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直上》 第一章 章学军的上进心 章学军回到自己一楼办公室,“啪”地一声,重重地把门关上。原本不抽烟的他,突然有想了抽烟的想法。 他气得想打人,却没那个勇气,也下不了手,只能憋在心里。 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章学军今年已经46了,在江北市江州区zx办公室担任副主任,兢兢业业干了8年多,还是个为了三斗米而折腰的副科级。 江北市位于长江中下游以北,自隋唐建制以来已有1500多年的历史,下辖8个县市区和一个经济开发区,是平原省14个市州之一。全市工业无亮点、农业没特色,全靠农副产业和第三产业,各项经济指标一直是全省垫底。 作为江北唯一的市辖区,江州区唯一的优势就是紧靠长江,水产养殖业相对发达。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其它资源匮乏,从事水产及相关行业就比较多。 章学军35岁那年,从江州区王店乡调入区zx办公室工作。由于他是驾驶员出身,用了近10年才从普通干部升到副科级。 除非你有一技之长,或有才,或特别有财。当然,如果是特别有财的话,早离开体制了。不离开的,那肯定脑子进了水。 以上两样章学军都没有。现在人人都会开车,家家户户几乎都有车,所以他那点本事就不值一提了。 想到比自己后来的,有的提了正科,有的升了主任,还有的成了直系部门领导班子,一个个混得人模狗样,趾高气昂。 章学军只能安慰自己,要懂得知足常乐。所以他心态还不错。 想想还在王店乡那几个老同事,有的连副股级都没混上呢,章学军心里多少舒服了些。 其实章学军一直朝着目标奔跑,只是农民的儿子一开始就输在起跑线上。 在体制内像他这样的年纪,是典型的“无前无后”,向上爬没钱开路、后面没人顶腰。 不过能走上这条路,得益于章学军他父亲,当年抗美援朝退伍返乡就在村里工作,后来干到村支书功成身退。 章学军是最小的儿子,不爱读书,对开车很感兴趣。父母一般都溺爱小儿子,把他送到驾校学了十个月之久。 九十年代的驾校一点也不含糊,仅汽车理论知识(现在叫科目一)就学了三个月。章学军读书不行,学车还挺灵光,加上喜欢开车,勤学苦练顺利拿到了驾驶证。 后来章父托人把他弄到乡办公室当临时工,就是跑跑腿、发报纸等杂活。 半年后,章学军明白了临时工与正式工的区别,不仅做的事多,而且比别人差一截,最关键工资少得可怜。 为了转正,章家到处找门路,托人搞指标,辛辛苦苦几年,终于成了小干部,虽然几年工资搭进去了,可章家老小依旧兴奋得睡不好觉。 没过多久,章干部又发现比别人差一样东西编制。 编制可是个神奇的东西。 乡办公室的李姐,瘦瘦的,三十来岁。整天在办公室高谈阔论,眉飞色舞,要不是说昨天晚上打牌输赢了多少,就是前天进城买了好几百元的新衣服,或是谁和谁有情况! 这天,李姐讲得正欢,办公室主任蒋正国拿了份文件进来,丢在李姐面前“李姐,这是区委办下发的年中工作总结通知,要求本周末下班前交上去,请你写一下....” 蒋主任比李姐小两岁,所以客套地叫姐姐。 李姐一看是写材料,马上就无精打采了。 硬生生崩出几个字“我不会写”,不紧不慢地把文件退回给蒋正国,就不再理他了。 事后,办公室其他人问李姐,蒋主任安排的工作你也敢推,不怕扣你工资? “他敢!” 李姐还是那样趾高气扬,“老娘有财政编制,工资直达我卡上。他就是想扣也扣不着啊!” “我就是每天不干活,也少不了一分钱。谁也奈何不了我,工资是财政发的,我需要看谁的脸色吗?” 从这天起,编制这个东西就生生地扎进章学军的脑子,难怪李姐这么牛啊!原来是有编制! 那阵子,章学军有事没事就找办公室老金聊天,主要是打听编制到底怎么回事。 老金五十七、八岁,快到退休年龄了,一生在乡办公室工作,最高职务办公室副主任。每天上午到办公室坐一两小时,喝几杯茶,翻看几张报纸,和同事聊聊天,就回家。基本是退居二线了,不干事、也不管事。 听说章学军对编制感兴趣。 “你小子算是找到人了。”老金嘴角带笑,“一名话,有编制才是正事工作,其他都是糊口手段。” “简单地说,编制就是铁饭碗!” 看到小章同学似懂非懂,老金接着补充,“编制分好几种,大概有行政编制、事业编制、工勤编制。” “金主任,李姐是什么编制呢?” “哪个李姐?哦!小李啊,她是全额事业编制!” “全额?”章学军有些犯迷糊,赶紧给金主任续上了茶水,“难道还有半额?” “你小子还算机灵!但是,那不叫半额...” “叫差额。”金主任似笑非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水,起身就回家了。 章同学满脸佩服望着金主任的背影,老金头真有学问! 其实,他根本就还没搞清楚这几种编制的关系。 第二天,老金没来。 第三天,终于看到老金了。章学军又来请教了。 看到小章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又倒水、又拿报纸。老金头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想争取到编制,最好的办法是通过考试。” 一听到考试,章学军就头大,这个肯定不行。 “近年来,一些行政机关通过国考、省考录用工作人员。他们一旦通过考试,符合录用要求,就能有行政编制,成为公务员!” “他们工作稳定,体面,各项待遇相对较高。” “基本都进了党委、人大、政协,还有公安、检察院、法院等国家单位。”老金耐心讲解着。 一旁的章学军脸上掩饰不住的憧憬。 第二章 机会来了 不过考试并非他的强项,章学军又是一阵头疼,他突然想到一桩事,纳闷问道。 “李姐也是通过考试取得的吗?” 李姐可不像什么文化人,动不动出口成“脏”。 “小李不是,她父亲是原区商务局长。临退休前,向组织提出了唯一要求,就是解决女儿的编制” “后来,区长念在她父亲勤勤恳恳大半辈子,就签字同事给小李全额事业编制。” 噢,原来是她当局长的爹要来的,我爹是村长,拼爹也拼不过啊! 章学军算明白了,行政编制要通过考试,这个是不可能了。但事业编制可以找区长签字,还是有希望的。 “总有一天,老子也会有编制的!”章学军给自己定下了第二个目标。 他要挑战这个不可能,不管是否能达成。 机会是留给有本事的人。 在九十年代,会开车就是本事。 在章学军转为干部的第三年,乡**购买了一台北京吉普车。 这是乡**第一台小汽车,bj212,五门五坐。军绿色,越野能力非常强,当初就是按照部队标准来设计制造的,而且车架宽厚,皮实耐用,完全适合当时农村土路。在九十年代能开上这种车的还是非常拉风的。 虽说是新车,但总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比如,车身重,车胎比较细,抗颠簸能力差。由于整车是蓬布包裹,又没有空调,热天闷得不行,冬天冻得要死。 小车驾驶员先后换了两人,乡党委书记还是不满意。 乡党委书记作为“封疆大吏”,在乡里那可是一言九鼎。 王店乡在江州区乡镇里属第一方阵。虽说工业产业不发达,但农副产业在全区一直靠前。由于靠近长江,水源充足,养殖业多年领跑全市,农产品在全国也小有名气。省农业厅领导亲临江州区调研,基本都要去考察指导。 一年前,童光明从区副部长调到王店乡担任党委书记。虽然都是正科级,但大家都知道,从部门到乡镇任职都属重用,特别是担任书记。不出意外35年或届满后,一般都是县处级领导。 前任乡党委书记因表现突出,提拔到g县担任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 童光明刚满40,先后在区委办公室和组织部工作多年,资历丰富,年轻有为。酒量较大,人脉颇广。为人正直,但脾气较大。刚上任时,童书记经常以前任为镜,踌躇满志,大展拳脚。 乡**第一台小汽车就是童书记找关系弄来的。为检查指导各村农田水利建设情况,顺便感受一下小车的舒适,自从有了小车,童光明经常带着乡办主任蒋正国下乡。 王店乡共有13个村。最近的王店村走路只要20分钟,最远的张家湾开车至少要1个多小时。倒不是路程有多远,而是全程土路。那个年代还没有村村通,乡间小路全是凸凹不平,汽车在上面颠簸难行,遇到雨天,泥浆难行。 连着两天下乡回来,童光明和蒋正国也累了,下了车就回宿舍休息。 驾驶员小陈接连开了两天的车,累得够呛。年轻人倒下去就睡着了,忘了蒋主任交待“把车洗干净”的重要事。 第二天早上,小陈在睡梦中被蒋主任拉起来。等他睡眼朦胧跑到车库前,童书记早已板着黑脸站在车边,像是要吃人一样。 小陈不敢看童书记,忙走到吉普车边准备开车。等他走到车边,自己也吓呆了。 本来是绿色吉普怎么变成灰色车了?他用手轻轻一摸,全车都是灰,手上也粘了不少灰。 昨天没有洗车,这么大的事居然忘记了。让领导坐这样的车下乡,不是掉领导的面子嘛?!小陈当时就提心吊胆,懊恼不已。 蒋正国拉开车门,童光明准备上车,看见车里面也到处是灰,转身就走了。 领导的面子掉没掉没有人知道,大家都知道小陈下岗了。驾驶员换成了小吕。 小吕是退役军人,在部队是专业驾驶员。车不仅开得好,而且又快又稳。由于是农村兵,回到家乡一直在城区打工,听说乡**招聘驾驶员就来应聘。 蒋正国让小吕在乡**院子开车转几圈。小吕不愧是退伍军人,退伍不退技。在不大的院子里,前进、后退,转弯、掉头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蒋主任很满意。 小吕虽然退伍多年,却一直保持军人作风。第一天上岗,就提前1个多小时把吉普车前后、里外擦洗干净,坐在值班室室等待安排。用他的话说就是,时刻准备出车。 其实,小吕实际上在乡**只开了一天的车。是什么原因,李姐他们猜测、分析了好几天也没搞清楚。 后来,才断断续续知道点大概。小吕在部队开的不是汽车,他开的是“飞车”。 那天是小吕第一天上岗。童书记、孙乡长和蒋主任到张家湾村去部署迎检工作,因为第二天全市农业特色养殖现场会要在张家湾村召开。这是全区、全乡重要的会议,所以两人必须亲自部署,确保万无一失。 小吕是军人出身,听说工作重要,任务紧急。立马拿出军人作风,发动汽车,踩离合、挂档、起步,向张家湾驶去。 开着熟悉的吉普车,小吕仿佛又回到了部队。他非常享受吉普车颠簸、摇摆的感觉。心情越来越好,速度也越来越快,平时到张家湾要1个多小时,他不到40分钟就到了。 等小吕停车回头准备说,“报告,张家湾村平安到达,圆满完成任务”的时候,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孙乡长是个刚到30岁的女同志,可能是车速太快,她在车里已吐得一塌糊涂,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童书记头发蓬乱,身上到处是孙乡长的呕吐物,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蒋主任:你找的好司机,看你要如何交代! 后来有人举荐章学军,就这样,他成了书记的专职驾驶员。 第三章 时代变迁 别看章学军只有初中文化,但脑子灵活,会说话,会来事。他充分吸取前两任的教训,每次领导上车前,保证吉普车干净整洁。 热天,开车决不能让领导热着。好在吉普车四个门可以卸下来,车子一跑起来,坐在里面风吹着还是很凉快的。后来,章学军到汽车修理厂看见一个小风扇,自己动手安在吉普车里,这下不用卸门也凉快。 冬天,出车更不能让领导冻着。章学军让他老婆把家里好床单找出来,送到裁缝店为吉普车定制了一套厚实坐垫。就算外面气温再低,坐在车里面起码屁股是热乎的。 章学军开车不仅技术好,服务意识也不差。赶时间该快就决不慢行,路途颠簸,该小心翼翼,他比谁都细心。 他始终秉持这个原则,领导的事就是乡里的事,领导家里的事,就是自己的事,一来二去就熟络了,几年下来,章学军与童光明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一二十年来始终保持联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童光明是他的指路明灯,只不过后来因为某些事,二人意见有了分歧,产生不快,当然,这都是后话。 为了帮章学军解决财政编制,童光明可谓是不遗余力。章学军只是普通干部,当时工资不高,老婆也没上班,拿不出像样的东西送人情。童光明就把别人送给自己的好烟好酒提出来,带着章学军找人帮忙,终于解决了全额财政事业编制。 这也是章学军一直很感谢童光明的主要原因。 童光明提拔调走后,章学军也先后服务了几任书记,但没有像童光明那样融洽的关系,也就逐渐萌生了离开王店乡的想法。 爷有财政编制,走到哪里都有饭吃。章学军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童光明离开王店乡到h县当常委、副县长,章学军也多次去看望老领导。童县长也不忘携带章学军。 在一次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上,听说江北zx正在招聘有编制的驾驶员。于是,在童县长具体运作下,章学军顺利调入江北区zx任专职驾驶员。 章学军抓住了为童光明服务的机会,较好地完成工作任务,得到了领导信任和好感,从而解决了编制,进入了大机关,也顺利地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这是一次正确的抉择。 进入新时代,章学军在zx机关工作也十多年了,从不起眼的副股混到了副科。 各种规章制度越来越严,干部管理制度也越来越规范。 按照统一要求,组织部门和编办开始清理混编、混岗等非正常现象。各个单位都在上报表格,填写工作人员信息。 听说,在某局出现了6种身份的人,行政编制、参公事业编制、全额事业编制、差额事业编制、自收自支事业编制、工勤编制等。 干部提拔相比之前条条框框越来越多,当然提拔也就是更困难了。 以前,只要是干部身份,有学历、有财政编制,提拔重用只是时间问题。 许多人开始紧张起来了。 章学军对照规定给自己画了一个像,发现自己就属于清理对象。 他学历不高,驾驶员出身,在乡镇能争取到事业编制已属相当不易。在当时,这就是响当当的“铁饭碗”了。 关键是新政策已经开始实施了,事业身份的干部不能在行政机关工作,更不能提拔。一想到自己奋斗多年,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全额事业编制突然间没用了,章学军就一肚子气,想骂娘、想打人。 终于找出半包连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剩下的“黄鹤楼”香烟,点上一支,狠狠吸了一口,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靠在椅子上,闭着眼,嘴里吐着烟圈,回味着谢锋不久前对他讲的话。 谢锋,一个和章学军同龄的瘦瘦男人,戴一副光学眼睛,估计有1000多度。说话总是慢条思理,瞻前顾后,许多人第一次与他接触,都以为他是教书的。 谢锋先后在几个区直部门工作,因为材料写得好,被时任区长借调专职写材料,后正式任职办公室副主任,一干就是十多年。当然,谢锋可是行政编制。 他还有另外两个身份,江州区zx党组成员、办公室主任,这让他不仅在机关说话有份量,整个江州区人脉也很活络。 一个小时前,在谢锋办公室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就是章学军。 他们面对面坐着。 谢锋一反常态,开门见山。 “章主任,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谢锋边说边偷偷观察章学军的反响。 章学军心里犯嘀咕了,这些年单位的大事小事什么时候跟老子商量过啊?还不是你们几个决定的。我这个副主任不就是个摆设! 今天突然要找我商量重要的事?他妈的,准没好事! 心里虽是这样想,但章学军毕竟也在机关单位混了二十多年,一般的场面还是能应付的。 他双眼一咪,嘴角往上一挤,张口就来:“谢主任,有什么事你直接就吩咐吧” “跟我还用商量,你这不见外了嘛。”章学军感觉自己也有点言不由衷。 “那我就直说了。” 谢锋说着拿出几份文件,“这是上面关于精准扶贫的文件精神和相关政策,我们对口帮扶重点贫困村金口镇郑家湾村。 “这可是一项重要工作,确保全村贫困户在规定时间内脱贫!” “作为机关的党员干部,要有政治敏感性,要积极参与这项重要工作,不能给领导丢脸,更不能给江州区抹黑!” “按照区委抽硬人、硬抽人的要求,对于重点贫困的第一书记,必须是副科级以上在册干部,四个意识强、工作能力强、责任感强...”谢锋有意无意观察着章学军。 谢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通报情况一样。 “经党组研究,一致认为你政治觉悟高,能力强,基层工作经验丰富,让我先与你商量下,安排你到郑家湾村担任扶贫第一书记,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 我有什么想法你们能不知道? 章学军心里说,我不就是想解决行政编制或者提为正科吗?这还用说?! 第四章 老父亲的教诲 难怪上周在电梯口,刘志强主动搭话。 “学军啊,你的事,我已找了组织部,有点口气。你好好安心工作吧,啊” 最后,谢锋让章学军自己再想想。 刘志强可是个能耐人,从小乡村,到区里展露头角,50多出头就转岗到zx任一把手,虽说离开了一线权力部门,但从副处提到正处,绝对值得,毕竟这个级别的,放眼江州区都是屈指可数的。 回到自己办公室,抽着自己的香烟,章学军陷入了两难抉择,去还是不去。 如果拒绝谢锋的安排,不去村里当扶贫书记,表面上得罪办公室主任,实际上是得罪了刘志强。那今后自己在机关就呆不下去了,更别想提拔或转公务员了。 哎,扶贫任务又重,如果去村里,村里本就一穷二白,完不成扶贫任务,也是死路一条。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当真是骑虎难下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章学军决定找高人指点一下。他首先来到区民政局。民政局有扶贫、救助项目资金。这也是他来的主要原因。他径直上了五楼,敲门进入局长熊国安的办公室。 熊国安比章学军年长34岁,正科级却干了20多年。按照规定,正科级超过15年的公务员,可以晋升一级职级。这不,最近刚提为一级主任科员,享受着副处级工资待遇,正美滋滋的。 熊国安机会较好,也可以说是很好地把握了机会。师范学校毕业后在实验学校当老师,喜欢写写画画,有时还在日报、晚报上发表点诗歌、小小说之类,进入了领导视野。 后调到团委搞宣传干事,再就是下派到几个乡镇锻炼。从副镇长、副书记干起,刚30岁时就在王店乡当乡长。因年龄相近,乡镇当时文化生活贫乏,经常坐吉普车进城办事、玩乐,与章学军也结下了较好感情。回到城区后,先后在科技局、工委等部门担任一把手,前年调到了现在的位置上。 亲戚不走就丢,朋友不走就疏。 不管熊局长在哪里高就,章学军就跑到哪里,聊到哪里。 这是章学军的长处。他经常到一些朋友、同学、熟人的办公室去转,没事请请客,或坐在一起打打牌,也结识了一些新朋友,旧友的感情也与日俱增。可谓是结识新朋友,不忘老朋友。 今天到熊局长这里,一是请教,二是争取支持。 熊国安虽说只比章学军大不了几岁,但在官场上摸爬了20多年,眼界、资历是章学军不能比的。 电话提前联系了,他也知道章学军此行的目的。但他没说话,倒杯水给章学军,笑眯眯地望着他。毕竟是老江湖。 章学军喝口水,说,“熊哥,办公室让我到金口郑家湾村去当扶贫书记。”说完,就望着熊国安。 熊局不愧是官场是混了多年,经历了太多事,学会了任何事,方向不明,自己决不先发表意见。 熊局还是笑眯眯地望着章学军。 “你说去不去?”章学军急了! “你是怎么想的呢?”熊国安反问。姜,就是老的辣! “我现在也不知道” “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别人怎么给建议?” “哎!”章学军叹了一口气“想去,又不想去。” “为什么有这种想法?”熊局长故意问道。 因为与熊国安私交甚好,章学军就毫不隐藏地说开了。“你知道的,我还是事业身份。由于受政策限制,不能提拔不说,现在连车补也没有” “你们正科是每个月650元,副科是550元” “机关的几个选调生,因为是行政编制,公务身份,科员每个月都有450元补助,我连一分钱补助都没。” “想想都生气!” “这是政策规定的,没有办法。”熊国安安慰地说。“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你的身份” 熊国安的意思是说,你的身份不可能转为公务员,总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再说,办公室也没把我这副主任当回事。正科级也不过是个办事员。所以,我想还不如到村里去,眼不见不烦。” “那也可以嘛。精准扶贫是重要的战略决策,是全国各地的重要工作,主要领导都在亲自抓。” “你如果去的话,与市、区领导接触的机会就多了,说不定有机会解决你的问题。”看到章学军的直白,熊国安也就谈了一点自己的想法,他尽量往好的方面说。“你的能力在那里,大家都看到的” “你如果真去当第一书记,民政这方面如有项目支持,有我在这里,你放心。反正我一下子也走不了,全力以赴大力支持章书记,怎么样?” 话都说这份上了,章学军握手表示感谢,离开了民政局。 章学军想回去与父亲谈一下。现在村里都开展了“村村通”项目,水泥路修到了家门口,开车从城里回家只要1个小时。几年前,母亲去世后,父亲一个人住在老家,章学军不放心,每周回去看看,带些药品、水果和米油之类。老人总说吃不了多少,不让买。但这是他做儿子的一点心意。 章父已经80多了,身体还算硬朗,自己一个人在老宅生活,不愿进城麻烦儿女,总说能照顾自己。 看看小儿子一周回来两次,老人知道肯定有事。但儿子不主动说,老人也不便询问。 章学军拿了把小椅子,挨着老父坐下,半天没说话。 知子莫如父。 父亲知道儿子遇到难题了,开口询问。 听了儿子的想法,半响后,老父亲说道,“农村工作有什么不好?我在农村活了一辈子,现在还住在村里。那些村民见面还不是一口一个章书记、老书记。” “只要你真心实意为村民办实事、好事,老百姓是会记得你的!” “如果你只是下去混日子,那我不建议你去。” 在开车回来的路上,章学军感到这几年在城里机关白混了这些年,思想意识不仅没提高,觉悟连退休多年的父亲也不如。 想想这些年,自己一直在为工作、编制问题纠结。其实,有些事情,你越在意,越得不到。越是这样,自己内心越纠结烦燥,往往是恶性循环。 父亲一生在农村工作,他的要求很低。当村支部书记时,就是想办法让村民过上好日子,没想升官发财之类。 在他后几任书记中,有两个总想把土地卖了,盖村办公楼,结果村民不同意,上边来人一查,经济问题、作风问题一大堆,撤职不说,下半辈子都进去了。 父亲退休后,就想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母亲去世后,父亲孤苦伶仃一个人过日子,从不给儿女添麻烦,他的要求很低,有时间回来玩玩就够了。 想想长辈把儿女一个个拉扯大,成家立业,结婚生子,自己却老去了,过一天算一天,自己还这么平凡,早晚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第五章 妥协 想想这些,章学军眼睛湿润了... 晚上回到家,老婆还没下班,儿子在省城读大学。章学军在屋里一个转了几圈,突然感到家里空荡荡的。 老婆朱小红也是王店乡人,幼师毕业后,一直在乡幼儿园工作。进城后,章学军找人帮忙调进附小当老师。 朱老师工作非常敬业,一心扑在教学上。对学生认真负责,每天早出晚归,十几年如一日。这些年一直担任毕业班班主任,经常加班加点。 晚上7点,朱小红回到家。两人简单地吃了点,章学军就把谢锋让他下村当第一书记的事告诉了朱小红。 朱小红是个直性的人,竹简倒豆子不藏不掖。 “第一书记?那不得在村里住五天四夜?!”朱小红急了,他们学校有个副校长去当第一书记,一周才能回来一次。“你去当官了,我一个女人在家怎么办?” “这些年,跟着你一天福没享到。” “刚结婚那几年,在王店乡只顾自己开车,哄着这个、哄那个,有哄过我吗,体谅过我吗?” “好不容易进城了,我一个人忙里忙外。儿子出生、生病你在哪里?儿子上学、放学你接送了几次?”朱小红越说越生气,鼻涕、眼泪越流越多... “熬了这么久,儿子上大学了,才快活两天,你又找事...” 看到老婆的诉说,章学军一言没发。他知道,面前这个女人虽然相貌平平,脾气直了点,但她为人通情达理,勤俭持家。尊老爱幼,特别是母亲病重那段时间,她无微不至的关照,天天为母亲擦洗身体,没有丝毫怨言,直到老人走了。这让他非常感动,也曾经暗暗发誓,要让娘俩过上好日子,不受气。 现在,看到老婆哭得像泪人一样,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当晚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话,各自睡觉了。 第二天,章学军醒来,朱小红已经上班去了。 准备出门的时候,章学军接到办公室电话,说是老涂找他有事,30分钟赶到他办公室去。 老涂是单位二把手,分管机关、人事、财务等后勤工作。章学军知道,连分管领导都出面了,当第一书记估计是推脱不了的。 老涂在区里多个重要岗位担任过一把手,群众基础好,威信较高。后转岗到zx工作近10年,本届就要退休了。机关干部都比较尊重他。他也喜欢帮助人。 大领导就是不一样。安排工作、部署任务开门见山,一针见血,绝不拖泥带水。 “学军,昨天谢主任找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啊?” 章学军没想到涂这么直接,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啊”了一声。 见章学军可能没准备好,老涂板着脸说,“扶贫工作的重要性,昨天谢主任肯定也给你讲解了,今天,我就不多说了。” “这之前,我们党组在所有机关干部之中扫了一遍,只有你是最合适的。” “副科级干部,农村工作经验丰富,党性强,政治觉悟高,协调能力也不差”老涂大有深意看了一眼章学军说,“我还是很看好你的。” “你有什么困难或要求,尽管提出来,能解决的,我们尽量解决。不能或解决不了的,我们创造条件帮你..尽量解决!” 看到大领导这样说,章学军也就什么不顾了,再不提就没有机会了,反正是你让我说的。 “我还是那个要求,解决我的行政编制。” “这个事,我们党组多次研究过,在班子会议上也讨论过。不是我们不帮你解决,你也知道,这不在我们权责范围内。” “老刘上周还专门到编办找了江钢主任。江钢说,这个事要放在以前可以办。只是现在所有行政编制都被省里卡住,行政编制我们区里只有不到700个,在全市是最少的。” “而且,这些编制也被市编办控制住了。事业编制转为行政编制,市委组织部和市编办不签字,是根本转不了的。” “不过,组织部有人建议说,还有一个办法,只要符合条件,转任到乡镇或行政机关也许有可能。听说g县有几个人就是操作解决的。一般两三年就可转为公务员身份” “你先到村里去安心工作,其他的事不要你操心,我负责帮你办好。我退休还有两年呢,尽量照顾你!” “最近听说,上面对在扶贫工作中表现突出,工作优胜的第一书记,有可能破格提拔或重用,所以你要把握这次机会!” 看到领导这么诚肯,章学军扛下了这份重担。 回到办公室,章学军把手上的工作与其他人进行了交接,找了一些有关精准扶贫文件、讲话精神和政策,了解了一些金口镇郑家湾村的基本情况。 他又来到谢锋的办公室,谢锋外出办事,还没回来。章学军就打电话告诉他,同意了下乡当第一书记。 谢锋好像已经知道一样,一点不惊讶,说,“你不急去。下周一,我安排专车送你!” 第六章 知已 关上电话,章学军发动汽车急匆匆跑去找刘华新。刘华新,江北区扶贫工作办公室主任。在全国上下共同开展精准扶贫工作的关键时候,刘华新这个扶贫办主任的职务显得太重要了。对于章学军来说,没有了刘华新主任的支持和帮助,他这个第一书记肯定难以胜任。刘华新,五十几岁的样子,宽头大脸,憨厚朴实。他待人非常诚肯,协调能力和工作能力也算是出类拔萃。刘华新原本是区人社局的副局长,考虑到扶贫工作的重要性,近两年区里才把他调到扶贫办当主任,从副科到正科,二把手到一把手,可谓是双喜临门。章学军以前还总调侃刘华新。虽说他们私交甚好,但聚在一起的时候,没少拿他跟熊国安他们相比。因为熊是职前中专毕业,却正科级多年。而刘是职前本科毕业,虽说有能力、有水平,多年来还是个“妇科”。但刘华新不管在什么岗位,工作总是兢兢业业,无怨无悔,就像一头老黄牛。不管别人是嘲笑,还是关心,刘华新心镜如明,不争不辩,笑笑而已,安之泰然。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刘华新的春天来了。领导把刘华新放到这么重要的位置,充分说明领导的眼光。刘华新的确有才,有能力,这是他应该得到的。章学军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认为的。今天,他来到扶贫办,就是找这个老朋友帮助的。扶贫办是指导全区扶贫工作的领导机构,掌握扶贫政策,监督检查扶贫成效,在这方面具有相当言语权。这点,章学军算是看准了,所以,他就登入了扶贫办这个“三宝殿”了。“什么?你要去当第一书记?我没听错吧?”听章学军说要到村里去当第一书记,刘华新感到很惊讶。他还是非常了解这个小兄弟的。十几年的交情,他知道,章学军虽然学历不高,能力有限,但待人热情,讲义气,够朋友。这些年,几家人结伴组团外出旅游,从景点选择、车辆组织、吃住安排都是他一个人操办。每次大家都很开心,家人们也都喜欢他这个小兄弟,也都愿意帮助他。只是这些年在大机关呆的时间太长了,安逸的日子过久了,章学军只顾着游玩,对工作不怎么上心,所以,这么多年仍然是个副科级。不能总当探照灯只照别人。有时,还是要找找自己的原因。所以,当听到章学军说要去当第一书记,刘华新还是很吃惊的。刘华新总把章学军当小兄弟,关切地说:“第一书记,是要在村里住五天四夜的,朱小红同意你去?”“她是不同意啊。她那急性子,你是知道的。”关于精准扶贫的有关政策和对第一书记、工作队员的一些具体要求,都是从刘华新这里发向全区的,除了“五天四夜”这个基本要求外,还有一些其他的硬性规定,刘华新也给章学军简单讲了些。刘华新这样做,无非就是说,精准扶贫这项工作是多么多么地重要,绝不能当儿戏。驻村第一书记是关键人物,更是马虎不得。他是实诚人!这样做,是没把章学军当外人。做任何事,都要把困难放在前面,把事情想周全。不做就算了,要做,就一定要做好,可不能糊弄。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做人做事的基本则。刘华新不能给章学军过多的承诺,只是说第一书记也是个锻炼人的机会。如果有困难,再来找他。刚出扶贫办大楼,章学军电话就响了,掏出手机一看,是马明打来的。马明是章学军同事加哥们,年龄差不多,关系特好。比章学军晚几年进入机关。其时,他们两人关系密切,有共同语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两人都是事业身份,马明也是到了副科就不动了。所以,有共同体会和共同感受。共同语言就多,关系也就特特。“老章,他们要你去村里当第一书记,你居然同意了?”电话那头,马明急切切地问到。“是啊,领导做决定了,不去不行啊!”“他们这是把你往火坑地推,太不人道了。”电话那头,传来马明愤怒地吼叫。“也没有你说的那样严重,见面再谈吧!”“哎,你什么时候下去啊?有什么在帮忙的尽管开口啊...”电话那头,马明还在不停地说,看样子这事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章学军在回家的路上,先后与职能部门的几个朋友逐一打了电话,大意就是去金口镇郑家湾村当第一书记,以后有什么项目资金、优惠政策之类的要第一时间想到他章学军,要多对郑家湾村多照顾,等等。老人说的没错,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回到家里,妻子朱小红正在厨房。看到桌子上已有几个菜,她却还在忙着。随口就问:“来客了?”朱小红没答理他。章学军就在饭桌前坐下,仔细一看,红烧肉、清蒸桂鱼、排骨炖藕,都是自己最爱吃的几个菜。“你爸来了?”他又问到。“今天放学这么早?”章学军没话找话。朱小红很持家。平时他们两人在家很随便,不是吃挂面,就是水饺等,简单地对付一下。今天整出这些“硬”菜,要不是有重要客人来,朱小红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哼,我祖宗回了啊!”朱小红出来,把最后一个菜放在章学军面前,“庆祝你去当第一书记啊,特地为你践行,行不行啊?”转身又把半瓶白酒和杯子递给他。章学军有时在家,不管是否有菜,也会和朱小红对酌几小杯。只是,今天面对着朱小红,章学军突然感到内疚不已,又有点后悔答应早了。哪还有心思喝酒啊!朱小红拿过酒杯为章学军满上,也给自己倒了半杯。端起酒杯,笑着说:“这一杯是庆祝章学军同志荣升第一书记!当了这么多年的副主任,终于有机会转正当正职了...”还没等自己说完,可能也感到自己说得有些好笑,就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章学军只是怔怔地望着妻子,一名话也说不出来。朱小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也不容易,在单位里不是很开心”。朱小红又续了一杯,“这一杯是祝你顺风顺水,旗开得胜,心想事成!”“家里不用你管,你安心去工作。反正这么多年你也没管什么...”都说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贤惠的女人,不管我章学军是否能成功,你朱小红永远是天下第一贤惠的女人。不混出个名堂来绝不回家!章学军心里暗暗道,一定要对得住老婆的理解和包容! 第七章 上任 谢锋说话还是算数的。 周一上午,他带着其他几位班子成员,专程送章学军到金口镇郑家湾村上任。 汽车一路向西,沿着国道往金口镇方向驶去。 章学军坐在后排一言未发。之前,他专程还做了简单调研。金口镇距离城区34多公里。与g县相邻,是典型的丘岗地带。不靠山,不邻水,资源很馈乏,几乎没有工矿企业。主要经济依靠第三产业和村民外出打工,是全区贫困镇之一。 镇上年轻人大多都在外漂,常年不在家。身体还行的中老人都会去城里或邻近g县打零工,早出晚归,赚个零用钱。留守在家里的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还有一些留守儿童。 全镇共有12个行政村,郑家湾村是全镇3个重点贫困村之一,位于金口镇西边,距离镇上大约10多公里。因为进村的必经之路都是田间小路,距离又远、又窄,“村村通”到这里也通不了。 道路受限,进出困难,一些村民自种的农产品不能及时外运,大多都烂在地里,村民们可谓是有苦难言,外边的交通方便,村里各种不便,也难以奔小康。 让郑家湾村早日脱贫致富,一直以来都成为镇领导的心愿。通过几任领导接续努力,不断争取上面项目、资金支持,终于修了一条直达镇的村道。说是道路,实际上最宽也就4米多,最窄处只能过一辆摩托车的土路。如果遇到下雨,全是泥巴,人走在上面都经常滑倒,车辆就更别说了。 有路总比没有的强。毕竟晴天路干,村民还是能外出卖点自家的农作物,赚点小钱。 今天是个好天气,章学军望车窗外,和谢锋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在某种程度上,谢峰上比章学军还紧张。因为,如果章学军扶贫工作完成了,是他谢锋领导有方;万一,扶贫工作没做好,排名滞后,章学军最多回到机关,对他个人影响不大。 但是,对于他谢锋就不一样了。他在正科级这个岗位上时间太长了,他还想往上动一下,还想在更重要的岗上施展自己的才华。如果,扶贫工作没做好,他肯定动不了,就成了最大的倒霉者了。但这些话不好说出来。 章学军他们也不是傻子。各自心知肚明。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要知江湖深,一个不作声! 同车同行几个人,心思各自不同。 谢锋一行首先来到金口镇,分管扶贫工作的邢副书记早已在镇院子外等候多时。 邢副书记也就四十一二岁的样子,外市人,说一口方言很浓的普通话。据说,邢是高材生,大学毕业后在某国企工作了好几年。虽说企业辛苦,压力山大,但工作稳定,收入颇丰,仅每个月缴的个人所得税就不少。 邢父是一个地道农民,一生都希望安稳。总说,不能只顾眼前。要晴带雨伞,饱带食粮。始终认为公家单位体面,旱涝保收,收入有保障。企业毕竟是企业,哪有公家靠得住。 邢副书记拗不过父亲,就答应参加公务员考试。通过省考后,分配到江北市某单位,五年前下派到江州区挂职锻炼,前年到金口镇任副镇长,今年才提拔担任副书记,分管组织、农业、科技和精准扶贫等工作。 邢副书记和谢锋也算是老相识,与章学军他们几个虽然不是很熟,但都在一个区里工作,彼此见面都知道。大家见面寒暄了一阵后,在邢副书记邀请下,一起走进镇办公室,坐下、喝茶,聊了一会儿。 “邢书记!”办公室门口突然来了一个人。 章学军一看,此人五十见外,头发梳得锃亮,个头较高,估计有1.75米以上,长得虎背熊腰,一双眼像灯笼。 邢副书记抬头一看,“哦,吴书记来了,来来,快进来” 邢副书记把来人带到谢锋他们面前,一一介绍。 他首先介绍来人,他只一个人,简单。 “这是我们张家湾村的吴世仁,吴书记!” 再介绍谢锋他们。 “这是区zx办谢主任,区里的领导,这是孙主任...” 走到章学军面前,郑重地介绍说:“这是区里为你们村安排来的第一书记,章学军主任。以后就是你们村的第一书记了。” 邢副书记继续说到:“章书记可是能人啊,从大机关下来的,工作能力非常强!” 接着又望着谢锋他们说:“吴书记可是村里老书记了。在村里工作二十多年,基层工作经验丰富,能力没得挑,做事有魅力,在村里威信较高。在我们镇里的村书记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老吴,你不能倚老卖老啊。在今后的工作中,要多多支持帮助章书记。根据要求,章书记的组织关系马上就要转到镇里来。” “今后,他就在镇里和村里过组织生活,也就是镇里的人,你可不能欺负他啊!”邢副书记笑着说。 “哪会呢,怎么敢呢?” 吴世仁诚惶诚恐地说,“章书记可是区里下来的领导,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当菩萨供着!” “这就没有必要了。”谢锋摆了摆手说到,“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当老爷享福的!” 他这话,其实也是说给章学军听的。 章学军心知肚明,连忙对吴书记说:“初来乍道,请多关照!您是老书记,今后工作还要您指导、支持!” 见面形式走完了后,吴世仁骑着摩托车在前面带路,谢锋他们坐着车在后面跟着。邢副书记也上了车,和他们一起往郑家湾村去。 越到郑家湾村,路越难走。凹凸不平的小路上,汽车艰难地爬行着。由于土路高低不平,汽车底盘不停地传出“咯吱”摩擦声。车上几个人用手紧紧地抓住把手,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特别是在几个急弯特窄的地方,大家更是小心谨慎地坐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吴世仁骑着摩托车到是顺畅,一路灰扬,只一会功夫就将汽车甩在后面。 等到章学军想找摩托车的时候,只看见前面一片黄土飞扬,哪里有摩托的影子。好在,邢副书记在车上,不至于迷路。 汽车终于停下了。 第八章 初来乍到 章学军以为到了村部。下车一看,吴世仁站在路边抽着烟。摩托车停靠在一边。 见到汽停下来,吴世仁忙跑上前,点头哈腰地说,“对不住各位领导了!前面路太窄了,汽车是不能往前开了,只能委屈几位领导走进村里了!” 谢锋站在车前,看见离村子也不远,就说:“走走路也好,坐了一上午的车,也该活动活动了。” 一行人跟着吴世仁径直往村部走去。章学军拖着个小旅行箱在后面。 看惯了城市高楼大厦,钢筋水泥,突然走在乡间小路上,看到满眼绿油油的一片又一片,被整齐地划分为一块一块地,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一阵轻风吹来,绿苗波浪般刷拉刷拉的起起伏伏,像是向谢锋他们招手致敬。 田间特有的泥土芳香扑面而来,使人心旷神怡。呼吸着大自然带有土壤的空气,给人一种强烈的乡间田野感觉。 章学军好久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了,这种味道似曾相识。他开始回味在乡里的日子,他有些想念在王店乡里那些美好时光了。 空旷的田间里,远远地只看到几个身影在劳作。 大家欣赏着乡间美景,心情舒畅,一路上开怀畅谈,不一会儿,吴世仁就将谢锋一行带到村办公楼前。 章学军抬眼观望。这是一幢二层楼房,挤在一排民房之间。村“两委”的牌子斜挂在大门左边,有的字已退了颜色。如果不是这两块牌子,大家还不一定能找到村委会。 房子估计也有二三十年的历史,可能是年久失修,大门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外墙墙体出现了一些裂缝,墙面涂料斑驳不清,窗户玻璃有的已经破损。 这时,从里面一下子冲出了四、五个人,一字排开地站在大家面前,毕恭毕敬看着来客。 “我来为各位领导介绍一下我们村两委班子成员!” 作为主人,村支部书记,吴世仁将他的手下一一介绍给大家。 “这是村副书记,兼会计,吴有德。”他指着一个五十一、二岁的男人说。 “各位领导好!”吴有德笑眯眯地哈了一下。 “这是治保主任兼民兵连长,龙大军。” 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龙大军,退伍军人出身,给大家敬了个礼,“领导好!”声音洪亮! “这是妇联主任,程晓英。” 程晓英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腼腆妇女,对着大家笑了笑。 “这两位,一个是大学生村官,叫许愿,一个是网格员叫龙美”吴世仁指着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为大家介绍。 “领导好!”两位年轻人同时说。 邢副书记大家都认识,吴世仁就将谢锋他们一一介绍给班子成员。 办公室里面也很简陋。一条椭圆形长会议桌可能就是平时办公地方,上面堆满了文件、材料和其他办公用品。一台台式电脑随意放在桌边,主机放在地面上。 不多的几张椅子横七坚八地摆在一边,上面布满了灰尘,一看就是好久没坐人。一台老式电视机挂在墙角,像是随时要掉下来似的,看得人心惊胆颤。 吴书记首先向大家介绍了郑家湾村的基本情况,汇报了村里近几年建设情况、村集体经济发展情况,最后,他也讲了村里存在的困难和不足,主要是还背了不少的债务。当然,债务数量可能存在虚报,多报。主要是他为自己铺后路。 邢副书记代表镇委宣布了章学军担任郑家湾村第一书记的任命。并讲明了章学军的工作职责,受区、镇里双重领导,主要工作是建强村里的基层组织,推动脱贫攻坚,联系服务群众,谋划长远发展等等。 听到邢副书记的讲话,吴世仁脸色突然暗了一下,他自己有着不祥的感觉。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谢锋把章学军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章学军点点头,没吭声。 见章学军不说话,谢锋就大声对邢副书记和吴世仁说:“两位书记,章主任就交给你们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下午我还有个会,我们就先走了” “拜托大家了,章主任还需各位领导多多关照。” 谢锋与大家一一握手告别。 章学军一直把谢锋送到汽车边。 路上,谢锋对章学军说:“村里只有这个条件,贫困村都是这样的,先将就着,克服下。你再看看,还差些什么,列个清单,过几天,我让办公室给你送来。” 看看周边无人,他压低声音说:“前几天,我特地找人打听了下,这个村很复杂。村委会四个人五条心,吴世仁老油条,又霸道,心又黑,大家口服心不服。” “你要与大家搞好关系,不能有明显倾向,否则,对你就非常不利了。”谢锋接着说:“他们这样的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目前,虽然面合心不合。但是,一旦触动了他们核心利益,就会联合起来共同对付你。到时,你就被动了。” 上了车,谢锋再次叮嘱:“工作先不急,慢慢来。先把村里基本情况搞清楚,与大家的关系搞好。记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搞工作要学着策略,也要讲究方法。有事打电话!” 回到村部的时候,龙大军已经把章学军的行李箱提到了二楼。 楼梯在外面。要上楼需要从外面的楼梯上去,楼梯上没有扶手,也没有遮雨蓬。 二楼共有三间房子。龙大军走到中间的轻轻一推,门开了。房间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铁皮柜。铝合金窗户上连窗帘也没有。 睡觉的问题基本上是解决了,吃饭却是个不得不考虑的重要问题。 经吴世仁提议,安排章学军在村部附近副食店罗嫂子家里搭伙。一日三餐,每月一结,费用由村里先垫付,待章学军伙食补助领回来后,再交到村里。 村两委成员没有异议,章学军也提不出第二个方案,只能表示听从吴书记安排。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只有章学军蒙在鼓里。 第九章 相识 罗嫂子近四十多岁,人长得还算体面,关键是爱干净,做的饭菜还能拿出手。男人老刘会泥工,经常在城里接私活,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十天半月回一次。 罗嫂子和爹爹婆婆住在一起,挨着村委会不远,村民又集中,就开了一个副食店,摆了台麻将机。基本每天都有村民过来打牌,副食店里差不多每天有几十元的茶水钱,补贴家用。 这罗嫂子热情大方,长得体面,村里一般招待客人的烟酒都在她拿,有时加班吃饭也在她小店里,到年终一起结帐。罗嫂子图个有钱赚,吴世仁图人家年轻有味道,时不时可以卡个油,过过嘴瘾。 吴有德他们到是无所谓,反正不管哪里,只要有吃的就行。 大家各有所图,各取所需。 今天章学军是来当第一书记,在这小店里肯定是说不过去的。于是,吴世仁决定,到镇上为章学军接风洗尘。 龙大军拉着章学军上了他的摩托车,一行人跟着吴世仁后面,风驰电掣般驾着摩托车向镇里奔去。 吴世仁驾车“突突”地来到“野味”酒店门口停下,车也不锁,径直来到9包箱坐下。 大家鱼贯而入,吴世仁让章学军坐在自己身边,其他人也就随意围着坐下。 见吴有德也有模有样地坐下,吴世仁把眼睛一瞪:“你坐在这里干什么?点菜去!” “吴书记,你看,按照什么标准上?”吴有德谦卑地问。 “你怎么像个傻子一样?” 吴世仁吼着:“章书记今天第一次到村里,我们作为主人为他接风洗尘,你说什么标准?这还要我说?” “一点眼力劲没有,白跟我混这么多年!”吴世仁笑眯眯地望着章学军说,不再理会他。 看到吴有德迷惑地站在门口,章学军赶紧站起来说:“都是自己人,简单点,简单点。” 吴有德只有往前台走,边走边嘀咕,“自己又不说清楚,叫我如何点?点不好,又拿我出气。” 思来想去,哦,对,想起来了,章书记是副科级,按照吴世仁交待的标准:镇里副职的标准上菜,应该错不了。 他跟了吴世仁快十多年了,深知这尊菩萨得罪不起。 吴世仁,人送外号“不是人”,村里一霸。从二十多岁就在村里当跟班,从治保主任、副主任、副书记干起,当了好几年的主任,书记又干了十多年,在镇里可以说是烂熟,红、黑通吃,上上下下都比较给面子。村里就更不用说了,他吴世仁在村里用脚跺一跺,哪个村民不是吓得抖三抖。 在村里一向是说一不二,霸气得很。不仅是工作,就连这来客点个什么菜,他也有自己“道道”。 他多次交待吴有德,如果说,让你自己去安排,那就是一般的客人了,按照普通客人招待,不能上硬菜和好酒; 如果说,这是重要的客人,那么可以上一二个硬菜,也可以上个好酒;如果是他亲自去点菜,那么这肯定是个非常重要的客人了,上的自然都是好菜和硬菜了。 当然,如果有非常重要的客人来,那么也就没有他吴有德的份了。 但是今天章书记算什么客人呢?他可是当第一书记的啊,是客人吗?所以把吴有德一下子搞懵了。 还好,吴世仁在吃饭的时候,只顾着和章学军聊天,一时吹嘘自己年轻时如何厉害,可以一人打几人;一时讲曾经镇里有人想动他,结果自己依然是书记,想动他的自己动了调离镇里了。 饭菜吃完了,吴世仁也没说他什么,吴有德悬了半天的心算是落了下来。 晚上,在罗嫂子店里完饭后,章学军一个人沿着村路转了转。他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乡村特有的淡淡清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舒畅及了。 章学军还是喜欢农村环境,毕竟他是农民的儿子,只是为了梦想跑到城里。只是因为水土不服,有时会迷失方向。 现在,再次踩在熟悉的泥土地上,他感到踏实多了。往回走的路上,看到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像星星照耀苍茫大地一样,在漆黑的夜里,一闪一闪地。 回到村部,空旷的小广场上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章学军只好掏出手机,打开“电筒”,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摸着走上二楼房间。 电还是有的。他坐在床上,拨通了妻子朱小红的电话。 “老章,你那还好吧!”电话一通,朱小红就急切切地问,“吃了吗?在哪吃的?” 章学军一一向妻子作了汇报。 他亏欠这个女人太多了,再也不能让她为自己担心了。 “我在村里很好,吃得很好,睡在二楼,什么都有,你放心吧。”章学军补充道:“倒是你一个在家,我还是不放心” “我已经打电话我爸妈了,他们明天不到,后天一定到。你放心吧!” “你一个人在外,要改改你的丑脾气。”朱小红太了解章学军了。在电话里说:“不能再由着你的脾气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以前在家里,没有外人,我由着你发泄。” “现在,到了村里,比城里机关还复杂。机关都是一些十几年的同事,大家可能给你面子,不与你计较。村里就不一样了,大多与你不熟,没人会让着你,也没人帮助你。一切都得靠自己!” 啰嗦了好半天,最后,朱小红还说:“今天我看了篇文章,上面有句老话说得非常好口开神气散,舌出是非生。老人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千万要记住啊!” 章学军想想也是的,虽然自己快五十岁了,但是,心智还不是很成熟。遇到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 经常在机关发牢骚,说不利于团结的话,可能也会传到别人耳朵里去,领导听到会怎么想我呢?虽然在机关这些年也做了不少事,就是提拔不了,这方面可能也是问题。 逢人且说三句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老祖宗就是有智慧,几千年就知道该怎么待人接物,我就为什么学不会呢? 第十章 较量 刚开始几天,吴世仁每天早早来到村部,有时章学军还没起来,他就在外面候着。 他带着章学军先是到罗嫂子店里,陪同一起吃完早饭,并交待每天要不能重样,否则会营养不均衡。 吴书记懂得还蛮多的,章学军暗暗点头。 吃完早饭后,吴世仁就带着章学军到各小组转转,边走边介绍村里和小组情况。 通过吴世仁的介绍和这几天的了解,章学军对全村基本情况也有了大致地掌握。全村版图面积近3平方公里,其中耕地面积1000多亩,旱地300多亩;辖8个村民小组,350户近千人;村支部下设8个党小组,有村干部4名,后备干部1名,网格员1名。 前年建档立卡贫困人口115户360多人,当年脱贫15户30多人,去年脱贫25户90多人。明年是脱贫攻坚年,是交硬帐的最后期限,还有75户200多人在不到两年时间要脱贫。 时间紧,任务重,压力大,脱贫工作的主力还是要靠村干部,这点,章学军还是知道的。 刚开始,他就想要紧紧地把吴世仁牢牢抓住,但是,他还是太嫩了,想得太天真了。他太小看吴世仁了。 过了几天,章学军发现一个现象,要是和吴书记一起在村里转悠,有时会碰到村民,只要是看见他们一起走来,能躲避的尽量躲避,躲避不了的,喊一声“吴书记”就会快速走开。 如果是他一个人,有些村民就会主动上来打招呼,聊几句。一次晚饭后,他一个人走到5组附近,就有好几个村民主动地“章书记”“章书记”不停地叫。 还有一个问题,也是他最急迫的,就是吴世仁找他只是聊天,基本不谈工作。只要他一提到扶贫之类,吴世仁不是扯远了,就是找借口外出,说明天再谈。 章学军决定主动出击。 他去找吴有德要全村建档立卡的贫困户资料。 吴有德一听说是要贫困户资料,先是一症,接着说:“在资料室里锁着呢,章书记要看吗?”他两手往口袋里一阵乱掏,忙说:“对不起,章书记,今天钥匙没带,改天我送给你吧!” 办公室里龙大军,程晓英和许愿、龙美都望着他们,也不说话。 章学军知道,碰到硬茬了。没有他吴世仁发话,他章学军什么也做不了,就算你是区里大机关下来的,在这里,还是吴世仁的天下。 章学军虽然心里不爽,但,还是克制住了。 他离开村部,按照公示栏上的提示,先找个贫困户了解一下情况。 公示栏上第一个叫吴长生,低保贫困户,二组的。 二组就挨着村部不远,几分钟就走过去了。 快到二组时,刚好碰到了二组组长,老刘。之前,他们在村部开会地见过。 听说章学军找吴长生。老刘说:“章书记,你认识吴长生吗?” “不认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贫困户的基本情况。” “哦,是这样啊!村头第一排第二家就是吴长生家,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说完,老刘头也不回地走了。 按照老刘的指引,章学军很快来到第一排第二家门口。 这是一个典型的明三暗六两层砖瓦楼房,外墙上贴着暗黄色瓷砖,楼顶还安装了新式防雨蓬。门口停着两辆摩托车,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正坐在门边。 看见章学军站在门口张望,就大声问到:“看什么?找哪个?” 章学军忙走上前说:“老人家,这是吴长生的家吗?” 老人到是挺爽快,“我就是吴长生,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问问。” 看到章学军不像坏人,吴长生说:“你有什么就直接说吧!” “老人家,请问你这房子什么时候建的啊,这么气派!”章学军说话也开始学着转弯了。 “这房子啊,已经做了好几年了,不过前年又装修了一次。” “怕要得好几万吧?” “房子做得早,只用了二十多万。不过后来装修也差不多花了七八万。” “那你家的条件挺好嘛。” “在村里还行吧” “那你是什么时候评为贫困户的呢?” 见问到这个敏感问题,吴长生一下子警觉起来,“你是谁?问这干嘛?” 见章学军还站着不走,吴长生站了起来,吼到,“走,走,走。” 难怪别人说,有穷人的地方,就有富人。 越穷的地方,就越能浑水摸鱼。 只看了公示栏上的一个人,就这样漏洞百出,其他的贫困户问题会更多。 章学军不禁感叹,村里的水真是又深又浑啊。 第十一章 再次公示 吴世仁这两天还是那样。 有事没事来找章学军聊天,要么拉他到镇上喝个小酒,要么到朋友家里去喝喝茶,打打牌。章学军陪同去了几次,也婉拒了几次,还真别说,罗嫂子做的饭菜很可口。 他不想与吴世仁交往过密,怕引起其他村委会干部猜忌。这是谢锋临走时反复交待过的,但也不能刻意保持距离。 其实,他还是有自己想法的。就拿吃喝来说,不是重点贫困村吗,为什么还有钱在外大吃大喝呢?没人向上反应吗?也没人来管吗?他也怕自己参加多了,这笔帐算到他头上,那就是泥巴掉进裤裆里。 镇办来电话了。通知所有第一书记和村两委班子成员,全都到镇大会议室召开精准扶贫工作推进会。 台上,镇书记脸色铁青,不停地训人,桌子擂得“咚咚”直响,参会人员个个面面相觑,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这次第三方初检,我镇扶贫工作在全区倒数第三,”书记在台上大发雷霆:“主要问题是,该进的没进,不该进的进去了。还有就是资料不全、不实等等。其他的,我都不好意思在这里多讲了...” 最后,书记严肃道:“我是作了检讨发言的,并立下了军令状,向上保证如期完成脱贫工作任务,确保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 “上面说了,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 “今天,我在这里撂下硬话,他们要我的头,那我就先把你们的头卸下来,再一并送上去...” 台下,一片鸦雀无声。 书记发飙,大事不妙!说明事情非常糟、非常急。 吴世仁也认识到精准扶贫的重要性了,也不敢存有侥幸心理了。这点敏锐性他还是有的,不然,他在村里早就呆不住了。 在村里二三十年,他什么情况没见过。 刚开始,他也以为这次活动只是过场。前几年,各种活动安排,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过不了多久又都回到原地,该怎样还是怎样。所以,刚开始,他无所谓。也认为章学军呆不了几天。 可今天的会议,他感到与以往是有很大的不同。力度一次比一次大,动作一次比一次规范,要求一次比一次严格,检查一次比一次严密。 这回多半是动真格的! 老谋深算的吴世仁这次又算准了!不能再耽误了! 回到村里,吴世仁立马召集大家开会,部署精准脱贫工作。他是总协调,章学军具体负责,其他人积极配合。 吴世仁发了话,事情就变得顺畅了。 当前郑家湾村的精准扶贫工作已进入实质阶段,建档立卡的贫困户已全部录入信息库里了。从头再来是不可能了。 于是,章学军提出先把所有已入库贫困户资料重新整理,对“扶贫手册”上的基本信息先核实,再补充、完善。 资料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要掌握自己想要的资料。 担任第一书记后,章学军好像突然开了窍,任督六脉一下子打通了。他开始慢慢进入角色了。 他安排吴有德几个先自行整理,自己外出走访调查。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他首先找二组组长老刘。老刘是一名老党员,担任组长也有十多年。为人正直,心地善良,一辈子在村里任劳任怨,从不与人纠结。他常说,农民的本份是劳作,丰收就是财富,只有劳作才会有丰收。所以,几十年如一日,他始终在村里辛勤地劳动,不多事、不惹事。 老刘开始是警惕的。 刚开始,他认为这个上面派下来的第一书记,会像以前的工作组一样,与他吴世仁是一伙的。还专程去拜了码头。后来,又听说吴长生骂了章学军,才意识到可能不是一伙的。通过交谈,他认这个第一书记还是有些接地气,也比较务实。 接连几个晚上,在老刘家里,几个老党员、村民代表和部分小组长围坐在一起,听章学军讲国家扶贫政策和最新精神、形势,讲利害关系。讲村里要脱掉贫困的帽子,就必须敢于斗争,只有敢于斗争,才会有发展,钱袋子才会鼓起来,老百姓的日子才会好起来。 大家很快被章学军饱满的热情感染了,统一意见,达成了共识。章学军又专程到镇里汇报,争取了镇里和邢副书记的支持。 吴世仁虽然十分不情愿,但还是主持召开了会议。 面对全村党员、干部和村民代表,面对他们充满期待的眼神,章学军感到责任重大,使命光荣。 章学军态度坚决,情绪饱满,慷慨陈词地发表演讲。主要内容就是精准扶贫是国家重要战略决策,是造福千家万户的民生工程。圆满完成脱贫工作任务,是我们党员干部义不容辞的职责。 国家本来就不富裕,还拿出这么多资金,帮助贫困户脱贫致富。如果该帮扶的没有帮到,不该享受的享受了,那我们就是失职、渎职,就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同时,他也肯定在吴书记的带领下,郑家湾村推进精准扶贫工作取得的成绩,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存在问题和不足。 章学军坚定的信心,情绪饱满的演讲感染了在场的许多人,他的意见引起了更多人的共鸣。 经章学军提议,全体参会人员举手表决同意,将全村已建档立卡的贫困户进行再次公示。 吴世仁和吴有德顿时坐不住了。 公示栏在村里几个地方分别张贴。贴在村委会的公示,一天也没几个人看。在其他几个地方,却总是有人扎堆。 大家不断地在寻找什么,边找边骂人。 “他吴世仁,就不是人。这吴长生明目张胆地排在第一个。要不是他大哥?怎么可能吃低保,怎么可能是贫困户?” “吴有德哪里有德?就是他的一条狗。这里面,10个怕有8个是他们的亲戚,” “真正贫困户有几个吃低保?” “有五组的吴斌吗?他可是真正的贫困户” “没找到。” “我们组的桂寡妇,人家一人养5口人,穷得很,为什么她没进?” 看的看,骂的骂,闹哄哄的。 章学军就悄悄地站在身后,听着村民在说什么。 公示了几天,加上从其他党员、村民处了解的情况,章学军初步统计了下,全村115户建档立卡贫困户中,有十多户与吴世仁不是亲戚,就是关系较好的,也有不少是吴有德的亲戚。 关键是这些纳入贫困户的家境都还算富裕。比如,吴世仁大哥吴长生,两个儿子在外搞建筑,多年前就建起了楼房。去年在城里还买了商品房和小汽车,在二组可是数一数二的,在全村也排在前面的。 四组的郑海生是吴有德媳妇的二哥,在城里开了个超市,听说在外置了几套商品房,在村里算得上是大户。虽然在农村有房,却很少回家住,他居然也能纳入贫困户。 真正特别穷的像吴斌、桂寡妇等几个却没有纳入贫困户。 在一半的低保户与村委会干部有关系。 五保户到是都纳入贫困户,这是上面明确要求的,五保户应纳尽纳,做不到假。 情况逐步明朗,不但很严峻,也让人感到棘手。 第十二章 暗战 谢锋如约打来电话问候。 章学军在电话里头和他相互说着套话,无非是表示关心,一定努力完成好扶贫工作任务。 章学军边接电话边往村外走。因为电话那头,谢锋让他到村外大路上去,办公室送来了一些日用品,汽车进不来,只好走出去。 要想富,先修路。没有路,如何富? 章学军边走边想,村里的路是个大问题。 办公室司机小林已经在车边等着。小林是个20多年的帅小伙,还没有结婚,办公室的专职驾驶员。看见章学军走来,忙把车上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好:“章主任好,这是谢主任让我送来的。” 章学军一看,都是一些床上用品和日用品。 小林笑了笑说:“谢主任让我买了一套新的,旧的就还给村里。还需要什么,你尽管说,我下次再送来。” “别的就不要了。只是晚上太热了,村里又没有空调。问下主任,能不能安排个空调来。” “好!”小林上车就回转了。 看到章学军提了一大堆床上用品回来,吴世仁还是有点惊讶。 心里想,这还打算长住不走啦,要想办法把这尊神弄走才行,不然麻烦更大。想归想,吴世仁还是主动帮忙把东西送到二楼,放好,铺好。 闲聊了几句话后,吴世仁就下去了。 章学军还是坚持晚饭后出去散散步。 夜幕开始降临了。 大地开始沉睡。 夜色弥漫着整个郑家湾村,上面黑漆漆的。 走在回村委会的路上,看见村里灯光映照在茫茫黑夜里。踩着脚下的泥土,闻着乡村特有的气息,仰望天空,浩瀚无边星星点点,章学军突然感到心情豁然开朗,几天来的阴霾一扫而光。 在周边灯光的映衬下,村委会更显得漆黑一片。 一到晚上,门前的小广场寂静无人,静得瘆人。 这个地方应该有路灯。 要让村委会先亮起来,才能照亮全村,章学军暗暗思量。 刚准备上楼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楼梯口蹲着个人,抽着烟,火光一闪一闪的,在黑夜里忽明忽暗。 “章书记回来啦!”是吴世仁。 “哦!吴书记这么晚没休息,在这干嘛?”章学军有些奇怪。 “没事,就是想找你聊聊。” “好,我也正想找你。没想到我们心有灵犀啊!”章学军眼底一闪而过的玩味。 两人有说有笑上楼,进屋,坐下。 吴世仁开始关心起章学军了。 “章书记来了有几天吧,怎么样,还习惯吧?” “还好!有什么习惯不习惯,我本是从农村出去的。”章学军耸了耸肩,“村里的条件比我们当时好多了!” “好就好,就怕没安排好,领导怪罪。” “谢主任说了,我是下来工作的,也不是来当老爷享福的,有什么好怪罪的。”章学军笑着说。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东扯西拉,谁都不切入主题。 章学军现在也开始学着察言观色,装起了深沉。 吴世仁还是憋不住了。必竟心里有鬼。 “章书记,按照你的要求,我把所有的人公示了,你看下一步怎么办呢?” “这几天,我和吴有德他们比对了下,有许多不符合条件的人纳入了贫困户。”说完,章学军有意无意瞟了下吴世仁。 吴有德这个狗奴才,吃里扒外,吴世仁心里暗骂。 “刚开始是有点乱,大家一时还摸不着头绪。农村干部嘛,你晓得的,没读多少书,只有那个水平” “当初征求大家的意见,他们大多不愿被评为贫困户,感觉得丢丑。再就是,满以为多报几个上去,可以多争取点扶贫资金。所以,我们就随意找了些人弄进去。” “哦,现在,看到贫困户有政策照顾,又都说这说哪”吴世仁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又点了一支烟。 “群众有意见是正常的,你总不能不让他们说话吧!”章学军笑着说。 “他们永远都站在自己角度说话!” “不管怎么做,都有人说闲话!”吴世仁嘴里含着烟,不影响他振振有词。 “我们党员干部就是为群众服务的,群众不满意,说明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啊!”章学军义正言辞说道。 “哪能总做到十全十美的啊?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哪个人前不说人,哪个背后无人说?”吴世仁必竟是老江湖,说话一套一套的。“尤其是在农村,不可能做到所有人都满意。我也只能做到让部分人先满意!” 吴世仁说的就像是真的一样。但他所谓的部分人,都是他的亲朋好友。 见话不投机,吴世仁就直接问了:“你是第一书记,专搞扶贫工作的,那你说怎么处理吧?” “这方面虽然是由我具体负责,但我们干工作不能搞一言堂。”章学军话里有话。“我们还是严格按照民主集中制和少数服从多数这个原则来办。” “我提议,明天上午,我们召集村两委成员开个会。就以这个为议题,共同协商讨论下,你看可以吧?”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吴世仁无奈地同意明天召开村委会议,并现场打电话给网格员龙美,让她通知其他人明天上午开会。 送走了吴世仁,章学军感觉这里面问题越来越多,吴世仁晚上亲自找他,说明已经也坐不住了。 想到这,他反到一下子兴奋起来了。反正也睡不着,索性就一个人在房间里整理整理扶贫资料,说不定会有新的线索。对比“一核心、两不愁、三保障”的要求,他把已纳入贫困户的农户一一比对,发现基本上有一半不符合条件。 如果直接将这些不符合条件地全部退出,后果会是怎样?那他在村里肯定就呆不下去了,即使吴世仁他们不找他的麻烦,他那几十个亲戚也不会放过他的。 如果,将错就错,往大的说,是对不起组织,往小的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也对不住信任他的村民。 从哪里下手?如何突破? 章学军进村第一次遇到了难题。 谋事在人,成事在争! 翻着扶贫资料,章学军突然有了新的发现,贫困户识别程序要求非常严格。 首先是贫困对象申请,村干部识别,核查,两次公示,区里还要公告,最后才录入信息网,等等。 他找出了吴长生、郑海生等十几个关系户,发现他们的申请、识别、签字等都是一个人的笔迹,吴有德! 山重水复凝无路,枊暗花明又一村! 章学军有了新的发现,也有了新的打算。 第十三章 较劲 会场上气氛凝重,场面有些尴尬。 吴世仁坐在正席上,抽着烟,瞪着一对牛眼,到处瞪。瞪到哪里,哪里坐着的人就低下头,不作声。 没人发表意见,看你怎么民主又集中?吴世仁坐在椅子上,心里美滋滋地。哼!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章学军知道,有他吴世仁在场,是听不到真话的。也没人主动开口讲的。 于是,他就说,今天召集大家来,主要是学习上面关于精准扶贫相关政策和文件精神的。 一听说是组织学习,大家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开始放松了。 吴世仁也躲在后面偷笑。学习,你就天天学习吧。 章学军就让村官许愿领学“五级书记抓扶贫”“五个一批脱贫措施”“五位一体产业扶贫措施”和贫困户建档立卡识别程序等政策性文件精神。 学习完了后,章学军就开门见山了,“刚才,村官许愿领着我们学习了几份重点精准扶贫政策和贫困户建档立卡的程序。” “为什么要学习这些呢?因为,这是我们作为村干部和扶贫工作者应知应会的基本知识。如果不知晓这些,起码我们是不称职的。违反了这些呢,那就是违纪违规行为,是要受到法纪处理的!”章学军明显提高了分贝。 章学军特意观察着吴有德,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他看到吴有德明显地颤了一下。 “昨天,我们仔细地对比了村里的贫困户资料,发现大多数资料都不是贫困户本人填写的,连申请书和签字栏上都不是本人的。有的整本扶贫手册上都是同一个的笔迹。” “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章学军故意说得很慢,他是想让有些人听得更清楚点,也让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些。 “大军,你填写了几本?”章学军开始旁敲侧击,迂回包围。 “我一本也没写。我也没有参与扶贫工作。”龙大军抬头挺胸,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我一直负责厕所革命的事。” “程主任,你呢?” “计划生育、妇女和儿童事务蛮多,我哪有时间做其他的。”妇联主任程晓英回答。 “你们两个呢?” “我负责材料收集,也没参加扶贫工作。”许愿还算镇定。 龙美跟着附和,“我只做些杂务,也没有参加。” 章学军一直没有问吴有德这个副书记兼村会计,吴有德坐不住了。 “有德书记,你负责什么呢?该不会也没参与扶贫吧?”迟缓了一会,章学军不无调侃道。他要让吴有德自己先急起来。 听到章学军终于问到他,吴有德眼吧吧地望着吴世仁,但吴世仁装作不看他,无奈,他只有一脸无奈何地望着章学军。 就这样,来回转了几圈。 章学军笑眯眯地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吴有德脑子一直在转动,他努力地在回想起昨晚吴世仁教他说的话。 昨天晚上,他已经睡了。听到有人在门外轻轻叫他。 他披衣出来一看,原是吴世仁。 吴世仁来找他商量如何应付章学军。 之前,要是吴世仁来找自己,老远就会听到他的大嗓门,昨晚却一如反常,吴有德有点不知所以。 “进去再说”,看不清吴世仁的脸,反正语气不是很好,气冲冲的。“我刚从章学军那来的。”吴世仁黑着脸低声说:“他说明天要开村委会,讨论扶贫工作。” “他是第一书记,就是来搞扶贫工作的嘛?”吴有德有点懵了。 “说你是猪脑,你总不承认。”吴世仁教训道,“他是要查你那些亲戚的。还有你二哥那有钱,是怎么进入贫困户的,明白吧?” 你亲戚更多。吴有德只敢在心里嘀咕的份。 “那怎么办啊?”他哭丧着脸。 两人窃窃私语了一番,最后 “要不这样,”老谋深算的吴世仁,点了一支烟,想了想,说:“你就这样说,是找不到人,或一些人不会写字之类搪塞。” “这样,行吗?”吴有德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没事,有我呢!”吴世仁为他鼓气。 想着有吴世仁为他撑腰,吴有德就站了起来。 “村里的扶贫工作一一直是我负责的,”吴有德突然舌头不好使了,支支唔唔起来。“因为,有些贫困户找不到人,有的也不会写字。” “所以...所以。”吴有德慢慢腾腾地说,边说边瞄着吴世仁。 “所以,我就帮了几个人...帮他们填写资料,有的,也帮助签字...” “那他们真实情况你了解过吗?”章学军厉声地问道,“个个都是贫困户吗?” “有的是,有的...”吴有德开始紧张了。 “有的就不是了吧!”章学军拿出几份资料,丢在吴有德面前。 看到吴有德像只斗败的公鸡,吴世仁担心出意外,不好收场,赶紧搭话圆场。 “这些都是按照上面的程序,一步步地报上去的”意思是说,上面都批了,你还较什么劲呢? “都是严格按程序走的,那公示呢?”章学军据理力争。 “你们敢说,所有的人都按照要求进行两次公示了吗?” 会场上一片寂静。 看到吴世仁他们两个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龙大军他们几个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有一丝幸灾乐祸。哼,猖狂霸道了这么多年,终于碰到狠人了。 经过了几个回合的较量,吴世仁也看到了龙大军、程晓英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实际上已倒向了章学军这一边。 过往的平衡终于开始倾斜了。 无奈,吴世仁只有同意从头再来,就是重新核实贫困户的真实情况,而且,是由章学军亲自负责。 为真正做到公平、公正、公开,章学军提议,新组建核实工作队,邀请二组刘组长和几名老党员、村民代表参加,并报镇里和邢副书记,从明天上午开始全面入户排查。 对那些不同意、不支持或拒不配合的,以非贫困户对待。及时报请区里从网上剔除,停止一切优惠待遇,取消低保金,同时,建议有关部门追缴非法所得。 章学军让许愿将今天的会议形成纪要,上报镇里和邢副书,并用大红纸在村委会张贴起来。 沉寂了多年的郑家湾村,开始沸腾了! 第十四章 双管其下 章学军有自己策略。 在安排老刘他们去核实的时候,章学军也没闲下来。他要做的工作太多了。 核实贫困户真实情况,无非就是将非贫困户剔除,把真正的贫困户录入,达到缓解村民的意见,消除民愤的目的。 他们都是一个村里的,彼此情况大家心知肚明,所以,清查工作自己把握大局,不必直接参加,让他们自己去查,更有说服力。 核查只是扶贫工作的基础,带动村民致富是最终目的,才是管长远的头等大事。所以,他要想办法为村里找钱。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钱,什么都是空谈。 发展才是更道理。 只有通过发展村集体经济,才能真正带动村民脱贫致富。 这几天,他抽空找吴有德打听村集体经济情况。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吴有德知道章学军也不是好惹的,毕竟他是上面派下来的第一书记。 吴有德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朝章学军尴尬地笑了笑,一下子把帐本找出来了。翻到其中几页,指着说:“村集体主要的收入是流转了200多亩土地。这里面,100多亩是租给老板种植大棚蔬菜,老板姓秦。另外100多亩是四组老刘租去养蛋鸡。村里只负责流转土地,什么也不管,种植蔬菜每亩收租金400元,蛋鸡养殖每亩收200元,一年租金差不多有6万多元。” 按照精准扶贫政策,村集体每年收入达到5万元的,就不是贫困村。为什么郑家湾村每年有6万元的收入,却被列入贫困村呢? 面对章学军的疑问,吴有德不置可否,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秦老板的蔬菜大棚基地在村子东边,章学军第一次是自己走过去的,用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 刚好碰到秦老板在基地。章学军首先作了自我介绍。 “知道,知道。”秦老板四十多岁,很精明的样子。见到章学军亲自来访,还是非常高兴,连忙拉住章学军的手说:“欢迎章书记到基地检查指导工作。” 在外面摸爬滚打几十年,秦老板不仅关注国家发展,对政策走向也还是比较关心的。精准扶贫这个重要战略决策,这几年在电视上经常看到,这是国家大事他当然知道。同时,场面上的一些套路秦老板也掌握得炉火纯青。 章学军在秦老板的带领下,围着基地转了一圈。 放眼望去,四五排大棚整齐有序地排列着,一排大慨有五六个棚子错落有致地挨着,白色的棚子堆在一起显得很是壮观。透过门帘,可以看见一些工人正在劳作。 通过交谈,得知秦老板是隔壁镇子的。十几岁就在外打工,开过矿,办个厂,有些积蓄。近些年,家里老人上了年纪,需要人照顾,两个小孩也要照看。在外漂得也累,自己也四十多了,年龄越来越大,所以就回到家乡从事蔬菜种植,带领大家共同致富。刚才,大棚里几个劳动的工人都是村从里聘请的钟点工,每天工作5小时左右,工钱60元,日清日结。 他在附近几个乡镇都有基地,差不多1000多亩,有绿色、无公害和有机几种蔬菜产品。城区大多商超和附近县市的大型超市他都有提供货源。最近,准备拓展省城市场,联系了几家超市,已经签订了意向书。 秦老板还说,通过对比几个基地,他发现郑家湾村土地肥沃,非常适合种植有机蔬菜。 只可惜进出村的道路太窄,货车进不来。每次还要在村外用小车转运,增强了生产成本,所以土地租金是外村的一半左右。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来这里了。 章学军好奇地问:“你在其他地方每亩租金是多少啊?” 秦老板回答:“不满章书记,我在我们村租了600多亩,土地比不上这里肥,只能种植绿色蔬菜,卖价较低。但交通便利,货车能直接开到基地,虽说每亩800多元,但是运输成本和人工成本不高,利润还可以。其他几个地方,最低的650元,最高的有880元。土地不一样,有的可以种植无公害或有机蔬菜,卖价相对较高,利润也就高一些。” “我们村里,你出多少钱一亩?” “400元吧!”这是明帐,吴有德没有骗他。 最后,秦老板还说,这村子环境挺好,民风淳朴,如果交通便利,他会考虑加大投入,将村里所有土地都流转过来。 两个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就此别过。 过了几天,章学军说想去看看养鸡场,吴有德就着骑车摩托车载着他来到蛋鸡养殖基地。 基地在村子背面,因为味道重,所以离村民住地有一段距离。摩托车在乡村小道上七转八弯,不大功夫就到了养鸡基地。 基地规模不大,只有两三间棚房。棚房里鸡笼一排排地堆在一起,笼里住满了蛋鸡。两个身影正在忙碌着。 “老刘”吴有德站在门口捂住口鼻,大声地喊叫。 老刘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和老婆正在鸡笼前捡蛋。听见有人喊他,扭头一看是吴有德,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快步走出来。 “吴书记,您来啦!”老刘笑着说。 “这位是新来的第一书记,章书记!” “哦,章书记好!章书记好!” 老刘表示手上脏。章学军就与老刘相互点头示好。 “章书记非常关心你的鸡场,特地来看看”吴有德说。“你带章书记转转”。 “感谢关心!感谢关心!”实诚地老刘非常激动。因为养鸡味道难闻,一般很少有人来鸡场。要吃鸡蛋也是打电话让送过去。 今天,看到新来的书记亲自进入鸡场,不怕鸡粪的味道,他就认为这是个接地气的领导,也会是个干实事的干部。所以他非常开心,也一下子对章学军产生了好感。 话多必失。 老刘一边介绍鸡场情况,一边问吴有德:“章书记来了,那霸书记呢?不会撸了吧?” 老刘虽说吃住在鸡场,但还是听说村里成立了工作组,正在核实贫困户的事情。大家都在看吴世仁的笑话,都有希望上面早日把他撸下去。 “霸书记”指的是吴世仁。叫霸书记还算客气的,背后都叫“不是人”。今天有吴有德在场,所以老刘就含蓄点,知道他与吴世仁是一个宗派的,也是他的亲信,走狗。 这个称谓前几天章学军就知道。吴世仁在村里几十年一手遮天,横行霸道,鱼肉村民。前些年,村**名上告,也没有下文。 所以,有点本事的村民都外出务工、创业,留在村里都是老实本份人,也基本不参与村里活动。吴世仁他们就在村里作威作福,不思进取,村里建设跟不上,发展就迟滞,时间长了不贫困都难。 “吴书记还是村里一把手,章书记主要是负责精准扶贫工作的。”听到老刘这样问,吴有德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哦!在就好,我怕不在了,是我没搞清楚,没搞清楚!”老刘忙赔笑脸地说。 吴有德脸阴沉沉。 第十五章 寻求支持 今天星期五,一转眼章学军上任已经五天了。 要说时间过得真快,每天在村里忙这忙哪,但章学军好像感觉什么也没有做。 按照“五天四夜”工作要求,他可以回家休息。 他的确要回去一趟,不仅仅是休息,他更需要支持。 章学军叮嘱老刘他们继续做好核查工作,什么也不要怕,只管把核实的工作全部完成。 下午,与吴世仁打了个招呼后,让龙大军骑车送他去镇上,再坐客车回城。 回到家时,天快黑了。岳父、岳母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章学军回来,两人赶忙起来端菜吃饭。 没看见自己的妻子,章学军说,“等小红回来一起吃吧!” 说完,就挨到岳父身边,陪着一起看电视,聊天。 岳父他们只有朱小红一个小孩。两位年近七十的老人,勤劳质朴,待人和善,一辈子没有与人红过脸。 成天与庄稼形影不离,起早贪黑,任劳任怨,春种秋收,年复一年,只为要过上更美好的生活,几十年如一日奔波劳作着。 如今,农村条件比之前好多了,唯一的孩子也已长大成人,出嫁生子,而他们依然在忙碌着。 岳父虽然没读几天书,讲不出多深奥的话,但却句句在理。考虑到岳父岳母年纪较大,章学军夫妻多次提出让二老休息,进城与他们一起生活。可岳父说,不要看我们年纪大了,身体还行。通过劳动,我们多少创造了点财富,也强健了我们的身体,不至于成为你们的负担。我们现在还能自食其力,不管走在哪里,我们都是昂首挺胸的。 当初章学军他们还在王店乡时,条件不是很好,两位老人经常把自己产出的米、油和新鲜水果、蔬菜送来。 即使后来进城了,条件改善了,两位老人还是隔三差五地坐车往城里送。 担心老人上了年龄,路上不安全,章学军和朱小红总说,现在城里什么都有,不让送。老人却总是说,自家种的,安全,有营养。 有时强行把他们接到城里来,但老人总是以不习惯为由,一般三两天,最多住一周左右就会回到农村。 逢年过节回去看望老人时,章学军他们总是几百、几百地孝敬岳母,可岳父、岳母总是在他们最急需的时候,几千、上万地支持他们。这就是天下父母亲。 岳父还是个老传统,总说,久住令人烦,频来亲也疏。虽然女儿是自己的,但如今她已是**、人母,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生活。岳父母不想给女儿添麻烦,所以不想长住。 可怜天下父母心! 岳父纯朴,谦虚,寡言,与章学军聊一会,看一会电视。章学军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岳父。 老人黝黑的脸庞上满是皱纹,一双和善的眼睛盯着电视,随着剧情变化时而开心大笑,时而眉头紧锁。 健康开朗的岳父,随着岁月的打磨,越发显得刚强坚毅。 朱小红下班回来了。看到章学军和父亲坐在一起,有些惊讶。 “哎哟,我们的第一书记回来省亲了啊!”朱小红开心地叫着。让章学军怪不好意思的。 “黑是黑了点,不过比之前显得精神些!”朱小红走近仔细瞧了一瞧,并把章学军拉起,前后左右转了几圈。 朱小红边转边说:“好像还结实了些。”毕竟这是他们夫妻几十年来,第一次分开最这些天。 章学军拉住了她,“好了,好了,才出去几天啊!”看到岳父他们望着,章学军有点不好意思了。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一家人难得欢聚一堂,大家举杯畅饮,共度良宵。 周一,章学军准时赶到机关,谢锋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他。 简单地汇报了驻村几天大致情况后,章学军最后说道:“核查好说,那些情况都明摆着的,村里的人都盯着,有了结果后,再向上报,看怎么处理。现在关键是有件事,要请你们出面帮助。” 谢锋给他倒了一杯茶,“不急,慢慢说!” “实际上有两个,一个是路的问题,这个估计一下子修不了,放在下步,但要提前准备。” 章学军一回到机关就显得有点急燥,“另一个,就是,就是村里的广场上没有路灯,一到晚上,村里黑漆漆地,我希望能帮忙搞几个太阳能路灯。这是最直接的帮扶,也是立竿见影的扶贫成效。” 谢锋没有拒绝,说太阳能路灯是能源局管的,他个人能力有限,要请求分管领导出面。并说空调的事已经解决,过几天就叫人送去安好。 打了几个电话后,谢锋和章学军开车赶到交通运输局。 交通运输局是负责架桥修路的。 局长见谢锋也来了,很是客气,并通知几个班子成员进来商议。 实际上,作为职能部门,郑家湾村的道路情况交通部门是清楚的。但修路是需要钱的,而且不是个小数目。区里目前不可能拿钱专门为村里修路,再说,区财政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最后,大家形成共识。就是,先由交通部门向市区发改委申报立项,争取省市支持早日入项目库,如能得到国家支持更好。只是今年申报期已过,看能不能补上,万一不行,只能等下一批。 离开了交通运输局,他们又马不停蹄来到能源局。谢锋说明情况后,能源局局长到是个爽快人,直话直说,“今年的确有一批太阳能路灯指标下来了。但是,全区要统筹安排,金口镇的郑家湾好多条件不达标,起码路不通,灯送不进去。所以,今年就没有安排你们那个村。” 这时,局长的电话响了,他起身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关上电话后,局长进来笑着说:“你们真不够意思,要路灯就直接说啊,还找领导出面。涂xx是我的老上级、老领导。哈哈哈,看来不安排不行啊!” “这样吧,我们再把指标调剂一下。看能不能从另外几个村让出一杆给你们,调剂好了再通知你们,怎么样?” 谢锋看事情这么快有了转机,生怕再生变故,赶紧答应,“好,好。感谢!感谢!” 在村里这几天,修路已成了章学军的心病。 看样子,急不得,也急不来,只有等。 现在,太阳能路灯基本有了着落,修路的事多少也有点眉目,事情还算圆满,总算没有白跑。 听说章学军回来了,死党马明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拉到“煨汤馆”,点上一罐土鸡汤外加几个青菜,两人就边吃边聊了起来。 马明叫上了一瓶白酒。 章学军说不喝酒。他说,党员干部工作日不准饮酒。 “没事,只有我们两个人”马明劝到。 “这是规矩,我们必须严格执行。”章学军坚持到:“不管几个人,要对自己负责。” 马明拗不过来,感觉他怎么突然就变了一些。只好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章学军。“下去了几天,感觉怎么样啊,章书记!” 章学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好!” “听说,你们那个村很复杂,不好搞。以前也有第一书记,好像后来自己跑了。所以,重新安排我们机关去。”马明说得有眼有版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章学军喝了几口汤,盯着马明继续说道:“城里怎么样?我们机关怎么样?” “重新回到农村,我还是觉得农村好些。”章学军有感而发,他说的可是真心话。这汤味道还真不错。 马明感到这章学军下乡只一周的时间,却明显地变了许多,是成熟了许多。不再发牢骚了,话也少了,却精辟,还有些道理。难道农村真的是锻炼人地方?还是几天不见,变生疏了? 第十六章 钉子 核查组碰到钉子了。 事情并非章学军预想的那样简单。 根据贫困户的申报程序,申请人申报后,村干部和扶贫工作队就要入户核查。 因为只有通过实地走访调查,摸清楚申请人家庭的真实情况,算清申请人的年均收入,才能判断申请人是否在贫困标准之内。老刘他们遇到阻力了。 阻力首先来自吴长生。 吴长生根本不答理老刘他们。完全不配合,十问九不理,更不可能说出全家一年的收入。其他几户看到老刘在吴长生处没问出什么,没能把吴长生怎样,也依样画葫芦答非所问,搞得老刘他们很被动。核查工作进展不顺。 好在,章学军及时赶回村里了。 大家碰头相互通报了最近工作情况,分析了遇阻的原因,一致认为,那就是吴世仁在背后为他们撑腰。 吴世仁是主谋,是最大的阻力。不拔掉这根楔入村里几十年最大的钉子,村里永远难以改变现状,更谈不上发展。发展不了,村民要想脱贫致富,只能是天方夜谈。 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 为不打草惊蛇,章学军没有离开村子,悄悄地再次拔通邢副书记的电话,专题汇报目前村里的情况,以及自己下步工作想法。 章学军回村之前,专门面见了邢副书记。通过近期的接触交流,他和邢副书记彼此互生好感,都认为对方有责任心、有事业心,都愿意为改变农村现状而扎实工作。很快,两人为了共同的目标达成了共识。 吴世仁在村里一手摭天,横行霸道几十年,镇里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想处理。只是困为村里这么多年被吴世仁掌控,村组织建设薄弱软散,形同虚设。 一些有想法、有作为、有能力的年轻人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眼不见为净,都外出各自发展。 由于村里没能人,外村人也不愿意来趟郑家湾村的浑水,加上后备干部严重断档,镇里担心把吴世仁拿下,村里没人主事,会乱套。 所以,为了稳护村里的基本稳定和正常运转,也只能对吴世仁旁敲侧击。只要是不至于太过份,镇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一年又一年,拖了好几年。 章学军来了,镇里决定动手了。通过观察了解,镇里认为这个新来的第一书记,虽然基层工作经验不足,但责任心强,有担当,敢担当,是个能干事的好干部。 关键是敢于直面矛盾,有一颗热爱农村的质朴心境,也愿意为改变郑家湾村贫穷面貌而斗争。 镇里决定,全力支持章学军核查工作,以违规操作贫困户这件事为突破口,审查村里近年来的开支情况,其他部门联合从廉洁纪律、生活作风等方面着手调查。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老谋深算的吴世仁好像嗅出了些什么。这段时间,白天装病不来村委会上班,猫在家里观察风向。晚上,他和吴有德几个死党,到处串门。 对信得过的村民,就订城下之盟。信不过的,认为是异己的,就恩威并施,威胁利诱。 许多老实巴交的村民迫于吴世仁的淫威,担心章学军在这里呆不长,现在只是做做形式。 到时胡汉三又回来了,还不又是他吴家的天下,受苦的还是他们。因此,一些村民还是不敢配合核查组的工作, 章学军和老刘他们几个商议,首先以村干部为突破口,然后才能逐一推进。 他第一个找的是龙大军。龙大军是退伍军人,性格刚正不阿,敢说敢做。刚回到家乡那几年,因看不惯乡邻以大歁小,路见不平吼上去,一人打翻好几个,从此身名远播。 原村里老书记看他正气凛然,安排他到村里当治保主任兼民兵连长,维护全村秩序。 只是吴世仁当了书记后,村里风气逐年变坏。龙大军看到村里乌烟瘴气,自己又无能为力,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平时在村里晃晃,没事就种好自己田地蔬菜。吴世仁也是欺软怕硬,龙大军的个人工资相比其他几个略为多点,也是怕龙大军找他的麻烦。 随着年龄的增长,龙大军的个性也逐年磨平,没有了年轻时的锐气。 听了章学军的来意,龙大军也有顾虑。他叹了一口气,说:“镇里以前也有派人来查,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万一,这次又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结果。到时,你们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就又要倒霉了。” 龙大军还以为镇里有人在包屁吴世仁,所以顾虑重重。 章学军从包里拿出几本新的党员干部违纪违规处分条例,讲解了新的规章制度,又送给他几份省市报纸,说:“你看这上面,这么大的干部都处理了,何况是一个村支书。你要看清形势,现在,只要你违法违纪,不管是多大的官,都会受到法纪的严肃查处。” 龙大军看着报纸,半天没有吱声。 离开了龙大军家里,章学军找到了程晓英。同样的话,他对程晓英也说了一遍。 程晓英到村里时间不长,一直只负责妇联工作,其他的事项参与也少。虽然平时也看不惯吴世仁他们的秘作所为,但,一个女人,又能怎样。 她虽话不多,却是个聪明的人,知道章学军此行目的。她也明事理,事到面前,孰重孰轻,她也能掰清。 她直接说:“章书记,虽说你来我们村时间不长,但大家都发现你是一个好书记,我们也都很欣赏你。我现在表个态,今后,只要是你安排的,我决不给拖后腿。你现在想问什么,你就直接问。只要我知道的,我将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决不拖泥带水。” 许愿和龙美刚来不久,也问不出什么。 晚饭后,章学军还是习惯地到村外散散步。 现在,他也开始通过散步来梳理一天的工作。计划虽然已经部署,行动决不会是一帆风顺的,还是会有许多阻碍的。也没有从龙大军和程晓英那里得到有价值的情报,但有一点可以明确,那就是他们两个已经明显地站在章学军这里了。这也是个了不起的胜利。 第十七章 雨夜交心 外面开始下雨了。 这是章学军进村后的第一场雨。他站在窗边,抽着烟。现在,一个人的时候,偶尔也抽几支。 随着烟头火光一闪一闪,章学军的思绪也在不停地跳跃着。 他用手捋了捋头发,静静地望着窗外。回想这段时间过得太快了,跨度太大了。 从接受第一书记职务开始,不过才二十来天,面临的事情太多了,自己也有点应接不暇。 是工作推进太快,还是自己能力有限,没处理好。他不知道。事情没有到最后,谁也不能下结论。 “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 章学军忙把门拉开,只见龙大军站在走廊里,披着雨衣,全身湿淋淋地。他赶紧把龙大军叫进来,让他脱下雨衣,随手递上一条毛巾说,“快擦擦,免得感冒了”。 这是龙大军第一次单独来到他的房间,而且是下雨夜。章学军知道,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头。 但他还是装作不急不燥的样子,为龙大军倒了杯热水,“来,坐下,暖暖!” 环顾了四周,整个房间只有一张椅子,自己身上又到处是雨水,龙大军说道:“还是站着吧,站惯了” 章学军又为龙大军递上一支烟,点上。就是什么也不问,笑嘻嘻地望着他,什么也不说。 龙大军倒是先开口了。 他说:“章书记,你那天走了以后,我也好好想了想。作为一名党员干部,退伍军人,我觉得这几年我的思想滑坡了,觉悟倒退了。” 龙大军顿了顿,抽了口烟,继续说:“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敢于同不良风气作斗争的勇气却消退了呢?” “自己作为村委委员、治保主任、民兵连长,这些年在村里一点作为也没有,对于一些不正之风,没有勇气站出来,也没有指出来。” “总以为大家是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没有必要弄得不开心。只要自己的工资不少一分,就你好我好,大家好。现在,村里变成这样,我作为党员干部还是有一定责任的。” 章学军认真地凝视着龙大军,仔细地听着他的肺腑之言。看得出龙大军是经历了很大的思想斗争。 在这种时候,还勇于承担责任,可见他是一个有血性有担当的人,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是一个还没有忘记入党誓词的好干部,好党员。他是一个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章学军安慰着他:“村里现在这样,这不能怪你。他吴世仁作为村支书、村主任一肩挑,吴有德又操控着村里财务,许多事情你根本不知道,你也左右不了。” “现在,各地都在开展反腐倡廉、扫黑除恶和基层治理等形动,这对于我们是一个天赐良机。只要他吴世仁粘上了一点,组织就不会放过他。” 章学军故意叹了口气, “只是,调查现在进展不顺,我们需要一个突破点!”说完,章学军颇有深意地望着龙大军。 看来龙大军是豁出去了。 “我知道点内幕,也是听说的,不知道真假!” 有戏了!“说来听听!”章学军笑着说。 “村里上报的低保户是27户,听说只有20户左右是真的,银行卡发到了个人手上。而那7户的银行卡在吴有德手上” 章学军边听边记,这的确是个重要的事。 “那每年民政核查、年审是怎么过关的呢?”章学军感到这里有问题,可能牵扯到其他部门或其他人。 “都是吴有德带人去的,具体是怎么过关的,只有他俩清楚,因为,我们几个都没有参加。” 龙大军越说越来气,“就拿这次精准扶贫来说吧,听说是搞扶贫,大家都知道会有补助之类的,有油水可捞。他吴世仁就不让我们几个参与,说让我们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所有申请、入户调查、公示、录入都是他们俩人操作的。你那天问我,我是实话实说。” 章学军为龙大军续了一杯热水。 龙大军端在手上,热乎乎的。 他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村里的帐肯定是个糊涂帐。这个可以到镇经管站去查,这几年都是村帐镇管” “还有,流转土地200亩,这上面合同可能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流转的钱到哪里去了,这是个问题。这么多年也没公示。” “还有,修路的事。当初,镇里修路,别的村都修到村里,为什么我们村只修到村外?” “当初,吴世仁还是副书记,他想接这个修路工程,镇里不同意,因为你没有修路资质。” “他就背后让找了一些地痞,还有村里一些不明事理的老人,天天在工地扯皮,出难题,最后把工程队打跑了,所以道路只修到村边。你也看到了,现在进出村里多难。再想单独修路,更是难上加难了” 章学军指着自己的笔记本,斩钉截铁地说,“如果这些都属实的话,他吴世仁绝对跑不了,肯定是会受到纪法严惩的!” 龙大军最后说:“突破口是吴有德。别看他整天人模人样的,那是仗着他叔吴世仁的势。这个人最怕死,把他捉起来,什么都会交待的。” 两人共同话题越来越越多,抽烟喝茶,相谈甚欢,聊到了深夜。 真可谓,相逢何需言谈迟,只是未到知心时! 雨住了!天,慢慢放晴了。 这些天,村委会里一切照常。龙大军、程晓英和两个人年轻人在忙进忙出,老刘和几个组长还在几个小组里核查。吴世仁仍然还没来上班,吴有德有时也来村委会转一下,突然又半天不见人影。 在一次陪同老刘他们核实时,程晓英看看四周无人,把章学军拉到一边,将最近她知道的一些情况说给章学军听。 有的事情龙大军已告诉他了,有的还是第一次听到,还说了吴世仁和吴有德最近的一些动向,章学军意识到吴世仁也在开始行动,决定要加快部署。 章学军来到镇里,将掌握的一些线索和情况向镇书记、邢副书记进行汇报,三人将汇总的情况进行分析,一致认为可以敲打一下,但要找准打击点。 真可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来早与来迟! 第十八章 布网 “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章学军敲醒。 “章书记,章书记,快起来,出事了!”龙大军惊慌失措地在门外喊叫着。 章学军连忙起身开门,只见龙大军满头大汗,一副火急火撩的样子。 “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吗?”章学军赶忙地问。 “老金头的房子倒了,人也被砖头压住了” “快,去看看!”章学军拿起衣服就往外冲。边走边问道:“老金头现在什么情况,严重吗?上报镇里了吗?镇卫生院通知了吗?”一连串的发问,让龙大军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 “老金头情况还好,人救出来了,听说只是脚压断了。”龙大军跟随着章学军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着:“镇民政和卫生院都通知了” 听到老金头还算平安,章学军悬着的心也慢慢松下来了。问道:“村里其他人呢,吴书记呢,通知到现场了吗?” 他两个三步并作两步走,一路小跑向三组赶去。 路上,龙大军边走边介绍,老金头三组人,村里的五保户。今年七十多了,打了一辈子光棍,无儿无女,一人独居。房子约有二十多年,比较破旧。前几年,我们找镇民政反映过。后来镇里给了点钱,也只是将墙外粉刷了一下,天上的瓦换了几块。前几天下雨,可能是把墙基冲洗跨了,导致房屋倒塌。 老金的房子在三组西边,是一个矮小平房,此刻墙壁东倒西歪,残垣断壁,折断的房梁随意睡在地上,零乱的家俱被砖瓦覆盖着,四周一片狼藉。 老金头被人抬到隔壁。 龙大军在门外喊了一声,“老金头,章书记来看你啦!”章学军走进房间,看见老金头仰睡在床上,叹声叹气,满脸痛苦的样子。 章学军上前坐在床边,轻轻地拉着他的手,饱含深情地说“老人家,对不起!由于我们的工作没做好,让你受苦受疼了”并叮嘱让他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不用操心,就出来了。 老金头老泪纵横地望着章学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有德也来了,看见房子倒了,老金头脚断了,他一下子也慌了。连忙掏出手机正要向吴世仁打电话,看见章学军从隔壁出来了,赶紧把手机放进口袋,走过来与章学军打招呼。 章学军点了下头,没有理会他。 这时镇卫生院的担架来了,因为救护车进不来,医生是从村外快步跑进来的。经过现场检查后,医生对章学军说,初步判断左脚粉碎性骨折,我们现在只能简单处理一下,需要立即住院观察治疗。 章学军叮嘱道:“请你们一定好好治疗,老金头是村里五保户,五保户住院的政策你们医院应该知道的吧!” 医生点点头:“请章书记放心,我们会全力以赴医治好他的。” 龙大军带了一个人来找章学军。 “这是镇民政办吕主任,这是我们村第一书记,章书记!” 吕主任四十五六岁模样,提一个手提包。长得白白胖胖,笑容可掬。 章学军开门见山地问:“吕主任吧,你来了,正好。我想问,老金的房子为什么会突然坍塌了呢?” 吕主任一副非常专业的样子,说:“老金的房子太破旧了。主要是当初建设的标准不高,钢筋水泥用得少,地基又不深,再加上年久失修,的确存在安全隐患。我刚到民政办的时候,他就住在这里。我记得,前几年,我们下拨了专款给村里,专门为五保户修房子。” “没成想,不几年,房子却倒了”吕主任非常惋惜样子。 龙大军问:“给了村里多少钱?” 吕主任想了想说,“我们镇里是拿不出来的。是我们申请的民政专用救济金,具体我记不清多少了。但整治维修老金这样的房子应该没问题吧,估计有5000多元吧!” “房子维修完了,你们来验收了吗?”章学军意味深长地问道。 吕主任有些不自在,脸也红了,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当初,当初吴书记说,由他们负责找人维修,修好了拍几张照片,收齐资料给我们送来,所以..所以我们验收没来现场...” “这就是你们没来现场的后果!”章学军义愤填膺道,掩饰不住的怒意。 章学军让龙大军现场用手机拍了一些老金头房子倒塌现场的相片。 吴世仁也来到了现场。他是接到吴有德的电话,确认房子的确已经倒塌,关键是差点出了人命,好在老金头只是脚折了。所以,他吴世仁作为支部书记应该在事故现场。 吴世仁来了后,像模像样地转了几转,就把一些看热闹的村民轰走了,“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快走,这里危险。” 章学军见吴世仁来了,上前打了个招呼,说:“吴书记,老金头身体无大碍,已送到卫生院去了。他是五保户,又是脚断了,我建议,这几天,安排几名村干部轮流去照顾下,可以吧?” 吴世仁笑嘻嘻地说:“要得,要得。” 二组组长老刘他们一直在忙碌着。由于,前几天一些人不配合,章学军就根据扶贫政策提出了几点原则。 主要分两步走,一是城里有房子里,有汽车的,有产业的,有门面的,有商品的等等,统统作为非贫困,上报区里,请求剔出贫困网。 二是这些人剔出后,再对余下的部分人进行收入盘算,看收入有多少,对比贫困标准,再作出结论。 有了这些直观标准后,老刘他们办事就简单多了。也没有必要直接入户调查了,通过到镇里将村里贫困户的身份证号码输入大数据库,很快就比对出来了,只要是直系亲属有车、有房、有产业的,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一清二楚。 老刘将这些人的资料全打印出来送给了章学军。 看来,村里的确隐患重重。吴世仁的问题,已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情了。 为不打草惊蛇,章学军琢磨了一番,便是心生一计。他拨通了邢副书记的电话,两人商议决定开始布网。 第二天,根据村里安排,吴有德去镇卫生院照顾老金头。 他骑上摩托车直接往镇卫生驶去。 他哪里知道,镇邢副书记带着镇纪检、公安派出所民警正在卫生院门口等着他呢。 吴有德还没弄清什么事,就被民警带到派出所。 吴有德惊出了一身冷汗。最近没犯什么事啊,也就打打小牌,不至于这么多人来抓我啊。到底是为了什么,吴有德有点吓蒙了。 一上午也没人来审问他,吴有德的心更虚了。这算什么事啊,把人搞来,又不说,又不问,这是要干嘛啊?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害怕... 邢副书记让人放话,说吴有德因违法被公安机关收审,已送到城里去了。不说是违纪,这是让老狐狸吴世仁摸不准什么事,让他自乱阵脚。 几天不见吴有德的影子,打电话又没人接听,吴世仁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慌。他担心出会什么事,但又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吴有德这个人,他太了解了。爱喝点小酒,打打麻将,找女人还没有那个胆子,因为他家里那个母老虎太厉害,经常把吴有德打得满村乱跑。别人都笑话他“妻管严”,没出息,丢男人的脸面。吴有德总是吹牛,说,你们又不懂,我又打牌,又喝酒,钱从哪里来?指望村里的几个工资钱,早就饿死几回了。要不是媳妇她二哥接济,有钱打牌喝酒,我早就打死她了。 其实,吴有德是最怕死的,这也是吴世仁最担心的。别看他平时在村里牛皮哄哄,说这个,吼那个,还不是仗着他吴世仁的虎威。要不是老子罩着他,早被人不知打了多少回。 这些年,村里的帐目都是他吴有德做的,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帐是怎么做的,是见不得光的。这些年,他吴世仁通过让吴有德做假帐,私分土地流转费十多万,骗取国家低保金五六万,还有平时吃喝玩乐费用哪一样不是从村里套出来的,这些只有吴有德最清楚,也是吴世仁最担心的。 听说,吴有德被派出所关了,吴世仁多少有点心理自我安慰。派出所关人,无非是打牌、打架斗殴之类。只要不是刑事案件,罚几个钱,过几天也就能放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回吴世仁真的是黔驴技穷,没有底气了。 第十九章 智 斗 吕主任脑门上直冒汗。 早上,镇办通知开会。等他来到小会议室时,却发现只有镇纪检书记和几个陌生面孔在里面,他以为走错了房间。 刚准备退出来,镇纪检书记喊道:“吕主任,没错,就是在这里开会,就等你,快进来。” 镇纪检书记上前介绍,指着一个中年男子说:“这是区纪委监察机关的孙常委,这两位是纪委监察机关第二室的高主任、陈主任。他们今天下来,是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又转身对孙常委打了声招呼就把门带上,走了。 吕主任对这个小会议室还算熟悉。小会议只有三十平方左右,两边墙上各挂了一幅国画,一幅是画的是迎客松,另一幅画的是长城。主坐两边各摆放了几面红旗,四周沿墙边围着摆放了十几个单人或三人沙发,隔几米面前摆放了几个两人茶几。 小会议室轻易不打开,除非镇里有重要事务。有时,上级领导视察调研一般也会到这里坐谈或休息,镇里的重要事务,一般也是镇班子成员先在这里开会协商讨论,有了结果才外出到大会议室宣布。 能到这里来开会的不是一般人,一般人也轻易进不来。 因此,镇里的一般干部都以能到小会议室开会为荣耀。 今天,镇里一般干部民政办的吕主任却轻易进入了小会议室,而且是专门为他一个人把门打开的。但是,他没有感到丝毫荣耀,他感到了全身冰凉。 小会议室的布局有些变化,房子中间摆了一个小长条形桌子,一边摆了一张木头椅子,另一边摆了两张椅子,相对放着。 高主任指引吕主任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看到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吕主任两眼一黑,颤颤惊惊地摸到椅子边,慢慢伸出手,扶住扶手,慢慢地滑坐下来,腰杆僵硬着,双手一直不知道往哪里放。 孙常委把他们的工作证亮给吕主任看了之后,请他坐好,就开始与他慢慢聊天。 高主任和陈主任在他对面坐下来,拿出询问笔录和录音笔放在桌上。 纪委谈话,大事不妙! 简单聊了一下,缓和了一下气氛后,孙常委站在他对面,直奔主题。“吕主任,今天找你来呢,是有几件事想了解一下,希望你能配合” 吕主任已经懵了。瘫坐在椅子上,手脚开始发麻。 虽然孙常委说得很轻言细语,不威不严地,但吕主任却如有万箭穿心,全身冒汗,直打哆嗦。 “不用那么紧张嘛,就当是同事之间聊聊天。”看到吕主任一下子紧张了,孙常委就为他点上一支烟递给他,笑着说,“你应该知道我们找你是为什么。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是不会来找你的,这点你应该明白,不要心存侥幸了...” 看到别外两个拿着录音笔和纸神态威严地等着他回答,吕主任头脑一片空白,完全迷糊了。 孙常委后面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清楚。他也知道,这一天是迟早要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当了快十年的镇民政办主任,经他手下签了多少低保户、困难户,拨付了多少扶贫款,送去了多少救济款,他根本不清楚。这里面,有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是照顾领导、朋友、关系户的他也搞不明白。违规收了多少红包、烟酒和土特产,他更记不清了。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上厕所。刺鼻的液体从椅子上流了下来... 吕主任的心理防线已开始慢慢崩溃。他断断续续地交待了十年来一些违纪违规的事实,特别是与郑家湾村吴世仁串通,虚报低保户人数,违规将低保银行卡交给吴有德。每年年审不按规定审理,违规接收吴世仁吃请,收受红包、烟酒等违法事实。等待吕主任的将是法纪的严惩。 另一边,只是在警务室坐了一上午的吴有德,就自己把自己吓昏了。镇纪检书记刚一进来,他就把什么抖了出来。 他把吴世仁教他如何做假帐,如何与民政办串通虚报低保人数,冒领低保金,截流五保户维修金,大吃大喝,冲抵土地流转租金等违法事实交待得一清二楚。 镇办来电话了,通知吴世仁和章学军去镇里参加精准扶贫工作会议。 吴世仁本来就紧张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了。这会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是个圈套?去还是不去?镇办电话通知开会,不去吧,那就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去吧,万一吴有德那小子把什么都招了,不就是自投落网? 思前想后,忐忑不安的吴世仁反复权横利害。最后,吴世仁还是决定冒险去参加会议。哼!老子在镇里、村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就算他吴有德小子把什么都说了,老子也不怕,你拿不出证据,空口无凭。因为,那些帐都是他让吴有德做的,都是他经手写的、签的,老子一个字也没写,与我吴世仁无关,最多...最多...我也是个领导不力,监管不力。哈哈哈...吴世仁突然发现自己太聪明了,又一次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了,不由得笑出声来。姜还是老的辣啊,他越来越佩服自己了。 吴世仁也被请到了镇小会议室。老奸巨猾的吴世仁,刚开始装作非常镇定的样子,毕竟在村里混了二三十年。坐在吕主任曾经坐过的椅子上,先是装作十分委曲的样子,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说。还当着高主任和陈主任的面,不停地讲述他在村里这么年,是如何稳定村子局面,如何带领大家勤劳致富,等等。 先凉他一天再说。整整一天,高主任和陈主任分别陪同吴世仁学习文件报纸,就是不同他谈郑家湾的村。 第二天,吴世仁还是那样嚣张,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整个上午,吴世仁一点都不配合。 下午,孙常委拿着个软面抄日记本,一个很旧的日记本,封面是一个美女在跳舞。孙常委故意让吴世仁看清这个日记本,还当着他的面有意无意地翻看着,时不时还指指点点,与高、陈两人耳语几句。 这个日记本好像在哪里见过。吴世仁一看到这个封面就觉得眼熟。 是吴有德的,错不了,肯定是的。当初看到这个美女跳舞的封面,我还嘲笑他,万一被你家母老虎看见你这本子,不打死你才怪呢。 他们怎么会有这个日记本?是巧合,还是... 吴世仁一下子紧张起来了。难道吴有德这小子把我每次让他做的事都记下来了?要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好办了,这小子太阴了... 他妈的太不地道了,还来这一手,这下真是完了... 吴世仁瞪着一对牛眼上下左右地乱转,这老小子又在想对策了。 只有全部推给吴有德,才能脱身。说是吴有德背着他一个人干的,所有事都与他无关。对,只有这样,才能过关。别说我不义,只怪你先不仁。 典型的一个狡猾的老狐狸。但任你多狡猾的狐狸,始终斗不过聪明的猎人。 孙常委不愧于老纪检干部,从事纪检监察工作多年,办案经验丰富,对这种小吏的心里动态十分清楚。 “吴书记,你在村里工作多少年了啊?”孙常委和他拉起了家常。 “快三十年了”吴世仁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那当村干部呢?”孙常委还是那样轻言细语的。 “副主任有好几年,副书记吧,也有七八年,当书记就十多年了”吴世仁提起自己的当年勇还是中气十足地。 “那你是村里的老资格,老领导了”孙常委笑眯眯地调侃到。 “那是!村里要不我镇着,早就不是今天这么稳定了”吴世仁还真有点得意忘形,“想当年,我带领全村人...”又开始吹起了。 孙常委慢慢地渡着步,时不时地望着他。喜欢讲,就让你一个慢慢讲,讲到自己不想讲了。 突然,孙常委停了下来,问了一句话“既然村里这么熟悉,那有几多五保户你知道吗?” “7户呢,都是我出面帮助办的,没有我不清楚的”吴世仁兴奋地用手比画着说。 “那低保户有多少呢?”看到吴世仁进入了笼子,孙常委准备关门打狗了。 “低保户有十几....十几户”吴世仁吱吱捂捂地。 “到底几户?”孙常委突然厉声地问道。 吴世仁吓了一弹,开始语无伦次进来“这个,这个是吴有德去办的,我...我不是很清楚..” “我们从镇民政的记录上查到的是你亲自办的啊!这一点已是毋庸置疑的”孙常委铿锵有力地说道。 “这个..这...我就不知道了”吴世仁百般狡辩着。 “民政办的吕主任,你认识吗?”这是对他的提醒。 “认识,怎么啦?”狡猾的吴世仁瞪着一对牛眼反问道。 “他交给你多少低保卡?你又发出去多少个?”孙常委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吴世仁一下傻了眼,手也不比画了,头上也开始冒汗了。 “去年10月11号,吴书记说,马上低保又要年审了,送给吕主任2000元,”孙常委开始翻看日记本,慢慢地念了起来... “今年,春节初三,吴书记又拿了3000元,说记着” “4月5日,清明节第二天,吴书记又让我送钱给吴家辉...” “吴家辉,你认识吧?”念到这里时,孙常委慢不经心似的随便问了一下。“要不要,我们把他找来一下?” 这一问,不打紧,把吴世仁吓了个半死。 吴世仁有一双儿女。长女已出嫁g县多年,外孙女已上初中。儿子吴家辉三十多岁了,还没成家,在城区开了个贸易公司,由于新冠疫情影响,近来效益不是很好。他独溺爱着儿子,又怕他没钱乱来,仗着自己是村书记,就通过做假帐等手段,从村里帐上把现金转给儿子周转。指望儿子公司能赚钱回补空缺,那知道却入泥牛入海一去不回,前后共亏空五十多万。这是他最大的心病,又是他最担心的,万一东窗事发,就什么都完了。 现在,孙常委点中了他的死穴,吴世仁知道,再抵抗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还会落个罪加一等的,这老小子其实聪明得很,既然进来了,只有配合,少关一天是一天。 吴世仁也就慢慢地交待了这些年的一些贪污受贿、行贿受贿的事实。 鉴于吴世仁涉嫌违法犯罪,区纪委建议金口镇免去吴世仁村支部书记职务,同时,启动相关程序撤销村委会主任职务和吴有德的职务。其他违纪违法行为等待相关部门认定后再一并移交处理。 经镇里提名推荐,区组织部门考核同意,并征求谢锋、章学军意见后,邢副书记在郑家湾村主持召开村民代表大会,代表镇里宣布章学军代理郑家湾村支部书记,主持村里全面工作。同时,免去吴世仁村支部书记、吴有德副书记职务,村民代表现场举手表决,全票通过撤销吴世仁村委会主任职务。 当宣布章学军代理郑家湾村支部书记时,全体村民全体起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第二十章 找钱 面对组织和村民的信任,面对大家的掌声,章学军站在会场,声音哽咽着,说道“谢谢组织和大家的信任!我来村里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得到全体村民的信任,这是对我工作的充分肯定,也是对我的莫大支持。”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许多村民都还站着,担心他们的年龄都比较大,站久了怕吃不消。 就示意大家都坐下来,可村民都心甘情愿地站着,听新书记热情洋溢的讲话,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了他,盼望脱贫、致富,憧憬着过上好日子。 这是村民最基本的要求,最朴实的愿望,也是章学军最大的心愿。他暗暗发誓,一定不辜负组织和大家的期望,一定要尽快让大家脱贫致富,早日过上小康生活。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新的村两委成立了。结合村里实际,章学军调整了村两委成员的分工。他主持村里全面工作,龙大军具体负责村民委会的工作,程晓英分管党建和财务工作,许愿和龙美的工作也有相应调整。精准扶贫工作所有人都有责任,所有人都有包保任务。 原来七个人的工作,现在由五个人来分担。大家的工作量比以前多了,担子也比以前重了,但大家心情比以前舒畅多了,工作干劲也比以前大多了! 打铁要趁热。根据几次大数据对比,村里原来违规上报的贫困户,报请上级全部剔除,不符合条件的低保户请示民政部门全部停止享受政策,虚报的几户也全部退回镇里统一处理。 经全体村民提名和多次筛选,将桂寡妇、吴斌等几户或生活特别困难,或身体残疾,或重病的几户按照程序迅速上报,同时,用大红纸贴在村委会墙上公示,接受全体村民监督。 看到自已的名字也上了,桂寡妇她们激动地热泪盈眶,拉着章学军的手说,“感谢章学书记,感谢恩人啊!” 章学军不无感慨地说:“以前我们的工作没做好,让大家受委曲了。今后,在党的领导下,我们日子会热过热红火的!” 吴斌是个残疾人,他杵着拐杖使劲从人群中挤过来,对章学军说:“章书记,你是个好人,我们只认你。你不要走了,就在我村里当一辈子的书记吧!” 村民全体附和,掌声雷动! 太阳透过云层穿射过来,村委会前光芒万丈。 一轮阳光照耀在章学军脸上,他一时睁不开眼,因为他眼里噙着泪水。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 老金头住院已有十多天了。这天,章学军带着龙大军和程晓英到镇卫生院来看他了。 近两年全市医疗体制改革,推行医共联合体模式,重要的医疗资源向乡镇基层延伸。省市医院开始试点托管基层医疗机构。 一些省市区医疗专家受邀到基层卫生系统坐诊,这样既能缓解省市大医院的看病压力,也有效提升基层医治水平,增加基层医保结余额度。同时,也的确减轻了病人的诊疗费用。 像老金头这种粉碎性骨折,手术并不复杂,只需要静养和辅助其它药物治疗,不出意外的话,百余天后即可基本康复。 老金头住在一楼19室,章学军他们进去后,程晓英轻轻地喊了一声。 “金叔,我们章书记来看您啦!”然后和龙大军放下水果等慰问品就站在一边。 章学军顺手拿把椅子坐在老金头病床边,笑着问,“金师傅,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吧!” 老金头有些意外,他不敢相信章书记会亲自来看他。由于他年老体弱,基本每年都要住几次院。 好在国家对五保户有照顾,住院报销九成,个人只出一成。要不这么多年,自己一个孤寡老人哪有钱看病住院啊! 往年住院,村里最多只是吴有德来了几次,也只是应付了事,远远地站着,呆不了几分钟就跑了。 今天,看到章学军真的带了这么多村干部,来医院看他这个孤寡老人,老金头真的是喜极而泣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就望着章学军他们傻笑... 章学军轻轻地问道“金师傅,你安心住院,把脚养好,其他的事你不用操心...” 看到老金吞吞吐吐,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章学军就靠近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的啊?” 听了半天,大家终于听清楚了,老金头说的是房子两个字。是啊,房屋倒塌了,老金脚好了回去住哪里呢? 离开镇卫生院后,章学军和龙大军、程晓英边走边商量。 程晓英问:“金叔有没有什么亲戚啊?” 龙大军说:“老金一生无儿无女,身边连个亲戚也找不出来。要不是吃五保,早就饿死了...” 商量来商量去,就是一个字“钱”。只要有了钱,房子就会有的,有了房子老金头回来就有地方住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为老金找个可以安身的地方,总不能让他离开医院就露宿街头吧! 党的政策就是让他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如果让老金头露宿街头,那他章学军就不是党的干部,就是严重失职。 看看快到镇里了,“走,到镇民政办去!”章学军提议。 邢副书记办事雷厉风行,决不拖泥带水,镇民政办很快来了新的主任。 新主任姓王,三十岁左右,意气风发的帅哥,原是镇办副主任。为人正直豪气,工作能力强,有魅力。从镇办公室副主任到镇民政办当主任,虽说都是正股级,但从副职到主职,属提拔重用。 章学军是从区里直接下派来的,镇里干部基本都认识他,不认识的也了解他。王主任与章学军接触过几次,还是挺佩服他的。特别是他一个人解决了郑家湾村多年的顽疾,所以,镇里大多人都愿意与章学军结交。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认为章学军不仅有能力,而且他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他章学军,他姓王的现在还不是在镇办公室里打杂?所以,从某一方面来说,王主任还是要感谢他的嘛。 当看见章学军一行突然走进民政办公室,王主任还是有些意外。连忙站起来,快步迎上去,一下子握住章学军的手,像是一对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章书记!稀客啊稀客,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啊?”豪爽的王主任高兴地大声问道。 “听说王主任高就,特地前来拜访祝贺啊!”章学军笑哈哈地回答他。 “你这真是请也请不到的贵客啊!难怪今天早上我出门,喜鹊一直追着我叫啊!现在才明白,原来是有贵人来啊!” 王主任连忙把章学军他们三人请进屋,在屋里唯一的一张三人沙发上坐好,转身一边拿茶叶泡水,一边说:“尝尝,我前几天刚买的新茶,这可是我自己掏钱买的啊!”说完,哈哈大家。 听了他这样说,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王主任确是一个直气的人,不藏不掖。 这是一个有些年头的旧沙发,四周的皮子都磨出白色的底子。章学军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抬头观察这个镇里相对有钱的单位。 不大的办公室紧凑地放了四五张桌子,几台电脑和打印机随意地放在上面。十几摞材料分散地摞在几张桌子上,显得有些零乱。靠墙的一边并排地立了几个铁皮柜和木柜,里面的资料和书籍歪七竖八地,估计也有好长时间没人打理。 章学军有些不理解,“你们民政办不是有钱的吗,为什么办公室还这么简陋啊?” 王主任笑着解释说:“民政办哪里有钱啊?那些低保金、救济款、扶贫款都是国家的,专款专用,我们只是代为审核、发放而已啊!哪敢截流啊?” “民政部门很关键,很重要!所以,今天我们村委会全体成员都来求助来了!”章学军对王主任到是实话实说。 看到章学军一副求人办事的样子,王主任还是感到有点紧张,担心是哪里没有处理好。于是,赶紧说:“章书记太客气了,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吩咐到是谈不上,的确有件重要的事,要请你们支持。”章学军诚心诚意地说。 王主任一看章学军不像开玩笑,忙问道“什么事呢?” “我们村老金的房子倒塌了,这你应该知道吧?”章学军切入正题。“他还是个五保户”。章学军的意思是,五保都是民政负责的,所以来找你们。 “老金房子的事,我们知道。他住院,我们还去看了。现在准备怎么搞?”看来王主任比章学军还重视老金的房子。 “老金不是还在医院里吧!可他总是要出院的啊,出来后,他住哪里啊?” “你是说,要帮他建一幢房子吧?” “王主任就是爽快人,一点就通!”章学军笑嘻嘻地说。 “这个不是不可以。毕竟他的房子倒塌是事实,也是我们民政部门的职责范围。按照五保户的标准和精准扶贫政策要求,老金的房子可以按照60平方的标准建造。只是,以我们镇现在的行情,再加上其他的费用,估计造价至少要3.5万4万元左右...”王主任一边说,一边用计算机计算着,“这笔钱从哪里来呢?”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啊!”章学军满含深情地望着他说。 “这是个不小的数字,仅靠我们民政办是不行的。这样吧,我再想想其它的办法,怎么样?”不等章学军回答,王主任拿出手机到外面去了。 民政办工作人员为章学军他们又续了一次水。 大约五六分钟,王主任笑咪咪地进来了,“刚与区局熊局长报告了...”王主任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听说你跟我们熊局长是哥们...?” 章学军没有直面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看到章学军没有说话,王主任接着说:“熊局长非常重视郑家湾村五保户房子倒塌的事,听说你们准备为他建房,他承诺从救济款中划拨2万元支持建房,这下大头解决了吧!”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这熊国安还算够意思,知道我在这里遇到困难了,还没等我去找他,就主动开始帮助了。不过,我还会去找你的,总不能这点钱就把我打发了吧。 还行!章学军还是比较感激熊局长的,虽然他没有直接出面找他。 王主任又说,“区局给了2万,我们镇民政办多少也要表示点,才行吧。5千怎么样?我们也只能出这多了”。 距离4万元还差不少,几个人正在绞尽老汁地想办法,这时听见外面有人喊叫,“章书记,章书记...” 是邢副书记,章学军赶忙起身外出迎着。 “你这个老章,真不够意思,来镇里也不联系我,哈哈哈哈”邢副书记还是那样爽快,“你不看我,我来看你总行了吧,哈哈哈哈” 两位志同道合的战友,手又一次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第二十一章 建房 今天是个好日子。 章学军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老金头房子有着落了,建房资金筹到了。 邢副书记相当支持,也很给力。当场与书记、镇长报告,特事特办,同意从转移支付里面划拨1万元给郑家湾村,用于老金的房子建造,属于专款专用。 同时,谢锋经请示分管领导后,从机关不多的经费中也拿出1万元来,支持驻点村精准扶贫工作。这样,房子建成后,还可以用余款帮助老金购置点家俱。 说干就干。回到村里,章学军立马召开会议,成立老金房子建设领导小组,他负总责,龙大军具体房子设计、材料选择、建设、监工等事务。 程晓英负责房子钱款支出,没有他章学军和龙大军两人共同签字,一分钱也没能支付,确保专款专用。 许愿根据会议精神,起草建房会议纪要并张贴在村委会公示栏上,接受村民监督。 建造房子要通过公开招标,这在郑家湾村还是个稀罕事。因为,这几十年来,村里要是有个什么建设,不管多大的工程,哪怕是几千元钱的小工程,哪一次不是吴世仁他们几个人说了算。 有时事做完了村民都还不知道。这次章学军既然还把公示贴出来征求村民意见,走形式吧? 开始,许多村民都是这样认为的。 “糊弄鬼的吧?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过了三天还不是原样的”,大家一看,大声说话的是四组郑黑子。 郑黑子是吴世仁的亲侄子,四十来岁,长得方头大脸,虎背熊腰。 以前,仗着他叔是村书记,在村里横着走路,基本没人敢惹他。今天,他突然站在公示栏前阴阳怪气,很不正常。 吴世仁和吴有德还关着,等待处理。他们姓吴的认为是章学军害的,都在找茬惹事生非,好出口恶气。 龙大军担心他会闹事,对章学军不利,赶紧挺上前去,说道:“黑子,你又在瞎说什么啊。” 为缓和情绪,他递上了一支烟。 “咱们乡里乡亲的,还是你懂事,他姓章的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外来户,总有一天会落到老子手里的”郑黑子叼着烟,咋乎乎地大叫道:“既然你们要装象做好人,那老子今天就成全你们,这个建房的什么标,老子接了” 龙大军说:“建房子是镇里决定的,钱也是上面给的,我们只不过监督完工而已,所以,要走招标程序...” 没等龙大军说完,郑黑子又大声喊叫:“走过什么鸟程序,老子来了,就是老子的...” 郑黑子环顾了四周,眼珠子差点要瞪出来似的,恶狠狠地说:“老子看今天哪个还敢接?” 龙大军不轻不重地扯了他一下,压住心中的怒火,不甘似弱地说道:“你又没有建房资质,又不懂建筑。你这样乱搞,纯粹是捣蛋,现在,正在扫黑除恶,你不怕...” “老子不怕,大不了,和我叔他们关在一起”郑黑子放起泼来了。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平时也都知道他郑黑子就是一个地痞无赖。以前,他叔是书记,大家都有事不沾边,无事躲远些。 今天他叔下台了,他还老调重弹,许多人其实也在看笑话,看新书记如何收场。 场面一上子安静极了。 看到郑黑子的嚣张劲头,龙大军又没劝住他。程晓英气得直咬牙切齿,她以前也没少受他郑黑子的欺负,又担心今天没人能止住他,章书记下不了台。 于是,她悄悄挤到章学军身边,建议通知镇派出所民警来。 章学军摆摆手:“他是有备而来的,专门找茬的。就算派出所今天把他关了,过两天他出来,又会来找事的。不用怕,身正不怕影子斜。问题迟早是要面对的,总是要解决的!” 看着龙大军和郑黑子两人在公示栏前理论,章学军静静地站在一边观察着。 他发现这个郑黑子不仅身材魁梧,而且中气十足,打肯定是打不过他的,也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他希望通过两人的争吵可以找出郑黑子的破绽。 两人越吵越急,脖子都红了,肢体已经碰到一起了,一副要干仗的架势。 章学军也担心两人打起来,不好收场。就走上前,把龙大军拉到自己身后,站在郑黑子面前,威严地问到:“你是郑黑子?” 一下子冒出一个人来,突然站在他面前,也吓了一跳。郑黑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面对章学军。 “你是谁?从哪里冒来的?” “我叫章学军,我一直在这里!”章学军理直气壮地回答,宏亮的声音震得郑黑子耳朵嗡嗡响。 郑黑子不由地后退了两步。 “你就是那个章..什么.军,老子还没找你,你到找先找上门来了...”话还没说完,郑黑子摆上一副想找人的架式,直往章学军身上扑。 眼看郑黑子要撒野,龙大军迅速冲到章学军前面,挡在郑黑子面前,几个村民也快速上来,把郑黑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村民深深知道,这个章书记是个好人,是上面派到郑家湾村帮他们脱贫致富的好官。 为人民服务的好官是不能被坏人欺侮的。 勤劳、朴实、善良的村民是非黑白还是能分清楚的。大多村民还是明事理的。 看到村民这样维护章学军,郑黑子知道再这样下去不好收场,只好悻悻地挤出包围圈,骂骂咧咧,心有不甘地走了。 看到有这么多父老乡亲在维护自己,章学军心里暖流荡漾,他再一次在心里鼓励自己,郑家湾村不能完成脱贫任务,自己决不能离开。 他也知道,今天的事情只能算是个序幕,更大的困难还在后面。看到有这么多乡亲支持,他又踏实多了。 争取的几笔建房款已陆续到帐,房子也按照正常途径完成了招标程序。 为照顾本村村民,多少有点“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也是落实“内循环”政策,大家一致同意由泥工老刘和本村四位村民共同参与建房。 老刘是罗嫂子的男人,为人本份,话语不多,从事建筑行业多年,靠一把泥刀养活全家老少。 章学军在罗嫂子家搭伙吃饭有段时经间,对他们夫妻两人多少有些了解,他相信老刘会保质保量完成房子建设任务的。 他让龙大军以村委会的名义与他们签下合同,工期二十天,择日破土动工。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顺百顺样样顺。 老天爷都在帮忙。没想到,房子破土开工后,一直是晴空万里,红日高照,非常适合工地建设。 龙大军一直在工地忙碌着。除了把好材料关,还要负责质量关。从地基深度、宽度,钢筋混凝土的标号、比例都严格把关,确保房子建设一开始就是保质保量。 章学军除了去镇里开会学习,安排完村里其他的事务后,多数时间也都到建设工地现场转转,这里帮助抬下,那里帮助推下。 许多村民也义务参加建设,大家齐心协力,一幢崭新的房子很快就建好了,粉刷一新后等待老金头入住。 由于,老金头的房子是危房,家俱也是破旧的,被砖瓦一砸,也都基本没用了。章学军就安排龙大军,用建房余款为老金头购置了一些家俱和生活用品。 老金头也快出院了。章学军也曾去卫生院看了老金头一次,告诉他房子的建房进度,老金头高兴得合不拢嘴。 按照村里的习俗,房子建好后,要摆几桌酒席,请村里一些人喝酒高兴高兴,热闹热闹。因为,在农村建房是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事,不能随意。否则,以后会不旺。 章学军征求大家的意见后,同意老金头回家的时候,在他新房门前摆三桌酒。 第二十二章 庆祝 新房落成了,只等主人入住了。 老金头也可出院了,只需在家静养慢慢恢复了。 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房子落成后,要放鞭、喝酒热闹热闹,以示破旧迎新,祈求兴旺发达。 一大早,龙大军就去镇卫生院接老金头,同时为他办理出院手续。 一个二十多平方的彩条布棚子在老金新房前拔地而起,高高地支撑着。四角绳索用钢筋拉扯着,稳稳地扎进地里,防雨又抗风。棚子下方由红砖临时搭建的两个土灶火苗正旺,迎着风正呼呼向上直冒火星子。一条长案板上放满了鸡鸭鱼肉等荤菜,地上篮筐里堆了一些白菜、萝卜、莲藕、香菜等时令青菜。 几个村民正在棚子里忙进忙出,搬这搬那。 现在,农村办酒席也是聘请专业队伍。不管是白案还是红案,主家只负责提供食材,其他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是主厨带来,谈好价钱,点火烧菜。 主厨是个五十来岁的精干男人。邻村人,姓江,人称江大厨。这些年,只要是金口镇周边农村家里办酒席,请的基本都是江大厨。 江大厨烧得一手好菜。听说,年轻时在大城市高级酒楼打工,年纪大了才回到家里和媳妇两个干这一行。 采购的鸡鸭鱼肉等食材早上五点钟就送到了村里,程晓英和龙美正负责清点,许愿跑上跑下地搞联络,这里差什么,哪里要什么,都在喊“许愿,这里差个杯子...” “许愿,酒什么时候回来...”把个许愿累得来上气不接下气。 一些村民自发前来帮忙洗菜,搬桌椅,摆放餐具,个个喜笑颜开,有的还唱起了小调...“今日真高兴啊...” 老金头房前第一次这么热闹。 炒菜声,吆喝声,吵闹声,鸡鸭声,欢笑声,此起彼伏,搅和在一起...一幅典型的丰收喜庆图画。 看到朴实善良村民发自内心的欢歌笑语,章学军不由得感慨万分,其实村民的要求不过分,有吃有喝就好,开心快乐就好,如果,能尽快脱贫致富那样就会更好。 谢锋说他今天会来。昨天上午,章学军专程与谢锋电话联系了。 一是报告工作进展,把房子建好了,二是对他表示感谢,感谢他为村里捐赠了1万元,缓解了燃眉之急。 谢锋说,为五保户新建了一幢房子,是章学军驻村以来,为村里做的第一件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事,他理应代表机关前来祝贺,不会空着手来的,这也是对他驻村工作的肯定和支持。 老金头坐着板车回来了。由于医院的救护车只能到村边,所以,龙大军提前安排人推着板车在村外等候。救护车一到,大家齐心协力把老金抬上板车,一路欢声笑语地把他直接推到新房门前。 看到一幛崭新的房子拔地而起,要不是隔壁左右还是老邻居,打死老金也不敢相信,这个新房子就是自己的。 他坐在车上,颤颤微微地拉着章学军的手,激动得老泪纵横,大声地说:“感谢章书记,你真是我们的大老爷,父母官啊!” 章学军连忙说:“不要这样说,老人家。要感谢就感谢党,感谢国家精准扶贫政策,我们这点事不算什么...” 看到老金头要下车,龙大军赶紧把拐杖递过来,和章学军扶着老金慢慢下车,拄好拐杖,一步一步踱进屋。 走到新门边,老金头慢慢抻出一只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在新门上摸了又摸,口里一直念叨“好..好..” 慢慢挪到房里,看到新条桌,新椅子,新床新被子,新...什么都是新的,老金头这里摸摸,那里擦擦,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激动,像个孩子似的放肆地大声哭了起来,要不是章学军他们把他搀扶着,他当场可能就要跪在章学军的面前。 听到老金的哭声,一些村民好奇地跟进屋里,可能也是和老金一样的想法,也可能是受了老金的感染,他们的眼睛也湿润了,有的也流下了高兴的眼泪。 看到老金泣不成声的样子,章学军担心站时间长了,影响脚的康复,就招呼大家把老金放到床上休息。 程晓英急急地跑进来,大声喊:“章书记,谢主任来了” 章学军急忙出来,远远地看到谢锋几个正往这边走来。于是,章学军快步迎上去,老远就喊:“谢主任,欢迎,欢迎!”严然一副主人的样子。 谢锋心情很好,笑眯眯地,拉着章学军的手“章书记,辛苦啦,动作好快啊,说建就建好啊,一把手就是一把手啊!”还不忘调恺一翻。 “感谢你的支持啊,还有你那1万块钱”章学军笑嘻嘻拉着他的手不放。 “你看你这人真现实,只记得钱...”谢锋板着脸装作不开心的样子,故意怼了一句。 “领导不要小气嘛!开玩笑的啊...哈哈哈” 两人互怼几句,又互相挖坑... 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谢锋止住笑声说:“你在这里吃了这多苦,我们总不能站着什么也不做吧?”他往后指了一下,“当初说好了,送你一台空调。怎么样,说话算数吧!带来了,你说,安在哪里?” 章学军这时才看清办公室小林和几名安装师傅,抬着两个纸箱子站在身后,哦,空调送来了。 他回头看看老金的房子,真诚地望着谢锋说:“现在,老金的脚不方便,只能长期呆在屋里,屋里温度比较高,当然是安在这里最合适了” “行,听你的!”谢锋爽快的应着。 人多力量大,空调很快就安好了。 本来就激动不已的老金,突然又发现多了一台空调,以为是在做梦。他揉了揉眼睛,没错,空调不一会儿就安装好了,而且就挂在自己房间里。 以前总是羡慕别人屋里有空调,总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有一台。他也知道,他的这个想法只能算是梦想而已。没有想到,今天不仅住进了新房,而且还有一台空调,这..真的是梦想成真了啊。 老金头脸上再一次泪流满面... 时间已到,准备开席了。 龙大军双手包出一个圆形大鞭炮,走到无人处,扯开包装,往地上一滚,圆形大鞭炮就变成长长的鞭炮了。他点上一支烟,狠狠地吸了几口,登下来,找到引线,右手拿着烟,退后两步,把鞭炮点燃。 火光一闪,劈里啪啦,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迅速响彻整个村庄。乌黑的烟雾随风四处飘散,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道,让人一下子有点不适应。 鞭炮声一响,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鞭炮声慢慢停了下来,烟雾随风缓缓散去。 龙大军就开始招呼大家入席坐下。 龙大军安排村里一些老人和老金坐在一起,老哥们高兴地举杯庆贺,喝得满脸通红,老顽童似的,说着村边、身边听来的怪事、奇事,说一句逗一下,笑声连着笑声。 邢副书记带着镇民政办王主任专程祝贺来了,按照习俗,章学军留下他们和谢锋几个围坐一桌吃个便饭。由于老金脚伤不方便,章学军就和龙大家两人代表他,一个个地敬酒表示感谢。 郑黑子也在现场,他只是远远望着,听着远处传来的欢笑声,恶狠狠地说,笑吧,有你们哭的时候... 第二十三章 席中对 郑家湾村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看到大家喜笑颜开举杯庆祝场面,邢副书记站起来,拿起手中的杯子,倒了一杯水,对谢锋说:“感谢谢主任安排章书记到我们郑家湾村来工作,这个人真是选对了。你看看,郑书记一到,就打开了村里工作新局面,不仅迅速扭转了郑家湾村软弱涣散现象,而且带动了全村人的精神面貌越来越好啊!工作日不能饮酒,我以水代酒敬你!” 谢锋看到邢副书记起来,立马站了起来,谦虚地回道:“这都是镇里和邢书记领导有方啊!来,借水献佛,我敬你!” 说完,举起杯子与邢副书记的杯子轻轻地碰了一下,在两只杯子刚要碰在一起的时候,有意识地将自己的杯口低于邢副书记的杯口,然后快速端回双手捧杯一饮而尽。 大家难得聚在一起,相互敬了一圈,就敞开心扉聊开了。 “村里还是比较困难的。以前,由于没有一个好的带头人,这些年,基层组织建设滞后,班子凝聚力不够,战斗力不强,推进工作拖三落四。” “村集体无产业,无特色,年年欠债,总是要镇里扶持。村民的脱贫意识不够,致富总是等、靠、要。就是等着上面拨款,靠着上面帮助,要一点是一点,没有形成劳动脱贫致富这个概念。脱贫先脱志、扶贫先扶愚,讲的是好,但真正要落实做起来很难啊!” 这时,村里有其他人继续过来敬酒,邢副书记站起来,与他们一一碰杯喝水。 坐下来,又是一脸感叹,“所以,章书记的担子还是很重的。还要请求谢主任多支持啊!” “精准扶贫工作已经吹响了集结号,这是我们党员干部义不容辞的政治任务。”谢锋也一直参与精准扶贫工作,所以在这方面还是有一些共同感受。 “这几年,我们一些单位到驻点村去开展扶贫活动,主要还是以送钱送物等输血式的扶贫方式,这是看得见、摸得着,见效最快的扶贫方式,也是一些村干部和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方式。什么也不干嘛,钱物就送到手了。” “但是,我认为这是最不好的扶贫方式。因为,他使村干部和村民进一步养成了等靠要的懒惰思想。钱用完了,怎么办呢,还能是坐等要?” “我还听说,有的村,有的村民,争着要当贫困村、贫困户,就是因为上面的政策就是扶贫钱物只送给贫困户,搞得一些非贫困户还有想法。辛苦劳动的不仅没有政策支持,而一些整天东游西逛的所谓贫困户可以坐享其成,一到节假日就有人送钱送物。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 “这实际上,在某一方面让贫困户变成坐享其成的懒汉。即使一度脱贫,也达不到应有的效果,很快就会再度返贫的。”谢锋感叹道。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邢副书记是务实的人。他也赞同国家的扶贫战略,但在基层还是存在一定的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现象。如,他对表格式扶贫就不敢苟同。 何为精准扶贫,是对贫困户家庭的人口、情况了如指掌,为应付上级突查、检查、暗访,而整天没滋没味地填写纸质材料档案,背读默记贫困户的基本情况,还是结合贫困户的实际情况,对症下药开展有针对性的扶贫活动? 上次第三方抽查,听说g县一扶贫队长对包保贫困户的家庭人口、贫困情况说得不是很清楚,还被纪检部门通报批评。 邢副书记感到很奈,他谈到,头一年搞精准扶贫,由于大家对政策理解不深不透,在刚开始的时候,要求都要填写扶贫表格,一家四五张,一个村里五六十贫困户,就是200300张。 有时填写错了,就得要去复印店里去重新复印。由于一些贫困村里没有复印机,只有都去镇上几家打字复印店去复印,一印就是好几百张。扶贫活动几年来,有的贫困户还没有脱贫,镇上打字店的老板早就致富奔小康了。 后来,又要求改用扶贫手册。一本手册大概6页12面左右,主要是填写贫困户家庭基本情况,落实扶贫政策,实施的扶贫方式,是产业扶贫、易地搬迁还是教育、医疗等,走访日记也要记录上去。 有的每页要镇、村和扶贫工作队长、队员共同签字,还要贫困户签字确认。 有的村扶贫手册先后换了三四次,五、六十个贫困户,就是五、六十本左右的手册。你说,整天在纸上耗费时间,哪里有时间去搞扶贫工作啊。 即使去贫困户家里,有的也是去照一张相,摆个pos在工作群里一发,我去扶贫了! 章学军看到他们两相谈甚欢,也过来凑热闹。听了半天,深有感触地说:“不管在哪里,要使贫困户真正脱贫不是靠低保金或者填写那没完没了的数据就能脱贫的,而是要找到贫困户自身的原动力,通过方式措施,刺激它良性循环才能有望脱贫致富。” 邢副书记来了兴趣,指着他过来坐下说,“你能不能说具体点?” 章学军喝了口水,继续说:“别看我到村里这长时间,没干什么,这段时间我主要是在调查。”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认为,不管哪个贫困户,除非是脑子有问题,没有哪个愿意当贫困户的。一些身体有残疾的人,他们通过自食其力,好多人也过上了小康生活。” “我们郑家湾村群众基础较好,先天性残疾的不多,几个五保户政策已经兜底,自己养自己没问题,可以说基本上算是脱贫了。” “村里人人都想过上好日子。最关键是有些人的思想一下子难以扭转过来,尤其是低保户。这几年,享受国家政策照顾,有指望了,低保金每月按时到达,不劳动也有饭吃。” “所以,我们村干部、党员的思想要快速转过来,要有劳动致富的意识,要做到先行先试,自己通过劳动先致富,才有能力和说服力再带动其他村民共同脱贫致富。” “具体来说,就是先要找出贫困户贫困的真正原因,这就要入户调查。不要再搞以前的那种调查,你家里有几口人、一年收入有多少?不要再做这种虚功。而是通过调查,真诚以待地与他们交朋友,他们才会与你交心。这样才能真正深入了解贫困户的思想动态,我们才有可能从思想源头扭转这种等靠要的陈旧想法。” “第二呢,要加强他们的学习。通过学习国家的政策精神,学习其他地方脱贫致富的故事,从内心激发出他们脱贫意识。从中找出一些年轻有理想有抱负,或有一技之长的人,积极为他们搭建平台,如,会泥工、木工、剪工等,组织到劳务市场为他们找寻机会...” “最重要的是,是要发展村集体经济。只有村集体发展壮大了,才能有实力更好地带动全村人民共同致富...” 知己相逢,喝水也甜。 朋友相聚,万语嫌少。 章学军好久没有这样畅所欲言了。他把进村以来的想法、计划都全盘托出,三人难得集聚一起,为让郑家湾村尽快摘掉贫困帽子,共同谋划,共同推进。 第二十四章 考察 大巴在高速公路上疾驶着。 章学军坐在窗边,透过玻璃凝视远方,窗外路边的建筑、树木快速向后“倒”去,他靠在靠背上,闭着眼睛沉思... 昨天下午,村里正在开会研讨精准扶贫下阶段工作,章学军突然接到镇办电话,通知他第二天早上到镇办集合,外出参观考察学习。 早上六点半,龙大军骑摩托车送章学军早早地来到镇里。 邢副书记和几个村书记、第一书记比他还早,已在镇院子里站着聊天。 随着人员增多,寂静的院子逐渐热闹起来,你一语,他一言,相互聊了起来。 差不多都有一个共同想法,整天呆在村里,这下有机会出来散散心了。 通过聊天交谈,章学军这才清楚,这次外出考察目的地是h省j县,主要目的是考察学习精准扶贫工作,参加人员部分重点贫困村的书记、第一书记到。 因为距离较远,估计最少得三四天的时间。 各乡镇参加考察人员陆续来到区扶贫办。章学军看了下,有一些相识的领导、村书记和第一书记,还有许多第一次见面的。大家相互打了个招呼,熟悉的还开起了玩笑。 外出学习估计有四十多人,加上区里带队领导工作人员,接近五十人,刚好坐满一辆大巴。 由于是出省考察学习,区里非常重视,区委办负责组织,分管农业的副书记和副区长亲自带队。 大家兴高采烈地上车坐好,大巴缓缓启动,向高速公路驶去。 为体现本次考察学习的重要性,珍惜外出考察的难得机会,切实做到考察学习有收获,作为本次考察带队职务最高的领导,副书记站在车上就本次考察学习提了几点要求。 副书记姓江,三十七八岁左右的矮胖男人。两年前,从本市p县一乡镇书记岗位上,提拔到江州区担任副区长,今年初转任副书记,属提拔重用。 十多年前,经济学硕士毕业后,江副书记作为特殊人才被市里引进,直接在市招商局担任正科级干部。不到两年,下派到p县一乡镇担任副书记、镇长,五年后,提拔为镇委书记。 听说,江的工作能力相当强硬,推进工作非常有魅力,而且特别能招商引资,仅十亿元项目就有好几个。这些年,江领导的乡镇一直是全市经济十强乡镇。 十年左右时间,从一个科级干部提拔为副处级领导,可以说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前途不可限量。 领导就是领导,不管在什么场合,讲话一样不含糊。江副书记首先从这次考察的目的要求,指导思想,任务要求,纪律要求等都作了讲述。 关键是没有看稿子,洋洋洒洒一口气讲了一个多小时,没有重复,哆嗦。厉害!有水平!章学军暗暗佩服。 章学军听了半天,随着大巴车的震动摇摆,几次差点睡着。回味了半天领导的讲话,归纳起来也就几句话而已. 大概意思就是说,在第三季度目标冲刺的关键时候,区里组织大家外出考察学习,充分体现了区里对这次考察学习的重视。也知道大家平时工作辛苦,让大家借此机会散散心,也是对大家的一种关心体谅。 希望大家借此难得的机会,相互交流学习,取长补短,更好地推进本地、本村脱贫攻坚任务圆满完成。最后,还特别强调,要时刻保持党员干部的形象,注意政治安全和人身安全。 江副书记讲完后,提议副区长也说几句,副区长坐在位子上摆摆手,笑眯眯地说“不讲,不讲。以您讲的为主!” 副书记都是常委,副区长就不一定,分管农业的副区长一般都摆在班子最后,更不可能进入常委。 因此,在组织排位上,副书记要排在副区长前面,所以,他是这次考察活动的最高领导。 副区长姓胡,五十岁左右,整天乐呵呵,见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到不像个男人,脸上连一根胡须也找不到。十年前,胡从区人社局局长岗提拔为副区长,分管农村、农业等工作,一直原地踏步。 听说,现在低调多了,更加注重身体健康,经常组织乒乓球、蓝球运动,有时还报名参加全马或半马比赛。用他的话说,重在参与。 大巴车终于上了高速公路,往h省方向驶去。 感谢中国高速公路,不仅让天堑变通途,而且让城市之间变成天涯只尺。同时,也为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 望着窗外四通八达、畅通无阻、纵横交错的高速公路,什么时候郑家湾村也能修建成这样的快速通道啊? 要想富,先修路。郑家湾村的路,一直是章学军心中最沉重的疼。 章学军拿出手机,通过搜索,简单了解了一下目的地简况。h省区位优越,交通便利。全省以丘陵、山地为主,盆地、谷地广布,略带有平原。省境西、南、北三面环山,中部丘陵和河谷平原交错分布。境内水资源丰富,水网稠密,漂湾港汊交织,湖泊呈星罗棋布。 j县是h省的“东大门”,与江北市相邻。是h省直管副地级县之一,在全省经济发展格局中占有一定比例。境内交通、通讯发达,电力充足,温和的气候和丘陵地带为j县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和丰富的旅游资源。 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区,资源、区位相差太大。j县丰富资源,是江州区根本无法比似的。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在淮北则为枳。 适合j县的,江州区不一定适合,更不可能在郑家湾村复制。可为什么要这个地方考察学习呢?章学军一下子难以理解区里这种安排。 大巴车中途在两个服务区进行了短暂休息,终于在临近中午左右下了高速,进入了h省j县境内。 j县领导非常重视这次考察活动。提前制作了接待方案,精心安排了考察路线和住宿餐饮,唯恐有不周之处。 县分管领导专程在高速路口等待,以示主人热情好客。 大巴车在一辆黑色商务的带领下,慢慢驶进城市中心附近宾馆里停下。 这是一座星级酒店,偌大的“维纳斯国际大酒店”几个字非常醒目。酒店门前进出的人络绎不绝,门口停满了各种颜色、各种型号的小汽车。 酒店装饰虽然不算十分豪华、气派,但有让人一眼就感到高大、上档次的感觉。 从外观上看,在这个县城里还算是鹤立鸡群的。看来j县还是挺重视他们这次考察学习的嘛! 章这军和邢副书记安排住在一个标间,两人又有了交流交心的机会。 由于考察时间有限,行程比较紧凑。根据主人j县安排,中午大家简单吃饭,短暂休息三十分钟后,就直奔第一个考察点河村。 上车前,考察人员每人领到一个小提袋。以前,这种袋子里装的基本都当地特产或礼品之类的,大家心照不宣,无非就是体现主人的地方之宜而已。 现在,要讲规矩、守纪律,参观和接待双方都不敢越雷池半步了。他也不敢送,我也不敢接。 更没有以前那种“不成敬意”“客气客气”之类的虛情假意。 所以,章学军打开袋子后,发现里面除了一本接待指南,再加一本制作精美的j县简介和几个考察点的基本介绍外,什么也没有。 这样更好,章学军笑了笑。你送来,他送去,送的都是老百姓的辛苦钱,何必呢! 章学军坐在车上,翻看着河村的介绍。 河村,顾名思义就是紧靠河边而形成的一个村落。j县是个资源大县,整个地势西高东低。西北群山环绕,水土茂盛,水资源丰富。 水往低处流。几千年来沧海桑田,硬是自西向东冲出一条河沟,山水通过河沟不断地流向长江。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章学军越看兴致越高,好一个河村发展史。据j县县志记载,自清朝初年,河村就有人居住,常年靠捕鱼为生。到民国初年,河村常居人口近两千多人。 任务事物是矛盾对立的。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靠水有鱼可以捕食的时候,有吃有喝,你感谢上苍赐与。靠水发生洪涝灾害的时候,一无所有,你又要咒诅上天的不公平。 改革开放后,一些人因害怕水患,搬迁离开,另谋出路。更多的人因故土难离,苦守河边。他们农忙时下田劳作,农闲时下河捕捞,靠天吃饭,成为半农民半渔民,生活相当困难。 开展精准扶贫活动后,县驻村工作队进来后,通过近三年的努力,河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二十五章 变迁 章学军通过手机查了未来几天j县的天气预报,还好,不是晴转阴,就是阴转晴或微风。适合外出参观考察。 抬头向上望了望,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微风拂面。现在的天气预报也比之前的要准,章学军笑了笑。 翻看考察指南,这几天的活动安排还是比较紧凑。 平安到达j县后,大家兴致很高,吃过中饭后,稍稍休息了下就出发了。 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大巴车前面出现了一条宽大的河流,章学军知道第一个考察点河村快到了。 大巴向左方向缓缓驶上一条河堤,沿着河道慢慢向前行驶。河堤约有十米来宽,黝黑的沥青铺在上面,行驶起来十分平稳。 河流又长又宽,坐在车上看不到两头,河道大概有五六十米宽的样子。河两岸边栽满了柳树或其他树木,长长的柳条在微风吹拂下,欢快地扭来摆去,像是在欢迎远方的客人。 十几分钟后,大巴车驶下河堤,向河村小广场驶去。小广场上已有一些人在等候。当地乡镇负责人,驻河村工作队负责人早已等候多时,看到大巴驶来,立马迎了上来。 大巴车在河村新党员群众活动中心广场缓缓地停了下来。章学军一行人刚从车上下来,就被眼前一幕深深地吸引住了。 这是一处易地搬迁新居。河水环绕下的村庄规划整齐,干净整洁的生态河道,水清岸绿。 统一规划的新式两层小楼,大小一致的门前小院,一幢紧挨着一幢。白墙红瓦,映衬着蓝天白云。一副美丽新农村画卷。 走进新村,沿途扑面而来的花草香气,令人赏心悦目、神清气爽;宽阔硬化、纵横交错的户户通道路连接着鳞次栉比的新居,环绕农户的庄稼地,分片种植长势良好的农作物,预示着今年是个丰收年。 进入在河村党员群众服务中心大厅,迎面墙上挂满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牌子。章学军好奇地走上前仔细一看,几乎每个牌子上都写有相似的内容,如“xxxxk中心”“xxxxk基地”“xxxxk站”“xxxxk所”,等等。 章学军默默地数了一数,大概有二十多个。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看来各地基层都是这样,可辛苦了基层社区的同行们了。 在主人的引导下,考察团进入会议室,整齐划一的桌子上,齐整整地摆放了几十个型号、大小、颜色一致的档案盒。 章学军上前一看,都是他熟悉的精准扶贫档案材料。打开里面一看,都是一般贫困户、低保贫困户或五保贫困户的基本情况,帮扶措施,成效情况,等等,内容大同小异,只是比他们填写得还要规范、干净、漂亮。 这一桌子的材料,得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啊!章学军不由得同病相怜,基层扶贫工作者真是不容易啊! 现场讲解的是一位美女,大约二十二三岁,头发扎成马尾似的小辨子,眉清目秀的模样。耳边戴个耳麦,腰边挂个小喇叭,手上拿着一个激光笔,讲到哪里,激光笔就照到哪里。柔美的声音通过小喇叭传出来,回响在整个大厅,不管你站在哪个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章学军随着美女的声音望去,看见她正通过墙上一些照片,对比河村前后变化,介绍着河村的前世今生。 河村几代人靠捕鱼为生。中国传统渔民朴实无华,想法简单,宁愿苦点累点,也不轻易“洗脚上岸”。近年来,国家开展资源大保护,不搞大开发,实施河湖禁捕,需要拆解报废渔船,销毁网具,更是一百个不敢上岸进行新的尝试,多数存有抵触情绪。通过村干部、工作队员多次上门,耐心劝导,村民们才慢慢接受。 产业扶贫是精准扶贫的基础工作。没有产业支撑,扶贫都是镜中月,水中花。 根据退捕渔民家庭成员、年龄结构、生活状况、技能水平等实际情况,按照扶贫政策实施帮扶,让农户都掌握一门农业生产技术,改变他们小富即安的小农思想,确保退捕渔民“退得稳、能小康”,切实做到退捕上岸渔民生活有保障,不因退捕致贫、返贫。 在河村新居,章学军一行先后参观了移民搬迁小区、葡萄种植基地、大枣大棚种植基地、光伏发电、饮用水系统改造等发展项目;在田间地头认真观看了新型农业转型、农作物的生长。每参观一地方,驻村第一书记都对扶贫的各项举措作了细致的介绍,如数家珍,看得出他们扶贫工作下了很大的功夫,付了真情,尽最大的努力帮助村里经济发展。 第一书记总结时说,树立敢想敢干,勤劳致富的勇力和毅力,给他们带来了脱贫奔小康的希望,密切了群众与党的鱼水关系。这句话,章学军深有同感。 回到县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沿途各色闪亮的霓虹灯透出耀眼的光芒,让整个城市流光溢彩。 “维纳斯国际大酒店”几个大字格外引人注目。 坐了一上午的大巴车,下午又去考察了几个小时,大家都感觉到有些累了。吃过晚饭后,章学军就和邢副书记回到房间各自睡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的考察点,是在另外一个乡镇,叫小岗村。 小岗村距离县城五十多公里,是一个被群山包围的村庄。j县这几年积极争取“五好农村公路”项目,构建畅通网络,加快农村公路提档升级,全县所有农村公路已达到国家标准,大巴车轻松开进小岗村村委会。 小岗村是一个典型的山区小村。全村不到100户,原来基本就是住在山上或半山腰上。由于是山区交通不便,进出困难,村民原来下山进城需要一天多,现在通过易地搬迁和公路建设,现在进城只需12个小时。易地扶贫搬迁解决了小岗村山区群众出门难、就医难、就读难等问题,也走出了一条高深山区贫困群众易地搬迁脱贫致富和生态环境保护“双赢”的扶贫开发新路子。 这次安排参观的是一个姓李,六十多岁的精准脱贫示范户。进入老李的院子,他正在打扫院子,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地。 据介绍,自从搬迁到新家后,他就开始忙碌起来,不仅要打理新建的蔬菜大棚,还要照看养殖的羊羔。老李以前居住在半山腰里,全家靠几亩山地生活,种植土豆、玉米、豌豆,地里的收成只能勉强糊口。前年,享受易地扶贫搬迁政策,老李全家搬进了富民新村。 去年下半年,在农技人员的指导下,老李种植了大棚辣椒,还给他家分配了十多只种羊,自己又以补贴价格购进了十几只。现在,全家收入是往年的好几倍。 小岗村包村干部、驻村第一书记说,老李是村子里的一个典型代表。采取“合作社+贫困户”的发展模式,加快推进以养殖、种植、务工为主导产业,村里按照“搬得下、稳得住、能致富”的要求,引导群众发展肉羊、肉牛养殖和设施蔬菜种植。 “只要我们努力,产业发展一定会带大家走上致富路!” 由于路途较远,今天只考察了一个小岗村。 晚上,章学军与邢副书记交流了这两天的体会后,对扶贫工作有了新的认识。一个市级贫困村向小康村的华丽转身,是驻村工作队多年以来不懈的追求和愿望。而作为扶贫工作者,章学军有幸参与和见证这个伟大历史进程,他认为,要感谢我们党惠民富民政策!感谢各级党组织坚强领导和责任担当! 第三天,考察团队马不停蹄奔赴第三个考察点邱村。 对比前面两个村,邱村相对是一个平原村。不靠山,不邻水,村民只能靠种植农作物养家糊口,生活相当困难。 精准扶贫工作队进驻后,结合邱村地理位置和实际情况,帮助成立蔬菜种植合作社,再以合作社的名义流转村里土地,开展大棚种植蔬菜、葡萄、火龙果等。村民愿意入股也行,愿意收租金也行,也可以到合作社打工赚钱。合作社是集体性质,除去村民分红和开支,利润全部进行再投资,进一步扩大规模。不到两年时间,全村贫困户全部现实脱贫。 章学军他们进入邱村后,在蔬菜基地看到成片的大棚,一排接着一排,比郑家湾村秦老板豪气多了。 这才叫老板,这才是大手笔。秦老板跟这里相比,只是是小巫见大巫。 章学军专程找到合作社负责人,要了联系方式,说是日后专门拜访。 第二十六章 想法 外出考察回来已有好几天,章学军一直想利用晚上时间,整理考察心得。可提笔几次,却又不知道从何着手。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章学军自己调侃自己,笑了笑。 知识,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脱贫先脱智!只有通过知识,改变村民愚昧落后的思想,通过走出去,请进来让村民明白,只有知识改变命运,只有劳动才能脱贫致富。 什么心得,这就是最好的考察心得! 第二天,章学军早早地起来了。下楼来把村委会门打开,开始清理桌面,打扫卫生。 罗嫂子远远地看见村委会的大门打开,就快步走过来。离大门还有一段时,就开始大声喊叫,“章书记,章书记!” 听到外面喊叫,章学军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从里面出来问道:“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吗?” “没出什么事,”看见章学军出来,罗嫂子立马停步,笑眯眯地轻声问:“章书记,起这么早啊!早上吃点什么呢?” 以前,罗嫂子每天做什么,章学军就吃什么,从不挑三捡四,说这说那的。 今天这是怎么啦? 没有什么事就好!章学军就说“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其实,章学军也慢慢感受到了,村里子大多的村民越来越越喜欢和他聊天,越来越信赖他了。 今天,哪家娶了个媳妇,明天哪家添了个娃,都要接章学军到家坐上席,一是村书记来了,家里有面子,二是他们都把当章学军自家人。就连罗嫂子的饭菜也比以前做的好吃些。 这也让章学军每月多随了不少份子钱。但钱财乃身外之物,关键是章学军做人做事得到了村民的认可,这才是最重要的。 龙大军、程晓英他们陆续上班了。看得出他们今天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 只要心情好,每天都是新的! 人到齐了。大家围坐在会议桌前,准备开会。 会议室规整得有条有理。虽然房子仍是以前房子,桌子仍是以前的桌子,但都清洗得干净整洁,摆放得有次有序,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前来办事咨询的村民也体会到了,新的村委会跟以前的大不同了,也有事没事进来坐坐,无事有事过来聊聊。 现在,村委会人气很旺。大家也都忙得不亦乐乎。 长条形会议桌上还留有水迹,龙大军坐下后,直接用他那宽大手掌四处抹抹。然后点上一支烟,闭上眼睛独自享受。 章学军站了起来,笑眯眯地环顾了四周一下,说:“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各项工作推进较快,村民都比较满意..” 这时,罗嫂子用托盘端了一只大碗来了,慢慢地走到章学军身边,轻轻放下托盘,把大碗放在章学军面前就出去了。 大家看到章学军还没吃早饭,就异口同声地说:“章书记,你先吃,我们外去转一下。”有的站起来,准备出去。 章学军连忙摇摇手,说“你们先坐下,各自讲一下自己的工作...我边吃边听,你们不介意吧!”说完,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样也好,你慢慢吃,我先说...”龙大军看到这样,知道章学军比较执着,只好率先坐下,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 看到龙大军欲言而止的样子,章学军也知道,自己不动手开吃,他龙大军也是不会开口讲话的。别看他龙大军五大三粗的,其实心思还是比较细密的。他担心早餐冷了,对自己的胃不好。 章学军把扣在上面的碗轻轻拿下来,倒扣的热气一下子升腾起来,四下慢慢散去。 是水饺,大家都闻出来了。水饺香味弥漫着整个会议室。 看到章学军已经开始吃了,龙大军也就开始了自己的报告。 “我负责的厕所革命工作,进展顺利。全村旱厕已撤除了85%,其余还没有撤的,已多次入户做工作,估计在本月底可全部撤完。计划新做的3个公厕地址已初步选定,这个还要等待村民代表会议最后商定后,才能开工建设。” 龙大军顿了顿,喝了口茶水,以美滋滋地抽了几口烟,接着说“已撤除旱厕的村民,他们要求要及时将改厕的补贴早点发下来。这个,我们已经讲清了,将按照镇里的规定,将每家建设情况、补贴金额统一造册公示,以示公开公平公正...” “嗯..嗯..”章学军边吃边听,边看着龙大军讲工作进展,时不时还拿笔在本子上写写。听到造册公示时,认为做的好,正合他意,满口含着水饺地说“你这个办法好,做得敞亮。这样,大家也会心服口服的...” 程晓英也汇报了自己负责的财务情况。她说:“近期村里基本没有什么开支。主要就是老金的房子。这两天我把帐算了下。区民政是2万元,镇里、镇民政的共1.5万,谢主任给了1万元,这样共计是4.5万元。” 看到章学军边吃还边用笔记录,程晓英停了一下,慢慢喝了口花茶,轻轻地补充说:“房子成本核算超出预算了,达到4.1多万,主要是你上次和大军两人说,老金的入户门要用好点的。好点当然就贵些,还有地砖用的也是好点。” 看到章学军没有说什么,她又继续说:“再加上老金的床、桌椅和厨房用具,也花了两千多。还有那三桌饭钱,最后,我们村里倒贴550元。这次要不是罗嫂子男人仗义,只要了包工的钱,否则我们还要贴更多的钱。” 许愿也讲了一些基层党建的工作要求和进展,龙美则就网格和综治等工作进行了报告。 章学军很满意,村里工作进入正常轨道,正有序推进,各方反映良好。昨天镇里开会,书记还在会场提出口头表彰。 现在,肚子吃饱了,工作有起色了,该准备下一场了。 龙美为章学军泡了一杯茶,他轻轻地嗞了一口。“刚刚听了大家工作进展,我认为我们两委成员的工作能力和办事水平都提高不少。主要是工作激情有提高,处事能力有提升,工作效率也就水涨船高了。这个是充分值得肯定的!” 章学军继续讲到:“看到大家齐心协力为了村里,我感到很欣慰。这次,我随区里外出考察,走了三个点,他们那才是精准扶贫啊!就我们目前这种水平,简直是无法比较的。可以说是相差八万里还不止。” 章学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悲观地说:“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我们自己的威风。的确是我们比不是他们啊,有机会的话,我建议你们也去看一看,起码是要到外面去学习学习。” 章学军直了直腰,严肃地说:“这次外出,我最大的感触就是,我们输在心里上。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这次我们考察了三个点。这三个点各具特色,一个是近水,一个是靠山,一个是平原。但,我认为,在某一些地方,他们还不如我们郑家湾村...” 看到大家眼睛直盯着自己,章学军知道勾起了大家的兴趣,他卖关子似的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为什么我这样说呢?你们看啊,他们那个山,典型的穷山,山上除了土豆什么也长不好。那个水也是恶水,三天两头漫过来,把田地淹了...” 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想笑也不好意思笑,章书记这是什么逻辑。如果真不好,你们为什么这么远专程去考察参观吧?糊弄我们的吧? 看到大家面面相觑的样子,章学军笑了起来,说:“跟你们开玩笑的啊,他们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太多了。但是,他们的脱贫致富模式我们学不来,也是复制不了的。但有一点最值得我们学习的就是,他们的永无止境的学习精神和创新意识。” “我觉得,这次考察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这个道理我想在坐的个个都知道,全村的村民也大多知道。但,仅仅只是知道,那就是停留在字面上的纸上谈兵,我们要把它落实在行动上!” “我有一个想法...”章学军迎着窗外的阳光望去,外面阳光明媚,绿树成荫,一片郁郁郁郁葱葱的。 第二十七章 入户 什么想法呢?大家都在好奇地望着章学军。 “我想组织几次培训,科学技术培训!”说完,章学军无比憧憬地望着窗外。 “你搞培训?你会什么?”龙大军瞪大眼睛望着章学军,问:“你会养鱼,还是会养鸡?...”几个连串的问题,把龙大军自己也问懵了。 程晓英几个也是很好奇,东瞅瞅,西瞧瞧,难道章书记还有其他的特长不成? “我当然没有那本事啊,我连书都没读几天,”章学军笑哈哈地说,“我是想回去,找几个农业、林业或其他方面的专家、技术员来,为村民讲授专业知识,提高他们的技术水平...” 章学军望了大家,笑着问:“你们认为怎么样?可以吧!” “这是个好办法,我同意!”许愿第一个站起来,大声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没有科学技术,是提高不了生产力的。” 关于知识改变命运,许愿在这里面几个人中,是最有发言权的。 许愿是本市g县山区的贫困孩子。 有朝一日能走出大山,是许家几辈子的愿望。所以,当他出生时,家里长辈就给他起名叫:许愿,就是祈愿能在他这一代实现家族的愿望。 父亲虽是农民读书不多,深知读书的重要性。他总是说,山里的孩子,只有多读书,才能像雄鹰一样飞得更高更远。许愿从小争气,学习一直比较勤奋。通过他的不懈努力,终于考上了省城大学。农村的孩子始终对家乡存有感情,也愿意回到家乡奉献青春,所以参加村官考试,分配到郑家湾村。 如果不是因为上学掌握了知识,说不定他现在还在深山里,和父辈们一起为了温饱四处奔波。 今天站在这里,他是最有发言权,也是最支持这项活动的。 龙美也深有同感。她总是羡慕别的同学本科毕业后,留在大城市发展,而她因学历不够,选择机会不多,最后只能回到农村当网格员,所以,她也举手表示同意。 看到两年个轻人对这件事兴致这么高,程晓英也举手赞成。 大家不约而同地望着龙大军,把他看得差点不好意思了。 “你们都这样望着我干嘛?”龙大军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好像只有我不同意似的,我可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啊...” 听到他这样讲,大家又都笑了起来。 章学军看到大家对这件事兴致勃勃的,就说:“明天镇里有会,我顺便问一下镇里是否有这方面的安排。” 这时,龙美电话响了。镇办通知,村里重新上报的贫困户名单下来了,让去领回重新在村里公示。 新的名单已公示了几天,每天在公示栏前驻足观看,评论,说三道四的,络绎不绝。 看得出来,全体村民对这次的名单还是认可的,毕竟先是经过全体村民推荐,村民代表大会表决通过的。 全村的确困难的几家该上的都登上了,如,桂寡妇,残疾人刘斌等。几家不该上的也的确剔除了,如,吴长生、林海生等,都榜上无名了。大家也都心理平衡了,也基本就没什么可攀比的了。 郑黑子也有时来瞅瞅,转了转,见也没人搭理他,就骂骂咧咧,灰不溜秋地自个走了。 这天,章学军和程晓英去走访桂寡妇。 程晓英边走边讲,这个桂寡妇也确是可怜。刚刚三十岁的时候,丈夫就因车祸去世,留下两个年幼的女儿。当初,城乡有别,桂寡妇人也本分老实,据说,也没有拿到多少赔偿金。还要照顾年迈公公和婆婆,困难可想而知啊。 可你别看她是个女人,却有骨气得很。你好没来之前,村里一些人因没有吃低保,恶一点的,就去村里闹,说狠话,威胁这个威胁那个。 不敢明闹的,就悄悄地上门送烟酒求那两个姓吴的。所以大家意见很大,这明显的不公平嘛。 但是,桂寡妇却没有去闹,她说,她丢不起这人。她也没有找上门送,她说,她没有这么多钱。 这么多年,她就靠着家里那点地,养了几头猪,几只鸡。时不时提些土鸡或鸡蛋去镇上换点零钱。就这样,硬是将两个女儿培育上了高中。两个孩子也听话,争气,听说成绩都不错,每年还得奖学金。 不一会儿就来到桂寡妇家。这是一幢两层楼房,从外观上看,房龄至少有二十多年以上。墙面没有粉涮,红砖全部裸露在外,有些红砖出现了明显的雨水洗涮和风化痕迹。 章学军站在门前,心情非常凝重。一楼两个窗户还是木头框子的,上面的玻璃形状态一,品种不一,看得出是经过了多少补安。 章学军抬头往上一看,二楼木窗上只有几块玻璃。阳台破损严重,铁栏杆断成几截,随风在空中摇摆,像是随时随地要落下来一样。 这是一个典型的危房。章学军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了。 桂寡妇从外面回来了,手上提了个蓝子,里面装了一些青菜。 看见章学军站在门口,慌忙上前招呼:“章书记,程主任,你们来了,快快,屋里坐...” “屋里太乱,不好意思,”桂寡妇有点手忙脚乱,在这个椅子上擦擦,在那个板凳上抹抹。 由于房子不高,屋里很暗。章学军一下子没适应过来,转了转,眼睛才慢慢适应昏暗的环境。 堂屋显得很潮湿,像长年浸泡在水里一样。地面虽然没有铺瓷砖,黑黑的,却扫得整洁干净。站在屋里,有一种阴凉的感觉。夏天应该挺凉快的,这是章学军的第一感觉。 屋里家具不多,摆设更少,还算干净整洁。 章学军四周看看,发现只有一间卧室。他走到门边往里看了看,不大的卧室摆放了两张床,使本来就小的房间显得更加拥挤。 看到章学军有点凝惑,桂寡妇笑着解释说:“这是两个女儿的,我们三个人都睡在这里。” 章学军还是有点不明白,望着桂寡妇问:“你这房子不是两层吗?为什么...” 桂寡妇露出一丝苦笑,无奈地说:“两层到是两层,可...” 程晓英也着急似的说,“你家两个孩子可以上楼睡啊,何必在一起挤呢?” 桂寡妇脸上明显有些难为情似的。 章学军知道她有难言之隐,于是问:“可以带我们上去看一下吗?” “上面很乱,怕不合适...不..不安全..” 看到章学军很执着的样子,老实本分的桂寡妇只好转身往楼梯上走。 水泥楼梯连扶手也没有,由于时间太久远,楼梯破裂严重,板面上一些钢筋也裸露出来了,几个人走在上面,随着脚步走动,楼板发出“咯吱咯吱”。 程晓英天生胆子小,看到这样的楼梯,根本不敢上去。可看到章书记义无反顾地往楼梯上直磴,没有办法,也只有硬着头皮,扶着墙面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楼梯板“咯吱”响一下,她的心就“咚咚”使劲地跳一下,吓得小脸红一块白一块的。 好不容易上到了二楼,看到章学军和桂寡妇却站在门边没有进到里面去。 爬得累死为什么不进去?她好奇地往里一瞅,四下一张望,里面的场景把她吓呆了。 二楼房顶虽然盖有水泥预制板,程晓英却通过板缝看到天空的白云,缝隙之间有的还长有野草。四周的墙壁上到处残缺不全,有些地方整个的砖头歪出,鸟儿都可以自由飞翔。 整个二楼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玻璃。房门也是破烂不堪,有点门上大块地长满霉块。地板上都铺满塑料地模,可能是防止雨水从二楼流向一楼。 这怎么可能挡住雨水? 这样子的房子怎么可能住人啊? 章学军有些愤怒了。他拿出手机,把桂寡妇房子的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拍照了。 他要让一些人看看,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人住在这样的危房里,而我们的一些党员干部却熟视无睹,有的还成天花天酒地。 开展精准扶贫已有几年了,为什么像桂寡妇这样的人家还不能列为贫困户? 她家里这样居住条件,为什么没有列入危房改造? 一连串的“为什么”在章学军脑海里碰撞,他要找出答案,为桂寡妇讨一个公道! 第二十八章 骗子 今天,会议室气氛有点凝重,从来没有这么安静。 章学军板着脸,一言不发,气乎乎的样子! 这是大家第一次看到章书记发这么大的脾气。 龙大军和程晓英他们几个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任凭章书记训人。 因为他们知道,这次的确是他们工作没有做好。挨了训可能心里好受点,否则更难过。 这是他们几个的真心话。 自章学军负责村里工作以来,大家就像一家人似的,在一起工作、相处,已基本融合为一个整体,成为一个有责任、有担当、有战斗力的基层组织。 一切工作,大家分工协作,团结互助,不分彼此,共同推进,在大家的影响带动下,村民和睦相处,邻里互助,尊重互谅已蔚然成风。 可一次入户走访,章这军发现桂寡妇还住在危房里,一旦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再也不能出现第二个老金了! 章学军就是为这件事发脾气的。 还有个重要原因。作为村干部,许愿和龙美两个小孩,刚参加工作,不知道可以理解。 你龙大军和程晓英在村里工作多年,难道不知道桂寡妇家房子的事? 是真不知道?还是知情不报?亦或还是另有隐情? 这让章学军很恼火。 看到大家情绪都不算好,气氛有些紧张。龙大军毕竟老辣点,他慢慢腾腾站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走到章学军面前,嬉皮笑脸地抽出一支递给他说:“书记,销销气,抽一支,转转气哈!” 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他知道,章学军遇到烦心事有抽烟的习惯。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章学军也的确把他们当成共渡一船的好同事,好战友了! 他慢慢伸手接过香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龙大军看他接了,赶紧掏出打火机“啪”地一下为他点上。 不一会儿,整个会议室开始弥漫着烟草的香味。烟雾也随风四下慢慢飘散。 看到气氛有些缓解,大家心情也开始放松了,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程晓英还算有担当。她主动承认错误,站起来一脸真诚地望着章学军说:“章书记,对不起,桂嫂子的事,我要负主要责任。” “以前村里分工,我主要负责妇女和儿童工作。她家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当初说了几次,也没人管,所以我就再没讲。” “你来了以后,我本来想找你专门报告的。可是,这几个月你一直没休息,看到你为村里这么辛苦,我又不忍心打扰你。” 程晓英越说,自责心就越重,差点哭出来了。“本想等你闲点,再专门向你报告,可是...你那天..却突然去了...” “天地良心!我真的以为她家只是贫困,房子不好,没有想到贫困成那样...二楼根本不能用...” 程晓英声音有点哽咽,慢慢开始抽泣了。看得出来,没能处理好桂嫂子的事,她感到非常自责。 程晓英的确感到自责。因为,桂寡妇贫困她是知道的。平时去的时候,也只是在门前,最多在一楼象征性地转转看看,从来没有上二楼去看看,也没有想过上去,以为二楼与一楼差不多。 没有想到,章学军第一次去时候,就直接上了二楼,发现了更为严重的情况。所以她非常自责,在村里这么多年,既然没有上过桂嫂子家二楼。说她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都不过分。 程晓英的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看到她伤心难过的样子,龙大军也抢着说,“不能全怪你,我们也都有责任,总认为一般不会出什么事,所以...” 看到他还是这种态度,章学军怼了他一句“那老金头房子为什么倒塌了呢?” 听到章学军的语气有些重,龙大军低下了头,不经意地摸了下自己的脸,感觉到脸上有些发烫。他的头低得更低了。 章学军也站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国家投资这么大,下派这么多党员干部进村入户干什么呢?还不是为了老百姓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可我们村里,现在还有这样的事。如果不及时解决,那就是一个定时zd,随时就会把我们炸得粉身粹骨的!” “同志啊,不能有任何的侥幸心啊!老金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案例,那是对我们的一个严重警告啊,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最后,会议决定从下午开始,所有村干部,分别带领相关小组长开展入户调查,重点是贫困户的房子安全,限三天之内完成。 一个也不能掉。 章学军要亲自带队去查看几个重点贫困户,如,刘斌几个,查实贫困户家庭真实情况。 许愿按照惯例,将会议内容形成纪要,并用大红纸张贴在村委会公示栏上,欢迎村民提供危房信息,接受村民监督。 现在,村民也慢慢开始养成看公示栏的习惯了。他们隔三差五地有事没事会到村里转转,看看公示栏,就知道村里最近的大事要事。 通过到村委会坐坐,看看公示栏,知道公示栏上的事,与村里正在干的事基本一致。许多村民都说,他们这几个做事踏实,大家都放心。 刘斌家在五组。 章学军、龙大军一前一后往五组方向走去。 快到五组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在湾边站着。看见他们来了,老远就扯着嗓子大声喊叫:“章书记,龙骗子”。 章学军现在不看,听声音也知道是五组组长刘军。 刘军刚刚四十岁,去年才开始担任小组长。听说,这个刘军头灵活,会来事。平时在镇上接点私活,一年也可以赚几万元,在村子里也算得上是个能人。所以,才推荐他提升小组长。 刘军先是死活不同意。 用他的话说,就是,他想什么时候外出赚钱,只要到市区或镇里,混几个月,帮助别人揽个小工程什么的,至少也能弄几千上万元。不想外出,就在家里休息,打打麻将,不操心不着急的,快活得很。 现在,当村干部,要整天呆在村里,这不能做,那又不能干,憋死了。 找不到人,村里只有一哄二骗三吓唬,连推带赶送上来。 上来了,哼!就别溜了。 所以,每次刘军每次看见龙大军就嘻皮笑脸地喊“龙骗子!” 龙大军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也不在意。 第二十九章 告状 “龙骗子,来啦!” 老远听见人喊,章学军就知道是刘军来接他们了。 三人刚一聚合,话还没说几句,几个村民就围上来,找章学军“告状”。 刘军刚想上去拦住,几个村民用手轻轻一推,就把刘军推开了。这几个村民年龄都比他大,刘军也不敢强制拦住,只能任由他们过去。 村民们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把章学军听糊涂了。 龙大军冲上前去,两眼一瞪,喊道:“你们怎么都跑到这里来了?想干什么?!” 见没有效果,以为声音小了,他们听不见。就把两手在村民面前乱挥一通,声音更大了“干什么?静下来...想干什么?” 章学军看见龙大军有点过急了,也怕产生误会,引起不必要的矛盾。连忙走到他面前,望着村民笑着说:“大家别急,别急!有什么事一个个来,慢慢地说”。 村民看见书记上来了,也就慢慢停下来,谁也不说了。 章学军仔细端详着他们几个,这是几个年龄都在六十左右的老头,穿着十分朴素。奇怪的是每个人手上还都拿着大竹扫帚,或提着,或扛在肩上。 章学军还是那样,笑眯眯地看着大家,耐心等待。 突然又安静了,不说了。龙大军又气又好笑。他指着其中一个年龄大一点说:“老李,你来说,什么事?” 又担心其他几人插嘴,又听不清,就把手又往那个人一一指着,意思是,不准说话。 老李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身体还算硬朗。手上拿了一把大扫帚,拖在地上,脖子上围了条大毛巾,身上还背了个大水壶。 见让他先说,老李往前走了半步,说就说,谁怕谁? “章书记,大家都知道你是上面派下来的好官。我们都支持你...”老李也学会戴高帽子了。 “但是,好官要为老百姓作主啊!你说对不对?是不是啊?” “你们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的...一定会为你们作主的!”章学军听出来了,这里面可能有什么事,惹着他们几个了。 “就是...村里欠我们几个老头的工钱...什么时候能兑现啊?”老李吞吞吐吐地说。说完,他还偷偷地看了看龙大军。 “村里还欠你们的工钱?什么工钱?”章学军一时没弄明白。他记得,进村以来,村里并没有请什么工啊! 章学军一脸疑惑地望着龙大军。 “章书记,是这样的...”龙大军满脸通红地解释道:“去年不是搞农村环境整治吗?上面要求我们村里也必须开展环境整治工作。” 龙大军一脸地委屈,“农村几千年、几百年的生活习惯就是这样,垃圾随地丢,污水就地倒,怎么可能一下子扭转过来啊?” “但是,我们又不能违背指令。所以..只有动员村民自己扫地,自己搞清洁。搞了之后,是比以前干净多了。一天两天,还能坚持,时间长了,又恢复原样了。” 龙大军无可奈何地说:“村民不会长期免费帮助你搞清洁啊。上面又要建立长效机制,怎么办呢?”龙大军叹了好长一口气,点了一支烟,继续说“当时,吴世仁就说,请人扫,给工钱。” “请的就是你们几个?”章学军大概听明白了点,指着老李几个问。 龙大军回答:“对,就是他们几个。” “当时,一个组安排一个。多了也更没钱给。”龙大军也糊涂了。指着另外几个老人说“你们今天怎么都到五组来了?还有,你们今天怎么知道章书记会到这里来?” “先不说这个,”章学军止住他,轻声低语地问他们“几位老人家,村里还差你们多少钱?” “这个..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当初..当初..又没怎么说..说好...”几位老人你一言他一语地说道。 龙大军赶紧望着章学军“这个我知道。当初,因为找不到人嘛,也没人干。他们几位重事也做不了,所以就安排他们在各组清扫垃圾”。 他又自顾自地点了一支烟,继续说“镇的给的钱,根本管不了几天。怎么可能建立健全长效机制?” “村里厕所革命是我负责的。没办法,找吴世仁磨了好长时间。镇里也通报批评了几次。他才同意找人扫。当时,说是一个人一个月开300元吧,负责各组的清洁卫生工作。是这样的吧?”说完,他还冲着几位老人点点头。 几位老人满脸不高兴的样子:“说是三百,扫了几个月,三分也没见到一个...” “找村里要了几次,这个推哪个,哪个推这个...” “都是一窝骗子...没一个好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听到这些话,章学军脸臊得很。 章学军心里默算了一下,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关键是钱从何来? 他也知道,农村环境整治又是必须完成的重要工作。他没下乡之前,就知道“美丽乡村”建设已成为新农村建设的代名词,全国各地正在掀起美丽乡村建设的新热潮。它既是美丽中国建设的重要部分,也是城乡协调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农业和农村的绿色发展,就没有整个中国的绿色发展;没有美丽乡村建设,也不会实现美丽中国。 通过这段时间基层锻炼,加上外出参观学习充电,章学军的大局观和全局意识已逐步提升到一个新的阶段。 他知道,推进美丽乡村建设意义重大。它的核心在于解决乡村发展理念、乡村经济发展、乡村空间布局、乡村人居环境、乡村生态环境、乡村文化传承以及实施路径等问题。因此,“美丽乡村”建设是改变农村资源利用模式,推动农村产业发展,提高农民收入水平,改善农民居住,保障农民权益,改善农村精神文明建设,提高农民素质,促进自身发展的迫切需要。 由于,几千年来的农耕文化沉积,农村,特别是长期生活在农村的居民一下子很难适应新农村建设的需要。因此,美丽乡村建设还面临一些困难和问题。 当前,最关键的就是两个字缺钱。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本来是想到刘斌家去看看,了解了解他家的实际困难,哪里知道,走到半路就被人拦着要债,还不晓得后面还会有多少债务、情况冒出来。 一个桂寡妇的房子还没有处理好,如果刘斌家再出现什么情况,其他贫困户会不会也有什么呢... 想到这里,章学军还是有些担忧。 还没开始发展生产,就被这些债务绑住,怎么轻装上阵,哪有心思谋其他的事啊! 章学军原本的培训教学等计划,恐怕要延期了... 第三十章 黑子醉酒 最近发生太多的事了。 晚饭后,章学军利用空闲到村外田边小路旁转转。 好长时间没有出来,这次,章学军特意多走了几步,顺便整理整理头绪。 天色已经幕黑了。 村里已经陆续有人家开始点灯了。一个一个地,就像是棉花地里,成熟的棉花一个一个地绽开了。 立冬过后,白天就越来越短了。时不我待啊! 回来的时候,章学军边走边想,没注意前面有个黑影杵在路中间,差点撞上去了。 章学军先是一惊,定眼一看,是一个人站在路中间。再往近一看,哦,是那个郑黑子。 郑黑子靠在一木桩上,一身酒气。 “黑子,这么晚了,在这干啥啊?” 出于礼貌,章学军带着笑意地先打乎。 “哼!干什么?等...等你啊!”郑黑子好像气呼呼地,站也站不稳的样子,还瞒嘴酒气冲天。 一股酒气迎面喷来,章学军习惯性地用手拍拍。 “等我?有什么事吗?”章学军奇怪地问道。 郑黑子挑衅地,嬉皮笑脸地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不知道..老子..老子.找你有什么事吗?”说完,迈开两只脚,摇摇晃晃地向章学军扑去,同时,扬起两只手在空中乱舞。 章学军也不是善角,发现来者不善,早有防备。看见郑黑子的两手直奔他来,说是迟,那是快,他用手轻轻一推一拉,下面用脚一勾,五大三粗的郑黑子就站不住了,踉踉跄跄地往前晃了晃,差点倒下,章学军赶忙上前把他拉住。 “起开!不要你..你拉,老子...倒不了”可能是酒劲上来了,郑黑子不仅开始站不稳了,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天已经黑沉沉了,四周看不见一个人。 如果把醉酒的郑黑子一个丢在这里,出现意外怎么办?绝不能让他一个人睡在这里。章学军用力把郑黑子的一只手拉过来搭在自己右肩上,左手紧紧地把它拉住。再用右手伸过去,把郑黑子的腰搂着,慢慢地往回村里去。 刚开始,郑黑子还不让他搂,总是想使劲挣脱,无奈酒后无力,挣扎了几下,又被章学军用力搂住。 他们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摇摇晃晃的,三步并作两步走,踉踉跄跄地慢慢往前挪动... 走不了几步,郑黑子总要停下来呕吐,搞得章学军身上、鞋子上到处是他的呕吐物。 两只脑袋也不停地碰到一起,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郑黑子满嘴的酒气总是不停地向章学军脸上吹,吹得章学军也想呕吐... 平时只需十来分钟的回村路,此刻,章学军像是走了一天。走不了几步,他又要停下来,把快滑下去的郑黑子再搂起。 停停走走,五大三粗的郑黑子,把章学军累得已是满头大汗,全身湿透了。 这个时候,他多么希望有个人来帮扶他一下啊,他有点精精疲力尽了... 关键是郑黑子是哪一组的,家住何方,章学军还没弄清楚。想到这,也的确是很累了,他就停下来,摸出手机,翻出龙大军的电话,拨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龙大军骑着摩托车赶过来了。 两人费力地将郑黑子放在摩托车中间,一前一后把他紧紧夹住,就往郑黑子家骑去。 龙大军熟门熟路,在漆黑的村子里,七转八弯,不一会就到了郑黑子家门口。 “黑子媳妇,黑子媳妇..”龙大军人还未下车就不停地喊。 “怎么啦,怎么啦...”黑子媳妇慌慌张张地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拿了一条抹布。 “你家黑子酒喝多了,一个人在村外地里睡着,被章书记发现了...” 没等龙大军说完,郑黑子媳妇就开始骂了起来:“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就晓得整天喝酒,你是么不喝死了算求啊...” 章学军先下车,把郑黑子扶下来。等龙大军停好车后,两人再一起把他扶进屋去。 “黑子媳妇,这黑子放在哪里啊...” 进得堂层,章学军和龙大军站在中间不知道往哪去。 “不要管这个死猪,让他死了算了...”黑子媳妇还是气得横眉冷指地。 章学军已是累得不行了,又不能说其他什么,只能劝说道“黑子媳妇,他现在酒喝多了,需要休息,你看我们把他送到哪里去...” 见是章书记发话了,黑子媳妇赶紧上前把郑黑子接住,和龙大军一起扶进里屋床上。 龙大军出来也是满头大汗,边走边用衣服擦拭。 黑子媳妇跟着出来,望着章学军陪笑着:“感谢章书记,还亲自把我家黑子送回来!坐下休息啊!” “没事的。我看他一个在村外,这么晚酒喝多了,担心有危险。所以,通知大军我们两人一起送回来”章学军一边说一边喘气一边擦汗,说完,望了龙大军一眼,示意他走。 在回去的路上,章学军有些奇怪地问:“黑子媳妇长得还可以,为什么嫁给郑黑子啊?” 龙大军笑了笑,说:“说起这个,还有段故事啊!” 龙大军就从前到后开始讲述了.... 别看这郑黑子人长得五大三粗,方头大脸的,以前仗着他姨父吴世仁是村支部书记,在村里横着走路,惹事生非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就是怕他家媳妇。 真是应了那句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黑子媳妇姓何,年轻时长得比较漂亮,十里八村算是美女一枚。何家在镇上开了个大超市,生意相当好,家里条件在镇里算得上数一数二。何家只有她一个女儿,何父何母视为掌上明珠。 小何从小被双亲宠爱,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姐生活,难免养成娇贵习惯,一般人根本看不上人。 听说,有几个不知死活的男孩子想去追求她。可何家大小姐不是嫌人家长得不帅,就是嫌人家不懂风情,没几次就把人家“拉黑”。 后来,碰到几个她中意的,人家男孩子也受不了她的大小姐的脾气,不敢再与她交往了,把她给“蹬了”。 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一晃一年地,过了二十五六岁还没嫁人。 在农村,二十五六岁女人的娃娃都可以上街打酱油了。看见女儿整天孤家寡人,何家父母也挺着急的,到处托人说合,看看哪家有合适的,牵线搭桥搓合搓合,家里条件差点没关系,只要人本分勤快就好。 这郑黑子从小在外面瞎混,打架斗殴什么都敢干,天不怕地不怕,父母把他没有办法。也没有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干什么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郑家父母眼看儿子这样也不行啊。水总是往低处流啊!没有办法,厚着老脸来找姨父吴世仁,想请当村干部的吴世仁管教管教他。 吴世仁本想让郑黑子到村里工作。没成想,郑黑子在村里根本呆不住,还是整天外出闲逛。 吴世仁一看,这货不是个当干部的料,也就再不强求他了。只是与他约法三章,不准再惹事生非,否则,把他赶回去。 看看这郑黑子也都二十六七岁了,还是光棍一条,如果帮他找个媳妇把他管信,也许能安分些。 于是,吴世仁也到处托人吃请,帮助侄儿找媳妇。 三十一章 黑子幸福 缘分来了是挡也挡不住的! 说来也巧,这何家与吴家的媒人居然说到一处了。何家一听,是村支部书记的侄儿,有权有势,人又长得高大威猛,满口答应; 听说是远近富豪何家的唯一千金,漂亮、乖巧、贤惠,吴世仁和郑黑子自是满心欢喜。 这郑黑子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何家只有一个女儿,到时候...嘿嘿...什么都是我老郑家的...嘿嘿.. 起初,何家女儿一千个不同意,一万个不愿意。什么年代了,还搞相亲这老一套。她想,凭我自己的条件,哪里找不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可她必竟还算是个孝顺女儿,经不住父母的苦言相劝,软磨硬逼,也不想让二老为难。同时,也看到自己同龄人大多早已成家生娃,才勉强答应见一面。只是见面而已,主要还是看有没有缘分。 虽然这郑黑子长得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但是,他根本不是人家何大小姐的菜。 初次见面,小何连正眼也没瞧他一下。 郑黑子就不同了。 为了这次见面,特地找姨父借钱整了一套新西服,毕挺毕挺地。头发搞得锃光发亮,戴一幅深色宽边太阳镜,皮鞋刷得可以照见人。 两家约定在镇上茶楼见面。郑黑子以为凭他这猛男条件完成可以征服何家小组,手到擒来。早早地就来到茶楼候着,优闲地喝着茶水,只等美人送来。 小何在同学小莉的陪同下,姗姗来迟。 小何是被父母逼着来相亲的,所以,穿着很随意,也没有刻意打扮,一幅邻家小妹妹娇小可人的样子。 问世上情为何物?月老说:一物降一物。 越是青春朴素,越是惹人爱怜。 初次见面,郑黑子就被小何清纯亮丽模样迷住,一下子陷入情网,一发不可收拾了。 小何她们坐了一会儿,只顾自地闲聊了几句,根本没把郑黑子当回事。 坐了一会儿,小何小莉就以有事为借口离开,把郑黑子一个人丢在茶楼,傻傻地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下午的呆。 小何出来见面,纯粹是为了应付父母,不想让两位老人为难,见一面就基本忘记了有郑黑子这人。 人是个奇怪的动物。 感情也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不答理你的,朝思暮想就是越想得到。 平时游手好闲桀骜不驯的郑黑子,自从那天见了何家小姐一面之后,就像着了魔一样,整天脑海里都是小何的身影,搞得茶不思饭不想的。 郑黑子主动去何家约了几次,人家小何早就把约会之事忘记得九宵云外了,哪里还记得他这个粗人? 碰了几鼻子灰,郑黑子也不放弃。 这小子也不傻。搞不定小何,哼!那就去搞定老何! 用他的话说,就是为了心爱的女人,只要达到目的,让他干什么都行。 于是,就天天跑到何家超市去帮助。 他本来长得虎背熊腰的,又正年轻,孔武有力,超市里一些箱子、柜子等重物,轻轻松松就可随便摆放,不几天,就把零乱的超市规整得井然有序。 虽然小何不答理他,郑黑子就天天来,反正他也没正经工作。超市进出货物,他都主动出手。没事就在超市坐着,也不多言多事,干完了就回家,第二天早早就来。 这小子勤快,懂事,关键是有力气!何家父母看在眼里,喜在心理。 搞定了岳父岳母后,其余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小何经不住郑黑子的死缠乱打,父母的苦口婆心好言相劝,又想到父母年龄越来越越大,超市又要人打理。 反过来又想,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一天不成家,父母就一天不安心。 回头再看看郑黑子,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人还算勤快,超市内外都是他一个忙进忙出。 人嘛,长得也还行,虽然不是心中的白马王子,但也算得上高大威猛,起码有安全感吧。 小何才答应父母先与郑黑子相处,合适再谈结婚之事。 自打第一见面,郑黑子就把小何当作自己心里的女神。起初,小何不答理他的时候,他就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什么事,说错什么话,少言寡语,只顾埋头苦干。 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小何终于被他诚意感动,同意相处,郑黑子更是从心里感激她。认为女神终于下嫁于他,不知是他哪辈子修来的福,认定她就是自己的女人,爱她疼她一辈子,呵护她一辈子,不让任何人欺负她,更要对她百依百顺,所以小何说的话,对于他郑黑子就是圣旨。 结婚之后,更是如此,只有小何骂他的份,他从来没敢说他一句不是。 刚开始几年,郑黑子在岳父超市帮忙,吃住超市里。小何却不喜欢住家里,生了女孩子后,更是想过小家庭的日子。郑黑子只有顺从媳妇,把老宅重新装修翻新搬回郑家湾村居住。也没到岳父那去帮工,有时到外面接点小工程,赚点生活费。 小何过惯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从来没有为柴米油盐发过愁,现在结婚生娃更是如此,只想安静享受田园生活。因为,没钱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电话,微信、支付宝里都是钱。 对于郑黑子赚不赚钱,赚多少钱从来不过问,只要他安分守己对自己好就行。没钱的时候,还可以倒贴他几百几千的,所以,郑黑子在家里什么都听媳妇小何的。 晚上,睡在床上,想起龙大军讲的故事,章学军笑笑,这个郑黑子还是蛮幸福的嘛!起码有个真心的女人护着他,顾着这个家啊! 想起妻子朱小红,一个人在家操劳,章学军更是有了深深的歉意... 第二天一大早,章学军就到镇上开会去了。 刚走不久,老李就带着几个老头来到村委会,拿起扫帚开始在门口扫地。 刚开始,村民们以为他们是来搞卫生的,没成想,却看见他们一直拿着扫帚在村委会门口不停地扫过来,扫过去...才明白可能是来闹事的。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嫌事小的也越来越多。郑家湾村委会门口人声鼎沸。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看热闹的,说怪话的搅在一起,村委会门口简直就是一个菜市场。 龙大军站在门口把这个老人的扫帚拉住,那个又开始扫地了,周而复始地,按住了这个,起来了那个... 把龙大军也搞累了,也气得不行。只能在心里想,要是放在以前,老子早就三下两下把这几个老家伙赶跑了,只是现在,这套行不通了。 几个回合下来,龙大军也累了,也管不住了,索性不管了。他站在一边抽起烟来,望着老李他们几个,扫吧,扫干净些!看你们能扫到什么时候。 上午快十点钟的时候,章学军才从镇上开完会回来。 老远就看见村委会门口围满了人,担心又出了什么事,赶紧加快脚步往回跑。 等他回到村委会,才发现是老李他们在门口扫地,龙大军一个人在旁边抽闷烟,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章学军知道这几个老头都听老李的,就上前把老李拉到一边,亲切友善地笑着问道:“李师傅,你们这是干嘛啊?” 老李板着脸,也不望他,喷出几个字“要工钱” “上次不是说好了的吗?又不是不给你们,只是村里现在有点困难,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你看这样好吗...” 不等章学军的话说完,老李就冲上一句“今天说什么也没有用,不给钱就是不走。”说完,老李也不理章学军扭头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