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天地通》 第1章:两世为人 “没想到千年之后,世界竟然会变成这般模样……” 看着面前的农村水泥路,还有四周众多五彩斑斓的农村小别墅,许重明忍不住惊叹。 配上他灰头土脸的样子,摆明了一副乡巴佬进城的姿态,完全和老榕村格格不入。 毕竟老榕树地处武夷山脚下,靠近国家级风景旅游区,交通便利风光秀丽,属于有钱的闲人常来的地方,经济情况也不错。 这钱一多,虽然还是个“村”级行政区,但到底和其他贫困落后的村子拉开了距离。 对于那些深山里的村民来讲,老榕村的面积再大一点,就符合他们对县城的想象了。 而对于许重明来说,老榕村对他造成的冲击,要更加剧烈。 因为在回忆起了上辈子的记忆后,他对于现代社会的印象被海量信息重新刷洗,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两世为人,从武夷大山里爬出来之后,许重明甚至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古是今。 他现在就明白一件事,得去别人家里借个电话,联系上他这辈子的亲人。 不然凭借眼下许重明的身体状态,哪怕有强大的魂魄为之提供动力,这破破烂烂的“机子”也得崩溃。 咽了口口水下去,湿润下干疼的喉咙,许重明打起精神,一瘸一拐的往老榕村里走。 幸运的是,现在正赶上暑假,老榕村里有不少人待在家里,等着有钱人过来体验农家乐。 所以一身灰扑扑许重明刚刚进村,就遇上了人。 老周拿着把蒲扇,坐在自家屋门口吹风,大老远就瞧着一个泥巴样儿的人朝着自家过来。 “乞丐?还是跑出来的精神病?” “要饭都要我屋里来了?” 许重明越走越近,老周对这人也越发好奇。 毕竟社会上虽然还有贫困流浪的人口,但要在生活里遇见像许重明这样落魄的,还挺稀罕。 如果是乞丐还好,可要是没拴好绳给溜出来的精神病,那老周就有点怕了。 谁让社会上精神病杀人不算犯法呢?到时候人死了,连个赔偿都没有! 想起自己看过的新闻,老周心里就紧张起来。 趁着许重明还没进他家小院子,赶紧把外围的铁门上锁,防止出事故。 “……我想借手机,打个电话。” 许重明也没想到,自己都没走两步呢,就被人拒之门外。 他现在脑子还是不太清醒,只是不想死的念头让他强撑着不倒下。 上辈子辛苦拼了那么久,后面死了也就罢了,现在好不容易回忆起前尘往事,要再嗝屁,许重明想想都不甘心。 他颤抖着手,把右手腕上带着的手表取下来,冲老周摇摇。 “我给报酬的。” “或者,你帮我打个电话,先让医院过来……” 体内的蛇毒一直在侵蚀许重明的思维,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有钱,我会自己出医药费的……” “我去山上,被蛇给咬了,我没有太多时间……” 许重明抓住铁门栏杆,激动的看着老周。 武夷山多蛇多瘴气,其中有毒的东西不知道多少,只是这辈子的许重明,正好是中二冲动的年纪,才有胆子喊上几个朋友,就头铁的怼过去,果断把自己作成了这模样。 老周被他看得心里一紧。 听这话说的挺有逻辑,应该不是精神病,声音也很年轻的样子。 要是真被蛇给咬了…… 那就是人命关天呐! 作为武夷山脚下的原住民,老周时不时都能在路边看见蛇的影子。 所以听了许重明的话,不再犹豫,当机立断给他代拨了120。 只是一个电话的事,人也被铁门隔在外面进不来,老周有什么胆子不敢帮的? 他打了电话,才去认真打量许重明的模样,发现他在左腿上,的确绑了根皮带死死箍着,沾满泥巴的裤腿上也隐隐透着血迹。 许重明在看他确实打通了电话,手机对面也有回复后,一直紧绷的神经松下,人趴上铁门,有点站不稳了。 “来来来,我给你冲冲!” 老周见他这样,更忍不住,也不去担心人死在他家里给讹上的事,直接开门,把几乎要瘫倒的许重明给拖到院子里。 他去打了桶水,把许重明裤腿挽上,露出伤口。 皮带箍的很紧,等老周把表面的泥巴黄土冲去以后,就露出了底下充血红紫的左小腿。 距离被咬伤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许重明的小腿已经肿胀的不成样子,几乎要超过大腿的围长,看的人触目惊心。 伤口附近还有个刀子割开的痕迹,估计是刚被咬伤时,这人自己放的血。 刀口附近的肉翻开,在蛇毒的腐蚀下溃败发脓,周围还有鼓起的血泡。 单看一条腿,都恶心的人三天吃不下饭。 这种情况,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路的。 难怪前面看人走的一拐一拐,跟跛了一样。 老周拿瓢舀水,对着伤口冲上去。 好在小腿早就失去了知觉,在老周粗暴的冲洗手法下,许重明一点疼痛都没感觉到。 他眯着眼睛,耳道里的细微血管,不断传来扑通扑通的乱跳声,仿佛下一秒就能炸开血管,从中喷涌出鲜血。 就跟许重明现在的心脏一样。 一片混沌中,有尖锐的呜呜声从远方响起,并且越来越近。 “喂,你撑着点,别闭眼啊!” 老周摇他的身体,嘴里嚷嚷着,“别死在我家里……你不是说了自己会交医疗费的吗?别坑我啊!” “医生,医生!这人是不是不行了?” 吵吵闹闹中,半昏的许重明被抬上了救护车,老周作为被病患强行赖上门的人,也跟了上去。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在前往颠簸不平的路上,许重明竟然醒了一次。 他勉强睁开眼睛,眼珠子挪向老周那边,蠕动嘴唇,手指艰难的朝自己的衣服口袋指了指。 “你要给我报酬吗?这事咱们不急,先给你送去医院再说。” 老周感动的握住许重明的手。 他还记得先前许重明摘手表抵债的事,只觉得现代社会,这样知恩图报的人已经很罕见了。 “不……” 许重明发出一声气音,打断了老周给自己勾勒高洁正直的好接班人形象。 “身份证……” 拿着我的身份证,去帮我联系下家里人。 在现代混可离不开身份证,许重明过来武夷山还是坐飞机的,有登记信息,想找到他的家人不难。 许重明努力的表达完自己想说的话,就再也撑不住的彻底昏了过去。 而老周翻了下他的口袋,看到被摔出折痕的证件,也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等到许重明醒来,睁眼看到的就是一片白,鼻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妈,堂哥醒了!” 陪在他病床边上的小胖子发现许重明的动静,立马跑到外面喊人。 还好这边是私人的高级病房,要不然光小胖子这嗓门,非得被人投诉不可。 随后,一位保养良好的女人跟小胖子走了进来,打扮精致的面孔上,眼眶微红,掩藏不住疲惫和刚刚哭过的痕迹。 “二婶……” 许重明看着自己这一世的家人,心里泛出酸涩的滋味。 如果没有恢复前世记忆,那许重明就是个纯粹的熊孩子,对自己目前的监护人兼长辈,更是从来没有尊重过。 但当前世种种融合了今世一切后,修为消失人性尚存,上辈子没有享受过血脉亲情的许重明,却是感性的忍不住红了眼睛。 他前世修行二百多年,超越凡俗,对于血脉早就不看重了。 可是后来身死道消,投胎转世了一次,能够生在富贵之家,在父母意外去世后,还能有真心照顾自己的叔叔婶婶,实在是得天之幸。 如果许重明上辈子能预料到今世情况,估计也不会满怀遗憾的逝去。 可在这种情况下,他却有了个不爱惜家人,肆意挥霍他人好意的脾气…… 如此的对比,让许重明觉得十分心累。 他知道自己性子有点倔,可自我发展能成个中二病,实在让许重明无语。 除了灵魂本质附带的作死冲动,许重明没发现自己的前世今生有什么相同点。 “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跟我还有你二叔直接讲,干嘛要做这种事?说是高考完了出来放风,结果喊上几个同学就敢进武夷山搞荒野求生,把自己弄到了医院里……” “你已经满十八岁了,大哥大嫂留下的资产也都转到了你名下,还把自己当成小孩,随意闹脾气吗?” “就是!当时听到警方通知,说你被眼镜蛇咬了,我妈急得立马带我从魔都飞了过来,我游戏都没打完呢!” 小胖子也在旁边站队,对自己这个总爱惹事的堂哥很不满意。 要说他堂哥坏吧,偏偏会读书,从小他爸就拿对方来教育自己,绝对的别人家小孩。 可要说他堂哥好? 许重明打小儿吃他家住他家,还一直脑补是许二叔为了争家产害死了他爹,把衣食长辈当仇人看待,还三天两头的闹离家出走。 这让小胖子从小到大,都对许重明这位堂哥又爱又恨。 人得脑残到什么地步,才能认为区区一个老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排个空难啊? 东夏国还不是让资本家放肆的地方。 所以当听到许重明被毒蛇咬了可能会死,他还是更关注自己的游戏。 游戏多好玩,多香啊! 第2章:上古隐秘 许重明对自己这位正在读初中二年级的小堂弟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想起自己过去的混账言论,对叔婶感到非常愧疚。 “二婶,我叔呢?” “他还有工作没做完,明天才能赶过来看你。” 许二婶告诉他。 许重明出身富贵,许家从他爷爷辈起就借时代东风发了家,等到他爸没了,当家人就成了许二叔,每天都在和金钱利益做着英勇搏斗,顺便挑战下人民富豪的底线。 而许重明出事之时,正好赶上个大生意,许二叔实在腾不出空,只能让妻子儿子来照顾自家不省心的大侄子。 许家富贵多年,人情味比起别家还是浓厚点的。 真放在心上的人,可不愿意让保姆照看。 “至于那个送你来,又替你报警联系我们的周先生,因为家里有事,也先回去了,我打算等你好点了,再去拜访感谢他。” “……是我让你们操心了。” 许重明撑起手臂,想从病床上坐起来。 “唉呀,医生说你让眼镜蛇咬了,能挺半天多,还跑去找人求救已经算生命奇迹了,现在打了血清还没好全呢,瞎动干嘛!” 小胖子不敢让这才被抢救回来的堂哥动弹,赶紧上前一步,用体重优势把人摁回病床上。 “妈,你去找护士大姐给堂哥扎一针,医生说不是让他尽量休息的吗?” “不,让我说两句。” 许重明看着二婶真的又要出去找医生,着急的开口。 “二婶,我不想读大学了!” 拼着不多的力气,许重明喊出这一声。 “你又胡闹!”许二婶的眉皱起来,愤怒了。 “大学是人生的重要阶段,你以后怎么走,都得看大学四年,是能说放弃就放弃的吗?” “我看堂哥这是被蛇毒弄坏脑子了,不是说有啥毒素能破坏人体大脑的吗?” 小胖子对于许重明宣布放弃大学一事,也表示非常震惊。 今年夏天,许重明才高中毕业,半个月前拿到了魔都财大的通知书,还野心勃勃的像成为金融小能手,打败许二叔成为许家掌门人,走上人生巅峰呢。 怎么住个院就变了个性格? 可是我以后的人生,绝对不是所谓的大学能决定的啊! 许重明看着两位亲人不赞同的神情,心里想到。 他前一世为修行者,忙忙碌碌二百载,明明天资卓越,却终究无法真正登天。 而在他身边,引导许重明踏入修行之路的师长也未曾升仙,谈心的好友也没有一人得道,不论如何有天赋又如何苦心潜修,天地仍旧断绝通道。 许重明对此心怀不甘。 许重明的师长曾劝过他,说天地如熔炉,人都是在其中磨搓,要被熔铸的,何必要和自己过不去,修行之人当看开一点。 但许重明却只觉得,若天地真是个大熔炉,那他为什么就不能是熊熊炉火?把里面的东西,连同困住天下修行人的炉子给烧个干干净净? 于是他不顾阻拦,开始寻求修行者无法升仙的原因。 为了要一个说法,许重明为之上下求索了百年。 人间王朝也分分合合,从秦皇祖龙到王莽篡汉,再也不复许重明生活过的模样。 好在天不绝人,他终于找到了答案。 原来这世间并不像前辈修士说的那样,是遭遇了末法大劫,而使得天地灵气削减,从上古之时的人人如神变成秦汉方士的炼炁养神,导致天下修行者前进不得。 那些人说,要想更进一步,只能等待“灵气复苏”。 可经过许重明发现,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灵气复苏”这个概念! 天地没有遇到什么大劫,哪里谈得上复苏? 只是因为通道断了,内外得不到交流,这方世界的灵气得不到补充,被人越用越少了才对! 正如江河湖海,没有雨水融雪补充,被人一直取用,同样会枯竭。 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灵气在天地封锁后变得沉重,沉入大地更深处,无法被人利用。 而这一切的源头,用上古的记载来说,就是颛顼帝的“绝地天通”! 天地人神的大门,早就在上古时期就被人堵上了啊! 许重明记得在自己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有多么欣喜若狂。 他兴奋的找到多年好友,和他分享这劲爆的消息。 结果好友只是说了一声,“哦,那又能怎么样呢?” 人皇颛顼断绝了天地通道,你一个落后了人家几千年的方士,还能穿越回上古,指着鼻子骂他不为后来人考虑吗? 许重明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却更加激起了斗志。 “当年帝颛顼能绝地天通,焉知我辈不能再开地天通?” 他为此雄心万丈,力图把上古人皇做的事,再倒着重做一边。 于是许重明开始寻找开地天通的办法。 仗着自己是那时候顶尖的修士,许重明翻山越岭,也跨过苍茫大海,提前千年做到了“地理大发现”和环球航行,达到过天之南的大陆和天之北的大洋。 但他对青史留名毫无兴趣。 他更想把自己活成一部青史。 直到最后,许重明才失落的发现,天地通道真的被封闭死死的,没有丝毫撼动的可能。 不甘心放弃之下,许重明又去浩如烟海的史册里找起了资料。 他不信帝颛顼能做到断绝天地,后来人就没有再开天地的办法! 由此,许重明又发现了比之上古,还要更加古老的隐秘。 那是个天地初开,四周一片混沌的时代。 创世立极的太古神明一同开辟了这个世界,为了保证世界的繁荣和独立发展,祂们在当时孤零零的太阳和天地四周,又创造了新的存在。 长庚,荧惑,太岁等巨大的,浑圆如鸡子的特殊星体,还有围绕着大地转动的太阴之星…… 用现代的话说,为了照顾新生儿地球,太古神明特意补全了太阳系。 从此,巨大的星体合力牵引着新生天地固定而有余的转动,太阴太阳交替为天地“充能”,哺育着刚诞生不久的各族生灵。 不过在更远的太空中,人类肉眼可见的璀璨星空,却是太古诸神为了不让天地显得过于空旷,而布置下的星图。 一个虚假的星海背景图。 人类永远也走不出太阳系, 因为除此之外,皆是虚妄。 而诸神创世结束,眼见天地繁荣,便心满意足的退居二线,再也不曾现身,由各族自我发挥。 此后天地间各族争霸,历任霸主先后落幕,等到人族崛起时,便成了人族和上古神灵们分庭抗礼。 上古人族体魄强悍,个个都是先天道体,又有连续多代的先贤引导,人口早已分布大地各处。 而上古神灵也丝毫不弱,比起需要后天强化自己的人族,祂们生而为神,与一方天地同辉,掌控着自身领域中一切生灵的命运。 可以说,在人族孱弱之时,天地就是上古神灵们纵横的舞台。 但是比起人族不受拘束,可以到处播种的自由,上古神灵们虽强,但也只能留守自身领域,鲜有能摆脱束缚的。 这样的缺陷让他们无法及时有效的抑制人族崛起。 于是此消彼长,人神共立乃至针锋相对的上古时代正式到来,神话时代走向结束。 面对人族的挑战,神灵们开始向一些人族部落传播关于自己的信仰,企图将神权至于王权之上,维护神灵崇高的地位。 最著名的例子,就是黄帝与蚩尤争夺人皇之位时,神灵一系强硬插手,派遣所谓的玄女,赠与黄帝兵信神符,被宣扬成另一种程度上的“君权神授”。 直至帝颛顼时代,人族和神终于无法共存。 帝颛顼先以人皇的名义,罢黜神灵扶持于人族部落里的代言人巫觋,又启用重、黎等强大修士,正式和上古神灵决裂。 人神之战,天地崩裂,一分为二,人神各居其一。 大战最后,由于上古神灵无法随意脱离神域,又大多各自为政,使得人族为胜。 帝颛顼断天绝地,彻底分离人神之界,上古神灵隐没,再也无法干涉人世,而过于强大的修行之人,也会在规则限制下,离开人世,前往神界,谓之“飞升”。 山海经中记载的各种国家也覆灭大半,人族也实力大损,等待休养生息后,才有了如今信史中的模样。 可是原本天地自成循环,一被切断分隔,就出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 天地不再生出灵气以供人修炼,上古人族的体质也随着天地衰退而退化,不复先祖的强壮。 第3章:预备休学 当年的许重明将这隐秘辛苦发掘出来,欣喜若狂。 因为根据他所发掘的资料,当年帝颛顼之所以能封闭人神两界通道的,就是利用了太阴太阳这两个特殊的星体! 太阳暴烈炙热,再强也无法靠近,那些神明再强,也无法将之容纳作为神府,但太阴星许重明还是可以触及的。 太阴柔和,虽然也是不凡之物,乃至于最剽悍的人神共立时代,也不过寥寥几位强大神明能履足够,可到底实力到了,还是有希望的。 由于不知道帝颛顼封闭通道的手段如何,许重明也只能什么都试一下。 他决心去太阴星上看看,尝试推动一下这个固定的,作为九大星系轴点的庞大星体。 可是地月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 从模型上看,地月相互依偎,离得不远,但实际上,地月之间的差距,足以把太阳系的其他行星都塞进去。 许重明花费了五十年,费劲全力跨越了如此漫长的距离,方才成功踏足太阴星。 然后他才到达从未出现在过人眼前的太阴背面,试图化身杠精之主撬动太阴星之时,就遭到了不明力量打击。 忽如其来的磅礴伟力倾泻而出,碾压过最接近的许重明,把他一身血肉迅速碾碎。 可许重明当时已然修出元神,肉身虽亡,也能存活,于是他便亲眼见证了,在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自己”是怎样和太阴融为一体的。 然后那莫名力量继续在许重明的元神上碾压冲撞,撞得他神思不清,魂魄移位,以至于懵懵懂懂的入了轮回。 根本无法像其他修士一样,在寿元耗尽前给自己元神打下烙印,以求来世“生而知之”,或者定下年满几岁恢复前生记忆。 这次武夷山一行,惨被眼镜蛇咬了一口,几乎殒命,但生死之间也让许重明误打误撞冲开了胎中之谜,想起了前尘往事。 更重要的是,在他恢复力气,下意识的想用些修行手段抑制体内蛇毒时,真的感应到了天地灵气! 甚至比起他上辈子的充斥程度,还有过之! 秦汉之时,天地灵气就不怎么充足了,按照许重明先前的推断,它绝对不可能再持续两千年,期间还要考虑到之后修行者的消耗,何况变得更多? 所以…… 天地通道真的重开了? 他上辈子拼命推动的那块大石头,真的挪动了一点点位置,为人世这片干涸的“大海”汇入了新的溪流? 虽然很有可能,只是漏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以至于千百年来,只是恢复了一点,不足以让人世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能够修炼了! 重来一世的自己,肯定可以走得比上辈子更远! 在病床上躺了几天,许重明仍旧陷在“死得其所”的兴奋感中。 当然,两世为人的他还分得清孰轻孰重,等到体内蛇毒被慢慢清除,身体恢复,许重明就压下躁动的心神,修炼起来。 他前生所处的修行界,虽然无法再有修士长生久视,但传承一直都在,未曾断绝,只是受限于天地灵气的多寡,某些法门会变得不能修炼罢了。 而现在,许重明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下。 虽然在两千年之前,他就已经误打误撞的让天地之门开了一条缝隙,但其后数百年,还是有修士存在的。 他们修行术法,自然需要向天地四方索取灵气。 从许重明磨开的那个口子中泄出的灵气,和修士的需求相比,完全是供不应求。 所以即便有了涓涓细流汇入湖泊,这湖里的水仍旧越来越少,直到见底。 而等到无法修行,诸法断绝后,天地灵气才得以真正恢复。 以许重明两辈子的经验推断,灵气积累到这个地步,即便不会任何修炼法门,那些天赋异禀的天才们,同样会在灵气浸润下展露锋芒。 这样许重明产生了紧迫感。 他这辈子的肉体天赋不算太差,周天经脉空阔通畅,一旦修炼起来,依靠上辈子成就过元神的魂魄和经验,比起其他的天之骄子,可以说是已经提前起跑了好一段路。 但时移世易,许重明总要考虑一些意外情况。 比如他这辈子的家庭血亲,和在诸法不显后,不再相信修行的当代社会,还有其他的人与物。 而且这一回,他的目标比起前生要更加高远,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攀登过去都没有到达过的高峰。 他是没有太多时间的! 但一想到叔叔婶婶对他念大学的坚持,许重明又觉得一阵心累。 有了两辈子记忆的许重明肯定不会再中二任性下去,也感受到了亲人对自己的关爱。 可正是因为这关爱,让许重明无法冷脸不听长辈的安排,拿着父母遗留下的财产,去做他们眼里寻仙访道的荒唐事。 哪里会有放着好好的大学不读,庞大的家业不理会,跑去跳大神的? 当代大学生的迷惑行为再多,也不至于做出许重明这一档子事。 不过目前当务之急,还是“炼化”一下他今世的身体。 当代虽然灵气虽然积累足够,但人口暴涨和各种生产都给世界带来了巨大压力。 就算有些专家还会乐观的预测世界承压人口的能力能再多个几十亿,可活在当下的很多人,都能清楚的感受到自身所分配享受到的资源不够了,还有环境比之先前几十年,明显坏了不少。 由此世道浮躁,再使得人心烦乱,各种浊物沉积在体内,堵塞心窍。 许重明即便年轻,还生长在富贵之家,但是在没觉醒作为修士的记忆时,他中二啊! 也不知道是骨子里带来的认死理和倔强。 上辈子许重明累死累活就“考古”去了,这辈子认准了脑补的狗血剧情,认为叔叔为了谋夺家产害死了他爸,更加钻牛角尖—— 被害妄想症强的时候,他连许二叔给的东西都不吃,反而喜欢跟狐朋狗友胡吃海喝,或者找个街边小摊凑合。 毕竟在中二少年眼里,地沟油都比叔叔家的饭菜好吃。 而到处乱跑,把自己折腾的乱糟糟这事,许重明更没少干过。 所以能活蹦乱跳到现在,许重明真得庆幸他运气好。 不然再稀里糊涂死一世,下次觉醒记忆的机缘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天地轮回的伟力可不是吃素的,再强大的生灵,每轮回一次,魂魄携带的记忆都要被磨去一些,过上几次,就要被完全格式化了。 唉…… 还是尽快想办法养好身体,出院想其他的事吧。 趁着排毒后住院观察的时间,许重明可以安心排除体内浊物。 可等浊物排尽,他的身体机能也要发生变化,到时候抽管血指不定会惹出事来。 那些医生对于许重明为什么能中蛇毒之下坚持那么久,可是非常好奇的,只是没能把脑洞来到非科学上去。 现在的许重明,可不想浪费时间在和人纠缠上。 —————— “怎么觉得你最近皮肤好多了?” 病床旁边,陪坐的堂弟许重光戳了下许重明的手,好奇的问。 小胖子也没啥特殊爱好,就是在打游戏的时候偶尔发现了这一现象。 话说许重明住院的这段日子,他叔叔婶婶都属于成家立业的公众人物,经常有空陪着许重明躺尸,顺便照顾他的,也就放暑假的小堂弟了。 谁让许二叔夫妇深知侄子的古怪性格,八成是不会喜欢自己给他请的保姆的。 好在小胖子以前虽说跟堂哥不对盘,可闲的没事,跟堂哥联机打打游戏,这隔阂就消失了不少。 毕竟重新刷满做人经验的许重明还是会拉拢人心的。 而这次的对话,正是才打完一局游戏,小胖子突然悟到的。 他堂哥才脱离高三党的苦海不久,除了早起晚睡的学习作息,还要和狐朋友狗玩游戏,想成为八块腹肌的小白脸那是不可能的。 没给他青春痘爆满头都算父母基因遗传的好了。 怎么住了半个月医院,皮肤质感都上去了呢? 许重明放下手里的手机,笑道,“我作息不是调整了吗?每天好吃好喝的休养,没变好才怪呢!” 小胖子“哦”了一声,也没多想。 反正他不怎么运动,白白胖胖的皮肤也挺好,小时候还常被老人喊成福娃,就差怀里抱个鱼了。 “所以你是一定要休学了?” “嗯。” 许重明点点头,“你看我都被眼镜蛇咬了,休个学不算问题吧?” 可你现在这模样哪里像中过蛇毒的? 许重光翻了个白眼,嘴里嘀咕一声,“可还没入学就休学……行吗?” 连中考都没经历过,对于高考和进大学这种更高级的存在,小胖子还是有点仰望的。 除了单纯的钱财外,智慧和权力,也是支撑起一个大家族的基石。 “没事,凭咱们俩的关系,就算我犯法了,财大也会帮我保留学籍的……这种事又不稀罕。” 许重明不在意的说道,下床活动身体。 虽然许二叔生气他“不求上进”,好好的大学不肯去读,但在许重明一再的坚持下,双方各退一步,允许许重明自己去办理“休学手续”。 侄子已经成年了,大哥大嫂留下的遗产也都转移到了他名下,如果人家硬是要去自甘堕落,许二叔也不想再管。 虽说是亲戚,可也没天生欠了对方的道理。 “不过你运气好好,被蛇咬了那么久竟然还能跑出来找人求助,医生都说是奇迹……”小胖子嘴里碎碎念。 许重明笑笑。 他知道顶着蛇毒侵蚀撑那么久,光靠一句求生欲顽强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他目前还是“肉体凡胎”,许重明并不怕好奇的医生们从他身上翻出什么东西来。 第4章:告别猪朋狗友 “老周呢?” 用豪华私人病房里的康复器材锻炼了一下,许重明出了点汗,问小胖子。 老周算是许重明的救命恩人了,不但帮他送了医院,还联络了许家人,人情是很大的。 碰巧这个假期里,来老周家里旅游暂住的没多少人,许重明干脆邀请他得空来医院里陪聊,拉进点感情。 老周也不拒绝。 有人出大钱请他陪说话打游戏,这可是好事儿嘛! 而且许二叔私底下也给了他一大笔感激费,让自觉只是打了电话,跑跑龙套的老周感到很不自在。 毕竟他救人可不是为了钱,竟然就把一年的收入给挣了,着实有点天上掉馅饼的不真实感。 所以得好好和富二代们沟通沟通,把这种不真实感给消掉! “来了来了!” 老周提着个保温饭盒进来,给包了他的金主打开,“尝尝我妈做的鸡汤!” “这是我湘楚那边的亲戚带来的土鸡,听说湘楚人送礼都爱这个,绝对好吃!” 饭盒一开,浓郁的香气就鼓了出来,的确馋人。 “老姨的手艺真好,这汤一看就好喝!” 许重光当仁不让,仗着是“照顾”堂哥的自由人士,先把饭盒抱到了自己怀里。 “对了,我刚才遇到了几个人,他们好像在打听你。” 老周帮忙拿出备好的消毒碗筷,一边对许重明说道。 “嗯?”许重明疑惑的看向他。 老周直接比划起来,“几个这么高的小伙子,还有两个小姑娘,问我认不认识被蛇咬了住院的年轻人。” “我一琢磨,最近被毒蛇咬了,还在私人vip里住着的年轻仔,可不就你一个嘛!” 老周被问的时候已经到了私人住院楼这边,搜索范围本就不大,再加上几个条件,除了许重明还能有谁? “找我的?” 许重明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来者的身份,“随便,我还以为那些人早就跑了呢。” 那几个年轻人不用说,就是鼓动许重明涉险进入武夷大山,最后让蛇咬了的“朋友”。 当时的许重明刚收到财大的录取通知书,喜气洋洋,自认去了财大,能给自己拉人脉关系,对抗幻想之敌许二叔,所以暑假闲着没事,就放飞了很多。 其中几个一直想讨好许重明的小富二代,找准机会就抱上了许重明的腿,提出各种馊主意,让他快乐刺激一下。 这也是几人“野外丛林探险”的开始。 可等到真到了林子里面,几个人又为了往哪个方向走产生了冲突。 唯二的同行女生害了怕,想要原路返回,其余的二代为了应和美女,而且还没有丧失全部大脑,也想回去。 只有许重明坚持深入,连美女的面子都不给。 话说当初探险都叫了妹子过来,几个抱大腿的小富二代打得还是给许重明拉皮条的主意。 让他这个明明有条件,但除了叛逆长辈外出奇守法的好孩子开开荤,勾引他进一步堕落。 他们是知道许重明成年后能获得多少资本的。 许家在东南商圈乃是一霸,光是许重明手里的那份遗产,就让人眼热的流口水。 偏偏这小子还中二,可不得努力忽悠? 奈何丛林里人迹罕至,待久了总能引发人内心的阴暗面。 小富二代图的是许重明手里的钱,又不是真心要把他舔的升了仙,哪能全都顺他的意? 在野外遇到各种意外磨了一段时间后,几个人的矛盾就爆发了。 大家都是家里小有资产的人,凭什么就捧着你? 之前在公众场合还要注意一下,现在四周除了他们几个,空旷无人,非得出出气不可! 小富二代有意给许重明一个教训,萝卜大棒一起上,好在未来从他身上套钱。 结果架才吵了一半,激动中的许重明就踩到了条眼镜蛇,完美中彩。 其他人一看人给毒蛇咬了,都惊慌失措,第一时间远离许重明。 然后看着人被蛇毒痛的倒地打滚,林子深了没信号,干脆咬牙跑了,免得自己也被毒蛇缠上来。 反正山这么大,少一个人算什么? 许重明跟他叔关系不好,估计后者是不会为了侄子跟他们拼到底的。 一直听许重明念叨“手足相残的家丑”,他们也被洗了脑,心里猜测说不定真就跟狗血豪门大戏一样,许二叔巴不得侄子嗝屁了。 实在不行他们还能出国混日子,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一瞬间在心里想明白了最坏结果,这群家伙一边安慰着许重明“我们去有信号的地方打120”,一边扒拉着包儿就没了影。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要不是濒死之际许重明恢复了前世记忆,胎中之谜被破开的一瞬间释放出了一丝前世真人力量,维持住了体内生机供他求生,估计事情发展就要顺着对方想的那样了。 今天突然找过来,应该是听说他没死的消息,想着过来“解释”一下,免得许重明这个金钱包飞了。 许二叔在回去调查了后,大概也跟对方家里联系了一下,把人逼了过来—— 虽然他侄子的确态度不好,但以许二叔长者的身份看来,没有乱搞男女关系,不混迹奇怪场所,肯好好学习去高考的许重明算是“好小孩”了。 比吃吃喝喝,光长肉不长心眼的小胖子许重光好多了。 最起码许重明继承了许家改良了几代的优良基因,创新了许家人的颜值记录。 中二少年对他的莫名仇恨,在许二叔眼里算不上大事。 如果这次许重明真的丢了命,许二叔还要为之伤心一段时间。 “老许啊,我们来看你了!” 也许是说啥来啥,许重明才把当时在山里的乱象和另外两个说了,话题中的其他主人公就出了场。 来的几个公子哥都打扮的人模人样,不过相由心生,看他们的眼神就让人觉得莫名油腻。 “看病人都穿的这么漂亮,你们是来村头吃饭的吗?” 小胖子头一个开炮。 他跟他哥虽说有矛盾,但一家人关门打架可以,绝对不能让外人欺负了! “哎,你这胖子怎么说话的?” 二代三人组中的陈才落了脸,发现许重明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尴尬的大声反驳。 “老许都没出声,就你嚷嚷!” “我是他弟,你们有哪里不服的?”小胖子挺胸抬肚,身上的肥肉颤了三颤。 陈才等人听到这话,就不敢跟人对线了。 这矮墩墩的胖子一看就比许重明机灵,不好忽悠。 今天的重头戏,还是得落在许重明头上。 “唉,我知道当时把你落在那鬼地方不地道,可是……” 陈才调动演技,企图先把钱袋子哄回来。 “我跟你们没什么话说,好聚好散吧!” 许重明面对这些人,的确说的是实话。 不管对方人品怎么样,到底是他这辈子自己选的“朋友”。 他浑浑噩噩的投胎转世,脑子不清楚爱瞎折腾,许重明也认了,不至于一恢复记忆就引以为耻。 但错的终究是错的。 得认! 得改! 不改正过错,他还修个屁的仙! 但是把自己做错的,怪罪到他人引导上,许重明还不至于这么厚脸皮。 所以当断则断,还要断的干净利落。 陈才脸色当即变了。 他们为什么要哄着许重明? 最开始不就图他身份嘛! 虽然他爸早就死了,但“许家人”仍旧是许重明头上的光环,他死鬼老爸留下来的人脉也没散尽。 借着他的名义,足够陈家这样费尽心机挤进上流社会的暴发户吃到肉了。 谁让这个社会的本质是讲关系呢? 而事实也证明了,在许二叔没有正式打压侄子前,许重明的招牌的确好用。 更别说等知道许二叔极为豪迈的定下了规矩,等许重明一成年就把他爸的遗产划到他名下的消息,陈才等人有多激动了。 人越是有钱有见识,划分出的等级差距也就越大。 就算陈家财富积累到许家的地步,那总价值也比不上后者。 毕竟许家在东南商界耕耘几代人,早就在这里扎根遍布根系了。 人常说“魔都一片叶,可遮半东夏”,可在东南商界这地盘,许家何尝不是如此? 泰山会顶级大佬的搓麻将,能跟川省土豪的搓麻比吗? 只要能说动许重明拿到遗产后,让他们家染指一点,后者绝对能再上一个台阶! 如果不是因为许重明家庭有变故,他自己脑子也不大行,陈才等人都没有跟他称兄道弟的机会。 “老许,你看我们这不是来给你道歉了嘛!” 陈才还想和许重明拉关系,舍不得手里的鸭王飞了。 “我叔叔有来看过我,对于我和你们来往的事,他很不高兴,而我濒死过一回,对你们也高兴不起来了。” “要是还想留面子,现在就走。不想留,那就只能让你们吃点亏了。” 小胖子也跟着堂哥叫嚣,把身为许家少爷的纨绔气势摆出来赶人,“就是!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而看着对面“朋友”瞬间变黑了的脸色,许重明只是默默喝了几口老周带来的土鸡汤。 说到底,他和陈才等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牢靠。 本来就是建立在一方傻缺,另一方心怀不轨的基础之上的,只要许重明智力恢复正常,放下和许二叔的间隙,那这所谓的“死党”也就做不下去了。 而陈才几人最惧怕的,自然也是这个,或者说不管许重明怎样,一旦许二叔对此表现出丝毫不满,他们就不敢再和许重明接触下去—— 掌握着庞大资源的许二叔才是真正的天,许重明手上的钱财和对方一比,贪心如陈家也只能忍痛割爱,放弃薅羊毛。 面对着许二叔的亲儿子,还有许重明转达的话,几人有点装不下去了。 毕竟才从高中出来不久,要说有多心机,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天赋异禀。 于是陈才几人尴尬的自说自话两句,让许重明养好身体,又用糊弄人的理由“解释”了下许重明被蛇咬的事,放下礼品就走了。 第5章:金手指 “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怎么跟着玩一块的?要是你看人眼光这么差,以后可别说是我哥!” 等人一走,小胖子就宣布自己不能接受被堂哥拉低家族平均智商。 混在这个圈子里,不讲究的二代许重光当然见过,比如那个在网络非常有名的王校长,可送上门给人当草泥马薅毛的,许重明却是头一位。 “……以后不会了。” 许重明无法反驳堂弟话里的嫌弃,只能好声好气的应下。 他估计是由于前世冲击过大,震荡了魂魄,再有胎中之谜蒙蔽,使得这辈子脑子的确不太行。 唯一还算好的是,上辈子他已经将魂魄锤炼成元神,心神合一,即便重新做人,也带上了前世性格的影子,不至于在各种诱惑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恶事来。 近来给自己调理处于亚健康状态的身体,许重明最庆幸的便是自己还保持着童子之身,连日常撸啊撸的开车手技,都在高压学习中没做过几次,为之稳固了青春期勃发蠢动的元阳。 这对于许重明的修炼自然带来了好处。 果然,只有戒色才是唯一的神! “对了老周,你帮我找房子的事弄的怎么样了?” 喝完鸡汤,把不高兴的事忘到脑后,许重明又问起了话。 他因为前科过于精彩,所以就算再三强调自己改了性,也无法获得叔婶信任。 而许重明面对忍他良久的长辈心中惭愧,也不愿意双方出现矛盾,所以打算休学的一年里,都待在清净的地方,一来让叔婶放心,二来也方便自己修炼。 而武夷山附近还算不错。 闽江省从整体上来说,人并不算多,也不像其他的沿海诸省繁华热闹,足够许重明闭门造车了。 如今天地可以说是焕然一新,许重明自信在哪里他都能修出门道来,但人多了总会引来麻烦,偏偏许重明做不到分出精力去解决麻烦。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将目光放在经营这辈子的亲缘关系上,已经占用了许重明最大的空闲。 “找到了,这是它们的位置,你看看?”老周掏出几张介绍单,顺便将手机地图打开,让许重明观看。 反正许少爷财大气粗,给老周的跑腿费不少,所以后者也直接找了好几个清雅幽静的大户别墅来交工。 所谓的房钱根本就不算事儿! 想到这里,老周又柠檬的想起了自己的房贷,不知何时才能还完。 “这个地方不错。” 许重明看了看,最后选定了一个位于山腰的独栋别墅。 他并不追求什么“洞天福地”,只想找个符合他清修条件,又可以提供日常所需的地方。 若是正式修行起来,他有更方便的一条路子走。 而老周找的都差不多,所以许重明不用多看就选定了地址。 小胖子也跟着一搜那位置,惊讶的发现连通那山间别墅和市镇的,只有一条简陋的水泥路,来回车程差不多也要一个小时。 “这么偏僻?这房子怎么修起来的?” 对于堂哥脑中发洪水的行为,小胖子已经不想理了,他就想知道这样的地方,哪个疯了的会修栋别墅放那儿? 老周嘿嘿两声,“秦岭都能修别墅呢,区区一个武夷山分支算什么?至于谁修的……你说那些自然景区的非法建筑能给谁住?” “能脱手这房子,那背后的主人还挺高兴呢!” 目前东夏正考察着办事儿的人呢,谁想名下的黑财被揪出来? 所以这栋别墅虽然修的又大又好,以之说也算富贵宝地,但钱却比其他的低了不少,而房主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尽快完成交易。 “那等我出院了,老周你就带我去办手续,免得浪费时间。” 许重明无意了解别墅背后的故事。 只要手续完备,不落人口实,东夏国的“程序正义”还是无法拿他怎么样的。 而且许重明背后还有他二叔撑着呢——买一栋这样的山野别墅,许二叔有足够的能力帮侄子解决背后的问题。 反正许重明先前就跟他发誓自己“休学隐居”,绝不发疯了。 能让中二侄子安分点不惹事,许二叔还是肯爱护他一下的。 于是再过三天,许重明正式出院。 给他主治的医生还拉着他念念不舍。 其实中了蛇毒住院,其他人并不会像许重明这样待上许久。 但许重明身份不是一般的二代,不怕花钱,医生们也很好奇他对于蛇毒的强大抵抗力和恢复力,所以留了他住院观察。 只是眼见人越来越好,不但身体倍棒,颜值还上升了,医院也不好意思让他再占床位了。 “我搬到那边去以后,可能不会经常出门,还要辛苦老周你每隔半个月给我送点生活用品过来。” 跟堂弟坐在轿车后座,许重明对开车的老周说道。 他高中一毕业就出来浪,驾照是没考的,许重明估计自己以后也不会去考,这样的话,日后开车往来还得拜托老周。 对方救过自己一命,许重明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老周是值得托付信任的。 “那行,只要你给我开工资!”老周抓着方向盘开始爬坡,“反正老子也不想出门打工,给大少爷你当个司机还是很舒服的。” 只需要每月两次的送东西,大土豪给的钱又实在太多,老周给许重明干活还是很有动力的。 这样的好活哪里找啊! 小胖子在旁边玩手机,发现越靠近那座山里别墅,网络信号就越差,更加不解堂哥为啥要往这儿窝。 “网这么差,以后打电话都费劲,是人住的地方?”他嘟嘟囔囔。 但等大家到达目的地,他还是口嫌体直的下来,帮许重明搬东西。 家具这种是别墅自带的,都是品质有保证的好物件,不需要再换新的。 除开贴身的衣物和被褥,也就许重明买的书最有重量。 “你要读财大,怎么买这么多历史方面的资料?” 怀抱一叠堪比医学生教材的历史书,小胖子又不高兴了。 他堂哥的脑子真是越来越跑偏,主攻科目都不要了。 许重明在旁边微微一笑,“读史可以明智开目,可以鉴往知来,不然过去的人为什么花费心思要写史书?” 小胖子不屑的撇嘴,“装逼。” 以前住一个屋檐下,也没见许重明有多好学,没分科前他政史地的成绩不是一塌糊涂吗? 把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再搞了个大扫除,就花费了一个上午。 好在交房前,原房主还算有良心,找人把别墅收拾了一下,不然光凭三个人只绝对搞不定这座大屋的。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休息了一会,在这座别墅里待够了,小胖子就迫不及待的提出要走人。 没有可以流畅开黑的网络,他快要死了! 老周家里也有点事,预计着跑路。 “那好,想见我直接开车过来。” 许重明也不挽留。 他还要把这栋别墅改装成老巢,不好浪费时间。 再者交通通讯也算可以,不至于两眼泪汪汪的舍不得。 于是小胖子就跟老周开车回去了。 许重明这边再和叔叔婶婶打了个报告,让长辈放心后,就着手操作起来。 不用多做手脚,这地方的风水本就属于上乘,只需要他再布置点小阵,自然可以更上一层楼。 山川草木之间自有灵气,比起闹市的还要精纯一些—— 放在古代,其实在哪里修行都一样,灵气中的杂志无外乎生物呼吸间夹杂的浊气,但现代社会各种污染排放,就让修士们提取纯粹灵气添加了难度。 至于具体修行,也算是许重明因祸得福。 他上辈子修为称得上当时一流,已经凝聚出了元神。 再靠着生死间隙中的大恐怖冲破的胎中之谜,刺激了神魂,使得元神之力流泄,体内力量比起真正重修,是要高出许多的。 唯一要赶紧做的,就是提升体魄,让身体容器配得上元神中流泄出的强大力量,不把自己撑爆。 但如果只依赖元神修行,这只能算吃前世的老本,等到坐吃山空了,许重明的修行根基也算废了。 所以他现在可以占便宜,等到修为提高,还要想办法补足元神,充实根本。 等到体魄到达足够标准,再以元神为主,许重明便有一片新天地来供他修行,于这个刚刚泛起灵潮的世界自由自在。 而这,指的并非玄虚,是真.字面上的意思。 修行界从最初到最末,也有千万年历史,凭什么只有许重明一人能在灵气消耗衰退时能发掘出上古秘闻? 在人神分立后,又凭什么只有他一个可以成功踏月? 难不成就他一个天纵奇才,脑洞开到了可以藐视前后两千年同道的地步? 自然是因为他开了金手指的! 前世在发掘上古遗史时,他竟然无意间打通了现世和各个小世界的门! 那些小世界,都是上古人神之战末尾,天地一分为二时所崩出的碎片世界,正如太阳系中的陨石带,围绕在现世周围自行繁衍。 有的一片荒芜走入穷途,可有的生机勃勃,自有无限可能存在。 这些碎片世界虽小,可由于从主体中分离出时,尚且出于天地最强盛的上古,所以留下了几分遗韵,不至于出现修仙之辈,但世界运格旺盛时,也足够诞生妖魔和王朝龙气。 甚至于一些上古修士神明的遗留,也能在那里发现,足以称之为宝藏。 但是想要从主体世界进入小世界,条件却是不低,最低也要人凝聚出元神,才能供之神游。 当年庄周之所以梦蝶,落笔《逍遥游》,应该也是元神离体,神游到了某个异种繁衍的小世界。 奈何许重明前世,拥有元神的屈指可数,大多还是寿元将尽,垂垂老矣之辈。 像这样的修士,要是神游去小世界,很大可能还没等元神回归,肉身就自己咽气了,到时的麻烦可不会小,或许还不如保持现状。 所以即便许重明不介意和同道分享这样的金手指,但最后进入其中的,也不过他一人。 第6章:修行 通过搜刮小世界中的气运财宝,以及拿其中资源与同道等价交换,许重明才有足够的资本来实现自己“逐月改天”的计划。 这辈子元神虽然受过损伤,可只要身体机能跟上来,修为足够沟连天地后,就能元神离体,神游去小世界中! 许重明前世为了方便进出小世界,曾经在那里留下了诸多印记,那些印记,就是他这辈子出入的钥匙! 毕竟印记是以元神为章,而许重明前世今生,相貌身份虽变,可元神还是同一个。 不用和现世里的人争,不用担心和各种势力纠缠,那些小世界,就是让许重明飞速崛起的踏板! 如此主意打定,许重明就忙活起来。 他这辈子身世富贵,有钞能力在身,早就准备好了布阵的材料。 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会用到刀刃上。 只是许重明如今做不到撒豆成兵,无法凭空变出帮手布置,直到月亮上来,他才完成了一半。 月华如水,照在整个院子里。 这座别墅的视野极佳,旁人从外界不容易发现,但从三楼的小平台上,却可以眺望到半座山峰景物,就连那蜿蜒曲折的山路和远处的集市都能看到。 灯光点点,映到许重明眼里犹如萤萤星火。 月华再高升偏转,照在许重明身上。 他在住院时已经调理过身体,加上父母遗传的好基因,此时的外表纤尘不染,再有月光照耀,更加的和玉石相像。 “不急,花不了多长时间。” 山间晚风肆意的吹在许重明身上,伴着周身凉意,他默默想到。 这才是起步的第一天,他没必要急于求成。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许重明按部就班的完成着自己制定好的计划。 引聚灵气的法阵第二天就布置完毕,慢慢起了作用。 强化体魄方面,许重明更是给自己开启了魔鬼训练,除开每天必须的用灵气冲击开拓经脉外,还要忍受极大的痛苦,将灵气灌入四肢百骸中。 非凡的外力一寸寸碾压骨头,强迫血液乃至于骨髓都产生了很大变化,运动激烈起来。 心跳,呼吸,还有举手抬足,都变得富有力量。 甚至他还迎来了新的发育高峰,跟豆芽抽苗似的,一下子顶到了一米九。 “脱胎换骨”,痛是真的痛。 第一次经历,即便心里有数,许重明都差点被剧痛折磨的无法坚持,只能循序渐进,给自己一点一点的增加磨练时间。 不过这样飞快有效的锻炼,导致的消耗也很大,单纯一餐饭都要吃上十个壮汉的份量,还必须顿顿有肉。 以东夏今年的物价,要是许重明生在普通家庭,只怕能把人吃垮。 而老周这个每隔半个月来送次东西的,更是被许重明搞得震撼不已。 谁开车谁知道,每回拉着各种食材和许重明点名的所需物送过来,是个多大的负担。 可那么多的食物一到许重明这里,就跟进了无底洞一样,短短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偏偏这人除了长高外,也不见变胖! 难道许重明拿吃的去喂了山里的动物?还是说他背地里瞒着大家养了别人在别墅里? 老周不敢去想海量食物都到了许重明一人肚子里,只能胡思乱想,自己找理由。 可惜他是个藏不住话的,憋了没多久就找许重明直接问了。 而后者怎么可能把真话说出来,每次被问,也就哈哈一笑,直接打发走了老周,让他自己开脑洞去了。 “等做完这次药浴,我的肉身应该可以支撑元神出体了。” 把老周新送来的大把珍贵药材调制成药液,再分次倒入枣木镶金的大木桶里面,许重明泡入热气蒸腾的水里,心里盘算着。 他自身那么努力,有使劲的砸了巨大的财富,总算能跨出腾飞的第一步了。 配合脱胎换骨的药浴材料并不好找,在被开发了多年的现代社会,更加样样珍品。 好在有钱能使磨推鬼,只要钞能力用到实处,愿望还是有机会实现的。 不过许重明庞大的金钱输出还是引起了许二叔的注意,导致他带着老婆给许重明打了几个电话,问他又在搞什么鬼。 虽然许二叔曾经抱着“把财产分割完成后,就让脑缺侄子自生自灭”的想法,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许重明被他看着长大,经历磨难后又发誓做出改变,许二叔不免又生出了舐犊之情。 他兄嫂唯一的血脉,难道还真能让他放飞自我到摔死? 许重明可是国家承认的,才成年不久的青少年啊! 可前脚才在侄儿正经表态下生出的几分信任,放到侄子一拉不能到底的账单面前,立马贬值到零蛋。 之前就算被人骗了去薅羊毛,许重明也没花过这么多钱啊! 等发消息一问,又听侄子说他是买各种稀有东西,搞什么“强身健体”去了,更让许二叔气的黑了脸。 难道侄儿漫长的中二期还没过去,发疯的目标换了一个? 许二叔失望之下又无可奈何。 钱在许重明名下,他不想也不屑去干扰前者怎么使用。 但要是再弄出什么事,许二叔也不想管他了! 滚蛋吧小兔崽子! 抓住小胖子把气撒在自家儿子头上,许二叔干脆的撒手不理会,还叮嘱老婆也别再去关心对方了。 赚钱不比管教熊孩子来的快乐吗? 许重明对此哭笑不得。 只好继续努力的把自己改造成超级撒亚人,等做出成绩后再衣锦还乡,让亲人们刮目相看了。 许重明沉下心不再多想,坐在桶里泡了整整一晚。 用于药浴的水也不一般,正常的水散发热气,蒸汽总会四处乱飘,然后迅速消失。 但许重明用的,水蒸气却好像有些沉重。 一团又一团的水汽裹在一起,根本无法飘离水面多远,并且源源不断,将许重明全部笼罩。 过去四五个月,天气早就转凉变冷了,甚至有人已经在为过年准备起了年货。 许重明没有开空调,在不高的室温下,再热的水也坚持不了多久。 可那热气就是不断的从泡澡的药水里鼓出来,水温和药力把许重明的身体刺激的通红。 怎么感觉自己被煮熟了? 直到药力被他完全吸收,水的颜色也从苦涩的淡棕变得透明,许重明从桶里把自己拔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暗自吐槽。 这次的药效最猛烈,持续的时间也最长久,但经过之前的锻炼,许重明还是忍到了结束。 他收拾好残局,打开窗户让冬风吹进来清新下室内空气,然后就转去静室里打坐。 第7章:肉灵两分 其实修行之事,等进展到了一定层次,不管你是坐着还是站着,体内灵力流转都不会中断。 许重明有上辈子的经验在手,又添加了元神辅助,实际上已经做到了举手抬足间不中断修炼的地步。 但他到底是要元神离体,去神游天外小世界的人。 为什么打坐在修士间会成为一个常用姿势? 无非是打坐有利于静心养气。 在弱时,有利于修士放下杂念,感知天地,去吸纳无处不在的灵气。 更进一步,可以帮助修士保持一个恒定的,近乎静止的状态,降低体内消耗,方便修士神游后,身体不受到大的伤害。 不过这“低消耗”也只是相对而言,失去了灵魂这个内核,单靠肉身维持生命,那所需能量也不会少到哪儿去。 而修士神游之后,沦为空壳的身体活性,全靠体内积攒的灵力支撑,还要防备心神不在其位,肉身会被邪风阴气侵扰,导致某些不好的事发生。 那八仙传说中的铁拐李,许重明虽然不确定是否真有其人,但类似案例是见过的。 既然如此,如何在神游时保护好肉身,提高灵力的利用效率,就成了修士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所以“打坐”在被修士们亲身实践,不断完善其姿势后,成功入了他们的眼。 许重明自己也适应良好,除了第一天坐了一天有点腿麻外,其他一切堪称完美。 但这还不够! 小世界和现世的时间流速并不一致,况且时隔这么多年,许重明也无法保证自己当年留下的印记是好是坏,但肯定是有磨损的。 这样的话,在神游穿梭两界之时,许重明很有可能因为印记那边的“拉力”不够,从而掉入非目标的其他小世界。 没有去过自然也没有了解。 许重明就无法通过以前的经验来把握神游和回归本体的时间。 要是他运气真的差劲到遭遇不测,只怕辛苦回来,也只能看到变成枯骨的身体了。 所以许重明必须再加把劲,让元神离体后,尽可能的延长身体独自“活下去”的时间。 打坐入定。 排除掉内心的种种杂念,许重明开始尝试将元神脱离身体。 这也是一件无法保证时间进度的事,所以许重明提前跟老周打了招呼,让他慢几天再过来。 而元神在冲开胎中之谜时,就已经泄了个口子,更加方便了许重明进入那玄之又玄的状态,感知到身体内部,更深处的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许重明”在暗无边际的意识海中双目紧闭,脸色不是很好,气息远不如前世强大。 而在元神之上,还存在着不少伤口。 虽然流不出血,但仍旧让元神慢慢的衰败下去。 许重明察觉到这一点,只能无奈的叹气。 以他目前的能力,别说修复元神创伤了,还得靠着吸元神的血来强大自己。 但放水灌水的数学题证明的好,只要你及时灌很多水到游泳池里,就不怕出题的奇葩老师给你放干池子。 将意识从肉体上短暂的剥离,投到元神上。 五感瞬间消失, 意识深处的许重明逐渐睁开眼睛。 元神和肉身的差距还是有的。 就算许重明有过经验,但他这辈子是个雏儿,刚刚转换形态,还花费了一点力量来适应由实到虚这样剧烈的变化感。 那么接下来,就是试着操控元神离开身体了。 元神是更高级的魂魄,而肉身,则是禁锢魂魄的“囚笼”,轻易逃脱不得。 而许重明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是有原因的。 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感觉到自己的魂魄,“灵魂”一词到了现代,都是为人所争论不休的。 但是修士求道,欲以自身化成天地,对于自己屋里有什么家当,那是必须弄清楚的。 不然修来修去,能把自己修成个精神病。 于是经过严肃的学术研究和亲身实践,在最初一批的修士大胆踩雷自爆后,修士界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魂魄和肉体是分开的! 生灵在世时,肉身禁锢着魂魄,不让其受到天地阴阳流转间所形成的巨大引力拉扯,肉与灵二者一同组成了生命。 等到生灵消逝,肉身迅速衰败,正如原本牢固的铁笼腐朽残破,自然也就无法挽留魂魄。 于是魂魄和身体分开,在天地规则下开始投胎这一道新的程序。 而修士凝聚元神,走的就是相反的路子。 毕竟修士要求长生,根本就要保证魂是你能控制住的魂。 如果抵不过天地规则的消磨,再强也要身死道消。 如果但凡修行,先要弄明白“天,地,人”这三个概念,树立起正确的修士版三观,随后再锤炼魂魄,使之和肉身紧紧联系,合二为一。 至于元神,则是修士在彻底肉灵合一后,以原先的魂魄为根所凝聚出来的。 魂魄离体,最多只要两秒人就要宣布死亡,且魂魄飘渺思维混沌,灵感非凡者也无法在单独一魂时保持自我思想。 而元神离体,只要身体的能量还够保持消耗,就没有这样的问题,如果修士再强一点,还能进行分神,同时控制身体和元神运转。 但许重明这种情况,能让自己元神动起来就够好了,不能再奢求神游穿越时,还能放份心思在肉身上,能跑能跳。 意识海内,许重明站起来,开始触碰周围的无边黑暗。 暗色浓稠,紧紧的缠着许重明,给他脱离身体带来了巨大的阻力。 而随着他缓步踏出,越到元神和现世的边沿处,这种阻力就越大。 即使元神没有五感,也让许重明产生了一种窒息无力的感觉。 当真做什么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僵持之下,许重明只能努力的在墙上“打洞”,企图弄出一条缝隙来让元神离开肉身。 他前世是稳扎稳打凝聚出的元神,是和身体极为配套的,出入就跟自家锁开自家门一样自由。 但上辈子的元神配上这辈子的肉身,虽然可以勉强合作,但仍旧不免干涩。 第8章:回家 好在都走到了这一步,许重明不怕麻烦。 他一心一意扑倒“开门”的事上,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把握住了瞬息间的机会,将元神剥离身体! 又一个许重明出现在了静室内! 只是比起盘坐在地上,低首闭目毫无动静的那位,恍然出现的这个身形近乎虚无,就像一个透明的影子,微风一吹就散。 身与灵一分开,许重明就感到一股极致的畅快和自在,仿佛压在身上的三座大山被一扫而空,翻身当家做主起来了。 不过这样的欣喜并没有持续太久。 元神一出,自然就有邪风袭来,让许重明感受到刀割斧砍般的刺痛。 而且那邪风除了骚扰元神,还对着空下来的躯壳发起了冲击。 许重明此时熟练度还不够,只能在外界停留了几分钟,再次回到了身体里。 等到回归躯壳后,阴风顿消,但元神状态下那种妙不可言的“逍遥”感也逝去,让许重明不由感到一阵失落。 不过好绝对算是良好开端,只要在坚持坚持,让元神在阴风吹拂下稳住一段时间,许重明就有机会通过感知上辈子在小世界中的下的“锚”,从而穿梭两界。 做了一会儿缓神,许重明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动静还不小。 “唉,肉身实力不够,这消耗也够快的。” 元神出游后,身体机能全靠修士躯壳运作,为了弥补失去了“灵魂”这点,消耗量也随之暴增。 许重明估计,要是他真去了小世界,不但要把握好时间,还要在此前就囤积大量能量在体内。 “先让老周送点东西过来吧。” 许重明给老周发了消息,让他这次多送几倍的食物过来。 老周那边更加惊讶。 他本来就对许重明窝在山里还能消费大量食物的情况很好奇,现在再增加几倍…… 这事要不要和许重光小胖子说说呢? 老周和小胖子认识后,经常凑一块打游戏,倒是成了忘年交。 特别是临近年底,小胖子已经在他妈妈的暗示下,预备召唤堂哥回去过年了。 不过老周还有点工作道德,知道谁是给他钱的老板。 所以对于许重明的疑惑,他打算先去看看再说,只要不是违法犯罪,那老板说啥就是啥吧。 能吃是福啊! 虽然照许重明下的单,他的胃口要比三头猪还大。 老周一边感叹,一边收了许重明转来的账,预备去给猪喂食了。 第二天,老周就开着辆小货车送东西上了山。 毕竟除了口粮以外,山里面的其他物资也是需要更新的。 “你这冰柜老大了,结果我每次来都是空荡荡的,真奇怪。” 帮许重明搬食物到储存的冰柜中,老周直接对他说道,“老板,你给我透个底吧,你这胃口莫名其妙的,我一个凡人看着挺心慌……” 而且每次一来,他都能明显感觉出许重明身上的变化。 特别是这一次,由于东西多了,老周一个人顾不过来,许重明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呢,双手抱起一百来斤的几大袋子,上楼下楼好一段距离,连呼气都不带变重的。 伟哥也没这功效啊! 许重明哈哈一笑,对老周说道,“其实我在背地里有投喂小动物的习惯,再说人住山里,不跟地头蛇打好关系怎么办?” “那你自己变得也挺大啊。” “那是这里的水土养人,我自己也是男大十八变嘛!” 许重明继续乐呵呵。 老周心知这人在跟自己打太极呢,不过检查下别墅的水电表,没发现有超出使用的现象,别墅也干干净净,处处透着股宁静之气。 看着不像有犯法的迹象。 老周放下了心。 他就是个普通人,跟许家两个少爷认识也是阴差阳错,日常混混可以,但对方要真乱来了,老周就得当个缩头乌龟了,还要担心对方干的事牵连自己。 安慰自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这样老实的东夏好市民认识的,肯定也是好人,老周就开车走了。 临走前还跟许重明讲了小胖子想找他回去过年的事。 许重明一听,也想起了春节这特殊日子不久就要到了。 但他已经确定了要神游的目标,自然不能随便更改。 如此,时间上更应该把握有度,不然错过了,还要提前找借口给自己打补丁。 许重明等着老周开车到没影儿,转回去取出这次送来的新鲜食材,简单烹饪后就大快朵颐,疯狂填充着空虚的胃。 食材都是上等货,被应炒到高价的许重明看不上,原生大多是性格凶猛,一身肌肉的散养动物,处于半野生的状态,血肉充足,也比工厂里养出来的要好吃得多。 当然,也难嚼的多。 可看许重明的吃样,几乎一口一块大肉,那样的“暴风吸入”和食用量,比起所谓的吃播主持都要厉害的多。 不过许重明重在量,而不在于品味美食,所以某些能引起人胃口大发的模样,并没有出现。 等到消除了身体的空虚感,许重明才放下碗筷,去收拾东西。 之后又过一个月,许重明沉下心来安心清修,每天都要入定数个时辰。 如果不是因为他此时已经“洗经伐髓”了好几轮,只怕痔疮都能坐出来了。 不过努力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元神离体的时间越来越长,虽然放在现世里仍只有十几秒,但也足够许重明去感知当初所放之“锚”的位置。 但在正式神游去小世界之前,许重明还是要回许家一趟。 他这段时间沉迷修炼,竟然忽略了时间流逝。 前面还想着怎么“打补丁”,现在到好,再过一天就是春节了,就连许二叔也放下了跟侄子的不对盘,要他回去两天,吃个团圆饭。 许家作为百家富贵家族,家风不正是很难有今日地位的,古代的一些优良传统自然也被他们保留了下来。 许重明两辈子才有血亲家人,而且还不是什么糟心亲戚,身家富贵却少有龌龊,自然不介意维护一下的。 所以他就回去了。 反正以许二叔做遍全球的世界,他顶多也就在家里待两天。 而许二叔在见到自己不省心的侄子回家时,虽然习惯性的拉下来脸,但也没说什么。 “你最近的确变化很大。” 一派过年的气氛里,许二叔严肃的对许重明说道,手里还拿着筷子。 面前的餐桌上,已经有好几个空下来的碗。 吃团圆饭嘛,就那么点人,不需要太死守规矩。 许重明听他这么一说,才了然的住口—— 团圆饭太好吃,一时之间没忍住,许重明竟是把他日常的进食习惯给带过来了。 简单,快速,三光。 小胖子都没吃几口饭呢,就亲眼看着面前的菜迅速的消失见底。 他目瞪口呆,忍不住把饭碗搂到怀里。 “哥……你在山里是没吃过饭吗?” 虽然吃相很正经,可这饭量太可怕了! 难道老周每月领那么多钱,都拿去中饱私囊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哥呢……”二婶比起父子俩能忍,只让儿子不要说话,然后转手就带着怜惜味道,把转盘上残余的饭菜转到了许重明面前。 “也是在外面受苦了……家里不要紧,你多吃点!” “吃吃吃,怕不是要变得比重光还胖!”许二叔不能憋了。 他连半碗饭都没吃到呢! 堂堂许家掌门人,难道连团圆饭都不能吃饱了?! 小胖子脸色一变,“爸,你不要对着我开炮啊!你这是人身攻击了!” …… “额,我吃饱了。” 许重明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也挺尴尬。 对于春节,他上辈子没过过,这辈子由于前期中二,跟亲人不和,也没多享受,所以没啥感悟。 记忆中少有的春节,让头脑清醒后的许重明不由沉浸。 而许家准备的,的确太多了。 许重明同样没忍住。 然后吃的多了一点。 “你是准备拿你爸留下的钱,都拿去换粮食吗?” 许二叔看着眼前的剩菜,又严肃的问许重明。 许重明他的死鬼老爹的确留了不少遗产,也着实能让人少奋斗几百辈子,但许二叔先前已经听过了,许重明需要的,可不是简单的吃吃喝喝。 今天再亲眼见证了他的饭量,许二叔更加怀疑侄儿的脑子又哪里不对劲了。 “某人生病后体质变异,行事大改”,这也不是没有过的。 …… “当然没有!”许重明指天发誓,“我对钱没有兴趣!” “什么叫【对钱没兴趣】?别学某些人说话!”许二叔继续不高兴的拉脸。 那是钱都在人家兜里了,才能说这么一句做作的话。 许重明就个靠父辈吃饭的二代,哪能学别人装逼? 许重明乖乖闭嘴。 第9章:我来此界欲吞龙 修行者对于钱财自然不会看的太重,不过现阶段,要是没有鼓囊囊的钱袋子,许重明还真不能顺利修炼。 而许二叔方面,看着侄儿破天荒的没和自己顶嘴,那股子作为长辈的管教欲又上来了。 可惜二婶阻止了他。 “饭都快吃完了,就你还嘴巴说个不停!” “就是!” 小胖子为防团圆饭都吃不饱,已经在努力的胡吃海喝了,以至于只能喊两个字就无法再顾及其他。 继堂哥之后,他成了饭桌上的又一大杀手。 许二叔没有办法,只好勉强吃了几口,调转枪口对着儿子开炮。 骂侄子哪有骂儿子来的痛快! 总的来说,这个新年过下来,虽然没有大事,用的也是过去的形式,但在许重明眼里,仍旧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可这样的快乐时光又能持续多久呢? 在不断的洗经伐髓,更多次元神出体后,灵感暴增的许重明明显察觉到,在世界四方,已经团聚出了几个大型的灵力场,提高了那里的灵气浓度。 以此发展,再过不久,就要有在灵气滋润下自然诞生的强大生灵出现。 不管是人,还是其他的东西。 世界沉寂了太久,这一次的变故,也不知道会给它带来多大的冲击和破坏。 所以许重明要做的,绝对不能再推迟下去! 给自己放了两天的春节假期,有感“时间不多了”的许重明再次返回自己目前的老窝,又让老周一次性送了十倍的口粮过来。 离开之时,许二叔因为工作繁忙已经走了,婶婶也没有坚持拦住许重明让他在家里多待几天,只是叮嘱他多回来看看,注意身体。 反正又不是生离死别。 现代社会科技这么发达,还怕联系不上吗? 于是许重明走的特别爽快。 给自己补充够了营养,就预备第一次的神游。 由于神游所消耗的能量过多,许重明只能尽力一次成功,将元神投入小世界中。 只要失败一次,老周新带来的口粮就会见底,失败两次,还需要额外补充损耗的精气神,总会引起别人对自己的关心。 这样不好。 许重明把门窗锁好,又事先给身边人去了通知,确保神游之时不会有外人打扰,安心盘坐在静室里。 檀香袅袅。 发动钞能力求购到,又经过许重明自己调制的法器被摆放在静室周围,用来护卫失去元神后的肉身。 虽然邪风冷气威力冻人,但能少点损耗也是好的。 由此静心入定,元神离体。 虚浮的人影从许重明身上出现,然后脱离。 元神状态的许重明显得飘忽不定,在幽静封闭的室内,只能隐约显露出一层影子。 如果有人看见了,保准认为自己是撞鬼了。 而这种“恐怖灵异”的情况也没持续太久,元神一出并且在现世中稳定,过去投落在小世界中的“锚”自然而然的,对许重明产生了拉力。 跨越世界阻隔,那拉力似有若无。 许重明明显感觉到,对比他上辈子投入的定锚数量,现在少了一大半。 只剩下残缺的几个还有反应。 他没有很多的选择机会,只能找出对自己拉力最大,保存最好的一个定锚,将元神投入了那个小世界中。 五感扭曲成一团,许重明在神游穿梭时,意识陷入混沌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勉强苏醒。 元神上没有出现新的伤口,只是从心底生出一股疲惫感,想来这一次的神游还算成功。 而除了所在世界的改变,许重明的身份也发生了变化—— 元神一入小世界,就自动附着在了某个刚去世之人的身上,让许重明实现了“魂穿”。 不过这也算是许重明的意料之中。 他以前神游小世界,由于倚仗自身强大,原本不需要外力来帮助他融入小世界,方便搜刮。 元神一到,就能凝实到接近肉体的地步,自成化身,而小世界天地规则有缺,也阻止不了许重明对祂动手动脚。 可这次不同。 许重明投胎转世,元神有伤,境界上是落了一大半的,更别提现世里坚持不了多久的肉体了,小世界的规则自然也能对他做出一些限制了。 所以这一次他不得不选择他人肉身,来方便许重明在小世界中做事。 好在神游附体,终究和“魂穿”不同。 神游占据无主肉身,是可以凭借二者间力量的差距,将后者吞噬的。 即使许重明元神受损,但比起小世界中的普通人来,还是要高出几个层次,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 从此以后,这具身体就会变成许重明留在这方小世界的“化身”,他身上原本的气运以及其他一切,都会被许重明吸收。 不过凄惨的是,小世界规则对许重明有了压制,让他无法随心的在这里动用法力,而且这具身体的情况,看上去也不是太好。 身体年级应该不到二十,一身甲胄和各种伤口,依接收来的记忆,这人该是大周国大将军的独子。 可自观气运,却是气若游丝,完全不符合对方大将军儿子的身份。 许重明只能继续从记忆里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身为柱国大将军的父亲被派遣至边境对抗南下的鲜卑蛮子,带上了年仅十七的儿子。 但战事并不顺利,被军队奉为战神的燕邢对面的敌人,仿佛知晓他一切的军事举动,让他节节失利。 而在他带军预备向对手发起冲击包围时,自己这边的队友却是没有及时赶到,计划失败后,燕邢和自己的儿子燕琅反过来陷入了敌人的包围圈中。 救援的消息发出去,一直没有回复。 早就该送达的粮草,一直在赶来的路上,只闻其名不见其影。 甚至于燕邢带领军队的反击,都是源于大周有人给他传了假军情! 大周军中出了内鬼! 极大可能还不止一个! 燕将军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心中的怒火无法抑制,可偏偏身陷绝境,无法脱身,唯一亏欠的,就是被他带出来打战的独子。 燕琅还没有二十,未曾加冠,未曾娶妻,不值得为了一个出卖自己军队的国家,从而将年轻生命葬送于此。 所以在决心和敌军死战之时,燕将军做出了此生第一个有违军情的命令。 他让一队心腹护送着燕琅,趁着战时混乱,突围而去。 毕竟燕琅并非燕将军这样的军队领袖,鲜卑人一心一意要的,只是燕邢的命而已。 可惜区区一队人马,如何能逃出这种必死的局面? 要知道除了擅长弓马,对阻止自己南下侵扰的燕家人痛恨不已的鲜卑,还有隐藏在大周内部的暗鬼! 燕琅艰难逃出战场,却还面临着多股势力的追杀。 护卫他的人死伤大半,最后燕琅自己也因为逃亡中受了流矢,导致伤口感染,丧失了性命。 而这,就是“燕琅”短暂一生中,最后的记忆。 那这人可真是遗憾了。 许重明走马观花的欣赏完燕琅的一生,在心底为他默哀了一下。 燕琅出身将门,从小就受到了父亲的严格管教,不出意外,他绝对会继承父亲衣钵,成为新的军中栋梁。 可惜还没来得及发光发热,第一次正式上战场,就让己方的猪队友把他父子都送了人头。 不过燕琅的身份,确实也方便了许重明做事。 这个小世界他曾经来过,当时一片荒芜,只是看中其潜力,上辈子的许重明才在这里留了一个定锚。 如今发展壮大,也繁衍出了诸多王朝文明。 但由于小世界的规则限制,没有孕育出妖鬼这样的精怪,只凝聚出了“王朝龙气”这东西。 所谓“龙气”,比起个人气运而言更要飘渺,难以寻觅。 不过这个小世界并没有超出寻常的力量存在,所以即便是本地土著,对于“龙气”也只是听说而已。 他们看不到,摸不着,有的还不相信世上有怪力乱神之事。 王侯将相们在王朝一次又一次的更迭中,王朝龙气也随之更新换代,至今便是大周朝龙覆天下。 可别人感受不到,不代表许重明接触不了龙气这东西。 他曾经神游过多个小世界,为了获取资源,也和王朝龙气打过交道。 只是现在再来,实力低微,无法学着过去嚣张直白的手段了。 他要换一条路子! 此间天地规则不让人修行,那么许重明要汲取资源,只能对“超凡脱俗”的龙气下手。 而王朝龙气,很大一部分,会依附在身为王朝统治的皇帝身上! 眼下的大周连为自己立下汗马功劳的柱国大将军都能送去白给,可见朝廷腐朽黑暗。 既然如此,那他许重明,为何就不能替天行道,当一当皇帝? 第10章:找帮手 这方小世界的时间流速和现世对比,是现世一天,这里两个月的差距。 而许重明为自己预备的“电源”,可以支撑二十天,放在这里,则是三年有余。 以这具身体的身份,还有许重明的能力,未必不能做到改天换地! 没有办法, 许重明能去的小世界没有几个,这地方还算好的了。 为了不白来一趟,为了给自己的修行铺路,多辛苦辛苦也是值得的! 他连仙都修了,还顶不住造反这样的小事? “公子……你终于醒了!” 就在许重明沉思结束,睁开双眼的同时,旁边传来一声欢呼。 一个蓬头垢面,身形消瘦的大汉在他面前探出了头。 随后,又有三个人围了过来,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和形象。 而这四个,便是燕邢大将军分给儿子的护卫队了。 原本人数十来个,经过几日逃亡,只剩下了他们,唯一的好处,就是远离边疆进入内地后,追兵也被甩了下去,不再追赶。 这几个都是军汉,不缺豪气和勇武,但没一个懂得医治伤口。 在燕琅中箭,引起伤口感染昏迷后,他们只能尽力包扎伤口,然后守着少主。 四周荒野无人,找水都是个麻烦事,更别提寻找大夫了。 好在老天开眼,眼睛都不敢眨的等待了一夜,终于让燕家血脉醒了过来。 只是除了许重明,没有谁知道这壳子里换了个芯。 “到哪里了?” 许重明挣扎的从草席上坐起来。 这身体死而复生,即便元神向其反哺了一些力量过去以做修复,但一时半会也弄不到形势大好。 所以许重明还真得柔弱一段时间。 想他前世今生,哪有如此“肾虚”的时刻? 因为双手无力,最后坐起都只能靠人扶住的许重明大仙在心底微叹。 “已经到京邑附近了,再过不久,就能入金陵城,面见陛下……” 扶住少主的手下张老五立马回道。 “没错!等见了陛下,我等一定要痛呈昌远之事,让大将军死得其所,让背后捅刀子的恶心东西给昌远的几万弟兄陪葬!” 周陆也跟着回复。 他话一出口,就引得其他人红了眼睛,几乎落泪。 直到现在,包括燕邢大将军在内的许多军众,都还以为昌远一战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是因为朝中有佞臣干扰。 而皇帝则是位清清白白,被人蒙蔽了的毫不知情的无辜者。 在让人带儿子逃出昌远城之时,燕大将军也有让儿子找到皇帝,为自己申冤的心思。 可许重明虽然没有涉入过人间朝政,但东夏五千年的历史书也不是白看的。 这明明就是一场整个大周朝,对北疆士卒毫不客气的陷害! 逼得柱国大将军被人包围直到战死疆场, 逼得昌远城数万的兵与民遭到异族的屠刀, 这其中,难道就没有大周皇帝的默认?! 哪个臣子有这样的胆子! 可笑的是燕将军打了一辈子仗,却还没认识清楚那些政客的脏黑心肠! 等到了朝堂之上,只怕那皇帝老儿还要再给他们泼泼冷水才能清醒! “不去金陵城了,先去阳城,我要去见车骑将军陆伝!” 许重明摇摇发昏难受的脑袋,要求这仅有五人的队伍转变方向。 虽然阳城距离金陵不远,快马加鞭不过三日,但以他们眼下的状况,不先回金陵修整,去阳城干嘛? 有人就此问出口,“为何去那里?陆将军尚且在阳城剿匪,身不得空,我们还不如先回金陵找陛下!” “就是!将军府里还有小姐和夫人在,公子你怎么能过家门不去呢?你的伤也要找大夫医治啊!” 四个军汉企图劝阻许重明。 许重明大叹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前四人一眼,“金陵水深,我如今犹如废人,去了只怕要被活活淹死!” “只有先去找陆将军,求他伸以援手,才能抓住一线生机了!” 陆伝和燕邢曾是同袍战友,感情深厚,只是前者没有后者走的更高罢了。 不过陆伝手握拱卫京邑的一万军队,也算天子近臣,处于朝堂的中上阶级。 根据记忆,这位车骑将军陆伝也算燕琅长辈,性格刚正直白,年轻时还做过江湖游侠,喜欢为人打抱不平。 如果朝堂真的暗潮汹涌,以至于送葬边疆数万军队,那这位陆将军,也很有可能没有插手。 他不屑于此! 许重明心里清楚,金陵城作为大周帝都,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只有找人保全自己,才能在金陵泥潭里挣扎出个缓息之地! “可是……”还有人没听明白许重明的话,有些犹豫。 许重明被这几个不通人情事故的军汉气的捶了捶地面。 “我昏迷时曾见得神人,他直言要我去阳城才有活路,你们缩头缩脚,是让我上负神人好意,下欠燕家血脉吗!” 他语气说的重,不但骂的对方一激灵,还顺便为之后他要做的事,做了些铺垫。 神人嘛, 神仙都下凡指点了,岂不证明许重明日后造反,是老天爷的旨意? 张老五他们文化水平不高,一听这话,竟然信了一半。 毕竟神鬼之说由来已久,大周的情况又和东夏的东晋差不多,上流社会都在谈玄论道呢,底下人多少受到点熏陶。 “那就先去阳城!” 最后,四人中最有决断力的老董咬牙同意了转道的事。 “公子,你的身体还能骑马吗?要不要我带着你?” 张老五把跟他们奔波了几日的马牵过来,担忧的眼神落在许重明身上。 虽说公子眼下退了烧,但昏迷一天是事实,伤口还没愈合也是事实,能说话就够好了,更不提骑马走路的事。 “不必,我在梦中见的那位神人非常实在,给我服用了一贴良药,如今伤势虽在,但骑马的力气还是有的!” 反正有鬼神之事打底,许重明也不怕打眼招摇,积蓄了一些力量后,强行催发身体机能,上马和四人朝着阳城奔驰而去。 阳城距离金陵很近, 距离他们很近。 一天左右,中午时分,许重明他们就到了陆伝的地盘。 通报了姓名,给守门的上交了信物后,陆伝就热情接待了许重明这个大侄子。 “不是跟你父亲去北疆了吗?怎么你成了这样子?” 见到掩盖不住满身风尘和疲惫的几人,陆伝十分惊讶。 “不行,我得马上帮你喊个军医来瞧瞧!” 看着侄子因为伤势而苍白的脸色,还有肩头那溃烂的伤口,陆伝急得飞起眉毛,当即下令。 “多谢叔父。” 许重明装出虚弱无力,乖乖巧巧的样子,对着陆伝道谢。 “你爹跟我是兄弟情分,何必说什么谢谢!” 陆伝止住了许重明企图站起来拱手的动作,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也是官场混迹多年的人,见到侄儿这副模样,心里顿时生出了不妙之情。 许重明想要将昌远之事讲给这位长辈听,嘴唇动了动,眼泪却先一步滚了下来。 不得不说,许大仙的演技还是很高的,泪珠子一出,就让陆伝急了起来。 “大好男儿哭什么哭,你倒是快说啊!” 许重明闭上眼,眼泪连串流下,满心悲凉根本无法抑制:“昌远城兵败,我父亲和其中三万的兵民,都战死了!” 陆伝如遭雷击。 他听到老朋友战死,心中悲愤难耐,哽咽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人,怎么突然没了? 老燕不是号称国之栋梁的大将军吗! 许重明便将昌远发生的事情,仔细的讲述给了对方。 他也懒得添油加醋,只是把发生过的直接说了出来。 “朝中有人谎报军情,送到父亲手里的战报是假的,还有奸细里通外贼……等他发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匆忙间将我送走,自己却跟昌远一起……” “是谁干的!” “难道又是金陵里的那些恶心高官,为了争权夺利,害得你家?!” 陆伝一双虎目里射出火焰,拳头攥紧。 他并非天真无邪,能从江湖游侠走入朝堂,政治敏感度是不缺的。 只是听许重明的讲述,就猜到了内情。 再往深处想,连距离金陵城不远的阳城都闹起了流匪,还要出动正规军清扫多日…… 难道这大周朝,真的就如此“海晏河清”吗?! 许重明沉默不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1章:入金陵 “你打算如何?” 等冷静下来,陆伝沉声问许重明。 “先去金陵,等父亲遗骨送回那边接受敕封追悼后,再扶棺北上返回老家,将父亲安葬。” “我问的是那背后的浑水!” 陆伝听许重明只是说些简单的事,不由得恼火出声。 燕邢作为大周将军,战死沙场后尸骨送回帝都接受嘉奖,那是理所当然的,之后安葬回老家祖坟,更没人能拦得住。 可陆伝不信, 他不信自家侄儿路过金陵而不入,却先来找自己只是为了通知一个坏消息! “你想干什么?”看着眼前虚弱苍白的少年郎,陆伝正起脸色。 许重明深吸一口气,带着八分悲愤两分心凉,大声说道,“自然是要找到皇帝,找到那些背后使坏的无耻混账,好好出一口恶气!” “只是想出口恶气吗?”陆伝虎目瞪大,逼问许重明。 能陷害柱国大将军的人,绝对不普通,其人数可能还不止一两个。 他害怕, 害怕面前这个眼底蕴藏无边仇恨的少年不管不顾,对着那些人直接掀桌子,最后让燕家血脉彻底终结。 能做出葬送北疆士卒这事的人,绝对不介意再杀一个将门遗脉。 在此之前,不是已经派人追杀过了吗? “我心知此间事物复杂,就连陆叔叔你也担忧非常,可我难道连骂人出气都不能做了吗?” 许重明再也控制不住,声嘶力竭的哭泣流泪。 这眼泪流下,也让周围跟随他逃亡的四个人一起哽咽难受起来。 他们尽忠职守,在公子和车骑将军说话时一直沉默陪伴,就算听到伤心痛恨处,也只是咬牙忍耐。 现在许重明作为少主都垂泪痛苦了,自然也忍不下去了。 陆伝也红了眼眶。 难道他能拦着许重明不会金陵? 难道他可以瞒住那些幕后黑手把人藏起来? 他不可以啊! 燕邢的尸体还要被送回金陵的! 还有燕邢剩下的妻子和女儿仍在金陵大将军府里。 作为兄弟,作为儿子,他们谁都无法面对金陵城的大门,而不选择进入。 “所以你要我帮你什么?” 陆伝心中悲痛了一会,又问许重明。 “我会面君,也会为了泄愤而痛斥朝廷,到时候难免引起陛下和朝臣的不满,所以想请叔叔施以援手,等到九天之后,派三千人来金陵接我一家……” 九天时间,足够北疆战事的结果传到金陵,并且让大周朝臣做出应对了,也足够他们“召见”燕家遗孤,找许重明痛骂自己一顿了。 “这时间定的不好,”陆伝反而摇了摇头,“事情反复无常,没一个准的!” “我派人跟你过去,等到一有变故,便快马通报,到时候……我这个做叔叔的,一定会让你家还有燕老哥的遗体,顺利返回老家!” “那就多谢陆叔叔了!”许重明又是潸然泪下,一脸的真情实感。 在元神“征服”了这具身体后,对于燕琅残留下的情感,许重明完全可以做到收放自如,加上演技出众,谁能怀疑他不是饱受痛苦的燕家子? 而等叔侄面对面伤心了许久,陆伝才安排人带着侄子去休息的地方,并且嘱托大夫好好医治许重明的伤势。 张老五他们则是抑制不住激动,一到休息的屋里就颤抖出声,“公子,真是朝廷陷害的大将军吗?” 许重明长叹一声,睁眼说瞎话起来,“没错!正是朝廷内斗,导致我父亲和北疆士卒战死沙场!” “我父亲送我走时,就意识到了这点,将其中真相嘱咐给了我,让我燕家不至于到了家破人亡时,还做个糊涂鬼!” “是谁!是谁这样没良心!难道他们不知道,要是没了北疆的军队和燕将军,鲜卑人早就入了大周门了吗!” 四个大汉声音打颤,黝黑的脸庞都在极端愤怒下,涨成了猪肝色。 “我也不清楚,”许重明摇摇头说道,“父亲只是怀疑了晋王等人……” “晋王和楚王夺嫡多年,曾经拉拢父亲以为助力,然后表妹和楚王暧昧,嫁入楚王府……可能正因如此,让晋王怀疑我家投靠了楚王一系,因此痛下毒手。” 反正燕邢将军已经死了,这其中真相还是让许重明自己编?更何况这也并非不可能。 二王夺嫡的事,已经是大周朝毫不掩饰的政治斗争了。 想燕琅之表妹,原是年幼便父母双亡,受到家族排挤,被燕邢妻子收养在身边的。 也不知道一个深闺大小姐,是怎么跟外面的楚王勾勾搭搭,最后不顾身份,硬是嫁给人家做小老婆。 最后由于表妹曲婉儿的家族不理会她,人还是从大将军府里出嫁的。 这件事搞得燕家人都丢了大脸! 燕邢妻子都忧愁了好长时间,担心因为自己侄女的事,耽误了女儿长大后找个好亲事,也担忧因为这事,让燕家陷入政治风波中。 而如今,担忧终成了现实。 不过以许重明看来,什么楚王晋王,都只是皇权之下的傀儡罢了。 让这种混乱出现的真正原因,无非是老皇帝死活不肯让权,故意放任两个儿子去拉拢朝臣,龙争虎斗,从而平衡朝堂,保住自己屁股下的那把龙椅! 许重明眯起眼睛,投过元神遥望远处昏暗的天空,可以看见无边夜幕下,属于大周朝的龙气化形正趴在天帷之上有气无力。 曾经爪牙舞爪过的巨龙已经垂垂老矣,连眼睛都睁不大开了。 龙鳞不再璀璨夺目,反而掺杂了不少黑点,一派死气沉沉。 这样的龙气质量,许重明都嫌弃它! 必须重新打造一个强大王朝,凝聚出威武龙气,才有利于自己! 至于那位从年轻开始就没清醒过脑子的皇帝陛下,就让他安心给这王朝陪葬吧。 许重明躺下恢复精神。 身体伤口由于元神滋养,好的特别快,短短两天就只剩下一个肉色的疤痕。 这种自愈力让陆伝派来照看侄儿的大夫啧啧称奇。 不过这里并非现世,社会中还崇尚玄谈鬼神,再有许重明之前假借的“老神仙”打底,大夫没有好奇窥探之心,反而对许重明这位受仙人侧目的将门儿郎平添几分敬畏。 一般人哪能让神仙出手相助啊! “既然如此,那之后的事就拜托叔叔!” 一群人养好伤势,洗去多日风尘后,许重明就要打马返回金陵,迎接将要到来的****。 “切记不要过分,金陵是京城帝都,满城勋贵,你一个人是撑不住的!” 而且燕家在金陵,还有一个夫人和小姐,绝对不能再把许重明这顶梁柱给丢了! “侄儿记住了!” 许重明端起气势,干脆利落的拜别陆伝,调转马头奔向金陵而去。 一日不过,金陵城大门就到眼前。 常人对于这座百年帝都,只能看出它的风霜古朴和雄壮,但落在许重明眼里,作为龙气主要盘踞之地,这座城池上空已是布满浊气。 而浊气上升,混杂入龙气中,更加让空中金龙“病重垂危”。 可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在许重明即将踏入金陵城之时,上空龙气仿佛有了微妙感应,遥遥伸出龙爪,要把人拦在外面。 “哼!” 许重明在心里对此完全的不屑一顾。 若是盛世姿态,在他可能顾忌一二,可这已经是明显的王朝末日,孱弱龙气又能把他如何?! 好似受不了城门萦绕的小小蚊虫一般,许重明神色自如的挥了下手,那微弱的阻隔便被击破驱散。 金龙在空中发出一声无人可知的长长哀鸣,身躯不甘的扭动着,但大周朝百年沉珂都压在它身上,只能做了无用之功。 眼睁睁的看着许重明入城,直向大将军府而去。 第12章:京城之内 而金陵城内,因为北疆战败之事在有心人的拖延下并未传来,仍旧是一派歌舞升平。 一路无阻,许重明顺着京城内四通八达的小路,从后门直接翻墙而入。 毕竟在这样的时候,说不定会有人安排了眼线蹲守将军府大门,守株待兔。 老周他们从军多年,生活不拘小节,但动作片做起来还是轻松的。 一行人顺利摸进将军府,随后直接找到燕邢之妻林氏。 林氏一向温婉,是古代典型的贤妻良母,这时候正在家中小室,为出征在外的丈夫儿子做祷告,祈求上天保佑他们平安回来。 没成想刚刚祷告到一半,就听得贴身侍女突然闯进来,嘴里喊着“公子回来了!” 林氏急切的看去,然后果真看到了儿子多日未见得身形。 不过三月,这孩子是瘦了也高了。 林氏心底泛起各种柔思,张口就想问许重明,为何只有他回来,怎么不见他父亲?这段日子,父子俩在北疆过的又是怎样? 结果许重明入门便是滑跪,膝行迅速上前,揪住林氏垂下的衣摆,仰头泪流不止,“母亲!” “北疆战败,父亲他……他!” 话说一半,许重明便猛地住了口,哽咽的讲不下去。 情由心发。 虽然许重明内在牢守本心,认得清自己到底是哪来的,但燕琅的七情六欲,他也是继承了的。 此时放出,只让人觉得不会作假,也不会让林氏怀疑—— 哪有儿子无缘无故说爹死了的?那可真是太孝顺了! 林氏起先生出的高兴顿时一扫而空,整个人如坠冰窖,心口泛起无边冷意。 “阿琅……你什么意思?”林氏只觉得脑子嗡嗡响,眼前发黑,“你爹怎么了?你又怎么突然跑回来的?” “夫人!” 老周他们几个也跟着跪下,几个大汉一块泪流满面,“将军战死昌远城,只有我们护着公子逃了回来……” “我等并非临阵脱逃,而是军中实在有内鬼,谋害了将军啊!”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代替许重明,把事情转告给了林氏。 像这种事情,十七岁便惨遭变故的“燕琅”不方便跟母亲说,倒是让这些林氏也曾见过的丈夫手下说起来,更有真实性。 “什么!” 当听到燕将军是被内鬼陷害,背后还可能有晋王的手笔,林氏手脚发软,捂着心口昏死过去。 “母亲!” “夫人!” 几个人赶紧把人扶住,然后猛掐人中。 之后听到风声赶来的将军府老管家见到这副场面,也是心里咯噔一下,顿生不妙。 “孙伯,阿邢他……” 林氏艰难的醒过来,看见老管家后,泪珠子就控制不住了。 她和丈夫青梅竹马,基本都是老管家看着长大的,如今人生还不到四十,竟然就相隔黄泉了! 林氏想想,几乎又要昏死过去。 “夫人,你要照顾身体,还有少爷和小姐呢!” 老管家也从老周等人嘴里听说了事情,苍老的脸上亦是无法压抑的悲痛。 可是这边大的小的哭成一团,公子更是死里逃生回来的,必须要个人出来镇住场面! 老管家擦去眼泪,先让老周他们照顾好公子夫人,自己则是退出去,把控住整个将军府。 据许重明所说,朝里有人对将军府下杀手,那难免有耳目会在周围试探风声—— 至于府内,老管家一直忠心耿耿,把诺大家院管理的仅仅有条,找的护卫也是从军中退下的老兵,自然拥护燕家血脉,不可能出现内鬼。 一定要尽快的把将军府打造成铜墙铁壁,才能在那些幕后黑手的冲击下坚持下来! 而这一切,都顺着许重明的心意发展。 必须要激化矛盾,对大周这个延续了两百年的王朝,他才有下手的机会,并且顺理成章。 君不君自然会引起臣不臣,这样才不会引动这个世界规则的反应。 如果强行插手王朝兴覆,在世界规则排斥之下,许重明不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龙气,指不定还会加重元神伤势,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样当然不好! 所以许重明只能希望大周朝的老皇帝能再昏庸一点,那些朝堂大臣们再堕落一点,能让他“堂堂正正”的站出来,反对这个坏到骨子里的王朝。 而在三天以后,北疆战败的消息终于传来金陵,引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柱国大将军竟然战死了?这可是我大周的损失啊……” 楚王府里,楚王殿下对着自己的幕僚,一脸唏嘘哀叹,仿佛恨不得代替燕将军死在北疆。 只是他内心到底如何做想,从楚王幕僚面前丰盛的宴席就可以轻易看出了。 哪个伤心人会摆出这么狂浪的姿态宴请他人呢? “只是大将军一死,殿下房里的那位曲姑娘……” 酒过三巡,一位山羊胡的幕僚突然开口说道。 楚王勾搭一个闺阁少女之事,说得好叫“一往情深,忘乎所以”,乃至于有失身份,但如果曲婉儿没有了将军外甥女的身份,也不值得楚王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哪怕曲姑娘本人的确是个风姿绰约的国色天香。 只是可惜,还没有让“爱情”冲破封建理教的阻碍,赢得所有人的认可,作为最大阻碍的燕大将军就没了。 这让一心拉拢对方的楚王非常遗憾。 “婉儿的话……她终究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弱女子,什么都不懂。如今一死燕将军,燕家落魄便是迟早的事,且让孤王来照顾她吧。” 楚王想起曲婉儿那张含羞带怯的脸,心里生出一股柔情,只觉得燕家一去,谁也无法获得这方的助力,那他得个美人相伴,也不算吃亏。 “殿下真是君子仁心,德行高尚!”幕僚们也纷纷起立,为楚王这一通发言鼓掌,表示自己已经被对方的无上道德给征服了。 楚王志得意满,让侍女继续上酒歌舞,和幕僚们“满饮此杯”。 而从始至终,对于北疆战事的失败,鲜卑马踏大周子民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提到过。 就连燕家那世代为大周尽忠的将军惨死,满门之下只剩一对小儿女和寡母的惨状,也无人一提。 毕竟谁当皇帝才是真正的大事。 区区小民,区区武人,谁值得让楚王殿下烦恼? 只有那些幕后黑手,在听闻燕邢之子竟然活着回到金陵后,为其苦恼了一下。 不过“燕琅”到底才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年纪轻到无法让人提起警惕,而且听说他在战场受伤不浅,能不能支撑到二十岁,都是个问题。 在这个世界,可还没有出现过“霍去病”和“唐太宗”这种以年少之姿,震慑全场的存在! 反正最让他们看不过去的燕邢已经死了,那留下来几个孤寡也是不是问题。 如果出手太快太狠,总是要暴露自己,引起麻烦的。 龙椅上的那位陛下虽然一直默认二王相争来维持朝堂势力平衡,但若是让天下人都知道了他的刻薄寡恩,只怕也得抓个人出来挡枪。 这事儿他又不是没干过! 如此一想,对于将军府的监控虽没有解除,但并没有更进一步,给了许重明活动的时间。 随着北疆之事的消息传回金陵,鲜卑派遣的使者也来了。 这群蛮族这次的确打了个打胜仗,甚至把大周战神的命留在了战场上,可鲜卑到底是个游牧政权,如同浮萍一般漂浮不定。 除了军事力量外,它的根基和本钱,完全无法和农耕的大周比较。 特别是眼下接近秋末,即将入冬,对于鲜卑人来说,又是一个挑战。 他们这次主动派遣使者过来,为的就是从大周这边获得物资和财宝,补贴损失,同时在大周君臣前嚣张嚣张。 柱国将军一去,南边这群只会内斗的“文明人”还能不在鲜卑面前跪舔? 第13章:圣旨下 “城内的风声如何?” 将军府内,一脸病容的许重明对着老管家发问。 这样的姿态是许重明自己弄出来的—— 他心知在大周龙气的眼皮子底下,动作大太对双方都不好,而更厉害的手段也是无法施展。 为了防止老皇帝被他冒犯时受不了刺激,不管不顾的阻止他出金陵北上,许重明觉得还是先伪装下,降低对方的警惕心为好。 将军府众人对许重明的“伪装技术”同样啧啧称奇,但和老周他们一样,联想到仙人之事,偶尔的超常情况,接受的反而很淡定。 老管家严肃回道,“如今城内民意沸腾,都在要求朝廷彻查北疆事务,以告慰将军在天之灵。” 燕邢战死一事,眼下已是广为人知,而在许重明等人的推波助澜下,有人背后下黑手的消息,也在市井街巷流传开来。 有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而大周小世界也不像现世那般,民众发表言论大多只在几个大平台上—— 如微浪那些平台,既是检察又是法官还是原告,三位一体的极致权力,正是想让谁说话,谁才能说话,如有犯者,轻则禁言,重则要被夹去阴间。 现世科技发达久了,也习惯了从网络上听消息,对于民间亲口的议论,估计是少去听了。 但在这边却是不同! 没有发达科技做干扰,用嘴巴说出来的声音要具有更大的力量,很少有热闹可看的百姓也更喜欢念叨这些事情,足够长久记忆下去! 特别是在京城之地,这股力量已经足够掀起一波浪潮,为许重明助力。 “让人继续宣扬,花重金请些茶馆说书先生和街上乞丐,让他们放开了说!如今局面混乱,如果不想民意继续沸腾,朝廷可不会去堵塞他们嘴巴!”许重明下了指令,火上浇油个不停。 封建时代政权的战力就这么高,所以农民也能造反成功,也能让上位者不得不去顺着身边老百姓的意思干点活。 如果放在现世,许重明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做了也没用! “另外家里的物件变卖的如何?”许重明又问。 最近几天,为了日后造反做准备,许重明已经在很努力的攒钱了。 他用“金陵伤心之地,当回祖籍安居”的理由说服了林氏卖掉燕家在金陵的资产,换作资金。 另外也用等燕邢尸身运回金陵后,会“携家北上,无法生产”的原因,让人去市集买了许多粮食。 明面上必然只够他们在路上的花费,但实际上,借由此事,许重明认识了好几个粮老板,已经和他们谈好了生意,运额外的粮食去往燕家祖籍所在之地。 而明面上,大周虽然还在一片太平,但许重明却清楚这个政权已然是苟延残喘了。 所以在以前很难买到的私盐和私粮,在此时只要有钱有门路,总是能囤积起一批的。 “还算顺利,只剩下不多的贵重物品未找到人脱手了。” 燕家本是开国功勋,大周存在了多久,这个家族就延续了多久,积攒下来的值钱物件绝对不少。 不过金陵城本来就是达官显贵聚集之地,有能力接盘燕家财产的人自然是有,更何况老管家搬出各种理由,主动打折和送赠品,轻松就把不容易带上的物件给卖出去了。 只留下值钱且容易携带的东西,以及各种金银钱币。 随着将军府物件的逐渐削减,整座府邸也变得空旷起来。 “家兵的事,也请孙伯您多多盯着,我燕家遭此大难,必须要手里握紧拳头,才能保全此身了。” 讲完财务上的事,许重明又拉着老管家的手,对着他“推心置腹”,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着实的让人感动。 老管家也黯然伤神,心酸的颤了颤胡须,“公子放心!我用这几日挑选了四五十位青壮家兵,都是燕家的家生子,世代受将军府恩德,他们是绝对拦得住的!” “另外还有将军过去带回来的人,已然满百!” 燕家男女仆从上下加起来,足足有三百多口,看上去是很多,但放在金陵城的贵人堆里,却不值一提,所以能在老百姓口里得到个“家风纯朴”的名声。 如今许重明回来,掌握了治家大权,配合老管家这个将军府头号执行者,短短几天就清理了一批吃里扒外的家伙,放出一些没必要带去祖籍地雍州的,只留下了百来位家生子仆从。 然后再从这些家生子中挑选年轻力壮且忠心的,加上燕邢过去带回的那些从军中退下,因各种原因无法回归正常生活的老兵,已经组成了一支强有力的队伍。 “作风纯朴”的燕家都可以轻松凑出百人家兵,那另外的家族呢? 一家之权力若此,比起现世中门阀执政的魏晋也不差了。 “多谢孙伯了……” 许重明问完了话,又想来场角色扮演,模拟好儿子问下林氏和他那个妹妹的情况。 结果话说到一半,就叫另一个将军府的老人急匆匆跑来,满头大汗。 “不好了,宫里来人宣旨,要公子过去接旨呢!” 总算来了! 许重明和老管家对视一眼,随后走到前院接受圣旨。 一个身穿宫廷内饰的宦官已经站在那里,趾高气昂的看着到来的许重明。 “哼,陛下宣旨,某些人却来的这么晚,怕是藐视天家呢!” “我父去世,母亲和小妹心痛不能理事,家中事务只能由我来主持,难免耽误精力。” 许重明表情控制的非常好,带着三分悲痛和五分忧郁已经两分憔悴,拱手说道。 “那你怎么还不跪下接旨!” “我祖父在时,先帝曾下旨恩赏,不但给了我家镇国侯之位,还允诺不必跪拜迎旨……那份诏书今日仍在我燕家祠堂中供奉,请问公公又是何出此言?难不成前来宣旨的,连先帝旨意都不知道吗?” 许重明面不改色,继续说道。 宣旨太监脸色一变。 燕家一直都对皇帝极为尊重,因此虽然有过允诺,但从来没把这话当过真,来了圣旨就乖乖跪下。 可许重明是什么人? 他并不排斥弯下自己的膝盖,毕竟许大仙上辈子法力无边时,还流行跪坐呢! 之前他还跪了林氏,又何谈跪不下来? 但怎么跪,跪谁?就得看他心意了。 那位大周皇帝,哪里值得他下跪? 宣旨太监有点不高兴,但想起宫里干爹的交代,只能强忍下了对许重明的不满。 毕竟此时的将军府是个是非之地,连皇帝都不想太过搭理。 “那就请其他人跪下承旨吧!” 老管家等人跪下,许重明则是和林氏,还有他的便宜小妹燕静姝站立在一旁,冷眼旁观。 “……念及镇国侯劳苦功高,特升其爵为镇国公,其子承爵,封骠骑将军,其女封为荣安县主……” 一大段念下来,全都是老皇帝在安抚燕家情绪,和稀泥的话。 燕家为大周立了无数功劳,得到的赏赐还少吗? 更何况在许重明自爆,宣扬自己已返回金陵时,是给老皇帝上书过,说明什么都不要,只求真相来“告慰亡父”的。 如今赏赐中最大的就是升了个爵,名义上的东西罢了,其余待遇跟之前没有多大变化,而燕家最想要的,却是提都没提。 “陛下没有提过如何处置那些私通鲜卑之人吗?” 接过圣旨,林氏一脸落寞。 金陵城中民议纷纷,怎么上面还能装聋作哑? 不更应该在下旨恩赐燕家时,顺便提个大致的处理,安抚一下百姓之心吗? “这就不是我等可以知晓的了。” 宣旨太监没有从燕家手里捞到好处,心底有些不高兴,“鲜卑使者尚在金陵,眼下的大事,当然是两国会谈。” 老百姓嘴里讨论的,能比得上国家策略吗? 什么大同天下,圣天子的,都是梦里才有,现实里哪来的这东西? “我家世代护卫北疆,如今我父亲为国捐躯,受人毒害而亡,竟然还比不上和个鲜卑使者谈话?” 许重明适时开口,脸色惨白的晃了晃身体,一副受点刺激就能咽气的模样。 “陛下这不是给你们封了国公之位吗?”太监皱起眉,心说这燕家人怎么这么不识相。 “还是让陛下少操点心吧,见好就收!” 扔下这句话,太监便带着队伍转回皇宫,复命去了。 只留下燕家人面色恍然。 第14章:陛下,燕家冤枉啊…… “大哥,怎么办啊?” 燕静姝不过十五岁,是个和林氏一样温婉且不识五谷的贵家小姐。 这一个月来的经历,给了她巨大的冲击,偏偏又手足无措,只能依赖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 “先等父亲尸骨运回,我们收敛好再说。” 许重明拿着圣旨,长叹一声。 随后回到后院,他立马找来老周和陆伝派过来的心腹,“金陵城这几天发生的事,劳烦两位转达给陆将军……” “鲜卑已到,且乘胜而来,气焰嚣张可想而知,陛下态度暧昧,对于战败之事不做多提,我们必须做好最差的准备!” “我等必不辱命!”两人齐齐拱手,坚定答道。 半夜之时,两人从将军府出去,快马加鞭的跑向阳城求见陆伝。 而皇帝对燕将军遇害不闻不问之事,再次于民间激起了巨大的浪花。 国子监中已经有年轻气盛的学子在商量去敲响皇宫门前的登闻鼓,上万民书给皇帝了。 “民心在我!” 许重明听到这事,立即反应过来,然后他便让老管家不用再去刻意鼓动百姓情绪了。 “大火已经烧起来了,我们且坐岸观火。陛下不想火焰燃到皇宫,就必须推几个替罪羊出来,给我家与天下人一个交代!” “那晋王……” “没有实证,不要跟他们纠缠,”许重明摇头说道,“在陛下看来,我们连鲜卑都比不上,更何况他的亲生儿子?” 老管家更觉得委屈,一点也没认为许重明话里对皇帝的不满有何不对,反而只想公子能痛快地骂出来。 他能保证,将军府的消息,绝对不会被外人探查到! 而许重明对皇家的反应判断也十分准确—— 在燕邢尸骨两天后送回金陵时,不但有许重明率领全家出门泪迎,更有城内几百个普通人一起跟随,迎接这位北疆战神,为大周带来了无数荣耀的将军。 同日,老皇帝再次下旨,宣布了对燕邢事件的处置。 运送粮草不及时的官员被罢免充军,传送消息的斥候部队也被斥责夺职,只是那个“里通外贼”之人,却只推了个金陵高平侯和北疆的左卫将军出来。 但凡对金陵贵族圈了解一点,都能知道这两位的身份: 高平侯虽然和晋王有关联,但其女只是王府不受宠的妾氏,侯府本身也正在下坡路上狂飙不返,除了名义上是个侯爷,其他并无特殊之处。 左卫将军掌管军资传送,为北疆大军左翼,但其人草根出身,五十来岁拼命一辈子,才因为走了楚王门路,坐到了这位子上。 哪来的胆子勾陷柱国大将军?! 可皇家却硬说幕后黑手就是这二人! 这二人,身份在民间是够高了,且两位王爷都各出一个,在老皇帝看来,已然足够给金陵城闹事的人一个交代…… “这不就是糊弄人嘛!” 将军府,接到诏书的老管家号啕大哭,想起燕家数代为国,遇上的君王却如此薄凉寡情,心酸无比。 林氏也是呼吸不畅,几乎要把腕上的珍珠手串扯断。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最是年少的燕静姝直接痛骂皇家无耻,和母亲一起抱头大哭。 许重明也是冷脸。 他借了燕琅肉体来到此界,在将军府还有男性继承人的情况下,皇家都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如果“燕琅”真死了,那下场估计还要更惨。 而老皇帝必然知道背后真相,只是在各种利益交换下以及政治权衡的目的,为真正黑手掩埋真相,抛弃一个柱国将军,也是简单。 打仗这种事,去民间多抓点壮丁总能打赢的,难道缺了个燕邢,大周就要亡了不成? 更别说燕家能打仗的都死了,只剩下两个没成年的孩子和守寡母亲,给些哀荣已然是“皇恩浩荡”,若是再纠缠下去,皇帝就要嫌燕家不识抬举了。 为此,燕家人只恨老天不公,皇帝无道。 许重明在此情此景下,已然肯定等日后自己提出反叛一事时,后腿是不会被身边人扯的。 而与此同时,在朝堂之上,也有义气之士因为皇帝的和稀泥愤愤不平,主动站出,打破了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臣兵部侍郎杨诵,恳请陛下再下旨意,彻查柱国将军遇害之事!” 杨诵眼眶通红,跪地叩首,“大将军受奸人所害,枉死疆场,昌远百姓亦受其害,为鲜卑所屠……” “求陛下莫受小人蒙蔽,找一二偏门之人落罪,使得柱国将军不得申冤……陛下查明真相,才能以慰北疆亡魂,安抚天下民心啊!” 那样的解释, 那样的处理, 燕家人会信吗? 天下人会信吗? 不公啊, 不公啊! 皇帝却是已经知道这事儿是哪家做的,又无法舍弃掉幕后主使者,自然不欲再提此事—— 正如许重明所猜,下黑手的果然是晋王的人,为了争夺储君之位,这些家伙已然是丧心病狂了。 可老皇帝又能怎样? 难道要真为了区区外人,把自己的儿子拉出来挡枪?那谁来抑制楚王的势力?等立了太子,群臣听得是他的命令,还是太子的命令? 皇帝见杨诵伏地恳求模样,心中不快:“柱国将军乃是为国捐躯,朕如何不知他的一片忠心?如今处置已下,你又做出如此态度,倒叫人觉得朕委屈了他!” “柱国将军战死疆场,是其职责所在,尔等感念他的功绩,自该为他书写文章歌功颂德……至于其家眷,朕已是足够优荣了。” 杨诵听得心痛不已。 燕家一脉忠良至此,却是只换来君王如此薄凉的几句话。 于是他继续叩首恳求,“北疆事大,军民皆受其苦,其缘由绝对不止高平侯和那左卫将军,望陛下明察秋毫……” “那你是什么意思?”皇帝震怒,手在龙椅扶手上狠拍一下,道:“你要教朕做事吗?” “对朕下的旨指手画脚,尤不满足!杨诵,你是何居心!” 杨诵闻言变色,本来私下议论的朝臣们也顿时噤若寒蝉。 “臣绝非此意……” 御史赵安此时出列道:“启禀陛下,柱国将军在京时,常与杨侍郎交好,今日出言犯上,只怕是伤心过度,心神失守所致。” “柱国将军之死,着实让我等心痛惋惜,亦是大周之损,于陛下也悲痛,还请陛下见谅,宽恕杨侍郎殿前失仪之罪。” 说着,他便给杨诵递了一个颜色过去,示意对方先服软再说。 杨诵见此,心中酸涩,心道燕邢在世时为国为民,结果死了,却连个公道都得不到。 他梗着脖子,只在殿上垂泪不止。 老皇帝被他哭的再没有上朝的想法,冷着脸拂袖而去。 而在皇帝离开后,群臣才纷纷叹气,绕开跪在地上的杨诵散场—— 不用多想,为了个死人顶撞皇帝,这位杨侍郎的官估计是当到头了。没人想在这时候跟他扯上关系。 和杨诵交好的赵安救场不成,也被老友的固执给气到了,将对方从地上拉扯起来后,狠狠跺了几下脚,无奈离去。 第15章:奠礼 杨诵恍神走出大殿,本想直接回家写份陈词,继续为燕邢申冤,但突然想起今日是燕家为其收敛尸身,举行奠礼的时候,便转去了将军府。 等奠礼弄完,燕家人就要举家搬离金陵,回到老家雍州了。 走到半路,杨诵在路上遇到了楚王。 楚王乘坐马车,而在车上,还坐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女,如风拂柳,眼含风情。 “楚王殿下?” 楚王与他见面,摆出静穆姿态,主动从车里伸出双手,对着杨诵勉慰道:“本王一惯敬重柱国将军为人,现下他既过世,没什么能加以帮扶的,只能往燕家去走一遭,略尽几分心意了。” 既然这般有心,方才在殿上怎么连帮着说句话都不肯? 杨诵本性耿直,但并非少了脑子,人情世故与朝堂浑水,他也是清楚的。 只是这又能如何? 眼下暴露出的最大问题,已经不是“谁谋杀了大将军”,而是大周百年来的积重难返,主昏臣庸!而是这场巨大风波下,在水里裸泳的那群人! 就算是一直为自己营造谦谦君子人设的楚王,所行所愿,不都是皇位吗? 杨诵心里发凉,只对楚王有气无力的拱手,“多谢殿下好意……” “只是吊唁他人,却携带妾氏,这……” “这位并非一般人,乃是柱国将军夫人的外甥女,曾在将军府生活过一段时间,听到噩耗后,伤心欲绝,本王便带她前去看望。” “原来如此。” 这位就是几个月前,让将军府颜面尽失的女子。 也不知林氏见了,是心痛还是气愤? 两行人无言,一路赶到挂满了缟素的将军府。 许重明作为燕家唯一男丁,已经在大门前接待了一天的客人,脸色越发憔悴。 这一天下来,他表现出的悲痛是真,但内心深处的暗喜也是真—— 燕家在金陵立足数十年,除去朝堂的场面朋友,总能结识一些有情有义的真义士,也有身在朝堂,却郁郁不得志多年的能人前来吊唁这位战神。 这些人此时未有显露才能身份,但在许重明眼里,都是可用之才。 不但对他未来造反有用,对他收集龙气也有用! 但凡王朝末期,龙气衰弱,君主庸懦,是很少听闻朝廷有什么能人志士的。 等到十几二十年后新王朝建立,各路奇才又都涌现,仿佛凭空冒出…… 人才们是在此前不存在的吗? 他们又不是靠脚本刷新的! 不过是没有伯乐挑出他们这匹千里马,给他们一个驰骋的草原罢了! 这些人身上所具有的独特命格,一旦得到开发便能凝聚才气文气等等人道气运,反哺王朝龙气。 所以每当王朝鼎盛,总有千古传颂的文豪名臣悍将出世,与王朝相辅相成。 许重明更是清楚,即便他有元神为内在动力,肉体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超脱常人,但在世界规则压制下,法术是不可能用的,想要获得强大龙气,除了澄清玉宇外,还要引入外援。 都是备胎啊! 许重明挺着这几日来迅速消瘦的身板,将奠礼进行着。 随后,他就见到了到来的楚王和杨诵杨侍郎。 还有跟二人前后脚到达的晋王。 “表哥……” 楚王携美入场,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只是曲婉儿一向如清水芙蓉,不在乎外人眼光,画好的妆容上带着两滴泪水,向着许重明伤心的吐出两个字。 楚王看她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都软了,扶着爱妾让她不至于因为悲伤过度而失态。 但许重明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看她一眼,然后对楚王场面性的拱手,连腰都没弯。 楚王自觉受到了轻视,结果身边曲婉儿又是柔柔开口,“表哥,你若是还因为我与殿下相恋之事生气,对我骂出来即可,何必迁怒殿下?” “就是,婉儿不过一介弱女子,你为将军府继承人,却如此小肚鸡肠,看来亦是难成气候!”楚王舍不得爱妾受委屈,当即驳斥。 旁边的杨诵看不下去,只是跑来拉住楚王袖子,“这是大将军奠礼,还请殿下多多海涵!” 和许重明一起站在门口的林氏见此,也不像再纠缠下去,偏头对许重明说道,“我先带婉儿进去吧,吾儿受累。” “还请两位殿下入内。” 而等晋王路过许重明时,却是故意停留了一会儿,打量了他几眼,突然开口大笑,“我看少将军年轻英伟,日后必然是国之栋梁,何谈难成气候?” 他故意和楚王说出意思相反的话,用来打楚王的脸,同时也在向许重明释放好意—— 你看,我兄弟看不起你,可本王却是十分欣赏你的! 若是识相,那将军府的遗产和人脉,不得让许重明乖乖送上? 只是他不知道,许重明已经在将军府里宣扬过晋王是幕后黑手之事,还以为自己掩藏的多好,真当替罪羊死了,便是万事大吉。 还能觍着脸过来,用一副施舍姿态,找人要遗留遗产。 许重明面不改色,用同样的态度再给晋王来了一下。 表面上爽朗大气的晋王顿时僵住,没想到面前这人会如此不给自己面子。 他倒没反思自己在对方父亲葬礼上大气的朗笑是何等的破坏画风,刺激他人,只是暗中恼怒将军府的果然是祖传的不识好歹,连皇室都敢冷脸相对。 老子是这样, 儿子更加过分! 晋王卖好不成反倒受气,只强行摆出不在意的态度,向灵堂走去。 当真是猫哭耗子去了。 只是晋王一入灵堂,刚想走个场面为躺在棺材里的主人公上柱香,却是瞧见了旁边站着的燕静姝。 当真是个绝色少女! 燕家数代富贵,就算祖宗长的不行,传到现在也该改良了基因,更别说燕邢这一对儿女,的确集合了父母的全部优点。 燕静姝本人似母娇柔,可生在将门,又带上了几分倔强之气,比起靠在楚王身边仿佛没了骨头的曲婉儿来,更符合晋王的胃口。 早知道将军府里还藏着如此美人,自己也不该默认身边爪牙去陷害燕将军了。 当时他和母亲张贵妃只晓得楚王娶了燕邢的外甥女,怕是拉拢住了这一大助力,便发了狠心要断楚王一臂,以免夜长梦多。 可要是早知道…… 他也学楚王来亲自上马出枪了,而且他至今也没有正妻,到时候娶了燕邢亲女儿,比起收养没几年的外甥女,对方更应该亲近哪个,不是可想而知了吗? 可惜出手出早了啊! 如今燕邢一去,燕家落魄,他就算惦记上了燕静姝的美貌,那王妃的位子也给不了她了。 只是晋王在一边想了这么多,却一点也不关心,燕静姝究竟有没有看上自己。 在他看来,谁敢拒绝堂堂晋王的示爱? 而在旁边的燕静姝和林氏自然也看出了晋王的心不在焉,眼神中透出一股淫邪之气,心头堆积的痛苦愤怒越来越多。 最有可能的杀夫杀父仇人就在身旁,她们却因为身份问题,还要强打精神和对方交谈,对方还明显动了不好的心思,实在把母女二人恶心的不行。 曲婉儿那边也在哭哭啼啼,也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直把披麻戴孝的母女哭的心烦意乱。 只是楚王在她旁边哄着,作为登门吊唁的客人,林氏也无法呵斥她,只能选择忍耐。 反正在曲婉儿决意嫁给楚王做妾,全然不顾及将军府脸面和给她的恩德时,双方已经脱离关系了。 在此前,将军府是绝对的显贵,她曲婉儿就算看中了楚王,也可以让林氏去说情提亲,偏偏她就要走见不得人的那条路,事后还要摆出一副自己被人棒打鸳鸯的委屈模样…… 如今想想,林氏都觉得自己当初对这外甥女的关爱是被猪油蒙了心。 第16章:死也不会! 而等到天黑之后,许重明送走最后一批来人时,杨诵突然拉住他的手,痛哭流涕,直呼自己无能。 “将军为国栋梁,如今蒙受不白之冤而死,我却不能为之效力……今日得见少将军,心中羞愧万分啊!” 白天两位王爷在场,杨诵无法失态表露情绪,眼下天黑人少,晋王楚王也早都走人,他便控制不住了。 哽咽着将今早朝堂之事告诉许重明,三四十岁的男人,哭的满脸通红。 杨诵作为兵部侍郎,常与带兵打仗的燕邢来往,可算真心朋友,结果面对燕邢的冤屈,杨诵也无可奈何了! 皇帝根本就不想追查真相! 许重明配合的颤抖着手,脸色比身上的孝衣还要苍白。 林氏心痛抽泣,燕静姝气到极点,想要张口质问皇家为何对他们如此薄凉,却被林氏一下子捂住了嘴。 这里到底是金陵城,天子脚下,谁能对皇帝出言不逊? “多谢侍郎今日仗义执言!” 过了半晌,许重明扶起杨诵,红着眼睛对他说道,“无需多言,侍郎雪中送炭之恩,燕家必然不忘!” “至于我父冤屈,我心中早已知晓,身为人子,必然要血债血偿的!” “望少将军多多振作,早日将那些蟊虫除去!” 杨诵和许重明拉了拉手,依依不舍的离去。 而这一波,也足够许重明把他的好感度刷上去了。 整日辛苦,许重明有意的和那些对将军府抱有善意的人拉进距离,起码在对方心里,都给自己打了个“年少有为”的印记,并刷了一波好感—— 大周朝有眼无珠提拔不了人才,许重明可是要的! 根据杨诵杨侍郎的主动透露,老皇帝心底对于彻查燕邢之死的真相,是有些排斥的。 而老皇帝的态度,也必然会让军队中人心寒意冷,只等上面的人继续作死,那暗藏的火焰就可以烧起来了! 只是比许重明预料中的更快,还没等他想好怎么火上浇油,拉快获得龙气的进度,老皇帝就主动往即将点火的火堆上,扔了一把柴。 鲜卑的使者团在金陵停留了十几天,终于和大周敲定了和谈约定—— 大周作为战败方,除了要向鲜卑割地赔款外,还被鲜卑指名道姓的,要求燕邢之女送去他们那里和亲。 燕邢守卫北疆多年,和鲜卑蛮族之间是绝对的死敌,鲜卑人对他也是恨得牙痒痒,但北疆百姓却是把燕邢当做保护神一般。 眼下燕邢一死,北疆十多座城池遭到践踏,鲜卑人提出要他女儿去和亲的条件,其中恶意可想而知。 那可是没有礼义廉耻的蛮族! 可是! 面对这种令人心底发寒的条件,老皇帝竟然答应了! 就在合约敲定那一天,许重明虽然未有到场见证,但是却能看到金陵城上悬浮的巨龙发出长长的哀鸣,好似在忍受极大的屈辱,发泄痛苦。 然后巨龙体内崩解出一块金团,散成普通龙气沉沦入地,归于天地中,等待新的王朝统治者将它们凝聚出来。 属于大周龙气,可见的缩小了不少! 而那条巨龙,比起许重明初来乍到时,也更加衰弱,一双龙目几乎要黏在一起无法睁开! 许重明差点让这操作搞得笑出声。 他想这大周皇帝可能去赵宋皇家进修过,不然下跪和卖队友的姿势不可能这么好看。 北疆虽然一时战败,可那些士卒大多是百战之兵,纵然燕邢死了,可依靠剩下的将领调度,也能抵挡鲜卑,哪里需要签订“檀渊之盟”? 纵然许重明对大周是真的不怀好意,但他也遵守的这世界的规矩在缓缓图之,奈何这大周朝走的却是献祭流路子,送得让许大仙合不拢口。 继续吧, 继续造作吧。 人不做,是很难死的。 而不过两天,传旨太监又来了将军府,只是这回和上次并非同一个宦官。 也许是嫌弃没从将军府捞到好处吧。 太监将圣旨打开,大声的念出上面的内容,随后等着林氏和许重明等人恭敬接旨谢恩。 他眼睛瞄着燕静姝。 原本以为这长的像朵花儿一样的小姑娘会在听到旨意的时候崩溃哭泣,谁知道一张俏脸上满是冰霜,冷漠非常。 仿佛要被送去和亲的,不是自己一样。 林氏将她抱在怀里,也是冷眼相对。 而将军府的其他人,也是默不作声,冷眼看着这队从宫里的宣旨内侍。 四周安静无风。 太监心里有些慌了,大声呵斥道,“你们怎么回事?不接旨谢恩的吗!” “这样的恩情,还要我家跪着谢吗!” 许重明突然大步上前,扯过太监手里的圣旨,将它团成一团,狠狠扔到地上。 他的眼里升腾起了少见的盛怒,神情如烈火一般燃烧起来。 “我父亲遭人陷害,前日才得以收敛摆设灵堂。有义士嚎啕申冤,偏偏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跟瞎了、死了一样,漠视他含冤九泉,现下又是哪里来的脸面,叫他唯一的女儿和亲柔然?!” “天下哗然,请求陛下为燕家主持公道的时候,陛下做什么去了?鲜卑寇边,杀掠他的子民时,陛下又做什么去了?!” “哦,我想起来了,”他冷笑道:“陛下在忙着跟鲜卑求和呢!他是不是成天睡不安稳,生怕鲜卑挥师南下,把他抓去漠北放羊吧?!” “可惜了,燕家还有男丁!我父亲走了,我便是燕家顶梁之柱!只要我还活着,只要天下人的眼睛还能看得见,就绝不准鲜卑人抓去我燕家血脉,凌辱践踏!” “陛下忙着下跪,可燕家不会跪!” “放肆!”那内侍听他这一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言语,脸色顿变,惊慌的扭曲了五官,肥肉都缩成了一团道:“你竟敢妄议陛下?!” “来人!来人!给我把他拿下!处死,处死!” 太监朝着跟随而来的人尖声大喊,双手不自觉的捂住耳朵。 刚刚的话,他听都不敢听! 哪来的胆子, 燕家人哪来的胆子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 跟随他一起出宫的宫廷侍卫们不多,而且没有经历过多少操练,在震惊之下,只哆哆嗦嗦的去拔腰间跨刀。 只是燕家养的家兵比他们更要凶悍善战,直接抽刀而上,拱卫住林氏和燕家的公子小姐。 许重明没有让他们动手,于是这些人没有让自己刀上染血。 一时之间,双方竟保持了个诡异的平衡。 “大哥……” 燕静姝本来强令自己不能失态,让皇帝的人看了笑话。 可当看到为了自己,一向“温良恭俭让”的哥哥竟是奋起怒斥皇家,不由得红了眼眶。 “不必多言,”林氏将女儿牢牢护在怀里,面对那些意图送她孩子去死路的人,终究是为母则强,放下了温柔,“你大哥方才所说,没有一句不实!” “他要像你父亲一样,给你和我撑起一片天了。” 轻轻的抚摸过女儿的脸颊,林氏看向许重明,眼中满是自豪。 燕静姝安静的靠在母亲怀里,手搭在母亲的小臂上,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哥哥,又看看她,“阿娘,我一定不会嫁给鲜卑人的。” “死也不会。” 太监也是知道了害怕。 面对刀锋和隐隐杀气,颤着声音开口,企图放低姿态让许重明冷静一点。 “少将军……不,镇国公!” “奴婢知道您心里难过,可我……我到底是陛下派出来传旨的人啊……” “您可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祸从口出啊!” 许重明冷笑一声,“我既然已经说了那样的话,就绝对不会再收回来!” “今日我在你面前这样说,等来日去见了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我还是这样说!” “这些话是真是假,天地为鉴,人心自知!” “你……你!” 太监声急气短,指着许重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第17章:“简在帝心” 许重明也没耐心和他继续谈下去。 做事情需张弛有度,用力过猛了可不好。 “请公公回去复命吧,就说燕家只要血脉不绝,绝不会向着鲜卑蛮族卑躬屈膝!” “此誓言,天知,地知,咱们那位陛下,也要知道!” 许重明冷眼相对,家兵手中白刃亦是在光明之下熠熠生辉。 太监冷汗淋漓,带着队伍落荒而逃。 而等太监回到皇宫之时,老皇帝正在新进爱妃的殿里,以秀色佐餐。 老皇帝觉得这段日子压力有点大。 柱国将军被人陷害,主谋还牵扯到他儿子,所以不得不去给人擦屁股。 毕竟朝堂需要平衡,死一个燕邢不算大事,还有其他人可以带兵打仗,可死一个王爷就不行了。 晋王是张贵妃的儿子,生来受宠,而楚王则是死去皇后的嫡子。 这两人身后,都有各自的势力支持。 老皇帝乐意见到他们为了互相攻击而消耗双方力量,这样他的位子就能稳稳当当的坐到老死了。 只是为了给晋王收拾烂摊子,张贵妃天天来找皇帝哭泣,哭的老皇帝没了好心情。 最近鲜卑也咄咄逼人,本来他们提出的合约条件还要严重,只是多了个送人和亲后,就退让了几分。 这算是好事。 “大将军世代忠良,想来他的女儿也知晓为国分忧的道理……” 爱妃的葱白小手端起酒杯,亲热的给老皇帝喂了一口。 “这是自然,朕已经给了燕家如此优荣,若是连个女儿都舍不得送,便是他们不识相了。” 老皇帝搂住爱妃细腰,心头泛起邪火。 后宫里的女人大多爱争斗,还有一些明面上不说,却在心里嫌弃自己年老力衰的…… 也就在这里,自己能得到一点温柔和安慰了。 年纪大怎么了, 年纪大会疼人啊! 妃子娇羞的钻进皇帝怀里,年轻柔美的身躯紧紧缠着老朽躯壳,娇里娇气,“陛下……” “让妾身给陛下再添一个皇子吧……” “好……好。” 老皇帝搂着美人,马上要沉浸到温柔乡里面去。 然后太监急匆匆的求见,坏了老皇帝的雅兴。 “你在宫里待了这么久,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老皇帝此时抱着爱妃衣裳半解,火气蹭蹭往上涨。 “瞧你这蠢样!燕家人都说了些什么?” 赶紧说完滚蛋,老皇帝可等不了太久! 太监像是在筛糠似的颤抖身子,嘴唇蠕动,但那种大逆不道的言语,许重明敢说,他却不敢复述出来。 皇帝看他这样,对于燕家一行如何,便心知肚明了。 他的面色更加黑沉,怀里的美人也被皇帝推开,含着几分怒气呵道,“讲!” “奴婢该死!” 太监在皇帝强行命令下,含着泡眼泪,夹着腿,颤巍巍的把许重明说的意思转述出口。 不敢拿原话复制粘贴,可意思再减八分,仍旧让老皇帝暴怒不已。 “竖子敢尔!” “陛下!”妃子惊慌失措,面对着盛怒下的皇帝,娇躯更加酥软。 只是皇帝此时懒得去安抚美人,气急败坏的在宫殿内走走动动,最后抽出随身侍卫的宝刀,朝着那通报太监泄愤。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啊!” 太监不断的磕头求饶,裤裆处被吓得失禁,可仍旧让皇帝一刀劈落,血溅当场。 从肩膀到胸腹,刀口整齐的划开,肠子都被愤怒的皇帝用刀搅出来一截。 妃子何曾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蜷缩在角落里捂着嘴低声抽泣。 皇帝杀完人,嘴里还是骂着许重明,“竖子……” “竖子!” 一定,一定要杀了他! “传朕旨意,燕家言行无状,藐视天威,即刻满门抄斩,不留全尸!” 随后老皇帝让人将太监尸体拖下去,想起了刚刚还抱着的爱妃。 “怎么?你也对朕不满?” 皇帝把颤抖的妃子重新抱紧,用沾上血的手摸了摸爱妃柔嫩的脸。 他还是笑着,可毫无之前的温情和暧昧。 “不!” “臣妾不敢!” 妃子即便再胸大无脑,也知道此时只能顺着皇帝。 她强迫自己冷静,挤出笑脸,环住皇帝的脖子。 老皇帝粗气喘喘,双手在爱妃身上猛揉几阵,把人揉出痛苦呻吟后,拖着人进入内房。 而等皇帝关上了房门,才有宫女瑟缩的走入大厅,打水把尸体溅出来的血擦洗干净。 至于老皇帝的口谕传到负责起草诏令的中书省,其长官惊呼,“天子下旨,竟是斩杀功臣满门?” “何至于此!” 燕邢才战死沙场,尸骨还未能下葬,就要针对他遗留下的家人了吗? 这是让天下人心寒齿冷啊! “这样的旨意断不可行!” “我要去求见陛下,绝不能让陛下一错再错!” 还算有良心的中书令当即使用封驳权,将旨意打了回去。 是的, 在燕邢蒙受冤屈时,中书令不敢出面为其站台,要求皇帝给燕家一个公道。 可是他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燕家,被皇帝逼上绝路! 楚王身兼数职,此时正好也在中书省理政。 听到中书令这番话,心中一动,主动站出,“沈大人且慢!” “父皇还在气头上,万一牵连了沈大人可不好……还是让我去吧!” “我与燕家算是姻亲,为他们求情几句,也是应当。” “那就多谢殿下了……” 中书令眼见楚王言辞诚恳,心中也是感动。 等热血冷却,习惯了当鸵鸟的中书令对于面见皇帝之事,有些踌躇。 楚王愿意出头,他当然高兴。 不过楚王在打谁的主意,中书令也能猜到—— 无非是想借住扶持燕家一事,来为自己拉拢军心。 事到如今,燕家不仅仅是过去的“战神之家”了,已经变成了一面代表着军心的旗帜! 谁握住了这面旗子,谁就握住了大周几十万军队的好感! 只是旗子在想什么,他们一点也不在乎。 在内心深处,中书令也希望楚王真能笼络军心。 毕竟从楚王被安排到中书省做事后,他已经和对方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虽然楚王本性喜爱任人唯亲优柔寡断,但比起阴晴不定,城府深厚的晋王,还是更适合当储君。 楚王收拾收拾,酝酿了感情后,就去找了泄愤中的老皇帝。 此时后者正化悲愤为动力,将妃子折腾的哀声连连。 老了又怎么样! 越是有权有势的,那玩的就越刺激,何必亲力亲为! 接到楚王求见的通报时,老皇帝才勉强起身,面色不是很好的问儿子来这儿干嘛。 难不成也要自己给他收拾那没藏好的尾巴? “拜见父皇!” “起来吧……你来见朕,是有什么话要说?” 老皇帝不是很热情的说了一句,都没有让跪在地上的儿子起身。 自从意识到自己衰老而子嗣成年后,老皇帝对两个儿子的态度也古怪起来。 他一刻不停的担心自己会像之前的帝王那样,被儿子夺权逼宫,更不甘心因为时间侵蚀而放弃手里的权力! 所以他故意放纵两个儿子的野心,让双方龙争虎斗,自己则是稳稳做庄,平衡他们的势力。 要不然后宫佳丽三千,皇帝怎么还会一面怀念元后,一面时不时的去年老色衰的张贵妃那儿坐坐? “儿臣在中书省承旨,听闻了些不好的消息……所以特意来为燕家求情。” “为那些个混账?!” 不说燕家还好,一提起老皇帝就想起了许重明说的那些话。 他再次暴怒起来。 只可惜这次来得是楚王,老皇帝没办法直接砍了他。 没了这人,其他的儿子都还没成年,那谁来抑制晋王? 第18章:入宫面圣 “请父皇听儿臣解释!” 楚王连忙安抚住老皇帝,“燕家世代从军,深受爱戴,如今鲜卑大军尚且陈列北疆之地,军士辛苦抗争,若是再有燕家被灭门的消息传过去,只怕……” 只怕会引起兵变啊! 到时候内忧外患一起过来,大周就万劫不复了! 老皇帝听到这里,也是福至心灵,恍然想起还有北疆的事需要考虑。 虽然从来都看不上那些丘八,但老皇帝也是读过史书的人,知道军队哗变的影响。 只是先前他懒得去考虑这方面而已。 看来这次,还真不能把燕家那个小子处死了。 老皇帝迅速的想清楚了利弊,却又不甘心让楚王借机拉拢武臣。 一旦军队拥护楚王,那皇帝费心保持的朝堂平衡就要被打破。 大周向来“父慈子孝”,万一楚王得意,他这个父亲就不好做了! “这件事我知道了……可封驳旨意,中书令怎么不来见朕?” “这也是中书令的意思,儿臣心急,又多日不见父皇,便先过来了。” “所以这话是中书令让你说的?” “是。” 那这份功劳就给一直摸浑水的中书令吧。 老皇帝心里想着。 楚王心里有苦难言——本来就是带有目的来的,结果这回又让陛下死皮赖脸给磨没了。 不过吃了不少亏的楚王也不是愣头青。 他心里明知老皇帝一直防着自己和晋王,是不愿意让他们拿功劳的。 眼下虽不能得大功,但事后偷偷宣扬一波,也足够给自己挣一个好名声。 即便不成,也能给晋王添添堵。 “那就传旨吧,换个话,让两日后大朝,燕家小子上朝觐见!” —————— 而与此同时。 许重明正安静的待在将军府里,听老管家给他讲解当今这位陛下的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老管家此时也没了对皇家的顾忌。 在大周朝,世家众多,皇帝的权威本就没有现世那般强硬,更兼皇帝首先不做人了,那老管家也没必要当什么正人君子。 所以什么皇家私事,过去让人忌讳的,老管家都告诉了许重明。 当听到老皇帝年轻时,为了争夺皇位,曾经陷害几个兄弟,最后逼宫上位的事,许重明勾起了嘴角。 等讲到老皇帝曾经“御驾亲征”差点被俘,遭位年轻神武的将军营救后,却因为心里记恨加嫉妒他人的优秀,最后竟然用“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了对方的事,许重明开始发笑。 再听到皇帝任用奸宦,贬斥斩杀了不少忠臣良将,年纪上来后又挑动两个儿子争斗时,许重明终于没有再忍,放声大笑起来。 他的确惋惜那些无辜受害之人,可作为觊觎这个世界王朝龙气的外来者,当他知道自己遇到了猪对手时,心里的喜悦更加澎湃! 有句网络名言说得好—— 当某人蠢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你还真分不清他是敌是友。 如果没有这位陛下的努力,那飘在金陵城上空的大周龙气,也不至于只能对着许重明的种种作为干瞪眼,无可奈何。 只是对方在拼了命的买,许重明也不好意思当划水党,坐享其成。 天下这东西, 你不主动一点,是不会到你手里的。 所以在收到新圣旨的时候,许重明就意识到,他在人前露脸的高光时刻到了。 “阿娘,你看我这模样如何?” 就在面圣的当天,许重明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他便在幽暗的烛光下装扮了起来。 他要庄重的,去把那条大周金龙踩在脚下! “我儿当真气宇轩昂!” 林氏看着许重明一点点的收拾好,嘴角含笑,可眼中却泛着些泪光。 她心里明白,以那位九五至尊的刻薄,只要抓到了儿子一点的错处,就可以无视燕家百年战功,将这个家族夷灭。 可要许重明对着那人恭恭敬敬? 怎么可能! 了然于心的林氏偏偏无法做什么,只能看着儿子离开。 许重明面对林氏的泪眼,心里也是叹气。 这段日子他不是没有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母爱”,可正是因为清楚自己的身份,许重明便只有感慨了。 他不排斥家人这东西。 可他的根底都在现世,而不在多如恒沙的小世界。 并且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也讲究缘分二字。 前世元神受到冲击,懵懂中投胎到许家,前后都一个姓氏,可见缘分已存。 生身父母虽然去世,可叔叔婶婶对他不错,可谓容忍,便是有恩。 既有缘分又有恩义,那许重明对认亲就不存在排斥,很乐意的接受了他们。 可是林氏…… 他到底只是个拿了人家儿子身躯的外人。 能做的,也就是用燕琅的身份让对方安度晚年罢了。 “阿娘放心,儿子此去是携大势大义而去,不会有问题!” “好……” 林氏心尖颤抖着看着许重明越走越远,最后踏着浅浅晨光,走向了巍峨皇城。 这段日子的龙气越来越显得无力和昏然,对于许重明的种种挑衅,也无法做出回应了。 只可惜这世界的规则还是跟个王八壳一样厚,无法让许重明戳个洞。 要不然实力提升到超出凡人可以制约的地步,今天许重明就要“殴帝三拳”,骂他一句“狗脚朕”了。 无法享受这样的快乐,真是遗憾。 步入皇宫内,缓缓走到朝会所在的麟德殿外,许重明心里满是惋惜。 由于老皇帝还没有宣他进去,他只能等在外面,吹吹大早上的冷风。 而在麟德殿内,对于今日之事心知肚明的众人,也对许重明翘首以待。 这位燕家少将军在金陵城中一向低调,符合燕家作风,只是也未曾传出哪些过人之处,不比年少出名的天才俊杰。 年前第一次虽父亲出征,却落了个狼狈逃回的结果,更让一些同辈的纨绔看不上他。 今日汇集的朝臣中,自然也有同样观点的,认为许重明难挑大梁。 可京城之内的风风雨雨,早在北疆的事情传来后就大作起来,吹的所有人东倒西歪。 这位继承了镇国公位子,受封骠骑将军的少年公子,自然也成了众人聚目之处。 偷瞄着龙椅上面色阴沉的皇帝,臣子心里充满了紧张感。 当今陛下继位后,本就打压武将,刻薄臣属。 燕邢之死,为了搪塞他人口舌,能毫不犹豫的甩出一侯一将当替死鬼,今日一旦不妙,只怕还要牵扯几家。 只叹息燕家小子能在战场上死里逃生,十有八九却要死在殿堂之内了。 这些人中,也如杨诵这种与将军府交好,为许重明担忧的,也有鼓吹与鲜卑议和,将燕家视为眼中钉的。 众生之相,一同扭曲了大周朝的龙气。 上空金龙艰难的俯首而下,对着许重明虎视眈眈。 只是它强行摆出了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却无法止住体内气运的流失。 没了毛的凤凰,叫走地鸡。 那拔了鳞片,磨了利爪的龙呢?又叫什么? 四脚蛇吗? 许重明默默的抬头和金龙对视,心里发笑。 “还请骠骑将军进殿面圣。” 有个太监走过来,打断了许重明的“抬头望天”。 许重明作势整理了下衣物,随后进入麟德殿内。 第19章:殿前质问 皇宫大殿,此时正是一派肃然,在许重明走进时,序列偏后的臣子都偷偷望他。 少年相貌确实有些像他父亲,可年岁小,也没有经历数十年的战场风霜磨砺,显得更加稚气温和。 可是看那一双眼睛,又决然坚定,眉宇间的沉重也不让他像同龄公子般跳脱。 唯一不变的,就是许重明面色依旧如那日为父亲举办奠礼时苍白,仿佛此时支撑他行动的,只剩下血海深仇了。 这让朝堂上不少人一看,就不觉得喜欢。 晋王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也不掺和旁边党羽的讨论。 这次事件,说到底还是在为他这派的所作所为擦屁股,晋王当然不会再出风头,去引起老皇帝不满。 害死燕邢,在风浪起时,晋王也稍微后悔过。 可转念一想,燕家功高震主,经营百年树大根深,早就成了皇家心头大患。 等自己继位成新帝,必然也是要对他家下手的。 于燕邢而言,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差别。 想到这里,晋王也就放下了心中不安,只可惜起了燕静姝这青春貌美的少女,注定要和燕家共存亡了。 “敢问骠骑将军,可是燕家血脉?” 当许重明越走越近时,后排中突然站出一名官员,手捧玉圭向着他发问。 “这个自然!” 许重明昂首回答。 “那既然是燕家血脉,历代柱国将军拼死作战,无非是为了北疆太平……如今鲜卑有言,以燕家女和亲便能与我国议和,长保安定,为何骠骑将军不允?为何不为陛下分忧?反而要携愚民言论,构陷朝中大员?” “你的所作所为,不是逆祖先之义吗!” 许重明听了好笑。 这种不要脸的话,也是人说出来的? 只是见这臣子一脸正气,朝堂中亦有他人面露赞同之色,就觉得心中微妙不能言语。 他高声道:“我先祖父为太祖南征北战数十载,以定天下,太祖对其推心置腹,视为手足;我祖父为太宗大破南召,太宗加恩厚赐,连为姻亲!” “我父亲年少从军,为陛下镇守北疆二十余载,多次阻鲜卑于漠北,破党项于河西,断家思而全国宁,如今为人所害,身死战场,尸骨未寒之下,却是要马不停蹄的送他爱女于仇寇之地,至国家忠臣于冤辱之中!” “敢问大人,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那官员面红耳赤,嘴唇嗫嚅,道:“镇国公世受国恩,为国尽忠也是应当……” “那何不请大人将家中爱女献出,送给鲜卑人和亲?说不定在丈夫死后,以鲜卑风俗,还能改嫁其父子兄弟,成就一团和气!” “这怎么可能!”大臣又羞又气,甩着玉圭连声驳斥。 许重明讥笑道,“连你这样的人都有爱女护女之心,何况我父我母?!”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看阁下衣冠博带,应为礼仪中人,谁知道连圣贤之言都没听过,来此贻笑大方!” 大臣终于呐呐,惭愧的回到自己的列队之中。 “你这小子,何必咄咄逼人,不敬尊长?” 有人看不下去,又跳出来吸引了许重明的目光。 “尊长?” “有功者当尊,德高者为长,那些信口雌黄血口喷人者,还要敬他?!” “庶子!庶子!”那人被气的跺脚,但许重明言词锋利,不敢多留以丢脸面,干脆拂袖返回队列。 “好了,骠骑将军年轻气盛,又逢大难,即便君前失仪,我等也可容忍一二……只是再闹下去,咆哮朝堂之罪,是不可饶恕的!” 闹剧持续不久,在座上皇帝越来越黑的脸色中,一位大臣站了出来,神色冷漠的阻止了许重明继续开炮。 此人许重明也认得,正是晋王的外公,元后的父亲,担任了尚书令之职,桃李遍布,号为“天官”。 很大可能,就是他动用的势力,害死了燕邢。 可惜现在还不到收拾这老狗的时候。 许重明借驴下坡,闭口不谈,只站立在朝堂之上,与百官漠然相对。 “我听闻骠骑将军随父出征,最后却逃回金陵……此当是临阵脱逃吧?” 只是你让人一步,只会让蠢货得寸进尺。 在皇帝未开口,便流露出许多不满,许重明又难得安分时,某位大臣又跳出来挑衅。 许重明哼哼冷笑,“我在此前未有官职,即便随父出征,用的也不过侍从身份,无官无禄,谈何脱逃?” “我一心报效家国,故而不求酬劳,可这位大人却口口声声污蔑于我,难道在你眼里,只有取得酬劳才可为之效力吗?家国天下于你而言,难不成只是交易之物?” “好了,”老皇帝终于忍不下去,打破了这局面,“好了!” 他将闹红了脸的臣子轰下去,看向许重明的眼神也不大美妙。 “朝会之时大吵大闹,成何体统!你们几个统统罚奉半年,以示惩戒!” “臣等谢恩……” 跳出来几位大臣神色慌张的跪下领旨。 他们一向善于揣摩圣意,很大程度上,这次挑衅也有老皇帝的默许在其中。 可惜许重明并非如今朝堂上的纸糊宰相,不是能让他们靠着道德制高点和皇帝撑腰就可以随意拿捏的。 再者,许重明这么努力的显示自己“铮铮铁骨”,也是为了给朝堂上为数不多的能臣贤将刷刷印象分。 若是将来真取大周朝而代之,领导印象分不高的话,人才就容易溜走了。 “燕家子的言辞,可真是锋利伤人呐!” 缓了几口气,老皇帝强压下命人将许重明拖下处死的冲动,脸色阴沉的说道。 今日朝会是聚集了所有大臣的,皇帝在背后可以做些让臣子寒心的事,可当众还得要点脸。 杨诵却是个老实人,此前听许重明与人辩论,将向来能讨皇帝欢心的宠臣说的面红耳赤,已经是提心吊胆,唯恐皇帝一怒之下处死许重明。 他将担忧的目光移向许重明,本想站出为许重明求情,结果刚有动作,就被旁边的赵安扯住了袖子。 “你不要惹事!” 赵安低声说道,“陛下眼下还能忍气,你出去了,不能收场怎么办!” “且看燕家小子如何应对!” 龙椅之上,老皇帝冷眼盯住许重明,终于开口问道,“听说你对于鲜卑使者的要求有所不满?不愿以亲妹和亲?” “朕日前下旨,燕家也不曾接受……燕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要造反吗! 许重明也是动手。 他做了上殿后第一个大礼,躬身反向皇帝发问,“陛下质问,臣不敢不答!” “我家世代征战北疆,所谓鲜卑,不过我家手下败将,丧家之徒,若是以亲妹嫁之,难以告慰先祖!” “此外!” “于国,不过一仗之败,便使得陛下对鲜卑丧胆失魂,卑躬屈膝;于民,大加赋税,困苦百姓;于军,北疆沦丧之因,我父惨死之故,陛下不加追查,反倒搪塞天下,何其可笑;于臣,我父新丧,燕家缟素未除,家母与我兄妹丧服未脱,陛下却要将燕家的女儿送去和亲鲜卑,如此行径,凭什么让我家接旨谢恩!” “凭什么让天下人装聋作哑,漠视这无耻之事!” “又敢问各位大人!” 许重明一口气说完,又转向朝堂上身着禽兽之人,还有被邀请来旁观朝会的鲜卑使者, “鲜卑蛮夷之俗,父死子可继其侧妻,兄死弟可继其妻,母女姐妹姑侄,都可服侍一人……大周与鲜卑共处近百年,诸位是当真不了解吗!” “你们家里嫁女儿,谁肯放到那样的鬼地方去!” “那不是送女出嫁,那是送女儿去当娼妓!” “难道各位大人当真学了袍服上的绣图,变成了禽兽之徒?!” 第20章:何至于此 “别说了,别说了……” 殿上,忽然有个身着郡王服侍的苍老肥胖的男子痛哭出声。 他是个不受重视的宗室,以当今陛下对手足的残忍,若非大朝会,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么多大臣面前。 远在二十年前,大周就和鲜卑和亲过一次。 而那一次,送出去当祭品的正是他疼爱的长女! 貌美的少女远去鲜卑,并没有阻止两国战争,而她的死讯也在几年之后传回,只说是水土不服,孱弱而亡,连个遗言都没有留下…… 她在鲜卑遭受了什么,老郡王一直想都不敢想。 如今许重明将事实赤裸裸的说破,直把老郡王心头撕开了一道伤口。 鲜卑使者也是面色大变。 不能理解许重明作为臣子,为什么敢在皇帝面前这般放肆。 不是应该战战兢兢,然后以新一代燕家主人的身份,对着自己神色凄惶的告罪求饶吗? “你大胆!” 引爆一系列事情的晋王也站出来,一脸怒气,“陛下怎么会如你所言?” “送燕家女和亲,为得是北疆安稳!舍你一小家而成全天下之义,难道不正是陛下博爱之故吗!” 老皇帝含怒至极,眼角都在不断抽动。 围绕着他的龙气也在众人无法见证的情况下变得澎湃暴躁,对着许重明发出汹涌咆哮。 杀了这个胆敢冒犯圣上的家伙! 只是在皇帝被怒火快冲垮理智之下,忽得御前侍卫入殿禀报。 “大殿之内,未经通报,你何以闯入?简直放肆!” 一些被皇帝怒容吓到的臣子不敢劝慰对方,此前许重明的开炮也让他们不愿引来这小子的痛骂,干脆拿这无名侍卫开刀泄火。 “启禀陛、陛下,”那侍卫在宫中优荣已久,没见过臣子这般针对,又是小跑而来,心中惊惧口里喘息,流着大汗道:“半个时辰前,车骑将军陆伝携三千骑兵直抵城外,直言要回来复陛下剿匪之命,并……” “并且什么?!” 老皇帝心头又是一动,嘴里都快生起火泡了。 陆伝在他身边任职多年,做事是很讲规矩的。 但凡外出作战,必先以奏疏上承,得到皇帝批准后才能携带大军返回,这么这次…… “并且放言,他与柱国将军交好多年,如今老友战死,理当送他一程,护送其妻儿扶棺北上!” 说着,又自袖中取出奏疏,交给内侍承交皇帝,“陆将军陈情之疏在此,请陛下御览。” 听到这里,朝堂上的老油条如何不能懂得陆伝的意思? 他只携带三千兵马而来,想要攻破金陵这百年帝都是决然不可能的,因此主要目的便是威胁震慑,再冠冕堂皇的补上迟来的奏疏,勉强扯出一块遮羞布,安全带走老友妻儿。 可他要震慑谁呢? 殿上老皇帝扯过那封奏疏,横竖扫了一眼,将其揉成一团,狠狠扔到地上。 “反了,真是谁都要反了!”皇帝咆哮起来:“陆伝这是什么意思,想造反吗?!” “他也要来助这小子?” 指着许重明,老皇帝怒不可遏,“来人,把这以下犯上的家伙拖下去,明正典刑!” “朕不信,燕家都是不怕死的人!” “陛下……”杨诵挣脱赵安阻止,力图劝说。 “臣今日本就是怀抱决志而来,不求陛下垂怜!” 谁料许重明大喊一声,双手将腰带一扯,竟是当众脱下了外袍! 外袍笼罩之下,赫然是白晃晃的孝服在身! 老皇帝被那白色刺的眼睛一痛,满心怒气硬是拉住,捂住额头,花白发丝微微颤抖,瘫坐回龙椅之上。 “陛下!”内侍慌张的去给皇帝缓气。 而殿堂之上,最为惊讶的,却是被邀请来旁观的鲜卑使者。 他不关心大周君臣如何的乱哄哄,只是惦记着许重明先前的“豪言壮语”,一双绿瞳里满是不屑。 使者冷笑道,“说的可真好!” “燕邢活着的时候,都没能把我大鲜卑真正打败,也不知道你嘴里的丧家之犬是如何吹出来的!” “此时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 “陛下既然封我为骠骑将军,袭镇国公位,那我自当不负陛下所托!” 在痛痛快快骂完周围所有人后,外援已到的许重明突然转变口风,对着高高在上的老皇帝抱拳弯腰,大声喊道。 “等将我父尸骨送回雍州安葬,我便疾驰北上,入军中为伍,必承先祖之业,再守北疆!” “陛下苦恼于议和之事,甚至不惜无耻的送他人女和亲,不就是因为鲜卑吗?” “三年之内,若我燕琅不破鲜卑,饮马瀚海,必提头来见在座诸位!” “还请陛下恩准!” 老皇帝震惊的抬头。 他被种种事务烦心,没想到许重明突然口风一转,说出这样的话。 将朝堂当做争夺战场的晋楚二王和他们的党羽也是一愣。 特别是楚王一派,在得知燕邢可能是被晋王害死的后,就做好了利用其子女来为楚王博取政治声望的准备。 大朝会上是不能忤逆皇帝的,可事后只要保住燕家子的命,不同样是对其“施恩”吗? 谁能想到这人却不按剧本来! “你真想上战场?” 老皇帝自然是有意否决许重明要求的—— 北疆多年为燕家人镇守,可以算作他家基本盘,即便这几十年里,自己故意打压将领,并在各处军镇中安插心腹,也无法磨消全部影响力。 若是许重明一去,指不定就要起什么乱子。 今日只是陆伝助他,日后又有多少人相和? 不过转念一想,北疆在燕邢死后一直震动不已,虽然战事使得其军力大损,对皇帝的威胁大大削弱,可也不能放着不管。 如今天下本就动荡,刁民不安心坐等饿死,偏偏就要造他的反,已经让老皇帝烦心了。 那些赈灾平叛的钱,可以用来修多少新宫殿啊! 而且这次风波起来,又给他那两个孝顺的儿子增添了多少政治资本! 城外的陆伝也不得不安抚啊。 老皇帝对于自己打压武将的行为是清楚的,陆伝算是他少有的得用心腹,也是他维护自身权威的棋子,不可轻易更换。 既然如此…… “那就依卿所奏。” 在心里迅速想好了得失,老皇帝竟然是缓和了阴鸷神色,点头应下。 在他看来,燕家世代为国服务,燕邢更是在自己多年打压下,还对朝廷保持着热情,是绝对不会起反心的。 燕琅一个少年,无论如何是做不出什么大事的,拿他去安抚北疆士卒。 如果他不知死活的去挑衅鲜卑,那死了也不关自己的事。 北疆战场上能死一个燕邢,还不能再送走他儿子吗? 只是拒绝送妹妹和亲,还辱没皇室挑衅自己,这样的罪名是不能轻易饶恕的。 “丞相!” 老皇帝将一直装作纸糊人的丞相唤出,让他做个见证人。 “燕家子已然于朕面前立下誓言,你便要作个见证,到时事业不成,出了状况便不能怨朕!” 朝堂上尚有良心的官员一听,又觉得皇帝当真刻薄。 小子年少轻狂,何必当真?竟然是要以帝王之身与臣子斤斤计较,让许重明这十七岁的儿郎无法下台。 如果厌恶对方的冒犯,为何不能堂堂正正的下旨,削其官职俸禄,再不济也可以撤去他的爵位。 何至于此啊! 第21章:气运终变 “那陛下是不愿与我大鲜卑议和了?” 本想出来看宿敌笑话,却被许重明又拿来做了靶子的鲜卑使者十分愤怒。 他打断丞相对皇帝的吹捧,在史官记录的空档站出,冷声质问。 “不不不,议和还是要的!” 鸿胪寺丞立刻安抚住对方。 他是主和派,岂能坐看两国议和成为空谈? 那他这段日子的功夫不是白费了嘛! “可陛下已然应了骠骑将军的恳求,若再一意将燕家女和亲,只会激怒我大周子民!” “陛下,切不可事事如鲜卑之意,使我大周受辱啊!” 几个老臣也站出来,要求压制鲜卑使者的嚣张气焰。 打仗嘛, 谁没赢过败过? 虽然大周立国以来,便习惯于用和亲岁币换取和平,可心底还是有身为“天朝上国”傲气的。 凭什么这次输惨了点,就要对着鲜卑当狗? 陛下,真的是越老越萎啊! “你们这是要教朕做事?”老皇帝暴怒,几乎要把龙椅的扶手拍烂。 对于许重明,他又是多厌恶了数倍。 这小子要是跟他爹一块死在战场上多好? 哪里会发生这么多事! 好在刚刚许重明主动立誓,让老皇帝自觉抓住了他的把柄。 等期限一到,自己就要即刻赐死这混账,泄泄心头恶气。 晋王这时候也站出来,带着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道德感说道,“陛下,儿臣愿为陛下分忧!” “近日必选宗室好女和亲鲜卑,以成两国之好!” 没办法, 这档子事本来是老皇帝为他擦屁股惹出来的,如果这时候晋王还不能有眼力劲儿的出来给皇帝“分忧”,只怕父子之间更要冷漠了。 这样只会便宜了楚王! “那就稍后再议吧。” 老皇帝对晋王的识相颇为满意,将许重明这等破坏心情的东西放到脑后,也让鸿胪寺丞去绞尽脑汁的安抚鲜卑使者,便走起了真正的朝会流程。 许重明被刻意安排到角落冷眼旁观,只等着一切结束。 当走出宫门,打马返回将军府时,他又有了个惊喜的发现。 “燕琅”身上的气运在返回金陵城后,一直都在缓缓恢复,只是时运如此,顶多让它变回正常的世家子还有的状态。 而如今上过朝堂后,本是白色雾气的气运团忽然猛地一变,隐隐透出灼人赤色,并且云团变幻不定,约莫有了形状。 气运成形! 这是吉兆啊! 古来成大事者,谁的气运没有带点异象? 不过由于许重明心中意图“颠倒乾坤”,所生出的异象自然与大周龙气相排斥。 仅仅一丝,就引得金陵城上的金龙垂目,凶狠的盯住他。 可许重明早就习惯了。 从来这儿的第一天起,他啥时候没被盯过? 外强中干的东西,还能靠眼神给他盯下来一块肉吗? 今天他更是在朝堂上狠狠蹦哒里一阵,这大周龙气有什么作用? 废物长虫而已! 金龙恼怒的嘶吼几声,可吼到一半便虚弱的蜷缩起来,身上的黑色侵蚀再次增多,虚张的龙嘴中喷出几股离散龙气。 应该是刚才许重明的一通操作,让臣子对君王继续失去耐心的缘故。 于是第二个好迹象到来—— 龙气游离后本该回归天地,有微妙的几丝却是在空中徘徊许久后,被许重明所吸引,融入了他体内。 气运团中的赤色顿时肉眼可见的扩大了点。 这便是天地规则认可许重明有争夺天下的潜力了,已经可以引起周围无主龙气的依附。 就算小世界的规则意识到许重明是个外来者又如何? 他的壳子“燕琅”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小世界规则死板不知变通,不还是要憋着气按规矩给他送龙气? 许重明心底放肆的笑出声,可脸上还是保持着三分悲愤和七分坚毅,带着人设回到了将军府。 林氏匆忙上前,直到发现儿子并没有出什么差错,方才安心。 “陆将军已经在城外驻扎,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就动身!” 许重明将衣服换成便装,召集来了府内家兵和亲信。 这些人也是早有准备,家当在此前就有老管家负责清点整理,所以行事有条不紊,黄昏时分,诺大的将军府就变得空洞宽敞起来。 “且让我行今日最后一事!” 面对众人,许重明抱拳大声说道,“我家遭难,幸得诸位扶持。如今要扶棺北上雍州,恐怕难回金陵,因此若有意不追随我家去雍州者,可领些钱财,做个分别!” “丑话说在前头,我这几日狂言不断,已然惹怒了朝堂贵人,若大家随我而去,必是享受不了金陵这般繁华舒适的!” “公子这话是何意!” 话音刚落,就有个红脸的魁梧汉子走出来,怒气冲冲道,“我等为燕家府卫多年,深受其恩,如今主家遇难,哪有拿钱走人的道理!” “眼下话不多说,愿护燕氏者右袒,便随公子北去雍州,再往塞北驱逐鲜卑蛮夷,报大将军恩义!” 说罢,这人也懒得动胳膊,直接双手用劲,将身上单薄的衣服撕成两半,露出精壮身材。 而这些汉子,此前就被挑选过,走个流程让他们和过去告别,自然是要继续跟随燕家的。 于是众人也纷纷动手,力大者爆衣,瘦弱文雅点的亦是袒露右臂,表明决心。 “那些金银也不能白拿出来!” 事情发展并不出乎意外,许重明爽朗一笑,竟是垂手将垫在各种金银珠宝下的垫布扯出,金山银山即刻倾倒! “各位既然肯为我家卖命,那今日财物皆送与各位,算做定金——” “来日,必率各位立不世之功,成青史之名!” 豪言一出,不但众人响应,更是刺激的幕后金龙张牙舞爪。 也不知是否天意弄人,天空尚且挂着半轮红日,红云飘荡,竟有一道惊雷忽然响起,震的无数人耳膜发疼。 这是秋日,哪来的轰鸣雷声! 从未有过这样的异象! 大周流行神鬼之说,此时此刻,就连钦天监都骚动了起来,绞尽脑汁的想要找出异象根源。 起码也要编个理由,搪塞下皇帝问责。 许重明丝毫不怯,在周围人惊异的眼神下,反倒放声大笑。 “好雷声!” “真是好雷声!” 他转身回房,一头倒下,放任自己睡了个前所未有的好觉。 直到一个时辰后,燕静姝过来敲门。 一切收拾完毕,该启程了。 许重明精神饱满的起身,见了燕静姝,发现这便宜妹妹已经换上了身简练男装,淡化了不少娇弱之气。 “这身衣服不错。” 妹妹一点也不娇蛮,许重明对她还是很体贴的。 毕竟燕琅就是个疼妹子的好兄长,许重明无意去更换这条人设。 “那……我也可以和大哥去北疆吗?” 燕静姝跟在许重明身后慢慢走向大门,穿过不少填装了物件的马车,突然问道。 “你为什么想去那里?”许重明脚步一顿。 “北疆苦寒,大哥你现在也没有成亲,身边无人照顾,我和阿娘都放心不下。况且……我也不想只依赖别人。我是燕家血脉,父亲在时可以安居闺房,可如今……不能让大哥你一个人担着担子。” “可你比我还小,谈何承担?” 许重明笑了。 他知道这是小姑娘对自己担忧不定,所以决心出来分担点压力。 可那只是普通人啊, 他许重明早就不做人了! “先去雍州待三年,和阿娘一起把祖宅收拾好,不用担心我。” “说不定,连三年也用不着呢。” 第22章:出发 带领众人连夜出城,几匹大马拉上物件钱粮,许重明却是见到了一位出乎意料的人物。 “晋王殿下?” 许重明挑眉看人,不知道这位主动凑上来是不是故意来恶心自己的。 可对面那人却是一脸理所当然,手里摇着一把名贵折扇,以上位者的身份注视着许重明。 “孤王下了朝,听说骠骑将军竟然就要出发离开,便慌张赶过来,为少将军送行了。” 他嘴上说得好,可许大仙也不是没见过说谎话不打草稿的家伙,一眼就能看破对方的假笑。 于是他也假笑着回应,跟晋王扯皮。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家伙找过来肯定不是啥好事。 话说这人还是谋害燕邢的罪魁祸首呢,眼下还能装出大义凛然的模样来找自己,脸皮可真是够厚的。 果然不过几句,许重明就听出了晋王的意思。 无非是来拉拢自己的。 “今日少将军在殿上冲撞了陛下,使得到了后宫,陛下就大发雷霆,处置死了好几个宫人。” “孤王心知少将军不过年少轻狂,心中又含有委屈,才至于在朝会上失仪,故而特意求见了陛下,为你求情……” 一边说,晋王还一边微微抬头瞥向许重明,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老子施舍给你恩情了,快点来跪舔”。 许重明都快让这人单蠢直白的政治手段给弄笑了。 小世界的确是小世界,玩弄权术的手段还没现世一半好呢! “此处虽说夜黑风高,但也难免风送人声入耳,”许重明不动声色的对着晋王说道,“殿下若是想要在下说出心里话,不如凑过来点,倾心交谈?” 晋王应了。 就算他这次忙着溜过来给许重明刷好感度,并没有带多少人,自身也是个外强中干的,但晋王的自信心却莫名的高,认为他是皇族,谁也不敢对自己动手。 许重明为了跟他谈事,身边也没跟过来人嘛! 一对多,他怕什么? 而过于自信的结果,就是在凑过去后,被许重明狠狠捶了一拳! 一拳不算,在晋王被打懵之后,许重明又给了他两巴掌。 “你,你偷袭!” 晋王捂住自己被打肿发青的脸,含恨指责。 “没错,今日我就不讲武德了!” 许重明揪住晋王的衣襟,将人控制下手下,让晋王带过来的侍卫投鼠忌器不敢乱动后,伸手捏了把晋王高高肿起的脸蛋子。 他目光发寒,“殿下在对我家做出那样的事后,还敢过来找我。真不知道该说殿下您是缺心眼呢?还是艺高人大胆?” “你!” “你大胆!” 晋王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被打的一天,顿时也装不成人前“豪迈大度”的王爷了,气急败坏的要许重明放开他。 许重明哪里怕他? “要我放你也简单,乖乖叫爹就给你放了。” 许重明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晋王脖子上画了一圈,冷飕飕的刀风只把人刮的汗毛耸立。 “孤乃大周晋王,你竟然敢……” “你命人下手谋害燕家的时候,就要有被反杀的准备!” “以你这种下作的政斗水平,估计也只能去偶像剧里赢一把了。” 这也算是小世界的局限。 毕竟天地就这么大,能给人长多少见识? 何况规则残缺有损,根本支撑不住小世界发展得多好多科学,也养不出啥惊才绝艳的人物,能凑合运转就够了。 别指望太多! “快点叫!我不是有耐心的人!” 许重明见晋王死活开不了口,便拿着刀子要助他一臂之力。 “别!” 晋王吓得风度尽失,伪装出来的豪迈在真刀真枪之下即刻消失的一干二净,“我叫!” 他憋红了脸,眼中满是屈辱, “爹!” “叫大声点!叫两声!” “爹!爹!” 许重明这才觉得浑身舒坦。 他大笑着拿刀拍拍晋王的脸,“真是个乖儿子。” “今日你叫我一声爹,那我日后肯定也给你两分薄面。” 给你一个痛快吧! “接好我这便宜儿子,可别让他再出来丢人现眼,随便叫爹了!” “堂堂亲王,被人拿刀吓唬两下就慌成这样,还真没你亲爹心狠!” 反正在许重明看来,要真是有能力的野心家,在老皇帝多年拉踩和搞平衡下,是绝对忍不住抽刀子,玩他个异界版玄武门之变的。 更好笑的事,这群人竟还真把自己当独一无二的人物了。 把晋王一把扔给他带来的狗腿子们,许重明朗笑着跨马而去, “有缘再会!” 只留下晋王一行人在原地气的跳脚,决心要故技重施,让燕家最后一个男丁死在战场之上。 可惜许重明对他们的决心毫不在意。 许大仙在现世的网络世界畅游多日,这种水平是真的连言情编剧都懒得跟他比。 他一路走出城门,见到了等候多时的陆伝。 不过一月,陆伝明显又憔悴了许多。 而这儿,想想便知不是剿匪给他带来的苦恼。 “你在朝堂上做的,我都听说了。” 时过半天,陆伝更是做了一把推手的人,如何能不知道许重明在朝会上的“豪言壮语”? 身穿孝服去上朝,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可那些敏感的事,做都做了,此时再说也坏风景,还不如提些其他话。 “你当真觉得,去了北疆,打服鲜卑只要三年?” “没有。”许重明摇摇头道。 陆伝心里一松。 他还有些信先前许重明说的神仙保佑,可也不想侄子在获得庇佑后就飘了。 “不用三年,一年就足够了。” “……”刚刚松了口气的陆伝差点又给他憋死。 “你当自己神仙转世?能一年灭了鲜卑?” 许重明笑笑不说话。 三年时间,或者说两年半,是许重明给自己定的最大期限。 虽然理论上可以在这里停留三年多,但谁也保不准会不会有意外出现。 现世里没了元神的身体极为脆弱,许重明可不想返回了,却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个肌肉萎缩的半残废。 所以两年半,够了。 绝对够了! 不能用法术,可不代表他不能使用其他催化手段。 “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两天后,陆伝宣布要和许重明分道扬镳了。 他是有正式职责的官员,违背规矩跑来给许重明撑腰,已经惹怒了皇帝,如果再牵扯不断,来个想送十万里,只会更加挑战老皇帝的容忍底线。 “你要好好照顾你母亲和妹妹,现在你是一家之主了。” 陆伝特地来到密封的燕邢棺椁前,拍了拍它,叹气道,“兄弟,你儿子也算长大了,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也不至于烦心。” “你说等他出了孝期,咱们结亲怎么样?”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反正以前也说要结啥两姓之好的。” …… 别说许重明是个志在修行的,就算他是有需求的普通人,看看陆伝的外表,也不至于想不开娶他的女儿。 先把基因改良一下再说这种话吧。 第23章:至北疆 “等你到了北疆,一定要小心。” 迎着清凉月色,在燕家为感谢陆伝而准备的小宴上,陆伝手举酒碗,正色对许重明嘱咐道。 “陛下这些年来,对军中事务插手不止,派系林立,所以有人能毫不客气的害死你父亲。” “你虽然受封骠骑将军,可不过一个杂号而已,年级又轻,去了那里,肯定会引起他人排斥。” “你能从那里死里逃生一回,却不能保证有第二回运气。” 林氏和燕静姝听得也是心疼,看向许重明的眼神满是忧心。 只有许重明知道自己底牌到底如何,严肃的和陆伝共饮几碗酒后,发了话。 “叔叔安心,我这位燕骠骑,日后必然能让天下震惊的!” “届时叔叔若还在金陵城内,见了侄儿也请莫要惊讶。” 陆伝听罢,沉默一阵,又喝了一碗清酒,红着脸上马执鞭,呼呵手下。 在分别的最后一刻,陆伝才深深看了许重明一眼,忽然伸手摁住他的肩膀,小声说道,“若有成大事之志,来日还请善待天下百姓!” 说完不等许重明反应,陆伝慷慨长叹,直接鞭马,吁溜溜的带着一堆手下折反方向,向着金陵而去。 队伍一分为二,各奔前程。 许重明也是毫不犹豫的带领队伍,又花费七八天的功夫,来到燕家祖籍的雍州,将燕邢棺椁下葬。 幸好今年的秋日凉得快,燕邢尸身在被收拢后受到了良好防护,不然以这时间点看,只怕装在棺材里的,得是一堆烂肉了。 雍州一到,本应该有各种事物—— 燕家好歹显赫富贵多年,如今遭变在金陵混不下去,可在雍州这地方还是能充当地头蛇的,自然会有本地世家和官员渴望和他们攀交情。 可林氏母女喜静,许重明目标又明准,根本不想在人情世故上多花精力。 于是隔天上午,许重明就跨马要往北疆那儿去。 林氏舍不得儿子,心里却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儿子不得不走。 这小世界里也没衍生出佛教,林氏不能吃斋念佛的寻求心安,每天只能去祖庙里坐坐,期望先祖能开开眼,保佑后代平安回来。 “公子,半个时辰之内,平凉城就要到了。” 夜风冷骨,张老五这几个大汉早上忙着赶路,跑出一身汗,此时被风一吹,直接打了好几个喷嚏。 许重明倒是精神抖擞。 从金陵城出来后,他伪装出来的“虚弱苍白”模样迅速褪去,整个人好的不能再好,若是让老皇帝看了,估计还不安心把许重明放出去—— 正是由于许重明当时的惨白脸色和打听到的伤势,老皇帝才能容忍一个“残废”前去北疆。 毕竟一个精神小伙和病秧子,造成的影响总会不同。 “那就快点过去。” 许重明朝着马屁股狠抽一鞭,朝着驻扎了大军的平凉城奔驰过去。 “这几匹马也不知道公子是用什么喂的,个个跑得飞快,跟大宛马差不多。” 迎风奔驰,还有几个凑的近的在说话。 许重明耳清目明,当然也听得见。 有句老话说得好——人不能打无把握的仗。 许大仙在这里无法呼风唤雨,偏偏又给自己定了个三年之内“改朝换代”的远大目标,自然要多花很多心思。 在了解到大周曾被鲜卑强占了几处马场,导致整个国家缺少优良马种后,许重明立马意识到,这是他弯道超车的大好机会—— 你们不会驯养好马,我会啊! 别看许重明主业是修仙的,可副业也是很宽广的! 古代能青史留名的修道士,不说他们是否真材实料,都能算十项全能。 道士道士,那是“有道之士”的称呼,一般修行的还不配有这个称号。 特别是在恢复前世记忆后,许重明又好学而许多书籍,被人用来调侃的《养猪十八法》他都看过,区区养马,奈他如何? 在将军府的那些日子,许重明除了在暗地里搅风搅雨,也没有闲着。 特意找人收集各种药材和精细草料,调配好后认真喂养将军府内的几匹马。 燕邢父亲在世时,曾从鲜卑俘虏回来过一批良马,而府内的马匹都是它们的后代。 这些马本质不差,被调养过后更是激发潜能,堪称千里驹了。 等到了平凉城,许重明上交信物,然后城门打开,带着人马进入其中。 到了这里,大周的龙气倒是覆盖的少了。 毕竟边疆之地,本就是两国龙气交杂,谁也吞不了谁,更何况此时大周国弱,老皇帝还各种骚操作,早就让北疆暗处有了离心的倾向。 就差一把火了! 而许重明,就是那等待许久的火焰! —————— “公子,那些人真是欺人太甚!” 张老五跟着许重明走到被分配到的宅院里,嘴里骂骂咧咧。 他们来到平凉城五天了,战事还没遇上,倒是看清楚了某些人的嘴脸。 北疆大军总共二十万,不可能人人都归燕邢管辖,他只能挂一个名义的总元帅罢了。 除了燕邢之外,还有一位副帅可以做主,而这人却是老皇帝安排进来的,分化燕邢军权。 在其之下,又有各种实权将军和散将拉帮结派,各成山头。 许重明这个“骠骑将军”对上他们,还要矮上一截。 这些人里,有的心中还挂念着燕邢驻守北疆二十年的功劳,对许重明抱有照顾之意,但死忠于燕邢,一来就向燕琅投诚的却也不多。 更何况人情消涨,不可以此时此刻去推测未来如何的。 而有的人已然见风使舵,见着燕邢身死,城外鲜卑咄咄逼人,大周内部又因争权调度混乱,便起了心思,投靠了皇帝一派的人。 短短时间,许重明这个“燕邢继承人”,在燕邢扎根多年的地盘上面,反而是地位微妙。 即便老皇帝再怎么反感许重明,可到底要留他下来当做招牌,所以明面上跟许重明打了赌后,反而不好再光明正大的和他清账,只能指使自己安插的心腹来针对这小子。 而北疆大军之中,也有对老皇帝打压武将很不满的人,偏偏名义作为臣子,不能直接对抗,所以他们也需要将“燕邢将军之子”摆出来当个旗子,聚起同样心思的刺头来。 这种有人要打压,又有人要扶持的狂风浪雨,让张老五这些实心眼的兵感觉很难受。 他们长时间跟随在燕邢身边,偏偏燕邢又是个“忠君体国”的愚忠分子,这辈子做过最叛逆的事就是派人带儿子离开战场,哪里会教自己的亲卫长心眼。 不过难受归难受,张老五他们还是更担心许重明的情况。 上次过来北疆,许重明被受重视,这次却是阴阳怪气遭受不断。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能承受住这样的落差吗? 面对身边人的担忧,许重明只表示你们想的真是太多了—— 这种局面对于小世界土生土长的人来说,可能是个困局,没有十几年的功夫无法打破。 可许重明却格外喜欢这地方。 这是哪里? 这是长期以来打仗的地方啊! 这地方最看重的是什么? 是财富还是官位高低? 是你的拳头大不大啊! 北疆之地民风彪悍,只要能打仗,这里的人就对你服气。 皇帝的任命很重要吗? 大周各地已经有听调不听宣的军阀出现了! 只要许重明能在短时间里彰显出他的力量,对于燕邢还有几分印象的人就会自动归复到他手下。 你要见风使舵当墙头草, 可要是那风吹的够大,只怕草皮都能给他掀了! 而眼下,许重明都不能谦虚的说“自己不行”了,因为在元神加持下,他的肉体力量已然处于这个世界的顶峰,普通人远远无法和他并立。 连仰望都难以做到。 许重明只需要一次战争。 一次让他在规则之下,名正言顺夺取权力的机会。 所以他一点也不像张老五等人一般不淡定,反而沉心静气,等待大军对自己的正式任命下来。 其他人也赶紧跟上。 第24章:鲜卑来袭 由于“骠骑将军”是个杂号,听起来威武,但实际上无法掌握太多的力量。 可许重明又有“镇国公”燕家buff加成,于是在军队上层的扯皮下,最后拨给了他五百人马。 “这也太少了!那些人竟是真不给老国公一点面子!”张老五他们简直就要气死。 北疆大军三十万,这五百人连个千夫长都比不上! 许重明则是淡然处之,还能笑出声,“行了,别太贪心,起码那位宗元帅还算手下留情,没有分给我五百老弱病残。” 那位宗元帅心里估计还是有些正义感的,能分的清基本的是非,所以许重明在平凉城里窝了半个多月,从各种细节上判断出,对方于他,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当然,也许是还没到利益真正冲突的时候,所以人家显得很大方。 不过许重明懒得去考虑太多。 北疆这里乃是大周鲜卑交界之地,不管是哪一方的王朝龙气,都是影响薄弱,对许重明的限制自然也减轻了许多,给了他大显身手的空间。 实际上,以许大仙此时的身手,“飞花摘叶”都可伤人那是能做到的。 如果他想,当初在大朝会上,在早就失去大部分战斗力下的禁卫军拱卫下,直接血洗当场都行。 但他就是不能干。 狂妄一点说,能阻止许大仙在小世界搅风搅雨的,不是任何一个凡人势力,而是那玄之又玄的世界规则。 金陵城作为帝都,哪怕此时已经是王朝末路,聚集的龙气也足以让许重明警惕一二。 可一旦远离,许大仙就要放飞自我了。 谁还能管的住他! “去,将那五百人召集在一处,本将军要好好认识一下他们!” 许重明下令,迈出了造反的第一步—— 打造出一支只听他话的军队! 一个人在超神也抵挡不住千军万马,而许重明志在高质量的龙气,更要求他一手缔造的新王朝“兵强马壮,万国来朝”,如此才算不辜负他这次魂游。 —————— 高台处风大。 许重明身上只着简便轻甲,散出来的头发被风吹的有点肆意。 而他名正言顺的手下们此时正聚在空旷的操练场上面,不解的看着统领自己的主将。 这么年轻的小孩…… 他能带着自己打胜仗吗? “听说这是老元帅的儿子,新的镇国公,咱们给他点面子吧!” 底下,有几个老兵油子在小声哔哔。 国公啊, 好大的官啊! 可惜在北疆这种彪悍之地,你官再大也比不上拳头大。 而许重明这次能够顺利的喊来所有人,倚仗的还是燕邢过去的名望。 要不然一见自己长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这群老兵油子就要闹起来了。 只是话说得再好,等许重明给他们布置了第一项任务时,大家又疑惑了。 这小将军竟然只是命令他们编排队伍和并列跑? 干啥呢这是? 有这功夫,让他们拿着长枪大刀多砍砍不香吗? 打仗直接冲就好了,抓着人就捅刀子,何须如此? 只是许重明强行下令,并且以身作则的和士卒一起行动,才让五百人带着不解完成了第一天的“操练”。 当然,最重要的是结束后许重明自掏腰包承包了他们的晚饭,这立马让五百士卒认定—— 只要小将军继续承包伙食,让他们每天能吃上大白馒头,别说今天这种迷惑行为了,你让他们裸着去军营里跑都行! 北疆能吃上好东西难啊! 也别说什么要不要脸了。 实际上不说这个发育不良的小世界,就算是现世,在封建时代的军队脑子里也没啥好概念。 你跟他说“家国情怀”他是听不明白的,毕竟所谓“民族国家”,都得等到西方变革后才兴起,长时间保持着“有奶便是娘”的状态。 只要许重明能给他们吃饱饭,带着他们从战场上活命,那跟着一块干怕啥? 而且就以如今消息的传递速度,指不定许重明带着他们起兵了,被训练到下意识跟随上司行动的手下才会缓慢反应过来—— 艹,老子竟然造反了? 所以纵观古代战场,数百真正有战斗力的士卒就能击破几倍乃至于几十倍的敌人,很少见吗? 无非是时代限制住了军队发展罢了。 不过许重明来这里不是为了促进世界进步的。 他是来撬世界墙角的。 所以他只想把自己手下的人管理好,其余的等日后再说。 只是许重明日日如此,站军姿跑完步后只再给士卒进行单一的突刺劈砍训练,让另外的将领也颇为好奇。 “天天这般枯燥,能养出什么兵?” “养什么都随他去,人家不是自掏腰包包了饭吗?你要是羡慕人家练兵轻松,不如也自己掏钱补贴补贴手下人?”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大周武将待遇在老皇帝刻苦努力的打压下,日子是不太好过的。 而夫妻尚且贫贱哀百事,何况讲究“货与帝王家”的人臣? 我跟你做交易嘛,你既然没有君王的威福,就不要再哔哔我没有做臣子的道德了。 所以这十几年来,私兵家卫的情况非常普遍,加上大周朝本就世家林立,可以去直接属于皇家的军队,是不多的。 正如那现世明末一般,朝廷正牌军的战力还没人自己养出来的私家军厉害。 为何燕家百年,一次败亡就迎来了墙倒众人推? 除了皇帝不爽他之外,还因为燕家训养多年的“燕家军”已然随着燕邢昌远一败,彻底没了。 好在燕家终究底子厚实,把金陵城的东西买了后,多出来的钱足够许重明再包养个千人来给自己卖命。 于此,北疆军的其他将军也说不上什么话。 人是正儿八经拨给许重明的,多花的钱也是人家自己掏不走公账,算下来还给省了不少后勤,哪里能再哔哔? 而心怀恶意的某些人见此,也只会嘲笑许重明实在是年纪小见识少—— 自养私兵之时并非一人在做,可也不见得真养出什么好东西来。 十七八岁的年纪,洞房都坚持不了多久,还说什么统御下属? 且看这几百人能不能把许重明吃空吧! 不过某些人到底是看不到结果了,在许重明“练兵”二十多天后,平凉城外烽烟再起。 秋日里草黄树枯,鲜卑使者在许重明离开金陵后虽然扯皮一阵,虽然还是重新拟订了合约,但纸面上的东西此时还没送来北疆草原。 窝在老家的鲜卑人已经等不及了! 他们需要赶在冬日前再发动一次“打草谷”,保证部落可以舒舒服服的过完年。 再说了,今年干死了燕邢这个老仇人,更膨胀了鲜卑人的自信心。 上次大周内奸主动送过来的手信他们可没扔了,这次就指望着再来个“里通外合”,狠狠咬下大周一块肉了。 各部联合,约五万人来袭。 “谁去出阵?” 集合商量应对事宜的大营之内,从副转正的宗元帅皱着眉头发问。 他须发皆白,明明转正了是件好事,却让他显得更加苍老。 鲜卑这次由于之前巨大的胜利,已然看轻北疆军,所以来势汹汹,显然是不好对付的。 而且燕邢之死,军队中藏着的奸细却没被揪出来,这让所有将官都带上了“我是不是也会被出卖”的心理阴影。 反正冬日将近,鲜卑是不会活动太久的,估计打完这一次也不常来,如此为什么还要去拼死拼活?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燕邢一死,不仅仅是让大周王朝损失了一名柱国将军,更是让本就紧张的政治局势迅速崩盘了。 本来还能凑和过日子的,可惜晋王和老皇帝那些只看着自身权势的,把锅碗瓢盆都给砸了! 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第25章:遇敌 “某将请战!” 一名身材壮硕的武人站出来,抱拳喊到。 他是燕邢老部下,算是一手被后者提拔上来的。 燕邢在世时,虽然水面下波涛汹涌,可好歹没弄到表面上来,曹将军耿直汉子也能高高兴兴过下去。 如今什么都要涌出水面,来个光明正大了,倒是把曹将军这心眼直的恶心不少。 眼见这次敌军来袭,还有人心怀鬼胎不愿意动弹,曹将军心想,还不如他自己出去发一仗。 赢了自然有功劳,还能出出这段日子堆积在心里的恶气。 至于打败仗…… 这就不在曹将军考虑范围之内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又有几个平日和曹将军交好的将领站出来,要跟他并肩作战。 “如此,还有异议吗?”宗元帅环视一圈,问道。 “四位将军都是久经沙场,一旦出战,必然能击退鲜卑。”有人附和。 结果他一开口,却是被曹将军瞪了一眼。 原因无他, 这人算是明明白白的皇帝心腹了,自打许重明到了平凉城,很多阻碍和背后坏话都是出自这人。 “末将也请出战!”许重明及时起立,积极报名。 “骠骑将军也要上战场?上次昌远城之事……我可担心再次重演啊!” 这是在嘲讽昌远城一战,燕邢战死,许重明作为儿子却逃跑的事了。 许重明冷笑,“只要这次没有内外勾结,区区鲜卑何足畏惧?” “我还担心何将军里通外国呢!” “你!”何将军气的脸红,“真是不知好歹!” 死在战场上最好! 许重明话不多说,只在得到宗元帅点头许可后,跟着曹将军几个离去。 “何必如此?” 曹将军转出大营,就又把许重明拉到身边。 他是燕邢嫡系,自然也是把许重明当子侄疼的。 如今燕邢死了,军中大权在老皇帝指使下被人迅速瓜分,残留的曹将军一派更重视起了许重明的安危。 这是属于连拉拢都不用,直接能跟许重明组队的铁杆。 “曹叔叔无需担心我的安危,”许重明爽朗一笑,“我现在就等着和鲜卑人打一场呢!” 曹将军欲言又止。 在认知局限下,他实在无法想象,十七岁的人能在战场上立多大功劳。 “若是能借此机会,将那内奸引出,我也能借机解心头之恨!” 曹将军继续欲言又止。 可惜在许重明的坚持下,他到底是没把心里话说出来,默认了对方的请求。 于是在第二天,以曹将军为主,率三万兵直出平凉城。 人数很多, 不过这是可以预测的年末最后一次大战,出动的又大多为燕邢留下的嫡系,所以北疆大军内部,选择了沉默。 三万对五万, 前者主场作战,后勤稳固;后者只是部落联合军,擅长于速战速决打游击,却没有多少支援。 如此,也不知道谁占谁的便宜。 出平凉城,又出长城,大周军提前到达预订的战线处,布置好营帐和各种防御措施。 “到时候你就做做先锋,去前面打探一下情况,抓几个【舌头】就好了。” 曹将军在进行排兵布将时,对许重明说道。 许重明对于队友还是非常尊重的,既然曹将军这样说,他就这样应。 当然,怎么做又是他自己的事了。 封建社会里面,总不见得人在战场上还能被遥控指挥的。 也不怕遇到个物流老将微操圣手。 而许重明手下的一些人也显得非常淡定—— 说实话,宗老元帅是个真的实诚人,在燕家失势之下,还能拨给许重明几百个上过战场的老兵,没个缺胳膊少腿的,着实有职业道德。 这些人见过血,对上战场这事并不慌张。 许重明在训练他们时,待遇也是非常好。 除了军营下拨的物资准时准量的到手外,日常还有吃馒头吃肉,喝少量的酒。 这种水平放在天下都是少有的了。 毕竟如今的军中,对不是自己亲自带出来的私兵,少有不克扣手下粮饷的。 甚至还有几个信不过许重明水平的老兵已经在商量,只要上司不犯傻带着人送命,他们就努力保住毛头小子。 好老板是所有时代都稀缺的一种珍贵生物。 而许重明耳清目明,不小心路过时也曾听到过他们的交谈。 对此许大仙只能莞尔了。 也就这世界不行, 要是规则许可,许大仙能当场跳大神,撒豆成兵给他们看。 一路吩咐,又是隔天清早,许重明就带上五百人出发了。 然后许重明的路线,又让老兵油子们陷入了困惑。 怎么跑半天,一个人都没发现? 不像是之前探听到的鲜卑行军路线啊? 偏偏许重明坚持按着自己的判断走,不管不顾。 原因为何? 因为许大仙开挂了啊! 龙气这种玄妙的东西,除了会长期凝聚在都城上空,最容易“望气”的,就是军队了! 之前虽说两国交界地带难以受龙气影响,但那是从整体局面上判断的。 等待军队发动,各自集结数万人,自然而然就在茫然昏暗的大地图上,聚集游离龙气,给许重明点亮了目标。 尽管这点龙气覆盖范围小,无法改变大局面,可在战场之上,已经足够许重明“打哪儿指哪儿”了。 哪里人数最多,又是否有大人物坐镇,许大仙一看就明白。 而这个世界上,估计也就许大仙有这样的真本事,带着上帝视野行军打仗。 打仗很难? 平凉城很难混? 那是凡人的想法, 许大仙可没这么觉得! 为何修士很少会去掺和凡俗事务? 一个是因为王朝龙气压制,天道因果束缚让他们希望自身清净, 一个就是因为对手太菜了——拿着满级号去新手村虐菜鸡能有多大的成就感? 即便有修仙修成变态的喜欢追求刺激并且进行到底,那因果牵扯也大,不小心就要遭到各种劫难反推了。 打游戏故意虐菜还要被封号呢! 只是许大仙如今“家道中落”,曾经不屑为之的事,都要亲力亲为了。 不过人活久了,尚且能磨出老厚脸皮,何况许重明这等活了两辈子的人物? 老皇帝以为放许重明来战场是送死,实际上反而送许重明直接上天了。 在金陵城也许还能挟制住许大仙,现在…… 只能哼哼一声,见证许重明的奇迹之旅了。 “禀报将军,前面发现敌军营帐!” 绕来绕去两天后,有一名前行斥候兴奋的跑到许重明面前汇报。 “你有被对面看到?” “绝对没有!” “人数如何?” “人数不多,且军营防备简陋,正好偷袭!” 斥候显得很激动。 他是有经验的人,而鲜卑游牧部落,在战阵扎营上自然粗糙,眼下天色昏沉沉的,眼见太阳不久就要落山,更加难以暴露踪迹。 就算这里是片空旷草原。 那中心的营帐看起来很不错,应该是个大人物住的! 一无所获两天,带着的干粮都快吃完了,现在终于能吃韭菜肥一波了! 许重明也很欣慰。 他自然是能第一时间带人“直达敌营”的,可那也得看时候啊! 对方排兵布阵准备着呢,你直接一头冲上去,到时候是送呢?还是送呢? 所以许重明宁可故意带着人在草原上绕两天,挨饿受冻,也要等待一击致命的机会到来。 今日上午,许大仙望气,发现空中东方,有两股龙气剧烈纠缠争斗,可见是大周正面军和鲜卑撞上了,并且打的难分难解? 如此主力被牵扯,正好给了许重明带几百人偷家的机会! “传令下去,将剩下的粮食都快速吃完,大家饱着肚子,随我去拿下那泼天功劳!” 许重明一挥手,着令手下整装待发。 干粮吃尽,便要破釜沉舟! 底下人也都憋屈久了,当即结下腰部小包,掏出粮食肉干填饱肚子。 哗啦啦的几分钟,几百人就着水囊,把东西全都装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