了点头，眼神一点点冰冷。 …… 治安局。 王柯知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盯着面前的案卷材料，目光专注而沉静。 短短几天，他的头上已经出现了几根白发。显然他身上所扛受的压力外人并觉察不到。 少女失踪抛尸案，孕妇剖腹被杀案。 这两个性质极其严重的系列案虽然都是从半年前开始的，但一直是分案调查，由探案大队正副队长分别负责。王柯知负责的是孕妇剖腹被杀案。 但随着孙贝一篇报道，哪怕内容大多荒谬，但还是让治安局上司做下了并案处理的决定。 于是，现在两件案子合并为一件，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要重新梳理，工作量不小。 并且上司还强调了该案调查时间，责令探案大队五天内拿出有效线索，缉拿组十天内将凶犯逮捕归案！ 长叹了一口气，王柯知闭上了酸涩的眼睛，揉了揉眉心。 “孙贝那家伙有问题，肯定还隐瞒了什么没有告诉我们。我得再去找他一趟。” “王头儿，你都看了一夜材料了，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方井在一旁劝道，“等您休息完了，我陪您去调查那个孙贝。” 王柯知想了想，点了点头：“好，你也去歇着吧。这几天你也辛苦了，不过再努把力，把这个案子破了，我给你休假！” ………… 还有十几个小时才是满月。但唐、周、孙三人还是一早就来到了黄湖大道，留一人守在二号楼边，另外两人则在最近的宾馆休息。 毕竟晚上可能有一场恶战，必须得养精蓄锐。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天空的圆月探出头来，绯色当中似乎带着一丝猩红。 到了夜里，三人靠在二号楼庞的阴影里，一面注视着所有进出大楼的人，一方面抬头就能看见孕妇庞奕的卧室。 接下来可能会爆发游梦者之间的争斗，所以二人准备让孙贝在宾馆里休息。后者却怎么也不听，于是只能作罢。 临近十点钟，卧室的灯熄灭了。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到了午夜，周哲的精神提到了极限，左手伸在兜里扣着黑子，右手戴着虚灵手套，手里攥着一把开锋的小刀，随时准备出击。 不知道哪家零点的钟声响起，周哲顿时一个激灵。 按理孙贝的说法，十二点整是收取仪式材料最好的时间，前后错的越远，胚胎的效果就越差。若是超过一个小时，几乎就没有效用了。 但是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候，唐梦戴上了墨镜往房间里看了一眼，然后对着周哲轻轻摇了摇头。 一点钟过后，又等了十来分钟，唐梦又向上边看了一眼。 此后没半个小时，唐梦都会抬头望上一眼，然而直到天亮，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孕妇已经起床了。” 唐梦低声在周哲身边说了一句，后者会意，抖了抖在寒风中冻了一夜的身体：“走吧，吃点暖和的东西回去休息吧。看来那人的目标应该是放在今晚了。” 随意找了个早餐铺喝了碗热粥果腹，三人各自回去休息，约定下午再聚。 回到兴业小区，只剩唐梦周哲二人。 在楼道里，周哲问道：“唐哥，你怎么看他？” “孙贝？”唐梦想了想，道：“看不透。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要不是我曾经见过他的梦境残影，我恐怕要以为他也是游梦了。” 周哲明白唐梦的意思。 普通人在精神不佳的状态下，身周会有梦境残影。但因为游梦者的特殊，保证了绝对不会有梦境残影浮现。 也就是说，孙贝只是个普通人——至少上次被唐梦看到梦境残影的时候还是。 而像他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成为游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周哲觉得更合理的解释是孙贝真的因为这个事情而魔怔了，以至于上次在他的梦里都发现他在做血腥的噩梦。 不弄清楚这个事情，他恐怕是别想睡个好觉喽！ 第57章 平安夜 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想到今夜必有恶战。于是周哲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出门正准备去找唐梦，就看到后者已经倚在楼道里抽烟。 “唐哥，你没睡吗？” 唐梦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否定，只是扔掉手里烟头，在脚下踩灭。 “走吧。” 一出小区，一辆熟悉的小车就拦在了面前。 孙贝摇下窗户，笑道：“开车去吧，方便一点。晚上好歹也有个挡风的，昨夜我可被蚊子咬死了。” 二人点点头，上车之后直奔目标地点而去。 路上，唐梦突然开口道：“老孙，昨天那凶手没有出现，今天是他最后一个目标，他必然会露面。晚上恐怕会有危险，待会儿到了地方你还是先回家吧。” “怕什么？他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孙贝不以为意。 周哲眉头一挑，问道：“孙哥，那篇报道是你写的，难道你就不相信真的有邪神之类的东西吗？” “哈哈，邪神？在哪里？我怎么没见过？” 孙贝哈哈笑了起来，回头瞥了一眼：“周远啊，那些东西都是唬人的。如果真有神啊鬼啊的东西，怎么会从来没被人发现过？而且你们不也不怕么？难不成你们也是邪魔鬼怪？” 不是没被发现过，而是发现的人基本上都死了……他们若是没死，被发现的则一定会死…… 周哲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再往下说，引起孙贝怀疑的话，说不定就会积累殃祸了。 唐梦当初的那句“世人的注视对我们而言如同砒霜毒药，常人的知晓对我们来说就像奔车朽索”让他至今还印象深刻。 虽然从没见过殃祸降临是什么样子，但周哲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见到。 今天的夜，格外的深。月，格外的圆。 甚至那月上的红色，几如流动的血一般，也像是一块晶莹的玉，洒下笼罩大地的淡淡柔辉。 这名孕妇的家庭条件就比昨天那位差多了，不在小区，而在路边一栋小楼里。所以三人大可以直接坐在车里看着楼道和卧室。 从十一点钟开始，唐梦便戴上了墨镜，看上去像是在闭目养神，但实际上每过半个小时，他都会抬头看一眼那孕妇的方向。 十二点。 紧张的气氛积累到峰值，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点。 唐梦的情绪明显焦躁起来，但强自忍耐着，静静等待。 等到远方的浮现出第一缕天光的时候，唐梦终于没忍住，转过头来看向孙贝，嗓音低沉：“怎么回事？” 孙贝也一脸茫然：“怎么可能……他明明还差最后一个的啊，为什么没出现呢？” “难道他不追求最完美的祭品？随便找了一个六七周的胚胎？那之前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啊！那种程度的祭品根本不可能取悦拉弥尔啊！” 周哲深吸一口气：“两个可能性，要么仪式祭品的说法是子虚乌有，凶手杀人是因为别的理由，要么……还有其他孕期四十九天的孕妇被我们漏掉了。” 唐梦冷冷道：“如果是前者，那我们就浪费了三天的时间。如果是后者，应该很快会有孕妇被杀的消息传出。” 周哲叹气道：“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我们目前都没法确定。” 孙贝弱弱道：“满月只剩下今晚了，如果凶手不想拖到下个月的话，那么肯定要在今夜完成仪式。”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个人完成仪式还有什么要求？” “呃……没有了，纯洁的处子和处男，再加上混沌的胚胎。仪式有这些东西便足以取悦拉弥尔赐下力量……哦！仪式必须在月光下进行，所以一定是在露天！” 二人看了他一眼，皆沉默不语。 露天仪式……这个条件太广泛了，说了简直和没说一样。 孙贝似乎也觉得自己说了废话，补充道：“奥，对了。仪式里说，仪式开始之后，可以从天空看到拉弥尔开启神门的异象，我们也许该找一个高处观望，等发现异象之后就立刻赶过去……” 唐梦冷冷看着他：“澴河市这么大，就算我们登到普君大楼顶上观察全市发现了仪式的异象，等赶过去的时候仪式恐怕都已经结束了！” 周哲却心中一动，抬头看向天空中漂浮着的那些巨大飞空艇。 “如果，我们用那个呢？” “高氏集团的飞空艇……”唐梦望了一眼，摇摇头道：“他们从不对外租赁，除非高伯爵开口，否则根本不可能借用到这东西。” 周哲深吸一口气，“那可未必。唐哥，孙哥，我们分头行动吧。我试试去能不能借到一艘飞空艇，你们去打探一下昨晚有没有孕妇死亡的消息，下午五点，我们再碰头。” “你有几分把握？” 周哲想了想：“五成吧。” 唐梦点头：“那你去试试吧。” …… 三人分开，周哲走了一段之后，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清晨空无一人的街道。 “出来吧。” 几秒钟，一道人影从路边巨大信报桶后走出。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脸上的东西是做演员用的道具？挺逼真的……但是那天你刚好坐在上风口，‘彼岸’的味道我太熟悉了，所以临走的时候就看了一眼……你伪装了脸，但是却没伪装自己手上的伤口。” 周哲笑了笑，接着道：“治安局的那天夜里，你就在跟着我们了吧。你也在等孙贝？” 郑泰轻轻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跟着我们？” 郑泰道：“因为我感觉跟着你们，也许就能找到凶手。” 周哲眉头一挑，然后心平气和道：“我们的确必须得找到凶手。但现在遇到了困难……你应该认识高氏集团的二少爷吧。” 郑泰目光一凝：“果然和他有关？” 周哲叹气道：“不。只是我们现在可能需要他的帮助。” 第58章 飞空艇 高天旸，高氏集团董事会首席高正豪伯爵的二公子。 与大哥高天繁相比，高天旸无疑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至少在外人眼中如此。 而郑泰从帝豪拿到的那个视频，也正说明了他生活的糜烂。 看着眼前二人，高天旸翘着二郎腿，手指里捏着一支雪茄，吸了一口让烟气在口腔里滚动一圈之后，慢慢吐出。 “找我借飞空艇？呵呵，你们拿这玩意儿来……是在威胁我？” “当然不是，这只是我们表示诚意的小东西。帝豪会所在包厢内私自安装摄像头的事情，高公子应该也不知道吧。” “其次，是我本人想和勋爵大人交个朋友。” 周哲笑了笑，看了看周围：“能否让你的保镖先出去一下，我有两句私密话想和勋爵大人说说。” 高天旸抬头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让左右的两名壮汉去到了门外。 周哲看向旁边：“郑泰，麻烦你也出去一下，记得把门关上。” 郑泰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吩咐走出了门外。 房间里面空空荡荡，周哲这才重新将目光放在高天旸身上。 后者呵呵一笑，依旧是那个坐姿，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周哲对他不利似得。 “有什么私密话，来，说来听听。”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刚才的事情，想找勋爵大人借一艘飞空艇用一夜……犹记得一个月前的壮观手笔仿佛还在眼前，只是一艘飞空艇对你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 高天旸依旧是笑呵呵的，但目光却已经冷了下来：“我如果不想借呢？” 周哲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自顾自点上了一支彼岸，深深吸了一口，看着那香烟一下子烧掉三分之一： “勋爵大人贵为伯爵之子，家境优渥，锦衣玉食惯了。说是要借，但寻常东西作代价恐怕入不了勋爵大人的眼。但勋爵大人可知道，这个世界的表层之下，还潜藏着许多未知的存在？” 说着，周哲轻轻弹了弹手中香烟，四散的烟灰伴随着几点火星洒落，但在陨落的过程当中，火星却突然爆散开来，化作一圈火浪围绕在周哲身边，如同绽放了一朵妖艳的火之花。 “对于这些，勋爵大人有兴趣吗？” ………… 一个小时后，周哲从高天旸的房间里走出，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随后高天旸的电话就打给了高氏集团旗下的高航设备子公司，命令他们调拨一艘飞空艇，在二十四小时内配合某人的指挥。 接到电话的子公司负责人暗暗叫苦，一个多月前高二少的胡闹才让他在伯爵面前被狠狠训斥了一番，没想到今天又来。 不过好在只是一艘飞空艇，也没说要拉横幅。如果只是正常地浏览城市夜景的话，应该不会惹出什么乱子吧？ “你和高天旸说了什么？他竟然肯借飞空艇给你？” 周哲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目光扫过，却好像周围的空气都有些扎手了似得。 伯爵之子，声色犬马……周哲清楚这些贵族子弟们最喜欢的是什么。 刺激！ 未知世界，未知领域的刺激。 还有什么比得上梦界的玄奇？ 周哲稍稍显露手段，并允诺带他进入那个世界，作为交换，便借来了飞空艇一夜的使用权。 对一个普通人说这些，显然会在自身累积殃祸。但一时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唐梦不是说过，试验中到第四十九个人的时候，才会有殃祸降临吗？ 也就是说，距离他的殃祸降临，才积攒了百分之二罢了。 只要高天旸不到处乱说，其实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但即使如此，之后的大半个小时，周哲都在嘱咐他一定要保守秘密。 当然了，只期望于对方的嘴，肯定是不现实的。 低头看了一眼缠在自己指尖的发丝，周哲掏出笔记本，郑重地将它夹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在去高航设备公司的路上，周哲看到路边一个小烧烤摊，眼睛一亮，走过去买了十个烤肉，还特意多给了五个照币，嘱咐道：“老板，你把肉给我烤焦一点……对，接近焦炭的那种……” ………… 治安局。 王柯知看着最新一张孕妇的死亡照片，眉头紧锁。 一枚水晶硬币在他的手指间翻动，像是在犹豫。 方井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队长，这儿收到一封给你的信，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说自己收了五个银币，有人让他把这信转交给你呢！” “转交给我？” 王柯知眯了眯眼睛，小心翼翼接过信封，抽出之后，里面是一封贴着报纸字的信笺。 嗅了嗅，上面隐约还有烤肉的香气。 ………… 夕阳西下。 “高氏集团的飞空艇……没想到你真的借到了。” 唐梦看了旁边的郑泰一眼，很快认出了对方。但没有多问。 周哲问道：“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吗？” 唐梦一叹：“果然还是有人死了……死在自己家里，肚腹被刨开，死亡时间是半夜十二点。其他具体情况就不太了解了。” 孙贝歉意道：“对不起，是我的疏忽。那名死者检查的医院在我排查的名单里，但是那里的护士明明跟我说没有怀孕四十九天的孕妇的。” “算了，现在说这个没什么意义了。反而这件事情映证了你所说的仪式的条件是正确的……” 周哲点点头，看向艇长：“起航吧。” 艇长点头：“好的。” 这个世界的飞空艇，有些类似周哲记忆当中的热气球，不过结构精密百倍，有着巨大的气囊和风帆，像是一艘飘在天空中的船。 周哲不由联想，这个世界不可能有卫星、雷达，坐标收集只能靠人工。双脚丈量的话显然会很不标准，也就会导致制导技术难以进展，远、超远距离导弹施展空间趋近于无。 如果真的有战争的话，导弹的位置应该会十分尴尬，作战飞机的重要程度会相对提高——不过，这个世界真的有作战飞机这种东西吗？ 信息通讯成本高昂的情况下，民众基本不可能享受到跨国线缆，虽然也有互联网，但获取讯息的渠道仅限于国内。同时在封建王国体制下，上层信息向下封锁，从普通渠道根本不可能得知这些消息。 不知道其他三个王国，又是什么样子呢？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周哲坐在飞空艇的窗户边，俯瞰下方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那一点点扩散的光晕让周哲联想到了梦界底层的那无数梦境。 他突然觉得两者是何其的相似…… 天空中明月高悬，红得渗人。 洒下的月辉映在洁白的风帆上，像是月亮下流下的血。 夜渐渐深，孙贝突然惊呼起来：“看那边！” 众人迅速聚在窗边望去，便看到密密麻麻建筑群中一座不起眼的六层小楼顶上，突然有一道晦涩绯红光柱冲天而起…… 第59章 拉弥尔！ “艇长，去那里！快！” 飞空艇的艇长似乎也惊异于那光柱，但很快反应过来，驱动空艇向那边飞去。 周哲注意到，那光柱呈现圆柱形，像是一道放大了几百倍的竖立的红外射线，也许因为它的光线过于凝实而不发散，在下方反而看不到这光柱的存在，只有在更高的地方才能隐约看清。 并且由于那光柱越往上越发散的缘故，天空中那些原本与黑色夜幕同色的乌云，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像是黑夜裂开的疮疤，光柱则是疮疤深处流出的血液……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众人终于看清楚那小楼顶上的景象。 那是一处早有准备的平台，平台的地面上勾画着一个圆形的奇异阵势，一笔一划都显现出沟壑。那冲天的红光便是这个圆阵发出的。 阵势的中央放置着一个与人等身或者稍高一点的奇异雕像，雕像周围整齐列布着“祭品”：十八名赤身果体的少男和少女，以及玻璃器皿内红色液体中沉浮的小小肉球。 挨着圆阵的边缘也即红光笼罩之外还有更多的人影，不过全部都倒在地上。再近一些才看清，他们的脖颈或动脉全部被割开，血液顺着沟壑流淌，将圆阵渲勾上血红的颜色。 一眼看上去，好像那冲天的光柱就是这些血液激发而成似得。 唐梦已经第一时间冲到飞空艇边，扔下绳梯向下爬去。 “艇长，让我们登上那个楼顶！我们下去之后你立刻离开！” 下方的诡异景象让艇长六神无主，听到周哲的声音，他浑身一震，但还是克制住胆寒，减缓了速度。 周哲也在唐梦身边扔下了绳梯，快速往下爬。 爬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愣住。 因为在那些被充当祭品的少男少女当中，他赫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李力！ 他猛地低头，看到了小楼旁边那个褪色的招牌： 河东厨艺学院。 低廉的学费……赶走长得丑的学员……吞财蛇…… 难怪仪式里虽然有献祭少男的要求，但城里却很少听闻男孩儿失踪的报道。原来是因为那些男孩儿都被养在了这里，随时可以取用！ 无数碎片在脑海中拼凑，周哲突然意识到了许多事情，但这时已经没有功夫去细细思考了。 血液不断向圆阵内流淌，如同一条条血蛇在沟壑蜿蜒攀爬。 阵势外那些连祭品都算不上、只为提供血液而存在的“人肉血袋”更是接连被无形的吸力抽成干尸。 从这些干尸身上的衣服辨别，一些似乎是厨艺学院的大师傅和工作人员，还有一些染着头发的社会青年，其中一具干尸头上的红毛赫然在目，那名叫小慧的前台小姑娘也睁着无神的眸子仰望天空…… 随着阵势中的血液越来越多，冲天的红光也越来越明亮，整座楼台都仿佛被笼罩在红的界域中。 唐梦直接松手，从绳梯上跳了下去，周身寒气四溢，快速在手中凝结成一双煊赫冰棱。 一道岣嵝人影却直接拦在了他的面前，身周有一个个冤魂般的黑色雾影浮现。两人碰撞了一瞬，这人影落在阵势边缘，低声咳嗽起来，而唐梦手中的一道冰冷则直接炸裂开来，点点冰渣在地面化成黑水！ “是他！” 周哲看清了这岣嵝人影的面容，心中一惊！ 此人，赫然就是那“仙人下棋”梦境中第一个被黑虎吞掉的老头。没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这个人！ “小鬼，继续主持仪式！” 鬼气森森的老头止住咳嗽，对后面喊了一句，随后目光阴冷看向唐梦。 “冰灾，你来做什么？” 仪式后面阴影处有一名少年走出，站到了特定的位置开始低声念诵。 从隐隐飘荡出的字眼判断，和孙贝说的仪式祷词一模一样！ 周哲认出，这少年就是自己见过一面、李力提过的院长的孙子，覃小圭！ 唐梦根本不与老头废话，否则一旦给对方拖延时间完成了仪式，只会追悔莫及。手掌虚虚一抓，立刻重新凝出一道冰棱扑了上去。 周哲这边，在距离楼顶还剩两米的时候松手跳下，借助翻滚落地之后，直接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把棋子，向着那老头洒了出去。 十颗棋子掷出，在靠近老头的时候在空中定型成一个简笔立体的猛兽图案：四颗作头，头、尾、四肢各一颗，紧接着黑雾弥漫，将棋子全部笼罩。 大概因为地处现实的缘故，墨纹的身体全部藏在黑雾当中，只一双碧绿幽瞳若隐若现。但那震人心魄的吼声却不打半点折扣，紧接着伴随着猛的吸气声，老头身体上有丝丝缕缕的明亮玄光被抽离出来，迅速没入了黑雾，被墨纹咀嚼。 黑虎摄魂·第一魂，天！ 断绝通灵之途！ 感应到这条信息的一瞬间，不顾精力与体力双重暴跌的虚弱，周哲立刻大声道：“唐哥，他的传承能力被封印了！” 与此同时，老头身周的冤魂虚影一个接一个的消散，而唐梦则趁着这个机会合身扑上，双手冰棱一合，化作了一把丈许冰制的大刀，向着老头当头斩下！ 寒气临面，老头面皮抽搐，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扳指，空气中顿时显化出一个虚幻迷蒙的长发人影。 “拦住他！” 这人影是一名靓丽女子，一头长发直垂腰际姣好面容上却满是痛苦，听到老头的命令，不得不用出自己的手段——三千青丝瞬间疯长，在面前组成了一个宛若藤蔓攀附的半圆。 冰刀劈在半圆上，仿佛在其上点开了一朵冰之花，无数冰刺冰渣四下溅射，整个楼顶的温度霎时间下降了十数度。那些黑色长发组成的藤蔓也在寒冰的侵蚀下冻结掉落。 唐梦面无表情，将手中冰刀的断柄一扔，然后重新凝出一把冰棱继续前冲。 但就在这时，或许是覃小圭的祷告起了效果，红光中央那材质未名的雕像突然浮现出了鲜活的生命颜色，然后竟真如同活物一般，直立起了身体！ 她，或者说牠，半人半蛇。上半身是美貌女子的模样，一头金发，身上却浮现着朱红、金黄、青和蓝的颜色，这些颜色构成类似斑马的条纹和豹的斑点； 下半身则是蛇的身体，那花纹明明幽深暗沉，却给人一种如彩虹般的瑰丽。 最为引人瞩目且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牠的脸上没有双眼，只有两个黑漆漆的空洞。 而牠张开的手心当中，却各睁开了一只如同孔雀开屏时的尾斑似得眼睛…… 第60章 两败 “拉弥尔……” 看着那诡异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怪异存在，周哲情不自禁叹出了牠的名字，全身都在战栗！ 虽说他游览过梦境，见识过吞人黑虎，看过尸体，杀过人，也曾直视过噩魔的双眼。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邪魔的全貌。 诡异，邪恶，惊悚，迷幻，恐怖，强大！ 拉弥尔出现之后，手心的眼睛看向周围的“祭品”，蛇尾摆动，发出了“唦唦”的声音。 牠的两只眼睛首先分别注视向一名少女和少男，在她手中双眼的注视下，那昏睡中的两人的身体竟如同一瞬间经历了数十年光阴似得，头发转白，皮肤松弛，牙齿脱落，最后化作两具老朽的死尸，在其余青春靓丽的“祭品”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惊悚恐怖！ 唐梦的脚步顿了一顿，看着那行为举止真如邪神降世的雕像，面色剧变： “你们将噩魔拉入了现实——你不是要乞求力量，你是要……噬魔？” 老头桀桀笑了起来：“乞求力量？那一丁点儿力量能做什么用？当然是要获得牠的全部真灵才值得我这一番苦心！” 老头低沉着声音道：“冰灾，我知道你的事情，之前把你的消息报给王都梵家是我的一手昏棋，但是你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今天的事情我准备了五年！如果你今天不坏我的事，算我鬼老欠你一个人情，之后你和梵家的过节，我愿意帮你化去！” 唐梦眯起了眼睛，却听到旁边周哲急促道：“唐哥，他在拖延时间！我的效果持续不了太久！” 唐梦冷哼一声，继续向前冲去。 空中长发女子发丝如触手般卷来，被唐梦伸出冰棱刺入其中一旋一搅一带便让她不由自主的向下跌去，同时被唐梦另一只手凝出的冰锥直接洞穿，如同碎裂气泡般消散在空气中。 阵势中，拉弥尔以几秒钟一位的速度，交替享用自己的“祭品”，那些少男、少女和胚胎纷纷在牠注视之下老迈腐朽死去。而牠的身体却渐渐盈实，给人的压迫感、邪异感和真实感也越来越强！ “李力！” 周哲目光注视着躺在人群当中昏迷的李力，向前跑了几步，虚灵手套飞出，握着一把小刀向那名叫覃小圭的诡异少年背心刺去。 然而那少年嘴角却微微一勾，同时伸手握住了自己胸前的一个项链。 他的身影突然间虚化了一下，就像是调整了透明度似得，甚至隐约能透过他的身体看到后面的灯光。 拿着小刀的虚灵手套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无论周哲怎么遥控劈砍，都仿佛只是刺在空气当中， 少年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继续站立在圆阵当中喃喃自语。 周哲终于明白了，对方应该是使用了某种让身体虚幻化的灵宝，恐怕物理类的攻击都无法对他奏效。 周哲有心上前去试试祸斗项链的火焰能不能烧到他，但是使用十颗棋子施展黑虎摄魂的消耗实在太大，又勉强用了虚灵手套，周哲只感觉浑身的肌肉都在溶解般，身上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只能无力坐在地上，期望着唐梦能快速解决那个老头，破坏仪式。 唐梦也果然不负所望，双持冰棱，奔至老头面前，棱尖仿佛编织成一张瑰丽的寒冰之网，后者传承能力被封，只能凭借身体躲避，左支右拙，没几秒钟便被唐梦刺在了肩头，半个臂膀都直接被冻僵。 “该死！冰灾！你坏我大事，我一定要你死无全尸！小鬼！放弃计划，让拉弥尔杀了他们！” 鬼老从腹腔中发出嘶哑的怒吼，声音中的怨毒和不甘挠人心肝。 然而，阵势中的少年却依旧不疾不徐地轻声念咒，场中二十七个“祭品”，已经被拉弥尔享用了一半！ 鬼老和唐梦同时变色。 后者感于时间紧迫，深吸一口气，双手举起，弯下腰躯，将手中两道冰棱重重插在了地上！ 刹那间寒冰如怒，贴着地面冒出无数尖锥尖刺，活像一张冰做的针刺地毯向着鬼老蔓延而去。 鬼老用无比怨恨和失望的目光看了一眼阵势中的覃小圭，从身上掏出了一个漆黑如墨的玉盘。 “没想到，到头来想我死的竟然是我的孙子……哈哈哈哈，好！好！好！小鬼，我诅咒你，诅咒你终有一日也会沦到我的下场，寿命耗尽不人不鬼，苦苦寻觅最终功亏一篑！” 发出这声嘶吼，鬼老扔出手中玉盘。巴掌大小的墨玉盘竟是化作一道疯狂旋转的旋轮，直接卷动风云向着唐梦袭去。 唐梦面色不变，依旧保持着双棱插地的姿势，地上的寒冰再次暴涨，一瞬间将鬼老的身吞噬，一道接一道的冰锥利刺疯狂洞穿他的身体并不断垒高。到了最后他的尸体直接被扩张的寒冰撕扯成了不知道多少块，最尖端一道冰棱从他的口腔中穿过，悬挂着他的头颅探出楼台…… 在寒冰停止的同时，化作旋轮的墨玉盘已经来到唐梦面前。后者只来得及身体微微一侧，那玉盘便已经从他的肩头扫过，一只胳膊直接掉在了地上。 轮盘在地面一路犁出凄厉印痕，冲破栏杆，飞入夜色当中，隔了几秒钟才从隔壁大楼听到一声轰鸣爆响。 但那边的情况已经无暇顾及了。唐梦面色不改，伸手按在自己断臂处，寒冰凝结直接冻住了伤口。 而此时，阵势里的祭品已经被“享用”了大半，那雕塑之身的拉弥尔，更是几如活物，看不出一点曾是雕塑的模样了。 还好李力的位置比较靠后……唐哥够硬气，应该能挺住解决那个小鬼吧…… 周哲心下一松。 但还没等他这口气吐出来，不知何处一道人影突然闪到了唐梦身后，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另一只尖刀似得漆黑手爪洞穿了唐梦的身体。 手爪抽出，浓郁的血浆顺着那利刃流淌，划出五条细碎的丝线。 周哲愕然抬起头，看向那个人影。 孙贝笑了笑，左手一推，唐梦的身体便在眼帘中缓缓倒下。 第61章 王柯知赶到！ “唐哥……” 周哲目眦欲裂，想要起身，却踉跄了一下坐在地上。 “‘仙人下棋’梦域里的真灵原来是被你取走了，呵呵，难怪之前两个废物死得无声无息……” 孙贝一甩右臂，爪刃上的血珠便在月夜下胡乱飞洒，溅的到处都是。而他那漆黑的爪刃则快速幻化回手掌模样，变得与常人无异。 “不愧是仙人棋，威力就是霸道。竟然能封印传承能力，连鬼老这种级数的老不死都被阴到。” 孙贝扫了周哲一眼，但却并未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而是看向了阵势中的少年。 “小鬼覃小圭，啧啧，鬼老凶名赫赫，没想到最后竟被自己的亲孙子狠狠坑了一把。” 覃小圭露出一个灿烂笑容，酒窝愈发明显：“还要多谢您的配合，不然也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呵呵，各取所需罢了。但我倒是没想到，鬼老的野心竟然这么大，不是向拉弥尔交易续寿，而是想得到拉弥尔的全部传承……而且你们竟然还真的成功了。” 覃小圭笑道：“多亏爷爷早年获得的一样东西，再加这么多年向拉弥尔大人的虔诚供奉和准备，总算是成功了。” 场中孙贝和覃小圭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试探着，眼看那阵势中拉弥尔距离李力越来越近，周哲心急如焚，但却无可奈何。 看着孙贝，他知道，眼前人绝不是孙贝……这个家伙虽然披着后者的脸，但此时的声音和语气与孙贝截然不同！ 缓慢伸手探进兜里，指尖触到棋子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下，心电急转之后，却只能继续装瘫。 就算现在暴起，顶多也就只能再发一颗棋子。而眼前无论是“孙贝”还是那个覃小圭，都不是他能解决的对象。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积蓄力量，等待机会。 眼前二人话语虽然和谐，但是周哲却能听出他们言语下隐藏的机锋——这两人都是猛虎饿狼，二兽相争，必有一伤。也许是他唯一的希望。 “鬼老的确是个人物，我见过这么多游梦当中，能取得噩魔信任到肯投真身到现实程度的寥寥无几。这老头却做到了，不简单啊……” 覃小圭依旧保持着笑容：“爷爷早年也许是真心与拉弥尔大人合作的，但是毕竟年纪大了，怕死怕得不得了，没办法就只能把主意打到拉弥尔大人身上了。拉弥尔大人真是可怜，被困在梦巢当中那么久，只想出来吃点小点心，没想到就成了篮子下的麻雀。” “噩魔毕竟是噩魔，是远古魔神的留下的恶与执念，你年纪轻轻不该走这条路，若是被牠的恶念影响，恐怕会贻害终生。不如让我帮你来解决这个麻烦？” 覃小圭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到前俯后仰，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良久，他止住了笑声，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依旧保持着笑面道：“您再不走，等拉弥尔大人享受完了祭品，我就请牠杀了你哦。” 孙贝也笑了起来：“你们筹划这么久，好不容易蒙骗得这蠢魔进入现实，获取牠的力量近在咫尺，甘心就这么放弃？” 覃小圭道：“不然呢。自己得不到，总好过让别人得到吧？拉弥尔大人吃完点心就要回梦界了，您再不离开我真的要让牠动手了哦？” “好吧，我们各退一步。拉弥尔的力量我们对半分取，如何？这可是纯正的噩魔，虽然蠢了点，但牠的力量却是实打实的……即使是对半分，也足以让你我……” 覃小圭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呢。那你进来吧。” 孙贝负手走进了圆阵当中，与覃小圭对立而站。 眼看二人达成了和平的协议，周哲拳头一握，却心头茫然，无力回天。 该怎么办？ 唐哥死了。 他的女儿也死了。 李力也要死了。 而我，什么都阻止不了…… 该死的王柯知，为什么还不到！ 周哲在心中发出怒骂，而就在此时，只见天台的大门直接被人踹开，一道人影一马当先冲进了顶楼。 国字脸，笔直的脊背。正是治安局探案大队王柯知！ 在他的身后，还有一整支荷枪实弹的治安局缉拿员鱼贯而入，迅速判断出场中形势之后，就瞄准了孙、覃二人疯狂射击！ 一时间，楼顶上枪响如暴雨，周哲趴在地上，只感觉无数热线从自己头顶穿过，子弹破空声像是编织成了一张大网，感觉稍一抬头就会被枪林弹雨撕成碎片。 但趁着这乱局，周哲悄悄戴上了虚灵口罩，用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力气，向着圆阵的方向爬去。 李力，挺住啊！ 枪林弹雨之中，孙贝咻然变色，随手从地上拉了一个祭品当做盾牌挡在自己面前，看了一眼拉弥尔，对着覃小圭怒吼道：“你还在等什么？” 后者也面色微变，弯着身子躲避枪林弹雨的同时，脚尖勾住地面上藏着的一个绳圈，用力一扯！ 哗啦！ 这楼台四面八方的一排排巨大铁皮桶突然倾倒，里面承载着大量粘稠的白色液体，这些液体泼下来之后，立刻就从四面八方冲淡和覆盖了圆阵的血色印痕。 刹那间，冲天的红光顿时熹微到微不可查，整片天空也随之恢复了正常的夜色。 这异象看得缉拿队员们枪声一顿，但拉弥尔却突然惨叫起来，就仿佛正常的空气对牠来说是蚀骨强酸、裂魂毒药似得……牠的身体像是吹泡泡似得鼓起一个个大包，紧接着大包炸裂溅射出粘稠的液体，溅落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牠转身想要逃离，然而覃小圭却提前一步按响了手边一个按钮，众人脚下的大楼里面顿时响起了巨大的铃声，铃声刺耳而尖锐，在这深夜扩散开去，也不知道多少人都被这铃声从睡梦中惊醒！ 而孙贝的右手瞬间化成一道圆锥利刺，顺手将身边几个还没来得及被拉弥尔吞噬的祭品直接刺穿。 “逃不掉的，别说方圆百米，千米内都不会有任何梦境存在。乖乖接受殃祸的洗礼吧！” 拉弥尔的惨叫一声接一声的凄厉，牠身上每一次炸裂都仿佛在震荡着灵魂，躯体像是在烈日下的冰雪那般快速消散，很快就只留下一点核心——一个迷迷蒙蒙的、内里仿佛有扭曲符号的、发着微光的小点。 看到这个光点出现，覃小圭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一块巴掌大小、刻着印痕的青色鳞片，掂了掂之后，向着那个光点扔去。 第62章 结束 鳞片触碰到光点，顿时光芒大作，仿佛两者激发了什么化学反应似得，形成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巨大光球，无数色彩各异的流光在其中疯狂穿梭碰撞。 王柯知看到这一幕，面色一变：“不好！” 自从上楼后一直未曾动手的他，从身上掏出了一把造型夸张、通体银白弹舱却漆黑的左轮，将弹舱一转，然后按下保险。 而缉拿队员中一人比他速度更快。 这是一名看上去三十岁不到的青年，直接扔下手里的枪械，从裤筒抽出了一把刀刃轻薄、通体青翠的短刀。 这短刀不过小臂长短，但他却双手持此刀，在面前划了一道斜线。 刹那间狂风呼啸，空中显现出一道纹路分明的气流，像是刀光刀气一般，迅速向着“孙贝”压去！ “孙贝”突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也顾不得在场的缉拿队员们的注视了，只见他的身上如同黑色水银流动一般，迅速双肩组成一双漆黑的大手。 这双黑色大手手背向外，交叠拦在他身前，紧接着被刀光一斩，前面那只黑色大手直接断裂，后面的黑手背上也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但那断裂的半只黑色手掌落地之后，却立刻化作黑色水银般的粘稠液体涌回了“孙贝”体内，另外一只手掌上的伤痕也快速的愈合着。 而这个时候，王柯知也开枪了。 夜色当中，不知从何处还有一颗几乎融入黑暗的小石子突然飞来，在靠近“孙贝”的时候突然发出猛虎吸食般的声响。 黑虎夺魄·第一魄！ 触觉！ 空中传来猛兽咀嚼的声音，“孙贝”这才发现那“石子”是一颗漆黑的棋子，与此同时，自己身体产生了奇妙的反应。 没有了夜风拂面的感觉，身上的衣物好像没了重量，脚下也轻飘飘的好似踩在云端…… 他肩膀上探出的那一双黑色手掌，更是突然疯狂震颤起来，如同无数发疯的小虫在里面挣扎。 枪声响起。 王柯知先对着“孙贝”开了三枪，然后又对着覃小圭开了三枪。 明明是左轮，但这六枪的枪声却几乎合为一声。 第一枪，打在了那伤痕还没完全愈合的黑色手掌上，空气中传来仿佛浪击礁石的涛涛声，那黑色手掌更是仿佛在无形的冲击力下直接溃散，如同漫天泼洒的墨汁。 第二枪，像是烧红了的碳铁，分明可以在空气当中看到那短暂停留视网膜的靓丽红线，随后子弹深深没入“孙贝”肩头，皮肤焦绽的味道立刻传出。 第三枪，如同巨石轰落，明明是小小一颗子弹，却仿佛一颗巨石砸在“孙贝”胸口。一时间也不知道他身上断了多少根骨头，离得近的周哲只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响成一片。而“孙贝”更是直接被那巨大的力道直接轰飞，在护栏上一磕，向着楼下掉落下去。 另外三枪，射向的是覃小圭。然而后者却在第一时间攥紧了胸口的项链。 身体虚化，两发子弹直接从他身体穿了过去，不过还有一颗在穿过覃小圭的身体时，突然让他的身体过电般闪烁了一下，紧接着子弹击打在栏杆上，与钢铁碰撞激发出一阵刺目电流。 覃小圭踉跄一步，捂着心口半跪在地上，但却露出笑容看向阵势中心。 “哈哈哈哈，多谢你把那个家伙打走了，现在就剩我一人独享拉弥尔的……” 覃小圭话没说完，斜里却扑出来一道人影，手持利刃直接从身后洞穿了他的身体。 “郑泰！” 周哲在心中惊呼出声。 他没想到，郑泰竟然也在场中，而且不声不响地潜伏到了如此近的地方。 “唔……噗……” 覃小圭口中喷出血液，低头看着胸前突出的一截刀尖。 正在这时，那阵势中的光球似乎积蓄到了极限，猛然间爆裂开来，洒下万千流光。 覃小圭被流光吞没。 郑泰被流光吞没。 就连为了助力一击，好不容易爬到近处扔出黑棋的周哲，也被流光吞没。 这无数流光有的色泽明亮，有的晦涩阴暗，爆散开来之后在飞到那圆形阵势边界时却仿佛被无形的空气墙阻隔似得，只能被弹飞回去继续乱飞，一时间在楼顶形成了一个不断闪烁的半圆流彩光罩。 而那些触碰到活物的流光，则仿佛被吸收了似得，消失不见。 很快，其他的流光似乎也发现了无路可去的处境，于是争先恐后地钻入了场中唯三存活的三个人体内。 周哲只感觉像是有无数条小虫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顺着血管四处乱爬，然后又钻进了自己的内脏、骨髓、皮肉和大脑。 原本精力、体力都消耗到极限的他，在这种欲生欲死的体验当中，大脑保护机制直接触发，果断地晕了过去。 …… 城市角落，一名挑染着白毛的英俊青年松开怀中香肩半露的女子，走到床边推开窗户，看向一方，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个城市也太危险了吧？什么妖魔鬼怪都有……连噩魔都被弄到现世来分食了，简直太恐怖了……得离开！得赶快离开！” …… 醒来。 洁白的天花板，米黄色的墙砖。 同样洁白的床单，还有……冰凉的手铐。 随着周哲睁开眼睛，一个人影立刻走出了房间，周哲听到外面传来了骚动。伴随着“嫌疑人醒了”、“快去通知王头儿”、“小心，对方极度危险”等低语。 我的听力什么时候变怎么好了，隔着墙都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周哲抬了抬手，看着一头连在病床栏杆上的手铐，苦笑了一下。 但紧接着，看着这个铁制的手铐，他心中蓦地浮现出一个无稽的想法： 这个手铐的质量……看起来不怎么样啊？ 闪过这个想法的同时，周哲伸手拽了拽手铐的链子，让后者哐当作响的同时，心血来潮微微一用力。 咔！ 钢铁勾连的锁链直接断裂开来，断裂的那一环有着明显的扭曲，连病床旁边的护栏都有小小的弯曲。 周哲讶然看着自己双手，不知是否错觉，隐约好像看到皮肤上面有一块块幽暗深沉却炫彩瑰丽的鳞片，但定睛一看，却又好像是幻觉。 这…… 周哲心中一动，屏息凝神，注视着自己的双手。果然，随着他意念集中，手臂上再次浮现出整齐排布的暗彩幻鳞，摸了一下，发现鳞片不算坚硬，但却十分有韧性。 看了看被扯断的手铐，周哲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窗户上虽然有铁栅栏封住，但周哲却隐约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力量，也许一脚就能把这个栅栏踹飞。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身后房门突然被推开，国字脸的王柯知走了进来。 周哲靠在窗边，转过身来：“为什么抓我？” “这里是医院，你昏迷了被送过来，怎么能说是抓呢？” 周哲晃了晃手上的手铐：“这个呢？” “你夜里出现在遍地尸体的屠宰场，还诡异地昏了过去。我们怀疑你是澴河连续杀人案的嫌疑犯，对你做一些小小的控制手段也是正常。” 王柯知随手关上门，然后在房间里面找了个凳子坐下来：“谈谈吧。你的灵宝都在我们手里，跑不掉的。” 不用摸兜，周哲就知道王柯知没骗人，轻轻吐出一口气，走到他面前坐了下来。 第63章 谈谈 精神勾连的灵宝在他人手中，虽然在勾连解除前别人无法使用，但却对灵宝主人隐患极大。 尤其是之前使用过能力、还没来得及支付代价的灵宝被别人拿在手里。 更像是穿了琵琶骨的锁链被人牵着一样，只能任人拿捏。 不需要干其他事情，只需要把灵宝藏起来，时间一到，周哲自然会遭受违背代价的反噬。 如果只是低调口罩和虚灵手套也就罢了，但如果是仙人棋的反噬…… 墨纹不会直接吞掉自己的魂魄吧？ “我睡了多久了？” 王柯知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道：“放心，才第二天，你的灵宝不会反噬的。” 眼前人也是一位资深游梦……周哲知道谈话无法避免，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唐……他还活着吗？还有李力……祭品里面那个卷头发，黑瘦黑瘦的男孩儿？” “死了。包括唐梦在内，昨天晚上，被充当祭品的十八个孩子，以及河东厨艺学院的所有工作人员及一些社会闲散人员共三十九人，全部死亡。” “全死了……么……” 周哲看着面前的地板，面无表情。 “那个叫覃小圭的游梦呢？还有孙贝，不，他不是孙贝，是伪装成孙贝的杀手。” “逃了。” 周哲猛的抬起头来：“怎么会让他们逃掉？” 王柯知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平淡的事情：“覃小圭、郑泰还有你，在第二阶段的仪式时处于仪式内部，你们三人得到了噩魔拉弥尔的传承或者说是分食了牠的力量。” “这力量足以让覃小圭身上的伤势全部愈合，并有足有的力量逃离，而郑泰也追他而去。由于两人都已经不是正常人，所以那些普通的缉拿员很快跟丢了目标。” “至于另外那个人，的确不是孙贝。因为我们已经在孙贝家里找到了他的尸体。不单是他，他一家四口全部都被杀死，尸体丢弃在浴室里。” “当时此人中了我两枪，理论上应该失去行动能力才对。但他身上可能有什么保命的灵宝，以至于他身负重伤从六楼跌落还能逃跑。我们的缉拿员下楼的时候，连血迹都没有发现。” 周哲深吸了一口气，按在床单上的指节微微发白，旋即放松：“那那个鬼老，不可能还活着吧？我可是看到他四分五裂的。” 王柯知点头道：“鬼老覃圭，被王国通缉的特·二级通缉犯，多年来在各地犯案多起，十分狡诈，更是此次密五十四号案件的主犯。目前已经确认死亡。” 周哲沉重的点了点头。伸手去摸口袋，却摸了个空。愣了一下，他问道：“能给支烟吗？” 王柯知站起身来，走出办公室，不一会儿拿了半包烟进来。周哲听出他是从外面值守的治安官身上拿的。 烟不是彼岸，味道比彼岸重很多。 周哲点燃，一口，一口的慢慢抽着。 烟雾缭绕，笼罩了面庞。雾中仿佛有人欢笑、有人奔跑，周哲痴痴地抽着，直到最后一口才如做梦般恍然惊醒，将整支烧得只剩烟灰的烟头仍在地上，抬头看向王柯知。 从王柯知的态度中，他读出对方似乎并没有刁难自己的意思。 “你想和我谈什么？” 王柯知挥手打散自己面前的残烟，淡淡道：“周远，二十三岁。澴河文理学院文学系毕业生。大学二年级时，父母因车祸去世。你靠着赔偿金混了三年，毕业后进入澴河酷娱报社担任记者，在这个过程当中认识了化名为唐梦的特·二级通缉犯‘冰灾’。 在这个过程当中，鬼老犯下的两起谋杀案都与你们有间接联系——骆璃是被你们揭露了怀孕的事实，而杨小梨则是你们的同事。 之后，有未知游梦杀害孙贝全家并假冒成他，目的是为了引发‘冰灾’与鬼老的冲突，坐收渔利。 他趁两人两败俱伤的时候，杀死了冰灾，然后准备与覃小圭合分噩魔拉弥尔的传承。” 说到这里，王柯知停了下来：“这是表面上的情况。但我还调查到，冰灾的住所发生过一次不正常的火灾，并且家中还留有激烈打斗过的痕迹。并且你上次也受过伤……你们应该还与其他的游梦发生过冲突吧？说出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帮我把这个故事补充完整吧。” 冰灾……唐哥这个外号还挺酷的嘛……原来他是通缉犯，难怪那么抗拒和治安局有交集…… 周哲抬了抬头，想了几秒钟之后，开口道：“唐哥说他在王都里得罪了人，跑到澴河来隐居。但那人不知怎么的就发现了他的踪迹，于是请了暗袭的杀手来杀他。又一次我去他家里做客，刚好撞上那名杀手，我的伤就是那次受的。” “原来是暗袭……那看来伪装成孙贝的人应该是暗袭的第三个杀手了吧。不愧是冰灾，能在暗袭的刺杀下扛到第三轮，要不是因为和鬼老两败俱伤……” 王柯知叹了口气，然后示意周哲继续。 周哲道：“因为唐哥平日里对我颇多照拂，所以就决定帮他解决暗袭的麻烦。第二次杀手也就是你知道的火灾的那次，杀手也被我们解决掉了，于是我们就等待第三个杀手的到来……” 停顿了一下，周哲继续道：“在这个过程当中，我遇到了郑泰……他也在私自调查凶手的事情，甚至还冒险去偷帝豪会所的监控，只因为他以为高氏集团的高天旸可能是杀害他未婚妻骆璃的凶手。 我两次遇到他，他都在被帝豪会所的打手追打……救了他之后，他没有怨恨我写了那篇文章，反而劝慰我……所以我和唐哥决定帮助他找到凶手……” 王柯知眯了眯眼睛，却没有打断，示意周哲继续。 “原本我们也只是有这个想法，不知道怎么行动。但没想到报社里孙哥突然发表了那篇文章，于是我们等他从治安局出来之后，就去向他询问，他就告诉了我们仪式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替换了，故意发表文章就是为了引导我们找到鬼老，发生冲突。” “我们按照他的说法，排查了市内所有孕妇名单，想要在鬼老动手的时候抓住他。但是没想到，我们空守了两夜，根本没看到任何人影……现在回想，是孙贝，不，那个杀手特意漏掉了信息，故意给鬼老留了一个目标。” 周哲接着道：“我们守了两夜，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第二天夜里却的确有孕妇被害……” “后来，我找高天旸借到了飞空艇，准备在夜里寻找仪式地点。其实我已经察觉到了孙贝的古怪，只是一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但却有着不好的预感……小心起见下，我写了一封信给你，让你关注飞空艇的停留地点。” 周哲的确有些怀疑孙贝。一是因为从治安局出来的孙贝一直叫他“周远”而不是“小周”，二是因为之前那个梦境。 那个血红的梦境，也许不是孙贝做的噩梦，而是……他临死前最后的残留…… 人临死前的那一瞬间，精神状态与做梦也差不了多少。 梦境戛然而止，也许也意味着正是那个时候，孙贝…… 可惜……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 周哲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之后的事情，就和你说的差不多。唐哥杀死了鬼老，那个暗袭的杀手又杀死了唐哥。我原本用过一次仙人棋，气力耗尽。之后又为了帮你的忙，强行再用了一颗棋子，直接就晕过去了……” 王柯知也是进入过“仙人下棋”梦域的，虽然他不一定知道那个梦域中的“周哲”就是他，但他却知道“周远”手上有仙人棋。 所以，这些话直说也无妨。 而在所有的故事里，周哲只隐瞒了一个事情。 那就是关于唐梦的女儿。 不过既然她也死在了仪式里，这话就没必要说了。 让逝者逝去吧，但暂时先别走远。因为很快就会有祭品，陪你们上路！ 第64章 宣誓 王柯知听完周哲的故事，微微点了点头：“嗯。还算诚实。你是在父母车祸之后成为游梦的吧……二十岁左右年纪，又受到了刺激，的确容易激发一些异变。” 周哲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气：“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可是知法守法的王国公民，从来没有杀过人，顶多就是协助屋主反抗入室害人的强盗而已。说起来我还是见义勇为的路人呢，这么铐着我不太好吧？” 王柯知看着周哲，嘴角勾起：“知法守法？见义勇为？你的情况，我大可以治你一个知情不报的包庇罪，再严重点，把你说成是鬼老的同谋也很正常。毕竟你得到了三分之一的拉弥尔传承，很容易邪念滋生，发展成罪犯。而且谁叫覃小圭跑了，总要有个顶罪的吧？刚好把你扔进牢里，一举两得。” 周哲张大了嘴巴：“王组长，没想到你看起来正气凌然的，原来喜欢玩黑的？” 王柯知嘴角扯了扯，正色道：“鉴于你的情况，现在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吧。” 周哲知道正戏终于来了，身子一正：“请说吧。” “第一，你身为特殊人士，在我们目前的调查记录当中的确没有严重违法的行为。所以对于你这种情况，我们一般的处理方式是：没收所有灵宝并录下你身为游梦者的视频证据留存。从今以后你不得擅自离开澴河市区，且每年都要定时向相关部门对自身情况进行报备；” 周哲一听到这第一条，立刻就眉头一皱。 与游梦精神勾连的灵宝如果没有取消勾连的话，会一直占用游梦的精神力换句话说就占用内存，王柯知来这么一手，几乎等于是将游梦的臂膀都直接卸掉了。 而第二项则更夸张。录下身为游梦者的证据视频留存……看上去只是留存视频，可是一旦游梦者有任何异常行动，治安局只需要把这视频给普通人一看，那游梦还不瞬间被殃祸侵蚀，瞬间暴毙？ 这和在心脏里装上遥控炸弹有什么区别？ 不过周哲不动声色，继续等待王柯知说第二个选择。 “第二，王国一向乐于招揽你这样身世清白，有责任心和上进心的年轻游梦。如果你愿意为王国效力，不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笔勾销，你的灵宝全部都可以还给你，并且你还可以得到王国的资源渠道帮助，拥有正式的身份，而且几乎不用再担心殃祸的事情。” 周哲一愣：“不用担心殃祸？怎么可能？” 殃祸这种东西，在唐梦口里简直比任何砒霜毒药、天灾人祸都还要恐怖，几乎是每一个游梦都躲不过的梦魇。而现在王柯知却说不需要担心殃祸？ “具体怎么操作，你如果愿意为王国效力，自然会知道。” “这么优渥的条件，总不会没有限制吧？”周哲问道。 王柯知道：“当然有限制。王国游梦一样需要拍摄证据视频留存，不过这视频不会有备份、副本，并且封存于苍照王都，只有陛下及极少数人有权限调取。只要你不背叛王国，那么就绝对不需要担心视频的问题。” 果然，录制视频是免不了的……但对于游梦来说，的确没有任何钳制是比这个更奏效的了。 周哲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或者说他根本没得选择。 不过他还是先问了一句： “王组长，像你这样的游梦，也录制了视频在王都吗？” 王柯知点头，只说了两个字：“当然。” 周哲一叹：“好吧，我选第二项。” 王柯知笑了起来，这是周哲首次看到他露出笑容。 站起身来，他身处骨节宽大的右手：“欢迎加入王国。” ………… 一位游梦要加入王国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前期的背调、勘查、审核等等，都要慎之又慎，不过有着王柯知的背书，于是这些程序便被缩减到了最少，很快通过。 但获批之后的环节才是重头戏。 国王会亲自派遣游梦前来，监督加入者完成宣誓效忠，并录制证明游梦者身份的视频。 在此之前，周哲依旧被限制人身自由，但王柯知好歹先让他完成了灵宝使用代价的支付，暂时没有被灵宝反噬的隐患。 虽说被软禁，但周哲却没有任何不舒服的表情，几天下来除了吃饭排泄几乎连床也不下，只是双目失焦地看着天花板，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对于游梦的事情，王国的效率似乎很高。第三天的一早，周哲便被王柯知喊醒，道： “王都的隐侍到了，准备宣誓吧。” 隐侍，隐秘的侍者么……周哲首次知道了王国游梦们对自身身份的称谓。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简单洗漱了一下，随着王柯知来到了同层楼一个不大的会议室里。 会议室的窗帘都拉着，只有一名气质像礁石似得中年人闭目坐在那里。 一走进这个房间，周哲便看到自己所有的灵宝全部都摆在他面前的桌上。 仙人棋盅，虚灵手套，低调口罩，祸斗项链。 随着二人进门，中年人也睁开了眼睛，从身边拿出了小巧的录像设备，放在了桌面上。 看到机器上的小灯亮起，周哲知道他已经开始了录制。 “这位是卫朗大人，他将见证你的宣誓。” 看到王柯知没有多介绍的意思，周哲对着卫朗点了点头，然后按照王柯知交代过的内容，在镜头面前单膝跪下，左手扶膝，右手双指点在自己太阳穴： “我宣誓效忠苍照王国，效忠这个伟大王国的每一任国王； 我誓愿在任何已知和未知角落，执行和贯彻国王的意志； 我誓愿成为王国在虚幻之界的亮剑； 我誓愿成为王国在现实之中的隐盾； 无论是在现实，还是梦界，我都愿意王国的安定与和平奉献出所有精神、体能、生命乃至我所拥有的一切； 誓者，周远。” 宣誓完毕，周哲站起身来。王柯知道：“展示一下游梦的力量吧。” 周哲目光扫过桌面，最后停留在祸斗项链上。 王朗轻轻一推，黑色的犬牌项链滑到了他的面前。 第65章 水晶硬币 周哲拿起祸斗项链戴上，然后擦亮一根火柴。 火焰刚刚一亮，突然蜿蜒如同一条火蟒似得将周哲的身体缠绕起来，维持了大概三五秒的样子，空气中的氧气耗尽，强行催化的火焰就成了无本之源，渐渐消散。 “可以了么？” 王朗没有回话，收起了录像机，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水晶硬币放在了桌面上，对着王柯知点了点头之后，直接转身离开。 他走的不是门的方向，但在即将撞上墙面的时候，墙壁突然如水流般荡漾起来。而卫朗则一穿而过，直接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这可是三楼…… 周哲张了张嘴，看向王柯知：“我这是……完成了？” 王柯知点了点头：“是的，你可以拿回你的灵宝了。” 看了一眼卫朗离去的方向，“他就这样把我的视频带走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视频里可有自己是游梦者的证据，若是落在心怀叵测的人手里，通过殃祸弄死自己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放心吧，卫朗是最强的隐侍之一，他拿着的东西，绝对不会有事。” 听王柯知这么说，周哲也不担忧了——反正忧心也没用不是。 收好低调口罩和虚灵手套，又看了一眼棋盅……里面还剩十二个棋子。 又看了一眼卫朗留下的那个水晶硬币，周哲好奇道：“这是什么？” “梦引。” 周哲一听，连忙拿起硬币打量。 硬币是水晶打磨，像是人造的。里面中空，填充着一指甲盖大小的黑褐色物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梦引之物？” “是，但却不是去无量重天的，而是去某人的梦境的。” 周哲一愣：“去梦境？” 王柯知解释道：“这是某个长梦之人的头发血液等做成的梦引，效果持续一年，可以接引你直接进入对应梦境。王国隐侍分散各地，传递信息也不方便使用明面上的手段，所以就用这种方式在梦中交流。因此这个梦境也被我们称为‘会议室’。” “当然，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特殊事情，各地负责人只需要每个月去一次‘会议室’就可以了，像你这样的，除非隐侍长大人单独召集或者全体开会，否则不需要参加月例会。” 还挺严谨……周哲心里嘀咕，同时琢磨了一下王柯知所说的“长梦之人”。 正常人哪会长久做梦，除非是……高级认知没有完全丧失的植物人？ 又听王柯知继续说道：“当然。你才刚刚加入隐侍，所以第一次还是要去见一下隐侍长大人的……以自己的形象，不要改变外表。” 我梦里的形象才是我真正的样子好不好……周哲心中吐槽，脸上点了点头，表示知道：“那我什么时候去见隐侍长？隐侍长就是咱们的头儿？” “见面时间等我通知。现在先告诉你一些常识。” 周哲连忙正襟危坐。 和唐梦……一想到这个名字，周哲心中一痛。但很快压抑住这些不必要的情绪，专心聆听。 和唐梦这种隐匿在民间的野生游梦不同，拥有官方背景的游梦者无论是在信息渠道还是资源上，显然都不是前者可以比拟的。之前周哲向唐梦提出的很多问题，后者都无法解答，但在王国的隐侍这里，也许能得到答案。 “隐侍，是王国建立的，针对和防范他国及民间游梦者而设立的特殊机构，我们的存在哪怕是在王国体系内，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个原因你应该了解，我就不费舌解释了。” “隐侍通常由隐侍长大人领导。大人负责传达和分派陛下下达的任务，而我们负责执行。几乎所有的隐侍都有明面上的身份掩护，但这层掩护仅仅是掩护而已，不会有任何政治和财产资源方面的照拂，陛下也不会为任何一位游梦提供明面上的帮助，除非……你愿意从暗处转到更暗的地方。” 转到更暗的地方……周哲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 “当然，因为我们本质上游离于体系之外，所以只要不违背守则，不损害王国和陛下的利益，我们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和身份便利做任何事情……也就是说，只要你不出事，人也不傻，一般等到你退休时攒下的东西足够你几辈子大富大贵了，而且你的后人还会有同僚暗中照拂。” 周哲心中一动。 王柯知后面这番话……是国王陛下默许大家可以暗中捞钱的意思？ 但王柯知下面紧接着平淡的一句却让周哲心中一凛： “但一旦违反了规则，一切后果由自己承担。” 自己承担……如何承担？把柄都在国王手里，要杀要剐还不是一句话？而且说是退休，难不成退休之后会把视频还回来不成？就算还回来，谁能保证国王没有备份？ 也就是说，隐侍其实是一份终生制的职业啊，一旦加入，连退出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入此门深似海，从此自由陌路人啊！ “原则上来说，所有隐侍都是平等的。只有掩饰身份的地位高低之别和工作内容之分……隐侍长大人负责总管调控所有隐侍；各地负责人通常负责一城；还有巡隐，则充当救火队员的身份，负责支援各地。其他的基本都是成员了。” 周哲问道：“那王……队长你，就是澴河市的负责人？隐侍一共有多少人？上次夜里那位……也是隐侍？” 王柯知点点头：“澴河市的隐侍负责人目前的确是我。至于隐侍的人数……这个我无法告诉你，因为我也不清楚。但王国境内每一个城市都有隐侍是肯定的，至于每个地方除了负责人之外还有多少隐侍成员，恐怕就只有国王陛下和隐侍长大人知道了。” “你说的那位叫刘乾坤，的确也一名隐侍。他目前在缉拿大队担任副队长，之后你们会有机会认识的。” 周哲扶住眉心：“等等，王队长，我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感觉……整个澴河市里不会就你们两名隐侍吧？” 王柯知脸上露出笑容，道：“是的。在澴河市的隐侍只有我和他。” “不会吧……”周哲惊叹道：“澴河市好歹也是有六百万人口的大城！虽说比不上那些一线城市，但只有两个游梦者怎么看顾得过来？” 第66章 记忆处理 说到这个话题，王柯知也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首先，澴河市是澴河侯的封地，王国不会在以为侯爵的封地内部署太多游梦。这是陛下对贵族们的尊重。” “其次……你以为游梦是什么，是潜在的嫌疑犯吗？理论上也可以这么理解，但不是每一位游梦都会为非作歹的。” “而且游梦的能力非凡，手段多变，真想隐藏几乎和常人无异。别说是六百万人口的城市，哪怕就算是几十万人口的小城，想要把这几十万人里面的游梦全部看顾起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而且由于殃祸的存在，游梦的行动总是格外谨慎隐蔽，这就更进一步加大了我们寻找的难度。” “我们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去搜寻游梦，因为一旦真逼得急了，谁也不知道走投无路的游梦者能造成什么样的破坏。” “所以，我们只能充当一个警铃，一个探照灯。发现有违法犯罪的游梦之后，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不能解决就向隐侍长大人求援，调派巡隐前来解决。” 周哲笑了笑，虽然在笑，眼中却没有笑意：“原来是打地鼠，谁露头就打谁，那些不露头的，就装作看不见……那为什么……之前不通知巡隐来解决鬼老的事情？” “抱歉。”王柯知叹道：“我之前只负责孕妇被害的系列案件，虽然怀疑可能是游梦的手笔，但一直没有切实的证据……还是刚才那句话，澴河市毕竟是澴河候的封地，巡隐的人手也很紧，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的确是游梦作乱的话，隐侍长大人是不会随意派遣巡隐进入贵族封地内执行人任务的。” “哦。” 周哲可以理解王柯知的解释。 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埋怨。 事实上，要不是周哲的坚持，唐梦几乎从来没有要与治安局、隐侍联系的想法。 这是天然的沟壑，是本能的避闪。 要不是周哲听惯了耳熟能详的“有困难，找紧察”，恐怕也不会想到要给王柯知写信，借助治安局的力量。 而正是那封信，救了他一命……但却没能救下其他人…… 周哲抬起头，若无其事问道：“那覃小圭和那个暗袭的杀手，隐侍能查到他们的行踪吗？” 王柯知看着周哲，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这两个人的消息，就连郑泰也消息全无。但是我保证，如果有了这二人的讯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周哲低下头：“谢谢你了，王队长。” 王柯知拍了拍周哲的肩膀：“好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对了，接下来你的明面身份，我有两个安排，你自己选一个吧。” “一个是我把你调到治安局来，加入探案大队，锻炼个一年半载就能找到由头把你提成探案队的副队长——再高就不方便亲临一线了，而且也太过显眼。” “另外一个，就是你保持自己现在的工作……八卦小报记者也是不错的身份掩护。” 周哲道：“我选第二个。” 当了治安局探案，岂不是得一直待在王柯知身边？而且作为探案，恐怕还得一直接触各种案件……世界都变了，周哲可不愿意继续为了工作累死累活。 王柯知并不意外，点头道：“可以。不过你要确保和我的联系，一旦有特殊情况，必须保证三小时之内到位。” “三小时，又没……好吧，我尽量。” 周哲想吐槽又没手机，怎么三小时到位。但还是憋住了没说。 “对了，你之前说隐侍有化解殃祸的方法？怎么化解？”周哲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连忙问道：“那天你带着那么多巡捕缉拿冲上来，全都看见那晚群魔乱舞了，我身上的殃祸都快累积爆了吧？” “那天我只带了二十三名缉拿员，就算全部看见你施展能力也不至于让你被殃祸降临。而且这二十三人的记忆已经全部被处理了，不会记得那天的具体情况，只会以为你是被凶手绑架的受害者和唯一幸存者。你之后可不要说漏嘴了。” 处理记忆……周哲一愣，脱口而出：“操梦师？” 王柯知点了点头：“反应很快么？是的。治安局是国王陛下在各地直设的机构，只听从陛下命令，维护城市治安，打击违犯法条的罪犯。 而在遭遇游梦的过程当中，隐侍的出手往往容易被治安官们看到，造成殃祸的累计。 所以局里的治安官每半年一次的体检时，都会特意收集他们的毛发血液登记送往王都，在王都制作成梦引，方便王都的操梦师直接入梦对他们的记忆进行模糊处理和施加心理暗示，让他们不再注意和察觉隐侍的特殊，这样我们身上的殃祸就会立刻下降，不会引发什么后患。” “原来如此。” 这些东西，就是唐梦不曾说清楚的了。 民间的野生游梦，不可能个个都有操梦的能力。所以一旦泄露了行迹，为了不累计殃祸，往往只有杀人灭口一条路可走。 只有隐侍这种背后站着国家的组织，才能彼此之间互相配合，弥补缺陷，用平和的手段消弭隐患。 听到那些巡捕们都已经被处理过，周哲心头大大松了一口气。被几十人知晓特异，让他有一种悬崖上走钢丝的感觉，好像殃祸随时都会降临似得。现在隐患解除，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下大半。 但是…… 周哲连忙道：“还有一个人知道我的身份，能不能麻烦那个操梦师也帮忙解决一下？” 王柯知问道：“什么人？” 周哲道：“高天旸。” “高伯爵的二公子？” “恩。”周哲尴尬道：“当时为了借到飞空艇，我就在他面前露了一手，还答应帮他也成为游梦。” “你倒是胆子大，那种二世祖，你也不怕他喝醉酒了把这事情到处乱说。” 王柯知淡淡道：“你自己尽快去弄到高天旸的头发、血液和身体组织。越多越好……隐侍的操梦师那边，我会去帮你安排的。” “多谢王队长了。”周哲连忙赔笑。 “这种任务外的情况，下不为例。” 第67章 火化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了解一下你的能力了。” 听到王柯知的话，周哲心头苦笑，却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 之前几件灵宝虽然都在王柯知手里，但是因为都与周哲勾连了精神，所以在他精神消散或身死之前，其他人是无法使用的，也无法将灵宝携入梦界知晓用法。 “低调口罩，戴上后能降低自己存在感，精神和心理层面的那种。不过如果做出太过引人瞩目的事情还是会被发现。而且戴上之后就无法说话。使用代价是事后需要禁言相应时间。” 王柯知颔首：“难怪最后我都没察觉你是怎么溜到那个仪式阵里的。” “祸斗项链，可以助燃和一定控制火焰，但只是控制，不能生成。使用之后……需要吃一定数量的焦烤肉。” “虚灵手套，可以在十米内遥控指挥，做到我的手所能做的任何动作。代价是用完之后需要和它握手相应时间。” 顿了顿，周哲吸了一口气道：“仙人棋盅，每天夜里十二点会生成一颗黑色棋子，黑子蕴含一只叫‘墨纹’的黑虎的力量，可以摄夺目标的三魂七魄。” “十颗棋子慑一魂，一颗棋子夺一魄。但完全随机。” “摄三魂后，可以在短时间内让目标断绝通灵之途、造成因果之噬、蒙蔽智慧之源。” “断绝通灵之途是封禁传承能力；造成因果之噬是随机一件灵宝立即反噬；蒙蔽智慧之源我还没遇到过，但应该是有着让对方神智大降的效果。” “夺七魄后，可以让对方视觉、体力、触觉、听觉、嗅觉、味觉、痛觉短暂失去。” “使用仙人棋的代价是……一颗棋子十金币。” 仅仅是对仙人棋内容的讲述，几乎比得上之前三件落宝的总和了。 王柯知静静听完，点了点头： “仙人下棋梦域重开，引了不知道多少游梦前去收取，没想到最后竟然被你拿到手了。梦界中的际遇果然妙不可言。” 说着又叹道；“这黑棋虽然没有直接的攻击能力，但用得好的话可以直接让人失去战斗能力。不愧是能化成一域的真灵。就是有些费钱了，以我的薪水一年下来恐怕也用不了一次摄魂……看来你是挣了不少外快啊，不然之前也用不起这仙人棋吧？” 周哲嘴角一抽。 好在王柯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问道：“那白棋呢？白棋的效果是什么？” 周哲摇了摇头：“棋盅里从来没有过白棋，我也不清楚白棋的效果是什么。” 王柯知沉思了一下，道：“仙人下棋梦域开启，其考验是以比较少见的‘下棋’的方式。连不少隐侍都到处寻访围棋大师求授……” 周哲目光飘忽瞥了王柯知一眼……你说的‘隐侍’，显然就是你自己吧…… “……但是全部都失败了。里面的那个化成棋童的黑虎棋力很高，寻常围棋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周哲嘴角又是一扯……明明是你太菜，连让墨纹耍赖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干翻了……还围棋高手……这样一脸严肃的自吹自擂真的好吗？ “……你竟然能下赢那棋童，倒真是没看出来。不过按我推断，想要得到白棋，契机也许就在你的棋艺上。如果有一天你能在棋力上碾压这棋盅，应该就能得到它的认可了吧。” 王柯知的推断前提虽然错漏许多，但却让周哲心中一动。 当时云海孤峰上的棋盘，明显是十九横纵的围棋棋盘，只是墨纹这个家伙耍滑，在围棋盘上下五子棋，坑害那些懵懂无知的游梦。 但当时墨纹身边还有一名女童，当时前者与那梦域中穿着紧身衣的女性游梦者对弈到激烈时，她明显很有兴趣的样子。 现在回想起这些细节，周哲越发得觉得王柯知的推断有道理。 不过这些事情，之后再慢慢研究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和你仔细说明一下。”王柯知语气严肃，周哲也正色起来： “王队长请讲。” “你获得了噩魔拉弥尔的力量传承，虽然只是三分之一，但毕竟是噩魔的传承。我们的资料里记载过拉弥尔的一些资料，这个噩魔的执念是贪欲，主要体现在变态的食欲上。你得到了牠的传承，潜意识可能会收到此类干扰…… 当然，力量本身是无罪的，只要你效忠王国，效忠陛下，护持正义，隐侍并不在意你的力量来源是什么。 但为了避免你受到影响，接下来几天可能会有操梦师进入你的梦境帮你梳理这些潜意识的不良欲望。之前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取了你的头发和血液送往王都。 这件事情对你没有什么坏处，你不要太过抗拒。所以我事先和你提醒一下。” 拉弥尔的传承么……周哲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唐梦说，远古仙神遗留的力量也即真灵，一些以灵宝的形式被获取，一些则像种子一样被植进游梦体内，被称为传承。 魔神遗留的灵，也是同理。只不过大多裹挟着执念化为梦界中的噩魔。 而现在，他体内有了一名噩魔陨落留下的三分之一力量。 “我知道了。” 拉弥尔的事情，他现在不想去深思，其他的事情也是如此。 因为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周哲面色一肃，问道：“王大哥，请问唐哥和李力的遗体现在在哪里？下葬了吗？” 王柯知摇了摇头：“他的尸体放在冷藏室。至于李力……是仪式里被害的那个孤儿吧？我给你开个条子，你把他们带回去吧。” “谢谢。” “不用客气。冰灾……或者说孟唐虽然也是犯了事的通缉犯，但这一次他毕竟是为了正义而死。虽然不能给他追封什么，但往事却可以一笔勾销了……” 孟唐……唐梦。这化名还真是敷衍啊…… 周哲笑笑，点了点头。拿了王柯知签的条子从治安局带走了唐梦二人——还是这样叫着吧，毕竟都习惯了。 将唐梦和李力的遗体放到殡仪馆，周哲站在火化炉外看着熊熊火焰将二人吞噬，默默的掏出彼岸，抽了一支，又一支。 一包烟抽完，踩着洒落一地的烟头，周哲提走了二人的骨灰盅，却没急着下葬，而是先放在殡仪馆里寄存，然后来到了澴河第一中学。 唐哥的女儿……生前他们一年也难得聚首，至少死后，让他们挨在一起至少有个伴儿吧。 第68章 没死？！ 站在澴河一中的门口，看着那道大门和远方的教学楼，周哲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当时唐梦拿出来的试卷，上面写着“澴河第一中学”。 她的女儿显然也在这里就读——王柯知那边，周哲不便直说，还是直接找到他女儿寄宿的那家人，由他们出面领取遗体比较好。 门卫鲍师傅认出了周哲，呵呵笑了起来：“你小子又迟到了？小心又被叫家长……今天怎么不穿校服啊？” 周哲笑笑：“师傅，其实我不是这儿的学生，我是一名记者。” “记者？” 鲍师傅也不傻，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什么：“之前韩主任那事儿，是你们做的？” 周哲掏了支烟递了过去：“是。” 鲍师傅一拍大腿，接过了烟：“做得好！我早看那家伙人模狗样不是个好东西，你们揭发的好！” 说着，笑呵呵看着周哲：“你小子也不错，看得出来，是个热心人。” 周哲吸了口烟，问道：“师傅，我向您打听个事儿，前两天三年级不是有个女孩儿失踪了吗，你知道是哪个班的么？班主任是谁？” “失踪？” 鲍师傅愣了一下：“奥，你说的是那个逃课了一个星期的女娃吧？听说家长是报了失踪呢！老师也急得不行，不过还好最后自己跑回来了……” 周哲也愣了：“逃课？” “嗯！就是上次你把她抱到我这儿来、李燃老师班上的女娃啊！” 一道闪电在周哲脑海当中劈落，照亮了许多他未曾注意的细节。 他隐约把握到了什么，但一看到里面干净整洁的校园，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 “学生们是十点钟下课吗？我晚上再来。” 鲍师傅却摇头道：“不用，你再等一个小时他们就下课了。这段时间外面好像有专门绑架小孩儿的团伙，学校不敢让学生们太晚回家，就改成在家自习了。” “这样啊。” 周哲点了点头，于是干脆在学校门口外坐了下来，抽起了烟。 “小伙子，你这个抽法可比我年轻时候凶多了啊，怎么，有心事？” 鲍师傅也在他旁边蹲了下来，拿出一个小罐子，倒出一捧晶莹剔透的橘黄色丝状物： “来，试试这个。橙子味的，能润嗓也能泡水喝。比烟健康多了！” 周哲一笑，扔掉了手里才抽了一口的烟，接过之后拿了一缕扔进嘴里：“味道不错啊大叔，自己做的？” “可不是嘛。嘿嘿，不光这个，还有其他小糖果我都会做……活着嘛，总是要有点甜味。” 周哲依旧笑：“我有个朋友，最喜欢做点心什么的。和你肯定有共同语言。” “嘿，点心好啊！也是甜的！不过那玩意成本高，我可弄不起。要是有便宜的可以考虑试试……下次你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周哲又塞了一条橙皮糖，笑道：“好啊。” ………… 鲍师傅陪着周哲在学校门口蹲了一个小时，偶尔闲聊几句，时间倒过得飞快。 随着铃声响起，到了学生们放学的点儿，鲍师傅就得去门边维持秩序了。将剩下的大半罐橙皮糖往周哲怀里一塞：“剩下的送给你了，我得去站岗了。那女娃我认识，待会儿看到了我指给你。” 周哲笑着点了点头：“麻烦了。” 不一会儿，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出，出了校门之后，很快三三两两散去。 鲍师傅站在门边，突然眼睛一亮，对着瞿赛思招了招手：“同学！” “门卫大叔，有事吗？” 鲍师傅指了一下路边的周哲：“有人找你，就那个没小子……诺，上次抱你来保安室的就是他。” 瞿赛思眼睛一亮，立刻看来，然后快步走到周哲面前：“你就是‘哈莱’？” 周哲道：“不，我的笔名是‘惊蛰’。听说你去报社找过我们？” 瞿赛思点头道：“恩，我就是想当面谢谢你，还有哈莱！哦，还有感谢你们揭发了韩主任，帮助了其他同学！” 周哲道：“上次救你的不是我，是他。我只是把你带回保安室而已。” 瞿赛思连忙道：“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上次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哈莱今天没来吗？能让我和他见一见吗，我想当面感谢他……” 周哲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问道：“唐……孟唐，是你的父亲吗？” 瞿赛思眼瞳一缩，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然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咬着嘴唇，轻吸了一小口气： “他……出事了么？” 瞿赛思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她，就是唐梦的女儿！ 其实就算没有这个反应，周哲在她站到自己面前的一瞬间，便已经已明白了这一点。 ——医院醒来之后，他就发觉自己除了视觉以外的其他几感都有明显的增强，应该是拉弥尔传承的力量导致的。 所以，在瞿赛思站在面前的一瞬间，他就闻到了对方身上隐隐飘来的，类似植物奶油味道的淡淡清香。 这与唐梦当时在这里为了混进校门拿给他伪装用的校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可是，她不是应该在那晚的仪式中，死了吗？ 虽然当时情况危急，他没看清所有人的脸。但是那一夜楼顶上的所有祭品，包括李力在内都无一存活，这却是周哲亲眼所见啊！ 瞿赛思，为什么还活着？ 周哲心电急转。之前忽视的、未曾留意的种种细节，此刻全部像是被潮水冲在沙滩的珍珠一样，熠熠生辉！ 但，还差最后几颗。 他没回答瞿赛思的问题，而是尽量放缓了自己的语气，轻声问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瞿赛思点了点头。 两人走向不远处一家饮品店。走了几步，周哲突然回头，对校门口的鲍师傅挥了挥手里的罐子。 门卫大叔咧嘴一笑，也挥了挥手。 …… 在偏僻的角落坐定，周哲问道：“鲍师傅说你逃课了四五天，可以告诉我当时真实的情况吗？” 瞿赛思看着周哲，反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周哲看着她黑宝石般的双眼，低声道：“同事。朋友。” 顿了顿，又继续道：“前辈，和导师。” 说出这句话，周哲如释重负，下意识伸手摸向口袋，但看到瞿赛思却又顿了顿，将双手重新放在桌上： “请告诉我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对我，非常重要！” 瞿赛思同样看着周哲的双眼，道：“八天前的早上，我从家离开，出门后发现……父亲就在楼下。” “因为一些事情，我和他很少见面，所以就上去和他交谈。他当时话很少，说了几句就带我离开到了一个宾馆，然后，他就把我绑了起来，锁在了房间里。” 周哲听到这里，立刻笃定道：“那不是你父亲。” 第69章 神仙局，无理手 “我知道。如果是父亲，绝对不会那样对我。”瞿赛思平静接着说：“之后，我被他囚禁在那个宾馆里五天。除了第一天之外，后面几天都是一个稍微有些秃顶的中年人过来，他不和我说话，只是给我送了些食物和水。我印象中好像在澴河酷娱报社见过他，但不太确定。” 孙贝！但显然不是真正的孙贝……周哲眼睛微眯……那个杀手，绝对有着某种能伪装成他人的能力！ “到了第六天，他却没有给我送东西了。宾馆的清洁工开门进来打扫卫生时发现了我，就把我放开。我趁机跑掉了。回到家里，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这件事，只说是我自己贪玩逃课……” 故事很简单，也很简短。 但周哲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脑海当中的一颗颗珍珠也都串联成线。 瞿赛思就是唐梦的女儿！ 难怪唐梦要揭露一中校园里的衣冠禽兽，因为他的女儿也在这所学校上学…… 难怪他对学校的环境那么熟悉，还事先就准备好了开锁的小铁丝，对楼顶的选位也轻车熟路。因为他不知多少次曾在那个地方远远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难怪他对那几个绑架瞿赛思的家伙下手那么重，甚至还用了厄运戒指的能力，因为那些人绑架的，是他的女儿啊！ 而那些社会渣滓，显然是受鬼老指使为他拐绑少女的手下。而这些人也都没有落到好下场，最后在鬼老的仪式中耗尽了最后一滴鲜血，提供为拉弥尔蒙蔽殃祸的迷雾。 但正是因为唐梦当时的动手，使得鬼老发现了他的身份，将前者的讯息通报给了他在王都的仇家！ 再然后，就是唐梦的仇家雇佣了“暗袭”的杀手……自己与唐梦一起所经历的两次袭击…… 在两名杀手都失败的情况下，暗袭派出了手段更诡异、更强大的第三名杀手。 这第三名杀手不清楚前两人失败的原因，因此不愿意轻举妄动，就一直引而不发。 此人有着天衣无缝的伪装能力，但唐梦身边无亲无故，似乎除了自己之外，就再没有其他联系紧密的朋友了。 于是杀手只能选择伪装成唐梦曾经的同事——孙贝。 剩下的事情，有几分算计，几分因缘巧合就难以猜测了。但周哲料想一开始杀手的目的应该是挑起唐梦与鬼老的矛盾，让二人发生冲突，试探出唐梦的实力，然后再伺机出手。 而孙贝的确是除了自己之外，最好容易暗中引导这件事的身份之一。 但是，可能是瞿赛思数次去报社找寻“哈莱”和“惊蛰”，引起了杀手的注意。 他伪装成唐梦的模样，果然很轻松就试出了瞿赛思的真实身份。然后将其骗到宾馆囚禁起来。 紧接着他借助孙贝记者身份的便利，发表了那篇引起骚乱的文章。 同时，他还将当日的报纸和瞿赛思的试卷放在信封里发给唐梦，假装成瞿赛思是被鬼老仪式所需抓走的样子。 ——难怪当时鬼老对唐梦的出现表现得十分惊讶，而且似乎对自己抓了瞿赛思毫不知情的样子。 因为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他干的！ 仔细回想，鬼老的目的是为了坑杀噩魔拉弥尔，获得牠的力量。 固然当时他的手下被唐梦教训了一顿，但顺手坑唐梦一下也就算了，除非脑子进水否则绝对没必要故意招惹，这样只会给自己的计划增添变数。 再然后……事情就全部在那杀手的刻意引导之下了。他始终挤牙膏一样抛着线索，让他们为了这些线索疲于奔命，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来思考。 而那杀手真正的目的，就是要让唐梦和鬼老在仪式开始的关键时刻见面！只有这样，双方才来不及解释误会，只有不死不休！ 呵呵，就算不是自己借到了飞空艇，“孙贝”应该也会有其他方法引导他们在最后关头找到仪式地点吧。 再之后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唐梦杀死了鬼老，自己也身受重伤。 暗袭杀手计划得逞，轻而易举解决了唐梦。 不，这里还有一个意外……周哲仔细回忆……暗袭杀手以为鬼老的仪式只是与噩魔拉弥尔交易，通过取悦牠而获得力量而已。 但没想到鬼老的真正目的是利用殃祸坑杀噩魔，掠夺传承，甚至为这个目的谋划准备了数年之久。 而鬼老的孙子覃小圭也暗藏鬼胎，也许整个事件里某些无法解释的巧合，就有他的影子。 鬼老之所以会败亡得那么惨，也是因为覃小圭的见死不救和刻意放纵导致。 如果二人各自的计划一切顺利的话…… 暗袭杀手会杀死唐梦之后再杀死自己，完成任务，得到所有人的灵宝，然后再带着瞿赛思去王都领赏——这应该就是他不杀她的原因。唐梦的仇家的目标不仅仅是杀死唐梦，还有活捉他的女儿！ 覃小圭则会瞒天过海，窃取鬼老谋划多年的胜利果实，获得噩魔拉弥尔的全部传承。 但可惜，杀手发现了覃小圭的目的，想要分一杯羹。而覃小圭在没唬住杀手的情况下，只能妥协选择平分传承。 至此，如无意外，应该是两人分享胜利果实，功成身退…… 杀手和覃小圭应该未曾见面过，不曾合谋，各有目的。但在大致趋同的目标方向上，他们的所有有意识无意识举动、所有计划和巧合，恰巧编织成了一局神仙局——唐梦是子、周哲是子、瞿赛思是子、鬼老也是棋子，覃小圭和杀手本身也是棋子，就连噩魔拉弥尔都是棋子。 神仙棋局无迹可寻，有时只需一个小小的阴差阳错就足以让棋子万劫不复。 所以，这局棋坑死了鬼老，坑死了唐梦，也坑死了噩魔拉弥尔。 这局只有棋子，没有棋手。而在局中的棋子，也如陷入蛛网的蚊虫般，越陷越深，无法脱身。 周哲只是这棋里无关紧要的棋子，同样处于必死之局。 但，谁都不曾预料到，周哲还有一记无理手。 他给王柯知写了信…… 是的，身为野生游梦，他竟然在连唐梦都没告知的情况下，给治安局发了信，告知了仪式的举办地点就在那飞空艇停留之地。 而治安局，竟然真的在最关键的时候赶到了！ 按照正常情况，等治安局的人发现小楼的情况，派人前来时，他们早就已经做完所有事情溜之大吉了。 所以无论是暗袭杀手，还是覃小圭，做梦都没有想到治安局会那么快到现场。 毕竟，什么献祭、仪式之说在常人看来本就是子虚乌有，无稽之谈。 若非有王柯知这名隐侍在，治安局的其他人即使收到那封信也不会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大晚上点兵跟着那飞空艇，只会当成是无聊的恶作剧。 而隐侍，之所以叫隐侍，就是因为他们隐藏在王国那庞大的体系中，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旁人谁都不知道身份。 若是随便被人知晓，那隐侍早就被人设计坑害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而除了周哲之外，谁能百分百地确定王柯知游梦者的身份？ 知道的人早就被王国的操梦师种下心理暗示处理掉记忆了！ 只有周哲，唯有周哲，在线上线下都见过王柯知真容的情况下，确定他就是藏在治安局庞大队伍里的官方游梦者！ 有困难！找紧察！ 第70章 难题 虽然还有一些旁枝末节没有彻底弄清楚，但周哲已经大致知晓了全部的脉络。 目光看向面前的少女，周哲问道：“你快要高考了吧？” 瞿赛思轻轻“嗯”了一声，“还有两个月左右。” 周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唐哥的女儿没死，这当然是这些天来他听的最好的消息。 但同时，他也得考虑接下来的事情了。 虽然不清楚唐梦当初在王都犯了什么事儿，还成了特·二级通缉犯，但王都那人对他的怨恨是不言而喻的。 对方是知道唐梦有一个女儿的。所以花大价钱雇佣暗袭杀手还不解恨，还要把瞿赛思带回去。 不用想也知道，瞿赛思若是被那杀手带走，之后会遭受怎样的下场。 不过好在，唐梦行事谨慎，这么多年来基本没人知道瞿赛思就是他的女儿。 就连周哲自己，唐梦都没告诉过！ 当然，周哲知道当时唐梦开玩笑说以后一起出去旅游，就是存了将瞿赛思介绍给他的意思。 但现在看来……这似乎变成了一种托付…… 周哲缓缓吐出一口气……还好，目前知道瞿赛思真实身份的，就只有那个杀手。 而据王柯知说，那杀手的伤势……就算不死也差不了多少，至少半年之内绝对不可能再跑出来兴风作浪。 “惊蛰……请告诉我，我的父亲出了什么事情好吗？” 瞿赛思比周哲想象中要坚强一些，似乎也继承了唐梦的坚毅。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周哲想了想，决定有限度的如实相告。 她有权利知道真相。周哲也不会用为了她好之类可笑的理由隐瞒。 “唐哥他……去了。” 瞿赛思的身子晃了一下，眼中泛起荧光，但她拭了拭眼角，便止住了眼泪，只是眼眶微微发红。 “什么原因？” “这个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是因为王都的事情吗？” 周哲一愣……不愧是唐梦的女儿，直觉很敏锐啊…… “父亲从离开王都开始，就一直担心那件事情。甚至到了澴河之后，还特意和我分开，一年只见一两次面。没想到，最后还是……” 瞿赛思黯然神伤，但却并未落泪。 也许她在这些年里，曾无数次有过关于今天的担忧和预感，而今天，终于变成了现实罢了。 周哲犹豫了一下，问道：“方便告诉我王都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吗？” 瞿赛思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母亲被人害死，父亲出门了一夜，然后就从学校带着我匆匆离开，一路掩饰到了澴河，最终定居下来。” 见到瞿赛思的坚强和冷静不是假象，周哲道：“唐哥的死的确是和王都的事情有关，是对方的寻仇。但这件事情比你想象的更复杂一些……接下来半年之内，你应该是比较安全的。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先照常生活考试吧，唐哥他……也想看到你顺利毕业的。毕业之后，我这边会帮你想办法安排去处……” “谢谢你。” 瞿赛思的语气平静，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周哲。” “周哲……你也不是普通人吧。” 周哲愣了一瞬，低声问道：“唐哥告诉你的？” “不，我猜到的。” 瞿赛思道：“之前在王都的时候，父亲总是会隔三差五遇到一些倒霉的事情；时候只要他戴上墨镜，我和他玩猜拳就从来没赢过；再烫的饭和水被他一摸都会迅速降温……这些事情，我记忆弥新，却一直习以为常。直到我真正寄宿在了普通人的家里，我才知道这些都是不正常的……” “你和父亲既然关系密切，那么你应该也是类似的人吧。” 周哲苦笑了一下。 唐哥啊唐哥，你那么谨慎细致，没想到这些早就被你自己的女儿看穿了吧……不过也对，谁能在朝夕相处的家人面前永远保持着伪装呢？何况还是自己心爱的女儿？ 周哲莫名的升起一股悲哀。 游梦者……这个身份注定是孤独的、离群的。哪怕在外面掩饰的再好，难道在家人面前还要一辈子伪装吗？ 点点滴滴积累，早晚有一天会被发现特异。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亦或者，直接坦言相告？ 殃祸的累积难道就能无视吗？ 普通人难道能容忍枕边人轻而易举窥探自己的梦境吗？ 这些念头在脑海当中一闪即逝，周哲看着瞿赛思，无言以对。 反倒是后者，轻点着头道：“原来如此，你们一定也是有苦衷的吧。有着不能说的限制？既然如此，我就不问了。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 “父亲的死，也和这些不正常的事情有关吗？” 周哲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瞿赛思站起身来：“太晚了，我要回家了。不然我的爸爸妈妈又要担心了。他们对我很好，上次的事情让他们忧心了很久。” 周哲也站起身来，“我送你。” 远方的夕阳沉入地平线，最后的昏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像是在地面上平行生长的两座孤寂山峰。 一路上，两座山峰并未再交流。周哲注视着瞿赛思走进小区、背影彻底消失之后，转身离开。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周哲点上一根烟，烟头的亮光在昏暗的濛濛雨丝当中上下跳动。 唐哥，你可真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差点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都准备去通知治安官了！” 一打开门，刘梦菲就从没关门的卧室冲了出来，显然在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周哲笑了笑：“我是记者，在外面一蹲好几天也是正常的。” 刘梦菲伸手在身前挥了挥：“你抽了多少烟啊，身上这么重的烟味儿？” 周哲没回答，问道：“游戏的进度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刘梦菲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进度很快，你要不要来玩玩？” 犹豫了一下，她又突然一脸嫌弃道：“不行，你得先去洗澡。你这一身烟味儿到我房间，我晚上都睡不着了。” 周哲无奈笑笑，走回自己房间，简单冲了一下换了一套衣服，然后才来到刘梦菲的电脑前。 第71章 迹象 在刘梦菲的帮助下打开了游戏，一个明亮的画面就伴随着悦耳音乐弹了出来。 画面的内容和周哲记忆中框架类似，顶多是细节有所不同，以及消除元素的形象设计略有改动而已。 经过了简单的新手教程，伴随着愈发欢快的音乐，周哲开始快乐的“消消消”起来。 但新手教程后刚过了三关，后面就没有了。 “呃，目前只做到第三关，主要是体验一下游戏玩法画面之类的有没有问题，如果可以的话就按照这个继续做剩下的关卡了。” 周哲想了想：“大体还不错，我随便说说吧……这款游戏的目标是全年龄段，无论老少都可以玩。所以设计元素风格要可爱而不幼稚。消除元素的色彩可以再鲜亮一点，便于区分辨认；按钮的设计感也有些不足，得再加强一点；另外之后各个场景的造型风格要统一……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把这些再调整一下，就往下垒关卡吧。” 毕竟是金主加投资人，对于周哲的话，刘梦菲还是十分重视的，于是拿出了小本本全部记下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的，我会继续努力的。” “加油！” 周哲笑了笑，回到了自己房间。 随后，从笔记本里拿出了一根松软的发丝。 以他现在的嗅觉，隐隐还能闻到这根发丝上植物奶油般的淡淡清香。 “瞿赛思……” 叹了口气，周哲将发丝缠绕在手指上，闭上了双眼。 …… 梦境。 一座郁郁葱葱的森林，草丛里有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剪影奔跑，树上也有松鼠跳跃，鸟儿飞窜，但全部都沉默无声，没有任何声音。 森林的一处空地中，有一座无字坟墓，瞿赛思坐在抱着双腿坐在坟墓前，身边也有一个剪影，轮廓看上去是唐梦的样子。 周哲出现在这片空地的边缘，四处打量了一番之后，松了口气。 那杀手曾经绑架过瞿赛思，说不定会有她的头发血液之类的东西，利用梦境作乱——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还是要排查一番才能安心。 而且，周哲也想帮助瞿赛思在梦境中排解一下。 确认了瞿赛思的梦境里面没有什么隐患存在之后，周哲才开始分析眼前的景象。 森林，有一定程度远离人群的意象。独自森林里，也有可能代表着梦主的无措和茫然。 梦境里的小动物不知道是什么含义，也许是森林的附带，也许是代表着瞿赛思的天真和童心。 至于坟墓和唐梦的影子…… 也许代表着她早就预感到了唐梦的离去，但潜意识里却还没有接受唐梦离去的事实，或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梦里的瞿赛思，没有哭泣。 因为梦境中的行为并不与现实对应，哭泣在梦境中有时并非坏事。 她只是呆呆的坐着，看着面前的坟墓。而唐梦的剪影也就那般沉默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周哲叹息一声，正准备离去，却发现梦境中的瞿赛思突然扭头，向着自己的方向看来。 周哲一惊！ 寻常人做梦，一般只会沉浸于自己的梦境，除非游梦主动干扰或者作出惹眼的行为，否则基本不可能被梦主察觉到存在。 而现在…… 周哲快速退出了瞿赛思的梦境。 从床上睁开双眼，周哲思量着刚才那一幕所代表的含义——游梦虽说能在梦中保持清醒，但只是百分之五十的清醒，另外百分之五十则是潜意识主导。 所以，游梦有时会在梦界中做出一些现实当中觉得过激、冲动或难以理解的行为。 比如之前在刘梦菲的梦境里，面对那神秘的白毛男。换做是在现实，周哲可能会先小小的试探，但那次他却直接出手就是十颗黑子摄魂，过激得有些不像自己。 所以，如果要冷静的思考，还是得回到现实。 话说回来，瞿赛思这是……在梦境中有了一定的清醒？亦或者是偶然的清醒梦？ 毕竟是游梦者的女儿，也许基因中也有着这方面的本能？平时也许不显，但经历了父亲死亡的刺激之后，激发了这方面的潜力？ 王柯知也说过，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受到刺激后最容易发生异变。 “还是再观察几天吧，如果瞿赛思真的成了游梦的话，那计划就要另做更改了……” 周哲合上双眼，进入沉眠。 ………… ………… “周远，来了。” 小雨还在下着，周哲却罕见的大早来了办公室。 毕竟现在成了更见不得光的隐侍，游戏也还没有盈利，还得用记者这个身份做好表面的掩护。 报社当中，众人的情绪都不是很高。 四天前那晚的血腥祭祀虽然被治安局封锁了消息，但还是有流言蜚语传出。 当然，对外只说是拐卖人口的邪恶团伙，在治安官们将他们包围之后，走投无路杀死了所有人质，然后全部被治安局的缉拿队员击毙。 当然，这些事情在报社众人看来还算遥远。他们面有戚戚的原因是，听闻了孙贝一家遭入室抢劫，全部死亡的消息。 这也是治安局对外的统一口径。 毕竟杀手伪装成孙贝这种事情，普通人是无法理解的。所以兹当是入室行凶抢劫处理了。 至于唐梦的死亡，就更不为人所知了。只当是无辜被害的路人罢了。 和几名同事打了招呼，周哲敲门进了社长室里。 “坐吧。” 陈阳低着头看着一本台账，问道：“上次你说的那个大新闻，跟得怎么样？” 周哲道：“跟没了，差点还被人打了一顿。” 陈阳抬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咱们这份工作，得多长点心眼……你自己没事儿吧？” 周哲笑道：“多谢社长关心，没事儿。” “嗯。既然你这两天没事儿，就写写上次那事儿的后续吧。” 周哲一愣，“什么后续？” 陈阳道：“你之前不是拍到杜男爵的儿子吸笃的镜头么？那小子吸笃成瘾，前段时间又跑去复吸，结果被男爵打断了双腿，在家里躺着呢。” “平民们就喜欢看这些小贵族家里的破事儿，你去了解一下，写篇稿子吧。” 第72章 到手 对于陈阳的安排，周哲懒得去做，但讲道理地说，这算是送到他嘴边的材料，若是不识好歹的拒绝就显得有问题了。 于是只能小小的露出喜色，感谢之后，离开了办公室。 拎了相机出了报社，周哲撑着伞，点上一支烟向杜庭男爵家的方向走去，嘀咕着“杜俊吸笃可是我揭发的，现在过去见面不会放狗咬我吧？” 但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别说狗了，就算是狼……周哲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 拉弥尔，人首蛇身，喜食孩童的贪欲之魔。据说是远古某尊真正魔神的遗留的一部分真灵分衍化而成。 噩魔这种东西，恐怖归恐怖，邪恶归邪恶。但其实也蛮可怜的。 梦界当中无边无际，茫茫黑雾缭绕。 那些侵蚀占据了梦域的噩魔还好，好歹有栖身之地。但那些飘荡在梦界底层的噩魔，真正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忍受着永久的孤寂和饥渴，还要在自身欲望的侵蚀下痛不欲生。 虽说牠们也能进入众生的梦境，但就算破坏了那些梦境，充其量不过是让人做些记忆深刻的噩梦并且精神萎靡几天罢了。 所以拉弥尔才那么渴望真实的血肉，以至于被鬼老长年累月的虔诚供奉欺瞒，竟然以真身降临了现实，想要大快朵颐一番。 结果……仪式的效果一撤，堂堂噩魔拉弥尔立刻暴毙于殃祸之下。 当然了，拉弥尔虽然蠢，但祂的力量却是实打实的。 虽然周哲只得到了三分之一，但这三分之一便已经让他的身体素质大幅度提高，除视觉外的其他几感也有明显提升，甚至还有一种类似于蛇类生物般的“震感”。 即闭上双眼，周围一片区域内只要有任何轻微震动就立刻能察觉到——如果周哲愿意的话，甚至能够在闹市中闭着双眼走路而不触碰任何人。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 左手，有一道圆形像是瞳孔般的痕迹，纹身般印刻在手心上。 仿佛察觉到周哲的注视似得，这道痕迹微微扭曲起来，像是即将睁开的眼睛。 周哲握紧了手掌。 ………… 杜庭男爵能够有闲余资金购买少说一千金币起的男爵爵位，家境自然不差。 他的家在一处高档别墅区内，家里还雇佣着全日制两班倒的仆人，甚至还有两名孔武的保镖。 周哲自然没有直接登门讨打的想法，甚至于连在小区保安处登记的想法都没有，而是绕到了侧面，看着那接近三米的高墙，左右看了看，按住相机包冲刺了几步，在墙面上一蹬便直接翻上墙头，然后轻盈落地，只溅起几朵水花。 这身体素质，赶得上奥运健儿了吧……怪不得当初唐梦翻墙那么快，而且被捅了个对穿都还能勇猛作战，还有那凝结寒冰的能力，显然都是传承的效果。 拍了拍手，重新撑起雨伞，周哲掏出了‘低调口罩’戴上，还戴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鸭舌帽，只露一双阴影下的眼睛在外面……还好即使是这种高档小区，也舍不得成本全面铺设监控系统，只在小区门口处有一个摄像头。 顺着早就调查好的方向，周哲绕过巡逻的保安，来到了杜男爵的别墅外。 面对高高的院墙，周哲故计从施，直接翻过去落在里面。 既然杜俊被打断了腿，那么现在肯定是躺在床上。而这种户型的别墅，卧房都在二三楼。最大的那间肯定是杜庭男爵自己的无疑，而第二大的那间…… 周哲来到这件卧室楼下，右手托着相机。 立刻，虚灵手套就拿着相机飞到了二楼的窗外，镜头对向了房间。 虽然小雨天气，但毕竟是白日，里面人也没有拉窗帘，于是周哲便通过早就翻转好角度的显示屏，看到了里面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影。 相隔了几米的距离，显示屏又小，具体画面看不真切，但大概的轮廓还是看得清的。 索性周哲就遥控着虚灵手套一顿乱拍，镜头都快怼到窗户玻璃上了。 搞掂，收工！ 嘿嘿一笑，虚灵手套带着相机回到手上，查了查镜头上的雨水，周哲原路返回，在外面的大陆上也没摘下帽子，而是压了压帽檐，低调离去。 活儿干完了，周哲也没回报社，而是回家换了身干净衣服，完成了‘低调口罩’和‘虚灵手套’的使用代价之后，找到了高天旸家里。 “啊哈哈，周远，我可是等你好多天了！” 高天旸热情地把周哲迎进房间里，想起之前的话，还特意关上了房门：“来，快教我怎么做梦，不，做清醒梦。我倒要看看那个梦界是不是那么有意思！” 周哲笑了笑：“勋爵大人，想要成为游梦者可不是那么简单的。除了先天的天赋之外，还要有持之以恒的后天锻炼。” 高天旸连忙道：“那你看看我有天赋吗？” 周哲道：“游梦的天赋可不像其他，可以直接看出来，得在梦界中查看才行。这样吧，你给我你的头发和血液，这两天我进入你的梦里看看，帮你引导游梦的天赋。” 扯着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说什么的假话，反正目的就是要拿到高天旸的头发和血液而已。 而后者偏偏就还很吃这一套，点了点头，二话不说直接拿剪刀咔咔剪了一簇头发，然后还用针管抽了足足一管血：“够了吗？” 点着头，周哲看到他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真眼，皱了皱眉头，提醒道：“勋爵大人，笃品之类的东西，以后还是不要碰了吧。那些东西可能会对你的精神有干扰，影响我的入梦，对你的身体也不好。” 高天旸放下袖子，大笑道：“哈哈，放心吧，那都是以前了。那些对身体不好的我都戒了。现在我玩的那种只是助兴而已，不上瘾的。” 周哲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和对方的关系，从拿到头发和血液开始基本就结束了。所以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看周哲要走，高天旸连忙道：“别急着走啊，晚上一起吃个饭？我帮你叫几个女人？你喜欢什么样的？清纯的、风搔的？咱们晚上再好好聊聊啊。” 周哲笑道：“不用了，勋爵大人。晚上梦里我们会好好聊的，你今天也早点睡觉吧。” “那……好吧……” 从高二少家出来，周哲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看阴沉的天色，于是奢侈又叫了辆有顶的四轮车，一路风驰电掣到了治安局大街。 第73章-80章 “王队，下班了？” “恩。” “头儿，再见！” “再见。” 和一众治安官们打着招呼，王柯知脱下治安服搭在臂弯，撑起伞走到停车场。 汽车驾驶位的轮胎下，压着一片树叶，在雨滴的击打下微微颤抖着。 王柯知脚步一顿，继续上了车。 离开停车场开出一条街，王柯知突然从平日回家的路上一拐，进了旁边一条道子。 蹲在路边屋檐下躲雨抽烟的周哲扔掉烟头，笑呵呵站了起来。 “王队长。” “上车吧。” 周哲坐上副驾位，把一个小袋子递了过去：“喏，高天旸的头发和血液，我效率还算高吧。” 王柯知接过袋子：“希望你以后办理任务时，也能有这么高的效率。” 周哲讪讪一笑，不回话了。 “对了，你这两天晚上是不是没睡觉？” 周哲一愣：“睡了啊，怎么了？” 王柯知也不隐瞒，道：“昨天晚上隐侍的操梦师守了你一夜，准备梳理你的潜意识，但却一直没等到你的梦境。” 说着，王柯知扭头看他：“之前你在医院的时候也是，不过那时候因为你还没加入隐侍，操梦师以为你故意抗拒，晚上刻意没有睡觉，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周哲额头隐隐渗出一滴冷汗。 做梦。 是的，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梦了。 正常都会做梦，就连游梦者，也并非每次睡觉都刻意保持一半的清醒——那样会导致大脑得不到充分的休息。 所以，游梦者也会做梦。 可，周哲就是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只隐隐感觉到这种特异和他在梦界里能直接看穿他人伪装的特殊是一样的，是他有别于这个世界任何人的地方。 “你难道是无梦者？” 周哲没听说过这个词，但很容易从字面上理解了它的意思：“无梦者？” 王柯知道：“无梦者，就是指不会做梦的人。世界上所有人都会做梦，甚至动物也是。正常的睡眠有两种状态四个阶段。两种状态是深度睡眠状态和有梦睡眠状态，四个阶段则是：入睡、浅睡、深睡、延续深睡。 人的睡眠有无数种情况，但基本都是在这两种状态四个阶段内周期循环。即使是游梦者，一旦进入真正的睡眠也不能百分百控制自己的睡眠状态，只能侧面影响。” “但世界上却有一种极少数的特殊人群，那就是无梦者。” 王柯知看着周哲：“无梦者，是真正永远不会做梦的人，几乎是天生的游梦，更是所有操梦师的克星——就好像一个身上没钱的人，绝对不会被偷钱一样。” “从那边拿到你的头发血液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个白天三个夜晚，但是那名操梦师却没有发现你任何一次梦境，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你这四天三夜都没有睡觉，要么你是无梦者。” 周哲摊了摊手，果断承认：“没错，我就是无梦者。” 周哲知道自己不是无梦者——至少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不是。但既然王柯知都已经给好了解释，自己不用的话岂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王柯知叹了口气：“你是无梦者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怎么了？” 周哲一听，立刻提心吊胆起来……莫非苍照王国的游梦对无梦者有什么偏见不成，与众不同的人该不会像女巫一样被吊起来烧死吧？ “你之所以这么快获批成为隐侍，就是因为你的梦引已经被隐侍掌握，王国的操梦师可以通过进入你的梦境梳理排解你潜意识当中的不正常欲望以及辨别你不对王国抱有恶意。但既然你是无梦者，那这些工作就都没有用了，尤其是在你还有噩魔传承的情况下。” 王柯知：“这种情况我也没有遇到过，所以具体怎么解决，由隐侍长大人决定吧。今晚，你就去‘会议室’见隐侍长大人吧。” 周哲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王柯知所说的会议室是哪里。 点了点头，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水晶硬币：“我知道了。” …… 是夜十二点。 周哲摸出那枚水晶硬币，扣在自己手心，闭上了双眼。 无形牵引之下，他越过梦界底层的茫茫黑雾，投入了其中一个梦境当中。 这里是一片破碎的世界，看上去像是四分五裂漂浮的大地，有大有小。大的几如足球场长宽，小的却只有区区一掌的立锥之地。 一个孩童在其中一片碎片上把玩着一个玩具，周哲意识到他也许就是这个长梦的主人。 但他要见的，是站在最大的那块碎片上的人影。 周哲直接走了过去，来到了那人影前。 “隐侍长大人。” “嗯，你就是周远。”人影转过身来，投来目光。 此时，周哲用的是伪装过的“周远”的模样，但在外人眼中，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而在周哲的眼中，对面人的模样，才是真实。 这是一名留着两撇山羊胡的中年人，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正值壮年。贵族气质油然而生，仿佛天然就居于人上似得。 周哲低下头：“是的，隐侍长大人。” “情况我都听王柯知说了，无梦者少见，可毕竟是天生。所以你不要有压力。但你毕竟有噩魔传承，潜意识的恶念不会因为你不做梦就没有，所以还是得有人替你排解。” 隐侍长语速不快，每一句话的停顿也十分明显，仿佛每个字眼都是斟酌了许久才说出：“我们接下来会安排一个人去协助你处理这个问题，到时候你全力配合就可以了。呵呵，这也算作是给你的一个任务吧。有没有问题？” 周哲连忙道：“没有问题。” “恩。你既然加入了隐侍，那就是自己人了。该有的福利没有任何人会少你的，但也请你记住自己发过的誓言，为了王国的安定与和平贡献自己的力量。” “是，隐侍长大人！” 隐侍长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周哲的肩膀，微笑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又是一夜无梦。 周哲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将昨天拍到的照片挑选整理了一下，然后又随便写了一篇稿子。但却不急着去报社……万一陈阳发现他效率这么高，又给他安排“业务”怎么办？所以最好还是先拖上两天再说。 随便吃了点东西，周哲在自己房间里面掏出仙人棋盅，回想起了之前王柯知说过的话。 他把网格纸在桌上铺好，然后把仙人棋盅放在对面，试探着道：“来一局围棋？” 棋盅一震。 紧接着便看到，棋盅微微旋转了一下，那原本应该乘着白子但现在却空空荡荡的那一半，默默地对向了周哲。 周哲精神一振，拿起一颗黑子就放在星位：“我先走！” 旁边棋盒当中一颗白子飞出，啪地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半个小时后。 周哲看着自己被杀的困不成军的棋面，苦笑了一声。 刚才下棋的，应该是云海孤峰里的那个女童吧？这棋力……也太离谱了点吧？ 周哲会下围棋，但也仅仅是会下而已。连业余选手都算不上，更别说段位了。 而对方……嘶！起码也是具体通幽级别的高高手！ 得，以自己的水平，就算再练十年恐怕也很难是对方的对手。 突然，周哲心中一动。 “你要是觉得和我下不过瘾，那我找个高手来和你下？” 棋盅无声无息，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周哲看它许久没有反应，眼睛一转，伸手过去把棋盅扳了一百八十度： “墨纹啊，还是咱俩来下五子棋吧。顺便你透个气儿，刚才我说的能不能行，要是能行的话……你就先走？” 棋盅沉默了一下。 就在周哲失望的时候…… 啪！ 一颗黑棋落在了天元。 …… 围棋高手。 说实话，这种人在这个世界还真有点难找。 这里的围棋对常人来说几乎是一种难以考证的古代休闲游戏，就好像是周哲记忆当中的双陆，连玩的人都不多，更别说其中高手了。 现在苍照王国最流行的棋牌游戏是一种叫做“贵族棋”的跳棋类游戏。说起来好笑的是，这贵族棋倒是和双陆有几分类似，都是运气与策略并重。 好在周哲已经有了思路。 治安局停车场。 王柯知看到自己车轮下压着的湿润树叶，叹了口气。开车到一条街外的小道，周哲便已经主动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王队，今天这么早下班啊？” 王柯知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儿？不是和你说过，没事儿最好不要太过频繁接触么？” “当然有事了，正事！” 周哲面色一正，将昨天面见隐侍长的经过说了一遍之后，后者点了点头：“既然隐侍长已经有了安排，你按照安排做就行了。还有什么事吗？” “有！王队，上次在楼顶上那位出刀的隐侍……叫刘乾坤是吧？什么时候安排大家一起见个面吧？都是同僚了，总该熟悉熟悉吃个饭喝喝酒什么的吧？” “这个我会安排的。至于吃饭喝酒就不必了，太引人注目。而且刘乾坤也不喜欢这些东西。” “那就算了……”周哲一笑，抛出自己真实的目的：“王队，你也知道仙人棋，那应该也知道城里有哪些围棋高手吧？方不方便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王柯知叹了口气：“你今天真正的目的是这个吧……算了，下次记得直接说就是了。别绕弯子。” 顿了顿，王柯知道：“围棋这种游戏，现在坚持玩的人不多了，能玩得好的更是凤毛麟角。我的确知道一位民间的围棋高手，不过我不可能帮你介绍，顶多只能把姓名住址给你，你自己去上门求教。” 周哲问道：“王队，那名高手的棋艺和您相比如何？” 王柯知仔细思考了一下：“胜负应该三七之数。” 周哲一听，却大失所望。 王柯知和墨纹下过棋，但那头老虎真正喜欢的是五子棋，围棋不过是玩票而已。但即使如此还是将王柯知杀得溃不成军。 而那女童的棋艺很明显比墨纹高了一筹不止，根据他自己亲测至少也是具体通幽级数的高手。 那名围棋高手的棋力与王柯知三七开的话，顶多也就是与墨纹相当罢了。这样的棋力恐怕不会是女童的对手。 王柯知察言观色，看出了周哲的失望：“怎么，你觉得他实力不够。” 周哲点点头，直言不讳：“是的，王队。我这两天和棋盅下了一局围棋，觉得她的棋力超出我许多。如果只是普通围棋高手的话，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王柯知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一个人选。” 周哲眼睛一亮：“王队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据我所知，市内还有一名真正的棋道高手。别说是在澴河，就算是在整个王国内，他的棋力都是数一数二的。不过这都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知道的人并不算多。” 王柯知果然不卖关子，紧接着道：“不过这位你想要找他就比较麻烦了。前面那名是只要你态度好一点，带些礼品什么的登门就乐意教你棋艺。但后面这位，就算你拿拎着装满金币礼盒去拜访，都不一定能进得了他的门。” “不爱金钱么……” 周哲点了点头：“王队，把这个人名字告诉我吧，我自己想办法。” 王柯知点了点头，道：“这个人也是王国的一位贵族，名叫仲逸明，伯爵爵位。” 听到“伯爵”一词，周哲就知道为什么王柯知说麻烦两个字了。 王国贵族有公侯伯子男，各分三等。其中公侯伯世袭罔替。伯爵以下贵族则降等世袭，三等男爵兜底。 意思就是，公爵、侯爵、伯爵是可以无限制的父传子子传孙世世代代做大贵族的，但一等子爵在传了三次之后，爵位就会降为男爵，在三次之后，降为三等男爵。 之后虽然不会被削为平民，但若没有对王国做出贡献而得到爵位封赏的话，以后世代子孙都只能是贵族中垫底的存在了。 而作为世代罔替的伯爵，已经算是王国体系当中的大贵族了。 王柯知虽然有治安局探案大队队长的公职在，但治安局这个机构，某种程度上是不受贵族们待见的，甚至可以说是遭到贵族们的抵触。 王柯知如果以公职身份倒是能见到仲伯爵，但想向他求教棋艺，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到这名围棋高手的身份，周哲也苦恼起来。 伯爵大贵族，自然是不缺钱的。而摄于隐侍的规矩，周哲也不能对王国的贵族使用任何游梦相关的手段——高天旸的事情，已经是有些触线了，关于这一点，王柯知已经提醒过他好几次。 不爱钱，又不能用游梦手段。而且周哲的目的并非简单求教棋艺而已，这事儿，果然不是一般的麻烦。 不过不管再怎么麻烦，周哲都决定要想办法去试一试。 换做是之前，这种复杂的事情他可能就搁下算了。但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他已经不这么想了。 在这个表面正常实则暗处汹涌的世界，想要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那就必须拥有相应的力量。 就算周哲的梦想是吃喝玩乐混吃等死，也得有混吃等死的本钱才行。 更何况……那暗袭杀手，还有那覃小圭…… 如果不提高自己，就算下次遇见了，又拿什么去给唐梦和李力报仇啊！ 告别了王柯知，周哲便开始着手调查关于仲逸明伯爵的情报。 身为记者，消息总是比常人灵通一些。哪怕是没有自己独特的渠道，从同行那里也能搞到不少隐秘消息。 唐梦是资深老记者了，这些弯弯道道，他清楚得很。闲聊时也当过话题对周哲讲过。 周哲按底了帽檐，走进一个清净的酒吧里，来到一个戴着墨色眼镜的男子身边。 “两杯百香果啤。” 甩出一枚五十面额的硬币，周哲坐到了这人旁边。 “百香果，啧啧……”男子嗤笑一声，但还是接过了酒保递来的啤酒，上下打量了周哲一下：“什么事儿？” “我要仲逸明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两个金币。”男子抿了一口酒，淡淡道。 周哲拿出一枚金币在吧台上一旋，金币像是一个金黄的陀螺，打着转儿来到了男子面前。 “这是定金。” “爽快。”男子脸上露出笑容：“明天这个时候来取你要的东西吧。” 周哲点了点头，将啤酒饮尽，转身离去。 男子的目光一直追随到周哲的背影从门口消失，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那枚金币才堪堪止住旋势，又过了足足十秒钟才耗尽惯性，摇摇晃晃躺在了台面上。 “啧，又一个狠人啊……” ………… 回到家里，已经接近十点了。 刘梦菲卧室还有灯光亮着，显然又在挑灯夜战了。周哲冲了个澡，从笔记本里取出了瞿赛思的头发，躺在了床上。 很快，入梦。 梦境是一片海域，唯一立足之地是一座孤岛。 孤岛上一片寂寥，只有一个隆起的坟墓。 瞿赛思就坐在坟墓前，身边依旧是唐梦的剪影。 但周哲依稀感觉，唐梦的影子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不少。 似乎又察觉到了异常，抱着双腿坐在坟墓前的瞿赛思转过头来，看到了周哲。 周哲这次没有像上次一样避开，而是站在原地。 甚至于，他这次在入梦时特意做了伪装，用的是“周远”的形象出现。 “周哲……” 瞿赛思的双眼有些茫然，但还是轻轻喊出了周哲的名字。 “你还记得我吗？” 瞿赛思点了点头：“记得。” 周哲道：“在梦里记得我，并不算什么。因为我们本来就在现实见过。但如果你在醒来之后还能记得我……兴业小区十一栋三零二。来找我吧。如果你在梦醒之后还能记起这些，我就告诉你更多你想知道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周哲便转身走出了瞿赛思的梦境。 对普通人来说，梦里发生的事情是无比模糊的，大部分的人睡醒的那一刻就会将自己所有做过的梦忘得干干净净；小部分人会留有一些印象记忆画面，但如果不努力去捕捉这些记忆，立刻就会随着时间推移越忘越快。 当然，也有即使过了很久依旧记忆清晰的梦境片段，但这基本都是做梦者无意识间刻意去回忆，强化了印象的缘故。 而这种情况，对游梦者来说却是常态……在梦界的经历记忆，和在现实的生活经历对他们来说几乎没有区别，都是真实存在的。 周哲没有在瞿赛思的梦境做出激烈的举动，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正常情况下她醒来之后会直接忘记，顶多只会记得好像在梦中见过自己。 但如果她…… 头发上的梦痕快消散了，之后恐怕不好直接入她的梦了。瞿赛思究竟有没有游梦天赋，就看她能不能主动上门找来了。 …………… “这鬼天气，下起雨来没完没了……” 路人的抱怨声中，周哲走进报社，把写好的稿子和照片拿给了陈阳，然后在后者的赞叹中领了一个金币的报酬。 不过晚上在酒吧，这个还没捂热的金币就到了别人的手里。 男子收起金币，从手边拿了一个信封递了过来，笑道：“朋友，合作愉快。我叫六户，以后还有类似需要，随时找我。” 周哲点了点头，拿了信封离开酒吧。 仲逸明，苍照王国三等伯爵，今年六十七岁，有二子一女。家族产业现在基本由两位儿子打理，女儿则在自家的一家公司上班。 仲逸明的伯爵之位是从老伯爵那里继承下来的，从小衣食无忧，经历的也都是贵族式的培养，一生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大的波折。老年之后，逐渐不管产业，只培养了两大爱好。 一是养鸟，二是下棋。 说起来仲伯爵在棋道上倒是有些天赋，这得益于他年少时就喜欢围棋，但当时一因为老伯爵的限制，二为了打理家族产业，所以只当消遣。 但等到他继承伯爵之位之后，在无人管制下，几乎完全沉溺在围棋之中。在其中一段时间，更是疯狂参加各种围棋竞赛，与各地高手对弈交手，连家族产业都不管不顾了。 那段时期，他最好的成绩是某个虽然关注度不高但含金量不低的四国联赛的亚军。 不过到了老年之后，大概是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仲伯爵又缩回了澴河，也不参加比赛了，只偶尔找两个同好对弈几局。 周哲仔细将所有资料看了一遍，陷入沉思。 翌日。周哲再次与王柯知见面，这次却是后者主动传的信。 除了王柯知之外，周哲看到旁边还有一名看不出来年纪的成熟女子。 女子穿着时尚，一头黑色卷发，皮肤不白，更像是光亮的小麦色。上半身是紧身的胶衣，下半身是皮质的短裤，一双套着肉色丝袜的长腿显露出来，相当吸睛。 但最令周哲印象深刻的，是她的一双眼睛。 明亮，有神。让周哲联想到夜间清冷的明月——白色的月亮，而不是这个世界的绯月。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周哲隐隐感觉到左手心内的印记有些不舒适的躁动。 大概是从雨中前来，女士的身上有些水渍，一滴停留在精致锁骨上的晶莹雨点格外显眼。 “这位是从王都赶来的霍丽女士。由于你是特殊的无梦者，所以对你心迹的辨别就由霍丽女士来进行。” 王柯知介绍道。 周哲点了点头。 显然，眼前这位也是一位游梦，一位……王国的隐侍。 霍丽微微一笑，眼睛因为笑容而眯起来的时候，更像是一弯月亮了：“不用紧张，我只是简单问几个问题而已……要不要来一支？” 霍丽从旁边的提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铁盒，里面放着九支细长的香烟。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夹了一支递到周哲面前，周哲道谢接过，在接烟时，手背与她的手指触碰了一瞬，隐约感觉到对方皮肤的微凉和柔软。 同时周哲还看到，霍丽的手背上有一个奇异的纹身，像是上升的螺旋，从手腕一直延伸到中指的顶端。 周哲将香烟拿在手里，没有点上。 霍丽也不在意，身体后靠，变换了坐姿，丰腴的双腿交叠在身前，用火机点燃了自己的香烟，吸了一口之后，从唇瓣里吐出烟雾来。 烟雾缭绕间，周哲仿佛隐约看到她的眼瞳中有异光亮起。 “好了，咱们也不耽误彼此的时间。我开始问了，你随意作答就好。第一个问题……” 霍丽又轻吸了一口香烟，问题伴随着烟雾从她的嘴里同时溢出： “你有没有对苍照王国不利的意图？” 周哲摇头：“没有。” 霍丽点了点头，又问出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其他国家的间谍或特殊组织人员？” 周哲摇头：“不是。” 霍丽紧接着问出第三个问题：“你会不会不顾王国法律与道德，为了利益不折手段？” 周哲道：“不会。” “很好。” 霍丽打了个响指，站起身来笑道：“王队长，我的问题问完了。看来你招了一个不错的小伙子。” 王柯知的脸上也罕见地露出笑容：“麻烦霍丽女士了。” “没什么，职责所在而已。不过这趟公款出游，我可要在澴河好好逛一逛。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随意就好。先告辞了。” 说着，霍丽对王柯知和周哲微微颔首，然后一手夹着香烟，手腕勾着雨伞，转身娉婷而去。 看着她背影远去，周哲问道：“王队长，这位女士她……我这就算是过关了？” 王柯知看着周哲，看起来心情不错，解释道：“不要小看霍丽女士。她是隐侍内的‘问心者’，你的回答是不是真心，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是某种传承能力吗？还是灵宝的效果？” “是仙神的传承。”王柯知回答道。 周哲若有所思。 刚才霍丽的三个问题，判断了他不会对王国不利，不是其他势力的间谍，不会因为逐利而不折手段。但却好像没有问他是否真心为陛下效力。 想必……他们自己也知道，这种问题，是经不起考验的吧？ 所以，只要不违背规则，又不会对王国不利，就算游梦有自己的想法，上面也不会在意？亦或者因为自己只是组织的底层，所以只要听话干活就好，忠诚不忠诚的，倒是次要的？ 这些念头在脑海当中一闪而过，周哲也当然不会傻到向王柯知求证。 倒是后者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开口道：“对了。高天旸那边已经处理好了。记住，你那天是用一场魔术表演向他换取了飞空艇的使用权，以后如果再和他见面，记得不要说错。” “魔术表演？” 周哲一愣，然后苦笑道：“那要是他之后又找我想要看魔术怎么办？就不能把他那段记忆完全消除吗？” “记忆完全消除的难度比你想象的要高，更与常理相悖。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操梦师一般都不会这么做……引导模糊、篡改对方的记忆，才是最便捷高效的办法。如果高天旸还找你的话，那就是你的事情了，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好吧。”周哲无奈点了点头。 魔术表演……隐侍的操梦师还真有创意。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这段时间有一种廉价新型笃品在城里泛滥，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但是我们却怎么也抓不到这个笃品的源头。我怀疑有游梦的影子在后面，你有功夫的话，也关注一下这个事情。” “笃品……” 周哲点了点头。 他突然想到：“这东西是不是高天旸和杜俊吸的那种？我之前从郑泰那里得到视频里面，还有这几人的视频呢。” 王柯知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应该不是。这种毒品的价格很低廉，只在平民中传播，和那些贵族们玩的不是一种东西。至于那些个贵族子弟吸笃的事情……” 王柯知叹了口气：“他们家大业大，有的是钱。只要不做其他违反乱纪的事情，就随他们去吧。” 周哲点了点头。 果然，涉及到贵族，治安局就开始束手束脚了。这个世界的特权阶级还真是可恶啊…… 又聊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周哲向王柯知告辞回了家，结果一进家门，瞿赛思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而刘梦菲则在一旁陪她聊天。 看到周哲回来，刘梦菲站起身来：“周哲，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漂亮的妹妹，啧啧，真是想不到的啊……” 周哲抬起头，此时瞿赛思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哥哥，我来找你玩啦。” 周哲面色如常，换了鞋子“你来了啊。今天不用上课的吗”说着瞥了一眼旁边的刘梦菲，却发现后者面色有些恍惚的样子。 “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学校的。”瞿赛思脆生生回答道。 “奥，这样啊。” 周哲一边回答，一边拉着瞿赛思进了卧室。 关上了房门，回过头来，周哲看到瞿赛思脸上的甜美笑容已经敛去，看样子并不打算在他面前伪装。 周哲心中一叹……在外人，乃至她现在寄宿家庭的父母面前，她恐怕一直都是那副戴着面具的笑容吧…… “看来你记起来了。” 瞿赛思点了点头：“是的。我原本以为那只是一个比较真实的梦，没想到你真的住在这栋楼的三零二号。哥哥，这就是你的特殊能力吗？” 周哲没有纠正瞿赛思的称呼，道：“准确的说，不是我的特殊能力，而是我们这一类人的特殊能力。” “我们这种人，被称之为‘游梦者’。与梦游相反。游梦是能畅游自己梦境乃至梦界的人。我和你父亲，都是游梦者。” 瞿赛思问道：“那我也能成为游梦者吗？” “你现在的确表现出了这方面的天赋，但也仅仅是天赋。真正想要成为游梦者，还需要经历‘触梦’也即‘出梦’。即在清醒的意识下触碰、离开自己的梦境，进入浩大的梦界。”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是有仙神的……” 周哲说到这里，目光突地模糊。 这番话，好像也就一个多月前才由唐梦讲给他听，而且几乎就在脚下的地方。 但现在，却是由他开始为唐梦的女儿解惑了…… 重新凝回目光，周哲补充道：“……当然，也有魔神。祂们有着各种各样神奇的力量，或移山倒海，飞天遁地、驱火御水……” 周哲没有给瞿赛思讲述太多关于梦界的事情，因为连他自己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主动地登上过任何一个无量重天。 所以主要的内容，在于游梦本身以及游梦行为的禁忌上。 “……游梦的一生都在腐车驭马，世人的注视对我们而言如同砒霜毒药，常人的知晓对我们来说就像奔车朽索；肆意妄为之人必将死无全尸！” 周哲深深地看着瞿赛思：“这是当初你父亲给我的忠告，现在我转述给你，希望你能知晓自己前方是一条充满棘刺、曲折和危险的道路。” “留下你的头发和血液吧，剩下的东西，我会在你的梦里教你的。这也算是一种成为游梦的锻炼吧。” 瞿赛思点了点头，从桌上拿起剪刀，剪掉了自己一缕秀发。 周哲拿出两个玻片递给她。 瞿赛思用针戳破了自己左手指腹，挤了几滴鲜血在载玻片上。 拿着载玻片，周哲将她的头发结成环，放在血滴上，然后将盖玻片压载玻片在上，用胶带十字固定。 ——他不知道正统的制作长效梦引之物的办法，所以只能用这种简略的方法。但至少这种方法一次能保持梦痕半个月左右，比单独的头发持续时间长多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 帮瞿赛思打上一个创可贴，周哲则戴上低调口罩，和她一前一后下了楼。 大街上，瞿赛思撑伞走在前面，而周哲则走在半条街外的后面。转角的时候，瞿赛思会下意识地回头用余光搜寻他的影子，但往往要寻找好几秒钟才能找到那个在平平无奇的黑伞下戴着口罩的人影。 看着瞿赛思走进楼道，周哲用伞檐遮住面庞，转身离去。 王都梵家……唐梦的死如果不能让他们解恨，那么他们有可能还会继续寻找瞿赛思的下落。就算那个杀手半年内无法再露面，但只要他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唐梦的仇家，对方也许还会派人来找瞿赛思。 能逼得唐梦隐姓埋名，父女不认。这个梵家一定是王都的大贵族。而在贵族的层面…… 回头看了一眼居民楼的灯火，周哲继续前行。 至少，让瞿赛思完成学业吧。也算了了他一个心愿。其他的，就等他将这全部祸患都解决之后再说吧。 …… 翌日。 酒吧。 周哲坐在六户旁边，点了一杯百香果啤，拍打着身上的雨水，淡淡道：“还有没有更详细一些的情报？比如关于伯爵的爱好方面的？” 六户呵呵一笑：“伯爵有两大爱好，围棋和养鸟。围棋这爱好，你要想知道他过往的战绩什么的，这可得费点功夫……五个金币！你要是想知道他养了哪些鸟儿……十个金币。” 周哲眉头一条：“后面的还更贵？” “那当然了。伯爵在围棋界的战绩这些，不过是费些功夫就能收集到的东西。但他养的鸟儿可都是名贵货色，窥探可是要花风险的。” 周哲深深看了这家伙一眼，排出五个金币：“两个我都要，这是定金。” “定金一般是一半儿，不过既然咱们有过合作基础了，三分之一就三分之一吧……对了，看你这么关心伯爵的事情，我就附赠一条消息给你。” “讲。” 六户将五个金币收起来放进兜里拍了拍：“听说仲伯爵一家这段时间似乎招了邪祟，一家人天天晚上做噩梦。伯爵的大儿子仲乐宏两天前在码头直接昏了过去，送到医院说是神经衰弱，嘿嘿，看来这家人是亏心事做多了，冤魂来报仇喽！” 周哲根本不相信冤魂之说。但听到这条消息还是心中一动，问道：“仲伯爵全家都做噩梦？有多久了？” 六户笑而不语。 贪财鬼！ 周哲心中暗骂一句，又掏出了一枚金币。 六户收起金币这才开口道：“是全家。说来也怪，这仲伯爵、大儿子、二儿子还有小女儿全部都做了噩梦。但是家里的仆人们却什么事情都没有。所以才传言说他们这是冤魂来复仇。至于时间嘛……起码有一个星期了吧。” 周哲听完六户的这条消息，立刻本能地觉察到这可能是自己的一个好机会。 噩梦，每个人都会做。但固定对象连续的做噩梦，就很有可能是非自然的情况了。 要么就是这家人被梦界飘过的噩魔缠上了，要么就是有游梦者故意在暗害这家人。 而无论是哪一种，似乎都刚好是他的业务范围啊！ 周哲一出酒吧，正准备直奔目标而去。但转念一想……现在咱是有组织的人了，得有纪律。这种事情，还是得打个报告先比较稳妥…… 于是伸手对着路边一挥：“去治安局……的停车场。” 车内，王柯知看着自己打开车门钻进来的周哲，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加入隐侍今天算是第六天。第一天先不算，后面五天你来找了我四次，你这样很容易被人发现我们俩之间的联系。一旦有一个人被人察觉到游梦身份，就很可能会顺藤摸瓜找到另外一个。” 周哲笑了笑：“王队，你这话就不对了。四次里面有一次可是你给了我信儿我才来找你的，这可不能算。” 王柯知揉了揉眉心：“算了，说吧。今天又有什么事情？” 周哲连忙把自己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然后道：“王队，仲伯爵一家噩梦缠身，要么是噩魔盯上他们了，要么是游梦盯上他们了。于私于公我都该管一管吧？” 王柯知听到的确是正事，面色缓和下来，点了点头：“恩。噩魔缠身事小，伯爵受不了之后自然会想办法找人解患，重金之下未必没有民间的游梦愿意帮他。但如果这件事情本身是游梦做的，那性质就严重了…… 用非自然手段对王国贵族下手，这就属于我们隐侍的工作范畴了。你先去打探一下情况也好，但自己小心，一旦发现这背后有游梦者的痕迹，立刻通知我。” 周哲笑道：“放心吧王队，打报告这事儿我拿手！” “哎。” 王柯知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下着雨呢。你去哪儿，我送你。” “多谢王队了，我回家。” ………… 搭了顺风车回到家里，周哲心情大好之下，费了小半个下午的功夫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原本以为仲伯爵的事情会卡很久，但现在看来很快就有突破口了嘛。 噩梦缠身？ 自己身上现在怎么说也有三分之一拉弥尔的传承力量，也能算得上是个小噩魔吧？ 拉弥尔虽然比不上那些侵蚀一方梦域，盘踞梦巢的大噩。但在寻常噩魔当中也是有牌面的存在，不然鬼老也犯不着为祂的力量处心积虑这么久。 更何况了，伯爵的事情如果真是噩魔所为，能做出让人做噩梦这种低格调事情的，实力显然不会高到哪里去。 而如果是游梦者在后面捣鬼的话……嘿嘿，不好意思，那我可就要摇人了！ 紧嚓叔叔，啊不，王队长！刘队长！这里有野生游梦在搞事情嘞！ 啧啧，计划通！ 在刘梦菲不住对今晚美食的赞叹声中，周哲美滋滋地吃完，把碗筷往洗手池一扔，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该帮瞿赛思上课了……话说她临近高考，不但白天要学习，晚上还得学习，不知道受不受得住……不过唐哥的女儿，应该不会是个学渣吧…… ………… 舞厅。 闪烁到刺眼的炫彩灯光，震动耳膜的劲爆音乐。 这些东西，果然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会有的。 周哲一脸头痛地穿行在群魔乱舞的人群里。 他是真的头痛。 对于听觉比常人更强的他来说，这里的音乐听起来也要比寻常更加刺耳。尤其是那些低音，在周哲的震感里面，更是几乎觉得整个空间都在摇晃似得…… 听起来好像也挺嗨的……但周哲不喜欢。 最终，他总算是在吧台的角落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拿出照片，在昏暗的灯光下比对了一下之后，周哲坐到了目标的身边。 “一杯百香果啤，顺便帮我给旁边这位小姐也来一杯。” 扔出一枚银币，周哲暗暗心痛。 在他常去的那个酒吧，两杯百香果啤五十照币就足够了，而这里，却要一枚银币。 酒保很快将酒送了过来。这时，旁边的女子却抬头瞥了他一眼：“滚。” 周哲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 二十来岁年纪，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到她皮肤细腻白皙。即使有些醉意，背部依旧笔直，体态优美。再加上她一身不菲的行装，很明显出自贵族家庭。 这样一位算得上是尤物的气质美女却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喝酒，显然是因为她这对人冷冰冰的态度了。 当然，周围也未尝没有盯着这边试图等美人喝醉之后捡漏的家伙，但这种事情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周哲已经察觉到周围至少有两名伪装成路人模样的保镖目光随时扫视着这里。 刚才路过的时候，周哲从他们身上闻到了相同的味道。 贴了一张冷脸，周哲并不在意，抿了一口酒道：“小姐，我看你印堂发黑，目光灰暗。该不会是近期遇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了吧？” 女子终于扭过头来，正眼看向周哲。不过却依旧冷着一张脸，对着旁边勾了勾手指， 两名身材强壮的男子走了过来：“小姐。” “把他弄走。” “是。” 两人一左一右搭在周哲肩膀上，沉声道：“朋友，跟我们去外面吧。” 周哲耸耸肩，任由二人将自己半拖半架离开了舞厅。 仲乐颜回过头，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目光扫到自己面前的那杯百香果啤，想了想，端过来尝了一口。 “乐颜小姐喝了我的酒，还让人把我赶走，未免有些不地道吧。”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身影，让仲乐颜动作一顿。 周哲坐回刚才的位置，拿回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笑道：“而且我的酒都还没喝完呢，浪费了多不好。” 仲乐颜斜眼看来，眯着眼睛打量周哲——在绚烂的灯光下，这个动作别有一番味道。 两名男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站在了仲乐颜旁边：“小姐，这是个高手……” 仲乐颜看了看自己的两名保镖，身上有些水污，像是摔进了外面的雨坑里似得。而对面的青年却与刚才一般无二，只是头发上多了些湿润。 显然，不是他趁机溜了回来，而是两名保镖刚才吃了些小亏。 “你是谁？” 周哲笑了笑：“出来喝酒，刚好看到有人被梦魇缠身，所以过来疏导一番而已。现在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一口气将百香果啤饮尽，周哲扭头就走。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数…… 三，二，一，一，一……我去，怎么还不喊我？ 快要走到门口，身后才传来一声轻呼，“请等等。” 哗，还好我耳朵灵，不然这个环境你喊得这么小声，我还真不一定听得清楚。 周哲转身侧头，却发现原来仲乐颜拎了包直接跟了上来：“咱们换个地方说？” 周哲想了想，点头：“好。” 格调咖啡厅。 周哲看了看饮品单，发现这里唯一的格调也许就是贵。 和仲乐颜点了一杯同样的咖啡，两人坐在空荡无人的二楼，仲乐颜道：“你从哪里能看出我梦魇缠身的？” 周哲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用眼睛看的。” 这话倒不是虚言。周乐妍身周有梦境残影，虽然留存不多，但是就凭她到了晚上身周梦境残影都还不消退，就知道她的精神状态肯定非常不好。 只可惜，经过一个白天的时间，残影实在太过残破，像是打了马赛克的低分辨率片段，已经根本看不清楚内容到底是什么。 “那你有解决的办法？”仲乐颜端起侍者刚刚送来的咖啡，看着周哲，道：“钱不是问题。” 周哲笑了笑：“有没有办法，总要看过才知道。” 顿了顿，他看着仲乐颜手里的咖啡，道：“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喝咖啡了。已经深夜，再和这东西你晚上恐怕很难睡着了。” “如果能不睡觉，我梦寐以求。” 仲乐颜这样说着，但还是放下了咖啡，拿纸巾擦了擦嘴唇上的奶沫：“你要怎么看？” 周哲一笑：“睡觉。” …… 酒店。 仲乐颜穿着衣服躺在床上，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忙碌着的周哲和旁边的保镖。 “你这样我有些……睡不着……” 周哲一边在房间的各处点上蜡烛和香薰，一边不厌其烦地调整着各种镜子的角度，还拿了些鬼画符贴在窗户、墙上；一边头也不回道： “这些可都是你自己的保镖，有他们守着你有什么睡不着的。而且如果房间里面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才会睡不着吧。” 蜡烛、香薰、镜子、鬼画符……这些东西都是周哲提前准备好的，仲乐颜也是他精心选择的目标。 至于这些东西的效果？呵呵，纯粹是为了忽悠人而已。 可以被当作故弄玄虚，也可以被当成奇人异士……只要不在普通人面前显露真正的能力，就算他们有所怀疑，是不会积累殃祸的。 只有发自内心确信且有具体的印象记忆依据时，殃祸才会累计。 所以那些神婆鬼汉，算命游方，跳大神的，祭天地的……你总是听说他们好像有些道行，但又有些像是唬人的把戏。似乎总是介于有能力的高人和花言巧语的骗子之间，即使是亲历者，也只是信多疑少……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累积殃祸，给自己招惹祸端。 而这些，全部都是民间游梦的生存智慧了。 周哲现在要扮演的，就是这样一种身份。 布置好了一切，周哲在距离大床一米的地方盘膝坐下，好似神游天外。 而仲乐颜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响之后，终于在带着一些安神效果的熏香的作用下，渐渐睡去。 不用睁眼，安静的房间中，周哲完全能听到她的心跳已经平静了下来，心率也有了明显降低，知道她已经睡着了。 嘴角微不可查一勾，周哲也进入了梦界。 由于距离很近，所以很快就来到了仲乐颜的梦境里。 她现在在做一个普通的梦，是她长了一双翅膀，在高楼大厦间滑翔。她似乎想要扇动翅膀真正飞起，但怎么也无法控制背后那双翅膀，只能滑翔、滑翔…… 周哲站在她梦境的角落，托着下巴下意识地解读起来。 翅膀代表着提高或逃避，一方面可能是事业或能力得到提高的潜意识意象，也有可能是遇到了力所不逮的事情，下意识地逃避。哦，也有可能是生长过程中正常的生理现象的反映…… 有翅膀，却只能滑翔，无法翱翔。则代表现实中的事不如梦者想象中的好，或是理想制定的过高，力不从心，反而有挫折感。 看来即使是伯爵的女儿，身上的压力也不小啊。 周哲叹了一会儿，便看到梦境开始变化。显然，是仲乐颜开始做第二个梦了。 第二个梦就比较轻松一点了，没那么压抑。但是却没什么剧情，全部都是她潜意识的映射。 周哲看到有王子，白马，蛋糕，白裙，印章，抚摸在头顶的手掌等等元素……这些应该是她潜意识中的需求： 渴求优秀的爱侣，渴求事业的成功，渴求长辈或旁人的认可…… 周哲心中突然有一种明悟——所谓操梦者，也许就是通过引导人的潜意识，通过模糊、嫁接、转移等等手法，由微入实地改变人的思想和记忆。 比如，如果他现在走上去将仲乐颜梦境中王子的形象更改或者是自己去替代，大概就会让仲乐颜潜意识里对理想伴侣的印象也随之发生改变，潜移默化的产生“爱情”的错觉，若再搭配上现实的攻势，效果可能会更好。 也许这就是操梦的低级用法吧……只不过这种方式见效缓慢，和隐侍里那名操梦师动辄直接操弄人记忆的高端玩法相比明显差了许多。 梦境再次变化……这次是在一个看不清装饰的房间里面，仲乐颜正在酣睡。这也是最常见的梦之一，甚至已经介于梦境与睡眠的中介点。 而这个时候，周哲突然目光微微一凝。 原本平静安宁的梦境，无端响起了潺潺水流的动静，像是有一条蜿蜒小溪在流淌，又像是某个沾水的事物身上的水滴在地板上裂开的声音。 梦境的门窗外，一声异鸣响起，像是某种鸟兽的叫声，但却要更低沉浑厚一些。 窗栏，一只狰狞的手爪突然扒在窗台，三只锋利弯曲的黑色齿爪扣在上面，像是在攀附借力。 紧接着，一个古怪而硕大的鱼头探了进来，皮肤青黑，嘴里有着狰狞的利齿，简直一口能将人的脑袋咬碎…… 再然后，周哲飞起一脚踹在这怪物的鼻子上，直接将它踹得嘤咛一声，发出受惊的小鸟儿似得叫嚷。 当周哲追出梦境的时候，只看到一条带有倒刺的长长尾巴摇摆没入黑雾…… 周哲看着这怪物离去的方向，冷笑一声……果然是噩魔，不过却是噩魔中最垃圾的那种，甚至称它为魔都是抬举。 不过能在梦界黑雾中自主移动还跑得这么快，又比普通的噩怪强上一点，应该是介于噩怪和噩魔之间不上不下的东西。 噩魔只是一个统称，祂们之间也是有强弱划分的。但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毕竟大多数噩魔的能力都不一样，没有数值可以衡量。 但有一点是公认的：力量越强的噩魔，一般智能也越完善，情绪也越丰富。 并且毫无疑问，最强的那一批噩魔便是能够侵蚀梦域，盘踞梦巢的那些。不但实力强，智商也高。不过这种噩魔凤毛麟角，至少给周哲讲诉这些事情的唐梦就从来没见过。 而第二梯队就庞大了，这个梯队的噩魔实力上下差距也大，既有那种实力足以侵蚀梦域的大噩，也有只在梦界底层飘荡的普通噩魔。 拉弥尔就处于这个梯队中，但既不属于实力最强的大噩，却又比其他普通噩魔明显要强——不得不说鬼老的这个目标的确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再下一级的第三梯队，大概就是刚才那头怪物那样东西了。这种噩魔可以在梦界黑雾当中自由穿梭，也可以随意进入梦境……至于它们进入梦境之后会做什么，就看每个噩魔不同的喜好了。 贪念口腹之欲的，会进入那些做美食之梦的人的梦境。此外还有贪念金钱财欲的，有贪情念色欲的，甚至还有贪杯好酒的…… 一般这些噩魔不会对做梦之人造成太大的影响——实际上就算祂们想也不可能，因为就算在梦境里吃了梦主，顶多也只让做梦之人精神萎靡几天罢了。 最后，是噩魔界最底层的浮灰蝼蚁，也即噩怪。 这种噩怪在梦界的茫茫黑雾当中，连自行移动的能力都艰难，只能随波逐流。偶尔运气好撞进了某个人的梦里，也许能畅快玩耍一番，让那人做个噩梦，然后……就仅此而已了…… 刚才那个鱼头蛇尾的小噩魔，不知道为什么盯上了仲伯爵一家，倒是有些奇怪。 若它只是徘徊在伯爵住所对应梦界的位置，不停骚扰伯爵所住之地的做梦之人倒是可以理解。 但是仲乐颜都已经在外面进入睡眠，换算成梦界距离怕是跋涉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到，那噩魔却还跟着进入梦境，就有些古怪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仲乐颜慵懒地伸了个拦腰，迷迷蒙蒙睁开眼睛，迷症了一会儿，突然一下子坐起身来。 看了看靠在墙边的保镖，又看了看盘腿坐在不远处地毯上的周哲，仲乐颜一下子跳下床：“我真的没做噩梦了！” 废话，噩魔还没进门……不，还没进窗就被我踹走了，没噩魔骚扰肯定不会做噩梦了。 周哲睁开眼睛，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果然如此。” 仲乐颜的态度与昨夜有天壤之别，甚至大概觉得自己站着说话的态度不太礼貌，干脆也盘腿在周哲的对面坐了下来：“什么果然如此？” 周哲依旧面带微笑：“果然是不好的东西缠上了小姐，昨夜有我在这里，它不敢靠近，所以你才能一夜安眠。” 仲乐颜深信不疑，连忙问道：“那要怎样才能彻底解决那个……不好的东西？总不能我以后每天晚上睡觉都要你在旁边陪着吧？而且还有我父亲和哥哥，他们也都被那个东西缠着呢！” “不用惊慌。”周哲道：“我已经大概知道那东西的面目了，也有了解决的办法。不过具体操作还需要去你家里看一眼，也许那东西就是因某物而来，只要扔掉此物，再辅以我某些手段，一定能驱走那邪祟！” “好好好！那请您现在就去我家看看吧，我父亲已经一个星期没睡过好觉了，他年纪大了，身体怕是受不住这样的……” 周哲摇头道：“光天化日，那东西不敢现身的。而且我自己也要准备些相关材料……小姐放心，今晚我一定去你家里帮你解决祸端。还是昨天的时间，我们在老地方见面吧。” “好！那就拜托您了！对了，您准备材料的耗费是多少，我不能让您白白垫付……” 仲乐颜一边说着，一遍从包包里掏出一个支票小本，在上面唰唰唰地写字。 周哲摆了摆手，云淡风轻地摇摇头。拒绝之意溢于言表。 废话，现在拿了钱就变成收钱办事了，之后还怎么让伯爵帮忙？ 虽然世界换了，但道理不会换。人情，才是最值钱的。 不过，当周哲看到仲乐颜手里那张贵族支票上面隐约有三个零的数字时，心中一颤。 自己，是不是又错过了一个亿？ 但这个逼，不，这个形象既然已经装出来了，总不好自己打脸。 “那就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再好好感谢您。对了，大师，能告诉我怎么称呼您吗？” 周哲微笑淡道：“哲士。” 太羞耻了……但情急之下只想得到这个名字了。反正刚好符合高人的气质…… “好的，哲士先生！那我们就先走了，晚上我在舞厅门口等您。” 仲乐颜站起身来，对周哲行了个贵族礼仪，带着保镖离去了。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渐远，周哲这才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站起来，揉着自己的双腿。 这高人还真是不好装啊，时时刻刻都得端着……哪像那几个保镖，直接靠墙就睡了，而他还得一直盘着。 盘了一夜，双腿早就麻了。要不是身体素质经过拉弥尔力量的强化，还真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缓了好几分钟，双腿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周哲戴上低调口罩，匆匆离开了酒店。 ………… 夜。 周哲来到舞厅的时候，仲乐颜已经撑伞等在那里了。 “哲士先生，您来了。” “让乐颜小姐冒雨等我，实在抱歉。” “不用客气，请上车吧。” 路边停着的，不是奢华高档的汽车，而是一辆印着仲伯爵家族徽章的四架马车。但仅从体态毛色就知道，单是这几匹马的价值恐怕就能比得上市面上的高端电能四轮车，更不说那个镶金带银的车厢了。 看来是一位传统的贵族啊，难怪会喜欢上围棋这种东西了……周哲点点头，坐上了马车。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甚至连寻常电力双轮车都比不上。但却有一点是其他交通工具无法比拟的，那就是特权。 能驾驭马车在城市里通行的，必定是某位贵族。而面对贵族御架，路上其他平民车辆必须让道，否则就以刻意制造交通拥堵罪论处。 所以，在一路畅通下，周哲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一座屹立于澴河边的城堡。 这城堡占地极广，方圆数千米都没有其他建筑，与城市内钢铁森林般的拥挤相比，一下子就显得卓尔不群。 城堡的周围，还种植着许多郁郁葱葱的林木。远远看去将半个城堡都隐藏起来。以至于明明身在繁华城区，却有一种深山幽谷的感觉。 第81-89章 仲伯爵的城堡，是伯爵家族曾经显赫一时的证明。但传到仲逸明这一代，说实话已经初现凋零之势。偌大家业也不过是守旧，与同为伯爵却权财并驭的高正豪相比，已经有了差距。 马车在城堡门前停下，穿着得体服装的管家在门前迎候。 “您好，哲士先生。我是仲伯爵的管家欧力。请跟我来。” 在管家欧力的引领下，一路走马观花。很快周哲就看到了自己的目标，仲逸明二等伯爵。 与照片相比，此刻的仲伯爵神色萎靡，一脸不振。显然噩魔对他困扰极深。 在他这个年纪，睡眠本就是个大问题。一旦长时间休息不好，很容易对身体造成崩塌式的连锁反应。 对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来说，被噩魔缠扰顶多也就是精力不济罢了，但对仲伯爵这样的老人来说，长时间如此，直接致死都有可能。 但周哲表面上不动神色，不卑不亢在伯爵面前见了礼。 “伯爵大人。” “哲士先生，乐颜告诉我说，你昨晚解决了她的噩梦困扰。多谢你了。” 周哲微微一笑：“伯爵大人不用客气，我只是略微震慑了一下那邪祟，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仲伯爵道：“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对我和我的家人来说，却是目前困扰我们的最大麻烦……” 仲伯爵说完这两句话，喘息平复了很久才恢复力气接着道：“哲士先生，乐颜说你有可以彻底解决我们困扰的办法？” “可以一试。” 周哲点头道：“昨天有我震慑，但其实也并未与那邪祟真正照面，所以今天来事发之地，就是为了彻底帮伯爵大人解决这个祸端。还请伯爵大人今天早点休息，我会守在房内，看看能不能抓住那邪祟。” “哲士先生不必急切，能稳妥地解决掉这个困扰就最好不过了……不过今晚有先生在，至少我能睡个好觉了。” 仲伯爵伸了伸手，旁边立刻有侍女上前来搀扶。 “哲士先生，跟我来吧。” 跟着仲伯爵来到了他的卧房，周哲被贵族的奢靡狠狠的震惊了。 近乎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宽阔房间，地上的每一个角落都铺着松软的毛毯，踩在上面犹如云端。橱柜、桌台，到处都是金丝银边，并且还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艺术品，墙壁上也挂满了精致的挂画。 在靠窗的位置，放置了一套桌椅。椅子似乎是一对自然生长成椅状的木椅，没有任何后天加工和修饰的痕迹。而桌子则是一个圆润的木墩，桌台是平滑的表面，上面刻出了棋盘网格的形状。 周哲甚至能想到仲伯爵在阳光下，坐在木桌前悠闲对弈的样子。 但最吸引他眼球的，还是旁边一个木纹细腻的多层落地剑架。 架上摆放着约莫有七八把剑，各种款式都有。有的干净如新，有的有却鞘迹斑驳。从它们的饱经创伤的外表上可以看出，这些都不是样子货，而可能是真的满饮过鲜血的杀人兵器。 周哲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把破碎紫青色剑柄的剑上许久。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 “伯爵大人，我要做一些简单的布置。您可以先行入睡。” 仲伯爵点了点头，在侍女的搀扶下躺在了床上，靠在床头看着周哲忙碌。 周哲假模假样的在窗台、玻璃、门扉、橱柜等一些地方贴了符纸。随后在床边点上了熏香。 “伯爵大人，请入睡吧。” 仲伯爵微微点头，闭上了眼睛。 周哲也随之闭目。 仲伯爵毕竟年纪大了，卧室内又有外人在侧，因此入睡很慢。但他不像仲乐颜一样在床上辗转反侧，甚至呼吸也很均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但实际上他的心跳让周哲知道，对方根本没有入睡。 过了足有半个多小时，仲伯爵终于有了睡意，心跳速率慢慢减缓，进入了睡眠。 周哲也轻呼一口气，凝神进入梦界。 仲伯爵的梦境乏善可陈，陈沐随便扫了一眼之后，就站在梦境角落静静等待起来。 他现在还不确定缠上伯爵一家的究竟是一只噩魔而已，还是一群。 如果只有昨晚那一只的话，那家伙被自己吓跑，今晚还敢不敢来还不好说。 但是之前已经从仲乐颜那里了解到，昨晚伯爵照样做了噩梦。这就似乎表明缠着他们一家的，可能不仅仅是一只噩魔。 周哲倒希望那噩魔不止一只，或者它的胆子能大一些。最好能让自己费些力气，让伯爵在梦中察觉到动静，这样之后才好办事。 仲伯爵做了一个短暂的梦之后就停止了做梦，周哲也不急切，就坐在原地等待。 过了一会儿，仲伯爵似乎进入了第二个周期的有梦睡眠，一个暗色调的梦境又颤巍巍张开，将周哲笼罩了进去。 而当这个梦境进展到中期的时候，突然，周哲耳畔又听到了那仿佛流水潺潺和鸟兽般的低沉叫声。 来了！ 周哲站起身来，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鱼头从梦境外探了进来，紧接着是身体和尾巴，张大着嘴巴向着梦境中的伯爵爬了过去。 周哲也终于看清楚了它的样子。 这个噩魔像是一个长着蛇尾的巨大鲶鱼，但又有些类似生长后期的蝌蚪——有着四肢，却还保留着尾巴。 不过这噩魔和蝌蚪不同的是，它的前肢比后肢要强壮，上面还有锋利的弯曲指甲，看上去就不好相与的样子。 这噩魔四足并用，已经爬到了仲伯爵的身后，张开血盆大口向着伯爵的腿咬去——它的攻击目标很有趣，不选择脖子和头，而是从大腿开始，似乎就是要给伯爵更多的惊吓似得。 但是，就在它的牙齿即将触碰到伯爵时，一股巨力突然把它往后一拽，让它咯嘣一声咬了个空。 这噩魔愤怒地扭过头来，然后就看到了一只手正拽着它尾巴的周哲。 “不好意思打搅你玩耍了。不过这个人我罩了，有意见吗？” 噩魔腹腔当中发出急促的鸟兽叫声，强壮的两只前肢交替爬动，转过身就要向周哲咬来，而周哲却嘿嘿一笑，不退反进地迎了上去。 “在外面用传承能力也得付出代价，在梦界就不用了……正好拿你练练手！” 无论是仙神传承还是魔神、噩魔的力量，其本质都是灵或者说真灵。 所以，在现实当中使用这些力量，都要提防殃祸的降临。 衍化、寄宿在物品中、变成灵宝的真灵，用各种各样奇异的方式躲避着殃祸。 而游梦者体内的真灵力量，也是如此。获得了力量的游梦者，本身也可以视作为人形的灵宝。因此在使用了那力量之后，也要与灵宝一样，用各种特殊的方式化解殃祸。 当然了，如果是被动的强化，比如身体素质的提升这些情况，不会引起殃祸的反应。 但如果是某些超越了人类本身界限的力量，就一定会引来殃祸的注意……需要在一定时间内迅速化解掉以免后患。 而超越人类界限的概念很好理解，就比如……此时。 陈沐咧嘴笑着，双臂上浮现出一片片整齐排布的暗彩幻鳞，不像是从体内生长出来，倒像是直接凝现贴附在手臂上的奇异臂甲。 甚至连手掌上，也有节节鳞甲包裹，却丝毫不影响动作，反而觉得更加灵活。 抬手一挡，噩魔的牙齿落在鳞甲上，周哲感觉到了些微的刺痛，但还不到能刺破鳞片的程度。 试验了鳞片的防御力之后，周哲反手一巴掌把这噩魔呼在了地上，直接将它砸了个七荤八素。 唔，显现出鳞片之后力量果然变大了很多…… 周哲嘀咕着，看着惊慌失措想要逃离的噩魔，抬起右手，做最后的试验。 右手心中，那道瞳孔般的印痕迅速充血，立刻变得犹如活物起来。 紧接着，这印痕微微一颤，竟是像真实眼睛一般缓缓睁开，露出其下一颗雀翎般的诡异瞳孔！ 闭上眼睛，但周哲仿佛能通过手上的眼球视物一般，将手心笔直地对准了那噩魔，轻声喃语： “枯萎……” 噩魔的身体开始迅速腐朽，爬行的速度也随之减慢。几步之内，它原本光滑的皮肤就充满了褶皱，皮肤上的莹润更变得干枯起来，紧接着，它的速度越来越慢，整只像是脱水的干鱼一样缩小了一圈儿，倒在了地上，从胸腔当中发出最后一声无力的微鸣之后，再无声息。 “枯萎的力量啊……” 周哲看着死去的怪物，幽幽一叹。 这就是拉弥尔的力量。那个噩魔虽然蠢了点，但实力还是很强劲的，只三分之一的真灵传承力量，就给周哲带来了近乎全方位的身体素质提升，并且还拥有了这种被他称为“枯萎之瞳”的能力。 当然，这一招在现实里面肯定是不能轻易使用的。现实中使用传承能力可不像使用灵宝之后支付代价那么简单，而是有着线性的代价规律。 也即使用传承能力的程度越高，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上次周哲在刚醒来的时候，召唤鳞片看了一眼，不出一个小时就有了明显的渴血症，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渴望越来越严重。最后不得已他只能咬破自己的手指吸了好几十秒才算化解了那次的代价。 如果在现实中使用“枯萎之瞳”的话…… 果然，噩魔的力量就是比仙神的传承要邪恶诡异得多……当初唐梦使用那凝结寒冰的力量之后，代价不过是喝点热水而已啊。 此时，眼前的噩魔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再无声息之后，身体开始快速消散，只余一点昏暗的光芒向下落去。 周哲看着眼前的变化，知道这就是构成那噩魔的核心的灵。 在梦境当中死去的噩魔，不会真的死亡，真灵会沉入黑雾之底，经历漫长的时间之后重新凝聚，或是与其他的灵融聚成新的怪物。 不仅仅是噩魔的灵，游梦的传承能力和灵宝也是如此。 虽说游梦是精神体的形式在梦界当中遨游，但一旦这个精神体死亡，身上携带着的所有灵宝以及传承力量的灵也会落下，但无法被别人拾取，而是上升或下沉——重新进入无量重天等待下一位有缘人和继承者，或落入黑雾之底与其他有杂质的灵聚合重生。 这些，也都是唐梦告诉他的。 但当周哲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拾取这真灵时，却发现这东西竟然停留在了自己手里，像是一滴浑浊的水珠似得在手心当中翻滚。 “恩？这……” 周哲注视这噩魔留下的真灵，用手指轻轻拨动，感觉到了一丝黏软的弹性。 有点像揉成一团的鼻屎……周哲脑海中闪过这个恶心念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真灵。 吃掉？这真灵里面应该也蕴含着噩魔的力量吧，只不过与拉弥尔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级数罢了。而且想到自己刚才那个比喻，周哲实在无法将这东西放入口中。 但或许是因为有了“吃”的这个念头，原本就是精神构成的身体做出了反应。周哲眼睁睁地看着这坨真灵融进了自己的身体，但没有引起任何异常，反倒是觉得自己在梦界中的精神似乎凝实了……一点点？ 心中一动，周哲快速绕着仲伯爵的梦境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噩魔之后，直接退出了仲伯爵的梦境。 微微睁开眼睛，宽阔的卧房一片寂静。旁边的守夜女仆坐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参着瞌睡。 周哲缓缓握了握手指，隐约察觉到身上的肌肉似乎又强壮了微不可查的一点。 果然……又吸收了噩魔的力量么…… 周哲从兜里掏出玻片握在手心，重新闭上双眼。 …… 翌日。 仲伯爵醒来，幽幽想起了昨夜的事情，精神一振！ 他连忙起床，甚至没有让旁边的守夜女仆搀扶：“哲士先生，昨夜我果然没有做噩梦。你果然能力出众！” 周哲也站起身来，笑了笑道：“伯爵，正好昨天我也发现了一些事情要告诉你。” “哲士先生请讲。” 周哲道：“我发现夜里那邪祟是专门冲着您和您的家人而来的，这可不是正常情况。请问伯爵大人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是往家里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 伯爵垂首沉思了一下，道：“生意上的事情我全部都交给两个儿子了，这段时间也很少外出交际，应该不会有得罪到什么人。至于不该带的东西……之前我倒是喜欢收集古玩，但也已经有一年半载没有买过新物件了，哦，对了。之前倒是我生日的时候，家里的孩子们给我送了些新奇的小物件，算是这段时间家里唯一的外来品了吧。” “这样啊……伯爵能否将那些东西拿来给我看看？” “当然可以。” 伯爵笑了笑，对旁边的管家道：“欧力，你去把前段时间那几样东西拿来给哲士先生看看。” 管家点头道：“是，大人。” 其实得罪人和不该带的东西什么的，都是周哲信口胡纠的。本来是想找个背黑锅的人或者东西，直接把做噩梦的原因推到“生意对头恶意诅咒”或“带来不详的物件”这种大家能够简单理解的理由上。 但没想到伯爵家里这么久时间都没有购置新物件，唯一的新东西还是生日礼物——要是说这些东西是不详之物，岂不是大大得罪了两位勋爵和小姐？ 不过话已经说出来了，周哲也只好硬着头皮先看看。顺便想想还有什么别的好理由。 很快，仆从拿了三样东西上来，分别在桌上摆开。 “这是乐宏送给我的金丝紫檀手串，当时他看到品相还不错，就买下来了。不过这个我不常戴，一般都放在收藏室里。” “这个是乐毅送给我的黑珍珠项链，呵呵，我这个小儿子从小就不会挑东西，买了这种东西送给我。不过至少他有这份孝心，还算不错了。” “这个是乐颜送给我的，一个猎隼的艺术雕塑。雕得还不错……呵呵，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岁，说不定还真想办法弄一只隼玩玩，不过现在就算了，玩不动了。这个雕塑也算是解解馋吧。乐颜虽然年纪最小，但是最心细，她这件礼物我是最喜欢的。” 仲伯爵亲自为周哲介绍了三件礼物，显然，昨夜的一夜安眠让他精神不错。而涉及到儿女孝心的事情，也让他多了一份小小的炫耀心理。 周哲笑着，目光扫过三件东西之后，停留在那个黑珍珠项链上。 这东西…… “伯爵大人，我可以看一下这个项链么？” 伯爵笑道：“当然可以。” 周哲将黑珍珠项链拿了起来，圆润，晶泽，深邃，显然是上品的黑珍珠。但触手时微微发凉，上面一些熟悉的感觉更是让周哲瞳孔微微一缩。 这个项链上，有类似梦痕的痕迹，但却不是梦痕，而是另外一种类似的印记。 而这种印记的效果，可能与梦引之物正好相反。后者是牵引摆渡，而前者则是锁定追踪！ 周哲不动声色把项链放回了原处，扭头看向四周，在剑架面前问道：“伯爵大人，这些也是您的收藏品吗？为什么不放在收藏室呢？” 伯爵慢慢走过来笑道：“剑是我喜欢的兵器，年纪大了，趁着能看总想要多看看，所以前段时间就让下人搬到卧室里来了。” “哦？”周哲问道：“我可以看看嘛？” 伯爵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请。” 周哲表示了感谢之后，先随意拿了一把剑。仔细从刀鞘看到刀柄，然后拿在手中，抽出了三分之一，顺着剑刃看去，只感觉连目光都要被切成两半似得，情不自禁赞道：“好剑！” “这是先祖用过的佩剑，据说曾用此剑斩过百人性命。” 伯爵轻描淡写地介绍了一句。 周哲小心翼翼地将这柄剑放回了架上，又漫不经心地拿出了另外一把紫青色剑鞘的剑。 “这是先祖的收藏，据说此剑曾是古时某位国王的佩剑，具体已不可考证。但此剑的确有万年历史是不假的。只可惜这剑的剑身早就腐朽了，只剩下一个剑柄。现在你看到的剑刃和剑鞘，是先父找能工巧匠修复而成的。” 周哲看着那青紫斑驳的细长剑柄，笑道：“没想到老伯爵也是爱剑之人。” 说着，将剑放回了架上。 没想到这时，仲伯爵却突然说道：“哲士先生帮我了我大忙，也不知道如何感谢才好。不如我就将这剑送给先生怎么样？” 周哲一愣。 他没想到伯爵的眼光竟然如此毒辣，昨晚他只是多看了这把剑几眼，就被他看出了自己对这剑有兴趣。 而刚才趁势试剑的时候，周哲便已经确定，那把紫青色剑鞘剑柄的宝剑，是一件梦引之物。而且极有可能是指向某个无量重天的梦引。 梦引之物，远距离观察是看不出奇异的。只有游梦亲手触碰才能发现端倪。 但昨天周哲可能是灵感触动，所以隐隐有所觉察，这才多看了几眼。 若换做其他情况，对伯爵的提议周哲肯定就却之不恭了，毕竟一件能通往无量重天的梦引对他而言吸引力可不小。 但是，此行是为了更重要的目的而来，若是拿了这剑，恐怕之后就不好再开口了。 要在澴河市内找到比眼前之人棋艺更强的棋道高手，恐怕是不可能了。 而且昨天的千金都忍痛拒绝了，岂能半途而废？ 于是周哲连忙谢绝，伯爵一看便也不再提这件事情，带着周哲去用过了早餐。 到了餐厅，伯爵的两名儿子——仲乐宏和仲乐毅已经就坐了，仲乐颜自然也在。 看到伯爵到来，三人连忙站起：“父亲大人。” 又向周哲微微点头：“哲士先生。” “两位勋爵大人，早上好。乐颜小姐，早上好。” 周哲随意向他们致意之后，在客位落座。期间仲伯爵很少说话，但两名勋爵和仲乐颜却将气氛把控得很好，彼此之间偶尔交谈也绝对不会冷落了周哲，不得不承认这些贵族的确有一套。 趁着这个机会，陈沐也仔细打量了伯爵的两位儿子。 大儿子仲乐宏，四十一岁，从十年前左右开始逐步接管家族产业，各项都打理得很不错，很让伯爵省心。 二儿子仲乐毅，三十四岁，刚刚开始参与家族管理。虽说没有大哥做事周全稳健，但也差强人意。 至于小女儿仲乐颜……二十五岁。在自家的公司上班，至今未婚。因为是独女，所以很得伯爵宠爱。 以上，都是周哲用真金白银从六户那里得来的情报。 一顿饭到了末尾，伯爵擦了擦嘴，放下餐具代表了自己用餐结束，看向周哲问道：“哲士先生，昨夜我睡得很好，对亏了先生的功劳。但昨夜乐宏他们好像还是被噩梦困扰，乐颜也再次做了噩梦……不知道先生有没有能够彻底解除的办法。” 那噩魔果然不止一头，而且胆子是真得大。前天晚上才被踹过，昨晚竟然还敢作乱……看着仲乐颜和仲乐宏身边的梦境残影，周哲自然知道他们昨夜睡得不好，笑着道： “办法自然是有的。其实昨天晚上我已经帮伯爵大人基本解决了祸患，今晚即使我不在旁边，大人应该也能睡个好觉。至于两位勋爵和乐颜小姐的情况，需要再给我三个晚上依次解决。” 其实就算是伯爵一家人每人都被一头噩魔缠住，周哲觉得自己一晚上也能全部解决。但那样一来似乎就显不出自己的“辛苦”了……这可不行。不让伯爵看到自己卖力干活儿，怎么好意思让他之后帮忙呢？ 有的时候，做了事不让人看到，等于没有做。这个道理，周哲十分懂得。 果然，伯爵听了之后十分高兴：“那就太好了。哲士先生，那就先麻烦你帮忙解决乐宏他们的困扰，等此事了了，我再好好宴请先生！” “伯爵大人客气了。” 周哲微笑。 吃完了早餐，周哲要离开，仲乐颜自告奋勇地相送。 乐得搭便车，周哲便微笑着答应了。 坐上马车摇摇晃晃向城里驶去，周哲目光扫过坐在对面的仲乐颜，清晨的阳光透过马车的窗户洒在她身上，修长脖颈上的细小绒毛纤毫毕现，在黑色珍珠项链的映衬下格外白皙，让周哲联想到汁水饱满的白桃，不知怎的竟猛然闪过一丝想要啃咬上去吸食的冲动。 紧握住左手，周哲连忙深吸一口气将欲望压下。 果然，毕竟是噩魔的力量，即使只是在梦界使用，还是对现实的身体有所影响……亦或者新吸收的那怪物的原因？不过那怪物那么弱，应该不会影响到自己才是。 仲乐颜扭过头来：“哲士先生，怎么了？” 周哲转过头去，笑着问道：“乐颜小姐，你身上的这个项链，是否方便告知是哪里买的？” 仲乐颜笑道：“这项链是前段时间二哥送给我的礼物，说是有镇心定神和美白的效果，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不过我看着它色彩还不错，就一直戴着了。” 周哲微微颔首，没继续询问了。 在市区内随意一条街让仲乐颜放下自己，又约好了晚上老地方见面之后，看着马车走远，周哲这才叫了一辆电力二轮车直接回家…… 又在椅子上坐了一夜，算起来这都两天没睡好觉了……不单得扮演“高人”驱邪杀鬼，还要去瞿赛思的梦里当梦师……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是勤勉啊…… 打着哈欠，周哲回到房间，往床上一扑，直接补眠去也。 ………… 夜。 还是那个舞厅前，熟悉的四驾马车停在路边，仲乐颜站在路边等待，身边多了一名侍女为她撑伞。 换做是其他漂亮女子一个人站在舞厅门前，肯定不一会儿就会有人上前搭讪。 但是更多长脑子的人一看到她身后马车上的徽章以及车边那几名孔武的保镖，立刻就会打消念头。 贵族家的人，是普通人惹得起的么？ 周哲笑笑，正往仲乐颜的方向走，突然看到一个人影来到了后者面前。 “小姐，我看你印堂发黑，这段时间一定常做噩梦吧？” 仲乐颜本来正想让保镖轰走这个不知死活向自己搭讪的人，但听到这句话之后，却是一愣。 不只是他，就连刚刚走到近处的周哲都愣了。 这怎么……还有人抢生意呢？ 一打量才看到，黑色的结实伞盖下，人影一身笔挺晚礼服，白皮鞋，头上还顶着一撮白毛。眼熟的不能再眼熟了。 “哲士先生！” 这时，仲乐颜也看到了周哲，连忙上前一步：“您来了。” “恩，让乐颜小姐久等了。” 周哲应了一声，目光却看向白毛男子。 这家伙想来抢生意，应该没这么容易放弃吧。难不成得做过一场了？ 果如所料，白毛男子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哲士？我杨辰在澴河怎么没听说还有这号人……” 随着目光也看来，自称杨辰的男子话语突然一顿，眼中露出明显的忌惮来，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周哲也被对方明显过激的反应弄的愣了一下。 难不成对方也认出自己了？不应该啊，当时在刘梦菲的梦境里，自己可是以本来的样子出现的啊……除非…… 周哲眼睛微微一眯，鼻尖轻嗅。 隐约间，似乎从对方身上闻到一种特殊的甜腻味道……不，准确来说并不是闻，而是五感的综合分析，让他察觉到了一丝特别的气息。但仿佛觉察到了他的窥探，亦或者是雨水天气的缘故，这气息一闪即逝立刻消失，而杨辰也笑了起来： “原来是哲士先生，久仰久仰。看到哲士先生和这位小姐还有事情，我就不打搅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喝酒……” 说完，杨辰就保持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微微一礼之后转身收伞走进了舞厅里。 周哲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看来，身负噩魔力量的家伙如果不小心收敛的话，在近处是会被察觉到气息的……不过或许也是因为拉弥尔带来的力量使自己感觉比较敏锐的缘故，如果是其他类型的力量，应该没这么容易察觉到这些气息吧…… 不过因为这个插曲，倒是让周哲注意到了气息的事情。轻嗅了一下自身，果然发现身周有一丝若有若无几乎不可查觉的如同沾染了血液的枯叶腐烂的古怪腥味，但随着周哲一凝神，这丝味道立刻就消失了，至少周哲自己是怎么也察觉不出来了。 “哲士先生？难道你和刚才那位绅士认识？” 看着周哲一直盯着对方的背影直至消失，仲乐颜在一旁问道。 绅士？哄骗酒厅的漂亮女士和随意进出别人梦境的绅士么……周哲嘴角一抽，突然发现自己和他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不过周哲立刻反应过来，自我安慰道……至少我没自称过是什么绅士，还穿得那么骚包。 “认识……算是认识吧。” “原来是哲士先生的朋友，难怪他也看出了我的情况。这个世界的奇人异士还真是多啊！” 面对仲乐颜的感叹，周哲微微一笑，转身上了马车。 与此同时。 舞厅。 杨辰一进入舞厅，立刻快步穿过人群然后从后门溜了出去。回头看到没人跟来之后，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撑起伞走进夜幕。 “我的玛雅，这个城市真是太可怕了……刚才那不是前段时间分食那个噩魔的家伙吗，要不是闻到他身上的蛇腥味差点就漏过了……不行不行，这个城市真的不能再待了，太恐怖了……” …… 到了伯爵城堡，仲伯爵和周哲随意说了两句话便回卧房休息了，剩下他与另外三人在客厅。 周哲笑着道：“请问今晚由哪位先开始？” 仲乐宏笑着道：“还请哲士先生先帮小妹吧，我和乐毅都是男人，再做一两天噩梦也没什么的。” 看着仲乐宏那深深的黑眼圈，周哲点了点头：“好的。” 于是又是一夜守候。夜里果然又有一头噩魔跑进梦里，周哲也不客气，拽着它的尾巴就是一顿暴揍。 有了白天的情况，即使在梦里周哲也不敢随意使用‘枯萎之瞳’了，于是只能直接野蛮地把这半鱼半蛇的噩魔直接暴力肢解，然后抓住它遗留的真灵，吸入体内。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自己的情况与唐梦所说的不同，但是显然吸收这些怪物的真灵，可以提升自己的力量。 这次的任务，还真是一举数得啊！ “果然又没做噩梦！” 餐厅，仲乐颜兴奋的和伯爵及两位哥哥交流昨晚的事情。 聊着，仲乐宏看向上首问道：“父亲大人，您昨夜睡的可还好？” 仲伯爵脸上露出笑意，微微颔首：“还不错。” “哲士先生果然厉害啊！” 早饭过后，周哲再次离开城堡，这次却是仲乐毅主动相送： “小妹你接送两天了，今天就让我送哲士先生吧。” 仲乐颜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好吧。” 仲乐毅微微一笑，看向周哲道：“哲士先生，请吧。” 二人来到城堡外，早有普通人将一辆外形动感的四轮车停在外面，并将钥匙递给了仲乐毅。 “哲士先生，这是‘飞翼’四代，最新型号的电能超级跑车，百里加速只要1.69秒，最大时速能达到420公里。我带哲士先生去路上跑一圈如何？” 周哲微笑道：“多谢乐毅勋爵的好意了。不过这几夜耗了些精神，今晚还要继续驱邪，所以得早点回去休息。等我完成了伯爵大人的托付，乐毅勋爵如果还有兴致的话，我一定奉陪。” 仲乐毅点了点头，直接一轰油门，跑车贴着地面飞窜了出去。 出了城堡地界，仲乐毅这才问道：“哲士先生住在哪里啊？我直接送你回去吧？” 周哲道：“麻烦勋爵直接送我到治安局就可以了。” 轰！ 电力引擎模块发出怒吼，如同怪兽的咆哮。跑车化作一道黑色的影子刺破雨幕，肆意奔驰在城市的大道上。 …… 治安局。 从跑车上走下，周哲与仲乐毅告别后，撑着伞看着跑车在轰鸣中远去。良久，才叼起一根烟，慢慢向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半个小时后，王柯知在雨幕下匆匆赶来。 “你怎么又来了？” 周哲道：“王队，我可是来向你汇报情况来了。仲伯爵那边，已经证实了的确是噩魔作乱，几只半鱼半蛇，叫声像鸟，有青蛙一样四肢的怪物缠上了伯爵一家。” “半鱼半蛇叫声像鸟？你说的应该是一种叫虎蛟的噩魔吧。这种噩魔喜食腐肉，性喜水，如果有河流、湖水或者尸体之类元素的梦境可能会引来它们。但是不知一只虎蛟缠上伯爵一家人就有些古怪了，你有什么发现？” 周哲道：“我发现伯爵的身边有一条古怪的珍珠项链，上面有类似梦痕的东西，但是要更加隐晦和凝练。包括伯爵的小女儿仲乐颜身上，也带着这样一种项链。” “实体梦印。” 王柯知眯起了眼睛：“佩戴的人一旦做梦，就会被印记的主人感应到，然后针对印记进行牵引摆渡，也可以借此投来噩魔。你这么说来的话，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某位游梦的手笔，能驱使噩魔，说不定是某个代行者盯上了伯爵。” “你既然已经和伯爵接触了，那就继续调查下去吧。如果发现了那代行者的尾巴，就直接通知我。或是让人来治安局报案，我这边会立刻出动的。” “好的。” 自己能截留噩魔死后遗留真灵的事情，显然是不能与任何人说的秘密。所以周哲本来想说一说关于那个代行者杨辰的事情，觉得此人有重大嫌疑。说不定就是他自导自演，至于目的……为了追求仲乐颜？ 但转念一想，周哲发现这话似乎也不方便说出来，因为他无法解释自己怎么知道杨辰是代行者和怀疑的理由。 一缕气息而已，最多只能说明杨辰有噩魔的力量或是与类似的人接触过，并不能代表他就是代行者。 而且，不以在刘梦菲梦境里面那次交手为依据的话，也无法推断出此人猎艳逐色可能是因为噩魔力量的原因。 但说出来的话，该怎么解释他在现实中认出对方的原因？ 周哲隐隐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一些情况明显和其他游梦有所不同，贸然暴露恐怕也会遭到所有游梦的敌视。 比如自己能看穿梦界中的伪装的事情……大家都是匿名登陆，自由发言。结果一个人却能顺着网线看到所有人的脸长什么样，你说这恐怖不恐怖？ 所以，周哲还是将这个小小推测先放下，等拿到其他证据之后，再向王柯知汇报。 反正已经锁定目标的情况下，做有罪推断还不容易么。 这样想着，周哲正准备告辞离开，却被王柯知喊住了：“对了，告诉你一件事。高天旸死了。” 周哲一愣，“死了？怎么会？” 王柯知叹道：“一位侯爵之子的死不是小事，说实话要不是高侯爵已经自己查明了死因而且那天晚上你刚好又在仲伯爵家里，我几乎都要怀疑可能是你动的手了。” “王队长别开玩笑了，高天旸的事情王都的操梦师都帮我擦屁股了，我干嘛还要还要杀人？更何况为这种事情，我还不至于杀人灭口。” 周哲问道：“死因是什么？” “吸笃过量。” 王柯知道：“高侯爵为此而十分震怒，直接找上了帝豪会所，把里面砸了个稀巴烂。” “他儿子自己吸笃死了，怎么怪在那个会所头上？” 王柯知道：“帝豪会所是一个给贵族子弟们提供吸笃场所的高端地方。他们在发现高天旸死后，好像害怕麻烦，就把高天旸的尸体埋进了后院树下。结果却被高侯爵找到了，自然震怒了。” “埋在树下都能找到？” 王柯知意味深长道：“像你我这种人，你难道以为就只有陛下会使用吗？那些大贵族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一些隐秘，甚至于有的还在暗中豢养游梦者。 据说很早以前，这世间的殃祸是比现在安静很多的，但是因为知道隐秘之事的人渐多，导致殃祸越来越活跃，虽不见得会凭空有殃祸降临，但悬在头梁上的剑却是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周哲点点头，若有所思。 “从这件事情看，高侯爵身边肯定是有具有某些特殊手段的游梦者存在的，只不过这些事情应该只有他自己知晓，当做是一张隐藏的底牌来用，恐怕就连他的儿子都不会知道。要不是这次的事情，我也不会猜到他身边就有游梦者存在。” “好了，高天旸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我只是和你说一声而已。你先专心解决仲伯爵的事吧，注意好自己安全。你去吧。” 从王柯知那里离开之后，周哲信心满满。先回家美美的补了个觉，然后晚上又来到了伯爵城堡。 “二位勋爵大人，请问今天是谁先来？” 仲乐宏还没开口，仲乐毅就道：“让大哥先吧。大哥，你白天还要统筹家里的生意，比我辛苦。听说你前几天在码头都晕过去了……我年纪轻一点，还能扛得住。” 看到仲乐毅这么说，仲乐宏点了点头：“谢谢你了，乐毅。等这事完了，之前你看中的那款车我让人帮你提回来。” 又扭过头来看向周哲：“麻烦哲士先生了。” 坐在上首的仲伯爵看到这兄谦弟恭的一幕，露出欣慰的微笑。 …… 仲乐宏的卧房要比仲伯爵的小很多，但依旧不是常人可以想象。 周哲甚至看到卧室里特意隔出来的书房，里面还设有一个电脑桌，从那粗粗的电缆来看，显然是连入了互联网的。 “哲士先生，我直接睡觉就可以了是吗？” 周哲一边随便贴着符纸，一边道：“是的。对了，勋爵阁下这段时间有收到弟弟的礼物吗？我看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似乎不错，乐颜小姐那里还有一条他送的黑珍珠项链。” 仲乐宏笑道：“我们的关系是很好，从小打打闹闹，二弟总是很调皮。不过长大之后就也沉稳起来了。小妹则从小就很安静，长大后更是成为一位美丽的淑女了。我还真是期待她日后的伴侣会是什么样呢。” “乐颜小姐聪慧美丽，一定会找到一位属于她的王子。” 仲乐宏点点头笑道：“借你吉言吧。哦对了，前段时间二弟是送了我一个打火机，上面也镶着黑珍珠。据他说好像是弄到了一批不错的黑珍珠，就处理了一下，把里面成色最好的拿给自己人用了。” “乐毅勋爵是个有心人。” 周哲笑了笑，在仆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勋爵，请入睡吧。” 有了伯爵和仲乐颜的经历，仲乐宏对周哲显然比较信任，很快就在大床上沉沉睡去。 周哲潜入他的梦境，果不其然没等一会儿就有一只虎蛟闯了进来，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吸收完虎蛟的残留真灵，周哲退出仲乐宏的梦境，拿出玻片，开始给瞿赛思上课。 …… 翌日早餐时。 周哲若无其事地问道：“乐毅勋爵大人，你是否认识一个头上有一缕白毛的青年？” 仲乐宏一愣，“白毛？我好像没见过类似的人。” 旁边的仲乐颜笑问道：“哲士先生，你说的是昨天晚上舞厅门口前的那个人吗？” 周哲也笑道：“是的。我听他上次和我提到过，他和一位伯爵之子是朋友，听他的形容，我还以为会是乐毅勋爵呢。如果勋爵认识他的话，也许就不必被噩梦缠扰这么久了。” 上首的仲伯爵饶有兴趣问道：“哦？哲士先生，难道这个人也是像先生一样的能人异士？” “大家各有所长罢了。” 周哲笑笑，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了。 刚才的试探他已经看出，仲乐毅不认识杨辰。 那就有些奇怪了。黑珍珠是从仲乐毅的途径进入这个家里的，那个在珍珠上烙下梦印的人，难道没有直接和他接触，而是假借人手？ 早餐过后，仲伯爵精神不错地去花园里遛鸟去了，今日仲乐宏没说要送，于是便还是由仲乐颜送他离开。 在市区下了车，周哲没有叫车，而是打着伞步行慢悠悠走着。不疾不徐来到了一处僻静小道，转过身来： “跟了这么久了就别躲了，出来吧。” 几秒种后，道口两道人影直接冲出，双瞳猩红直接向着周哲扑来。 这两人在普通人中也算是伸手敏捷的好手了，比之前仲乐颜的两个保镖还要强一些，但可惜，他们遇到的是非人。 扔掉手中雨伞，周哲合身撞进左边一人怀里，曲肘如枪，直接顶在了此人胸前，同时一个旋转矮身来到另一人身下，由下至上一招上勾拳直接打在他下巴上。 左边那人倒在地上咔咔地喷着胃水，右边这人则直接昏了过去倒在雨泊中。 而这时，旁边院墙上突然一道黑影扑下，双手如同野兽般抓来，指尖划破风雨，竟带有丝丝风啸。 周哲心中一凛，不敢大意，手臂上直接显现出了层层暗彩幻鳞，抬手抵挡。 这人的手爪抓在鳞片上，竟留下数道印痕，同时指甲划过的地方发出嗤嗤的声响，像是被强酸腐蚀的铁甲。 “游梦？” 一看对方有非人手段，周哲不敢大意，直接扔了一颗黑色棋子出去砸在他身上。棋子立刻吸附，发出猛兽吸气的声音。 黑虎夺魄·味觉！ 下下签！ 周哲叹息一声，正想继续掏棋子，但对方已经再次扑了上来。 目光一寒，周哲不退反进，直接硬碰硬一拳轰出去。 拳爪相交，周哲手背上的鳞片又多了几道痕迹，而对方则惨叫一声，手指都似乎断了几根。 趁此机会，周哲再次扔出一枚棋子。 黑虎夺魄·触觉！ 中签！ 对面人影被夺了触觉，动作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而周哲则趁此机会合身扑上，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将其锤得踉跄后退的同时，紧接着掏出一个防风打火机直接打着，扔了出去。 打火机磕在这人的脑袋上，小小的火苗瞬间火势大涨，几乎变成一个一人高的巨大火球将其吞噬，雨水也止不住火焰的燃烧。 三五秒后，附近空气中的氧气耗尽，火势渐渐熄弱，那人影蜷缩在地上呈婴儿状一动不动，只余身上残存的火苗被雨水一点点扑灭。 “死了？” 周哲也愣了一下。 经过祸斗控制的火力虽然比寻常火焰更强一些，但也没理由三五秒钟就把人烧死吧，他预想中也只是让对方失去战斗力而已啊。 不过还好，还有活口。 周哲目光一转，覆盖着蛇般鳞片的手臂将那个喷着胆汁的家伙拎了起来： “谁让你来的？” 这人看到不远出那个浑身都被火焰烧干的家伙以及周哲手臂上的鳞片，早就被吓破了胆，战战兢兢道：“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我们只是拿钱办事，不知道雇主是谁啊……” 果然……周哲指了指那身上还燃着火的尸体，问道：“他呢？他是什么人？” 这家伙的表情更加疑惑：“我也不清楚啊，我们只有两个人，那个人是谁……我也不认识啊！” 半个小时后，王柯知赶来时，只看到地上有两具尸体，以及一个昏迷的大汉。 “怎么回事？” 周哲从旁边走出，耸了耸肩道：“有人派来灭我口的——我大概猜到是谁了。这两个我留不住手，不小心弄死了。那个指甲长长的家伙有古怪，手上像是涂毒了一样，能腐蚀我的幻鳞，像是游梦手段，但又有点不像。” “仲乐毅么……” 王柯知目光扫过三人，在那个被扭断脖子而死的普通人身上停留了半秒，却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接下来这里交给我吧，你走吧。” “多谢王队了。” 周哲嘿嘿一笑，撑起伞连忙从小道的另外一边溜了……有人擦屁股的感觉就是好啊。 但离开之后，周哲看着路边擦肩而过的一名窈窕女郎，情不自禁地转过身目光追逐那曼妙背影，并着重停留在那伞下的白皙脖颈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啧……使用能力的后果来了……话说拉弥尔原本的喜好不是小孩的血肉么，看来到了自己这里与自身的意识混合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对美丽女性的血液的渴望……变得有些像吸血鬼了啊……… 心里调侃着，周哲来到市里的血站，花了一个银币买了一袋新鲜的冰冻血浆，本来以为会很恶心，但在拉弥尔力量的影响下，竟然觉得香甜可口。 唔，就当是新鲜的毛血旺了……不过心理上还是觉得恶心啊。万一这血的原主人是某个大汉的，那岂不是……看来得想办法找找年轻女性的血液供给渠道，这样至少心理上会好受一点…… 可是这样不是变得更像吸血鬼了吗？ 一路想着有的没的事情，路上又买了一把烤焦的烤串在雨中边走边吃支付祸斗项链的代价，走到楼下的时候刚好吃完，抹抹嘴直接上楼睡觉。 …… 又是一夜。 熟悉的客套寒暄之后，周哲来到了仲乐毅的卧房。 “哲士先生，今天晚上也要辛苦你了。我先睡了。” 仲乐毅坐在床上和周哲笑着说了一句之后，闭眼躺下。 周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听着他刻意压抑的呼吸声，心中暗笑。 装睡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在刻意装睡的时候，人会察觉到自己身上平时不会注意到的事情，时不时会觉得这里瘙痒，那里发麻。但偏偏又要用极大毅力克制，而且连姿势也不能轻易变幻。 周哲甚至能听到仲乐毅那明显加速的心跳，感觉到他额头的点点汗珠。 这样的折磨折腾他到半夜一两点钟的时候，他终于筋疲力竭，半梦半醒的浅浅睡去。 然后，一夜过去了。 仲乐毅猛地睁开眼睛，却没有立刻起床，而是轻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看向周哲，一脸惊喜：“哲士先生，我果然没有做噩梦了！” 周哲微微一笑：“勋爵，噩梦已经不会再困扰你了。” …… 餐厅。 仲伯爵听到小儿子昨夜也没有做噩梦，顿时哈哈一笑：“太好了！哲士先生，多谢你的帮助，如果不是你，再这样折腾下去，我这条老命恐怕就得交代了。先生劳苦功高，不知道怎样能弥补先生这这几夜的辛劳？” “说起来，我还真有一件事情需要大人的帮助。” 伯爵还没说话，旁边的仲乐毅已经连忙道：“哲士先生客气了，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就是。不用父亲大人，我也绝对愿意倾力支持。” 周哲笑着对仲乐毅点了点头，道：“多谢勋爵的好意，不过这件事情只能靠伯爵大人。” 仲伯爵道：“哲士先生，请说吧。” 周哲道：“是这样的。前几日我进大人寝室，看到大人房里那木桌上有纵横棋格，于是就去了解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伯爵大人竟然是一位围棋高手，还曾经在四国围棋联赛当中得过亚军，距离当时的冠军也只差毫厘……” 说到这件事情，仲伯爵笑了起来，十分开怀：“都是往事了，呵呵，往事。怎么，哲士先生也懂围棋？” “略懂一二。” 周哲含蓄笑道：“我的棋力肯定无法和大人相比。不过我恰好有一至交好友，痴迷棋道，棋力非凡却鲜为人知，常常为未尝一败而苦恼。我作为她的至交，当然想要帮她分忧。所以……” 伯爵也听出了味道，反而大喜：“你这位朋友难道想和我对弈一番？哈哈，哲士先生，这种小事哪里还需要商量，你这位朋友现在在哪里，是否在澴河？我这就派人接她过来，晚上再一起参加晚宴如何？ 周哲脸上露出些许尴尬，道：“这就是我不好意思的事情了。伯爵大人，请您见谅，我这位朋友脾气古怪，从不和外人接触，甚至生人的脸也不愿意见，所以她虽然棋力非凡却从来声名不显。” 伯爵止住了笑容，“那哲士先生的意思是？” 周哲站起身来鞠躬道：“所以我冒昧恳请伯爵大人，能允许我做一些特殊布置。由我作为中转，让大人与我那位朋友能畅快一战而彼此不用照面。” 面对周哲这个古怪的要求，伯爵想了想之后，道：“既然是哲士先生的要求，而且是下棋这种事情。就算有些特殊要求也无妨……哲士先生，那就由你安排吧。” 周哲面露喜色：“太好了！大人，我这就回去通知我那朋友。三个小时之后，我在普君酒店迎接大人如何？” “好。” 终于搞定了伯爵这边，一向镇定的周哲也情不自禁嘴角上扬。 旁边的仲乐颜看后笑道：“看来哲士先生与您的这位朋友真是交情不浅啊，莫非是先生心仪的女子。” 周哲嘴角含笑：“的确让我心心念念。” “真想见一见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被哲士先生这样的奇人异士放在心上。”仲乐颜一脸畅想：“先生，待会儿的棋局我可以旁观么？” 周哲笑道：“只要伯爵的大人允许，我没有意见。只要不打搅到我那位朋友就好。” 普君酒楼。 这里最顶级的套房要三金币一天，哪里是睡觉，简直就是烧钱。 但是为了不显得太过寒酸，周哲还是忍痛定了一间房，并且驱逐了所有服务人员之后，做好布置，静静等待仲伯爵的到来。 随着仲伯爵进入房间，便看到了在靠墙处有一道屏风，将后面的景象遮得严严实实。 而屏风前靠边缘的位置，则摆了一个棋盘和椅子。屏风横对的地方，也放着一张椅子。 周哲指了指棋盘前的椅子，道：“伯爵大人，请。” 仲伯爵点了点头，在椅子上落座。仲乐颜则让下人搬了个板凳，在父亲靠后的位置坐下观看。 看了一眼屏风内侧的棋盘和仙人棋盅，又看了看屏风外侧的棋盘和仲伯爵，周哲微微一笑： “伯爵大人，您先请吧。” 伯爵微微点头，拿起一子落在了右上角星位。 周哲扫了一眼，左手拿棋，在屏风内侧的棋盘上落在了对应位置。 一秒，两秒，三秒……周哲提心吊胆，生怕棋盅里那女童不给面子。 好在，最终结果还是符合了预期。旁边棋盒里面飞出一颗白子，啪的一声落在了左上角星位。 周哲露出了笑容，彻底化身棋子的搬运工——仲伯爵在右边棋盘上怎么下，他就在左边棋盘上怎么下。等到仙人棋盅在左边棋盘这边落下白子之后，他又在右面依法施为。 隔着薄薄一道屏风，仲伯爵应该怎么也想不到，和他对弈的不是什么“不喜生人的至交好友”，而是鬼影都没有的一个木质棋盅…… 两人交替落子，迅速抢占了四方星位之后，黑棋在右下角星位上方落下一子，但白棋却不接招，落在了右上角星位外侧，双方围绕着这个星位一阵撕打，黑棋隐隐占优，却攻势一转去了左下角。 白棋紧跟其上，战局很快蔓延至整个棋盘下半，半途又转去右上。 双方你追我打，撕缠激烈，棋盘上像是自右上往左下洒落了一道黑白浊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紧接着浊浪卷起，在棋盘左上角砸得稀碎。周哲已经完全看不出孰优孰劣，只知道双方争斗激烈，杀得天地崩坏，日月无光。 到了中盘以后，仲伯爵落子的速度明显减缓起来，每一步都要斟酌良久，额头上也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而仙人棋盅似乎速度依旧，但感官提升过周哲还是敏锐地察觉到白棋落子的速度有一点点的减慢。 到了第二百八十七手，黑子在下边星位旁落下。仙人棋盅微微一震，却是不再落子了。 周哲愕然，连忙起身来数，数完之后，脸上露出大喜之色。 “黑方，胜一点五目！” “哈哈哈哈！” 仲伯爵哈哈大笑：“好好好，好久没下过这么畅快淋漓的棋了，真是畅快啊！哲士先生，你这位朋友，棋力果然不凡！竟让我有种当初在四国联赛决赛时的感觉！我也只是侥幸胜了这一目半，哈哈，侥幸啊……” 虽然疲倦，但仲伯爵心情却极好，在仲乐颜的搀扶下站起身来，道：“哲士先生，今晚我在家中设宴，先生务必得来。这位……朋友若愿意赏光，也可同来。” 说着摇摇头：“人老了，精力不如从前了。哲士先生，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我们晚上再见。” 周哲点头微笑：“伯爵大人慢走。” 眼看仲伯爵噙着笑意，在一众侍从的环卫下离去，周哲关上了房门，走到屏风后面拿起仙人棋。 打开棋盅的盖子，便看到那一直空空荡荡的另半边，有一颗纯白莹润的白色棋子，缓缓生成。 一看时间，正好正午十二点整。 内壁当中，也有和之前类似的方体字，但只能勉强辨认其中几个： “……混……高驰……骖……玉英……天地……” 凭借这几个半蒙半猜出来的字，根本读不懂这上面记载着什么。但周哲依旧喜不自胜，抱着棋盅就往床上一趟，直接进入了梦界。 梦界当中，一颗白子出现在周哲手中。他双眼微闭，精神集中灵感却发散，不一会儿，便有所触动。 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又千年为应龙。 有龙白螭，千九百载，司掌云雨雷霆。呵气成云，怒号化雷！ 棋承龙力，一子召云驱电，十子落雨降雷！ 周哲看着手中这颗白色棋子，面色古怪。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白棋便是云海孤峰梦域当中那女童的化身，而女童的身份……竟然是龙！ 而且是修炼了一千九百年，只差一点就能长出龙角的螭[chi]龙！ 而她的名字么……白螭……呵呵，是个好名字。 还好使用灵宝只需意念驱动，不用像沙雕电视一样喊出能力名称，不然还真是羞耻呢。 将棋子放在手中摩挲，周哲面露喜色。 有了白棋在手，他的战斗力很明显会再提升一个台阶。更主要的是由于他已经勾连过棋盅，所以白子的出现并不会给他造成额外的精神负担，可以正常使用。 就是不知道使用了白棋之后的代价的是什么，应该不会太严重吧？ 棋盅里有二十一颗黑子，却只有一颗白子，周哲当然舍不得试验，于是只能作罢。想着这三金币一天的房间平时可舍不得用，于是干脆直接往床上一趴，呼呼大睡了起来。 是夜，周哲孤身赴宴，发现伯爵城堡里人头攒动。原来不止是伯爵一家，还有伯爵的兄弟及三兄妹的一些堂亲表亲也全部来参加了晚宴，再加上这些亲戚们带来的朋友和伴侣，人数一下子就超过了半百。 看到这一幕，周哲立刻找到了仲伯爵，私下委婉地表达了自己身体不适，不愿意继续待下去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他的身份可是游梦和隐侍。低调是最大原则，待在这种人群聚集之地简直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一样让他浑身难受。 再万一仲伯爵一会儿突然兴致大发，来个上台介绍，那岂不是彻底完蛋？ 反正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原本只是抱着吃顿好的的想法来赴宴。现在看来……得，还是回家自己做饭吧。 对于周哲的态度，仲伯爵略作表态之后便不再挽留，对着旁边的管家欧力示意了一下，后者立刻端着一个包装精致的长方盒子走到了旁边。 “哲士先生，你帮了我们一家的大忙，还让我又品尝到了久违的精彩棋局，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感谢你。我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把这这柄藏剑送给你，希望你不要推辞。” 周哲打开一看，发现盒子里赫然是那柄紫青色剑柄的古剑。也不客气直接便接了过来：“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笑了笑，周哲面色一肃，看了旁边的欧力一眼：“伯爵大人，临别前，我有几句话想对大人说。” 仲伯爵点了点头，看了欧力一眼，后者立刻退后了一些，给二人留出了空间。 周哲轻声道：“大人，黑珍珠这种东西，号称‘母贝最伤痛的泪水’，是有人故意将异物放进母贝内，导致母贝痛苦不堪，最终才结成珍珠。但最终这珍珠却被放入异物之人去走。所以以后这类饰品还是不要戴了。也请大人提醒下乐宏勋爵和乐颜小姐吧……” 后退一步，周哲扬了扬手里的盒子：“多谢伯爵大人的礼物，我十分喜欢。祝大人身体安康，长命百岁。告辞。” 周哲的背影在主厅的明亮的灯光下拉长，最终远去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 六十七岁的仲逸明伯爵愣愣坐在柔软的天鹅绒椅子上，脊背一下子岣嵝了下去，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 哗啦啦！ 自从上次仪式后，澴河市的雨似乎断断续续下了十来天了，今天也不例外。 离开伯爵领地，周哲回头看了一眼。 夜月下，半截城堡被森林遮蔽，只露出一些灯光在雨幕中迷蒙。 被绯红月光映照出淡红色的雨水与这些灯光交织在一起，像是掺入了血液的牛奶似得，色调浑浊。 轻轻一叹，周哲戴上口罩，撑伞在城区里随意行走。绕了几圈确定没人跟踪之后，快步向小区方向走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区区伯爵之家，便已经玩起了子杀父的戏码。 一开始还以为是那个叫杨辰的代行者在其中作乱，想要空手套白狼人财两得。但自从昨晚发现仲乐毅的梦里并没有噩魔来袭之后，他就彻底明白了。 那天的杨辰显然也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噩魔气息，不然不会退得那么果断。 那既然在大家彼此知道对方有噩魔力量的情况下，如果杨辰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继续驱使那些垃圾虎蛟，也不会找普通人来对付他。 那个爪子带毒的家伙倒是一些超自然力量，但若是派这种杂鱼就想解决他，未免也太不把他当人了吧？ 从当天的情况来看，杨辰可不像是没脑子的人。 那这次伯爵家异乱的真正主谋就显而易见了。 当然，对于这件事情，周哲并没有充足的证据。 但是，他又不是治安官，要证据干什么？反正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在伯爵大人临别时厚道赠剑的情分上，给他讲了一个小小的知识点而已。万一有什么问题，那也是伯爵大人自己领会错误，和他有什么关系！ 回到家里。 夜色已深，窗外雨声连绵不绝。 周哲洗漱之后躺在床上，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剑盒。 紫青色的剑柄剑鞘，雪亮的刀锋……之前为这柄剑做复原的工匠受益显然十分不错，若不是伯爵的提醒，周哲根本看不出来这剑曾经只余一个剑柄。 长剑微沉，若是没锻炼过的普通人，恐怕单手拿一会儿就会觉得疲累，更别说挥动了，三两下就得手臂发酸，十来次后基本肩膀都提不起来了。 所以在冷兵器时代，武士和骑士可不是想当就能当的。没有一身殷实力气，连武器都难拎得动。 换做是之前的周哲，这样的剑就算给他他也耍不动，只能用用菜刀和水果刀。但经过拉弥尔力量强化之后，倒是能挥舞得虎虎生风了。 想想看，若是用虚灵手套挥舞着这样一柄宝剑，好像还挺带劲的……不过……这把剑应该值不少钱吧，万一磕坏了岂不是亏大了。 伯爵的珍藏，要是没个几千金币怕是不好拿出手吧？ 说笑归说笑，这种梦引之物自然是只用来收藏，不可能拿来战斗的。 于是周哲将剑归鞘，放在了床上手边。 伸手握住剑柄，周哲渐渐睡去。 一入梦境，还没站定，突然从上方就传来一股极强的吸引力，这股力量直接化作实质包裹着周哲周身，比使用头发等梦引之物时的感觉要强烈十倍百倍。 看着天空那无数次都只能抬头仰望的无量重天在眼前快速放大，周哲嘴角一勾……这柄剑，果然是梦引！ …… 古色古香的小镇，坐落在山脚之下。 周哲出现在小镇前，目光茫然了一瞬，然后迅打量周围。 小镇不大，一眼望过去也就几百来户人家，青砖绿瓦，飞檐翘角，还有极具生活气息的水井大缸…… 但是往小镇后面望去，却看到一座不断向上，仿佛直连天际般的大山，最上方的山体被云雾遮蔽，看不真切。整座山无草无木，如铁石构成，却不觉得光秃，因为整座山体都插着密密麻麻的剑。 不同长短，不同颜色，不同样式…… 远远看去，大概还以为是一道铺在阶梯上的黑色针毯。 周哲凝视这震撼眼球的一幕良久，这才收回目光，投向小镇。 小镇里面有人影晃动，周哲看到他们都穿着深衣，大多以蓝、黑为主，少数人身上的衣服会有一些锦绣。上下连成一体，更像是褒衣大裙，下穿紧口大裤，脚上则是布鞋或草鞋。 心念一动，周哲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一套深色布衣加布鞋长裤的模样，然后迈步向着小镇里面走去。 小镇里面有老人，青壮，妇女，孩童。 老人们坐在墙边或树下休息乘凉，偶有手还灵巧的，就拿着稻杆编制草鞋，或是做一两个活灵活现的小玩意扔给孩子们玩。 青壮不多，偶见一两个也是步履匆匆，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妇女则大多坐在院落里摘菜做饭，缝衣刺绣。 孩童们三五成群在小镇里疯跑疯闹，从编草鞋的老人那里拿到一个草蚱蜢就能开心得欢笑半天。 第90-98章 周哲来到这名老人面前，见他皮肤黝黑，脸上皱纹深刻全是岁月打磨，也不知道有多少岁数，但一双老茧遍布的手却很稳，不一会儿的功夫半只草鞋就已经在他手下成型。 “老人家，请问这里是哪里？” “呵呵，你也是迷路的后生吧？这里是剑冢小镇。” 老人手上功夫不停，笑呵呵地回答道。 果然……周哲在看到那刺入天际的大山时就已经猜到，但此刻才最终确认。 这里，就是唐梦说过的剑冢重天！ 这个重天是一座巨大的剑山，山下有一个小镇。镇外是无尽森林，但从来没有人能走出过这座森林，走到一定距离之后，只会在森林中打转。 显然，这个梦域的范围就只有这么大而已。 而对森林外事物抱有好奇的，只是少数，绝大多数的游梦，兴趣都在那座剑山上。 这小镇后面有一道门，通过门便能踏入上山路。据说这剑山上每一把剑，都是曾经仙神用过的兵器，剑内有剑灵存在。 手持梦引，就能感受到剑灵的召唤。到对应的剑灵前接受考验，通过的话，就能得到那剑灵。 也有传言说无量重天当中还有一个梦域是一方刀海，里面是神魔用过的刀兵。不过唐梦却是没有去过了。 但周哲怀疑，隐侍刘乾坤在那天夜里用的那件灵宝，说不定就是从刀海当中得到的。 周哲没有急着去见识那剑山，而是又向老人问道：“老人家，您知道现在是什么年号吗？” “年号？早就不记得喽……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十代人，早就和外界隔绝了。” “那总听先辈提起过一些吧，哪怕一个字也行啊？” 编草鞋的老人摇摇头：“不记得喽，不记得喽……” 见老人如此，周哲也无法强迫了。 这小镇中的居民，全部都是伴随梦域而生，言行举止和正常人一模一样，一样要生老病死，也有喜怒哀乐、爱恨离愁，只不过在这与世孤立的小镇里，这些情绪都会平和许多。 而且在小镇当中的黑夜与白天是与现实颠倒的。 从不可考证的第一位游梦来到这个梦域的时候，剑山和小镇就在这里，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当年的游梦者恐怕都已经变成白骨了，这座小镇依旧还在，小镇的住户也换成了当初那些人的子孙后代。 如果不是周哲真切地知道这里是梦界，只怕要以为这里只是另一个现实。 唐梦说，有无聊的游梦夜以继日的守在小镇里，观察着其中一个梦域小孩的行为。 但无论怎么观察，他都和普通人一般无二。他会因为在森林里抓到一只昆虫而兴高采烈，也因为在自家水缸里尿尿而被父亲一顿胖揍。 那游梦观察了梦域人十年，直至看到那小孩长大成人，娶了媳妇，妻子怀胎十月终于生下婴儿的那一夜，长叹一口气，放弃了继续观察的想法。 也有人心术不正，想用强行的手段从小镇里的居民口中逼问出剑山的秘密。 在其他梦域中，这样的手段或许有用，但在这剑冢重天…… 据说那天，无穷剑光如瀑布般自山上落下，只一瞬间就将那名游梦冲刷地形神俱灭……后来有传言，现实中的那名游梦也变成了植物人，再也没有醒来过。 也正是因为满山剑灵的强势，后来的游梦们在这小镇里都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即使有矛盾，也是去镇外森林解决，生怕在小镇里冲撞了居民，引来那山上剑灵。 于是自然而然的，这里就发展成了梦界当中少有的公共安全区似的地方。 回想起当初细细和他讲诉这些的那个人，还与他约定过日后共探剑山，然而现在却已不在……周哲长叹一口气，知道从老人身上无法打探到更多，于是移步向小镇后走去。 小镇的背后，山脚下，果然有一道残破的山门，门后则是崎岖蜿蜒的上山小路。 构成这道门户的石体已经千疮百孔，右侧还缺了一大块。山门上的字迹也已经模糊难以分辨，只能依稀看出第一个字是“剑”。 方块字的剑。 周哲精神一振！ 果然，无量重天内就隐藏着与地球关联的线索，如果能解开这些秘密，说不定就能找到回家的方法。 周哲察觉到手上似有异动，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背有一道奇异的紫青色的印痕，看上去像是一个细长的剑柄。 联想到之前仲伯爵所说，周哲立刻意识到，原来那宝剑的剑柄便是无量重天的梦引。至于那剑刃剑鞘，不过是伯爵先祖画蛇添足罢了。 此时，手背上的剑柄印记如同呼吸一般闪烁着微光，同时带着一丝轻微的牵引之力，就好像是系了一只氢气球，仿佛在牵着他的手，为他指引方向。 轻吸一口气，周哲迈步走进了山门内。 沉重！ 在身体全部越过山门之后，周哲立刻感觉到了无形却沉重的力量覆盖在身上，让他脚步为之一顿，下一步差点没能踏出去。 这力量并非重物压身，而像是加大的重力，均匀的分布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即使周哲明知自己现在不过是精神体，这重力也只是心理上的感受，但依旧情不自禁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手背的剑柄印记闪烁的频率加快了一些，周哲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行。 越是往前，身体的重担就越是沉重，走着走着，周哲只感觉自己脑袋里面全都是浆糊似得，已经开始有些浑噩起来，身体更是有种虚实不定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快要到极限了。继续往前，精神体可能会有直接崩溃的风险。 但此时手背的剑柄印记闪烁的愈发急促，似乎在催促着目标就在咫尺。 周哲看了手背一眼，然后直接扭头，沿着原路一步步走了回去。 等回到小镇里，周哲站在原地平复了许久，这才缓和了身心，脱离了剑冢重天。 ——梦境，梦域乃至梦巢，都是梦界中特殊的存在，是界中之界。想要离开这些地方的时候，要保持精神体的稳定才能脱离。像是刚才那种被非正常压力笼罩的情况下，显然是不可能脱离的。 这也是梦界凶险的原因——一旦遇到其他游梦与其交上手，哪怕是被动的。除非停手，要么就是起码一人消散的下场。 但周哲离开剑冢重天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身上还带着仙人棋等一干灵宝。若是对他考验的是一个蛮横的剑灵，直接在梦域当中斩了他的精神体的话，身上携带的这些灵宝全部都会遗失在梦域当中，那时候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所以得做好准备，放下后顾之忧再真正进行挑战！ 一离开剑冢重天，周哲便发现自己已经自然醒来了。显然，梦域和梦境的区别就在这里。梦境是可以自由进出的，而梦域却不能，只能凭借梦引进入，离开便直接清醒。 看了看手中的剑，周哲将它放好之后，拿了玻片开始例行上课时间。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当周哲睁开眼睛的时候，地平线的边界才刚刚浮起第一缕天光。地上全是一夜残留的水渍。 起床将身上的仙人棋、虚灵手套、祸斗项链以及低调口罩这些灵宝全部离身，然后将宝剑放在身侧，握住剑柄之后，周哲才再次闭上了双眼。 剑冢重天，来了！ 清晨之际，梦者稀少。梦界中的梦境也像是乌云遮蔽的夜空，星光疏零。 重新进入剑冢重天之后，周哲四下张望，发现这处梦域才刚刚入夜，天空中一弯明月升起，清冷的月辉照亮那剑山，像是每一把剑都闪烁着荧光。 这里的月亮……是正常的…… 周哲凝视那月亮许久，在心中喟然。随后迈步向镇后走去。 一路穿行，路上没有什么人影，只有少数几户人家屋里还亮着烛光。显然在这里，夜里的光是奢侈的东西，并不是家家户户都用得起。 不知道梦域里的人，会不会做梦……周哲脑海当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来到山脚下，山门依旧沉默地立在那里。但是周哲却在山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紧身的塑胶质感服装，修长的双腿，还有那一头飘逸在身后的长发。 “是她……” 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但从身材轮廓和衣服风格上，周哲还是认出了这位就是之前在仙人下棋梦域两次遇到过的那名女子。 还真是有缘啊…… 时至今日，周哲已经不是当初菜鸟。而这女子则显然是一名资深的游梦者，而且似乎对灵宝十分渴求的样子，竟然在趁夜挑战这剑山上的剑灵。 只可惜，虽然对方选择了错峰出行，但还是被自己撞上了…………周哲嘿嘿一笑，也不急着上山了，就站在山脚下看戏。 剑冢梦域中的白天是黑夜，黑夜是白天。而大多数游梦一般都是现实的晚上进入梦界，所以来到这里的时候，一般都是白天。 而这女子却选择清晨进入梦域，显然是想要刻意避开其他人。 这就是想要什么不来什么，不想要什么偏来什么……周哲在心里嘀咕着……我还巴不得昨晚遇到几个游梦交流交流呢，没想到却一个人都没碰上。这女人故意不想被人看见，却刚好遇到了自己。 山路上，女子艰难前行，速度越来越慢。到了最后，似乎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 但她也毅力惊人，虽然走得极其艰难，但却一步都不曾停歇。最后终于在一把剑前停了下来，伸手握了上去。 周哲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 不见那里有什么异动，但是女子的身体却突然一颤，弯着腰似乎在忍受某种痛苦似得，周哲分明看到她的精神体都开始明灭不定，仿佛风中烛火似得随时都可以消散。 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子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剧烈，身躯近如虚幻。山脚下的周哲也隐约听到有某种铿锵之音从山上传来，并且有越来越嘹亮的趋势。 终于，女子似乎经受不住，整个身体像是被打散的玻璃人似得破碎，紧接着化作荧光碎芒迅速减淡，在这清冷的月色下不出几秒钟就完全消散，不见一丝痕迹。 周哲知道，这是她的精神体被打散了。精神受损，少则十天半月，多则数月才能恢复过来。 之前在云海孤峰挑战棋局时也是，那些被墨纹吞掉的家伙也都会精神受损，而当时这女人也赫然在内…… 还真是拼啊……周哲啧啧感叹了一声，然后也跨步迈入了山门。 熟悉的压迫感出现，但有了准备的周哲脚步不停，甚至比昨晚还要更快一些，很快，便来到了目的地。 剑柄上的微光近乎长明，而在陈沐的面前，是一把没柄插在嶙峋山石上的剑。 轻吸一口气，周哲学着刚才那名女子，伸手触碰了这把剑。 刹那间，周哲只感觉面前有什么来袭，但却无形无影，一丝微凉从臂膀掠过，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右边没有了直觉，手臂也自然松开了剑柄……不痛，不痒，但是自肩膀往下的右臂就像是不存在似得，垂在身侧随风摇摆。 周哲打了个寒颤，倒吸一口凉气快步离去，走出山门，待精神平复之后，直接脱离了这个梦域。 ………… 房间。 周哲一下子坐起身来，看着自己在右侧摇摆的手臂，露出苦笑。 之前还笑话那女人，没想到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把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刚才似乎有剑意斩下，随后斩过的地方精神体直接分裂成了两半。哪怕回归现实还没有愈合。 周哲知道，并非他的手断了，而是他的精神体的手臂被斩断了，而且这种断裂还格外持久，哪怕脱离了梦境都还在为续。 不过和那精神体直接被轰爆的女人相比，这个剑灵的考验算得上是温和了。 毕竟断一条胳膊与全身碎掉相比，谁都能看得出轻重差别。 周哲无奈摇头，同时也自省起来。 自己似乎有些太急功近利了，明明刚刚得到了白螭的认可，激活了仙人棋盅的白棋，现在却又开始贪图剑冢重天当中的剑灵。 甚至因为发现自己能够在梦界中吸收噩魔真灵的事情之后，还有了更进一步的想法…… 原来表面上不表现出来但潜意识里还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有着迫切提升实力的紧迫感么…… 虽然不是在梦境，但周哲还是下意识地分析了自己的潜意识。 “缓一缓吧，我至少还有半年时间可以做准备，没必要急功近利……” 起了床之后，周哲试验了一下右手的情况。 从肩膀往下，胳膊完全没有了直觉，要不是右肩沉甸甸的，只怕还要以为胳膊都不存在了呢。 除此之外，一切如常。但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 在梦界当中，就算精神体被轰爆也顶多三五个月就痊愈了，意志强的也许就十天半月。我这只是一条胳膊而已，三五天就能恢复了吧……大概？ 用左手艰难地洗漱了一下，又花了足足五分钟才穿上衣服。周哲看着镜子中自己垂在身侧随着身体的晃动而摇摇晃晃的右臂，又看了看外面开始飘雨的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得……不想办法掩饰一下，怕是连出门都不方便了…… 一大早，外面的风雨停了，并罕见的有了阳光。 被雨水浸泡了半月之久的城市在阳光下显露着勃勃生机，路上行人也因为这久久阴霾后的晴日而露出笑容。 看着周哲吊在身前右手上的石膏板和纱布，王柯知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你遇到游梦了？” 周哲苦笑一声，摇摇头，只说了四个字：“剑冢重天。” 他化名“哲士”去拜访仲伯爵并获赠宝剑的事情，有心人未必打听不到。虽说寻常人不会知道“哲士”的身份。但是王柯知肯定是知道的。 这柄宝剑的来历正当，所以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王柯知顿时了然，摇头道：“剑冢重天的剑灵虽然不凡，但是剑灵的考验大都十分凶险。你只是折了一只胳膊看起来已经很幸运了。” “是啊，大概是遇到了一个脾气好的剑灵吧。” 周哲笑笑：“王队长，之前还说让我没事不要来找你呢。怎么今天突然找我见面了？” 王柯知却显然没有与周哲说笑的心情，沉声道：“高正豪死了。” 周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柯知指的是谁，惊讶道：“高正豪……伯爵？高天旸的父亲？他才五十多岁吧，怎么会死了？” “被害。” 王柯知沉声道：“高正豪被自家女仆发现死在自己床上，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是面色发青，是被人毒杀的。” 啧……这伯爵一家可真是多灾多难。前几天高天旸似乎才吸笃而死，这还没过几天，父亲也死了。 这些话只在心里说说，看到王柯知的面色，周哲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另有隐情。 果然，王柯知道：“高伯爵被害后，治安局第一时间去查看了情况。发现凶手不是普通人，伯爵府上夜里起码有四队守夜侍卫交叉巡逻卧门外也有两名侍卫彻夜守候，都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周哲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王队，之前你不是说，高伯爵可能有游梦者手下吗？他难道没能保护好伯爵？” “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当天出事的不止是高伯爵，还有候爵府里的管家也神秘失踪了。” 周哲心中一动道：“难道就是这个管家动的手？” 王柯知摇摇头：“一开始我们有这个怀疑，但随后我们了解到，这个管家已经跟了伯爵几十年，不可能没理由的噬主潜逃。 而且这个管家的妻儿都在伯爵家里做事，管家虽然失踪了，但他的妻儿却都还在。再根据我这边掌握到的其他线索，我怀疑这名管家就是伯爵麾下的游梦。 而他……可能是在夜里发现了凶手，然后追了出去，结果也被凶手杀死。但至今还没找到尸体。” 周哲微微点头，却道：“王队长，这些都是你的推测吧，目前掌握的情报只有高伯爵和管家一死一失踪，并没有其他证明刚才推测的有效证据？” 王柯知轻轻一叹：“是的。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可能与伯爵之死有关……之前高天旸在帝豪会所吸笃而死，高天旸知道后震怒，将这个会所砸了个稀巴烂，会所的管事人差点被他打死，里面的工作人员全部被他送进了牢里。结果没过几天，高伯爵就死了，而牢里的那些人，也全部死了。” “帝豪会所？” 这可是个熟悉的名字。这个会所的打手可是被自己戏耍了两次了，那光头的伤也不知道好了没有……周哲稍稍有些惊讶……这样一个娱乐会所，竟然有胆子暗杀伯爵贵族？而且还成功了？ 周哲眼睛一眯：“杀人灭口！” “是的。我怀疑这个会所隐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可能恰巧被暴怒的高伯爵看见了。他们为了秘密不败露，不惜毒杀高伯爵，在得手之后却被候爵府的管家发现，追出去之后，可能也被他们杀死。” 周哲补充道：“如果按照王队长你的推测，侯府的管家是游梦的话。那么能杀死他的，必然也是游梦。这件事情是游梦者之间的争斗，并且涉及到了贵族。” “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王柯知道：“这段时间你要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待命。我这边一旦发现有那名游梦者的踪迹，会立即喊你。” 周哲问道：“王队长有线索吗？” 王柯知道：“帝豪会所的工作人员全部无声无息死在了监狱里，但是却有两个人不见了。这两人分别是帝豪会所的老板和经理。可能他们对帝豪会所背后的那个游梦比较重要，所以没有选择灭口而是将他们带走。” “目前治安局正在秘密寻找这两个人，找到他们，也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名游梦。” “明白了。” …… 周哲直接回了家，看到刘梦菲少有的不是宅在自己房间，而是坐在客厅里面。 一看到周哲，她就惊呼起来：“你怎么了！” “摔了一跤，手断了。”周哲随意道，“怎么了，有事？” 刘梦菲神秘一笑，拉着他完好的左手就往房间里面带，然后把他按在电脑面前：“看看吧，已经做到第两百关了！” “哦？速度还挺快的嘛。” 周哲说着，用左手食指点了点自己右手的石膏板，发出“咄咄咄”的声音：“我这个样子你叫我怎么试？还是你来演示吧，我在后面看着就行了。” “奥奥！好的！” 刘梦菲连忙过来搀着周哲起身，小心翼翼将他扶到床上坐下。 周哲哭笑不得：“我只是手断了，又不是老头子，至于么？” “毕竟是伤员嘛！” 刘梦菲说完，侧着在电脑面前坐下，打开了“糖果传奇”开始为周哲演示。 大概是嗅觉变强的缘故，亦或者是坐在女孩的闺床的原因，周哲总是闻到一股像是橙子般的淡淡清新香气向自己鼻孔里钻。 刘梦菲是游戏的设计者，因此对整个游戏都很熟悉，虽然尽量放慢了节奏，但还是以极快的速度通到了四十多关，并解释道： “我按照大概五十关一个难度层次的规律对关卡进行了设置，现在一共有两百个关卡，就是四个难度，越是往后越是困难。你之前画的有一些关卡的难度太高，我就暂时没有放进去，然后又加上了一些自己的创意……” 周哲坐在后面微微颔首，道：“不错。不过前期的节奏可以再放缓一点。可以考虑把最低难度的关卡累积到一百关，然后再以一百关一个档次的程度提高难度。毕竟这款游戏的宗旨是消磨时间，不需要让玩家有太强的压迫感。” 刘梦菲想了想，道：“好，那我再调整一下。再做几十个低难度的关卡放在里面。” 周哲点了点头：“恩。第一次发行的时候，我们尽量做到五百关吧。毕竟是单机游戏，一般玩家也不可能联网更新游戏内容。之后就可以以五百关为一个扩展包的形式推出追加内容。” 顿了顿，周哲又道：“联网功能也要在第一次推出的时候做上。虽然大部分人都不会在联网状态下玩这个游戏，但有钱人还是比较多的。针对这些人可以推出一个排行榜的功能，让他们将成绩上传，并在网上同步显示。” 这是周哲想到了之前在仲伯爵城堡里的时候。虽然仲伯爵的卧房里面没有电脑，但是两位勋爵和仲乐颜的房间里面可都是有着联网的设备的。 连接网络的费用对普通平民来说是昂贵的，但对于贵族来说却可以轻易承受。 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互联网似乎也算得上是贵族的专属了。 刘梦菲点了点头，将周哲说的一一记下，然后道：“现在游戏的框架已经全部搭好了，在不加入新场景和新元素的情况下，只是增加关卡速度很快。快的话一个星期，慢的话半个月，我就能做到第五百关。” “辛苦你了。” 又和刘梦菲讨论了一下游戏的细节，周哲正准备离开，却被刘梦菲拉住：“今天咱们一起出去吃饭吧……我请客！” “你请？” 周哲顿住了脚步。 这个宅女自从在家里办公以来，一个月难得出一次门，今天竟然主动说要请客，还真是稀奇啊。 刘梦菲道：“而且今天刚好是一年一度的河神大典，河边可热闹了呢，我们顺便去大典上游玩吧！” “大典？” 周哲很快从周远那久远而破碎的记忆当中找到了相关的资料。 河神大典，是澴河市当地的传统节日。澴河市在很久之前，不过是河边的一个小小村落，千百年来依靠着澴河的丰饶资源，渐渐发展成了如今的规模。 虽说今日的澴河市已经不是看区区一条江河脸色过日子的小村落了，但对于这条河流的依赖却依旧深深铭刻在每一位在这里长大的澴河人血脉中。 河神大典，就是感谢澴河之神千年养育的庆典。 每年的这一天，会由大公亲自为河神献上祭品，拉开大典的序幕，整条河岸彻夜通明，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在澴河，这几乎是能与苍照国庆之日比拟的重要节日。 难怪今日终于放晴，看来是老天都为今日的庆典做了让步。 看着刘梦菲期待的眼神，周哲犹豫了一下。 员工辛辛苦苦工作了一个月，现在要求放假半天，再黑心的老板也不能拒绝吧？ 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太好了！” 刘梦菲跳了起来：“那我们快点出发吧，现在时间刚刚好，晚了就赶不上了！” ………… 被刘梦菲半拖半拽出门，并且奢侈地叫了一辆电能四轮车代步，然而在靠近河岸还有两三条街的时候，前面就已经全部被密密麻麻的人流堵住了。 “行了，下车吧。前面过不去了，你们自己走过去吧。” 看着磨磨蹭蹭的二人，司机不耐烦地开口催促。周哲扔给他两个硬币，然后就被刘梦菲拽下了车。 挺着吊在胸前的右手，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一片，周哲无奈地叹了口气，无比后悔自己的决定。 刘梦菲倒是兴致盎然，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向前挤去，但她那苗条的腰杆显然不可能冲破勉强的人墙。周哲叹了口气，走在了她的前面，凭着被强化过的一股蛮力，排开人群向前挤去。 “没看出来你力气还挺大的嘛！” 刘梦菲躲在周哲背后，兴奋的说道……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个人来疯，平时看着文文静静的，到了人多的地方竟然这么活泼。 周围一片嘈杂，周哲也只当听不见她的声音，但是随着前方突然一片喧嚣，周哲感觉到刘梦菲拍着自己的背：“快快快！大典要开始了，再晚就赶不上了！” 周哲深吸一口气，加大了力气，在人群当中像是一根分水刺一般快速前进，越过了不知道多少人之后，终于能看清前面的景象了。 河边有一座延伸出去半悬空在河面上的平台，平台上站着不少人影，从服饰气度上来看，显然都是贵族。 周围则是全副武装的大公亲卫，围绕平台隔离出了宽敞的空地，于是平民们就只能在远处拥挤围观。 周哲目光扫过，竟然在那平台上看到了一名熟悉的人影——仲逸明伯爵。 他竟然也来参加了这场大典？不过一想也是，这么重要的节日，城里的贵族应该都会前来吧。 周哲目光在平台上搜寻，果然很快就看到了仲乐弘兄弟以及仲乐颜。他们与一群器宇不凡的年轻人在一起，大概都是贵族子弟。 仲乐弘与周围人谈笑风生，看来不被噩梦困扰之后恢复得很好，仲乐颜则和几名年轻貌美的贵族小姐低声交谈，不时抿嘴浅笑，至于仲乐毅…… 周哲看到他一脸阴郁，丝毫没有欢度节日的喜庆。反而与周围格格不入。 不过看到他也出现在这里，周哲还是心中一叹。 老伯爵还是心软啊…… 不过这种别人家的家事轮不到他操心。所以周哲很快将目光看向人群的最中心。 一名腰杆挺拔器宇轩昂的中年贵族立于那里，人群的目光皆尽系于他身。 周哲认出，这名中年贵族就是现今的澴河候。 三年前老侯爵因病去世，其长子就继承了侯爵之位，整座澴河城及方圆数百里都可以视作是他的封地。 当然，这个世界的贵族虽然拥有封地，但只有抽税的权利，没有制定法律的资格。最多仅能在王国法条的基础上按照各地情况，进行小幅度的上下调整，并且还要经过国王的批准。其他权利也比周哲记忆中的封建时代贵族要小很多。 但即使如此，澴河候依旧是这座城市最有权势之人，没有之一。 澴河候的身旁，有一名雍容贵妇。周哲对澴河市内知名的贵族都有一定了解，但却没认出这名能与澴河候在庆典并肩的贵妇人是谁，但料想来历不凡。 贵妇人手边，还牵着一名淡银色苍发的十五六岁少年，少年边则亭亭玉立着一名比他看上去稍大些的银发少女。 无论少年还是少女，都气质不凡，旁边那些贵族子弟小姐与二人相比明显相形见绌。 澴河候与贵妇人说了些什么，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于是澴河候便上前一步，开始对着眼前的滔滔大河念诵起来。 人群熙攘，相隔又远。即使周哲听力出众，也很难听得清那边澴河候在说些什么，只从风中隐约听到一些词汇，似乎是在念祷词。 祷词念完，侯爵一挥手，四周奏乐声响起，有侍从上前，先将洗得干净的瓜果丢进水里，紧接着是整头烤制的猪、牛、羊，以及鹿、孔雀、天鹅等祭品。 整桶整桶的葡萄美酒被被倒进河里，将这一段河流都染成瑰丽的紫红色。 这时侯爵再一挥手我，侍卫们押着手戴镣铐却赤身果体的囚犯来到了台上，这些都是一年间犯事的死囚，等着此时献祭给澴河之神，保佑澴河市来年风调雨顺。 囚犯门面色呆滞，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被推进河里之后，只是本能地挣扎了两下，旋即便被那紫红所吞噬。 这也代表着，一年一度的河神大典，正式开始！ 接下来还会有很多节目，比如河上的水上飞行表演，花式摩艇表演，长舟竞赛等等，到了夜里，还会有绚烂的水舞声光秀和烟火表演。 刘梦菲对摩艇表演这些没什么兴趣，毕竟都是老黄历了，倒是对澴河岸边延绵十许里的集市很感兴趣。 这集市会摆摊到天明，有各种小吃饮品，也有各类新奇物件。因此大部分参加集市的人都会沿着河堤来回走一遍，这样就能看过两侧所有的摊铺，既能吃又能玩，两趟走完基本也就吃饱喝足心满意足了。 此时天色还亮，河面上已经开始了水上飞行表演。周哲倒是有些兴趣，但却被刘梦菲拉着流连在一个个店铺面前。 “哎，你看看这个，这个手镯好漂亮啊！” “这个水晶球好好玩啊，里面的雪花好精致啊！” “哇！这里有这个……炸过的牛奶和糯米加上一点点甜酱，味道简直完美！我请你吃这个！” 刘梦菲立刻去炸牛奶的店铺前买了两盒，回头把其中一盒递给周哲，看着后者伸出左手接过之后就站在原地不动了，便看到了他右手的石膏板：“你这……怎么吃？” 周哲无奈地看着她：“你说呢？” “那……我喂你吧。” 刘梦菲夹起一块炸牛奶递到周哲嘴前，而后者自然不会和没美食过不去，一口咬掉。 嗯，味道还不错，奶香味很浓郁。就是甜了点……果然女人就是喜欢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刘梦菲很快就将自己的一盒炸牛奶吃完，看了看端着盒子的周哲，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接过，开始挨个喂他。 一边走，一边还有美女在旁边喂食，周哲顿时舒服起来。而刘梦菲则眼睛一转，突然道：“要么待会儿咱们就只买一份吧……刚好可以分着吃。不然的话这么多好吃的，吃一会儿就饱了。” 周哲瞥了她一眼：“我是无所谓，不过你确定不是为了省钱？” “哪有啦！” 逛吃逛吃咣嗤咣嗤…… 一开始刘梦菲还对喂吃这件事情有点羞涩，脸颊红扑扑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看着周哲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很快就完全放开了。 你一口，我一口，就当在喂狗……刘梦菲突然噗嗤一笑，看得周哲一阵莫名其妙。 但突然，他看到了对面迎面走来的一道人影，连忙背过身去，目光扫到旁边摊铺上一个奇异纹路勾勒眼眶的狐狸面具，直接拿起来扣在脸上：“老板，这个多少钱？” “五照币。” 周哲连忙掏兜，顺手逃出来的是一枚十照币面额的硬币，也没细看，直接扔给了店家，同时余光向侧方扫去。 仲家三兄妹……这仨竟然一起出来逛街了…… 周围全是拥挤的人群，除非会飞，否则这个时候转头逃跑只会更加显眼。于是也只能侧着头，祈祷自己千万不要被认出来。 虽说被三人认出来也不会有事，但是现在刘梦菲在旁边，万一聊起来很容易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哲士”的名字，最好还是不要和真实身份扯上联系的好。 店家拿了周哲给的硬币，笑呵呵道：“我这边刚刚开张，没多少零钱。您看看这个青雘小链？用正宗青雘石磨碎调制成颜料染的，别的地方可找不到这么好的色，刚好也是五个照币……” 周哲心里知道这不过是这些摊铺老板惯用的推销说辞，但伯爵家三兄妹已经走到了背后，他不便开口怕被认出声音，也懒得和店家废话，索性随手接过了小链塞进了兜里，同时注意着身后。 三兄妹低声交谈，声音虽轻，却因为离得不远，被周哲听得一清二楚。 “乐毅，乐颜，我们三个可是好久都没有这样走在一起了。还真是怀恋啊。”这是仲乐弘的声音。 “是啊，上次我们一起参加大典，还是七年前了吧。”仲乐颜也笑着道。 仲乐毅没有说话。 仲乐弘又道：“乐毅，你也别不高兴。父亲大人这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生你这么大的气，但肯定过几天就好了。父亲断了你的经济来源，不过你要是需要钱的话，就和我说，我这边还是可以偷偷支援你一些的……” “就是。二哥，我这边也还有点，你要是需要的话就拿去。”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远去，周哲若有所思。 扭过头来，却看到刘梦菲狐疑地盯着自己：“你在躲着刚才那几个人？” 女人的直觉还真是敏锐……周哲笑笑，道：“嘘！小声点……忘记我和你说过我也是富二代了？家里和他们有生意上的矛盾，不方面见面，你懂的……” 刘梦菲连忙点头：“我懂！” 你懂个鬼……周哲扭头看了一眼快要消失在人群中的三人，但突然又是目光一凝！ 伯爵家三兄妹身后不远处，人群当中一个光头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这光头戴着一个猴子面具，看不清楚面容，但是周哲却是一下子认出了此人。 因为此人明晃晃的光头上，一个不新不旧的伤疤格外显眼。正是帝豪会所那个被周哲开了两次瓢的打手头目！ 王柯知不是说帝豪会所的工作人员全部都被灭口，只有两个经理不知所踪吗？这个光头竟然还活着，没被灭口？ 心中一动，周哲对刘梦菲道：“我遇到个熟人，你先自己逛着，待会儿我再来找你。” 说着，便扣紧了狐狸面具，向着伯爵家三兄妹的方向走了过去。 “喂？” 刘梦菲在后面看着周哲的背影迅速融入人群，气地跳脚。 “搞什么嘛，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把我一个人丢下。真是一点都不解风情……” 轻哼了几声，刘梦菲想了想，向周哲离去的方向追去。 然而没走几步，就被拥挤的人群挤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戴着狐狸面具的人了。 人群中，周哲在面具下又戴上了低调口罩，然后解下绷带，打碎了右手的石膏板随手扔进垃圾堆，随后将右手插进裤子的口袋里免得晃来晃去引人注目。 跟在光头面具男后面不远不近的地方的同时，周哲也暗中观察着附近的情况。 伯爵家三兄妹虽然看似独身，实际上他们周围隐藏着至少四五名保镖——至少周哲见过的就有一人，通过这些人的肢体语言和眼神认出来的则有四人。 同时周哲也发现了，跟着伯爵家三兄妹的不止光头面具男一人，还有另外一名青年与他时不时有目光接触，但却不曾交谈——周哲认出他也是帝豪会所的打手众之一……帝豪会所的打手，为什么要跟踪伯爵家三兄妹？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帝豪会所的打手头目，说不定就知道一些帝豪会所的秘密也说不定。 比如帝豪会所的老板到底为谁做事，那个经理又和谁接触比较多……这些人当中，也可能就有那个杀死侯爵的游梦者……像光头这种身份见不得光的人，有时候知道的辛密反而会比那些普通员工还多。 只可惜这个世界没有手机，不然一个电话给王柯知就可以摇人了。而现在却要自己盯梢……叹了一声，周哲继续尾随。 前面，伯爵家三兄妹走得很慢，以至于那些保镖们也只能跟在周围慢悠悠地晃着。好在人群密集，并不显眼。若换做是平日只怕早就被认出来了。 跟了一会儿，周哲看到光头和那青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开始分开人群向外走去。 周哲在原地驻足了一下，随后还是选择跟着光头。 伯爵三兄妹有保镖保护，除非游梦出手，否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至于游梦？呵呵，这里可是河神大典，人流攒动。沿着河堤的游人只怕有数万，哪个游梦敢在这里显露特异，立刻会受到万众瞩目，然后就等着直接暴毙吧。 光头离开岸边，顺着道路快步走着，不一会儿来到了外围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这里蹲着十几名中、青年，其中一些正是周哲之前见过的打手们。 “泰和路。” 光头回来，撂下这句话。蹲着的人群里立刻有一人丢下手里的烟头快步离去了。 显然，这些家伙是在故意用不同面孔轮流盯梢，以防止被对方发现。 对方有十几人之众，周围人来人往，而自己少了一条胳膊不说，虚灵手套也无法使用。所以周哲仗着低调口罩的效果，藏在旁边人群当中等待光头落单。 直至夜幕渐黑。河岸边突然放起了烟花——一道道灿烂的花火在高空爆炸，将这一方天空映照得五彩缤纷。人们皆尽抬头，观赏着这短暂而绚烂的天空之花。 一名小弟跑了回来，光头和他交谈之后，快步离去。周哲心中一动，紧忙跟上。 这是路边的一座废弃小店，门口挂着锁。光头来到这里，敲了敲门，从中间的门缝对着里面说了什么，然后就像是完成了任务似得一下子轻松起来，笑呵呵地摸着自己的光头向回走去。 周哲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于是快步走去，一手刀切在光头后脖颈上。后者疼得一下子跳起来，捂着后脖子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刀： “屮他个澴河水，谁偷袭我？” 周哲看着自己的左手，哭笑不得。 不是说打这里可以直接击晕吗。电影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于是继续右手插兜，上前一步。一个侧身躲过光头刺来的刀锋，反手夹住他的右胳膊向上一别，光头立刻惨叫起来。 但这惨叫没有为续很久，因为紧接着周哲就用一个别扭的左手上勾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这次终于成功将他击晕。 把光头拽着拖进旁边的绿化带里，眼看他一时半会儿不会被人发现之后，周哲这才摘下面具和口罩，施施然来到最近的小店里拨通了电话。 “喂，妖妖灵么？啊不，治安局么？我找王柯知。” ………… 周哲回到路边看着光头。等了大半个小时，王柯知才姗姗来迟。 “人呢？” 周哲此刻正在支付低调口罩的代价，说不了话，于是只能用左手指了指绿化带的方向。 王柯知走过去，把人翻了出来。 “你确定这个人是帝豪会所的打手？刚才他们在秘密跟踪伯爵的孩子？” 周哲点了点头。 “好了，剩下的交给我吧。希望能从他嘴里得到有用的线索。” 周哲扔掉烟头站起身来离开了，结果顺着河岸找了半圈也没看到刘梦菲，索性直接打道回府。到楼下才看到她房间的灯亮着，原来是早就回来了。 回到家里，敲了敲她的门。里面却传来一声轻哼：“睡着了！” “好吧那你睡吧，我就不打搅了。” 周哲轻笑一声，摇头转身离去。 还使起小性子来了……虽然玩得好好的半途把她丢下似乎是有些不对，不过这不是赶上了么。 回到房间，把狐狸面具和兜里的零碎全部掏出来放在桌上，然后在浴室艰难地用左手清洗了一番。 躺回床上，周哲想起了那个被卖面具的老板强行卖给他的青色手链。 要不然明天把这玩意儿送给刘梦菲，让她消消气？不然员工情绪不佳消极怠工可就麻烦了。 把玩着，周哲突然目光微微一凝，面上有些诧异。 这……不是吧……运气怎么好，随手买一个小玩意儿，竟然也是梦引？ 低头看着手中的手链，周哲端详片刻之后，将目光集中在了那颗青色的珠子上。 当时情况特殊，他也没有仔细观察这手链，拿着便塞进了兜里。 现在夜深人静细细看来，周哲才发现，那涂着青色金属颜料的小珠子上面，赫然残存着一些梦界的波动。赫然正是一件标准的梦引之物！ 咧开嘴笑了一下，周哲将这个手链握在手心，然后迫不及待在床上躺下。 迅速入梦，精神体被无形引力包裹，如同一颗倒飞的流星，瞬间穿越无穷黑雾，投向那无量重天当中。 在眼前的景象花了又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已经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起伏丘陵当中！ 这里……是什么梦域？ 周哲四下打量，发现这里一草一木皆是真实。摘下草叶在手里能揉搓出发苦的汁水，矮树茂植下也隐藏着各种虫豸，随着周哲的靠近，还会有看不见踪影的小兽仓皇逃离，引得草叶绿枝一阵颤动。 周哲闭上眼睛，深深吸气。伴随着草木清新泥土等味道进入鼻端，还有丝丝略微有别于自然的气味分子黏膜捕捉。 睁开双眼，周哲嘿嘿一笑，向着那气味浓烈的地方走去。 只十来分钟之后，眼前豁然出现了一座不同的山。 这是一座格外高耸些的山丘，但总体来说还算平缓。上面绿植成群，间或开着各种色彩缤纷的花。像是山体穿上了漂亮的衣裳。 但最与其他山体不同的是，在这座山丘之上，有一间看上去已经历经风吹雨打的残破庙宇，半座庙都已经被各种藤蔓、绿植覆盖，只剩下小半在山巅若隐若现。 庙前有一道直通山脚的石阶，不过上面也爬满了苔藓。山上还有些人高的岩洞。一只只白色皮毛的狐狸这山上穿梭、跳跃，或是嬉戏打闹，或是在高处飞纵。 一处狐狸山而已，虽然罕见但也不算稀奇。但是让周哲惊讶的是，那些狐狸间，竟然还有几只身材明显大一些接近犬类、甚至还拖着两条招摇奔跑的异种！ 周哲的出现远远地便引起了狐狸们的注意，那些只有一条尾巴的家伙们嘴里发出啾啾啾的叫声，纷纷一溜烟窜进岩洞里躲藏了起来，个别胆子大的，则在洞口探头探脑。 只有那些身后有着多条尾巴的还停留在外面，四爪抓地，表现出了明显的警戒。 周哲在原地停了下来，没有更进一步以免引起这些狐狸们的过激反应。 而就在这时，一道近乎人般大小的白色影子从山顶破庙中掠下，它如同一道白色闪电般飞窜挪腾，在半山腰处一跃而起，身后四条蓬松的尾巴张开，像是大大的滑翔翼似得拖着它在风中滑翔，随后稳稳落在了周哲面前几丈的地方，如同犬类一般蹲立在地上，身后四条尾巴直立摇摆，像是孔雀的开屏。 周哲注意到，这只巨大狐狸蹲立时，头颅接近了自己的胸口，在一身蓬松的纯白毛发加持下，看起来和老虎也相差不大了。 “外来者，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狐狸竟然会说话？！ 周哲脑海当中刚闪过这道惊讶，但旋即就失笑起来。 梦界之中，交流虽然是以言语的形式，但言语只是表象，实际上是潜意识活动的外层波动在传递信息。这也就使得即使梦界中两者使用的是不同的语言，只要有主观表达的意愿，其言语就能被人理解。 这也是之前周哲第一次在云海孤峰梦境中，能听懂那无脸男说话的原因。 当然，只有智慧意识的表达符合这条规则。那些称不上智慧的虫豸走兽，不在此列。 而眼前的这只成精的狐狸，显然不是普通走兽。 于是周哲笑道：“你误会了，我只是路过的游者，对你们没有敌意。” “哼！人类总是花言巧语！不管你有没有敌意，都不允许接近涂山氏的领地，这里不欢迎我们不认识的人类！你赶紧离开吧！” 停听了四尾狐的话，周哲心中一动…… 不欢迎不认识的人类？也就是说如果是认识的人类就能得到欢迎了么？这个梦境的主体不会就是这座狐狸山吧？那自己可得想办法获得这狐狸的好感才行…… 正斟酌着怎么说话以赢取狐狸的好感，突然听到风中隐约传来劲风之声，还伴随着几声“啾啾”惨叫。 放眼望去，周哲立刻锁定了声音的来源是起码百来米外的一座山丘后，若不是他听力惊人而那叫声又尖利，恐怕还真难从风中听到这动静。 但他面前的狐狸比他反应更快，一个转身便向着那山丘奔去，四条修长的腿前后交替，尾巴在身后翻出波浪，如同一条白色的匹练直奔山头，向下一望之后立刻发出怒喝： “该死的偷猎者！” 四尾狐的怒喝似乎不仅仅只是愤怒的嚎叫，这声音还化作了有若实质的音波落入山下斜坡，并且卷起了狂风呼啸。周哲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所谓的偷猎者面临这种狂风肯定被吹拂得东倒西歪难以站立。 本着凑热闹的想法，他也快速向山上跑去，立在山头向下张望。 果然，山坡下有四名劲装打扮的汉子在狂风中艰难伫立，他们的手中有两个闭口箩筐，框里有两只皮毛白亮的狐狸惊慌乱叫。 一只箩筐坠地，摔出了缝隙。里面的狐狸连忙挣扎着跑了出来，向着旁边逃去。 这时风也已停歇，四尾狐大概是怕伤害到那只狐狸，没有继续召唤狂风。 但是，还有一只装着狐狸的箩筐被一名汉子死死抓在手里。 “来了个四尾的！快跑！” 汉子们也顾不上溜走的那只狐狸了，纷纷转身狂奔。 四尾狐厉啸着从山上冲下，但是在路上却好像触发了什么陷阱，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好歹用极强的平衡能力稳住，面前草叶下却骤然弹出一排刚刺，锋利的尖端闪烁着寒光，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刚才四尾狐强横的平衡能力，此刻只怕已经被刺了个对穿。 “可恶！” 四尾狐一跃数米，越过陷阱，然而刚刚落地，突然惨叫一声。 却是它一只前爪被埋在枯叶里的兽夹死死夹住，上面的利齿深深陷入肉里，将雪白的皮毛染成了红色。 但即使伤到了四尾狐，那四名偷猎者也依旧没有回头的意思，而是 借着这个机会越跑越远。 绕过了一个山头，身后已经看不见那四尾狐的影子，四名大汉气喘吁吁，却互相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赚了赚了！一只完好无损的涂山灵狐，这下可赚大了！” “哈哈，还好今天遇到的是那是四尾，而且那个喜欢管闲事的臭婆娘也不在……” 四人欢声笑语，喜色昂然。但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询问： “几位，你们这么开心，不如让我也一起乐呵乐呵？” 听到声音，四人惊骇转头，却只看到一只硕大拳头由下至上，连续两个上勾拳将两人打的双脚微微离地，然后重重倒下陷入昏迷。 剩余两人对视一眼，立刻从身后掏出了弯刀，一左一右向着周哲砍了过来。 梦界之中，显露手段不会招来殃祸，所以周哲肆无忌惮——左臂幻化暗彩幻鳞一挡，弯刀劈在上面却只弹出点点火星。而后随着手臂一挥，两人兵器立刻脱手，紧接着便被周哲两个左手上勾拳直接打得昏厥过去。 偷猎者手中的闭口箩筐落在地上，里面的狐狸急得一阵乱叫，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周哲。 周哲笑了笑，收起幻鳞，伸手把箩筐打开。 里面的狐狸立刻窜出，向着之前四尾狐的地方窜去。 周哲慢步跟在后面。 越过山丘，就看到那只小狐狸在四尾狐的身前啾啾叫着像是在讲诉自己经历的惊险，而后者一边微微点头，一边将目光向着周哲投来。 周哲注意到，它脚上的兽夹不知何时已经被取掉，只是雪白的爪子依旧血红。 能自己取掉兽夹，果然非同一般…… 周哲来到四尾狐面前，后者用一双竖瞳看来：“人类，你证明了自己的话。感谢你救了雨点。” “随手为之。” 雨点，就是那小狐狸的名字吧……周哲看着四尾狐，问出了自己的一个疑惑：“你的实力明明应该可以轻易杀死那些偷猎者，为什么他们还敢在这么近的地方偷猎狐狸？” “看来你的确是游人，连这些事情都不知道。”四尾狐长叹一声：“因为青丘国……我涂山氏族与青丘之主立下了约定，不能杀害任何人类。纵使他们欺凌如斯，最多也只能教他们吃些苦头罢了。” “青丘之主……”周哲又问道：“为何立下这么不平等的约定？” 理论上来说，这些狐狸应该算是传说中的妖了。而周哲从生物立场上应该站在人类一方。 但这里是梦界，周哲是外来者，天生带着第三方的视角，并不将自己当做梦中人，所以自然偏向弱势且无辜的一方。 四尾狐又是一叹：“人类，跟我来吧。” 它转头带路，周哲注意到它行走时受伤的腿只是轻轻点地并不踩实。显然是刚才兽夹的影响。 小狐狸雨点跟在四尾狐身边，像是老虎旁的小猫咪。转头对着周哲啾啾两声，似乎是在让他赶紧跟着。 周哲一笑，迈步跟上。 因为有着四尾狐的带领，一路上石阶两侧便有大小狐狸从密草茂叶当中探出头来打量，有的甚至还会从周哲脚下窜过。 “啾啾！人类！有人类上山了！” “啾啾啾！啾啾啾！” “他是犽月带上来的！笨蛋啾！” “这个人类刚才救了雨点！我亲眼看见的啾！” “那他可能是个好人啾。” “啾，是个好人……” 周哲听着周围狐狸们的交谈，发现能说话的那些大都是两条尾巴以上的狐狸，而那些只有一条尾巴的狐狸只能发出啾啾啾的声音。不过无论是几条尾巴的狐狸，彼此互相交流倒是没有问题。 “你的名字是犽月？” “涂山犽月。”四尾狐涂山犽月纠正道。 “这里的每一只狐狸都有名字吗？” 周哲问道……单是他这一会儿时间看到的，就已经有上百只狐狸了。 “不。一般只有至少长出第二条尾巴的灵狐才会被族长赐予名字。涂山雨点是因为格外受到族长的喜爱，所以才给了她雨点这个名字。” “哦。”周哲点了点头。 显而易见，这里的狐狸应该是尾巴越多实力越强，智力越高，十分容易理解。 刚刚来到破庙前，里面就传来一个声音：“犽月，你为什么带一个人类到圣庙里来！” 周哲抬头看去，便看到门墙上爬着一只巨大狐狸，身后四条尾巴撘下挡在了门前拦住了前路。 “罗罗。这个人类刚刚救下了雨点。” “哼！刚刚差点抓走雨点他们的也是人类！” 叫作罗罗的狐狸不屑一顾，盯着周哲，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罗罗，犽月。让他进来吧……” 这是，寺庙深处却传来一个苍老声音。涂山罗罗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立刻恭顺道“是”然后一转身跃进了墙内。 “进去吧。” 周哲跟着犽月来到庙堂中，首先看到的便是正前方的一个石像。 石像面容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名妙龄女子，而女子的身后，则是排布着九条煊赫的尾巴，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壁。 石像前，则有一个人影背对盘膝而坐，背后是七条枯松的尾巴，无精打采的微翘着。 这个“人”转过身来，露出苍老的人面和两缕垂直眼角的花白眉毛：“我是涂山氏族族长，涂山太康。人类客人，你救了雨点。我代表涂山氏族感谢你的援手。” “涂山族长客气了，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周哲看着眼前这位明明有着人身，却有着狐狸尾巴的“人”，又看了看那石像。 涂山太康似乎能理解他的疑惑，道：“看得出来，客人你似乎不是青丘国人，所以应该对我们涂山氏族也不了解吧。” “愿闻其详。” “这是我涂山氏族的先祖，名叫涂山女娇。” 涂山女娇……周哲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个故事当中听闻过，但却已经记不得出处。 但紧接着，涂山太康却并未再多做介绍，而是看了一眼周哲的右手，道：“客人似乎受了些伤势……” 周哲惊讶于眼前这名七尾狐的眼力，并未否认：“是的，前段时间遇到些事情，右手暂时使不上力气。” 涂山太康点了点头，又看了涂山犽月一眼：：“犽月，你也受伤了。” 犽月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狡猾又可恶的人类设下了陷阱，要不是我急着救雨点，也不会……” 旁边的涂山罗罗嗤笑起来：“可是你受了伤，还是差点让雨点被抓走，如果不是这个人类……客人的话。” 涂山犽月看向罗罗，在一旁咧开嘴巴露出犬齿：“如果不是碍于那约定，我早就把那几个人人类杀死了！岂会因为顾手顾脚被那种小伎俩暗算到！” “好了！不要说了……”涂山长老发话，制止了这场争论：“罗罗，去让小家伙们取些加饭酒来吧。” 罗罗点了点头，一甩尾巴跑出了庙外。不一会儿，几只体型赶得成年大型犬的三尾狐狸分别叼着几只碗和一个一看就有些年头的酒壶来到了庙里，将东西全部放在了地上。 涂山长老目光一扫，两只瓷碗就自发飞到了周哲和涂山犽月的面前，紧接着酒壶也自发飞起，分别倒下了半碗和五分之一碗颜色橙黄清澈的液体。 “客人，这是我们用特殊方法酿制的酒水加饭酒，外面的人又叫它狐狸酒。尝尝吧。” 周哲瞥了一眼，看到旁边的犽月在涂山族长话未说完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在碗里舔舐起来，不几口就将碗里本就不多的液体喝光。 于是便也拿起了碗，喝了起来。 香气芬芳浓郁，入口滋味鲜甜醇厚。 半碗本就不多，周哲一口饮尽，立刻便感觉到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气下喉，在体内转了一圈之后迅速向着右臂的方向汇聚过去。 紧接着周哲竟惊奇发现自己已经无知无觉了两三天的右臂也感觉到了这股暖意，并且暖意扫过之处，手臂也随之恢复了知觉。 等到这股暖意游过手臂只剩下一缕重新在身体内巡游时，右臂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周哲感觉到剩下的暖意在体内完全消弭之时，自己的精神似乎都凝结了一些，效果大概和那虎蛟的三分之一真灵相当。 这酒，竟然能恢复精神损伤！ 陈沐忍不住赞叹，果然梦界奇妙，重天当中更是隐藏着无数机缘。谁能想到小小狐狸山上破庙中的酒水，竟然有着治疗精神损伤的奇效？ 向着犽月看去，后者脚上的伤势也不知何时痊愈了。随着他伸出舌头舔去血痕，脚爪很快便恢复了洁白，看不出丝毫曾受过伤势的迹象。 “好了，客人。让犽月带你在山上转转吧。我老了，精力不济，请恕我就不陪同了。” 涂山族长垂下眼帘，转过了身去。 “多谢族长。” 周哲知道，对方这是在偿还自己救下那只叫做雨点的小狐狸的人情。现在两者相抵，剩下的不过是客套罢了。 不过这里算是周哲遇到的第一个可以进行丰富交互的重天，所以对各处都充满着好奇，因此只是跟着犽月在山上转转便也十分满足了。 眼看重天当中日落西山，周哲知道现实已经清晨了，于是与犽月告辞，离开了几座狐狸山的范围之外，在一处偏僻角落脱离了梦界。 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右手，果然已经恢复自如。 并且周哲也分明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有了一丝较平日来说更加明显的增长。 噩魔的灵提升的是全面的素质，而狐狸酒则纯粹针对精神么…… 右手恢复了正常，感觉空气又欢快了起来，连大清早起床的颓废都一扫而空。 畅快地洗漱一番之后出门，周哲特意去到之前的出租楼区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面，然后又在那家市里唯一卖“彼岸”的店铺买了两条烟做存货，夹在腋下美滋滋地向小区的方向回去。 然而走到小区楼下，却看到路边草坪的一个不起眼角落，几颗石子随意散落在那里，却隐隐形成一个奇特的形状。 周哲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沉吟一下之后，迅速上楼将东西放好，然后戴上了帽子下楼，离去时也没忘了顺脚把那几颗石子顺脚踢进草丛里。 ………… 治安局大街，拐角。 周哲拉开车门坐上去，看到王柯知面色罕见得无比凝重，愣了一下之后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两件事。” 王柯知直接开门见山道：“昨天河神大典发生了两件大事。首先是在烟花表演时，仲逸明伯爵的长子仲乐弘遇刺身亡。” 周哲一愣：“仲乐弘死了？” 脑海当中迅速闪过一张阴鸷的面庞……面对自己的亲兄弟真的就这么狠心么？ 不过仔细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相比之下，这反倒是小事了。”王柯知轻呼一口气：“另外一件事情是，昨晚大典结束之后大公回行的路上，王子与公主同样遭遇不明人士的刺杀，虽然大公的侍卫奋力阻拦，但还是被一名悍不畏死的敌人突破了防御圈，最后，王后为了救王子殿下，以身相阻，最终身受重伤，垂死昏迷。” 周哲也被这个劲爆的消息震了一下：“王子、公主、王后？” 难道昨河神大典时站在澴河大公身边那三位就是…… “当今王后是大公的亲妹妹，她带着王子和公主回澴河探望兄长澴河大公及老公爵夫人。她们这次回澴河十分低调，我们治安局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也是昨天看到王后出现在大典上才知道她的到来。” “据说前几天，陛下与王后在王都有过一场争吵，王后心情很差，所以这次应该是回故地参加大典以缓解心情的，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周哲深感同情的点了点头，为王柯知感到杯具。 伯爵长子遇刺，苍照王国唯一的王子与公主遇刺，王后身受重伤垂死……真是多事之秋啊！ 这些事情发生在同一天内，最不巧的是都发生在澴河市……王柯知这个治安局大队长身上背负的压力，可是比之前鬼老那个案子还要重了。 “有线索查出是谁做的了吗？”周哲问道。 “线索还没有，但是我怀疑刺杀王室与刺杀仲乐弘的杀手，是同一个势力的人……而且可能都是游梦者——至少杀手中有人是游梦者。” “什么？” 周哲惊了：“游梦者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王柯知揉着眉心：“这就是让人头痛的地方了，他们完全不顾殃祸……甚至可以说那些家伙完全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比如刺杀王子的那个家伙，在伤到王后之后，没被侍卫杀死，自己就已经被殃祸反噬而死了…… 那些家伙全部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抱着无论事成与否都不活命的意志在执行任务…… 仲乐弘那边就不说了，凶手杀完人之后就直接跑掉了，刺杀王子那边的杀手却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就连那些普通刺客也都是事先服了毒药才动手的，被制住之后没几分钟就直接毒发死掉了。” 第99-105章 王柯知说的简单，也没有描述当时的场景。但周哲还是感觉到一阵惊悚。 是怎样的势力，才能培训出这样视死如归的杀手——动手必然伴随着生命的逝去，哪怕不是目标的，也是自己的。 如此忠心耿耿悍不畏死的死士，就这样随意舍弃了？ 他们，又为何要对王子动手？ 当今陛下年富力强，虽说目前只有一名王子。但那是因为与王后伉俪情深的缘故，若他想多要几个孩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刺杀王子，除了能激怒这个国家的君王之外，还能得到什么？ 这些涉及到国家高层的事情，周哲自然是得不到答案的，也没有兴趣知道。 他只需要知道王柯知给他的任务就行了： “这段时间，先是侯爵次子，然后是侯爵本人，再然后是伯爵长子甚至又涉及到王后与王子公主……澴河市内显然存在着一个隐秘的游梦组织……他们昨夜未能成功，我怀疑还会继续对王子殿下动手……” “好在昨天那些游梦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证据确凿。我这边已经向隐侍长大人申请了巡隐的支援，有了他们的帮助，只要找到那组织的踪迹，我们就可以以雷霆之势将其直接踏平！” “不过这段时间你还是要加强警惕，我随时可能会召唤你赋予任务。” 周哲点点头：“知道了，队长。” …… 回到家中，依旧不过晌午。刘梦菲的房门还关着，周哲回到自己房间，想了想，重新拿起了那把宝剑。 犹豫了一下，周哲还是决定再进去试试。 反正已经知道挑战那剑灵的考验最多就是被斩掉一臂的精神联系——这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而且现在还有了涂山狐狸的加饭酒可以帮忙治疗精神损伤，之后完全可以再去那个狐狸山上想办法求取。 更何况，这一次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说不定可以挑战成功呢！ 怀抱宝剑，闭上双眼，周哲很快入梦，跨越重重黑雾，再次来到了剑冢小镇当中。 大跨步穿过小镇，大概因为时辰还早，所以小镇里正是浅夜，一片静谧，也没有其他游梦的踪影。 周哲快步跨过山门，扛着那无形的压力重新来到那宝剑前，轻吸一口气之后，隔着一丈的距离伸出手去。 空气中隐隐凝出一只无形手掌，正是虚灵手套的真灵力量在梦界的显现。 这，就是周哲灵机一动想到的办法。 不直接用精神体接触，剑意总不能斩到我了吧？ 手掌向前，握在了剑柄上。 刹那间，一道清亮袭来，周哲感觉到自己与虚灵手套当中的灵突然断开了联系。并且那亮光余势不减，还继续向着自己袭来。 “不会吧……” 看着那清亮向着自己胸前斩来，周哲惊呼一声，连忙抬起左手抵挡。 被斩胳膊就算了，顶多当几天残疾人。要是被斩到身体，岂不是直接变成植物人？ 而且要斩就斩左手吧，好歹不是惯用手……抱着这样的想法，周哲主动将左臂架在身前向着那剑光喂去。 然而，就在那清亮剑光即将落在他的左臂之时，周哲却感觉左手背微微一热，一声低沉的龙吟突然响起。 清亮剑光一滞，随后竟自己改换了方向擦着周哲的身体没入浅夜，不知飞向了何处。 周哲一愣，旋即大喜。 “多谢你了！白螭！” 上前两步，用左手握在那剑柄上，此刻宝剑温顺无比，似乎没有了任何抵抗意志，随着周哲用力一拔，宝剑立刻被他从岩石中拔了出来。 宝剑轻若无物，淡淡的荧光环绕着剑刃——不，准确的说，剑刃本身就是由光组成，而并非实体。如果忽视掉那古色古香的剑柄的话，看上去完全就是一把未来风格的光剑，或是一支光芒清清却又不觉黯淡的荧光棒。 这座梦域没有给周哲更多观察的时间，在他拔出这柄宝剑的几秒钟内，周哲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上充斥着一股斥力，如同要将他弹出这个重天。 飞出之际，他回首看了浅夜下的小镇一眼，隐约看到一个苗条人影立在山门之前望来。 是她…… 周哲眼前一黑，彻底被逐出了剑冢。 ………… 睁开双眼，周哲便看到一道光点不知从何处投出，毫不犹豫地没入了手中的宝剑。 咔擦…… 宝剑的剑刃莫名脱落，只余一个剑柄还在他的手中。 紧接着，剑柄闪烁着脱胎换骨般的微光，上面后天刷救的漆色纷纷成片地掉落，仿佛是蝉蛹的新生，露出其下一支轻细的、充满了时光洗涤光泽而成紫青色剑柄。 周哲知道，这剑柄，就是那剑灵进入现实化作的灵宝。 精神注入，开始勾连。 勾连到一半，周哲就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臌胀生痛，若不是这段时间精神有所提升，再加上吸收了那三头虎蛟以及狐狸酒的功效，只怕根本难以坚持。 当最后一点勾连完成之时，周哲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只要思维随便转动一点，整个脑浆都像烧开了一样沸腾。 浑浑噩噩躺了不知道多久，周哲才感觉自己渐渐恢复过来，同时他也知道，目前勾连五件灵宝已经是绝对的极限，这还多亏了手套、口罩和项链都只是普通级别的灵宝而已，占用的精神容量并不算多。 在精神没有提升的情况下，以后想要使用新的灵宝，恐怕就必须得取消之前勾连的这些，腾出空间才行了。 不过，过程虽然惊险，但结果却还是好的。 剑之灵宝……听起来就不同凡响的样子。之前刘乾坤那把刀之灵宝的威力和历历在目，不知道自己从剑冢带出的这剑灵，又会有什么样的能力。 怀抱着灵宝，周哲迅速入梦，出现在梦界底层的茫茫黑雾当中。 随手一挥，一把闪烁着清亮荧光的光剑出现在手中，精神集中，思维发散，很快，周哲就明白了这把剑的能力。 剑名，霄练！ 方昼见影而不见光，方夜见光而不见形。 其触物也，騞然而过，随过随合，觉疾而不血刃焉。 剑不血刃，不斩肉身； 风有留余，所过无声； 影只存形，唯却命体精神。 此为……不杀生之剑！ 睁开双眼，周哲轻轻叹了口气。 手持剑柄，在临近正午的阳光下，剑柄前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但阳照过空气在地面却投出三尺青锋的阴影来。 方昼见影而不见光…… 周哲拉上窗帘，遮蔽了阳光。于是在昏暗当中，剑前显现出淡淡的清亮荧光来，随着房间越是昏暗，荧光就越是明亮。 方夜见光而不见形…… 周哲又轻叹了一口气。 “不杀生之剑啊……” 这柄霄练宝剑，正如他在梦界中灵感触动感受到的那样，是一柄伤人不见血的剑——字面与内含双重意义上的。 无形剑刃即使击中人体，也不会造成肢体损伤。而是在更玄之又玄的命体层面造成伤害——就像是周哲之前那样。 同时，使用这把剑的代价便是……不能杀死被这把剑斩伤命体的人——否则便会直接遭受反噬。 而且，也不仅仅是命体，还有…… 抬起右手，虚灵手套像死了似得套在手上——连灵宝与游梦之间的精神勾连都被斩断，这倒与仙人棋的因果之噬有些相像。 不过“因果之噬”是直接让对方的灵宝反噬，而霄练则是将对方与灵宝直接的联系斩断。 换言之，就算周哲拿着这剑斩过对方的脖子，对方也只会立刻变成高位截瘫，而身上不会有任何伤痕。 而且在现实当中，斩断命体精神的持续时间很短，每一次使用，周哲自己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杀生之剑啊……” 周哲第三次感叹，随后将剑柄塞进了腰带里。 还好只是一个剑柄，如果真是一把完整的宝剑，除非是像刘乾坤那般的迷你款兵刃，否则想要随身携带还挺麻烦。 ………… 澴河市又开始了连绵不断的雨季，大片的雨云笼罩着这座城市，正如这多事之秋的阴霾。 前后不过十天功夫，死了一名伯爵两名勋爵，甚至连王子都遭到刺杀，王后重伤…… 澴河市的贵族们风声鹤唳，各种活动都似乎消停了许多。 王柯知忙得焦头烂额，听说刘乾坤所在的缉拿大队任务也不轻，而周哲的生活反而的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因为要随时响应王柯知的召集，所以周哲这些天一直待在家里等待命令，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从窗户往下看看有没有摆出召集的记号。 另外由于剑灵考验已经通过，伯爵赠送的宝剑变成了霄练灵剑，无法再作为梦引进入剑冢重天。所以在梦界中的去处就只剩下了狐狸山和瞿赛思的梦境。 不过随着对瞿赛思关于梦界知识的教导基本结束，周哲去她梦境的次数也变得渐少了，主要集中在狐狸山的那个梦域，一段时间下来，与山上的狐狸们倒是混了个熟。 但这样的平静仅仅维持了不到两周，在仙人棋盅里白子的数量接近二十颗时，周哲终于在楼下见到了石块摆出的记号。 ………… “王队长，要动手了么？” 十二天不见，王柯知似乎又削瘦了一些，眼窝更是深陷。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这次，是有一个特殊任务要交给你。” “王队长请说。” 王柯知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讲一讲目前的形式：“上次之后，我花大功夫追查那些杀手的来历，但最终却一无所获。那些杀手既然报了必死之心，自然不会留下任何有用的身份信息。至于在当天动手的游梦，更是在殃祸降临下肉腐骨蚀，连模样都辨认不出了。” “最后，我只能退而其次从杀害仲乐弘的角度着手，审问了你抓住的那个光头。没想到果然发现了问题……” 周哲心中有槽想吐，但硬生生憋住了。 光头是帝豪会所的打手，为谁做事一目了然。 仲伯爵的事情，背后隐隐有游梦手笔，阴谋被阻碍时，甚至还派了具备超凡能力的人来暗杀他。这说明仲乐毅绝对有线路能搭上游梦。 现在仲乐弘被害而死，有着前科又是最大受益人的仲乐弘毫无疑问拥有最大的嫌疑。 王柯知之前自己也说过，刺杀仲乐弘的杀手与刺杀王子公主的杀手是同一个势力的人，那直接去调查仲乐毅，从他那里得到与那些人联系的线索不就行了？需要如此后知后觉吗？ 这位王队长，虽然做人没什么问题，但这业务能力似乎…… 亦或许是因为涉及到贵族的原因，所以才如此束手束脚么？周哲暗自摇头。 “那个光头是帝豪会所豢养的打手，为会所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知道的事情也不多，本身也只是普通人，但还是撬出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帝豪会所，是个大型窝点。不仅仅是给权贵子弟提供玩乐的场所，还制笃贩笃，我之前一直追查的那种廉价笃品，似乎就是从这个会所流出来的。它通过提供高质量笃品的方式吸引那些权贵子弟，然后利用他们的关系网和人脉作为保护伞和发展下线，主要从那些平民们身上赚取金钱……” “如果这样也就罢了，光头还招认，帝豪会所的内部，似乎还供奉着一个邪神……有个偶然的机会他看见了一次，立刻被严重警告。据他自己说，要不是因为他为会所做事许多年也足够卖力，他甚至怀疑自己会被直接灭口……” “邪神？”周哲重复了这个词。 “除了民间那些骗人的家伙之外，如果真的有供奉邪神，那基本就是不甘寂寞将触手探入现实的噩魔了。”王柯知笃定道。 周哲微微颔首，想到了拉弥尔。 “因为这条消息，我去了仲伯爵家。发现仲乐毅已经被老伯爵囚禁起来——老伯爵自称是因为发现了他在暗中吸笃，于是直接将他锁在了城堡里。笃瘾发作之下，他什么都招了……包括找人让老伯爵和兄长噩梦缠身，找人暗杀兄长以继承遗产什么的……” 果然……不出所料……虽然前后顺序可能问题，但问题不大…… 周哲问道：“也就是说，一切的源头，是代行者？” “是的，而且可能不止一人。高伯爵应该就是在砸店时看到了他们供奉的噩魔，亦或者是冒犯了那噩魔，所以才被灭口。” “那有从那个光头口中得到那个代行者所在的消息吗？” “我审问得太晚了，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不过现在已经确定，高伯爵、仲伯爵以及针对王子公主的刺杀事件都是这群噩魔的代行者所为，而他们，接下来肯定还会再对王子和公主下手！” “老伯爵年纪大了，仲乐毅狼子野心想要得到伯爵之位，不惜对兄长和老伯爵下手都可以理解。而那群代行者应该也乐于见到自己的掌控下多一位伯爵贵族，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对王子下手？” 王柯知摇头道：“这些事情就是那光头不可能了解到的了……好了，情况你大概都了解了，接下来有一个任务要派发给你。” 周哲面色一肃：“王队长请说。” “你之前以‘哲士’的身份与仲伯爵接触过，我要你现在再以这个身份去和伯爵家人接触，并且接受他们的请求。” 周哲一愣：“什么请求？” 王柯知道：“保护王室。” 周哲愕然：“王室？是指王后他们？他们现在应该住在澴河候的公馆里吧，那里守备森严，单是侍卫就不知道有多少，难道他们保护不了王后、王子和公主？” “你只需要执行并完成任务！” 王柯知平淡说了一句之后，顿了几秒钟，还是解释道：“侍卫只能保证他们不受普通人伤害，但在超凡层次，普通侍卫并不能做到完善的保护。” “巡隐呢？王队长之前不是说会派遣巡隐过来么，他们不负责保护国王……王后和王子公主么？” “巡隐……不会来了。” 王柯知沉默良久，像是疲倦了似得叹息道：“隐侍长大人下令，让我们尽己所能保护王后和王子公主的安全，巡隐们现在都在重要的任务中，无法抽身。” 什么重要的任务，竟然连国王的妻子和儿女都排在了次要？ 周哲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点了点头。 王柯知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虽然是保护王室，但这次任务的难度并不高，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停顿半秒之后，王柯知继续道：“……因为这次任保护王室的任务不仅仅是你一人，王室身边怎么会没有特殊人士保护，只不过上次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方便出手而已。再加上情况紧急，才让我们王后受了伤…… 而且刘乾坤作为缉拿大队队长，会在侯爵公馆的外围防守。我也会带队在附近巡逻，只不过我们的身份都不方便进入宫殿内部，所以才会交给你……一旦发生意外，只需要拖住刺客片刻，我们立刻就会赶到！” 周哲唯有点头。 ………… “哲士先生！” 酒厅，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周哲转过身去，嘴角噙着微笑：“乐颜小姐，真巧啊，又见面了。” 心里话却是：这两天晚上自己刻意在各大酒吧晃悠，终于撞上了这位伯爵之女。 “哲士先生，这几天我可是一直在找您！” “哦？乐颜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莫非还有噩梦缠身？” “不是……噩梦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仲乐颜面色一黯，但旋即正色道：“这次并不是私事找哲士先生，而是替侯爵寻找哲士先生。” “澴河候找我？”周哲‘惊讶’道；“不知有什么事情？” “此事说来话长。” 仲乐颜在吧台旁边坐下，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大致与王柯知讲的差不多，但在细节上有所不同。 所谓的细节，就是王子与公主经历了前段时间的刺杀，一直心神不宁，睡眠难安。大公心疼自己的侄子侄女，于是就想要寻求奇人异士帮忙，帮王子和公主安心定神。 周哲听到这里立刻就明白，这位澴河候显然也是知晓游梦之事的人。 这倒并不意外，连伯爵高正豪都豢养着一名游梦者，更别说是拥有封地的侯爵了。澴河候手下，肯定也有游梦者存在。 这么回想起来，也难怪那些杀手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因为那样一来他们所要面对的就只有普通侍卫，王室身边的游梦者反而会束手束脚不便使用手段。 听仲乐颜说完，周哲站起身来，露出微笑： “侯爵相邀，岂敢不从？” ………… “哲士先生！” 澴河候恢宏奢华的公馆内，周哲受到了款待。 “之前听闻过哲士先生的手段，所以委托伯爵帮我寻找先生下落，还请见谅。” “能为侯爵大人效力，是我的荣幸。” 周哲微笑鞠躬道。 “哈哈哈，哲士先生请放心，为我效力的人，我都不会吝啬……先生先请入座吧。” “那先谢过侯爵大人了。” 周哲点头，在安排好的位置坐下。 目光顺势扫过长桌，澴河候的左右手分别是侯爵夫人以及年幼的王子和同样年轻的公主，王后却并未在场。 看来王后伤的的确不轻，已经半个月了，似乎还无法下床……周哲心道。 桌上，王子面色戚戚，显得心不在焉。公主也花容憔悴，更惹人痛惜……毕竟都还只是孩子啊。 在往下，则是大公的一双子女，年纪比王子还要小些，最大的女儿也才十三四岁的样子。 再之后，是仲乐颜。 然后，就是周哲的对面，一个熟人。 周哲看到面前这位头上有一缕白毛的轻佻贵公子，眼睛微微一眯。 噩魔代行者，杨辰。 后者面色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掩饰，用无可挑剔的笑容对周哲点头致意。 澴河候端起酒杯，示意大家都可以开始开怀畅饮，然后笑着看向周哲道： “哲士先生，这一次我也邀请到了杨辰先生来助力。乐颜说你们原本就是旧相识，这次一定能好好配合才对。” 周哲回首向大公微笑：“那是自然，侯爵大人。” 一顿简餐很快结束，上首的澴河候用温热的湿巾慢慢擦着嘴角，宣布晚餐结束，带着二人来到了书房谈话。 在高背细纹木椅上坐下，年富力强的中年侯爵沉声道：“我邀请二位的理由，你们应该都已经知晓了。有不法之徒胆大包天竟敢对王室图谋不轨，在我揪出这些阴沟里的老鼠之前，还请二位在某些层面协助保护好我的侄子和侄女。此事之后，定不会亏待了二位。” 周哲和杨辰点头。 “杨辰先生，王子殿下那边，就麻烦你负责保护了。” 杨辰面带笑容，微微鞠躬：“有我在一天，王子必然安全无忧。” 大公微微点头，又看向周哲：“哲士先生，公主殿下就麻烦你了。” 让我保护公主……莫非大公也知道这家伙的尿性？ 周哲心中腹诽，也点头道：“我会竭尽全力保护公主殿下安危。” “嗯。” 大公颔首：“让管家带你们去见二位殿下吧。” “侯爵大人，告退。” 二人走出书房，一男一女两名管家早就等待在外面。 分别前，杨辰笑道：“能与哲士先生共事真是令人安心啊，之前的小小误会，还请哲士先生不要介意。” 周哲还以微笑：“杨先生客气了。” 相视一笑，两人转身分开，脸上笑容同时冷淡下来。 当今王国陛下与王后只有一子一女，长女赵清秋，嫡子赵潇暮。公主与王子相差仅一岁，据说是陛下心疼王后的原因，所以就并未再要其他孩子，只有这一对子女。 这样一位公主，从小受到的是高等级的贵族教育，虽然面容哀伤，但面对周哲一介平民依旧彬彬有礼。 “接下来几天就麻烦哲士先生了。” 周哲微笑道：“公主殿下客气了。” 在管家的带领下，周哲随公主进入卧房，公主身旁的一名侍女突然拦在了周哲面前：“公主殿下要就寝了。你和侍卫在外面守护就可以了。” 周哲未作表示，旁边的中年女管家却淡淡道：“侯爵命令，让二位先生务必在视线范围内保护王子与公主殿下。” 侍女愕然道：“这成何体统？” “里面房间做了布置，放心便是。” 女管家说着，便推门而入。便看到宽阔的卧房里，大床的四角搭上了帷帐，旁边还放置了两张屏风隔开了一片区域。这片区域内有一个小小的软塌。 “哲士先生，夜里就请你在那里休息吧。如非必要，还请不要在房间随意走动。” 周哲点了点头。 游梦者手段多端，这样离公主近一些，晚上他也好在梦界守护。 公主的侍女看到这番布置，便也没再多说。 周哲走进屏风隔开的那篇区域内，在软塌上坐下，还自觉落下了轻纱。 侍女轻哼一声，开始服侍公主就寝。 很快，卧房里灯光熄灭，陷入昏暗。 周哲进入梦界，等待了许久之后，便在黑雾中不远处看到一个黑白色调的梦境生成，从外面可以看出梦境的主角正是清秋公主。 进去看看公主殿下的梦里有没有异常，应该也是保护的工作内容之一吧……周哲这样想着，正要进入公主的梦境，但却仿佛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额头一阵发痛。 “这……” 周哲伸手探去，果然在公主的梦境外摸到了一层看不见的壁障。 魂玉……不愧是王国的公主，身上竟然佩戴着这种好货色…… 玉是个好东西，传说玉石是天地精华，能增进神与人之间的交流，能辟邪除崇，能延年益寿…… 这些话半真半假，对普通人来说，玉石最大的作用其实只有观赏价值。但是对游梦者而言，如果是品质高的玉髓的话，的确具备一些神奇的特殊功效。 比如，高品质的玉髓可以长时间的承载梦引，历经漫长岁月而不消散； 比如，高品质的玉髓可以帮助稳定的游梦的精神，在黑雾中穿梭行走更加轻松； 比如，高品质的玉髓真的可以保护人的梦境，不被“邪祟”入侵…… 至少，周哲这个“邪祟”就被拦住了。 公主身上佩戴的，显然是一件品质极高的玉髓，这给她的梦境加上了一层保护罩，普通噩魔都无法进入她的梦境。 当然，周哲觉得自己要是用些手段，未必不能打破这层壁障强行进入梦境，但第二天一早起来，公主大概就会发现自己身上的玉饰已经四分五裂了吧。 摇摇头，周哲索性也放弃了这个念头，尽心守护在公主梦境之外。 …… 公主殿下似乎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清早就已经起床，整理完仪容之后，在早餐前先去探望了王后。 周哲作为保镖，自然也要随行。 宽敞的实木大床上，鹅绒被下躺着昏迷的中年妇人。 与河神大典那日的雍容华贵相比，现在的王后憔悴得可怕，脸上蒙着一层黑色，嘴唇发乌，发梢干枯。 “母后大人。” 公主在床边蹲下，在昏迷的王后耳边诉说着自己的思念和担忧，周哲的目光从公主的背上移开，看向床边立着的其他人。 除了侍候的侍女之外，还立着一名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卷发女子，身上既不是贵族服饰，也不是侍女打扮，见到周哲目光看来，转头和他对视了一下，微微点头。 周哲还以，心中猜测这位也许就是候爵府上的游梦，看这样子，似乎是用某种手段为续着王后的性命？ 看望完王后之后，公主前去用餐。而周哲这种保镖性质的人物自然是不会和侯爵家人一起用餐的，所以被安排在了旁边的偏室。 除了杨辰之外，周哲看到还有一名漂亮女子在房间里就餐，两人正在交谈，但主要似乎是杨辰在说，而后者却不过随意应付着。 “哲士先生，早。” 看到周哲，反倒是杨辰首先打了招呼，微笑道：“啊，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涂云总管，是王子殿下身边的侍从主管，与我一起负责保护王子殿下。” 赵潇暮贵为王子，即使是低调来澴河，但身边自然也有侍女侍从不少。而这些人总要有一个管事的，管事的人自然就是侍从总管了。 但是，如果只是侍从总管，可不会坐在这里吃饭。这里距离正厅很近，以便发生任何事情都能迅速赶过去。而按照自己和杨辰的身份，能坐在这里的她自然也是…… 周哲向涂云点了点头，然后坐下吃饭。 显然，这位女士就是负责保护王室的游梦了。但是她只有一人，显然看难以同时看顾王子与公主两位，难怪澴河候还要从民间找寻游梦来帮忙了。 而且，王子作为王国未来的继承人，身份自然比公主重要，所以由涂云亲自保护——再搭上杨辰。而公主这边，就直接甩给了名不见经传的自己。 这么感觉起来，澴河候似乎对自己的这个侄女并不上心啊…… 一边吃着，由于被拉弥尔力量强化过的听力，周哲隐约还能听到正厅里面的交谈声。但无非是贵族间的例行言谈，没什么新奇的事情。 倒是眼前的小剧场有意思多了。杨辰和涂云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言辞得体但隐含的意思却溢于言表，生生在周哲面前表演了一场教科书式的攻略模板。 从一开始的半搭不理，到最后饶有兴致的交谈，不过一顿饭功夫而已。看得周哲赞叹不已。 高手！业务技能果然熟练！ 外面下着大雨，王子不知去了哪里。但公主则在饭后一直守在王后房间里面，似乎觉得陪伴能让自己的母亲早些醒过来似得。 周哲和安怡站在露台上，望着雨幕下的花园。 安怡，是这名卷发女子的名字。与澴河候同姓，似乎是被后者赐予的姓氏。 “王后的情况不容乐观。她所中的毒很古怪，我试着用很多方法都无法解决，只能用手段续住一口气，随时都有可能会……” 目光扫过床边面容悲戚的公主，安怡轻轻叹息。 “王后一向待人宽厚，善良慈悲，没想到却遭遇这种横祸……当年的小女孩儿也快要长大成人，还有半年就是她的成人礼了，真难想象如果那时没有王后的出席……” “安女士之前见过公主殿下？” 安怡点头道：“是的。那是老侯爵还在的时候，王后带着才五六岁的小公主回来过一次，一转眼就已经十年了。” 周哲微微颔首。 看来这位游梦是在老侯爵时期就为这个家族效力了，几年前老侯爵病逝之后，其长子继任了侯爵之位，而安怡却还在这里。 周哲对这些为贵族效力的游梦者有些好奇：“安女士应该为侯爵效力很久了吧，像是这样的情况以前有过吗？” “其他游梦挑衅侯爵的情况？” 风雨声大，两人的交谈也不会被房间里听见，所以安怡直言不讳：“很少。侯爵公馆有几百名侍卫守护，寻常游梦根本不敢来犯。而且公馆地处独立，其他游梦很难有机会从梦界捣鬼。请哲士先生与杨辰先生前来，也是因为府内重要人员众多，人手看顾不过来的缘故。” 周哲点点头，没有问出候爵府上到底有多少名游梦这种容易惹人误会的问题。 “侯爵大人现在已经派遣了人手去搜寻那些敢于冒犯王室的主使者，只要他们还在澴河市内，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在此之前，还请你们务必保护好王子与公主殿下的安全。” 周哲点点头：“必竭尽全力。” …………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是夜，就寝时，赵清秋突然屏退了侍女，房间里剩下周哲和她二人。 外面雨水愈发肆意，如瓢泼一般洒落大地，哗啦啦的雨声遮盖了房屋里的一切声响。 “哲士先生，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 周哲一愣，然后道：“公主殿下有要求尽管直说便是，如果我能做到自然竭尽所能。” 赵清秋立刻道：“我想让哲士先生去帮我找一个人。” “找什么人？” “一名医生。”赵清秋道：“母后曾经告诉过我，澴河市内有一名神医，无论什么样的疑难病症在他面前都手到擒来……母后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我担心再这样昏迷下去她会撑不住的。所以想拜托先生去帮我找到他。” 周哲问道：“既然有这样的神医，为何殿下不让侯爵直接召他来公馆？” 赵清秋摇头道：“安侯叔叔拒绝了我的提议，他说那些所谓的神医都不过是骗子，连最先进的医学技术都没办法解决的病症，那些江湖郎中更不会有办法，病急乱投医只会让母后更加危险。” 周哲点头道：“侯爵大人说的没错，公主殿下要相信科学。我听说侯爵大人已经派人去外市请最好的医生来了，还请殿下再耐心等待吧。” 赵清秋坚定地摇摇头：“母后的情况我看在眼里，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再这样下去不等外市的医生来她就扛不住了。而且我相信那名神医……母后和我说过他的事情，他绝对不会是骗子。” 轻吸一口气，赵清秋道：“母后和我提过一些，那名神医是和安怡女士以及……哲士先生你一样的人。安怡女士能将母后从濒死救回来，那名神医说不定就有办法能彻底解决母后身上的毒素。” 稍退半步，赵清秋郑重一礼：“请求恳请哲士先生帮我。” 月光下，看着公主殿下认真的神情，周哲沉吟道：“殿下，就算我愿意帮你，但是澴河市几十万人，我到哪里去找到这名神医，又如何保证他愿意前来呢？” “其次，侯爵请我来是为了保护殿下的安危，按理来说在危险解除之前，我不应该离开殿下身边。而且既然侯爵之前驳回了殿下的提议，我恐怕也很难让侯爵松口放我离开公馆去找人。” “这些方面哲士先生都不用担心。” 赵清秋从旁边取出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以及一封信笺。 “这位神医虽然与先生一样都是奇人异士，但却淡泊名利，所以不为人所知。母后年轻时曾与他有过交集，偶尔会和我谈论起此人，我也因此而得知他的存在。” 淡泊名利？看来这公主殿下虽然知道一些游梦的事情，但并不完全。若那神医真是游梦者，岂会淡泊名利，担心太过出名惹人注目引来殃祸恐怕才是实情。 “先生带着这手帕去找她，她一定会来。” 将手帕和信笺放在周哲面前，赵清秋又道：“安侯叔叔既然不同意我自己找医生为母后治病，那就不让他知道便是。 我的安全先生不用担心，我已经让涂云今晚来我这边，另外王室的侍卫也会配合先生离开公馆。先生只需要在今晚找到那医生，将这两件东西带给他然后直接回来即可，安侯叔叔是不会知道今晚的事情的。” 周哲看了赵清秋一眼。 他这一天时间不说寸步不离，但基本都保证对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却没发现对方是如何安排这一切的。 公主年纪虽轻，做事却与年纪不符。 只是，这种节外生枝的事情，实在不好答应啊。 候爵府内外戒备森严，除了正门外其他地方连一只老鼠钻进来都会被抓住。但听公主这意思，却是要他私下外出……这事儿万一被发现，那可真是一万张嘴都难以说清了。 看到周哲犹豫，赵清秋再次施了一个礼节，诚挚道：“恳请先生，请先生看在清秋一片孝心的份上，帮我这个忙。无论事成与否，此时清秋都铭记心中。” 说着，赵清秋从身上取出了一枚叶子形状、边缘圆润的乳白色玉佩：“这玉佩是用上好的金朝白玉髓心雕琢的，是父王在我十六岁生日时送给我的。我听说这类玉髓在先生您这样的奇人异士手中来说更能发挥用处，所以这枚玉佩，青秋也愿意赠予先生聊作感谢。” 天空嚎啕大哭，雨水倾盆而落。 侍女坐在椅上，迷迷糊糊地掺着瞌睡。 过道隐约有脚步响起，但以周哲的听力也难以在这大雨当中听清外面的动静，倒是依靠着那种诡异的“震感”，察觉到那人在门外停留。 心中一动，周哲闭上眼睛，进入梦界。 随后果然发现，公主的梦境之外，有一名女子立在黑雾中。 正是白天见过的涂云。 两人都是原本模样，因此一眼认出了对方。 “今夜这里由我保护，哲士先生，殿下所托之事，麻烦你了。” 周哲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身影没入黑雾，脱离了梦界。 从屏风后走出，看了一眼在床上安睡的公主。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两名侍卫在窗下看守，但对周哲这个伴随着雨水从天而降的人影却视而不见，仿佛被雨幕遮蔽成了睁眼瞎似得。 这当然不是低调口罩的效果，口罩只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不是让人直接无视从天而降的大活人。 显然，这些在近处看守的，都是属于王室的侍卫。而对于他们，公主殿下早就打好了招呼。 其中一名侍卫抬起手来，指了一个方向。周哲对着他点了点头，在雨幕下向着那边跑去。 ………… 公主殿下给的地址，竟然在河西的贫民窟，这倒是出乎周哲的预料。 夜间一片漆黑，雨幕之中天上地下都一片昏暗。周哲从澴河大桥上奔过，循着那些错乱的路牌，凭借着之前好歹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的经历，总算是找到了目标。 “三全医馆……是这里没错了。” 小小的医馆藏在一个小巷深处，雨水在医馆门前积了一洼洼水泊，铁闸门早已拉下，里面的玻璃门也上了锁。 周哲在门前敲了敲，半响却无人应答。于是转到后巷，一跃跳上了被雨水淋湿的院墙。 但还没站定，院子里一道银光突然射出，周哲连忙一个后跃在空中翻滚躲过，扭头一看便看到一枚银针刺入了路边柱子上，尾端还在轻轻颤动。 “道医生，我是受人之托送信而来。” 周哲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扬开去。不一会儿，医馆的灯亮了起来，卷闸门也随之升起。 一名男子站在玻璃门后，取下了门上的锁。 周哲会意，走进医馆当中，却并未深进，只是站在门口任由身上的雨水滴落，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折叠的塑料袋子。 “公主殿下托我向您问好。” 递出东西的同时，周哲目光顺势打量面前的男人。 眉如刷漆，眼似点星，气质却儒雅随和。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但体态保持得很好，若不是鬓角的几丝白发，看上去不过三十岁而已，正是男人最具魅力的时候。 他穿着简单的睡服，站在与周哲三步之隔的位置，声音低沉沙哑，却中气十足： “公主……清秋那小丫头？” 从周哲手中接过了袋子，这名叫做道三全的医生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首先看到那一方手帕的时候，他双眼微微一凝，接着打开了那封信，阅读了一遍，沉默了片刻后道：“你回去转告她，明天我会去侯爵公馆。” 周哲点头，直接转身离去。 在小巷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道三全半个身子隐匿被门柱遮挡，只看得到他手中拿着那方手帕，愣愣出神。 ………… 雨幕中穿行，即将登上澴河大桥时，周哲突然听到风雨中隐约有一声凄厉的惨叫，四下望去，倾盆的大雨阻隔了视线，十米外的景物都已然不清。 犹豫了一下，周哲闭上眼睛，片刻之后耳朵突然微微一动，看向了一个方向。 又是一声惨叫，虽然夹杂在风雨中微不可闻，但在凝神之下还是被捕捉到。 从怀中掏出已经浸湿的低调口罩戴上，周哲的身影在前行中伴随着风雨渐渐模糊。 河边，木码头。 几个大麻袋被捆在一起，麻袋里面像是有什么活物在蠕动着，但被人狠狠踹了几脚之后，便只在雨水中不停颤抖，再不敢有大的动作了。 十几名身穿特制黑色紧身胶衣的男子散布在四周，一半人在警戒，另外一半人则聚在河岸的一个码头边缘。 “下一个。” 雨水击打在一名面容阴鸷手持手术刀的青年男子身上，浑身湿润的胶衣让他看起更像是一只从水里爬出的水生动物，而非人类。 有人解开一个布袋，从里面拽出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子，不顾她的哀嚎几下便将她的衣服全部扒掉。 四名男子分别按住了女人的手脚，如同铁箍一般将她固定在地上，并用针筒在她体内注射了什么东西。女子惨叫起来，叫声在风雨中传扬开去，但随着按着她手的男子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惨叫立刻变成了呜咽。 青年男子面色冷漠地用指压式持着小刀，刀刃迅速在女子身上划出一条血线，而后随着男子将创口拉开，露出了里面粉红色的脏器。 男子熟练地用左手提起心脏，右手换成了抓持式，几下便切断了主动脉、肺动脉、肺静脉及上下腔静脉，将心脏完全取出，紧接着又用同样熟练的手法取出了肝脏。 快步走到河边，男子将手中的两个脏器扔进河中，落水却诡异地没有溅起半点水花，像是直接被深沉的河水吞噬。 女子略显空荡的胸腹完全暴露在雨水当中，但似乎因为药力的残留，她还保留着一口气在，并未完全死去。 然而那几名男子已经将她抬起，扔进了码头边停着的一辆电力垃圾车里。 “下一个。” 杀人取脏，对这些人来说似乎已经是家常便饭。雨水迅速冲刷了他们身上以及码头上的血液，不留半点痕迹。 几名男子走向下一个麻袋，眼看血腥的行为即将重复，外围一名望风的男子突然脖子一扬，倒在了地上。 因为风雨的阻隔，此人的到底并没有第一时间被人发现，但是随着手下接二连三倒下，在第四人也倒入风雨中时，青年男子面露凶光，一跃扑进了夜色中。 半蹲在倒下痛苦挣扎的人身旁，男子看了看他的情况。 喉软骨被大力捏碎，气管压迫导致无法呼吸。 在这种情况下，窒息而死只是时间问题。 站起身来，男子看到不远处另外一人也捂着自己喉咙痛苦倒下，目光一凝掷出了手中的手术刀。 手术刀在雨幕中划出一道银光，追逐着一抹黑色，然而却差之毫厘，只深深地没入一颗大树。 男子立刻前冲，树后也跃出一道人影迎面而来。 男子的指尖浮现黑色，手指微微弯曲如同利爪，与那人影碰撞在一起。 两人各退一步，男子按住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咧开了嘴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你是什么人？” 戴着口罩和兜帽的周哲不言不语，只是目光扫过那些快速围来的其他人。 一共十三人，刚才已经靠虚灵手套偷偷解决了五个，还剩八人。 而且这八人当中，还有四人也都显现出了尖牙厉爪，与面前这男子一样，都不是普通人。 那漆黑锋利的爪子，让周哲想起了自己曾遇到过的某个家伙。 火焰似乎对这种家伙有奇效，只可惜大雨之中，祸斗项链根本无法使用。 莫非只能…… 周哲的手指探入兜里，指尖已经碰到了那莹润的棋子。 “杀了他！” 男子察觉到了周哲的动作，厉喝一声，其余人立刻向着周哲扑来。 而这时，一道斜立的狭长气流如同刀剑斩落一般，迅速掠过风雨，切过夜幕，在周哲面前最近两人身上一扫而过。 风雨中，两人变成四截跌落在地，大片血水涌出，然后迅速被雨水冲刷减淡。 周哲扭过头去，便看到一个人影手持迷你短刀，从夜幕中走出。 刘乾坤…… 戴着口罩无法说话，周哲也不会冒昧喊出刘乾坤的名字。心中有不少疑问，但此刻尽数压下，只有对敌。 一瞬间再减员两人，男子本就阴霾的面色愈发狠厉，瞥了一眼河面的方向，随后身上再起变化。 面庞浮现黑褐色的硬质，眼瞳变成冷血动物般渗人，身体体型似乎也大了一圈，将那胶质紧身衣近乎撑爆。 其余几人也纷纷有了类似变化，只是程度深浅不一。 “嗬……” 嘴中喝出热气，怪物般的男子领着两人向着刘乾坤扑去，剩余几人则全部向着周哲冲来。 显然，在他看来，发出那惊天刀气的刘乾坤似乎比藏头蒙面的周哲更加棘手。 被小看了啊…… 既然这几人都不是常人，自己自然也不用再藏着掖着。周哲嘴角勾起，双臂浮现出暗彩幻鳞，与当先一人撞在一起。 雨幕下，撕缠打斗格外激烈。 这几名看上去也拥有非自然力量的家伙力大无比，利爪之上还带有腐蚀性的毒素，想也知道被抓中之后的滋味绝不好受。 而且不知是雨水淋在胶衣的效果还是这些家伙特异的能力，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像是遇到滑腻的猪皮似得被划开，很难对他们造成什么切实的伤害。 失去了耐心的周哲直接借着一拳挥出的机会，把一枚白色棋子拍在了一人的胸口。 雨幕当中，一声清雷似得声音响起，刺目的电光以那枚棋子为起始爆发出来，形成了一个肆意张扬得仿佛电流编织而成的罗网，将那人吞噬的同时，其旁边一个家伙也被波及了半边身体。 闪电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中心的人直接倒地失去了呼吸，而旁边那家伙也半个身体陷入麻痹，跪在地上浑身抽搐。 周哲走过去，终于握实了这家伙的喉咙。 覆盖暗彩幻鳞时，双臂的力气又有增加，以至于用力之下不仅仅是捏碎了喉软骨，而是直接捏爆了这家伙的脖子，仿佛一朵血之花在虎口间迸溅，然后迅速被雨水冲淡。 除去这两人之外，剩余其他家伙全部都是普通人了，周哲两拳一个全部解决掉之后，转向刘乾坤那边战局。 刘乾坤这边，在雨幕中动作轻盈如同游鱼。手持那把短刀，明明是全长一尺不到的短刀，但在刘乾坤单手持握时，刃前却喷薄出激烈的气流，以至于在风雨当中隐约能看到这把短刀化作了三尺以上类似太刀模样，每一次挥斩都割裂雨幕，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其中一人已经被他直接斩首。 看到周哲靠近，那男子脸上露出恨色，虚晃一招之后直接扭头跑向码头方向，而他的同伴则因为其抛弃，被刘乾坤一刀斩断胳膊之后，又一道直接横切了腹部，肠子洒出，直接倒地。 男子的逃跑方向并非城市，而是码头。在接近河边的地方深深匍匐下去，像是在朝拜河流一般低伏着自己的头颅，哪怕当刘乾坤的气刃接近他的后脖颈也没有躲避，只是虔诚参拜。 周哲之间触着棋子，警惕地看着河面。 然而，在雨水下翻腾的河面没有任何变化。 刘乾坤手腕一动，一颗头颅就翻滚着横飞出去，截面光滑，甚至能看到那骨骼断面的空腔。 头颅落入海面，激起一抹血波，但迅速淡去，再不见半点痕迹。 周哲摘下了口罩……在被发现的时候的他就已经没有继续维持低调口罩的效力了。激战到现在，禁言的代价刚好结束。 “不留活口吗？” “问不出什么的，这些家伙体内自带毒囊，一旦被俘虏就会自行催爆毒囊自杀。” 周哲心中一动：“刘队长之前遇到过这些家伙？” 刘乾坤没有回话，只是指了指剩下三个布袋的方向：“你的手套可以隔空操作，把他们放了吧，不要让他们看见。” 周哲点了点头，和刘乾坤一起走到阴影处，虚灵手套飞出，解开了布袋的绳索，然后轻轻拍了拍里面的人。 三个布袋里面先后钻出一男二女，年纪都不大，在连番的惊吓和雨水的冲刷中，他们全身湿透，嘴唇发白。 雨幕中，他们隐约看到了那些穿着胶衣躺在地上的尸体，女人顿时惊叫出手，然后仓皇逃离。其中有一名年轻男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跑了几步之后，回头对着无人处鞠了一躬。 待三人全部走远，地面上一只手套悄无声息飞回了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