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道独行》 第二十九章 报名 ?苏葭颇有大姐头风范，既然决定要去考证，那么就速战速决，拍板今天放学就去古琴协会填报名表，那么应该这个双休日就会被安排考试。林漠、苏蓉蓉、郑东来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早点把证考出来，才能安心地准备竞演。 要知道这可是个全国瞩目的舞台，即使现在距初赛还有将近四个月时间，但对于有想法在这个舞台大显身手的琴师而言，对于要打败成千上万的对手获取那惟有八张的晋级的门票的选手而言，时间再多也无法消除残酷竞争带来的紧迫感与压力感。 当然还有那无处宣泄的兴奋激动之情。相信每个参加过大型比赛的人都有经验，那种既期待又忐忑、既兴奋又不安、既紧张有亢奋的复杂心情，是十分微妙的。 按理说一般人得知要参加这么一个堪称国民级的比赛，总要情绪激荡一段时间，但林漠也就是在得知的时候心境波澜起伏了一下，随后立即就沉下心来了。但是这并不代表林漠对竞演不重视，恰恰相反，林漠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平台，可以跟整个大华朝的古琴高手切磋交流，印证自己的琴艺，取长补短。最重要的是，林漠也想知道自己的古琴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水平，而这个竞演就可以让林漠对自己的实力有一个直观的了解。 放学后，林漠、苏葭按照约定在校门口等着苏蓉蓉跟郑东来，准备一起去古琴协会报名考试。跟他们一起等在门口的还有不请再来、想要一起跟去见识见识的沈晞跟另一个剪着板寸头、看起来阳光英气的男生。“这是我足球社的学长，也是我的好哥们……”沈晞揽着对方的肩膀，就要介绍他的名字时，“哥哥！”一声元气满满的叫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在场众人循声望去，是正向这边跑来的苏蓉蓉，双马尾随着奔跑的动作一甩一甩的，白净的小脸红扑扑的，娇艳可人：“哥哥，你已经到了。”苏蓉蓉微喘着气，脸上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哦，苏灿，原来你妹妹也是古琴社的。”沈晞左右看看：“缘分啊！” “跑这么点路就喘气，平时叫你多锻炼又不听……”苏灿嘴里虽教训着，手却自动自发地卸下妹妹背后的书包，拎在自己手上。“嘿嘿。”苏蓉蓉讨好地笑笑。 苏灿没辙，停下了对苏蓉蓉的教育，此时郑东来也来到了校门口。苏灿面向林漠等人：“你们好，我叫苏灿，是蓉蓉的哥哥。”作了个正式的自我介绍，脸上是清爽的笑容，极易让人产生好感。 “你好，我叫……”“你好……”……众人也纷纷作了自我介绍。 “哥哥不放心我，跟我们一起去，可以的吧。”苏蓉蓉脸上梨涡乍现，糯糯地说。 “当然。这边这个才是没事找事，硬要跟来的。”苏葭白了一眼嬉皮笑脸的沈晞。 “呦，同志们好，我叫沈晞，既是苏灿的朋友，也是林漠的竹马。你们谁想知道林漠不为人知的过去，都可以来问我哦。”沈晞比了个帅气的姿势，说出的话却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嘻嘻，真的。”苏蓉蓉很捧场，长长的睫毛如扑扇的蝶翼，拂得人心里痒痒的。 “当然。”沈晞答得铿锵有力，在美女面前可不能认怂啊。 …… 林漠已经能够做到以平常心来应对沈晞不时的抽风了，对两人的对话就当做没听见，反正原身也没什黑历史，率先起步向外走去。 见状，苏葭遗憾地放弃旁听的打算，“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们出发吧。”苏葭转身跟上林漠：“哎，林漠，你认识路吗？” 林漠：“……”他还真不认识，他怎么可能认识！原身可是一个宇宙无敌大宅男，连四艺竞演都不知道，还指望他知道古琴协会的地址吗？ 众人：“……哈哈！” 帝都二中校门口瞬间笑瘫了一群人，丝毫不觉别人投射在他们身上的异样眼光。 …… 二十多分钟后，“到了，就是这里。”苏葭指指正前方那幢古拙大气的建筑说。 “这就是古琴协会吗？啧啧，帅啊！”沈晞双手插兜，上下打量后赞叹出声。 的确，林漠望着眼前恢弘的建筑，心下赞同。 古琴协会为三层古风建筑，占地广阔，犹如一个远古巨兽盘踞在这一方天地。传统的飞檐拱角，最醒目还是那几跟挺拔粗壮的木柱，颇有历史沉淀感的柱体上勾勒出圣人作琴、琴师抚琴等画面，线条简略，重意而不重形，苍茫大气之感迎面而来。 古韵盎然的大门上挂着一张黑底牌匾，上面从右至左是“古琴协会”四个鎏金楷体，丰厚雍容，有煌煌大气，笔锋转折处又见雷霆万钧之势，酣畅淋漓。 林漠对字不了解，却觉得这应该是极好的字，筋骨具备，刚柔并济。 众人一时都有些被古琴协会的建筑所震慑到，毕竟他们都是第一次来，除了苏葭。 苏葭的爷爷是古琴协会的副会长，所以她当然不止一次来过古琴协会。但她能理解众人的表现，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才七岁。 当时小小的苏葭怔在原地良久，被陌生的感觉冲击着，久久不能言语。直到现在再看，仍旧颇有感慨。 不愧是大华朝最顶尖的建筑大师的代表之作，果真惊艳绝伦，让人叹为观止！ “好了，我们进去吧。”苏葭等众人逐渐从惊叹的情绪中缓过来后率先在前带路。这里的一切苏葭可是熟门熟路了。 “我们报名的地方就是在一楼的办事大厅。”苏葭一边在前边带路一别介绍着古琴协会的基本情况：“一到六级琴师的考核是在二楼进行，古琴协会的干事以及各部门的办公室也都在二楼。会长及副会长的办公室在三楼。对七级及以上琴师的考核也设在三楼……” 古琴协会的一楼办事大厅宽敞而明亮，木质地板光可鉴人，空气中似乎还隐隐约约飘着檀香。大厅里随意而不随便地摆着几盆绿植与花卉，明艳的色泽让人眼前一亮。大厅的拐角处还搁着几面屏风，古色古香，至于屏风上的主题，自然是古琴了。 “ok，这样就好了，到时具体的考试时间会有短信通知的，古琴协会的官网上也可以查询到。你们要注意查看。”等众人都上交了报名表，缴了报名费，苏葭提醒众人道。 待众人走出古琴协会，已是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昏黄微红的天色无端透出几分暧昧与迷离。 众人几声笑闹后，互相挥挥手告别，各自踏上了归途。 ; 第三十章 清晨 ?第二天下午，林漠跟苏葭他们就收到了古琴协会的通知。 果真如苏葭所说，这个双休日就被安排了考试。 因为林漠、苏葭、苏蓉蓉、郑东来四人是一起去报的名，所以他们的考级也被安排在了相邻的时间段，都是这个礼拜六的上午。 大华朝的古琴考试虽然一年只有两次，但每次都是持续一个月的，也就是说整个三月或九月都是古琴考级的时间。所以林漠他们可以即报即考，并不需要等太久。 说起手机，昨天其实还发生了一件再次让众人对林漠刷新认知度的事。 众所周知，各种报名表上，电话可以说是必不可少的内容，座机、手机最好的话是两者都填。 但林漠面对这两个空确实一下子懵逼了。恩？家里的座机号码是多少来着？手机？林漠刚想翻翻身上，手还没伸进口袋就僵住了，想起来了，手机没带！不过上学不是不准带手机的吗，林漠这么一想就坦然了。 但是，林漠用笔尖点点这两个空格，怎么办？ “010xxxxx。”沈晞突然在一边报出一串数字。 恩？林漠侧头望去，难道…… “你家的电话号码。”沈晞的心情很复杂，他竟然对林漠不记得他自己家的号码并没有感到太奇怪！有一点吃惊但更多的确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哦。”林漠迅速地把号码填了上去。 “还有手机号码。”林漠理所当然地说。 沈晞果真没有让他失望，嘴里流畅地蹦出一串数字。 “好了。”林漠看看报名表。 “……”围观的众人。 “沈晞，我之前错怪你了。”苏葭犹如看史前怪物般地看了一眼林漠，又满脸感慨地看着沈晞说：“你没有白来！” 沈晞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几下，转头一看，郑东来的面容进入视线，眉间犹带着几分纠结。 发现是郑东来这小子，让沈晞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谁叫这小子一直摆着副高冷的表情，一路上也没怎么讲话。 “呵呵。”苏灿忍不住笑了出来，清朗的笑声让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漠，你真可爱。”苏蓉蓉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说道。 林漠：“……”很好，他又成功地娱乐到了大众！ …… 星期六，沈晞这家伙一大早就来狂按林漠家的门铃，说要一起去，见识见识古琴考级是怎么样的。 当然，后面不经意的谈话中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话说，你们古琴社太占便宜了，这届高一中最漂亮的妹子都去你们古琴社了，再加上顾明萱学姐！太不公平了！”沈晞有些愤愤然。 “你还知道顾明萱学姐？”林漠对于某人之前羡慕嫉妒恨的说辞不予置评，倒是对这小子竟然连顾明萱学姐也知道感到几分惊奇。 “当然，你当我是你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弹圣人琴啊！”沈晞惯性吐槽一句，接着兴致勃勃地说：“顾学姐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人长得漂亮，成绩也好，是年级的前三名，最总要的是，顾学姐的性格也很平易近人，简直是男生幻想中才有的完美女神！”沈晞慷慨激昂，唾沫横飞：“你小子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近水楼台先得月懂不懂……” 林漠后悔问出刚开始那句话了。因为在接下来的一路上，沈晞一直在他耳边大谈特谈，光顾学姐还不尽兴，还有苏葭跟苏蓉蓉，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沈晞的音调时而激昂，时而猥琐、时而恨铁不成钢，当然，这恨铁不成钢是针对林漠的，颇有几分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之感。 “啊，到了。”林漠头一次觉得学校的大门这么亲切，不禁快走几步，他看到苏葭已经到了，一身素白蕾丝花纹连衣裙，腰间一束，隐隐能看到腰后大大的蝴蝶结，加上上身是一件短款粉色套头毛衣，更加凸显出盈盈一握的腰身，美好动人。 后头的沈晞有些遗憾地砸砸嘴，但第一次看到穿日常服的苏葭不禁眼前一亮，也立马乐颠颠地快步走上去了。 “林漠、苏葭、沈晞，早上好。”在林漠就要走到苏葭身边时，苏蓉蓉跟苏灿也从另一边露出了身影，远远的，眼尖的苏蓉蓉就看见了林漠几人，清脆明亮的嗓音划破些许寂静的周六清晨，少女元气满满的早安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得变好了。 苏葭也挥了挥手，而沈晞这货则蹦了起来，双手挥舞着：“蓉蓉，苏灿，早上好！”这货已经厚脸皮地直接叫上人家蓉蓉了。 林漠转过身子，晨曦薄雾中少女跟少年的身形渐渐轮廓分明，清晰可见了。 只见苏蓉蓉上身一件宽松的一字肩白色毛衣，裸露的两边肩膀上系着浅粉色的绸带蝴蝶结，随着苏蓉蓉的动作摇曳起舞，而衣服正面一个大大的爱心也颇为醒目。下身是黑红格子的百褶裙，腿上是有兔子刺绣的白色裤袜，脚上则是一双白色毛绒短靴，衬的一双腿笔直修长。 “哇哦，赞！”沈晞用手肘碰碰林漠，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真是不虚此行，简直是大饱眼福啊！ “早上好。”冷漠又透着几分桀骜的嗓音，众人循声望去，果真是郑东来。 “你小子，每次都是姗姗来迟。”自从上次郑东来拍了他的肩膀，沈晞自觉跟人家熟了，就很自然地吐槽了郑东来一句。 苏灿一声爽朗的“早上好。” “早上好。”林漠微笑点头。 郑东来对林漠点了点头，苏灿那也眼神扫了一下，唯独没理沈晞，沈晞很受伤。 “好了，既然人都齐了，那我们出发吧。”苏葭对于多出的两人一点也不意外，看到古琴社的人都齐了，就招呼大家上路了。 听到苏葭的声音，沈晞、苏灿、郑东来、林漠四人回头望去，却险些被苏葭跟苏蓉蓉两女站在一起的画面亮瞎了钛合金狗眼。 两女一清丽优雅，一娇俏可人，虽然形容尚显稚嫩，却已能初窥未来的倾城风华之姿。 还是林漠最先回过神来，毕竟是成年人，定力当然不是沈晞他们这些少年能比的。 “好的，我们走吧”林漠出声打破了此刻微滞的空气，拉回了沈晞、苏灿、郑东来三人的心神。 “咳，我们走吧，到时你们迟到就不好了，尤其苏葭，你是第一个考的吧。”沈晞立马就跟没事人一样，笑嘻嘻地跟苏葭套起了近乎。 苏灿的面色有些腼腆与赧然，而郑东来脑袋微微往外撇，他们脸皮都没有沈晞厚，做不到这么快就若无其事。 苏蓉蓉“嘻嘻”笑了几声，挽着苏葭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还不忘招呼林漠：“林漠，跟上。” 林漠自然应声跟上，沈晞几步窜到林漠身边，又回头招呼苏灿跟郑东来快点...... 清晨的街道洒下了一连串少男少女的欢声笑语，让路人不禁感叹一句：青春恣意，真是美好的时光啊！ ; 第三十一章 一级琴师考试 ?众人再次来到了古琴协会，白日里的古琴协会更显庄严肃穆，而那一根根立柱上的图案仿佛在阳光下鲜活起来，栩栩如生，众人自然又是一番啧啧赞叹。 林漠指尖轻轻拂过柱身，耳中似有琴声从远古而来，苍茫高旷，令人失神不已。 在古琴协会徘徊流连了些许时候，众人才走进大厅。 众人在苏葭的带领下，顺着木质扶梯拾阶而上，来到了古琴协会的二楼。 苏葭熟门熟路地带领众人到了候考区。 候考区门口有工作人员捧着个箱子站着，在众人有些疑惑的时候，苏葭已经利落地抽出一个纸条，打开看了看，便把纸条递给工作人员，“苏葭”。然后转身对众人解释说：“这是决定考试顺序的抽签。” 工作人员找到考试人员表上的名字，把纸条上的数字记在名字后面，并微笑提醒：“苏葭考生，你的考试顺序号码是4号。” 众人恍然，也一一抽取了自己的号码，并对工作人员报上自己的名字。 抽签结果，苏葭号码最前，其次是苏蓉蓉，是7号，郑东来是15号，抽到这个号码，郑东来不禁“啧”了一声，抱怨了一句：“这么后面。”但看到林漠的号码，他立马就平衡了。 林漠不知是运气好呢还是运气不好，他抽到的号码是20号。没错，就是最后一个号码。 林漠默了一下，他其实比较喜欢郑东来的号码。没办法，最后一个就最后一个吧。 一边的沈晞一惊一乍：“哇，林漠，压轴啊。” “哈哈。”众人闻言不禁笑了。 候考区，沈晞跟苏灿自然无法跟进去了，苏灿对众人比了一个加油的姿势，又对妹妹絮絮了几句，拉着满脸不甘跟哀怨的沈晞去旁边的会客室了。 林漠有些黑线，他怎么记得沈晞一直走的不是嚣张纨绔风吗，怎么现在越来越逗逼了？ 众人先后走进候考区。 候考区里已经有三四人在等候了，年纪跟他们差不多，面色都还轻松，毕竟只是一级琴师的考试。 因为有一整个月的时间可以安排考试，所以每场考试古琴协会并不会安排太多的人，一般为十到十五人之间。 这次还是苏葭找爷爷说了一下，走了一下后门，才把古琴社的人都安排在了一场考试。 主要还是因为四艺竞演要开始了，所以来古琴协会考级的人骤增了不少，以往可没这么多人，每场考试最多也就九、十人，堪堪达到最低限度，有的时候甚至只有七、八人，哪用担心安排不到同一场考试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候考区的人越来越多，差不多有二十人了。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四艺竞演开始前总是有一个考级高峰，古琴协会也就相应地增加了每场考试的人数。 “好了，各位考生，时间差不多了，一级琴师考试这就正式开始了。那么，我简单介绍一下考试程序与考场规则。”九点整，一位身着黑色套装，脚踩至少八厘米黑色高跟鞋、看上去充满精英范的中年女子拿着门口工作人员给她的考试人员表来到众人面前，干脆利落地进入正题：“等会抽到1号的考生先进去琴室考试，2号准备，然后依次下去。考试曲目由考官自由指定古琴一级曲目中的任意一首。考官有三人，三位考官均认为你具备一级琴师的资格，那么恭喜你，考级成功，否则，只要有一位考官对你存有疑豫，那么考级失败。” 中年女子清亮的嗓音清晰地回荡在候考区，所有考生原有的轻松神态都被严肃的表情所取代，即使是一级琴师考试，也需要考生们认真对待，这是对古琴的基本尊重，也是一个琴师的基本素养。 “那么，1号考生，杨源，跟我来吧。”女子低头看了看考试人员表，抬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开口，透过镜片的清冷目光也随之扫向考生。 “是。”一位眉清目秀的男生出声向前，走到中年女子身边。 “那么剩下的考生在候考期间请不要大声喧哗，也不要随意走动。”说完女子转头对1号考生示意：“跟我来。” 待中年女子跟1号考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候考区的气氛才渐渐松缓下来。 中年女子的气势太强了，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下意识的屏息凝神，腰背挺直，不敢懈怠。所以即使她走了，众人也不敢违背他的话。候考区一片寂静。 林漠、苏葭、苏蓉蓉、郑东来四人互相对望了一眼。 苏蓉蓉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众人失笑。 随后众人也学其他人，坐在椅子上双目微阖，手指却在虚空中轻轻动作，做出抹挑吟猱等古琴指法，心绪渐渐归于平静，脑中拟练着可能会考到的一级古琴曲。。 “蹬蹬瞪”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候考区的门被推开，中年女子走进来，身后1号考生也跟了进来。 “2号考生，宋筱薇。”中年女子雷厉风行，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带着2号考生又离开了。 一首古琴曲的时间并不长，即使加上考官的评论与休息，很快就轮到了苏葭，大约10分钟左右就结束了考试，再次回到了候考区。 但苏葭回来的时候脸色有点臭臭的。 苏蓉蓉走过去拉住苏葭的手，关切地以眼神询问：怎么了？ 林漠跟郑东来也相继走过去，目露疑问。 总不会一级琴师考核没过吧，呵，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苏葭咬牙低声说：“我爷爷在考官席。”她就知道，爷爷知道她来古琴协会考试，肯定会来凑热闹！而且爷爷一直好奇的林漠也要参加考试！ 本来她以为爷爷也许会让她叫上她的同学们一起去三楼坐坐、聊聊天之类的。她其实也有一瞬间想过爷爷会不会突然心血来潮跑来做她们的考官，因为她了解自己的爷爷，其实有点老顽童的脾性的。但那也只是想想。 但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在考官席上看到了爷爷，而且还不是二级琴师考试，而是一级琴师考试！ 呵呵，想到爷爷在考官席上对她眨眨眼，还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她当时真的就愣住了，虽然很快就回神了。 堂堂大华朝古琴协会的副会长，按理说只有七级及以上的琴师考核才需要他的出席。他倒是好兴致！ 苏蓉蓉眨了眨眼睛，苏葭的爷爷？哇，等会要见到苏葭的爷爷了。 林漠跟郑东来有点懵，苏葭的爷爷在考官席？不过就算苏葭的爷爷事先没告诉苏葭他要当评委的事，苏葭突然发现时会有点吃惊，但这么愤愤的语气是什么鬼？ 苏葭看看苏蓉蓉突然兴奋起来的表情，不解。又接收到林漠跟郑东来疑惑的眼神，突然淡定下来了。算了，爷爷这性格，她其实也有些心理准备的，随他高兴吧。 于是，她对众人摆摆手，示意她没事了。 苏葭环顾了一下候考区，看来今天来这里考试的考生基本都是跟她们一样的情况，考完一级琴师的考核后，还有二级琴师的考核，所以出去后又会再次回来候考区，因此候考区的人倒一点也没见少。 考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很快，”7号，苏蓉蓉。“ ”是“苏蓉蓉清脆地应了一声，起身走向女子。 没一会就回来的苏蓉蓉对众人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脸上是大大的笑容。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郑东来也考完回来了，眉目间的自信让人一目了然他的考试结果。 一级琴师的考试也接近末尾了。 “20号考生，林漠。” “是。” ; 第三十二章 《陋室铭》 ?“咚咚咚”中年女子屈指轻扣了几下。 “请进”一把温厚的嗓音从门内传出。 中年女子把门打开，侧立一边，示意林漠进去。 林漠对她点头致谢，迈步进去，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从幽暗的走廊走到室内，有一种瞬间天光大亮的感觉。 琴室清幽，檀香袅袅。 前排有一张长长的案几，色泽古旧。 案几后坐着三位考官。中间是一位年逾七旬的老人，鹤发童颜，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两边是两位中年男子，一位笑若三月春风，一位不苟言笑、正襟危坐。 嗯，中间那位老人就是苏葭的爷爷吧，沈晞暗忖。 “各位考官好，我是20号考生，林漠。”林漠行至琴桌边上，向考官席鞠躬问好。 “你好，林漠，首先欢迎你来古琴协会参加等级考试。”右边的男子双手交握放在案几上，声音温和地说道：“你也等了很久吧，毕竟是最后一个。那么，就直接开始吧。请你弹奏古琴曲——《陋室铭》” 《陋室铭》并不是一首广为人知的曲子，甚至可以说有些生僻。但说起唐代诗人刘禹锡的作品《陋室铭》，那么可以说得上妇孺皆知了。 古琴曲《陋室铭》是历史上一不知名的老翁灵感偶得，根据刘禹锡的作品有感而作的。 老翁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野人，古琴技艺也是偶然习得，粗糙的很，但他这首灵感之作却深得刘禹锡文章之三味。 古琴曲《陋室铭》技法简单，稍微有点天赋的人学个两三天也就会了。但该曲的情感才是精髓所在。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弹出曲中的深远意境。 “铮铮—铮——”林漠端坐在琴凳上，沉肩，坠肘，左手触弦如蜻蜓点水，右手同时弹出清越之音，前音散尽，后音响起，高远明亮，余韵悠长。 咦？温和男子与黑脸男子不由得收起眼中不甚明显的漫不经心，上身微微前倾，双耳更加仔细地捕捉着琴音。 中间老人面上的笑意则更明显了。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林漠打泛音时左手手指稍稍向左偏了一些，这样就减少了手指和琴弦的接触面，最后弹奏出来的琴音也就更加清脆悦耳。 琴室静默，惟有琴声幽幽。渐渐地，似乎有声音由远及近，直至响彻耳际，振聋发聩！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面前似有山水剪影渐渐清晰。 山，并不巍峨高大，其悬崖之上隐约间有一宽袍广袖的身影负手而立，大风烈烈，身影若影若现，明明尽在眼前，却怎么也看不清楚。蓦然，其人回头，口中高吟：“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话落，画面骤然破碎。有清流流出，渐渐汇聚成一方水潭，水质清澈，波光粼粼。水潭并不深，光芒明灭间，似能见到一抹巨大阴影在水底迅速游动。“哗啦”，水花四溅，巨龙破水而出，“嗷——”，一声龙吟响彻天地，万物齐喑。巨龙回首：“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画面如水波幽影，似有一间陋居立在山水之间，郁郁的苔藓爬满石阶，染出一片碧绿，葳蕤的青草布满庭院，竹帘习习，晕出满屋青色。 屋内有古琴，有满架书籍，更于朦胧间有数道身影，合领，对襟，宽缘边的大袖衣，下穿肥阔的裤子或长裙，细看，又能看到头戴巾，足着丝。他们或沉醉抚琴，或手不释卷，或三五一群谈笑风生，高谈阔论……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孔子云：何陋之有？ 琴声有若金石之声，掷地有声又自然天成，一曲既终，犹余音绕梁，“曲终无异听，响极有馀情”！ “啪啪”考官席上三位考官都鼓起了掌。 “林漠，我很吃惊，很少有年轻人能把这首《陋室铭》弹得如此‘入木三分’。”考官右席侧的温和男子话语舒缓，却眼神灼灼地盯着林漠。 《陋室铭》表现的是一种不与世俗同流合污、洁身自好的高雅志趣，一种安贫乐道、不慕名利的生活态度，一种高洁傲岸、荣辱从容的高尚情操。这些情感的表达都需要一定的阅历甚至悟性与灵性，而这个少年才十七岁吧？ 温和男子忍不住再次出声，似询问又似自言自语：“林漠，你怎么能把这首曲子弹得这般云淡风轻，不沾半点烟火？” “林漠，你在古琴上很有天分，不要懈怠。”考官席左侧的黑脸男子紧绷的眉目松缓了许多，双目中有一分欣赏。 天才他看过很多，但“伤仲永”从来不是个例。你现在是天才，并不意味着你以后也是天才。这才是一级琴师考试，林漠的表现虽然惊艳却也不能说明什么。 但他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一种潜力。这个少年的琴声有打动人心的奇异魔力。他期待着这个少年的未来。 “是。”林漠对黑脸男子点头应答。他当然不会懈怠，他的目标早已明确，他只需要坚定不移地、一步一步地向目标行进即可。 他不会回头，不会徘徊，更不会停下脚步！ “呵呵，好，好。”果真没有让他失望，苏葭的爷爷忍不住点了点头。 他看过林漠在校庆上的表演视频，也听过林漠在金陵民俗街头演奏的《羽化登仙》。他为这个少年的琴声惊艳过，也失神过，无论是《关山月》的苍茫大气，还是《羽化登仙》的清虚淡渺，还有今天《陋室铭》的宠辱不惊。 他知道，这个少年的水平绝不止现在表现出来的，他的古琴天赋堪称妖孽。 本来没有亲身接触过，他还是有所疑虑，但现在，他相信，这个少年的未来不可限量。 望着眼前从容安静、不骄不躁的少年，老人又不禁点了点头，这般天资，又这般心性，他这个老头子都开始好奇这个少年的未来究竟能到达多高的山峰，欣赏怎样的风景了。 “好了，我想林漠的一级琴师考试结果已经确定了吧。”老人拉回有些走神的思绪，果真年纪大了，精神不容易集中，默默吐槽了自己一句，虽年过七旬却不显浑浊，仍然深邃有神的双目映出林漠稍显单薄却修长的身形：“我的结果是，通过。” 在前面十九场考试中都最后公布自己决定的老人，第一次首先说出了自己的结果。 温和男子稍显惊讶，继而了然于心，果真苏老也被这个少年打动了吗？这少年，真是厉害。他嘴角含笑，温厚的嗓音响起：“我的结果是，通过。” “通过。”黑脸男子言简意赅。 “那么，恭喜你，林漠，你通过了一级琴师的考试，请于三个工作日后来古琴协会领取你的一级琴师证书。”温和男子对林漠说道。 “好的，谢谢。”林漠起身鞠躬致谢，心间波澜不惊，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是吗？ ; 第三十三章 休息与开始 ?林漠回到候考区，中年女子也随后进来。 “好了，各位考生，上午的一级琴师考试已经全部结束了。”中年女子在看到林漠走到考生中后说：“下午的二级琴师考试在两点整开始，请各位考生不要迟到。” 中年女子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抬眸说道：“大家赶紧去吃饭吧。你们并没有太多的休息时间。” 众考生三三两两地走出候考区，打算在附近随便找个地方解决午饭问题。 “我们也走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店味道还不错。”苏葭起身招呼众人。 “好，我肚子好饿了。”苏蓉蓉积极响应，摸着自己扁扁的肚子，可怜兮兮地说。 无论是苏葭还是苏蓉蓉，抑或郑东来，都没有询问林漠一级琴师的考试结果。 林漠的表情安静淡然，一如往常，看不出丝毫成功的喜悦。但是，这是林漠啊，古琴社公认的妖孽！ 让从不知道失败为何物的苏葭第一次尝试了挫败的滋味，让一向眼高于顶、骄傲自矜的郑东来低下了高昂的头颅，让漫不经心、天真任性的苏蓉蓉第一次对同龄人产生了憧憬与崇敬，对本来认为可有可无的古琴产生了真切的兴趣与热烈的渴望！ 这样的林漠，对于他们而言都极为轻松的一级琴师考试，除了成功还有第二种结果吗？不可能！ 林漠等人唤上等在会客室的沈晞跟苏灿，拾阶而下，向古琴协会的大门走去。 “就是这里了。” 众人随着苏葭走出古琴协会，拐入小巷，又走了几步，两株“皮青如翠，叶缺如花，妍雅华净”的梧桐映入眼帘，高大魁梧的树干，有将近二十米的海拔，高擎着华盖如云的树冠，郁郁葱葱，光影婆娑。 “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林漠不禁低吟出声。 “这家‘梧桐里’的菜色还不错，虽都是一些家常小菜，却做得颇为可口。”苏葭带领众人穿过两颗梧桐树，指着出现在眼前的小饭馆说。 小饭馆虽小，却很是有一番风味。两层结构，石砖砌墙，黑色瓦片，悬山顶，檐下有风铃“叮当”。 “梧桐里”三个大字清瘦遒劲，与这屋，这树倒分外相得益彰，让人印象深刻。 此时正是饭点，这家饭馆虽然位置偏僻，地方也不大，却因口口相传而有了一定的名气，每到饭点往往是人满为患的。林漠几人倒也幸运，刚好二楼有一桌客人结束了用餐，所以他们立马就有了位子。 这是一个靠窗的好位子，向外望去，能看见古琴协会的巍峨身影。 “我爷爷想请你们晚上来我家吃饭。”饭菜上桌，待林漠等人要动筷时，苏葭端起青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后开口询问：“怎么样，你们晚上有时间吗？要来吗？” “好啊，好啊。”苏蓉蓉笑得可爱：“哥哥，我可以去吧？” “苏灿，你可以跟蓉蓉一起来。”苏葭补充道。 “哎，可以吗？，我以为这是古琴社的聚会。”“那我也可以去了。”苏灿跟沈晞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苏灿摸摸头，笑容阳光。 沈晞转头对林漠说：“林漠，我们当然也是要去的吧” “……”林漠望着积极的沈晞，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虽然相处短暂，但他知道，苏葭的爷爷是一个真正的古琴大家，因为苏葭的爷爷给他的感觉，跟师父、跟古爷爷身上的某种气质很像，就是一种技艺达到一定境界后、所产生的由量变到质变的蜕化，一种灵魂的升华。 林漠从不闭门造车，也不画地为牢，跟真正的大家交流，他能得到很多收获，所以这样的机会他不会拒绝。 苏葭不禁白了一眼沈晞，然后对郑东来问道：“郑东来，你呢？也会来的吧？我爷爷会让你们不虚此行的。” 虽然有的时候对爷爷的老顽童脾性颇感无奈跟头疼，但苏葭是敬爱着爷爷、崇拜着爷爷的。是爷爷把小小的苏葭领入了古琴这个深邃浩瀚的世界，是爷爷手把手教会小苏葭怎么弹古琴，怎么把自己的情感通过手下的琴弦表达出来，爷爷对于苏葭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嗯。”郑东来点点脑袋。 “葭葭，你爷爷到底是什么身份啊？”苏蓉蓉见大家都同意去苏葭家了，就问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一个问题。 苏葭的爷爷既然能当古琴等级考试的考官，即使只是一个一级琴师考试的考官，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古琴水平、理论知识、风骨素养，古琴等级考试的考官要这三方面俱佳，才能担任。 所以古琴等级考试的考官每一个都是古琴圈子里公认的德艺双馨的、有公众威望与说服力的人。 苏葭的爷爷能担任古琴等级考试的考官，绝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林漠等人也好奇地盯着苏葭。 “我爷爷……”面对众人的好奇，苏葭语气不紧不慢，故意逗众人一般停顿了一下，见众人急迫无语的模样，当然，林漠除外，这家伙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啜着，苏葭横了一眼林漠，才爽快说出答案：“我爷爷是大华朝古琴协会的副会长。” “哇！”苏蓉蓉瞪大双眼，惊呼了一声。 “哇哦！”沈晞紧随其后，也怪叫了一声，但明显凑热闹的成分居多。虽然他知道大华朝古琴协会副会长的地位不低，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崇高了，但沈晞毕竟不是练古琴的，对此的感觉自然没有在座的各位琴师强。 果然，林漠对自己的感觉很相信，现在知道苏葭爷爷的身份，也只是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没有太惊奇的感觉。 郑东来也没什么惊讶的表情，毕竟苏葭的爷爷苏老是古琴协会的副会长，对于古琴圈子里的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太难知道的事情。 接下来的时间，自然是围绕苏葭的爷爷、大华朝古琴协会的副会长展开的。 …… 林漠等人回到候考区，又再度抽取了一遍考试号码，这次苏蓉蓉是3号，苏葭是7号，郑东来是12号，林漠是13号。 望着手中的纸条，林漠已经不想说什么了，13号，嗯，真是一个好号码。 ...... 指针划过最后一个空格，两点整了。 中年女子踩着黑色高跟鞋，准时出现在候考区的众位考生面前。 “各位考生，下午好，二级琴师考试这就正式开始了。”中年女子如同上午一般的干脆利落，连话也差不多，“规则跟一级琴师考试一样，我再说一遍，考官有三位，考试曲目是由三位考官指定的古琴二级曲目中的随意一首……最后，请各位考生在候考期间不要大声喧哗，也不要随意走动。” “那么，1号考生，王勉，请跟我来。”中年女子转身带着1号考生离开了候考区。 跟上午相似的流程，但气氛却与上午有稍许不同，有着上午所没有的紧张情绪在蔓延。考生的脸上比起上午的轻松有着些微的紧绷感。 毕竟在场的考生基本都是高中生，而二级琴师考试是有一定难度的，尤其是对年龄尚小、刚刚满足古琴等级考试年龄限制的他们而言，可以说这并不是一场可以轻松通过的考试。 大华朝的古琴等级考试难度是呈指数形式上升的，你能轻松考出一级琴师，并不意味着你能同时轻松地考过二级琴师。 高中生就能考出二级琴师资格证书的，意味着你的水平在大华朝中是中等偏上的，毕竟四艺竞演是一个高水平的比赛，它所制定的最低能标准当然不会太低，这也是希望高中生不要好高骛远，待有些积淀后再来参加大赛，相信会有更好的收获。 ; 第三十四章 二级琴师考试 ?下午的二级琴师考试，考生出去后，人就没有回来，所以本就安静的候考区随着考生一个一个的离开，越发的沉静。 很快，就轮到苏蓉蓉了，苏蓉蓉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步履轻巧地走向中年女子，走出候考区她转身关上敞开的门，在门闭合的一瞬间，对林漠等人所在的方向眨了眨眼睛，神情灵动而狡黠。 林漠等人一愣后下意识地也眨了眨眼，随即一阵好笑，也感到些微的放心。 在古琴社，苏蓉蓉的水平可以算是垫底的，但苏蓉蓉本来对古琴也不是特别在意，有太多的东西分走她的注意力，所以对此苏蓉蓉也不在意，并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其他人都这么喜欢古琴。 但是后来，苏蓉蓉被林漠的古琴所打动，对于古琴她逐渐认真起来，也有了追求，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弹出像林漠弹奏的这般让人惊艳的曲子，像林漠打动自己一般打动他人。 因为心态改变了，所以变得会在意，对于四艺竞演也有了渴望与所谓的野心。 苏蓉蓉的改变众人都看在眼里，对于二级琴师考试最慎重的就是苏蓉蓉。 苏蓉蓉，正如顾明萱所说的，很有灵性，所弹奏的古琴曲意外的让人耳目一新，却因为基础的薄弱，苏蓉蓉的发挥并不稳定。 说直白点，苏蓉蓉的古琴靠的就是感觉，有时候灵感迸发，状态良好，所弹奏出的古琴曲自然灵动清婉，情感丰沛，让人动容，但有的时候没有感觉，脑子空白，指尖下的琴音就干瘪贫乏，平平无奇了。 老实说，苏蓉蓉没灵感的时候远远多于有灵感的时候。 虽然随着苏蓉蓉对古琴的愈发重视、在其身上投入愈多的精力，这个状况有所改善，但是饭不能一口吃成胖子，技术的提升也是细水流长、循序渐进的。只能说现在的苏蓉蓉即使没感觉的时候弹奏出的古琴曲，也比之前的琴音有了明显的进步，没有那么无趣平淡。 但是二级琴师考试，如果只靠苏蓉蓉没感觉状态下弹出的琴曲，还真是有些悬。 所以众人有点担心，又不能对苏蓉蓉明说什么，以免加重她的负担或扰乱了她的心境，这就得不偿失了。现在看苏蓉蓉的表现，一如平常的俏皮狡黠，众人就放下了一大半的心，看来苏蓉蓉的状态很好，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虽说如此，终归是有点担心的。本来很短的时间也觉得漫长起来了。 “咔”门被推开，中年女子推门而入。 “四号考生，胡峖。” …… 林漠等人没在意他人的动静，眼睛盯着中年女子身后的苏蓉蓉身上。 苏蓉蓉大半个身子都被挡在女子身后，看不清楚表情。 中年女子领着4号考生转身向门口走去。 露出苏蓉蓉微低垂着头的身影，刘海的阴影打在脸上，让众人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怎么了？难道…… 苏蓉蓉走进林漠等人身边，一语不发。 苏葭有些无措，她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除了在林漠身上吃瘪外可以说是一帆风顺，所以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现在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做？ 苏葭一向优秀得让人有距离感，很少有女生愿意接近她，她们都崇拜她甚至有些敬畏她，却并不亲近她，所以对于苏蓉蓉的主动靠近，即使她从来没有明确的表示，但其实她真的很高兴，有一个有共同兴趣的好友是她一直所希望却一直没有实现的，但苏蓉蓉的出现实现了她的愿望。 所以她希望在此时此刻，她能做些什么。她头一次觉得她如此口拙。她不禁看向林漠。 郑东来同样一个不是安慰人的主，尤其还是安慰女生，从来都是女生主动向他示好的。他望着苏蓉蓉，身子有些僵硬，放在身侧的手蜷起松开、松开蜷起，最后转头看向林漠，示意林漠说写什么。 林漠无奈，显然此时的苏葭跟郑东来都有些手足无措，而且都将希望放在他的身上，但是，他也没有安慰小女生的经验好吧，为什么都看他？他像擅长此事的人吗？ 但是这么下去也不行，就在林漠想尝试着说些什么的时候，苏蓉蓉突然抬起了头，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两个小小的酒窝如盛满蜜般甜蜜。 众人：“？！” 苏蓉蓉双手合拢做道歉状，小小声说：“对不起，我只是太开心了，就不禁开了个玩笑，你们没有生气吧？对不起！” 望着苏蓉蓉低头道歉的众人：“……” “通过了？”苏葭抱臂在胸，询问道。 “嗯。”说到这个，苏蓉蓉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喜悦。 那就好，众人齐齐松了口气，至于之前的玩笑，众人没怎么计较，反正无伤大雅，又追究什么呢？ “嘿嘿。”苏蓉蓉见众人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不禁挽住苏葭的胳膊，对她可爱地笑笑，又回头对林漠跟郑东来笑笑，伸出一只手比了个跟上午一样的胜利手势。 林漠等人不禁笑了。 …… 候考区的人越来越少，苏葭回来了。 她瞪了一眼苏蓉蓉：“你怎么没跟我说，我爷爷也在考官席。”苏葭对于爷爷也是无语了，光当一级琴师考试的考官还不够，竟然下午的二级琴师考试也插一脚，也真是…… “哎，我没说吗？”苏蓉蓉一脸迷茫惊奇状：“对不起，人家忘了。人家太开心自己通过二级琴师考试了……” 明显故意的吧？！苏葭、林漠、郑东来望着苏蓉蓉浮夸的演技，满头黑线。 不过对于苏葭的爷爷当考官，林漠他们都是接受并有些兴奋的，虽然一方面考试难度会提升，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可以在古琴协会副会长的面前弹琴，听取对方的评点，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啊。 …… “12号考生，郑东来。” “是。”郑东来应声上前。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合上的瞬间。 对于郑东来，林漠等人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正如之前的苏葭，二级琴师考试，对于他们而言，应该并没有什么难度。 果然，跟在推门而入的中年女子身后的郑东来，越过中年女子，向他们信步走来，双手插兜，神情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13号考生，林漠。”中年女子的声音明亮而清晰。 “是。”林漠起身，与郑东来交错而过，在摖肩的瞬间，林漠微侧头，对上郑东来同样侧过来的视线，微笑恭喜。郑东来点头致意，没有加油的意思，因为对于林漠而言，二级琴师考试根本不算什么。 ; 第三十五章 《双鹤听泉》 ?敲门。 “请进。” 熟悉的声音让林漠微微挑了挑眉：除了苏葭的爷爷，另外两位考官难道也是上午的那两位吗？ 林漠踏入琴室，躬身问好，抬头眼神向考官席一扫，发现的确就是上午一级琴师考试的那三位考官。 林漠收敛心神，行至琴桌后坐好，抬头望向考官席，等待考试的开始。 三位考官的位子也没有变化。右边的中年男子嗓音温和，隐含笑意：“林漠，我们很期待你这次的表现。那么，请弹奏二级古琴曲目——《双鹤听泉》。” “铮~”林漠右手拨弦，左手按弦取音。 《双鹤听泉》，又名《听泉吟》、《听泉引》，最早见录于明万历年间《文会堂琴谱》，后来还收录在《指法汇参确解》、《琴学初津》、《醒心琴谱》、《琴心直指》等琴谱中。 《指法汇参确解》曰：听泉短曲耳。宽转平和，音节大雅，静夜以中音奏之，何异置身澄间，听山溜清韵，洗涤尘襟？大愚识。 《琴学初津》言：是操有分二段，未给命名之义，然其气韵是三非二，採自远堂与大还阁合参，以符其气韵也。盖小曲之传，必有妙义，勿嫌其小而轻弃之。千里志。 《醒心琴谱》中《双鹤听泉》题解为：“明曲，作者不详。其曲宽转平和，音节大雅，有置身空山，涧流清韵之妙。以此曲洗涤尘嚣，安心空灵，大为妙哉。” 琴声，古韵幽幽，凝练，疏旷，有超然出尘之感。 水中鸥鹭，山中野鹤，或息栖於汀州或怡情於泉石，唯不受世人樊笼之苦，是以无虑无忧，无惊无恐，逍遥自适於山水中也。 “唳”琴室中仿佛响起鹤的清鸣，眼前仿佛出现鸥鹭戏水振翅的身影。 水中小洲、山水之间，孤云将野鹤，岂向人间住！ 鸥鹭忘机又岂不快哉！ 噫，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士不得志则山林而已矣，虽贫贱，何伤。 林漠仿佛化身为那寄情于山水之间的高人雅士，既然不得志又何妨归去，不如归去！ 琴声尘嚣远遁、怡然出世，耳边似有泉水叮咚，鼻尖似有草木水汽之芬芳，更有鹤友为伴、鸥鹭做邻，纵然志不得尝又如何？纵然生活清贫朴素又如何？ 琴声开阔，高远。天高云淡，何必让俗事萦绕心怀，使自己郁郁寡欢，不得开心颜！ 琴声渐弱，由清亮转为浑厚低沉。 蓦地，琴弦轻颤，清远通透的琴音为这首琴曲划上了休止符。 “啪啪”琴室掌声响起。 “林漠，你果真没有让我们失望。这首《双鹤听泉》你弹奏得清灵而柔缓雅致，技术、情感水**融，相得益彰。不错，真的不错。”温和男子笑得称赞道，语气中难掩一丝感叹。 “好，此曲短小古朴，却意境深远，实乃曲中精品。你把握的很好。”左边的黑面男子面带欣赏，出口肯定。 “我曾听过一个跟你一般年纪的琴师弹奏的《双鹤听泉》。”苏老突然悠悠开口道：“他的《双鹤听泉》与你的不同，凝练而古韵悠长。你们两个版本各有其妙，都不得不让老夫感叹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我想，你以后会有机会遇上他的。我很期待你们的相遇。” 古代的琴谱，跟所有的古籍一样，是竖着往下写的，并没有标明节奏。这就给后人留下了许多发挥的空间。因为琴曲的节奏是相对自由的，这就可以让每一个琴师在学习和打谱的过程中，自己去找到一个合适的演奏方式。 所以，古琴曲并没有一个定式，每一位琴师都能弹奏出自己独有风格的琴曲。 苏老两侧的中年男子闻言，一怔后面色都若有所思，难道苏老说的是师家的那个妖孽？ 苏老内心其实并不像外表这么平静，本以为师家的那个小家伙实在是百年难见甚至千载难逢的妖孽，也许再碰不到第二个了。像自家的孙女，虽然也很出色，但比起对方，却仍旧差了一点。万万没想到这就又碰上了一个，还是自己孙女的同学，即使目前的林漠跟那个妖孽相比还有些差距，但也不远矣。 不知道他们两人相遇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想到那个画面，苏老竟有些激动起来。 想必不用等太久了，这次的四艺竞演实在是让人期待啊！ 苏老很开心，看到大华朝的古琴后生晚辈中有如此出色的存在，真是老怀大慰啊！ 另外两位考官听到苏老竟然把林漠跟那位放在一起比较，不免有些深思。的确，这两场考试林漠的表现都让人惊艳，但是那位更不是一个简单的主啊！那位可是从12岁第一次在师老寿宴上弹琴后，就一直死死压着大华朝所有的同龄琴师，甚至许多年长与他的琴师都被他远远甩在身后。他的那曲《百鸟朝凤》可是直到现在都是很多人学习的模板。 每次想到那个妖孽，真有种“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戚戚之感啊。 但是他们了解苏老，苏老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既然苏老这么说了，就必然有其依据。难道苏老之前听过林漠弹奏的其他曲子？两人不禁在心中暗自揣测。 三人的心理活动林漠自然不知道，对于温和男子与黑面男子两位考官的赞扬，林漠起身点头致谢。 至于苏老的话，不可否认，林漠是有好奇的。虽然林漠从不妄自尊大，但骨子里的骄傲却是一分不少的。至少目前来看，林漠还没碰到与他水平相当的同龄人，现在听闻有这么一个存在，而且听苏老的意思，可能目前的他还比不上那位。他，也很期待，与那位的相遇。但是，那时的他，也不是现在的他能比的了。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是公布自己二级琴师考试结果的时候。 “好了，说结果吧。”苏老望着静立在琴室中央的少年，仿佛看到一条巨龙盘踞在其身上，眼睑微动，就要启目！ “通过。”黑面男子率先出口，言简意赅。 “通过。”温和男子面带笑意，同样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通过。”苏老也没有拖泥带水，爽快地给出结果：“那么，林漠，恭喜你，通过二级琴师考试。” “二级琴师证书同样于三个工作日之后来古琴协会领取。”温和男子补充道。 “好的，谢谢。”林漠躬身致谢。意料之中的结果，并没有激起他太大的情绪波动，他期待着的是后面的四艺竞演。 现在万事俱备，只待报名了。 ; 第三十六章 苏家 ?林漠打开琴室的门，中年女子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林漠对其点头致意，随即转身合上琴室的门。 “你是要回候考区还是直接离开？“中年女子询问道。 “回候考区。”林漠回答。 “好的，请跟我走。” 中年女子随即转身，高跟鞋发出清脆的“蹬蹬蹬”的声响。 回到候考区，中年女子推门而入，“14号考生……” 苏葭等人看到门口的林漠，纷纷起身上前，待中年女子跟14号考生离开后，才走出候考区与门口的林漠汇合。 众人自然先去一边的会客室叫上沈晞跟苏灿，然后一起向楼梯口走去。 “走吧，我妈妈派车在门口接我们了。”苏葭转头对众人说道。 听言，林漠等人都加快了脚步。 走出古琴协会大门，“就是那两部车。”苏葭指指门口的黑色大奔说。 司机看到他们，起身下车，“小姐。” “吴叔，张叔。”苏葭对下车的两位司机点点头。 吴叔、张叔把车门打开。“上车吧。”苏葭招呼众人。 苏葭、苏蓉蓉、苏灿一部车，林漠、沈晞、郑东来一部车。 待众人都上车后，车子起步驶出古琴协会，汇入了外面的滚滚车流。 待车子再次停下，已是半个小时后了。 中午的时候，苏蓉蓉等人已经跟家里打过招呼，要去同学家吃饭。林漠的话，有沈晞跟沈家报备就可以了。 苏葭的家是半山腰的一个别墅，放眼望去，能看到大半个帝都的灯火辉煌，视野很好。 众人下车，苏母已在门口迎接。 “妈妈。”苏葭叫了一声，众人自然知道眼前温婉美丽的妇人是苏葭的母亲，也都礼貌地躬身打招呼：“伯母好。” “你们好。”苏母神色温柔，侧身让出通道：“来，大家都先进来再说。” 林漠等人依次而入，换好拖鞋，放好自己的鞋子，这才踏入客厅。 苏葭的家典雅雍容，几幅山水花鸟字画、几面古人抚琴屏风，还有一些精巧物事，比如梅兰竹菊的灯罩、精美的刺绣，一个红木博古架上更是摆满了古拙风雅的古玩、器皿，这些都为苏葭的家添上了浓浓的古风与文化气韵。 “哇，葭葭，你的家好漂亮。”苏蓉蓉不禁感叹出声。 “谢谢。”苏葭第一次领同学回家，还这么多人，看到他们喜欢自己的家，也不禁露出开心的笑容。 苏母听到苏蓉蓉叫自己女儿葭葭，嘴角的笑意就更深了点。 刚开始接到女儿的电话说要带同学回来，简直不敢相信，因为这可是第一次啊。虽然后面葭葭强调是爷爷要她邀请的，但有区别吗？所以今天她一早就下班回来准备了，也让苏父早点回来，这可是自家女儿第一次带同学回家啊！ “葭葭，不给妈妈介绍一下你的同学吗？”苏母笑呵呵地看着林漠等人，向苏葭打趣道。 “哦，这是苏蓉蓉，跟我一个古琴社的。”苏葭听了妈妈的话才反应过来，指指身边的苏蓉蓉说。 “伯母好，我是跟葭葭一个社团的好朋友，您可以直接叫我蓉蓉。”苏蓉蓉一点也不见生，抱住苏葭的胳膊元气满满的说道。 “呵呵，蓉蓉真可爱，你好。”苏母掩嘴而笑。 “这是蓉蓉的哥哥，苏灿。” “你好，冒昧打扰，我是蓉蓉的哥哥，苏灿。” “呵呵，不会啊，伯母可是随时都欢迎你们来的，蓉蓉有一个好哥哥呢。”苏母心念一转，就知道是做哥哥的不放心妹妹，这才一起来的，果真是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 “这是郑东来，也是跟我一个古琴社的同学。” “伯母，您好。”郑东来收敛了脸上一贯的“盛气凌人”，微微收拢下巴，点头致意。 “你好，东来真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苏母夸奖道。 “这是林漠、沈晞，我的同班同学。林漠也是跟我一个古琴社的。” “伯母，我也很帅的。”沈晞不甘寂寞，也要夸奖。 苏母刚刚听到林漠的名字有些耳熟，哦，这不就是…… 突然听到沈晞的声音，失笑道：“对对，沈晞也很帅的。还有苏灿、林漠，都是帅小伙。”苏母一视同仁，都夸了一遍。 林漠、苏葭等人都不禁白一眼某个厚脸皮的家伙。虽然沈晞是长得不错，但哪有自己要夸奖的？ “咔”大门又被打开了，一位儒雅清俊的中年人走进来，抬头看到林漠等人，露出一个笑容：“啊，你们已经到了。你们好，我……”话还没说完，苏葭的一声“爸爸”打断了他。 苏父对苏葭点点头，继续对众人说：“欢迎你们来我们家。” “伯父好。”众人齐齐打招呼。之后自然又是一番介绍。 离晚饭还有一点时间，而且苏老还没有回来，苏母让苏葭带同学们去楼上玩，随后还送上了一些吃食与饮料。 …… 差不多快7点了，苏老才回到家里。看到大家都还没开饭，不由有些抱怨：“不是说了不用等我一起的吗？孩子们都饿了吧。” “爸，是这些孩子说要等你一起的。”苏母说：“好了，现在可以开饭了。大家都去洗个手，然后开吃吧。尝尝伯母的手艺怎么样。” 饭桌上，众人其乐融融，苏家的饭桌上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所以，这一顿饭，有沈晞的搞怪，苏蓉蓉的卖萌，其他人的捧场，自然吃的宾主尽欢，餍足不已。 饭后，众人坐在客厅里聊天。苏老端坐其间，向年轻的琴师们传授习琴的一些心得体会，林漠等人都听得很认真。 至于两位非琴师，沈晞还好，毕竟家里是祖传的斫琴师，又跟林漠走得近，平时也经常接触一些琴师，一些古琴上的术语跟知识还是知道点的，不至于完全抓瞎。 但苏灿完全就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了，不过他虽然心里云里雾里，一脸懵比相，但面上却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这次本来也是陪妹妹来的，妹妹开心就好。他无所谓。 苏老讲得兴起，加上苏蓉蓉跟沈晞两人的提议与鼓动，遂决定去琴室给大家弹奏一曲。 众人欢呼。这可是大华朝古琴协会副会长的古琴，平时可不太听得到。 沈晞跟苏蓉蓉暗搓搓地使了个眼色，相互比了个大拇指：干得好！ ; 第三十七章 《猿鹤双清》 ?众人簇拥着苏老向琴室走去。苏家的琴室自然一如苏家整体给人的感觉，古拙典雅，一入其内，仿佛尘嚣远去，连时光都慢下了脚步。角落的香炉里檀香袅袅，古琴桌边垂下高低两个圆形吊灯，柔和的灯光氤氲而出，映着灯罩上的几丛修竹栩栩如生，竹旁还题有一首诗，是王维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但此时的众人都没有在琴室上投注太多注意力，而都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慢悠悠走向琴桌的苏老。 苏老穿着一身黑色棉麻对襟衫、黑色宽松长裤，双手背在身后，行至琴凳边，坐下，自然而然地百会上领、沉肩坠肘、松肩空腋、脚心虚含。 “林小子，你下午弹奏的《双鹤听泉》知道是哪首曲子的引子吗？”苏老缓缓摩挲着琴身，抬头望着林漠，眼中含笑。 “《猿鹤双清》。”林漠不假思索地回道。下午一听到他的考试曲目是《双鹤听泉》时，脑中所有有关此曲的信息就浮现在脑海，此刻对于问题的答案他自然了然于心。 “对。”苏老满意地点点头：“今天老夫就弹奏一曲《猿鹤双清》。” 言毕，苏老手腕下沉，指尖微动，清缓的琴声幽幽响起，飘散在琴室，悠悠荡荡，众人的心神也不由得随着琴声起起伏伏，恣意悠游。 古琴曲《猿鹤双清》，又名《双清传》，初见于明1511年的《谢琳太古遗音》，为宋代石杨休所作，一说为宋高大素所作。后又收录于《杏庄太音补遗》、《西麓堂琴统》、《玉梧琴谱》等二十余部琴谱中， 古琴曲《猿鹤双清》主要描写猿与鹤在林间嬉戏游玩的场景，表达了一种悠然自得的意境。 “猿与鹤本非同类，确为同志。”猿、鹤在中国传统理念中均为隐士的代表。《宋史·石扬休传》：“扬休喜闲放，平居养猿鹤，玩图书，吟咏自适。”明代刘基《追和音上人》：“夜永星河低半树，天清猿鹤响空山。”清代方文《饮从兄搢公民部》诗：“猿鹤岂无干禄意，江关只恐厌人稠。” 两者常被文人写在诗词中称颂。 猿于山林中自由生活，以野果和清露为食，不为世俗所扰，世上千年，山中不知何时，地为床，天为被，无所拘，无所束。 “鹤”在大华朝传统文化里，也有闲云野鹤之说。 闲云不系东西影，野鹤宁知去住心。 任腾腾兀兀，天涯海角，闲云野鹤，岂管流年。月下风前，逍遥自在，兴则高歌困则眠。回头处，落花飞絮，远水轻烟。 苏老指尖流出的琴曲流畅而优美，声清而欢快，隐隐间，众人的眼前似有山林苍茫，一只只矫健的猿在其间跳跃奔跑，又有高空旷远，有白鹤身姿优雅，高傲不羁。众人耳中恍惚中似可以听到高亢浑厚的猿啸和清亮尖锐的鹤唳，此起彼伏，声声不息。 此景此声，缭绕着檀香，亦有几分道家飘渺逍遥之感。 《真传正宗琴谱》有言：“……是以睹猿鹤之清，而洁吾身之清。聆猿鹤音韵之清，而洗吾心之清……” 《谢琳太古遗音》说到：“其声凄以清，其调高而畅，殆如老鹤唳风，玄猿啸月，使人听之利欲心头忘，出尘之想斯在，故曰双清。” 抹挑吟猱，勾剔绰注，苏老手指灵动，舒缓自如，轻重缓急间自有一番行云流水般的气韵。 琴曲渐入尾声，琴声由急入缓，转而又轻快跳跃起来，清亮的琴音直击耳膜，最后一个音节结束，却余韵悠长，众人的耳朵似乎还一直回荡着清灵明亮的琴音。 琴室一片沉默，众人还在余韵中没有回神。苏老静静地坐着，望着眼前的年轻琴师们，也没有打扰他们的怔神。 “啪啪。”沈晞率先回神，毕竟他不是专业人士，虽被琴声打动，却无法从中得到更多东西，只是单纯觉得好听而已。 而且，老实说，好听的琴曲他听得真不少，之前谢叔，也就是林漠师父在的时候，他可听过不少这般动人心弦的曲子，甚至，至少在他听来，还是谢叔的琴声更好听点。 所以，他可是饱经锻炼的，抗性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回神的速度自然要比一般人快。 “啪啪。”苏灿紧随其后，他更是不明觉厉的状态。只是觉得从来没听过这般触动人心的古琴曲。 本来蓉蓉学古琴是家里老人的希望，加上蓉蓉也真有点这方面的天赋，也就无可无不可地学了。 但是最近，他发现，本来爱玩爱闹、对古琴也有点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妹妹，突然变得能静下心来长时间地练习古琴了。 他看到过现在妹妹练古琴时的眼神，认真而饱含热情，这是前所未有的，他很惊讶。但现在，也许他有点理解了，也许妹妹也是听了这样的琴曲，被这样的琴曲所打动，也想弹出这样的曲子吧。 郑东来早听说过苏老的大名。因为年纪的原因，还有毕竟身居大华朝古琴协会的副会长之职，在其位，谋其政，苏老不可避免地要把许多精力投注在古琴协会的事物上。所以，现在能够听到苏老的亲自演奏可以说是相当难得的。 如今一听，果真名不虚传！郑东来不禁握紧垂在身侧的手，此曲情、景、意水乳交融，自然和谐，真的是完美的一曲！他也会弹出这样的曲子的，而这天，他相信，不会太远！郑东来的眼神自信而桀骜。 苏蓉蓉双眼发亮，但是老实说，这次的触动却没有比听林漠的曲子时的触动更大。 之前苏蓉蓉被林漠的琴声所打动，才有了如今的变化。所以，虽然苏老的琴曲更好，但如果苏蓉蓉先听到苏老的曲子，却不会有现在的变化。因为苏老位高权重，声名远播，是大华朝有名的古琴大家。这样的苏老弹奏出这样的曲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苏蓉蓉怎么会把自己跟他老比？ 但林漠不同，她与他同岁，她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可能性，与可能实现的未来。即使达不到林漠的高度，应该说肯定达不到，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但是，就算如此，她就是被他的琴声深深打动了，被他弹琴的姿态深深打动了。她也想尝试着努力着，只要一直坚持下去，也许有天，她也能被自己打动，甚至，有天，她也能打动别人。 ; 第三十八章 传道解惑 ?林漠此时有些百感交集，苏老的琴声金石玉振，自然是极好的，看着苏老对琴由心而发的喜爱之情，他突然想起了师父，想起了那一位拥有一颗纯粹琴心、单纯而又执着的师父。 突然离世，打击最大的，也许就是师父自己吧。师父那么喜欢古琴，他还没有达到琴之一道的极致，他还有很多首曲子没弹，他还有很多想法没有付诸实践。所以，师父该有多么遗憾，本来以为还有很多时间的，生命却就此戛然而止。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林漠头一次深刻领悟到这句话的含义，不，也许确切的说，不是第一次，林漠有些恍惚，其实小时候被抛弃在孤儿院也是有些类似这样的吧，但当时太小，还不太明白，懵懂间，无措、茫然、害怕，不想去相信自己已经被亲身母亲抛弃了，眼前的世界一瞬间支离破碎。 年岁增长，当年的记忆深刻却又模糊，伤痕犹在，却已结痂。他很久没去想自己的母亲了，更遑论素未蒙面的父亲，他不想去探究被抛弃的理由，纵然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无法否认他被抛弃的事实。他不愿去乞求父母的爱，既然他们无意，他便会放开。他感谢他们让他降临这个世间，但，也仅此而已。 而且，老天待他并不薄，他有师父，胜似血溶于水的亲人的师父。 每每翻看师父的手稿，看着那凌乱潦草的字迹，他的眼前总能浮现往日里师父狂热心醉于创作与琴音中的样子，耳中似乎还能听到师父孤傲绝俗、恍若天籁的琴音。 林漠记忆翻涌，神思不属。 能一直听着师父的琴音长大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不，应该说，能被师父领回家也许就是他最大的幸运了。 真是，明明欢快的曲子，他却有些伤感了。林漠勾唇而笑，拉回了飘散的思绪，注意力重新集中于当下。 苏葭有些敏感地察觉到林漠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侧头看了他一眼。 林漠不禁感叹，女孩子就是敏感。 林漠对苏葭回以一个疑惑眼神，表情自然随性，没有一丝异常。 苏葭思绪转了一圈，便也不在意了，拉回视线，重新投注在爷爷身上。 作为从小听着爷爷的琴声长大，并一直以爷爷为超越目标的苏葭而言，看到第一次带回家的朋友们被爷爷的琴声打动，既与有荣焉，又有种骄傲嘚瑟的小心思。 “爷爷，曲子很好听。”作为爷爷的孙女，苏葭当仁不让，第一个为爷爷点赞。 “苏爷爷，我刚才好像真的听到猿啸鹤唳了，这怎么做到的，因为我爷爷很喜欢这首曲子，我也经常弹给爷爷听……”苏蓉蓉回神后，自然不放弃这次得高人指点的机会，何况还是这首自家爷爷很喜欢的曲子。如果自己也能给爷爷弹出这种水平的《猿鹤双清》，爷爷想必会很高兴吧。 郑东来也上前，他有些指法上的问题还有情感表达上的问题想请教一下苏老。 古琴弹奏，左右手指法在古时有超过一千种，如今常用的仅几十种。 古琴指法堪称纷繁复杂，但正因为它指法多而细，就很容易使弹奏者顾此失彼。即：注意了指法，忘记了节拍，注意了指法与节拍，忘记了弦数与音位，还要掌握音准和轻、重、徐、疾，若想把琴曲的感情处理好确非易事。所以说：“古琴易学难记、易学难精”。 至于感情方面，了解古琴和弹奏古琴的人都有这样的同感，即认为将琴曲的意境有感情的表达出来实非易事。往往弹奏者只知按指法拨弄琴弦，结果手与愿违，音非意合，干巴巴的使人听之乏味。 这也是很多琴师所面临的问题，古琴光指法就练得人手抽搐，至于感情，这么抽象的问题很难用语言表达，更加难以去实际解决。 事实上，很多琴师明明觉得自己已经相当饱含感情地去弹奏了，但是，听众接收不到。那么，怎么办？ 专业人士还能听你的音节，看你的指法，但一般听众却只能接受琴曲的感情，打动人心的琴曲才是好琴曲，但偏偏，古琴最难的就是做到打动人心。 林漠等人很认真地听着苏老的讲述：“……很多人都说古琴曲像催眠曲，听了让人昏昏欲睡。为什么，古琴就是这样的吗？当然不是！……” 苏老对于这个大众认知也很苦恼，古琴需要传承，需要发展，这就需要更多的年轻人加入进来，学习古琴。但现在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却觉得古琴平淡寡味，现在大华朝古琴还算兴盛，但以后呢？现在是一个泛娱乐的时代，年轻一代面临的选择很多，诱惑更多，而需要沉下心来、耐得住寂寞与大量时间积淀的古琴越来越被人下意识地“望而生畏”。 “……琴师也要有审美感修养。‘审美’是每个人固有的本能。琴师要能将古琴的‘美’通过演奏这一艺术表现形式传达给听众，让他们有一种美的享受……现在很多琴师往往只知道照谱弹奏，感情效果不加注意，审美感就是对每一个乐音、每一个乐句、每一个乐段和全曲处理的研究......” “……古琴是由散、泛、按三种音色交错运用的乐器，弹奏的琴曲同度、三度、五度、八度的和声特别多，必然会产生单音、主次音、强弱音和句、段衔接的复杂关系，如果对这种复杂的关系，不知道处理，演奏的琴曲就不可能富有感情，也不可能给听者一种美的享受……” 苏老把自己一直以来思考与总结的一些想法娓娓道来、侃侃而谈，众人也是听得如痴如醉，偶尔提出一些问题，或是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或是此刻有感而发的问题，浑然不觉时间流逝，直到苏母敲门进来，提醒众人时间不早了。 苏老这才恍然，有些意犹未尽的住了口。 林漠、郑东来等男生婉拒了苏母留宿的邀请，但苏蓉蓉答应了留宿，毕竟明天是星期天，而且她还想再让苏老指点指点她弹奏《猿鹤双清》。不过，苏灿没有留下，毕竟两个女生，他一个男生多尴尬。 苏蓉蓉挽着苏葭的胳膊，跟在苏家人后面送林漠等人，苏灿跟在苏蓉蓉旁边，叮嘱她不要给苏葭添麻烦，要有礼貌……直到苏蓉蓉抱怨出声：“哥哥，你好烦。”苏灿才不得不住口。其他人有些好笑地边走边望着这对兄妹。 苏父替众人打开大门，待林漠等人换好鞋子走出大门，才发现天色已暗，几点星子高挂空中，弦月半弯。视线远眺，三五星桥连月阙，万千灯火彻天衢，这句诗本是形容元宵节的，但此时此景，倒也分外切合。 车子已经在门口等候，林漠等人跟苏家人道别，纷纷上车，而苏灿是被沈晞拽上车的，“你是她哥哥，不是她老爸！”沈晞忍不住吐槽道。 来的时候有6人，回去的只有4人，所以一部车就够了。林漠、沈晞、郑东来、苏灿摇下车窗，最后跟苏葭、苏蓉蓉还有苏母、苏父、苏老挥挥手，车子缓缓起动，一个顺畅的拐弯，消失在苏葭、苏蓉蓉及苏家人的眼中。 ; 第三十九章 通知 ?星期天，戚姨、周奶奶她们捯饬了一桌子菜，帮林漠庆祝二级琴师资格证的成功考取。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小漠可是谢疯子的传人，有什么好庆祝的？”沈爷爷很是傲娇，但话是这么说，却在话落的当口已经在桌边坐好了，还不耐烦地催促道：“不是要庆祝吗？还不都赶紧坐好。” 众人：“……” “你这老头子。”周奶奶笑骂了一句。 沈晞冲林漠挤挤眼，动作迅速地坐到位子上，摩拳擦掌准备大吃一顿。但筷子刚刚要伸出去，就被戚姨拍了一下手，“你这孩子，主角都没开动呢。” 沈晞瞬间哀怨脸盯着林漠，摸摸被敲的手背，是不是亲妈啊？ 呃……林漠顶着沈晞的“死亡光线”，在戚姨、周奶奶的慈爱视线下拉开椅子坐下。 “好了，”看到众人都已落座，戚姨举起面前的杯子，当然，杯子里的是饮料，伸到林漠面前：“小漠，恭喜你考出二级琴师证书。” “谢谢。”林漠举起杯子回碰。 之后，沈叔、周奶奶、沈爷爷都跟林漠碰了一下杯，纷纷恭喜林漠的考级成功。 沈晞敷衍地举了一下杯，示意了一下，在他看来，二级有什么好恭喜的，这对林漠而言，本就是小菜一碟，等下次考出高段琴师了，那才真的要大肆庆祝了。这么一个区区二级，他沈晞大少爷真有点看不上眼。 林漠没在意，他跟沈晞的想法一样，这点成绩不值得挂在心上，他微笑制止了戚姨要对沈晞的“发难”，“戚姨、沈叔、周奶奶、沈爷爷，谢谢你们，我们开动吧。” 戚姨还是白了一眼沈晞，这孩子，真是不上道，大家都在帮小漠庆祝呢，“那大家开吃吧，来，小漠，尝尝这道芦笋虾球，清爽鲜甜，还有这道……” “小漠，还有这道，可是奶奶的拿手之作……”周奶奶也插上一脚，乐颠颠地为林漠夹了一筷子菠萝咕噜肉。 望着碗里堆着老高的菜，林漠：“…...” 盛情难却下，林漠除了甩开腮帮子拼命吃以外，也别无他法了。 饭后，林漠摸摸自己肚子，有种吃撑的感觉，瞥瞥沙发上一脸餍足地躺着的沈晞，莫名有种佩服感，他算是半被动地吃了这么多，可是沈晞完全以令人咂舌的速度与胃口解决了桌上大部分的菜，“你是猪吗？”林漠摇摇头，无意识地问出这句话。 “恩？你说什么？”沈晞懒懒抬起眼皮，瞥向林漠问道。 啊？原来林漠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但因为音量过低，近似自语，沈晞没听清楚。 “没什么。”林漠才不会傻得再说一遍，没听见就算了。 是夜，应戚姨的强烈要求，林漠在沈家留宿，被沈晞拉着玩了大半夜的游戏，新人上手，被沈晞嘲笑了好几次，但后来，林漠熟悉游戏后，沈晞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啊你真的第一次玩游戏？”再次输了的沈晞抓狂了，怀疑地问道:“为什么会玩的这么好？” “恩可能我的手比较灵活吧。”林漠也有些惊奇自己的上手速度，转念一想，便有了些猜测。 “啊——可恶，我们再来！”好不容易在游戏上虐了林漠一把，结果快感没持续多久，立马风水轮流转，被吊打了，沈晞不服，誓要找回场子，堵上他五年的资深游戏达人经验！ 当然，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直到最后，沈晞还是没实现自己的“豪言壮志“。 …… 第二天，新的一周开始了。 林漠趴在桌上，看似在闭目养神，其实脑子里却在翻阅着一本古籍，是汉代桓谭作的《新论·琴道》。 林漠脑子里有浩如烟海的资料书籍，却并不意味着林漠不需要看书了。这些书籍资料在林漠的脑子里，也仅仅是在脑子里，如果林漠不去阅读、咀嚼、理解，那这些知识永远无法成为真正属于林漠的东西，无法成为林漠追求琴之一道的助力。 林漠可不是身怀宝山却不知利用的笨蛋，他的脑子更不仅仅是一个储存器。 所以，林漠只要有时间，就会翻阅脑中的信息，当然，为了掩人耳目，他总会拿本书在手中，装作在看书，或者就如现在这般闭目养神。 …… 阳春白日风在香。 林漠侧头趴在桌上，缓缓睁开眼睛，窗外春色正浓，和风煦煦，裹挟着不知名的花香，分外的好闻。 “蔷薇蔓。木笔书空。棣萼韡韡。杨入大水为萍。海棠睡。绣球落。”耳边突然传来曼妙的低吟，林漠闻声转头望去，果真是苏葭。 少女身形修长，曲线玲珑，微仰的侧脸有着干净秀挺的线条，白净的肌肤几近透明，透着微微的粉。 一阵风吹过，少女的秀发飞扬，洁白的衣领翻腾摆动，苏葭以手捋发，别到耳后，露出小巧可爱的耳朵，“这是三月的花月令。” “花月令？那时什么？”沈晞以手支鄂，好奇地问道。 “花月令，即将一年四季中，一些主要花卉的开花、生长状况，以诗歌或者经文的形式记录下来……”苏葭解释道，话没说完，突然被赵淳的大叫惊到了，下意识住了口，向声音来源处望去。 “漠哥，漠哥，通知出来了！”赵淳一进到教室里就大呼小叫起来，吸引了全班人的视线。 赵淳胖胖的身子灵敏地穿过班里的桌桌椅椅，迅速地来到了林漠的桌边。 “胖子，没头没脑的，什么通知出来了。”沈晞首先出声。 其次是苏葭，“赵淳，即使现在是下课时间，班里也不要太过大吵大闹。”班长风度俨然。 赵淳有些微的气喘，“我刚才从洗手间出来，在走廊上听到老师们聊天时讲的，说四艺竞演的报名通知已经出来了。” “真的？”沈晞纯属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随即知道自己犯傻了，这还有假的不成？ 沈晞转头望向林漠跟苏葭两人，很有几分激动，“你们大展身手的舞台就要开始了！” 这可是大华朝四艺竞演啊！这么大的舞台，很少有人不心生向往的吧！ 可惜，琴棋书画四艺，他一个都不行。但现在，他的兄弟要参加啊！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也要参加一样。头一次觉得，大华朝四艺竞演离自己这么近。 而且，林漠这个妖孽，他相信初赛绝对没问题的，说不定……咳咳，现在不要想太多，好高骛远是不对地！总之，他坚决挺兄弟到最后！ 沈晞抓住林漠的手：“兄弟，你要给力啊！” 林漠一头黑线。 “恩，时间也差不多了，是该出通知了。”苏葭的语气很平淡，但双眼中却有异彩闪现，光芒耀眼。 “漠哥、班长，加油！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的！”赵淳面有潮红，双手握拳，激动得像自己要去报名一样。 “林漠、班长，加油！我们支持你们！” “林漠，加油！” “苏葭，你一定可以的。” ….. 班里突然响起同学们的加油鼓劲声，一片喧嚣热烈。 四艺竞演是几乎每一个大华朝人都会关注的盛事。现在知道自己身边的同学要去参加，不管他们能走到哪里，光是要报名这个事实就已经让他们亢奋不已了。以后就他们可以跟别人说，自己的同学参加过四艺竞演，想想就带劲啊！ 林漠望着一下子兴奋起来的班级，一张张青春稚嫩的脸庞上张扬着毫不遮掩的向往与激动，还有诚挚明亮的双眼中透出的支持与鼓劲，林漠的心也有些热血沸腾起来了。 大华朝四艺竞演，即将开始报名了！ ; 第四十章 见闻 ?当天放学，林漠被激动的沈晞拽着，迫不及待地跑回了沈家，书包都来不及放下，“蹬蹬瞪”地跑上二楼，进到沈晞的卧室，打开电脑，进入大华朝古琴协会官网。 “2027年大华朝四艺竞演古琴组报名通知”大写粗体的标题闪耀在古琴协会官网首页上。 “啪”沈晞刚一瞥到这个标题就重重点了进去，颇有点气势汹汹的感觉。林漠在一边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我靠，怎么这么慢！”页面一直弹不出来，沈晞忍不住爆了一个粗口，手指狂点鼠标，不停地刷新。 “出来了。”林漠淡定地提醒。 “啊？！”沈晞连忙定睛看去。 室内霎时一片寂静，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其实除了具体的报名时间、报名地点、报名要求等信息，通知上其他老生常谈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林漠跟沈晞一目三行，快速搜索到了目标信息。 “3月28日至4月30日，那不是后天就可以开始报名了……古琴协会现场报名……身份证、二级琴师资格证书……”林漠看到重点信息不禁喃喃出声，一字一句的、缓缓念着记进心里。 “啊，这次东部赛区的场地在苏杭！”沈晞突然叫道，接着咂咂嘴：“也是，上届四艺竞演古琴组才在帝都举办过，这次怎么也不会再在帝都了。” “苏杭啊！”林漠有些感慨，他前世就是南方人，家乡所在的位置就跟这里苏杭在大华朝的位置差不多，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缘分，或者说，这是一个好兆头？林漠有些失笑。 “恩，这次的北部赛区在白城，中部赛区在长安，南部赛区在楚庭，西部赛区在西平。”在林漠有些晃神之际，沈晞已经把其他赛区也都过了一遍。 林漠回神，又细细看下去，“幸好报名没有硬性规定要去赛区所在的古琴协会报名，那么就去帝都的古琴协会报名也可以了。” “那是，不然多麻烦啊！本来不能网上报名，一定要去现场报名就够麻烦了，如果还要去赛区所在古琴协会报名，这像话吗？！而且这样分散开来，到时报名也不会太拥挤。”沈晞撇撇嘴。 “兄弟，我的愿望能否实现可全靠你了！”沈晞站起身，郑重其事地握住林漠的肩膀说道，还大力摇晃了几下。 “？”林漠有些懵，愿望？什么愿望？ “小漠，小晞，吃饭了。”楼下传来周奶奶中气十足的叫声。 “哎，来了。”沈晞向外吼了一声，最后拍了拍林漠的肩膀，给了林漠一个意味深长、包含希冀的眼神后就转身走出房间，下楼吃饭了。对于吃饭，沈晞总是抱有极大热情的。 云里雾里的林漠：“？” 算了，林漠笑笑，随后也快步走出房间，迈步下楼，向餐厅进发。恩，他的肚子也饿了。 …… 后天的古琴社社团活动上，即使知道大家应该都看过四艺竞演关于古琴组报名安排的通知，顾明萱还是简单介绍了下四艺竞演古琴组通知的大概内容，强调了下四艺竞演古琴组的报名从今天就正式开始了，提醒各位社员尽快做好报名工作。 “要不今天社团活动结束后，我们大家一起去报名吧。”俞浩建议道。 “好啊。” “好。” “我没意见。” ...... 大家纷纷赞同。 古琴协会的对外开放时间是早上9点到下午6点，其中中午12点到下午2点是休息时间。 帝都二中的放学时间是下午5:00，而帝都二中离古琴协会颇近，走路大概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所以说，他们放学后去古琴协会报名，时间上可谓刚刚好。 于是，社团活动结束后，古琴社的全部部员一起，还有来寻找林漠的沈晞、来接苏蓉蓉的苏灿，一起向古琴协会进发。 帝都的古琴协会是大华朝古琴协会的总部，林漠等人之前就不止一次地见识过它的大气磅礴、古拙厚重，再次见到众人还是下意识在心里怔愣赞叹，但这次众人没在门口滞留太久，而是内心带有几分激动与迫不及待地快步越过高耸的立柱，进入古琴协会的办事大厅，却立刻被大厅的景象震惊到了。 “哇”苏灿、苏蓉蓉兄妹很有默契地同时惊叹出声。 “哇哦~”沈晞不禁吹了一声口哨，也发出一声惊叹。 林漠也有些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还有些定性思维，觉得学古琴的终究是小众，况且报名时间有一个多月，便想当然地认为今天应该不会碰到太多报名的人，报名也应该很快就能完成。现在看样子，完全是他想的太美好了。 此时虽已临近古琴协会的下班时间，但大厅里一点也不冷清，反而是异于平时的热闹。那四排长长的队伍一下子吸引了所有刚进入古琴协会大厅的人的注意力。四排队伍蜿蜿蜒蜒，几乎要把大厅填满。而在大厅边边角角的一些位子里，三三两两地立着一些人，或交头接耳，或只是站着，时不时望一下大厅里排着的队伍。 即使古琴协会威严庄重的气场让在场的众人都有意放低音量交谈，但许许多多嘈嘈切切的声音交混在一起，大厅便显得异常纷乱喧闹起来。 随着林漠等人一步步走进大厅深处，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冲入了耳膜，人们的交谈声越发清晰入耳了。 “佳佳妈，你也陪孩子过来报名啊？” “是啊，这可是四艺竞演啊，就算只是参与一下，对孩子而言也是很好的经历。” “对啊，四艺竞演的竞争实在是太激烈了，反正还有两次机会，这次先让孩子感受感受。” …… “李老师，你也带学生来报名啊？” “是啊，张老师，你也带学生来啊？” “是啊，这次有几个好苗子，说不定能过初赛……” …… “妈，我报好名了，但是，我真的只是重在参与啊。” “妈知道，也没指望你一步登天，只要能过初赛，或者至少得个前三十二名，要不前六十四名也好啊。” “咳，这也够呛，我才三级琴师，哪比得过那些中段琴师啊，说不定，今年还会出个妖孽，三十五岁前就考出了高段琴师，我怎么跟他们比啊。” “你这孩子，尽灭自己威风，怎么，我孩子差了吗？那，要不前一百二十八名，妈觉得也挺好的。” …… “怎么，有信心吗？” “当然，自上届四艺竞演后，我潜心练琴，这次一定至少能进初赛前六十四名！” “很好，兄弟，有志气！” …… 各种交谈声窜入林漠等人的耳膜，激动的、兴奋的、装作不在意实际很在意的、硬绷住装平淡的……可谓是“人声百态”了。 “这还算人少的，到后面帝都偏远地区的、周边地区的、相邻省份的参赛选手都会陆陆续续赶过来报名，因为并不是每个城市都有古琴协会的，那些所在城市没有古琴协会的参赛者只能去最近的古琴协会报名。而到了到那个时候，那个场面才叫壮观。”苏葭看众人吃惊的表情解释道，接着有些疑惑地问道：“前面的四艺竞演也都是这样的，新闻上都有报道的，你们都没有看到过吗？” “不，只是电视上看到，跟亲身经历的，终归是有差别的。”徐清远感叹道。 的确，其他人对徐清远的话一脸认同，旁观者哪有当局者感受深刻啊。就算事先知道这么个状况，真正碰到的时候，该吃惊的还是会吃惊的。 林漠跟着众人排在队伍里，人很多，但据苏葭说，古琴协会会把这些人的报名处理完才下班。毕竟他们都是在古琴协会上班期间进来排队的。不过一到六点，古琴协会的保安就会拒绝其他人的进入，古琴协会的工作人员只接待已在大厅里等候的人。 待林漠和古琴社的其他人全部都报好名，再次在古琴协会门口集合时，已是一个钟头后的事了。幸好队伍排到，报名还是快的，只要把身份证跟二级或以上琴师资格证给工作人员核对一下，再填写一张报名表就可以了，至于准考证的领取那就是再等通知了。 ; 第四十一章 《鸥鹭忘机》 ?这天，晨曦未露，天光未亮，仍有几分夜之朦胧的时候，林漠已经洗漱完毕，简单吃了点早餐后，就背上琴盒出门了。 小区里很安静，毕竟现在才四点一刻左右，就算有些同样抱着早起扫墓打算的人家也没这么早起。是的，今天正是清明时节。 “恩？”林漠突然感觉鼻尖上有凉意滴落，不禁抬头，右手也顺势伸了出去，天色昏暗，灰蓝的色调透着几分冷峻，“恩，下雨了，果真是‘清明时节雨纷纷’啊。”在感受到脸颊上、深出的手掌上接连的雨滴后，林漠有感而发。只是微微细雨，氤氲出若有似无的水雾，倒是很有几分诗意。 林漠并没有在意这毛毛细雨，虽然他带了伞，却并没有撑伞的意思，只是这么漫步在雨中。 清新中透着几分凉意的空气，混合着飘散开来的草木清香，深吸一口气，有种身心都得到净化的感觉。 这次出门，林漠是单独一人，之前沈家曾表示要陪林漠一起扫墓，但他婉拒了。沈家有自家的墓要扫，而且，更主要的是，他想要跟师父单独说几句话。就他跟师父两个人，一方空间，没有任何外来打扰。 所以，他这么早就出发，就是想尽可能地避开前来扫墓的人，有一方安静的空间。 林漠走出小区，便打了一部车直奔陵园。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颇为热情健谈，“少年，怎么就你一个人？这么早去扫墓？你家里人呢……”司机大叔看了一眼后视镜，坐在后座的少年抱着黑色的琴盒，侧脸望着窗外，安静，透着几分微微的疏离。让一向大嗓门的司机大叔下意识地降低了音量，絮絮叨叨地问着。 “恩。”林漠回头，唇角微勾，只挑了最初的两个问题回了个单音节，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打算。 “！”司机大叔抬头望了一眼后视镜，正对上林漠清凌凌的双眼，微凉，就如此时车窗外的小雨，萦绕着几分凉薄雾气，心里不禁微微一缩。 很快反应过来的司机大叔觉得自己有点怂，怎么就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给唬住了？但是想虽然这么想，后面的路上，一向喜欢与乘客唠嗑的司机大叔还是没有再张嘴，试图与林漠搭话，只是专心开着车。安静冷清的街道上，出租车风驰电掣，一路向着郊区的陵园而去。 近五十分钟后，帝都陵园到了。待林漠下车后，司机大叔一直望着那撑着一把黑伞，渐渐被雨雾笼罩的身影，直到那清瘦的身影消失在一个拐角后，才晃了晃了脑袋，感慨道：“真是一个奇怪的少年。” …… 师父的墓位置颇高，也有些偏僻。这是沈爷爷特地为师父选的。就如沈爷爷所说：“你师父他啊，就是个喜欢孤独并享受孤独的人，不喜欢有人来随便打扰他的清净。” 林漠深以为然。师父是个不计较俗物、不关心俗事，近乎活在自己世界的人。但他又是这般的惊才绝艳、天赋异禀，让人只能无奈地包容他的种种毛病，让他如此自我地活着。突然想起之前金陵之行时古爷爷对师父的“批判”之言：“你师父这个人，说白了，就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不禁嗤笑出声。 林漠撑着伞，静静地立在墓前。墓碑上照片里的师父表情孤傲，神色透着几分不耐。是的，师父他老人家是不耐烦拍照的，这张照片还是沈爷爷好说歹说，趁着自己生日的由头，才把师父哄去拍照的。但人虽然去了，师父心里还是有几分不愿意的吧？ 林漠思绪散漫，脑子里翻滚着师父的点点滴滴。 “哒哒”雨水打在伞上，滑落伞面，连成晶莹剔透的水线，最后跌落在地上，溅出肆意的水花。 雨仍旧如最初那般，不大，细细的、稀疏的。绵绵的、轻薄的雾气散逸在空气中，几分迷离与朦胧。 林漠把伞放在一边，张开双臂，微微仰头，尽情接受雨的润泽。 “师父，我把琴带来了，听听看我现在的水平怎么样？”林漠收回手，取下背后的琴盒。又取出一张塑料纸垫在地上，双腿盘膝而坐，取出“独幽”，平放在膝头。 “铮~铮~”林漠闭目平心静气，随即睁眼，一串滚拂泛音自指尖流泻而出，恬淡从容，怡然自得。 此曲乃《鸥鹭忘机》，又名《忘机》，宋代刘志方所作。曲谱最早见于明代朱权所编的《神奇秘谱》。 其内容原出自《列子·黄帝篇》，其中《好鸥鸟者》说：“海上之人有好鸥鸟者，每旦之海上，从鸥鸟游，鸥鸟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闻鸥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鸥鸟舞而不下也。”“鸥鹭忘机”一词即来源于上述寓言的前半部分。 《希韶阁琴瑟合谱》：此曲取四六两弦於七徽，音清而委蕤。 此时，万籁俱寂，惟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渐渐从林漠耳边淡去，却有沙鸥白鹭的清鸣声愈发清晰，滑过耳际。林漠如置身于一叶扁舟之中，荡漾与碧波汪洋之间，只“觉天光云影，容与徘徊，不啻置身蓬阆间也。” 林漠气舒意畅，一派天然，更兼指法流畅，指下泛音淡远之致，有海翁忘机，鸥鸟不飞之意韵。起转空灵之处，流转出天人合一，物我两忘之情怀。 《治心斋琴学练要》有言：人能忘机，鸟即不疑；人机一动，鸟即远离；形可欺，而神不可欺；我神微动，彼神即知，是以圣人与万物同尘，常无心以相随。 “忘机”是道家语，意思是忘却了计较、巧诈之心，自甘恬谈，与世无争。“鸥鹭忘机”即指无巧诈之心，异类可以亲近。后比喻淡泊隐居，不以世事为怀。 …… 此时天光微亮，阴翳的天色，又兼之身处陵园，让陆陆续续前来扫墓的人的心情难免有些压抑，就连双眼也似蒙上了一层灰，失了几分光泽。 突然，拾阶而上的人们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这是......琴声？” “陵园里怎么会有琴声？” “哪里传来的？” …… 但渐渐地，议论纷纷的人们下意识地闭上了嘴，细细聆听这若有似无的琴声。 琴声淡逸幽俊，听之让人尘想一空。 人们的双眼渐渐透出熹光，越来越亮，连心境似乎也豁然开朗起来。 风与和两相闲，功名无绊，富贵无关。 怡情柳岸芦湾，生涯款款子陵滩。 短裘高帽长竿，风清月朗地天宽。 兀坐竟无言，胸次飘然，寂无机见从心便。 瑶琴一曲流水高山，忘机曲漫谈。得追欢，再无梦到长安…… ; 第四十二章 讨论 ?琴歇，林漠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望着墓碑上师父的照片，眉眼俱弯，“师父，怎么样，我有进步吗？一定有的吧，我可是一刻也没有懈怠过。” 林漠微微仰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乌云还没有完全散去，却已有几缕微光透出，映着晦涩的天色也明晰清朗起来。 空气干净明润的让林漠忍住了深吸了几口气。 林漠再次把视线投向师父的照片，“师父，我会实现你没有达成的目标的。”语气清淡，神色却认真得让人动容。 然后，林漠把“独幽”用软布细细擦拭，仔细收起来，就起身，收起旁边的伞，准备打道回府了。 这次来，是林漠第一次给师父扫墓，却并没有说一些自己生活的琐事或者剖析自己的情感世界之类的。 一方面，他知道师父根本不关心这些，而且他的状态师父能从他的琴声里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能比从他流水账似的的叙说中了解得更多，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另一方面，他并不是一个习惯对他人袒露心声的人，或许是害羞，或许是别扭，再说他与师父的相处模式从来不是温情脉脉的，这样弹一曲给师父听，便已足矣。 林漠并没有顺着大道返回离开，想必现在来扫墓的人应该挺多了，林漠都可以想象那热闹的场景。何况他刚才无意间发现墓碑旁有一条偏僻的小道，杂草丛生，许是有些时候没人走过了。于是林漠就最后对师父道了一声别后，就沿着那条小径离开了。 …… “啊~” “琴声没了。” “琴曲结束了。” …… 石阶上的人们纷纷发出遗憾的叹息。 “嗯？雨停了！”突然有人叫到。 人们纷纷仰头，或伸手出伞底，确认着，“雨真的停了。” “对啊，好像是在琴声结束的时候停的。” “真巧，就像这雨是被这琴声所动，而停歇了。” “不知道是谁弹的琴，这般动听，不会是哪位古琴大家来扫墓吧？” …… 来扫墓的人们议论纷纷，有惊叹，有猜测，有不可思议，众人都有种身心仿佛经受了一番洗礼似的畅快通透感。 也有人教训自己的孩子：“你看，人家弹的古琴多好听，怎么你弹的就跟弹棉花一样？” “我才刚考出二级琴师，怎么能跟人家比。”虽然没看到琴师本人，其实很多人下意识就觉得是有岁数的人了，根本没想过琴师是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少年。 “怎么样，爷爷没骗你吧，古琴真的很好听的，等你学会了，你下次也能弹出这般的曲子的。”有人趁机循循善诱懵懂的孙子，把他拐去学古琴。 “嗯，爷爷，我要学古琴，我也要弹出这样的曲子！”孙子一脸信誓旦旦，雄心勃勃。 “好，哈哈。”老人开怀大笑。 …… 陵园不断有来扫墓的人，发现前面的一拨人谈论的都是古琴、琴曲之类的，不禁有些好奇。终有人忍耐不住，上前询问。 被问的人也没什么不耐烦，毕竟听完曲子后的激动心情需要发泄，而与别人分享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发泄情绪的途径。 于是便声情并茂地讲起了刚才的情况，还添油加醋了很多描述，说得颇为玄乎，听得前来询问的人一愣一愣的。 “说不定就是琴仙临世，抚琴一曲，后有杳然无踪了。”那人意犹未尽地结了尾，还给出了一个极为不靠谱的猜测。 听得人纵然不以为然，也只是笑着点点头，模糊地应了几声。 但是，很多之前听到琴曲的人其实都给出了有些玄奇的说法。 毕竟他们可以算是最早一批来扫墓的，当时，天色灰暗，小雨迷蒙，这里又是陵园，庄严肃穆，更显天地间万籁俱寂，却突有琴声似从天外而来，不沾丝毫人间烟火气，仿佛是大自然弹奏出来的曲子，悠远清逸，听之忘俗，怎不让人浮想联翩！ “那你们没有循声去看看吗？”有人提出疑问。 “哎呀，当时一下子就被这琴声镇住了，就那么站在原地，直到琴声结束。” “我当时倒是想循声去看看的，但是这琴声本就若隐若现的，一动，不就可能错过些音节了吗？就又舍不得动了。” “我只是觉得好像动一下，就会打断这琴声似的。” “对啊，有种一旦打断就再也听不到的感觉，所以就小心翼翼的。” “我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有艺术细胞，竟然能欣赏古琴曲了，哈哈。” …… “真的有这么玄乎吗？”后来者都有些不信，又有些好奇。 “你们那是当时不在，所以不知道……” “如果你们也听到那曲子，就明白我们的感受了。“ “真是奇特的经历。” …… 林漠自然不知道，他在师父墓前的一曲，竟引起了这般的影响。当天去帝都陵园扫墓的人都知道早上有仙音从山上传下，幽渺清远，无迹可寻，疑似仙人抚琴。当时听到的人都很得瑟，庆幸自己来得早，才能聆仙音，而没听到的人，被这传闻弄得心痒痒的，恨不得当时自己也在场，好一听究竟，是否有现在听闻的这般夸张。 当然也有人认为这完全就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或者只是一个噱头，为了博眼球的一个手段，又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前来扫墓的人，在墓前弹奏了一曲而已，琴音像仙音，也是当时的环境使然，陵园独有的氛围、气场让很多人迷惑了。总之这只是一个毫无根据的流言而已。 现在这么一个信息互联网时代，自然有很多人把经历的或听闻的帝都陵园发生的事发到了网上。题目一个比一个招摇。 “亲耳聆听，不信不行” “陵园怪谈” “帝都陵园惊现琴仙” “是真是假，陵园有仙音自山上来” “清明时节，琴鬼现！” …… 反正引得众多网民也在网上来了一番热火朝天的讨论。 有亲耳聆听的言辞凿凿，也有认定炒作的鄙夷不屑，还有煽风点火的、遗憾未能早到陵园亲耳聆听的，当然也少不了大量的吃瓜群众。 谈论如火如荼，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琴仙也只是说说而已，不会有人当真，到了当天下午，此事就石沉大海，无人再提了，网上永远有数不清的真真假假的新闻让人嬉笑怒骂、插科打诨。对于只有当事人的口头之言，就连一个视频或后续都没有的新闻，谁又会关注很久呢？ 这番事态变化，作为当事人或者说“罪魁祸首”的林漠却是毫无所绝，扫完墓就直接回到家里练琴了。 离四艺竞演初赛还有三个多月，他却还有很多不足，他的时间很紧，他从来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没意义的事物上。 但沈晞却拿着手机指着相关帖子，颇有几分确定的意味问道：“这是你吧？“ “嗯？“林漠茫然，接过手机浏览起来。 “可能是我吧。”林漠没怎么在意，把手机还给沈晞后就又专注于琴谱中了。 沈晞耸耸肩，也不打扰他了。反正他也只是随便问问。 ; 第四十三章 春季运动会 ?“同学们，春季运动会将于本月29日召开，为期两天，有意向的同学可以去苏葭那里报名，每个人最多可以报三项。希望同学们积极报名，踊跃参加，为班级争光。”清明假期回来的第一节课最后几分钟，肖老师宣布了这么一个让同学们欢欣雀跃的消息。 “哇！”同学们欢呼出声，班级里瞬间一片喧闹。 “怎么样，我们一起报4x100米接力赛吧？” “我要报乒乓球。” “哈哈，在初中，我的铅球可是所向无敌的。” …… “太好了，运动会两天都不用上课了。” “是呀，开完运动会就是‘五一’长假，哈哈，真是太爽了。” “我已经想好‘五一’要去哪里玩了……” …… 同学们议论纷纷，兴奋不已，苏葭的桌前瞬间围满了人。 “林漠，你要报名吗？”沈晞转头问道，当然，其实他也能猜到林漠的回答是什么。 果然，林漠摇了摇头。林漠体育一般，虽有在锻炼，也只是想着强身健体，就普通人水准。但如果有慢跑项目，他倒可以报名试试，可惜没有，那他还是不要上去献丑了。 “沈哥，你要报什么？”走过来的赵淳问道。 林漠也有几分好奇，沈晞的运动神经很好，这从之前的体育课上就能看得出来，况且他还是运动社团的新星，是被寄予厚望的后辈，当然，这是沈晞自己跟他说的，虽然觉得沈晞当时的表情实在欠扁，但林漠是相信的，沈晞从小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戚姨老说他“皮猴子”、“泼猴子”的，运动神经发达不是很正常吗？ “嗯？”沈晞一副深思状，手摸了摸下巴，“就200m、800m还有1500m吧。” 林漠、赵淳：“！” 看着这货一副纠结的模样，是不是没有限制的话想把田径项目全报了啊。林漠对于体育好的人一向是羡慕嫉妒恨的。前世住院8年，让他深刻理解身体的重要性。今世他很注重作息，也会适度锻炼，但前身是个古琴宅，身体不能说差，却有几分瘦弱的，虽然现在他在努力调理，但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细水长流的过程，想要强健的体魄，只能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沈哥，厉害！”赵淳身为一个胖子，自然是一个体育废，而且一向娇生惯养，力气也没几分。他的身形唬唬人还可以，一旦动真格了，立马就萎了。害沈晞老说他“白长了这么个体型，果真只是个白面馒头。”赵淳自然只能“嘿嘿”傻笑。 “那是，你们就等着看哥在运动会上大杀四方的英姿吧！”沈晞双手背在脑后，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腿一颠一颠的，很是嚣张的说。 “那你报个3000m怎么样？”苏葭走过来问道。 “嗯？怎么人都没了？”沈晞摆正坐姿，环顾四周，顾左右而言他。 “下节体育课。”苏葭一手撑在桌上，双眼盯着沈晞：“怎么样，现在班里都没人报3000m，要是你拿了3000m的冠军，那才是万众瞩目。” “班长大人，你这是要我老命啊！”沈晞见躲不过，只能夸张地大声说道。 “走吧，要上课了。”林漠不是不想看戏，可他更不想迟到，只能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 苏葭咽回了要说的话，身为班长，更要以身作则，怎能迟到！ 众人匆匆去更衣室换了衣服，踩着铃声到了运动场。 “嗯？怎么师太也在？”沈晞眼尖地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体育吴老师身边的班主任。 “啪啪”吴老师拍了几下手，中气十足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体育场上，“集合。” 同学们动作迅速地排好了队。 “之前你们肖老师已经告诉你们要举办运动会的消息了。那么，接下来的体育课，我们就来排练一下进场的队列。”吴老师也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 “哦~”同学们一下子恍然大悟，难怪肖老师也在。 接下来，自然就是一系列的队列调整、行步训练等内容了。另外，苏葭意料之中地担任了举牌员，立于队伍最前方。 …… “？！”林漠有一瞬的懵逼。 沈晞却大声叫好：“好主意！到时我们班绝对独领风骚！” “是呀是呀！”赵淳也双眼放光，神情激动地猛点脑袋。 其他同学也纷纷赞同，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行啊，张衡，好主意！” “张衡，没想到你小子脑子转得这么快啊！” “哈哈，让我们高一（10）班惊艳全校吧” …… 原来在后面的训练上，有人觉得光这么走路太单调了，就提出了一个建议，让班里几个强壮的男生举着一块木板，林漠坐于其上，演奏古琴。毕竟林漠在校庆上的表现实在让人惊艳不已。这么好的优势怎么能不用呢？ 肖老师对这个建议也很是心动，这是一个好建议，做得好真的会惊艳全校的，但她一转念就想到了这个做法的难度很高，所以还是要问过当事人的意见：“林漠，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你觉得自己可以胜任吗？不用勉强。” 是的，这是一个难度指数颇高的任务。木板悬空，人坐于其上，光是保持平衡就是一个大问题。纵然尽量找来身高相差无几的人抬木板，但行走过程中，难免有颠簸感，这点颠簸感对于演奏中的琴师是个极大的影响，极可能造成破音或走音，甚至打断琴曲！ 同学们也纷纷反应过来，是呀，用人力的话平衡感真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但用车子的话，冲击感又好象没有用人力的强。一时间同学们都陷入冥思苦想中，这么一个好主意，谁都舍不得就这么夭折了。 突然有人提出武侠剧里不是经常有人物出场也是被抬着出场的吗，要不他们也学那样，中间木板，两边长竿延长，到时就抬着竹竿，不要碰到中间的木板，这样应该会好点。甚至他们也可以学电视剧，弄点纱幔什么的。 咦？其他人仔细想想，觉得似乎可行啊！这样虽也会有颠簸感，却会小很多，到时候走得慢点、稳点，应该问题不大吧？ 同学们越想越可行，况且电视剧不也这样演过吗？完全没在意电视剧都是虚构情节，不可套用现实。都把希冀的目光投向林漠。 “好。”望着同学们这般目光，林漠觉得自己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况且这个提议很有趣，不是吗？ “你确定，林漠？”肖老师自然不像同学们那般乐观，电视剧只是电视剧，哪能当真！ “是的，肖老师。”林漠自然知道肖老师的担心，但他想接下这个挑战，既是为班级出一份力，也是自己有兴趣。毕竟重活一世，林漠不会再勉强自己。 “那你尽力即可，不要有负担。” 既然林漠心意已定，肖老师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提点了一句，怕到时候出状况，林漠会有打击，生出负面情绪。毕竟同学们兴致都很高，刚才听到林漠同意，都欢呼了起来。现在已经一个个在想着到时候惊艳全校的场景了。 “好的。”林漠点头，唇角微勾，流露的却是满满的自信。 ; 第四十四章 震撼上场 ?接下来的时间，高一（10）班全体同学都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了运动会的准备中，尤其是入场的排演中，而且为了到时在运动会上制造一个惊喜，毕竟这种形式可是第一次出现在帝都二中的运动会上，他们当然要做好保密工作。 所以同学们都是在体育馆里锁着门排练的。这里就不得不提肖老师跟吴老师的大力支持了，体育馆都是他们出面借到的。 …… 4月28日，天公作美，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实在是一个适合举行运动会的好天气。 女：“青春点燃梦想！” 男：“体育铸就辉煌！” 女：“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在这充满生机的春天里，” 男：“在这绚烂明媚的阳光下，” 合：“我们迎来了帝都二中第101届运动会的隆重举行！” …… 主持人激情高亢的嗓音回荡在广阔的体育场上，在介绍完各位莅临领导后，首先是国旗队的入场。 “看，鲜艳的五星红旗在前面引路！旗手们手擎红旗，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向我们走来。” “听，激越的《运动员进行曲》在校园回荡！旗手们……” 主席台上主持人慷慨激昂，热血澎湃，但高一（10）的同学们却有些心不在焉。接下来就是各个班级的入场了。前面的几个班级已经陆续下台准备了。他们是（10）班，是高一年级的最后一个班。 离轮到他们还有一段时间，但很多人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肖老师理解他们的感受，昨天的排演还回荡在她的脑海，让她有些心神恍惚。她知道这是一个好主意，但没想到最后出来的效果这么好，她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到时候全校师生的表情了。 肖老师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林漠。林漠是个插班生，她最初是有些不喜走关系进来的这个学生的。但后来看他学习认真，为人谦和倒也没什么偏见了。后来更是被他校庆上的演奏惊艳了一把，那时她已经隐约觉得自己班上来了一个天才了。 但昨天的排演再次让她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个学生，帝都二中以出了两个古琴大家声名远播，尤其是在文化圈子里，谁不知道那两位古琴大家都曾是帝都二中古琴社的一员，这已成一段佳话。现在，她有预感，也许过了这么多年，帝都二中终于要出第三位古琴大家了。 …… “现在向主席台走来的是高一（7）班代表队，他们……” “好了，同学们，我们该下去准备了。”肖老师转身对着身后的同学们说。 “哦~”“好”“终于要轮到我们了！”同学们一阵喧哗，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肖老师也很是期待，示意同学们动作快点。 很快，同学们已经在候场区集合了。至于林漠，还有四位抬“轿子”的男生都已经先行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 “迎着煦煦暖风，伴着融融阳光，高一（10）班代表队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向我们走来……” 苏葭双手高举着“高一（10）班”的牌子，雪白的下巴微抬，秀挺修长的身姿光彩耀人。 后面的同学步履矫健，队形整齐，精神饱满，气势冲天！ “咦？” “看！” “古琴？！” …… 观众台上顿时议论纷纷，就连主席台上也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 只见高一（10）班的队伍方阵中，有一四人抬着的“轿子”，“轿子”简陋，就是一木板，轿夫四人，身量相近，皆身着黑色练功服，目光正视前方，步伐稳健。 “轿子”上坐着的自然是林漠。 林漠一身素白深衣，头微垂，双目微敛，盘膝而坐，“独幽”平放于膝上，双手自然虚放于琴弦上。 根根琴弦在阳光下流淌出清华冷光。 当然，林漠的身上是装有微型麦克风的，不然这么大的场合，周边声音稍微大一点，就完全听不到琴声了。毕竟林漠可不是什么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可以做到用内力传声。 在要靠近主席台时，“铮~”一声清亮高亢的琴音自林漠指尖弹拨而出，直冲云霄，激荡耳膜。 接着，一首热血澎湃、气势磅礴的曲子回荡在整个体育场的上空。 而体育场原本播放的《运动员进行曲》在古琴响起的时刻就停掉了。 原本因为这意外的展开而人声鼎沸的观众台迅速地安静下来了。众人的心神都被这琴声一下子攫住了。 体育场上似乎响起了马蹄“踢踏踢踏”的声音，由远及近，越发清晰，直至振聋发聩，仿佛连大地都在震动。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琴声转为浑厚低沉，一声长啸，一声喟叹，犹若在每个人的心里响起，余音袅袅，久久不散。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琴声强劲激越，慷慨激昂，豪迈之情扑面而来。 高一（10）班的队伍缓速前进中，已快要走过主席台了。如果不是排练时众人已听过几遍，有了些许抗性，否则肯定也像看台上的人一样，整个人都愣住了，只知随着琴音而心潮澎湃，不能自己了。 话虽如此，其实如果不是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怕是还会沉浸在琴声中，不过就算此时他们停下脚步，可能也没人会注意到吧？啧啧，林漠真是太妖孽了。 此时，明日高悬，越发璀璨的阳光倾洒下来。林漠独坐于众人之上，白衣似要融化在阳光中，明亮得让人无法直视。随着琴音的节节攀升，林漠自身的气势也越来越盛，横扫全场，其身后似有万马奔腾，气吞山河，沙尘满天，马啸长鸣，地动山摇，马蹄铮铮。 琴曲的最后，一串滚拂泛音如大浪淘淘，山呼海啸，倾泻而出。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林漠收势，微仰头，春日温暖明媚的阳光轻抚脸颊，惬意而舒适，激荡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林漠把古琴抱在怀里，恢复了最初的姿势，头微垂，身姿如竹，先前的“波澜壮阔”似只是一个幻影。 这当然不是幻影！无论是观众席上的学生、老师，还是主席台上的领导们，都还有几分怔愣，情绪还在波荡起伏，沸腾的热血还没冷却，琴音却已结束。直到高一（10）的方阵突然喊出口号声，才唤回了他们的心神。 “啪啪啪”掌声如雷，似要掀翻屋顶，当然，这只是个比喻，这是个露天体育场，并没有屋顶。 “好！” “天呐，这是哪位大神，这水平，简直绝了！” “这个班级真有创意，我之前只看到过武术或者舞蹈元素之类的融入入场展示中的，还没见过古琴的。” “不，也不是没人想过，只是大多数人都觉得古琴跟热血激情的运动会不太搭，而且一般人也弹不出这种效果啊！” “呵呵，宝宝服了！” “原来古琴也可以这么气势磅礴啊！我到现在心脏都在‘扑通扑通’地跳呢！” “啊！那个弹琴的是谁啊？简直太帅了！” …… ; 第四十五章 笑瘫 ?“好！老吴，看来帝都二中又出了个古琴天才啊！”主席台上的教育局副局长曹向南，一向持重古板，此时也不由得眉目舒展，眼含欣赏地对吴校长说道，语气颇有几分感慨。 “过奖了，过奖了，曹局。”吴校长笑眯了双眼，心里对林漠越发满意了：“林漠这孩子，上次在学校百年校庆上的表演连周老、柯老都赞不绝口呢。” “嗯？是吗？那这孩子看来了不得啊，连周老、柯老都出口称赞了。”曹局长有些吃惊，上次帝都二中的百年校庆不是他来的，所以对这件事他并不知情。 本来曹局觉得，有时候像他们这种非专业的人觉得一首曲子好听，这首曲子也不一定是弹得好，毕竟他们不是专业的，听不出真正的好坏。但既然连周老、柯老这样的古琴大家都说好了，那就是真的好了。 这帝都二中也不知是什么风水，连专门的古琴艺校都无法轻易出一个古琴大家，它倒好，一出就出了两，现在其学生中又出了个这么厉害的古琴天才，明明帝都二中是个重点升学高中啊！ “是啊，曹局，上次这个学生的演奏我也听了，直到现在，我想起来还是意犹未尽呢！”另一边的教育局体卫艺科科长单青山很是不可思议地说道。 “是啊……”主席台上的其他人纷纷应和，场面一时间倒颇为热闹。 …… 走完入场式，高一（10）的同学都很激动，却不得不强自忍耐着，保持站姿立于绿茵场上。 高二、高三的队伍相继入场，其入场式都颇有创意，引起场上同学们的一片低呼与惊叹。 其实说到创意，把古琴融入开场式并不能说很有新意。这个点子以前不是没有人想过，尤其是身在古琴社闻名各大高校的帝都二中的学生，更容易想到这个点子。 但是，也许真的是高雅淡泊的古琴跟运动会这般热血激情的事物不太搭，最后出来的效果总是不尽如人意。于是，他们得出结论：可能古琴还是更适合在一个安静的场所，点起檀香，精心凝神，放空思绪，静静聆听。 但是林漠打破了这个认知。他们从来不知道，单单一架古琴也能表现出交响乐般的磅礴大气。论起专业性与感染力，林漠的演奏、高一（10）班的入场式无班级能出其右！ 此时，林漠已从“轿子”上下来，排在队伍中，怀抱古琴，一身素白深衣，在周边都是穿着校服的同学中很是扎眼。 自己班的、其他班的同学甚至老师都总是若有若无地把视线投射过来。 除了被林漠的演奏所惊艳，主要还因为如今很少有人能够适合古装。很多人穿着古装都是一副不伦不类的模样，要不实在让人伤眼，要不平平无奇，或者因为底子好，好看是好看，却终究是缺了那一丝韵味，而显得不太对味。所以很多人感慨，以当今人的浮躁很难穿出古装的拙雅了。 但林漠却是那少有的适合古装的人，即使是一头短发。一身素白深衣硬是被他穿出了疏朗清逸之感。宽袍广袖，长身如鹤，他与怀中的古琴仿佛自成一个世界，无形中与周边划出了一个界限，让人踌躇着不敢接近。 但林漠身上又有股特别的气质，吸引着人们的靠近，不可名状，不可捉摸。这种想接近又不敢接近的纠结感让人们更加是把视线频频投注在林漠的身上。 …… 终于在经过升旗仪式、领导致辞、运动员代表宣誓、裁判员代表宣誓等一系列常规流程后，在“轰隆隆”的鸣炮声中，在满天振翅高飞的白鸽的见证下，帝都二中第101届春季运动会正式开幕！ 激昂的音乐声中，各个年级、各个班级依次有序退场。 回到观众席的高一（10）班同学终于爆发出了忍耐已久的情绪，“哗”的一声炸开了锅，而此时的林漠已经抱着古琴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待林漠换好衣服回到观众席时，同学们刚刚经过一通发泄有些冷却的情绪立马又燃了起来，迅速地把林漠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漠，太厉害了！” “林漠，有没有看到主席台上领导们的表情，还有其他班同学们的神情，简直太爽了！” “林漠，你真是帅爆了！” “哈哈，我们班真是震惊全场啊！” …… 或高或低，男声女声，犹如浪潮奔涌，一下子把林漠淹没了。林漠望着一张张因为激动兴奋而涨得通红的脸庞，听着一句句激动兴奋的话语，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他知道同学们会有些激动，毕竟之前排演的时候他已经体会过了，但没想到会这么兴奋，不，应该说亢奋了，他不由得苦笑，有些无奈，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局面。 “好了，好了。”“让让，不要挤着漠哥了。”沈晞、赵淳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一下子被同学们给挤了出来，瞬间懵逼了，后来又被同学们爆发的热情给弄蒙圈了，现在好歹回过神来，立马前来“救驾”了。 好不容易挤到林漠的身边，这还是同学们看沈晞、赵淳平时一向与林漠走得近才特意给他们让路的，就算如此，沈晞还是有种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感觉，不由伸手摸摸额上并不存在的汗，呼，真是艰辛啊！而一边的赵淳倒是真的出汗了，白净的脸庞一片赤红，冒着腾腾的热气，胸脯剧烈起伏着，喘着粗气，还真像一个被蒸熟的白面馒头了。 “安静，大家听我说，”沈晞爬到椅子上，环视四周，这才发现高一（10）班的区域里来了很多外班的人，三五成***头接耳，窃窃私语，都不停地望向这边。沈晞的兴致更高昂了，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大家这么闹哄哄的，林漠也听不清是吧？而且，松松，大家都分散点，围这么紧，空气都不流通了，林漠……” 听着沈晞高谈阔论的林漠：“.…..” 不过看到沈晞吸引了同学们的注意后，林漠不由松了一口气，也不计较他扯什么了。 林漠扯扯衣领，这时，赵淳从一边递过来一瓶水：“漠哥，喝水。” “谢谢。”林漠还真有点渴了，主要刚才被围着热了。 林漠一屁股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灌了一大口水，有微风从比之前松散一点的人墙缝隙中吹来，轻拂在脸上，分外的舒适，倒有几分惬意了。 之后的林漠就是在不停重复两件事：微笑、点头。明明很简单的两件事，却在一切结束后，让林漠累得快瘫了。 这时古琴社的其他部员也来凑热闹了。“好小子，真给我们古琴社长脸！”俞浩大力拍着林漠的肩膀，对林漠竖起大拇指。 “林漠，你太厉害了！”苏蓉蓉双手握拳放在胸前，双眼扑闪着星光，脸颊如熟透的桃子一般，嫣红欲滴。她早已经是林漠的忠实粉丝了。 望着其他部员或赞叹、或钦佩、或几分揶揄的眼神，林漠除了微笑也摆不出其他表情了，他觉得自己快要面瘫了——笑瘫！ ; 第四十六章 闭幕与启程 ?两天的运动会在全体师生的大力支持与积极参与下，可以说圆满结束，高一（10）班在这次的运动会中，兴许是被林漠的表现激励，可谓超长发挥，取得了骄人的成绩。 尤其是沈晞，不但取得了200米、400米男子组冠军，就连最终在苏葭的“淫威”下，无奈报名的3000米长跑也取得了冠军。 当高一（10）全体同学看到沈晞在最后的时刻追过一个又一个人，每个人的心都提得高高的，眼中再也容不下他物，只看得到跑道上那个身影，尤其是男生，个个都脸红脖子粗、喊得声嘶力竭，“啊！”当沈晞最终不负众望第一个冲过终点时，女生们的尖叫声、男生们的狂吼声混合成“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如休眠的火山一旦爆发，便是惊天动地！ “沈晞！沈晞！沈晞……”众人一遍遍地叫着沈晞的名字，沈晞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闻言，冲他们比了个胜利的姿势，脸上是如阳光般骄傲灼人的笑容，换来同学们更大的欢呼声。 林漠看看这个时刻不忘装逼的家伙，也是无语。 “满意了吗？可以走了吗？”林漠扶着沈晞的胳膊，任他享受了一会“万众瞩目”的感觉，“恩，满意了。”沈晞已经缓过劲来，慢慢走向场边，“总不能一直就你出风头啊。” “沈哥，喝水。”赵淳递过来一瓶开盖的水，“沈哥，厉害，最后冲刺的时候真是太帅了！” 沈晞豪放地灌了几口水，才扬扬眉，嘚瑟地说：“那时，哥我可不是一般人。” …… 随着3000米比赛的尘埃落定，运动会也步入了尾声。 最后，在帝都二中校长沉稳中满含力度的话语“……现在，我宣布帝都第二中学第101届春季运动会，胜利闭幕！”中，在全场的掌声雷动中，帝都二中第101届春季运动会划下了完美的句号。 散场时，高一（10）的学生还沉浸在运动会的氛围中，个个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这次的高一（10）班可谓是狠狠在全校师生还有各位领导面前露了下脸，领奖台登的不要太多。 而林漠，更是在全校师生的心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本来上学期校庆的记忆已被众人逐渐淡忘，林漠校庆上的表演虽然惊艳，却犹如流星划过，一闪而逝。 但这次的演奏，却又唤起了每位师生关于校庆上林漠演奏的记忆，那时的感觉仿佛又涌上了心头，似乎从未忘记，这般深刻的震动与由衷的感动，这真的只是一个他们的同学（学生）的演奏带给他们的感觉吗？ 林漠再次超出人们预期与想象的演奏真的让帝都二中全校师生对他有了一个深刻的印象，都记住了林漠这么一个人，也都知道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帝都二中，再次出了个了不得的古琴天才。 …… 待众人做好善后工作，踏上归途时，已是日落黄昏之时了。 “林漠，你五一节有安排吗？”苏蓉蓉背着双肩包，“咚咚咚”跑上来问道。 “练琴。”林漠言简意赅。 “……”苏蓉蓉甩甩两边的马尾，锲而不舍：“雒阳牡丹文化节知道吗？我爷爷说今年会办一个‘天下真花独牡丹’的古琴演奏会，届时会邀请一些古琴名家上台演奏，但那只是上午，下午还有晚上的时间是与民同乐的时间，就是说如果游客有兴趣，只要去网上或现场报名，就可以上去演奏一曲，主办方会把所有的设备、器材准备好。“ ”一直到文化节结束都能报名参加，最后由民众网上投票决出冠军，奖品是一株极品牡丹哦，听说是整个雒阳牡丹基地耗费无数心力培养出来的古种，这次拿出来做奖品主要是为了打响这个节目，如果反响好的话，以后……” 苏蓉蓉大气不喘一声，“巴拉巴拉”讲了一大通，却越讲越没底气，：“好吧，可能奖品你不是很喜欢，但毕竟雒阳就是以牡丹出名的，‘雒阳牡丹甲天下’嘛。”瞅瞅某人还是没什么反应，苏蓉蓉一下子沮丧了，她也知道，一般男生哪会对花有兴趣，但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女生发出的邀请，哪有这么冷漠无情的？！不由得垂下脑袋，肩膀也耷拉着，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有些忿忿。 苏葭有些看不过去，帮腔道“这次文化节主办方是下了大血本的，想借着四艺竞演的风头，扩大雒阳牡丹文化节的影响力，所以这次请来的古琴名家都是资深的老艺术家，现在能听到他们现场演奏的机会可以说是越来越少了，要不是他们本就是雒阳人或者跟雒阳有一份情谊在，雒阳牡丹文化节主办方是否邀请得到他们，还得两说呢。” “去吧，又能玩又能听名家现场，不是很好嘛。”沈晞一把揽住林漠的肩膀，挤眉弄眼，示意林漠赶紧表态。 “.…..”林漠看向苏蓉蓉，正对上对方投过来的希冀的视线，终是点头，原先的五一练琴计划只能作废了。果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耶，太好了！这样，葭葭、郑东来、林漠，人就齐了。”苏蓉蓉扳着手指，开心地叫出来。 “还有我，还有我。”沈晞积极举手，报名同去。 “怎么哪都有你啊。”苏葭对沈晞翻了个白眼。 “那是，我也算是你们古琴社的编外人员了吧。”沈晞不以为意，还热情地招呼一边的苏灿：“苏灿，你也去吗？” 苏灿遗憾地摇摇头：“我不去了，我跟同学约好要一起出去玩。” 沈晞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 “你们可以跟我一起住我爷爷家，到时候……”苏蓉蓉已经在一边兴致勃勃地安排起来了。 林漠勾起一抹笑容，算了，这样也不错。 …… 第二天，林漠、沈晞、郑东来、苏葭，当然还有苏蓉蓉，在帝都机场汇合。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苏蓉蓉的爸爸豪气地为他们定了个商务舱，并承包了他们的来回路费。 林漠等人纵然觉得不好意思，却不好拒绝长辈的好意。只能接受下来。 告别了来送机的苏灿，众人走进了登机口。 不久，苏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目送林漠等人乘坐的班机沿着跑道由慢变快，最后飞向天空，其身后拖曳出一条长长的白色痕迹，久久不散…… ; 第四十七章 《春晓吟》 ?“啊，看到了，爷爷。”苏蓉蓉开心地叫道，脚下不停，渐渐跑起来，一只手高高举起，不停挥舞着。 林漠等人顺着苏蓉蓉的视线，一下子就看到疑似苏蓉蓉爷爷的老人，主要是那位老人家那一身干净温和、儒雅写意的气质在人来人往、步履匆匆的接机大厅中十分显眼，让人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他。 果真如他们所料，那位老人家听到苏蓉蓉的叫声，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满面笑容地迎上朝他跑来的苏蓉蓉。没等老人走几步，苏蓉蓉已经跑到老人的身边，挽住老人的胳膊，甜甜地叫了声“爷爷.”接着便开始碎碎念了：“都说了不用来接机的，又不是小孩子，而且……” 随后而来的林漠等人有些好笑地看着面上有几分无奈的老人。 苏爷爷拍拍苏蓉蓉挽在他胳膊上的手，“好了，蓉蓉，你同学们都等着呢。你奶奶也在家等着你跟你的同学们呢。她从昨晚知道你们要来，就一直念叨着……” 苏蓉蓉嘟嘟嘴，停下了碎碎念，林漠等人这才上前对苏爷爷问了声好：“苏爷爷好。” “好，好。”苏爷爷笑眯了双眼，“欢迎你们来雒阳，走，我们先上车再说。” 林漠一行人跟着苏爷爷坐上来车，向苏宅疾行而去。 …… 深巷中的苏家老宅，古拙，幽静，很有几分超然世外的淡泊。 林漠等人刚下车，就看到了迎上来的苏奶奶。 温润明亮的笑眼还能隐约看出年轻时的风致。 老太太热情地招呼了他们，苏蓉蓉一看到奶奶就立刻粘到奶奶身边了。老太太的笑容更深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林漠等人跟着苏家二老踏进了苏家老宅的大门。 小院里花木扶疏，尤其几盆盛放的牡丹格外招人眼。硕大饱满的花型，层层晕染的嫣红，尽显雍容华贵之姿。 因为来到了雒阳，所以众人对于牡丹特别敏感，难免多看了几眼。 走进室内，林漠等人就被墙上挂着的姿态各异的牡丹图吸引了视线，画作大小不一，主题无一意外都是牡丹，线条细腻生动，色泽饱满鲜明，几近于真花，让人赞叹不已。 “这都是我奶奶画的，厉害吧！”苏蓉蓉看到众人对牡丹画作啧啧称奇的样子，不禁微昂下巴，骄傲地说道。 听闻此言，林漠等人自然是对苏家奶奶抒发了一番惊叹佩服之情。 苏家奶奶从见到他们就没停下的笑容又明亮了几分，显然很开心自己的画作得到称赞。 苏蓉蓉转眼看到有些受“冷落”的爷爷，便又说道：“来，看看这架琴，这可是爷爷的宝贝。爷爷自从退休后突然迷上了古琴，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我最初会学古琴也是受爷爷的影响。” 林漠等人立即围了上来。毕竟除了沈晞，大家都是琴师，对古琴的兴趣那是不用说的。 林漠细细打量这架古琴。 这是一张并不多见的蕉叶式古琴。 古代造琴基本分为三类：一是圣人造琴，如仲尼式、神人式、伏羲式等；二是文人造琴，如落霞式、凤势式、连珠式等；三是帝王造琴，如襄王琴、潞王琴等。 蕉叶式属于文人造琴的一类，它的形状顾名思义就像一片芭蕉叶，曲折的线条像流动的音乐，优美的身姿表现着文人浪漫的情趣。 蕉叶式是古琴中最难做的琴，一般很难达到理想的效果，但是如果超越了它的难点，就会是一张各方面指标都很完美的琴。 “蓉蓉，你们再看下去，就赶不上今天的古琴演奏会了。”苏家奶奶在一旁提醒道。 “哦，对哦，快，我们走吧，今天可是我很喜欢的管大师的现场演奏呢。”苏蓉蓉立马催促着众人赶紧出发。文化节的举办地离苏家老宅并不是很远，走路走个二十多分钟也就到了。 文化节是要举办一个月的，但古琴演奏会只有最后的八天才有，毕竟主办方再大手笔，也请不到那么多的古琴名家来每天演奏。大华朝的名家都是含金量很高的、真正得到认可的名家，可不是沽名钓誉、名不副实之辈。 而且演奏的时间也就是早上十点到十一点半这么短短一个半钟头，一共四位名家，每人演奏两天。 文化节五月五日结束，今天是五一节，还好他们只错过了一位名家，之后的可不能错过了。 林漠等人一边跑，一边听苏蓉蓉介绍着这古琴演奏会的种种。 “铮~”清淡闲散的琴音悠悠传来。众人一愣，已经开始了？ 这是……《春晓吟》！林漠听了几个音节，便已知道这是哪首古琴曲了。 众人不再闲谈，全力奔跑起来。 林漠一边跟着众人跑着，脑子里关于《春晓吟》的资料就已自动呈现在脑海中。 《春晓吟》最早见于明代《西麓堂琴统》。整首琴曲分为三段。 曲子表现了春之欣欣向荣的景象，《二香琴谱》认为其曲“和平、中正、大方”，为诸曲之冠。 《琴谱析微》后记言该曲：气之雍和可亲者，於嵗为春，於昼为晓。播之声音铿然入耳者，亦然。鲁君式和，工诗画，且善琴，一弹再鼓之下，悠扬尽善，亦有春风扇物，晓露滋荣之槪。思与鲁君接者，不必求之海水杳冥时，直於是谱遇之矣。 …… 林漠等人轻手轻脚地找了个位子坐下，这是个露天的舞台。巨大的白色幕布上，如水墨晕染开，随着琴音而变幻着与之相符的图像。 琴师是一个中年女子，宽袍广袖，衣摆上绣有大朵的牡丹，颇为惊艳，但更令人惊艳的是她的琴声。 散音渐逝，几分慵懒中，“啾啾”的鸟鸣由远及近，时隐时现，慢慢清晰。明亮清脆的泛音连绵不绝，渐渐增强的打圆好似那按耐不住的心，急欲推窗而览，一观究竟。 琴曲转入下半段，节奏越发明丽轻快，琴音声声入耳，清亮明晰。 听众仿佛开窗纳阳，心情为之舒畅，只见窗外新枝亮叶，繁花似锦，好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色！真是：独怜新绿绕新红，春浓人浓情更浓！ 弹到此处，意已满，便渐入尾声，从放入收。春色虽美，终归不永，思及人生何其短哉，继而怆然。曲调此处再回散板，淡淡哀愁上心头，罢罢罢，几声泛音最终结束此曲。 ; 第四十八章 《白牡丹》 ?好的曲子是一场听觉的盛宴，这首曲子篇幅不大，难度也不大。难得的是演奏得这般入情、入味，足见古琴名家的功底与风范。 在众人还沉浸在上首曲子的余韵中时，“铮~”琴音又起，毫无抵抗力地，众人又很快被带入这首曲子的意境中去，或喜或悲，全不由自己。 …… 很快就是最后一首曲子了。 肯定是关于牡丹的曲子，在座的听众窃窃私语，猜测着是哪一首关于牡丹的曲子。 林漠等人有些奇怪，凝神细听了一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来之前，他们就知道这个演奏会的主题是“天下真花独牡丹”，合该演奏或吟咏、或描述、或涉及牡丹的曲子。但是整场演奏会全部演奏关于牡丹的曲子，又有些单调，最主要的是听众怕是会有些不耐烦，于是琴师会挑选一些与主题不太冲突的其他曲子来演奏，如之前的《春晓吟》、《石上流泉》等，都是符合现下时节，又不会喧宾夺主的曲子。 所以，演奏会的名家在开头结尾阶段会演奏符合主题的曲子，但中间会穿插一些其他主题的小曲来调剂一下听众的感官。 琴音响起的一瞬间，很多人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嗯？这首是？待琴曲逐渐进入高潮，才逐渐有人听出这是首什么曲子。 原来是《白牡丹》！ 这并不是一首流传度很广的琴曲，说起关于牡丹的琴曲，很多人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这首曲子。 解决了心里的疑惑，众人更加全身心的投入到琴曲中了。 林漠也是属于听到别人低呼出声才知道这首曲子叫《白牡丹》的人之一，他虽然有个堪称古琴资料大全的大脑，但那大部分都是前世的古琴资料。 这首《白牡丹》是这个世界的“土著曲”，今世此时的他终究只是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积累不足，阅历有限，对琴曲的了解还远远不足。况且他从小到大听的基本都是师父的演奏，师父的琴音，一如师父的为人，孤傲、清高、纯粹，像《白牡丹》这种一听名字便会让师父觉得“娘娘腔”而排除演奏名录的曲子，林漠自然无从得知了。 琴声幽幽，白色的幕布上一朵朵紫色的牡丹竞相开放，硕大饱满的花瓣脉络分明，细腻温润，高贵华丽的紫层层晕染，蓦地，层层紫色渐次淡去，而一朵占据了整个幕布的硕大白牡丹徐徐绽放。似慢实快，很快，层层叠叠的花瓣，盈盈颤动，恣意舒展，似有月光流转在其上，更添清华之气。 长安豪贵惜春残，争赏先开紫牡丹。 别有玉杯承露冷，无人起就月中看。 恍然间，台下的听众似乎看到素白如雪的牡丹，超尘脱俗，不染尘埃，明明现在是白天，却似有冷月清辉，倾洒而下，颗颗露珠更显晶莹剔透，点缀在白得近乎能看到经络的花瓣上，如梦似幻。 琴音如水，淡淡的自怜与哀怨，潺潺流淌，既不深也不浓，只是些许的怅惘与感慨。 纵然无人欣赏，白牡丹盈盈带露，暗香涌动，花开有时，花落有时，顺应本心，不曲不折，静静绽放在夜色里。 只可惜，这般美景却被平白辜负！ 最后一个高亢的清越泛音，让人的心神一动，眼前的白牡丹身姿清傲，国色天香，纵使孤芳自赏又如何！ 弦止，曲终。中年女琴师起身，抱起古琴，行至琴桌一侧，向众人鞠躬致谢，姿态闲雅，气质高华，让人眼前一亮，不仅深感果真只有这般风姿的人才能弹出这般余韵悠长的曲子。 “啪啪”掌声经久不息，听众的脸上都是意犹未尽与兴奋之情。 在琴师退场后，嗡嗡议论声才扩散开来。 “不愧是管大师，这功力没的说。” “啊，可惜才一个半钟头，我还没听够呢。” “管大师都年近五十了，看上去才三十出头，果真艺术大师修身养性，就显年轻吗？气质真是太好了！” “最后那首《白牡丹》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是太厉害了。” …… “啊，管大师真是太有气质、太漂亮了，古琴的水平更是没得说。”苏蓉蓉双手捧腮，双眼放光地说。 “是呀，管大师可以说是同辈女琴师中的第一人了，技艺高超，功底深厚，听说距八级琴师只有一步之遥了。”苏葭双颊有些许嫣红晕染，眼有异彩。 众所皆知，一至六级琴师可以说只要勤学苦练，只要花时间、花功夫下去，总有一天就能达到的，而七级及以上琴师，却不是光光靠苦练就可以了，而是需要天赋与灵感，需要领悟，甚至是一朝顿悟，才有可能达到。 在大华朝，七级琴师可以被称为大师，八级琴师则被尊称为大家，九级是宗师，而十级则是传说中的等级了，因为大华朝已经近两百年没有出现过十级琴师了，就算九级琴师现在整个大华朝也只有屈指可数的五位，每一位都是国宝级人物。 其中两位古琴宗师就是林漠他们的学长与前辈——周老与柯老，所以帝都二中明明不是古琴艺校，却以古琴闻名大华朝，任谁提起帝都二中，都会恍然：“哦，就是周老跟柯老曾经就读的学校啊。” 周老与柯老在帝都二中结缘，同在古琴社，既是朋友，又是竞争对手，就这么互相较劲着一起走到了古琴宗师的高度，成就了一段让人们津津乐道的佳话。 “而且管大师的哥哥可是管景延管宗师！”郑东来目光灼热，那可是宗师啊，大华朝一共才五位的宗师！ 官宗师林漠还是知道的，之前也演奏过官宗师改编的古琴曲，比如《冬草赋》、《秋兰赋》，都是让人惊艳的改编，官宗师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 宗师啊，林漠眼里有野心闪现，熠熠生辉，他会达到的，但并不会止步于此，十级琴师——圣师，才是林漠的目标！ ; 第四十九章 游 ?林漠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返回了苏家老宅，一走进大门，抬眼便看到苏爷爷正在把菜端到餐桌上，苏蓉蓉立即跑上前，林漠等人也紧随其后，帮苏爷爷端菜、摆放碗筷。 一顿丰盛餍足的午餐后，众人陪谈兴正浓的苏爷爷唠嗑。茶香袅袅，花香浮动，应该是牡丹花的香味吧？毕竟这可是雒阳啊。 直到苏奶奶看时间差不多了，出声打断：“好了，老头子，人家孩子过来是参观雒阳牡丹文化节的，可不是陪你这个老头子聊天的。” “啊，没有的事……”“是啊，跟苏爷爷……”没待众人把话说完，苏爷爷朗笑出声，出口说道：“对对，看我，年纪大了，就容易唠叨。”看到众人想要说什么的样子，苏爷爷摆摆手：“没事，反正你们要留好几天呢，现在去玩吧。文化节上还是有不少可看的。” “爷爷、奶奶，要不你们跟我们一块去吧？”苏蓉蓉拉着爷爷的手，晃啊晃，撒娇道。早上一看管大师的表演要开始了，就只顾着着急，一下子就跑出去了，也没问问爷爷奶奶要不要一起去，事后反应过来，有些自责，下午可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了。 “哎呦，你们几个孩子去玩，我们两个老人家凑什么热闹。”苏奶奶摸摸蓉蓉的头，“蓉蓉，带同学好好玩玩。” “是啊，蓉蓉，带你的同学们也去花田看看，‘雒阳牡丹甲天下’可不是徒有虚名的。”苏爷爷拍拍苏蓉蓉拉着他的手，提了个游玩的建议，“不过，不要着急，慢慢逛，现在因为文化节的缘故，游客很多，你们几个孩子出去要注意安全……” “好了，爷爷，我们知道了。”对于又开始唠叨起来的爷爷，苏蓉蓉有些无奈，倒也没再强求，老人家年纪大了，现在游客又多，还是不要去跟人挤了，免得磕了碰了就不好了。 “老头子，你真是越来越烦了。”苏奶奶不客气地教训道。 “……”苏爷爷无语以对。 “哈哈”苏蓉蓉率先笑出声，其他人也或多或少都有些笑意。 “你这老婆子。”苏爷爷很无奈，在孩子面前也不给他留点面子。 …… 此时的雒阳，人声鼎沸，游客如织。 苏蓉蓉拉着苏葭在人群里钻进钻出，灵活的跟条鱼儿一样，林漠、沈晞、郑东来三个男生一边要注意避让人群，一边要盯着苏蓉蓉、苏葭二女，以免走散了，时间一久，真有些心力交瘁之感。 “跟女生逛街果真累啊！”沈晞有感而发，郑东来一脸认同，林漠也有些苦笑。 没经历过的人很难相信，明明男生的体力要优于女生，这在很多方面都得到了验证，却偏偏只有逛街这一项目，男生总是输给女生，自愧弗如。 “啊，林漠、沈晞、郑东来，这边。”苏蓉蓉挥舞着手臂，大声叫着。 林漠等人一时还真没看到苏蓉蓉在哪，循声上前几步，才看到苏蓉蓉、苏葭二女站在一家展馆的门口。 “这是民间古玩藏品展的展馆。”苏蓉蓉待众人走进介绍道：“民间古玩藏品展是雒阳牡丹文化节的传统活动了。其展品都是民间藏家送展、后又经过专家评选而出的，这次也有我爷爷送展的展品哦。” “真的？”沈晞一听来了兴趣，“那还等什么，走，去看看。” “还不是你们这么慢。”苏蓉蓉吐槽道。 …… “应该就在那边。”没走几步，苏蓉蓉指着展厅中央被不少人围住的玻璃展柜说道。她也是听爷爷说他的收藏是这届民间古玩收藏展评选出来的第一名，在她看来，既然是第一名，那么肯定是在最好的位置，那么，还有比展厅中央还要好的位置吗？ 不过看到被被团团围住的展柜，林漠等人决定还是先看看其他展品，等这边人少了再来看。 毕竟是民间古玩收藏展，好东西并不是很多，大多都是没什么年份的物什，但其实东西的好坏，林漠等人也看不出来，纯粹是看个热闹而已。 待众人把展厅逛过一遍，再次回到中央展台那里时，展台前只有两三人了。 展台下的大理石桌上用金漆书写的繁体壹字颇为醒目。这意味着这件展品是本届民间古玩藏品展的第一名。 林漠等人上前，展品清晰地映入眼里。 “啊，爷爷竟然把这对永乐甜白瓷小碗拿来参展了。”苏蓉蓉看清展品后有些吃惊。 玻璃罩内的白色小碗玲珑小巧，釉色如玉，给人以温柔甜净之感，玻璃罩内四个角上柔和的灯光打下，更显得小碗光晕流转。细细看去，胎薄如纸，晶莹雪亮的胎壁光影照人，实在让人惊艳。 “果真是拥有‘白如凝脂，素犹积雪’之美誉的永乐甜白釉。”苏葭仔细打量着这两只小碗，喜爱之意溢于言表，“好漂亮！好可爱的两只小碗！” “是吧，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到这对碗就超喜欢，死缠烂打、撒娇耍赖地要爷爷送我。”苏蓉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后来爷爷可能被我缠烦了，或者本来就打算这么做，说等我考出四级琴师，就把这两只小碗送给我。”苏蓉蓉跟苏葭一起头挨着头，双眼死死盯着小碗，这般细腻莹润的白色，无端地让人的心也软化了。 林漠、沈晞、郑东来三个大男生自然没有苏葭、苏蓉蓉两个女生这么夸张，但不得不承认，这两只永乐甜白釉小碗就算是他们这样的门外汉都看得出来，是上好的珍品。按理说，这种珍品一般只有博物馆才看得到，没想到在一个普通的民间古玩收藏展上碰到了，实属难得。 “这应该很值钱吧？”沈晞的脸都要贴上去了，这么俗气的话一问出，立刻招来苏葭、苏蓉蓉的白眼。苏蓉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至少在千万以上。” “嗯？”林漠不禁轻叫出声，“看，碗壁上有暗花纹刻。” “哪里？哪里？”“啊，我刚刚要跟你们说。”沈晞跟苏蓉蓉的是声音同时响起。 “啊，是有暗花。”沈晞惊叹，“漂亮啊。” 林漠凑近几分，凝神细看，果真两只润白瓷碗的外壁有精致繁复的缠枝莲花纹，若隐若现，有微微的粉红透出，极其娇美动人。 众人围着这对甜白釉小碗欣赏了好一会，啧啧称奇。 ; 第五十章 《黄莺吟》 ?从展馆出来后，苏蓉蓉就带着林漠等人坐上公交车直奔郊区的花田。 “我跟你们说，公园的花好看是好看，也有很多珍稀品种，但这个时候过去，肯定是人满为患，到时不知道是看人还是看花了，但花田就不一样了，地方又大花又多。”坐上车后，苏蓉蓉对众人解释道，顿了顿又强调了一句：“一大片一大片的花海真的超漂亮的！” 这也是之前苏爷爷让苏蓉蓉带众人去花田的原因，而且，老一辈的雒阳人还是更喜欢花田的野趣与自然。 一路上，“行看雒阳陌，光景丽天中”，苏蓉蓉不时向众人介绍着窗外掠过的建筑、景致，众人也不时发出疑问与惊叹，雒阳这座千年古都慢慢在林漠等人的脑中有了鲜明的印象，交谈间浑不觉时间流逝。转眼间，目的地已到。 苏蓉蓉带领着众人熟门熟路地左拐右弯，又一个拐弯后，一大片花海闯入了众人的眼中。 “哇！”众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呼吸都为之一窒，惊艳得怔愣当场。 大片大片的白牡丹，花型硕大饱满，花瓣层层叠叠，如极品羊脂白玉，无尘无垢，一派温软，暖阳倾洒而下，金纱薄如蝉翼，轻拂花瓣，光晕流转，几近透明，如梦似幻，圣洁清华，实在是美不胜收。 “这是白玉牡丹。”待众人渐渐回神后，苏蓉蓉才出声介绍道，说话的同时张开双臂，深呼一口气，瞬间香味盈鼻，熏熏然间才又有几分感慨道：“很美吧！” 苏葭弯腰伸手轻抚了抚花瓣，触手温润细腻，如上等的丝绒，令人爱不释手，细细看去，只见花瓣深处有抹嫣色晕染而出，似上等的胭脂匀匀涂抹，雪色中更是美得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林漠、沈晞、郑东来三位男生自然没有苏葭、苏蓉蓉表现的这般夸张，三人立于花田边，极目远眺，浓翠，素雪，花香馥郁，果真是“竞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 雒阳近郊的花田当然不止这一个，接下来的时间，苏蓉蓉兴致勃勃地领着众人欣赏了一个又一个花田，直到晚霞漫天，日落黄昏之时，才意犹未尽地决定打道回府。 众人最后一个参观的花田乃牡丹名品粉中冠的花田。放眼望去，粉色由浅转深，层层递进，皇冠般的花型，除了牡丹一贯的雍容外，更添少女般的羞涩，无端惹人怜爱。 落日余晖下，几分暧昧迷离，几分慵懒妩媚，似娇憨的少女，染上艳色，纯净的诱惑，这般惊艳，引得众人流连忘返，不舍离去。 …… “爷爷奶奶，你们晚上跟我们一块出去吧。”餐桌上，苏蓉蓉提议道，在爷爷奶奶的拒绝出口前，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你们不想听我们的古琴演奏吗？” 苏爷爷、苏奶奶闻言自然不再拒绝。 晚饭后，众人陪着苏爷爷、苏奶奶慢慢踱步到了早上听琴的地方。 待二老在观众席上坐好后，众人才前去报名点报名。 报名很方便，只要留下姓名与联系方式还有要演奏的曲目就可以了，毕竟只是一个与民同乐的活动而已。可能现在是饭点的缘故，台上并没有人在演奏。他们报完名就可以直接上台了。 众人很快就排好了演奏顺序。女生在前，男生在后。苏蓉蓉第一，苏葭第二，郑东来第三，林漠自然就是最后了。按苏葭等人的说法，要是林漠先演奏的话，别人还听得进去他们的琴音吗？ 林漠耸耸肩，没什么意见。沈晞用胳膊肘碰碰林漠，挤眉弄眼道：“怎么样，林大琴师，是不是有种高手寂寞的蛋蛋忧桑感？” 林漠无视之，随着众人一块对苏蓉蓉道了声加油，便一起转身向观众席走去。 众人在苏爷爷、苏奶奶周边的空位上落座，静候苏蓉蓉演奏的开始。 …… 周边的游客看到有人登台表演，便渐渐围了过来。 “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啊。” “不知道水平怎么样？自从听过大师的演奏后，再听一般人的演奏，老实说，真有点不堪入耳的感觉。” “老兄，你竟然拿一般人跟大师比，你这是看不起大师呢？还是看不起大师呢？” “年纪这么小，想必水平也就那样吧。” …… 苏蓉蓉一步一步踏上舞台，心跳越来越快，不禁做了几个深呼吸。 苏蓉蓉之所以选择第一个上场，原因主要有两个够方面，一方面，她的琴艺最弱，就如苏葭等人对林漠说的一样，这也是她想对苏葭三人说的话，在他们之后上场，还有人听她的演奏吗？另一方面，她想向爷爷展示她在古琴方面的进步的心情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最初，她就是因为爷爷的期望而学习古琴的，但是她当时也只是为了应付爷爷而已，并没有花太多精力在其中，就连爸爸妈妈都看出来了，说她既然选择了学习就不要敷衍了事，不要让爷爷失望。但爷爷从来没有说过她，只是每次满足地听她的演奏，夸她有进步，夸她弹得好。 这次，她想让爷爷真正觉得她有进步，真正觉得她弹得好。 “铮~铮~”琴音响起，舞台上的少女眉目如画，白色的幕布上缓缓浮现深红浅红，青翠碧绿，渐渐勾勒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春之景象。 《黄莺吟》，林漠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很适合苏蓉蓉的曲子，继而微微阖上双目，静静聆听。 《黄莺吟》，全名《开指黄莺吟》，刊载于南宋末年陈元靓《事林广记》卷四，是一首短小的琴曲，与姜夔所作之《古怨》一曲，可说是现存曲谱最早的宋代琴曲。 该曲短小精炼，指法也并不复杂。主要是左手按弦，右手挑、勾、抹、擘，还有右手拨弦，左手按弦取音时，作上滑音“绰”、下滑音“注”。 《黄莺吟》，顾名思义，是借黄莺在花丛中的飞舞歌唱，表现春日欢欣之情。 苏蓉蓉的脸上露出了两个深深的梨涡，琴音清亮欢快。 下面的听众仿佛看到了幕布上的黄莺跃然而出，似乎有清脆婉啭的鸟鸣在琴音间若隐若现，好像此时正是烟花三月，草长莺飞，莺啼喈喈，春日暖阳笼罩全身，每个人的嘴角都不由得露出笑容，感觉身心轻松，一派惬意。 “铮”最后一声清越的泛音后，琴曲结束。苏蓉蓉起身鞠躬致谢，有些惴惴然，偷眼瞧着下方。吃惊地发现不知何时观众席已坐满了近三分之二，周边还站着一些零零散散的游客。 “啪啪”林漠睁开双目，苏蓉蓉弹的很好，此曲正如其人，天真灵动，简单快乐，看到此时台上女孩的无措，率先鼓起了手掌。 苏葭、沈晞、郑东来紧随其后，很快，掌声响成了一片。 “小姑娘，厉害啊！” “虽然我不懂古琴，但至少我知道，我听得很愉快。” “我是一向只喜欢重金属、摇滚乐的，没想到这么一听，古琴曲也蛮好听的嘛。” …… 苏蓉蓉小步跑到众人身边，脸颊红扑扑的。 “蓉蓉，好，弹得好！”苏爷爷满面红光，一看到宝贝孙女过来了，便大肆夸奖起来，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蓉蓉的琴艺竟有了如此的进步，虽然他的古琴堪堪入门，但这么明显的进步还是听得出来的。 “蓉蓉真厉害！”苏奶奶也不吝啬称赞之语。 沈晞冲苏蓉蓉比了一个大拇指。 苏葭、郑东来自然也是赞美之词。 苏蓉蓉双眼放光地盯着林漠，期待着他的评语。 林漠眼里有笑意溢出，开口说：“弹得好。” “呵呵。”苏蓉蓉得到了众人的夸赞，尤其是唤起她对古琴的热情的林漠的肯定，不禁一脸傻笑，感觉圆满了。 ; 第五十一章 演奏 ?“好了，我上去了。”苏葭知会了一声，便干脆利落地转身向舞台走去。 苏葭对于上台表演并不陌生，何况这只是一个非正式的舞台，自然不会像苏蓉蓉那样紧张。 苏葭一步一个台阶，不急不缓踏上舞台，举止有度，神情自然，颇有林下之风。 “葭葭好帅！”苏蓉蓉不禁双手握拳置于胸前，一脸“花痴”。 本来起身的听众看到又有人要上去演奏便又坐回了位子，周边分散的人群又渐渐围拢过来。 “咦，又是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嘛。” “好漂亮的女娃，不知道水平比起之前的女娃怎么样？” “这姑娘有气势，应该弹得不错吧。” “希望不要虚有其表。” “哇哦，今晚真是秀色可餐啊，就算弹得一般，凭这颜值我也要支持一下。” …… 林漠听着众人的交头接耳，不禁有些失笑，有些人天生就是不适合扮猪吃老虎，一看就是“我很厉害，我很强”的模样，这是长年累月勤学苦练所锤炼出的心性与对本身实力的自信、对自身潜力的自信所凝练而出的、显于外的气场。 苏葭无疑是个佼佼者，在古琴上的天赋更是毋庸置疑的，虽然比起林漠还是差了一截。 林漠骨子里对于古琴其实是有点目中无人的骄傲的，因为他那么的喜欢古琴，对于古琴更是有着非同一般的“野望”，对于古琴，他有天赋，有毅力，有恒心，这是他引以为傲的领域，更是他终其一生孜孜以求、志在巅峰的领域，那么，他的骄傲，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铮~铮~铮”苏葭在琴桌前坐定，修长白皙的手指柔软灵活，琴弦颤动，平和中带着一些小跳跃感的琴音悠悠响起。 此曲《华胥引》，乃根据《列子》寓言故事而作，相传黄帝在位十五年，忧国家不治。一日，梦游华胥之国，发现该国一切顺乎自然，国治民安，于是黄帝以此来管理其国家，二十八年，天下大治。 所以该曲主要是歌颂“无为而治”的道家思想。 明太祖之子朱权的古琴谱集《神奇秘谱》记载：臞仙按，琴史曰：“是曲者，太古之曲也。尤古於遁世操。一云黄帝之所作，一云命伶伦所作。” 按列子，“黄帝在位十五年，忧天下不治，於是退而闲居大庭之馆，斋心服形，三月不亲政事。书寝而梦游华胥氏之国，其国自然，民无嗜欲，而不夭殇，不知乐生，不知恶死；美恶不萌於心，山谷不踬其步，熙乐以生。黄帝既寤，怡然自得，通於圣道，二十八年而天下大治，几若华胥之国。”故有华胥引。 《浙音释字琴谱》、《重修真传》、《琴苑心传全编》也有与《神奇秘谱》相同的记载。 《华胥引》全曲分为三段，按《浙音释字琴谱》记载，三段为退闲、寤梦、乐生。按《重修真传》记载，三段为闲居大庭、寤梦华胥、皇风清穆。 《华胥引》的演奏指法中有个并不是很常见的指法，叫蠲。《古指法考》解释：蠲法有二：（1）在一条弦上的蠲法：右食指抹某弦后，中指紧勾过该弦。（2）在两条弦上的蠲法：右食指抹过相并两条弦如一声，中指随即按煞前弦，一名分搂，与半扶相同。 这个指法相较抹、挑等指法而言比较复杂，对手指的灵活性要求比较高，练习的难度自然就高些，需要花更多的时间，下更大的功夫。 但苏葭显然是完全吃透了这个指法，指尖如翩飞的蝴蝶，灵动优雅，毫无滞碍，音韵畅达，音调铿锵。 曲至中段，音乐结构与旋律的和弦愈见丰富，幕布上那宽袍广袖的水墨剪影漫步于大道上，两侧房屋鳞次栉比，百姓和乐，一派太平盛世之象。 华胥之国依谁识，远飞魂聊自适。 桃李如色，覃恩布泽，别有华胥之国。 琴曲渐渐转为平静，但又与琴曲一开始的平静不同。开始的平静中有“忧天下之不宁，何堪政事民情”的隐忧，但曲末的平静却是“从死从生，此心也无抑郁”的平静，更是“一统乾坤，皇风清穆穆”的平静。 最后一声“铮~”，悠悠传出，徐徐散去。 苏葭起身，气度俨然，向下鞠躬致谢。 瞬间掌声如雷，叫好声一片。 “好，我就说小小年纪便这般气度的姑娘，合该是有真本事的。” “真厉害的小姑娘，前途不可限量啊！” “我现在还有点懵，现在的孩子了不得啊！” “我家孩子跟这小姑娘也差不多年纪，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我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我的年龄都活到狗身上了吗？” “不行，打击太大了，让我缓缓。” …… 苏葭回到观众席的众人身边，自然是得到了众人一致的赞美之词。当然，苏葭的实力，这般表现是理所当然的。众人吃惊的是，苏葭的进步，郑东来盯着苏葭，眼里是不容错辨的斗志，苏葭毫不退让地迎上了对方的视线，郑东来什么也没说，径直向舞台走去，背脊挺直，气势昂然。 苏爷爷、苏奶奶有些被苏蓉蓉同学的古琴水平惊到了，这真的是古琴天才啊！现在看到郑东来以丝毫不下于苏葭的气势登台，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个也是跟苏葭相差无几的天才？ 周边的人已经注意到先前的两位小姑娘都是一起的，所以一直关注着这边，现在看到又一个男生上去了，不禁有些不可思议，又莫名地兴奋起来了。 “看，又一个男生上去了，看上去也很厉害的样子啊。” “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多厉害的孩子，而且这些孩子还都是一起的，是体验学习吗？” “哇，是个小帅哥呢。” …… 郑东来一向是个自信近乎自傲的人，他跟苏葭一样，出众的家世，出众的天赋，几乎没尝过失败的滋味，但林漠的存在，却让他第一次知道挫败与失意，一往无前的气势就这么支离破碎了，他有一瞬间的迷茫与无措，甚至嫉妒与不平。 但是他郑东来从来就不是个懦夫，更不知道自卑为何物，现在比不上又如何，就算将来一直无法追上又如何，他在进步，一直在进步，他不会因噎废食，因为无法赶上林漠就自暴自弃甚至放弃古琴，他有自己的骄傲，他不屑自欺欺人，他承认自己不如林漠。 但是，让他承认技不如人的只有林漠一人，而苏葭，郑东来嘴角勾起桀骜的弧度，他不会输的！ 郑东来在琴桌前坐下，干脆利落一个打圆起音“铮~”。 《风雷引》，为周朝鲁人贺云所作。 乐曲描写雷雨大作的情景，从风雨欲来的酝酿之势，进入迅雷烈风、阵雨如注的磅礴气势。雷声隆隆，风声萧萧，尚有欲罢不能之势，最后以雨过天晴而结束。 《五知斋琴谱》中指出：“此曲音韵，一气重弹，贯串到底，与他曲音调迥异”。《小兰琴谱》也认为：“其节奏奇纵突兀，苍郁险峻，自非凡调”。 《琴学初津》中对此曲也有类似的看法：“其音溜亮，句句风云雷雨，弹宜轻重间，投按宜坚霊并济，庶得浑厚而见纎丽清健，中含圆润，抑扬起伏，纍若悬珠，其神采精微异於常曲也。” 《风雷引》是一首并不简单的曲子，而速度就是其最大的难点。 郑东来却是弹得行云流水，气势磅礴，每一个撞都音节清晰，三个滚沸也都是一气呵成，而在琴曲每段结束时，为了加强力度而重拍的双音和上行跳进，郑东来也处理得很好。 “如雷之影影，风之发发”，郑东来意兴勃发，完全沉浸到琴曲的意境中去了。 幕布上是一副挥毫泼墨而成的风雨图，电闪雷鸣，大雨瓢泼，众人的耳中似有大风呼呼，雷声隆隆，脸上似有颗颗雨珠打在脸上的微痛感，真实的让人一时不知今夕何夕，心悸与震慑于大自然的无上威能中，不能自己。 直到最后一个音结束，雨散云消，金辉刺破阴霾倾洒大地，郑东来只觉酣畅淋漓，痛快不已。 ; 第五十二章 《静观吟》 ?郑东来起身鞠躬致谢后，不待众人反应就直接走下舞台。 “啪啪”林漠、沈晞等人笑望着向他们走来的郑东来，拍起了手掌。 “啪啪啪”其他听众也很快鼓起了手掌，掌声瞬间震耳欲聋，吸引了更多的游客向这边走来。 “这男生也不简单啊，哪冒出来的这些厉害的孩子。” “爽，没想到古琴曲也能这么爽快啊。” “嗯，这首《风雷引》的风格在琴曲中确实并不多见，它和一般飘逸淡泊或纤巧华丽的琴曲风格是截然不同的。” “这个男生把这首曲子演奏得很好，这般速度下还能保证指法没有任何失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 苏爷爷、苏奶奶震惊、激动得都要麻木了，怎么这一个个孩子都这么厉害？！ 郑东来轻轻瞥了一眼苏葭，苏葭微抬雪白细巧的下巴，回了一个“哼”。 沈晞、苏蓉蓉没注意到苏葭、郑东来的暗潮汹涌，都把视线投注在了林漠身上。 “林大琴师，去亮瞎他们的钛合金狗眼吧！”沈晞嚣张地说道。 “嗯嗯”苏蓉蓉在一边欢快地点头应和着沈晞的话，对于接下来林漠的演奏抱以十二万分的期待。 苏葭、郑东来也停止了“较量”，望向林漠，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林漠的实力大家都知道，这般天赋，又这般努力，简直是不给其他人活路啊。 嗯？苏爷爷、苏奶奶望向林漠，这个乍看上去最普通的孩子，却是最厉害的一个吗？ 其实古琴社的每一个人苏蓉蓉在之前都有给二老说过，二老对于苏葭、郑东来的出色琴艺是有心理准备的，亲耳聆听，苏葭、郑东来的实力虽然让他们吃惊，却还是在承受范围之内。 但惟有林漠，可能这个孩子比起苏葭、郑东来的锋芒毕露太过内敛低调了些，也可能是苏蓉蓉对于林漠的形容让二老觉得有些夸张不实，总之在二老看来，林漠纵然比苏葭、郑东来弹得好，也是有限的，但现在看这些孩子的表现，也许…… 二老不由得身子微微前倾，有了几分迫切与期待，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否有自家孙女说的那般……惊才绝艳！ 此时，夜色已浓，但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因为苏蓉蓉、苏葭、郑东来的演奏，这块地方已汇聚了不少人，拥有了不俗的人气。 “看，又一个男生上去了，咦，这个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恩？话说人以群分，就算比不上他的朋友，应该也不会差的太多吧。” “这群孩子除了这个正要上台的似乎不怎么样，还有一个没上去的看上去也挺厉害的。” “小孩子有勇气上台就很厉害了，不过他的朋友都这么厉害，到时他会不会打击很大啊？” …… 不论是观众席上的听众，还是围观群众，似乎都不是很看好林漠。 苏蓉蓉低哼了一声，嘟囔道：“一帮没眼光的家伙。” “这些人等下就等着被打脸吧。”沈晞颇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苏葭微蹙了一下眉头，很快舒展开来，盯着台上此时已在琴桌后坐好的林漠身上。 郑东来从来是一个不屑于逞口舌之利的人，这些人会发现自己的眼光有多差，错得有多离谱的。 林漠自然不知道众人对他的唱衰，就算知道了，也顶多调侃一句：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林漠不在乎一时的轻视与看扁，因为他会用绝对的实力，转变所有人的看法！ 林漠缓缓踏上台阶，空旷的舞台渐渐映入眼底，中央那一把古琴闪着深邃幽暗的光泽，如此蛊惑，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在琴桌前坐好，林漠伸手轻轻拂过琴身，然后，沉肩，坠肘，双手虚放在琴弦上，夜色灯光下的琴弦，泛着幽幽冷光，月色如水，弦辉如水，林漠的指尖似乎能感受到丝丝清凉冰润之气自指尖流入血脉，直至四肢百骸，林漠嘴角勾起一抹清淡的弧度。 “铮~铮~”林漠左手按弦，右手拨弦，或抹或挑，或勾或剔；右手拨弦，左手按弦，作往复摆动的吟、猱和上滑音“绰”、下滑音“注”。 《静观吟》，又名《静观音》，唐沂公李勉所作。初见于《五音琴谱》，后收录于《琴书大全》、《杨抡太古遗音》、《松弦馆琴谱》、《古音正宗》、《枯木禅琴谱》等三十余部琴著谱集中。 《醒心琴谱》中《静观吟》之题解曰：“唐沂公李勉所作，又名《静观音》。其曲慨世之纷扰，见役于物而不复休息者，大都以动观，而未尝以静观也。唯静观，则心境澄清，外诱不扰，而能浮云富贵，草芥功名。而鱼跃鸢飞之景象，吟风弄月之襟怀，自然归于造化。区区世味，何足以撄其方寸哉。故写静中雅趣，所谓万物静观皆自得也。” 此曲共分三段。《诚一堂琴谱》中认为：“曲短趣长，音疏韵足。”乐曲虽短小，却音节恬静，澹逸自然，充分表现了「静观自得」的意境。 《枯木禅琴谱》也言：……其音恬逸，句句有洁润之妙，曲小意大，细心鼓之，自有静观自得之意也。 白色的幕布上现出一方池塘，澄澈如镜，视角转换，蓝天白云，抑或花草树木，皆在其中纤毫毕现，真实无伪。 古人云：静水照大千。 一片池塘，平静时，哪怕天空中漂浮的一缕云都能清晰映照，起波时，即便岸边的大树也难以看出影子。 心像水一样清澈平静时，很多事情才能条缕分明。躁动不安的内心，如同波涛汹涌的水面，而澄静的内心，是涌发智慧的源泉。 静观，即一种自心状态。静是静心，是摒除一切杂念，回归心灵的清净明澈。观即观照，是超然的、不带有任何偏见地观看。 所谓静观，就是让心灵放空，不受欲望的牵缠，抛开固有的偏见，在纷扰芜杂的滚滚红尘中，守住心底的一片清凉，就是以清静、平和、安详的状态来面对生活，。 唯有在无欲无求无所作为的「静观」中，才能开启被遮蔽已久的生命本真状态，观照到彻底解放自由的真实世界，从容不迫地享受平凡而惬意的人生。 古琴幽幽，古拙雅静，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得沉静下来，所有的思绪皆消散一空，身心空灵，无尘无垢，无嗔无念。莫名的气氛扩散开来，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静立聆听，不言不语，阴霾散去，眉目清明，一派轻松。 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 曲终，林漠收手起身行至台前，鞠躬致谢。 抬头下望时，有些吃惊于不知何时聚集的可观人数，居高临下，只见人头密密，不知几何。林漠也没在意此时安静的有些异常的氛围，径直向舞台一侧的台阶行去。 “啪啪”先是沈晞，然后是苏葭、郑东来、苏蓉蓉，毕竟他们都不止一次听过林漠的演奏，回神的速度总要比第一次听的人快些。 “啪啪啪”沈晞等人的掌声惊醒了周边的人，掌声渐渐连成一片，越来越响，直至如波涛汹涌，如天雷隆隆，轰鸣在夜色中，久久不息。 ; 第五十三章 结束 ?“天啊，之前的演奏也很好，我也沉浸其中，但那是我有意识的放任自己沉浸其中，但这次，直到我现在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刚才完全是无知无觉地沉浸琴声中了！” “简直亮瞎我的钛合金狗眼，果真高手都是最后压轴的吗？” “我之前对《静观吟》这首曲子完全无感，慢吞吞的、声音又时断时续的，简直挑战哥的耐心好吧，但听了这位的演奏，我觉得这还是我印象中的《静观吟》吗？简直刷新哥的三观了！” “是啊，这首曲子我爷爷挺喜欢的，总是要弹给我听，但是每次听我家爷爷弹，真是痛苦的折磨啊，哈欠打的是眼泪水都出来了，困啊，导致我老是被爷爷教训说没欣赏水平，那是我没欣赏水平吗？听听人家这水平！” “这首曲子我也学过，但我只想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啊！” “我什么都不想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这真的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能弹出的水平吗？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帅啊，这位小哥，这就传说的技惊全场啊！怎么，你们之前还说这位小哥不行，这脸是打的啪啪的响啊！” …… 一下子，本来安静的古琴演奏场所立马人声鼎沸、喧哗不已。 所有人都满脸潮红，神情激动，嘴巴更是不停地闭合，“嗡嗡嗡”的议论声在夜色下蔓延开来，引得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 这时一个老人走到舞台边，望着行至台阶中间的林漠，眼里异彩闪现：“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话没说完，被更多反应过来、也匆匆围过来的人的声音给掩埋了。 “这位小哥……”“少年，你简直要逆天啊…..”“小兄弟，我这个从来对古琴不感冒的大老粗……”…… 望着面前人头攒动的景象，林漠刚刚要落在下一阶梯上的脚瞬间僵住了，呃，甚至在收回踏出的脚后又往后挪了挪。 林漠站立在台阶上，一脸面瘫，视线从人群的头上掠过，投向远方，其实这只是林漠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现下这个状况，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能随脸部肌肉自由发挥，也就是僵着，脑子里出神想主意而已。 但在其他人眼中，这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子，独立于台阶上，一半身子隐于黑暗，一半身子显露在灯光夜色中，微仰起头，神色清渺，目光淡淡地望着他们，眼中却没有映出他们任何人的影子，焦点在不知名的远方，莫名地，众人下意识地就停在最后一级台阶前，没有越线一步，声音也慢慢弱了下来。 这时，被挡在后面的沈晞等人，虽然不明白人群怎么突然间“节制”下来了，却不妨碍他们利用这个机会挤到前面去。他们刚开始也是被人群的激动情绪给弄蒙圈了，踉跄着退到了一边，等站稳反应过来后就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背影跟一个个乌压压的人头了。 沈晞、郑东来跟苏葭、苏蓉蓉兵分两路，两个女生去找工作人员帮忙，沈晞、郑东来则艰辛地挤到了前头，对于大家都站在阶梯口疑惑了一下，也没多想，几步上了台阶，走到林漠的身边，“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哥哥姐姐，”沈晞大声说道：“谢谢大家对于林漠琴声的喜爱，但是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再不回去家里人该担心了，所以……” “让让，让让，大家不要挤在一起。”跟苏葭、苏蓉蓉一起来的工作人员疏散着人群，嘴里不停叫着，人群渐渐散开了，却没有离开。 但是林漠、沈晞、郑东来、苏葭、苏蓉蓉几人总算“胜利会师”了，林漠对着周围的人群再次鞠躬致谢：“谢谢大家对我琴声的喜爱与肯定。” 周边的人群望着场中谦逊有礼的少年，也不再一窝蜂的围堵，而是三三两两、有秩序地上前与林漠交流。 当众人知道林漠要参加今年的四艺竞演时，纷纷为其加油，表示会支持他的。 林漠鞠躬致谢，毕竟这里大部分都是年长与他的人，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直到人群终于心满意足地散去，而他们也在工作人员“同学，你可是文化节以来除了大师以外第一个有这种待遇的人哦”的惊叹调侃声中踏上归途时，林漠才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有种呼吸都顺畅了的感觉。 “林大琴师，被追捧的感觉怎么样？很爽吧？”沈晞斜眼瞥瞥某人，有几分幸灾乐祸，也有几分揶揄。 “林漠，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苏蓉蓉刚才真有种做梦的感觉，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澎湃的心绪，一旦开口就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 “哼，妖孽就是妖孽。”苏葭磨了磨牙齿，几分不爽的嘀咕道。 “林漠，怎么每次听你演奏，你都在进步，你简直太丧心病狂了！”郑东来放平心态后，有几分感慨、几分忿忿地说道。 呃？林漠觉得他们其实也不需要自己的回答。 “好了，好了，你们今晚也累了吧，尤其林漠……”苏爷爷开口为林漠解了围，其实他也直到现在还有些心潮起伏，但这点克制力他老人家还是有的。 “好了，蓉蓉，大家今天都玩了一天，回去早点休息……”苏奶奶很开心这些孩子都如此出色，古琴她不懂，但身体她倒可以照看着。 “嗯。”听了二老的话，众人也没再闹腾，而是乖乖地到苏宅后就洗漱睡觉了，毕竟今天他们又坐了飞机，又马不停蹄地玩了一天，就算是精力满满的年轻人也感到几分累了。 明月高悬，几点星子眨着眼，注视着下方的城市。 林漠几人虽然睡了，但还有很多人还没有睡。很多今晚在场的人手脚迅速地把林漠等人演奏的视频上传了网络，尤其是林漠演奏的视频，更是大力推荐，直呼“古琴妖孽，惊才绝艳！”“不看后悔终生！”“试问天下，谁与争锋！”…… 这般夸张的言辞引得很多“夜猫子”网友看都没看视频，就狂喷起来。 “虽然现在视频的名字是越来越搞噱头，越来越不着边际了，但是该喷的还是得喷，坚决抑制这种欺骗人家玻璃心的题目。” “现在真是随便谁都是天才，都是妖孽了。” “是说，我以血的教训告诫各位，什么妖孽，丫的都是扯淡！” “究竟是怎样的审美水平，才能如此大言不惭！” “呵呵，又有一傻/逼楼主。” “呵呵+1，楼下保持队形。” “呵呵+2。” …… 但评论到了45楼，却有了根本性的转变。 “请楼上的看了视频再来发言，这次的题目真不是噱头，至少在我看来，这真的是一位古琴妖孽！” “天才啊，妖孽啊，这究竟是谁啊？是哪位高人的弟子吗？”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视频！” “真心一个大写的服，敢问牛人姓甚名谁。” “真是太好听了，好听了，听了，无限循环中……” “本来今天心情不佳，但听了这首曲子后，就觉得神清气爽，一扫郁气啊！” …… ; 第五十四章 青龙卧墨池 ?网上的动静林漠等人自然一无所知。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大早，苏蓉蓉就带着林漠等人逛起了偌大的雒阳城。就算没了牡丹文化节，雒阳身为大华朝有数的千年古都也是有很多值得游览得地方的。 不过首先，苏蓉蓉趁着大清早人少的时候，先带众人去牡丹公园溜了一圈。 不同于花田的野性恣意，公园里的牡丹更显矜贵华美、雍容大气。 姚黄、魏紫、豆绿、赵粉四大名种一应俱全，其他更是有包括二乔、洛阳红、蓝田玉、夜光白、烟绒紫、盛兰丹、葛巾紫等在内的300多个品种的牡丹。 各式牡丹竞相开放，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帝都！ 众人流连忘返，直到大师演奏的时间将近，才急急忙忙地向演奏场地跑去。 在众人到达目的地时，惊讶地发现观众席竟然已经坐满了，周边还零零落落站着不少人。让人不得不感慨：大师不愧是大师！ “嗯？你们有没有发现很多人在看我们？”女孩子对于他人的视线总是很敏感，苏蓉蓉一进入露天舞台的范围，便察觉到了他人若有若无望过来的目光。 “难道是哥太帅了？”沈晞自恋地撩撩头发。 众人习惯性无视某人不定时的抽风。 随着众人一步步向舞台走近，耳朵渐渐捕捉到了他人的低声交谈：“看，那个穿白衬衫的男生，就是视频里的琴师，真是看不出来啊，怎么会这么厉害？” “就是他，我昨天晚上可是在现场的，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的琴艺一般，没想到结果是打了所有人的脸……” “真的只是一个高中生啊，究竟是怎么练的？” “没想到我竟然亲身碰到了一个传说中的天才，本来都只是在电视新闻里或报纸杂志上看到哪里出了一个天才什么的......” “我昨天晚上反反复复把视频看了无数遍，真是太好听了，而且你们不觉得琴师明明是个少年，在弹琴的时候却让人好像看到了大师才具有的风采，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这少年的气质细看真是太好了……” …… 哦~沈晞、苏葭等人恍然大悟地看向林漠，原来其他人看的都是林漠，他们只是被波及的。 对于这个情况，沈晞等人只是惊讶了一下就相当淡定了，林漠的实力摆在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漠对于这个情况是有几分意外的，本来在他看来，昨晚的演奏纵然引起一些反响也该终止于昨日了，有一部分人记得他的琴音他不奇怪，但连他的样子都记得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毕竟他的外貌并不是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类型。 不过一切的声响终止于大师登台的时刻。 今天演奏的古琴大师是吴咏波吴大师。 吴大师以一首《牡丹吟》拉开了听觉的盛宴。 牡丹花品冠群芳，况是其间更有王。 四色变而成百色，百般颜色百般香。 硕大雍容的牡丹徐徐绽放在幕布上，似有馥郁芳香透布而出，逸散在天地间，让早已沉醉在琴声中的听众更添了几分迷醉。 ……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的行程安排就是如此：清早去牡丹公园、王城公园、国花园等公园欣赏牡丹，然后去听大师现场演奏，下午则是去参加牡丹节上的各项活动，或者去浏览雒阳著名景点。 总之苏蓉蓉这个导游可谓相当称职，把众人的行程安排的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5号，文化节最后一天，也是宣布网上票投最高的琴曲演奏的一天。 沈晞、苏葭等人都在猜测冠军的奖品是哪种品种的牡丹了。毕竟网上支持率是公开的数据，任谁只要去豫州的官网上看一眼就知道结果了。 林漠的支持率可谓是居高不下，留言更是清一色的溢美之词，就算偶有不和谐之音，也很快被好评给淹没了。 苏葭等人可是特地为了这个颁奖典礼才决定下午再回帝都的，不然他们上午就回去了，毕竟长假就剩最后两天了，四艺竞演一天天临近，这可是需要他们全力以赴应对的战场，他们还需要更多、更多的练习。 这次颁奖典礼，所有参加“天下真花独牡丹”演奏会的大师都莅临现场，作为颁奖嘉宾而出席。 这次的奖项只有头名与十个优秀奖。奖品都是牡丹。十个优秀奖的奖品之前都已经公布在网上，只有众人最想知道的头名奖品还一直秘而不宣。 为头名颁奖的是四位大师中资历最深的一位——李行川李/大师。 而冠军的奖品也终是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花型硕大饱满，品相完美，墨紫色的多层花瓣在阳光下闪着幽暗柔润的光晕，正中的雌蕊瓣化成青绿色，恰似一条青龙盘卧于墨池中央，栩栩如生，让人不得不感叹造化的神奇。没错，这是一株青龙卧墨池。 台下的人群议论纷纷，啧啧称奇。 李/大师双眼含着欣赏与赞叹望着上台领奖的林漠，带着几分感慨说道：“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林漠小友，看到你，老头子真是不得不服老了。” “呵呵，是啊。”“真没想到……”“我在他这般年纪……”……其他的几位大师有是有感而发，他们也都看了林漠演奏的视频，不得不承认，也许用不了多久，眼前的这位少年就会超越他们，真真是一个妖孽啊！ “好了，真是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唠叨。”李/大师把青龙卧墨池递给林漠：“林漠小友，知道我们为什么选这株牡丹送你吗？” 嗯？林漠其实能猜到一点，果然，李/大师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想：“你现在就如这盘卧的青龙，引而不发，但龙终究是龙，当你真正站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也许就是世人为你震惊的时候了！” “我想，这个时候应该不远了。” ; 第五十五章 《颐真》 ?当天下午，林漠等人告别苏蓉蓉的爷爷、奶奶、坐上了返程的飞机。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回去，林漠等人每人都带回了一盆牡丹。毕竟牡丹可以说是雒阳的名片了，苏爷爷、苏奶奶就一人送了一盆作为临别礼物。 林漠既然有青龙卧墨池这般极品牡丹了，苏家二老也就不再另外送牡丹了，而是送了林漠一副牡丹工笔画。 苏蓉蓉的牡丹赵粉本就是牡丹四大名品之一，再加上是苏蓉蓉的爷爷，在民间古玩收藏展上获得头名所得到的奖品，品相更是完美。皇冠型的花型硕大饱满，花瓣柔润细腻，层层晕染的粉犹如少女颊上的一抹嫣色，美的惊心动魄。 苏蓉蓉从第一眼看到就挪不开眼了，苏爷爷看自家孙女这么喜欢就送给她了，对于老人来说，花再好，哪比得上自家孙女的开心。 而苏葭、沈晞、郑东来三人获赠的牡丹虽然没有林漠、苏蓉蓉的那两盆牡丹名贵，却也不是俗品。苏葭的是一盆桃花飞雪，沈晞的是一盆白鹤羽，郑东来的是一盆蓝田玉，都是色泽鲜艳柔润、品相完好的牡丹。 飞机上，林漠望着窗外漂浮着的白云，如棉似絮，柔软轻薄，真的挺像棉花糖的，林漠有些漫无边际地想着，突然，之前李行川李/大师还有其他几位大师对他的盛誉浮现在脑海。 当时，至少在外人看来，林漠表现得不卑不亢，淡定自若，其实只有林漠自己知道，李/大师的话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 “你现在就如这盘卧的龙，引而不发，但龙终究是龙，当你真正站在世人面前的时候，也许就是世人为你震惊的时候了。” “我想，这个时候应该不远了。” 不论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即使拥有着两份记忆，但林漠就是林漠，林漠知道自己现在真真切切地活着，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一世，他誓要踏上琴之一道的巅峰，才不枉来人间走一遭！ 李/大师的话燃起了他心里的豪情，当时他面上淡定，但是左胸腔那里，“砰！砰！砰！”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他内心蛰伏着的野兽在嘶吼，平静了许久的心湖骤起惊涛骇浪。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 林漠等人下了飞机，就挥手作别，各自回家了。反正过两天就开学了，也没什么好依依不舍的。 “林漠，晚上过来吃饭啊。”林漠、沈晞在别墅区路口分别之际，沈晞说完后也没等林漠回答，就挥挥手走了。其实沈晞不说，林漠晚上也会去的，毕竟离开五天，回来还是要去沈家报个平安的。 老实说，离开家这么几天时间，还真有点想家了，每个人都是如此，即使是独自一人的林漠。 推开家门，林漠真有种心落到实处，彻底放松的感觉。果真“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啊！何况他这还不是“狗窝”，而是前世只能看看的豪宅。 …… 第二天，五一长假的倒数第二天，林漠终于可以实行自己最初的计划了。他决定长假的最后两天就死宅在家了，谁也别想把他叫出去！ 琴室里，林漠的手指缓缓拂过“独幽”的琴身，熟悉到骨子里的触感让林漠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伙计，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噗~”林漠忍不住笑了，“呵呵”低低的笑声渐渐转为清朗的大笑，“哈哈”...... 幽静多日的琴室再次有了人气，清冷的氛围一扫而空。 檀香袅袅，明媚的阳光从窗外倾洒进来，笼罩在琴室中央的林漠身上，林漠只觉轻松惬意，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兴之所至，“铮”沉寂了多日的“独幽”响起了空明古拙的琴音。 琴曲，《颐真》，明朱权《神奇秘谱》言：臞仙曰，按琴史曰，颐真者，唐董庭兰之所作也。颐，养也。道书谓寡欲以养心，静息以养真（性）。守一处和，默契至道。矧琴为娱性之乐，故制是曲者，以颐真名之。 林漠的心境随着指下琴曲的进行而愈发安静悠远，耳中聆听着自己演奏的琴音，颇有几分“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感觉。 《颐真》全曲虽不分段，但实际上却是段落分明，主要由两部分组成，琴曲结构为aba+尾声。 其中，第一部分以散音（空弦）为主，夹有少量泛音乐句。 所谓散音，即是左手不按弦，仅以右手弹出的空弦音。散音如地，深沉浑厚。 所谓泛音，即左手触弦如蜻蜓点水，右手同时弹出之音。泛音如天，清脆高远，有“浮云柳絮无根蒂”之喻。 另外，根据弹法不同，古琴的音色还有个按音。所谓按音，即是左手按弦，右手同时弹出之音。按音如人，婉转舒情，圆润细腻，如人婉婉倾诉衷情，有“呢呢儿女语”之喻。 此曲短小，精炼，林漠指尖下的琴曲很快就进入了第二部分。越发清越婉转的琴音让人的心也更加明媚清明起来。阳光跳跃在琴弦上，随着琴弦的颤动摇曳旋转，点点晶莹流光溢彩，映着林漠的眼底似也有光晕流转，眼尾微弯，丝丝笑意流泻而出。 《颐真》的第二部分，纯用泛音，曲调在不同音高位置上重复了四次，角音在重复中形成问式乐句，羽音在重复中则有应答的意思，末句的大跳进行和前面的平稳进行构成了对比变化，曲调明朗、欢快，让人的心也不由得雀跃起来。 但行至末尾的琴音却有了细微的变化，仿佛一条山涧小溪，由白日的“叮咚”吟唱渐渐转为夜晚的沉默思索。引人深思的结尾稳重而含蓄地从哲理上对全曲作出了总结。 此曲曲调鲜明，在众多意境偏沉郁的古琴曲中可谓颇具特色，让人一听难忘。 所以许多对古琴曲并不感冒的人对其明快的旋律也会觉得好听入耳。 而结束这一曲的林漠也觉得身心舒畅，神清气明。 窗外阳光正好，林漠的练习才刚刚开始，琴室里很快又响起了清渺幽远的琴音...... ; 第五十六章 前往 ?“漠哥，漠哥！”五一假期后上学第一天，林漠前脚刚踏进教室，就听到赵淳“惊天动地”的咋呼声。 “胖子，一大早的你叫魂啊。”沈晞挖挖耳朵，没好气地说。 说话间，赵淳已经一溜烟窜到了林漠的面前，没顾得上回应沈晞的话，白净的面皮上涌上一抹红润，嘴里噼里啪啦地急急说道：“漠哥，四艺竞演的准考证领取时间出来了，6月1日至6月30日，早上9点到下午5点，前往报名赛区的古琴协会领取准考证。” “呦，准考证领取通知出来了？！不对，竟然要去赛区的古琴协会领取准考证……”虽然四艺竞演是大华朝的盛会，但毕竟往届的四艺竞演跟沈晞关系不大，他只是一个纯粹的路人观众而已，所以关于四艺竞演的很多细节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他一直以为准考证领取也跟报名一样，在当地的古琴协会即可办理，倒没想到……沈晞不禁嘀咕起来了，真是不会给选手提供便利。 的确，林漠对于要去赛区领取准考证这点也觉得有些麻烦。他报名的东部赛区的赛场是在苏杭，本来他只要考试前去苏杭就可以了，现在他就要去苏杭两次，毕竟四艺竞演的准考证可没有网上查询通道，你要实际拿到手才知道自己的比赛时间、比赛顺序等信息。 “四艺竞演历来就是如此。”苏葭在之前赵淳鬼叫的时候就注意到走进教室的林漠两人，对于赵淳的激动有几分猜测的她也走了过来，果不其然，赵淳讲的就是四艺竞演准考证的事，毕竟苏葭的爷爷就是大华朝古琴协会的副会长，消息灵通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对于有些有些选手的确不太方便，也曾经有人提议要不开通网上查询功能，就可以事先知道考试信息，这样只要考试前两三天去赛区就可以了；要不允许在当地的古琴协会领取准考证，但是四艺竞演的赛事组对此一直没有回应。不过，其实这样去一趟也好，可以提前熟悉一下考场。” 苏葭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我爷爷倒是说过，之所以不改变，也不是固执守旧，而是维持这样的规定，可以让选手以更加平和的心态去感受赛场所在地的风俗人情，而不是只是赛前匆匆的走马观花，或者紧张的什么都看不进去。” “对于一个琴师而言，技术当然很重要，但是，心性、眼界、阅历等等同样不可或缺，所有的因素加起来你才有可能在琴之一道上越走越远，偏居一隅、闭门造车只会耗尽你所有的资质与灵感。” “我爷爷是这么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话落，苏葭点点脑袋以示肯定。 “恩，这倒也是，再说去苏杭玩玩也挺好的。”沈晞摸摸下巴，赞同苏老的说法。 其实，林漠内心也一直模模糊糊有着要去大华朝的大好河山到处走走看看的想法，当然不是现在，至少也要这届四艺竞演后，也许是高考后，他会带上“独幽”，独自一人出去走走，看看，进行一场“说走就走”、“浪迹天涯”般的旅程。不过现在还没谱的事就先放着吧，林漠只是被苏葭的话勾起了些许的心绪，很快就把注意力拉回来了。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上课的铃声响了，“铃铃铃”响彻在整个校园，冲击着每一位学生的耳膜。 林漠坐回位置上，拿出书本，唉，苦逼的学生狗。 …… 五月，天气渐渐转暖，“铮~”一个完美的尾音，林漠结束了琴曲，起身走到窗户边，微眯着眼望向窗外，此时阳光明媚，天朗气清，有缕缕微风从窗缝间溜进来，深吸一口气，浅浅的草木清香分外怡人。 转眼间，今天已经是五月的最后一天了，离四艺竞演的初赛也只剩一个月了。 林漠打算下个双休日就去苏杭领准考证。 苏杭啊，眼前不禁浮现出一副徐徐展开的烟雨江南的缱绻画卷。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 星期六，林漠本以为一个人的行程，却多了两个人，苏葭与苏蓉蓉，本来人会更多的，如果不是那几个都恰好有事的话。沈晞足球部要训练，所以这次连妹控苏灿都没来，但想到出发前苏灿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还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就难免有些无语。郑东来则是因为这周刚好有事也没来。 不过家长们放心让他们三个孩子自己前往当然是有原因的。 苏杭，就是林漠之前在古爷爷寿宴上见过的、也是林漠师父生前好友之一的高爷爷的居住地。 沈爷爷已经事先给高爷爷打过招呼了，林漠等人到时候过去直接住在高爷爷家，之后的苏杭之行也由高爷爷全权负责。 其实沈家对于林漠一直处于一种既放心又担心的状态。林漠表现出来的远超同龄人的稳重成熟总会让人下意识地忘记他才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但沈家人又很清楚这么一个事实：林漠之前可以说是一直活在一个小世界里，与外界并没有太多的接触，甚至可以说是与世隔绝，人情世故什么的自然是一窍不通，这总会让沈家人担心他太过单纯，一不小心就在哪里吃亏了。 如果林漠知道沈家人的想法，肯定一头黑线加一脸无语，幸好他不知道。 所以，对于林漠的出行，沈家一方面是持赞成态度的，多出去走走对林漠的成长是极为有利的，但另一方面，该有的安排准备工作绝对要做好，尤其是安全方面的问题，肯定不能马虎。 …… “小漠。”林漠一走出登机口，就听到高爷爷中气十足的叫声，循声望去，犹如弥勒佛一般笑眯眯的高爷爷一手把玩着两个核桃，一手冲他们招了招手。高爷爷身边还站着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中年人。 “高爷爷。”林漠起步走过去。 “哎，小漠。”高老点点头，随即指着身边的中年人介绍说：“这是我儿子，你们叫他高叔叔就行了。” 看到高老的视线转向苏葭、苏蓉蓉二女，林漠叫了一声高叔叔后，就对高老二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同学，苏葭，苏蓉蓉。” 苏葭、苏蓉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高爷爷好，高叔叔好。” “好，好，真是两位漂亮的小姑娘。”高老笑眯眯地称赞道，还不着痕迹地对林漠使了使眼色。 呃……林漠有些遗憾沈晞没来，不然他跟高老肯定很有共同话题。林漠想到当沈晞得知这次苏杭之行只有两个女生跟他同行时，那一脸让人受不了的意味深长、挤眉弄眼。 “好了，爸，我们先上车吧，到车上再聊。”高叔叔趁高老说话的间隙插话道。 “对，先上车，看我，看到小朋友太激动了。”高老招呼三人：“小漠，还有两位小姑娘，我们走。” 小朋友？林漠觉得这个称呼实在让他有些蛋疼，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算了，以他现在的年纪高爷爷叫他小朋友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林漠一边在脑中吐槽，一边不忘招呼苏葭、苏蓉蓉二女跟上，众人随着高老二人向停车场走去。 ; 第五十七章 担忧 ?“小漠，我们先吃饭，下午就带你们去古琴协会领取准考证，然后熟悉熟悉赛场，不出意料的话，赛场应该是设在苏杭大剧院。” “这次时间有些紧，你们是明天中午的飞机是吧，那就去西子湖看看吧，那可是苏杭的名片啊，其他地方等你们比完初赛，再带你们好好逛逛……”一坐上车，高老就开启了“话唠”模式，兴致勃勃地把对林漠等人这次短暂的苏杭之行的安排娓娓道来。 林漠之前跟高老相处过，对于高老这般“老当益壮”的表现自然没什么吃惊的地方。苏葭跟苏蓉蓉则有些发蒙，真是精力充沛的老人家。 不过两人很快就回神了，苏葭的爷爷也是有点老顽童的脾性，所以再看高爷爷就有些亲切的感觉。而苏蓉蓉本身就有些“人来疯”，高老这么和蔼可亲，她自然更放得开了，很快就与高老聊得起劲了。 林漠跟苏葭望着这一老一少，都有些好笑。 …… 高老的家一看就是有年头的老房子，白墙黛瓦，丛丛修竹冒出墙垣，更添几分清幽之气。 “好漂亮。”苏蓉蓉眼睛一亮，脱口赞道。一边的苏葭点点脑袋，深有同感。比起帝都建筑的宏伟大气，江南古宅的精致婉约同样让人惊艳不已。 林漠微仰着头，眼底掠过几丝一闪而逝的感慨与怀念。 高叔叔先去停车了。高老笑呵呵地站在林漠等人的后面，他已习惯他人初次到访高宅的惊叹与赞美了。 “来，进来吧。”看林漠等人欣赏的差不多了，高老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仍旧不停地把玩着核桃，慢悠悠地越过林漠等人，在前面带路。 走进大门，假山，奇石，小池，亭子，满目的绿色，深浅不一，葱葱茏茏，蓊蓊郁郁，耳边更是时时传来鸟的啁啾声，一般人很难想象，市区中竟然还能拥有这么一处幽静的院落。 林漠、苏葭、苏蓉蓉等人啧啧称奇，赞不绝口。 …… 高家二老是跟他们儿子一块住的，中饭是高老太太跟高家媳妇亲自下厨做的，正宗的苏杭菜，菜式精致，味道鲜美，可谓色香味俱全，让林漠、苏葭、苏蓉蓉吃的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下午，照例是高叔叔开车，把他们送去了大华朝古琴协会苏杭分部。 苏杭的古琴协会满身浸染了江南的韵味，精巧雅致，其门口更是有一个形制古拙的亭子，飞檐流角，亭内有一低头抚琴的石雕，古琴上的琴弦竟是真物，在斜斜照进的阳光下，流转出点点光晕，恍惚间，竟似看到琴弦在微微颤动，流泻出清微淡远的琴音。 苏葭、苏蓉蓉不禁发出“哇！”的低呼声，有一瞬的怔愣。 不要说苏葭、苏蓉蓉二女了，林漠都有些被惊艳到，踏进古琴协会，犹如进入了一处幽静的世界，但瞬间扑面而来的喧哗倒有些破坏了这般意境。 林漠等人也不奇怪，今天是领取准考证期限内的第一个双休日，人多点也正常。 不过，他们原本想着掐着古琴协会下午刚刚上班的点来拿准考证，可以人少点。没想到人已经这么多了。 得，乖乖排队吧。 ……. “怎么样，赛区是在苏杭大剧院吧？”看到林漠等人拿着准考证穿过人群向他们走来，等在大厅的高老、高叔叔二人起身，没等林漠等人走到身边，高老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恩，是的。”林漠把准考证递给高老。 高老接过细细看了起来，果真比赛地点写着的是苏杭大剧院。 “那么，比赛时间......”高老的话有一瞬的停顿，随即抬头望向林漠，惊诧道“小漠，你的的比赛时间是7月31日？！竟然是最后一天！”高老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四艺竞演古琴组初赛时间是7月1日至7月30日，是琴棋书画四个类别中时间最长的一个，这很好理解，其他三类：棋、书、画，甚至一次性安排所有选手进行比赛，都是可以办到的，都不会对选手或评委有太大影响，但琴不一样，古琴的优劣是要靠评委当场听的，哪能一锅端啊！ 但是，这么一来，古琴组后面的选手就有些不利了，评委毕竟也是人，这么多天听下来，这么多选手听下来，不可避免地会感到疲倦，甚至是些许的迟钝与麻木。 这无关专业与否。 越到比赛的后期，评委就越被难打动，因为评委评判的标准会在无意识中被拉高，打的分就会普遍偏低，比如明明两个水平差不多的两人，也许前面演奏的那位就会进复赛，而后面演奏的那位就会被淘汰。 这已是众所周知的共识。 所以历届进入复赛的基本都是在初赛中前半部分进行演奏的选手，在后半部分演奏的选手除非有特别出众的、让人眼前一亮的表现，否则只能是重在参与了。 苏葭也是眉头紧锁，苏蓉蓉之前有些不明状况，后来在苏葭的解释下知道了这么个情况，也皱起了个包子脸，她虽然很相信林漠的实力，但这可是四艺竞演啊，整个大华朝的古琴天才龙争虎斗的舞台啊！ “苏葭的比赛时间是3号，苏蓉蓉的比赛时间是7号，都挺前面的。”林漠看高老、高叔叔、苏葭、苏蓉蓉四人都皱着眉头，热闹的大厅却独独他们这一块地方的气氛有些沉闷与压抑，默了一会终是尝试着打破这个氛围，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 他知道他们担忧的是什么，之前苏葭给苏蓉蓉解释的时候他也是一字不漏的听到的，但那又怎样，林漠一点也不担心，他对自己有信心，绝对的实力是碾压一切不利因素的根本。如果只是因为被安排到最后一天比赛就进不了复赛，那么只能说明他目前的实力也就如此而已。 林漠面上平淡无波，似乎被安排到最后一天比赛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小漠，你……”高老有些欲言又止，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这考试场次是无法更改的，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呢？ 望着众人担忧的神色，林漠有些失笑：“喂，不要对我这么没信心好吗？” “当然不是，可是......”苏蓉蓉急急反驳道，神色纠结至极。 “呵呵，好了。”林漠安抚了下苏蓉蓉，然后环视了一下众人，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我会进入复赛的。”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连语气都是清淡如风的，却透着坚如磐石的信念与不可动摇的信心，一瞬间，清瘦的少年犹如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哈哈”众人都被林漠的气势震住了，一时无言，高老最先回过神来，不禁朗声大笑，“好，好，你师父当年可是拿过四艺竞演的冠军的，你怎么也不能给他太丢脸了。” 高老只听过一次林漠的演奏，还是二月份在古家的事了，对于如今林漠的古琴水准，他并不清楚。但他知道，这孩子是那个谢疯子挑选出来的人，又会差到哪里去？何况林漠现在才十七岁，他的未来还长的呢，一时的失利不代表什么。 从这就可以看出，其实高老对于林漠被安排到最后一天比赛还是担忧的，对于林漠进入这次四艺竞演的复赛也基本不抱太大的希望了。但孩子这么有信心，他怎么能泼冷水。 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呢。高老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林漠自然看出高老等人并没有真的相信他的话，但他也没再说什么，何况现在就算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人信吧，那么，何必浪费唇舌，就等事实说话吧！ ; 第五十八章 师父 ?因为林漠被安排到最后一天比赛的事，大家的兴致都有些受到影响，当然，林漠除外。 林漠既有些感动于他们对他的这份关心，又有些无奈于这份担忧。 这时，他们不远处的人群似乎有些骚动，一阵喧哗声传来，大厅里的很多人都不由得把视线投注了过去。 嗯？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而且刚好借机转换一下众人的注意力，林漠转头望向动静处，苏葭等人见此也不由得把头转了过去。对方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声音尖锐，他们这么凝神细听下倒也听得大概。 “……你说的好听，又不是你被安排到最后一天比赛……” “关心我？！呵！” “我准备了这么久，结果……” …… 后面应该被安抚住了，声音渐不可闻。但这个女孩话语的最后已带明显的哭腔，让人有些戚戚然。 事情很明显，这个女孩跟林漠一样的“好运”，却没有林漠这般的云淡风轻，而是绝望得崩溃了。 “这姑娘真是不走运啊。” “是啊，但也没办法啊，总有人要被安排到最后一天比赛的啊。” “幸好我家孩子运气很好，是在2号考试。” “我姐姐的一个同事的女儿，准备了8年，想在四艺竞演上一鸣惊人，结果也是被安排到了最后一天，后来不要说复赛了，连初赛的前百名都没进，听说打击很大呢。” “比赛的机会虽然不止这一次，但对心气的打击很大啊。” …… 大厅里一片“嗡嗡”声，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林漠：“……”苏葭等人：“……” 幸好，高老首先反应过来，已成定局的事怎么想都没用，现在不能再给林漠增添负担了，虽然这孩子表现得一如平常，但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于是，高老舒展眉头，笑眯眯地对众人说：“好了，既然准考证拿到了，走，高爷爷带你们去西子湖逛逛。” 老人开口，众人自然无不应是。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林漠见此松了一口气，他可不喜欢别人一直拿担忧甚至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即使对方是好意。不过，自己这运气也真是没的说。林漠自我吐槽了一句。之前古琴考级的时候也是这样，他这方面的运气是e吧。 …… 西子湖，作为苏杭闻名大华朝甚至世界的标志性景点，自然美得让人流连忘返。 水水山山处处明明秀秀；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 未能抛得苏杭去，一半勾留是此湖。 论山水的秀丽，西子湖在世界上真有位置。那山光，那水色，别有一种醉人处，叫人不能不生爱。 …… 无数的文人骚客留下了关于西子湖的文学作品，更引得无数人前来苏杭，前来西子湖，赏那一片湖光山色。 林漠等人缓缓行在湖岸边。 阳光明媚，天高云淡，湖面波光粼粼，点点金辉星屑闪耀。 近看，杨柳依依，远看，青山远黛。时有微风从湖面轻拂而来，别有一番清净凉爽之感，让人颇为惬意。 “林漠，你师父是谁啊？”苏蓉蓉突然想到刚才高爷爷说林漠的师父可是拿过四艺竞演的冠军的，四艺竞演的冠军啊！苏蓉蓉舔舔嘴，这是多大的荣耀啊！难怪林漠这么厉害，原来他师父就这么厉害啊。 苏葭闻言也不禁把视线转了过去，历届四艺竞演的冠军，她都清楚，林漠的师父，应该是跟她爷爷年纪相仿的吧，嗯，这个年纪的古琴大家…… “呵呵，林漠的师父，那家伙虽然是一个怪人，却不得不说，真的是一个相当厉害的人啊。”高老听到苏蓉蓉的问题，没待林漠说话，便率先开了口。对于谢琴生——林漠的师父，他一直觉得对方简直不是个人，那家伙的名字真的是他本人最真实的写照——为琴而生的人。这般为琴执着至疯魔的人，别人可以不理解，却不能不敬佩！ 师父啊，林漠有些恍神，是啊，师父一生就参加过一次四艺竞演，但就那唯一一次，师父一举拿下冠军，震惊世人。当时，师父年仅二十五岁，自此，师父名震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身为师父唯一的弟子，他怎么能给师父丢脸。 “哦~是谁，是谁？”苏蓉蓉一听更加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林漠的师父究竟是哪位高人了。 “谢琴生。”林漠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影响自己一生的名字。 “谢琴生？”苏蓉蓉有些懵逼，虽然她可以说是最近才真正对古琴上心，正式踏入古琴圈子。但大华朝的古琴大师、大家她都算是知道大概的，当然，宗师是不用说的，只要是大华朝人，都该知道的。 但是，谢琴生这个名字，真的有点陌生，完全没听过啊。 “嗯？”苏葭皱眉思索，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是哪里呢？ “是啊，现在除了我们这些琴生曾今的老朋友，还有谁还记得当年以一曲《江雪》惊艳世人，引发突降大雪的谢琴生啊。”高老有些唏嘘，有些感慨。 “突降大雪？！”苏蓉蓉重复了一遍，不敢置信，“真的吗？” “谁知道呢，也许只是个巧合，但那雪下的真是太是时候了，恰恰就在琴生演奏《江雪》的时候，当时所有人都被惊呆了。”那时的琴音，那时的画面，直到现在，还这般清晰地存在于高老的心间，不曾褪色。 “哦，我想起来了。”苏葭突然叫道：“谢琴生，我爷爷曾跟我说过，林漠，他竟然是你的师父？！” “他现在还好吗？我能上门拜访一下吗？他简直是一个传奇！”苏葭有些激动。谢琴生，真的是一个传说中的存在啊。 “谢谢，但是我师父已经过世了。”林漠淡淡说道。对于苏葭这般崇敬师父他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情理之中，师父值得这份崇敬。 “啊？！什么时候？怎么过世的？！呃，不是，对不起，我没想到……”苏葭很抱歉，暗暗责怪自己，却也恍然，难怪一直没有对方的消息，原来是已经驾鹤西去了吗。 “没事的，小漠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高老温和的摆摆手，接着回答了苏葭之前的问题：“琴生就是去年出车祸抢救无效走的。”顿了一下，似乎是缓和了一下情绪，高老又带着几分感慨地说道： “琴生自从拿了四艺竞演的冠军后，就拒绝了所有的采访曝光，处于半隐居的状态。呵呵，那家伙眼里只有琴，哪耐烦应对这些烦人的事。所以现在都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了。” “但琴生绝对是有着宗师，甚至无限接近于那传说中的境界——圣师的实力。” “所以，之前大华朝不是有五位宗师，而是六位，而且在我看来，琴生绝对是他们中间最厉害的一位。” “可惜啊，传说中的境界啊，就差那么一步，琴生却就这么去了。”高老说到后来，不禁有些黯然神伤，果真是天妒英才吗？ 苏葭、苏蓉蓉也有些难过，这么一位本该永载史册的存在，就这么默默地去了。 “我会实现师父没有实现的目标的。”林漠伸手轻抚着柳树粗糙的树身，微微的痛感，却让他的眼神更亮了几分。他没有看苏葭等人，只是这么随意说了一句，却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无可辩驳，不可置疑。 ; 第五十九章 决心 ?这次的苏杭之行因为预料之外的状况，虽说不上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不过这也是因为林漠心态好，换到其他人身上，倒真的是验证了前面那句话。但是，林漠心态好，不代表其他人也跟他一样“没心没肺”。 对于这一点，林漠很无奈，却无可奈何。 其实对于林漠的“豪言壮志”，在高老看来，很有几分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年少轻狂之感，这没什么不好，但是林漠可以这么“天真”，浮沉大半辈子的高老却没办法做到。这不是说高老看轻林漠的实力，只是，太年轻了，年仅17岁的林漠真的还太年轻了。 本来四艺竞演对于二十五岁以下的选手而言，也只是长长见识、积累积累经验的平台，真要他们跟年长自己这么多岁的人同台竞技，怎么比得过，就算一般的天才也不行，因为四艺竞演中最不缺的就是所谓的天才。除非真的惊才绝艳，像琴生，当年以二十五岁之龄拿下四艺竞演的冠军，打破历届四艺竞演冠军年龄最低记录，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让多少人感慨“实乃百年才得一出的惊世天才啊！”但那时的琴生，也有二十五岁了！ 对于林漠的潜力，高老相当看好，就算只听过一次林漠的演奏，但就那一次，他就敢断定，只要这孩子不停步不前，未来的成就绝对不可限量，甚至超过琴生那个琴疯子也未可知。 但那是未来，而不是现在。 至于苏葭、苏蓉蓉，她们想的就单纯多了。她们只是觉得，本来要跟同龄的天才比，已经不容易了，还要同时跟比自己多练这么多年琴的，重点是天才比，这已经是近乎不可能的任务了。 在已经没有什么优势可言的情况下，竟然又多了这么一个劣势，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开玩笑，这还怎么比？！ 所以，就算苏葭、苏蓉蓉多次聆听过林漠的琴声，也很想一如既往地相信林漠的实力，但理智告诉她们，林漠想要在初赛脱颖而出，也许、应该、大概、基本……是不可能了。 理所当然的，即使众人极力掩饰，但不经意透露出的忧心忡忡还是让气氛不可避免地沉闷了点。 直到第二天，机场送行，苏葭还好，苏蓉蓉还是有些闷闷不乐，跟耷拉着耳朵的兔子一样，林漠看的有几分好笑，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伸手摸了摸苏蓉蓉的脑袋：“好了，对我这么这么没信心啊？再说就算这次不行，不是还有两次机会吗？”反正林漠也学乖了，不说自己怎么有信心了，那样的话她们也听不进去，反而觉得他在强颜欢笑或是破罐破摔了。既然如此，就说她们想听的话吧。 苏蓉蓉耳朵抖了抖，真的跟个兔子似的，倒也没躲，反而蹭了几下，嘴里嘟囔道：“可是因为这么一个原因，本来很有可能进的，或者就算不进，百名应该没问题的，现在……” 原来我已经连百名都进不去了啊，林漠苦笑。但是看到这姑娘这么可爱，又不禁摸了几下对方的脑袋。软软的头发触感很好。 “蓉蓉，不要郁闷了，你看当事人都没什么事，我们还操什么心啊。”苏葭拉过苏蓉蓉，顺带白了一眼林漠。 呃？林漠耸耸肩，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对高老、高叔叔说：“高爷爷、高叔叔，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回去吧。” “没事，我们看着你们进去，小漠，你……”高老本来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林漠至始至终都看不到一点抑郁苦闷的脸，终是作罢，人老了，连孩子的心理都摸不清了。 高老看着林漠，有些感慨，随即笑眯眯地说：“下来再来苏杭，高爷爷带你好好玩玩。这次可不作数。” 随即高老微偏头对苏葭、苏蓉蓉说：“两个小姑娘下次来也可以再来高爷爷这住哦，高爷爷随时欢迎你们。” “好的，谢谢高爷爷。” …… “轰——”巨大的轰鸣声，高老二人目送着林漠等人坐着的班机飞向高空，划出一条长长的白烟，直至变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际处。 “这孩子，看着像个脾气好的，我还奇怪那个谢疯子怎么教出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弟子，倒是我眼拙了，骨子里的目中无人倒是如出一辙。” “嗯？”高叔叔皱眉思索，他看那孩子脾性很好啊，抽到这么一个“死亡签”也没什么过激的反应。不过也是，这次本来也是试试水吧，就算如此，如此豁达也是难得。但是，目中无人？ 高老一看自己儿子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不禁摇摇头，最后望了一眼飞机最后消失的方向，转身离去。 “这孩子可不是豁达或真的没心没肺，而是他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即使在那样不利的条件下也能冲出重围、一鸣惊人的信心。” 啧，师父当年如此嚣张，徒弟果真也是一个不省心的。不知道会不会有奇迹发生呢? …… 下飞机后，苏葭、苏蓉蓉两家的车已经候着了，林漠婉拒了苏葭、苏蓉蓉要送他一程的邀请，而是自行打了一部车回去。 其实本来沈家也是想来接的，但被林漠拒绝了。 坐在车后座上，林漠不禁想起昨天晚上打电话到沈宅的情况。 当时是戚姨接的，但后来应该是开了免提，因为他能听到好几个呼吸声。 本来沈家接到林漠的电话轻松愉悦的气氛却被林漠一句“我的比赛时间是7月31日”给瞬间冻住了。只有沈晞这个二货还叫着：“哇，压轴啊，厉害！” 但随着静默的蔓延，沈晞也察觉到了不对，“怎么了，是比赛日期有什么不对吗？最后一天不好吗？”但没人理他。 “咳咳”沈爷爷咳嗽了几声，“最后一天也不错，可比第一天比赛的人多出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呢。” “是啊。”“不错。”“小漠，不要有压力，尽力就好。” 周奶奶、沈叔叔、戚姨瞬间反应过来，纷纷开口，一时间，林漠觉得耳朵有些麻。 “喂喂，你们不要忽视我的问题啊！”隐隐能听到沈晞忿忿的叫声。 沈晞应该是被“赶离”了座机旁吧。林漠有些好笑地猜测。随后，直到林漠挂掉电话，沈家人都没有再就比赛日期说什么，而是随意聊了一些他在苏杭的见闻之类的。 应该是怕刺激到自己吧，林漠对于沈家的心态也能猜个大概。反正在所有人的印象中，抽到最后一天比赛就是可以回家洗洗睡了，光靠言辞他无法改变这种固有的观念，但不用多久，他会亲手打破这个成见的！ ; 第六十章 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自然是全身心投入到四艺竞演的准备当中。 随着比赛的一天天临近，四艺竞演的热度越来越高，几乎人人都在谈论这个盛事。就连学校里平时只关注流行音乐、重金属摇滚或其他反正跟传统四艺完全不搭边东西的同学也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四艺竞演，由此可以看出四艺竞演在大华朝的民众心中占据着怎样的分量。 而林漠、苏葭、苏蓉蓉、郑东来还有顾明萱、徐清远、俞浩、李洸等要参加四艺竞演的选手，更是受到了特别关注，他们总是会受到同学们的加油与鼓劲，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就连老师在走廊上碰到他们时也会笑着为他们道一声加油，甚至有些老师直接就在课堂上为他们打气。 所以在面对早操后偶然碰到的校长笑着为他们加油时，他们已经麻木，不，很淡定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每一个参赛选手都在做最后的冲刺。 而帝都二中的期末考试就在这么一个氛围中不咸不淡地结束了。 此时，离7月份，大华朝四艺竞演古琴组初赛还有2天。 期末考试一结束，苏葭、徐清远已经最先前往苏杭了，毕竟她们的比赛日期一个3号，一个4号，已经没剩几天了。 7号的苏蓉蓉、9号的郑东来、俞浩打算过两天就出发前往苏杭。 12号的顾明萱，15号的李洸出发的时间自然再迟点，去太早怕静不下心练琴，去太晚也容易紧张，适当提前些时候去是最好的。 所有人都难掩兴奋紧张，这时候心态的调节就很重要，如果到时候因为紧张而发挥失常，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林漠一如平常的模样倒真给人状态外的感觉。其实很多知道林漠比赛日期的人也是觉得林漠是放弃这次的四艺竞演了。 郑东来、顾明萱等后来知道林漠比赛日期的人，也难掩遗憾。尤其顾明萱，身为古琴社社长，比起个人的荣誉，她也很关心整个古琴社的荣誉、学校的荣誉，林漠的出现真的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她也真的对林漠抱持了很大的期待，没想到……老天爷，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最有希望进复赛的一个，却在一开始就要夭折了。 顾明萱很不甘，但再不甘又能如何。她终究是无法实现重振帝都二中古琴社的宏愿了吧？ 郑东来等人对此也不好说什么，因为不管说什么好像都有幸灾乐祸的嫌疑，只能当做不知道这事一样，聊天、练琴，除了那日渐凝重紧绷的气氛，一如平常。 对于他们没找他说什么，林漠很是松了一口气，其实想想，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突然爆出一个大冷门，不是也很爽吗？林漠摇摇头，甩开纷杂的思绪，沉肩坠肘，“铮~”清亮的琴音响起，如水流淌，林漠的心也渐渐变得澄澈空明起来…… 7月份，大华朝四艺竞演初赛正式拉开了序幕。电视、报纸、杂志、网络都在铺天盖地地介绍该项比赛的盛况，可以说是引发了全民热潮，尤其是各大赛区，瞬间人气爆棚，人满为患。 各个人气选手都被追踪报道，还有些报刊杂志另辟蹊径，专门寻找黑马，捕风捉影，添油加醋，不管怎么说，四艺竞演同样也是一场媒体的盛宴，各式新闻数不胜数，赛区门口每天都蹲守着无数的记者。 不得不说记者就是厉害，大赛开始前就把选手的身家背景都摸得差不多了，筛选出需要重点跟进的对象名单，而比赛正式开始后，报纸每天都会报道当天比赛中实力出众的选手，让民众讨论谁会突破重围，进军复赛。 林漠也在报纸上看到了苏葭的照片，这还是沈晞贼兮兮地拿过来给他看的，据他说是背着沈家其他人拿过来的。当时电话里不了解情况，但后来沈晞也明白被排到最后一天比赛意味着什么。 但沈晞这货就是这样，即使内心也是觉得这次可能是有点悬，但表现出来的还是大咧咧的，浑然不知这样的安排对于林漠而言有多严峻，一幅力挺兄弟到底的模样。 沈家其他人对林漠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也都尽量避免在他面前提起有关四艺竞演的消息，所以林漠一心练琴，对于四艺竞演的消息还真没太关注，反正到时候去了想不知道也难。 沈晞被戚姨等人耳提面命，自然也不会触霉头。但是，这次是苏葭上报纸了。苏葭啊，不但是林漠跟他的同班同学，是他们的朋友，还是跟林漠一个古琴社的，关于她的事怎么能不告诉林漠？ 要知道一天有280位选手比赛，可能上当天报纸的只有寥寥二十名！当然这报纸指的是《人民日报》，大华朝最权威的报纸之一，可不是其他杂七杂八的报纸。 这二十位选手都是《人民日报》经过多方面考量，从280位选手中一位一位挑出来的，绝对有理有据，而从往届的结果看，也的确几乎大部分进入复赛的选手都没有脱离《人民日报》的预测范围。 所以大华朝的民众基本都会以《人民日报》的候选选手为依据进行猜测讨论最终进入复赛的选手。 理所当然，每一位参赛选手都以进入《人民日报》的候选名单为荣，这是对他们实力的肯定。每一位进入《人民日报》候选名单的选手即使最终进不了复赛，都会获得极大的关注与荣誉，更遑论进入复赛了。可以说，每一位最终进入复赛的选手都是携带着大量气运的真正的天之骄子。 而现在，苏葭竟然进入这个候选名单了，实在是值得庆贺的好事。 至于这会不会打击到林漠或让林漠更郁闷，毕竟不管怎么说，林漠目前处于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状况下，而本来不及自己的人却获得这般大的荣誉，一般人都会更加不平或心伤的吧，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沈晞愣是完全没想到，主要是林漠这货一直表现得太淡定，让人完全想不到这方面去。 林漠接过报纸，一个版面有五位参赛选手的介绍，苏葭的照片就在正中央。 这应该是张抓拍的照片，苏葭闻声回头，精致的眉眼中是理所当然的矜贵与骄傲，犹如白天鹅般修长优雅的脖颈，微仰的下巴，微抿的粉唇，强大的气场扑面而来，硬是把同个版面上的其他四位选手衬的黯然无光。 “呵呵。”林漠不禁低笑出声，这妮子气势很足呢。他也不能输了。 …… 15号，除了林漠，帝都二中所有的人都结束了比赛。而最终能登上报纸的只有苏葭跟郑东来两位。本身实力当然是一个重要因素，但苏葭的爷爷是大华朝古琴协会的副会长也是一个重要的参考因素吧，毕竟以古琴协会副会长的实力与人脉培养出来的苏葭必定是不同凡响的，只要是了解了苏葭背景的人，都难免不这么想吧。 而郑东来，林漠才知道，原来他是古琴大家易止庸易大家的弟子，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弟子，而是亲传弟子。要知道大华朝的古琴大家收弟子的不多，一旦要收那要求也是极为严苛的，而且大多还是从记名弟子做起，只有达到要求后才能转为亲传弟子。 但据报纸说，郑东来是直接被易大家收为亲传弟子的，目前为止，易大家一共就两位亲传弟子。易大家如此看好的人，他们这些“门外汉”有什么理由不看好？ …… 林漠很开心自己的朋友获得别人的肯定。但是，虽然有压力，林漠的嘴角缓缓勾起，双眼深邃幽暗，似有熊熊火焰愈燃愈烈，却也只是一点压力而已，更多的却是难以遏制的兴奋，甚至连他的指尖都在微微颤动，马上，他马上就要与大华朝所有的天才琴师正面碰上了，孰强孰弱，很快就会见分晓！ 他们的第一场战役结束了，而林漠的战役，要开始了！ ; 第六十一章 记者 ?“高爷爷，高叔叔。”“高爷爷，高叔叔”林漠、沈晞一见到高老二人，就自觉开口叫人。 “哎，小漠，小晞。明翰，弟妹，要你们来一趟真不容易，这次好歹借着小漠的由头让你们来看看老哥我。” …… 林漠站在一边，静候几位老人叙旧。 其实，本来他想自己一个人来的，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至少沈晞绝对是要跟着去凑热闹的，这样也就两个人。鉴于沈叔、戚姨都有工作要忙，林漠肯定婉拒他们的陪同，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事事要长辈陪啊。而沈老夫妇，那就更加不好意思麻烦老人家了。 没想到，最后，沈爷爷、周奶奶一抛出去苏杭游玩、顺便看看高老的说法，他就无言以对，只能同意二老的陪同了。想想二老去江南岸玩玩也挺好的，而且高老也一直记挂着沈老夫妇二人去江南看他。 众人一番寒暄后，就上车往高宅驶去。 只是简单的接风洗尘后，高老就直接带林漠到了琴室，这是高老自己的琴室，接下来直到比赛前的十几天里林漠都会在这里练琴。 这次，因为初赛禁止选手自备古琴，所使用的琴都是组委会统一提供的，所以林漠并没有把“独幽”带来，打算就用高老琴室的琴练习。高老琴室的琴并不少，足足有五张，式样也各不相同，分别是仲尼式、伏羲式、落霞式、蕉叶式与正合式。 林漠微微思索了一下，挑选了一把仲尼式的古琴。毕竟仲尼式是古琴中最常见的一种款式。在他看来，组委会提供的比赛用琴很可能就是仲尼式的古琴。 他的“独幽”是灵机式的，仲尼式的古琴他演奏的并不多。不同式样的古琴的琴音特色也有所区别，不，应该这么说，每一把古琴都是独立的个体，一旦上手，感觉敏锐的琴师都会清晰察觉出来。好的琴师，就会根据手下古琴的音质、音色等等，做出相应的微调，使琴曲更加流畅自然，委婉动听。 接下来的时间，除了吃饭休息，林漠都扑在在琴室里练琴。 琴室的隔音很好，外面的人完全听不到琴声。 高老、苏老等人围坐在庭院中，石桌上清茶袅袅，香气怡人。 “明天就是31号了。”高老举杯抿了一口清茶，“幸好小漠就是第一场比赛的。你没看外面，关注古琴初赛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都把心思放在另外三艺的初赛上了。” 四艺的初赛安排是古琴最先，其次棋、书、画，间隔都是七天左右。 所以排在前面比赛的好处简直显而易见。 “啊~”沈晞突然大叫了一声，把几位老人吓了一跳。 “林漠肯定会一鸣惊人，亮瞎他们的狗眼的。”沈晞很有气势地大声吼道。 “你这孩子，瞎嚷嚷什么呢，不要吵到小漠。”周奶奶一个巴掌拍在沈晞的背上。 “嗷~”沈晞一个夸张的表情，接着又发出一声“唉~” 沈爷爷一个颇具威势的眼神过去，沈晞立即噤声了，委屈地在角落里画圈圈。 沈老摇摇头，不理搞怪的沈晞，视线不由得投向琴室的方向，林漠这孩子一向稳重懂事，也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希望这次对他的打击不会太大。 沈老是知道的，林漠一直以他师父为榜样，在听了他师父的“丰功伟绩”后，也梦想着有朝一日像他师父一样，一次，就夺得四艺竞演的冠军。 所以本来沈老以为林漠也会像他师父一样，在二十五岁参加四艺竞演，然后一举成名天下知。没想到，今年就参加了，是想要超越师父吗？ …… 第二天清晨，天高云淡，阳光明媚，又偶有微风拂面，实在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好天气，深吸一口气，便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一振。 高叔叔开车把他们送到初赛考点——苏杭大剧院。 比起最初的熙熙囔囔、人声鼎沸，现在明显冷清多了，记者也只剩两三只了。 “哼！”沈晞不爽地哼了一声。要知道一来苏杭，他就来苏杭大剧院踩点了，那时可比现在热闹至少十倍！ 林漠倒不在意这些，对沈老等人说：“那我先进去了。” “恩，小漠，平常心，正常发挥就可以了……”沈老忍不住唠叨了几句。 “小漠，看看准考证是不是在身上……”周奶奶也絮絮叨叨起来。 “小漠，等你出来，高爷爷带你好好在苏杭玩玩……”高老也说了几句。 沈晞狠狠拍了几下林漠的肩膀：“兄弟，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天才！” …… 好不容易，在林漠一一应下后，终于被放行了。 林漠转身向入口走去，不急不缓，悠然自若。 …… “恩，难道是他？”苏杭大剧院角落的阴影处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看他们身上的装备就知道这是两位记者。 高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此时他望着向选手入口走去的林漠，摸了摸有些胡茬的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好像没什么厉害的啊，心态倒是很好的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嘛。” “前辈，都31号了，我们还来古琴初赛的会场干嘛？”一边的小个子青年一脸青涩，鼻梁上架着一个大大的镜框，满脸不解地问道，看前辈没理他，又叫了好几声：“前辈，前辈……” “别吵！”中年男子一个巴掌打在青年的脑门上。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住了，怎么就听了别人几句话，就来这里蹲点了。 他来这里的原因，还是源自之前他采访苏葭跟郑东来时对方说的几句话。 当时，按照惯例，他问了这么几个问题：“你觉得这届四艺竞演东部赛区的选手中，哪几位是最有可能进复赛的？你又最看重哪几位？” 结果这两位选手的回答却出奇的一致。 “我没有预知能力，并不知道哪几位选手最终会进入复赛。但说到最看重……林漠，真是一个让人绝望的对手。” “不知道。林漠。” 他们的回答固然让他吃惊，但更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他们当时的眼神，那般复杂的眼神，一下子就把他震住了，他没想到能从两个少年身上看到这样的眼神，不甘、失落、无奈、嫉妒，最后，化为深深的叹服与敬佩。 就冲这眼神，他对那位叫林漠的少年深感好奇。 所以，他问来了林漠的比赛日期，所以，他现在出现在了这里。 但是，刚才的少年并没有如大部分参赛选手那般拥有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感觉，明明这般不利的情况，却显得很是从容不迫，看上去应该也不是自大的看不清形式，也不是完全放弃，纯粹来见识一下的感觉，那么……是胸有成竹吗？凭什么？ 中年男子自诩对大华朝，尤其东部的古琴天才还算了若指掌，但他从来没听说过林漠的名字，这真的是一块还未现世的宝玉吗？他是否会成为这一届四艺竞演古琴组东部赛区的最大黑马？中年男子莫名热血沸腾起来，如果是真的，这绝对是一个大新闻啊！ 小个子青年看着突然如打了鸡血般亢奋的前辈，一脸懵逼，这是怎么了？ ; 第六十二章 《飞鸣吟》 ?走进赛场的林漠自然不知道门外有个记者也在牵挂着他的表现。 林漠走进候考区，那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气氛有些沉闷，似乎有种悲观的情绪在蔓延。 嗯？林漠转念就想到了根源所在，他摇了摇头，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微阖双眼，看似在闭目养神，脑中却在翻阅着脑中的书籍。 他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只要空闲下来，就瞬间进入“学霸”模式，翻阅脑中的书籍，努力充实自身，要知道，目前为止，头脑中的文字资料他才阅读了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再不抓紧点，他要何年何月才能看完啊。 …… “……林漠、王珂……，以上叫到名字的选手请跟我来，下一组选手，张勘、胡彦……请准备。” 候考区一阵骚动，林漠缓缓睁开双眼，眼内一派清明，有浅浅的笑意溢出，终于开始了吗？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林漠起身，跟其他叫到名字的选手一起，随着工作人员向考场行去。 一路上，很安静，甚至有种压抑的沉默气氛蔓延开来。 “到了，就是这里，祝你们好运。”工作人员拉开大门，瞬间投射出来的光芒让选手们下意识地眯起了双眼。 这是一个很大的场所，场地中央背向摆着两排古琴，每排各五张，间隔很大，两排古琴前则各有一排评委席，评委席上除了相应地有五个位子以外，中央还有一个评委长的席位，此时12位评委都已经就位了。 选手们按序鱼贯而入。林漠眼尾不经意一扫就看到他们脸上凝重的表情，耳边也传来选手们深呼吸的声音。 进到场内，空旷的场地无疑更增添了选手们的心理压力。 “首先，欢迎你们来参加四艺竞演古琴组的比赛。今天是初赛的最后一天，相信你们也等急了吧，希望你们能为这届的四艺竞演古琴组初赛划下一个完美的句号。那么，曲目《飞鸣吟》，请开始演奏吧。”其中一位评委言简意赅地讲了几句，就宣布比赛开始了。 “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响起，选手们都在各自的琴桌前落座。 考试形式对每一位选手而言都不陌生，因为历届四艺竞演古琴组初赛形式都是这样。十人一组，命题，同时演奏。选手们也都针对此做过训练。但训练是一回事，比赛又是另一码事了。 要在10人同时演奏的情况下演奏好一首曲子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其中的难点显而易见，就是选手得在不受其他选手琴音的干扰下，毫无滞碍的、流畅地演奏出整首琴曲，当然，光是这样还远远不够，在保证正确性与完整性的基础上，以情动人同样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干巴巴的琴音可没有丝毫美感可言。 这首琴曲要有选手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理解、自己的感悟，所有的这些都要通过选手指尖下的琴音表现出来，以此来打动评委。 “铮~”琴音响起，大华朝四艺竞演古琴组东部赛区最后一天初赛，开始了。 却没想到，一开始，就有状况发生。一个考生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太过在意其他选手的存在，手下的动作就慢了一拍，这本来也没关系，又没有规定要所有选手一起起音，但他偏偏就慌了，一慌也就乱了，弹错了一个音，受他的影响，旁边的选手也被带着错了音，犹如多米诺骨牌一样，除了少数几位选手，其他选手都不幸“沦陷”。 评委席上的评委不禁摇摇头，他们也知道选手们跟民众们对最后一天比赛是怎么评价的。但是也许他们的确因为一个月下来的聆听而有所疲倦，无形中拉高了评判标准，但选手的表现不如前面几天的选手也是不争的事实。 也许这些选手是对于最后一天比赛的压力太大了。但是这种心理承受力，在比赛中注定是走不远的。 “咦？”突然评委都把头转向同一个方向，身体不由得前倾，脸上的神情渐渐变的专注甚至沉醉起来。 这番动静下，林漠却不受其扰，完全沉浸在自己演奏的乐曲中。 《飞鸣吟》，《杏庄太音补遗》中有言：……鴈自北而南，去寒就暄，白露旣降，金飈适生，此正飞鸣时也。 此曲乃南宋琴家郭楚望所作，最早见于明朱权的《神奇秘谱》中，是一首流传颇为广泛的琴曲。 《玉梧琴谱》中言：此吟郭楚望所制也。然曲之趣，言鸿之为物，知秋而南賔，唳乎霄汉，决云万里，翱翔四海，其志何大也。故壮其事而寓焉。 《飞鸣吟》，以散音为主，按音为辅。林漠左手虚虚按在琴弦上，右手或勾或挑，时而左手按弦。 突有秋风袭来，杏黄的落叶打着璇儿纷纷扬扬，秋色萧条，万籁寥寥。一阵悲凉感蓦地袭上心头。 “唳—”一只大雁直冲云霄，“浩浩靑霄，瞬息间飞渡也，眞缥缈”。 但是，旷远的天空下，其声却更添几分凄清。评委们都面现哀容，为其“遥逐南征，惆怅哀离也”。 正如《伯牙心法》中所云：按是曲，盖所以写秋鸿之飞鸣耳，夫鸿胡为而飞鸣哉。……故鸿之飞鸣於秋者，殆有郁中泄外，见声于翱翔之间者乎。夫以秋气凛冽，天道肃杀行焉，而鸿去彼乐土，适我南国，是以其声哀痛凄惨，与秋声而俱伤矣。令听之者，婉然有覉旅离别之感云。 有林漠身边的选手受林漠琴声所惑，怔怔间忘记手中动作，就这么维持着抚琴的姿势，愣愣地听着。 整个赛场似乎成了林漠的独场演奏会，众人的眼中，巨大的场地中，唯有那一人的存在，也唯有那一人指尖下流泻出的琴音入了他们的耳，进了他们的心，就此萦绕缠绵，刻骨铭心。 曲至末尾，清越的泛音幽幽响起，“长鸣霄汉，歛翼逺落在平沙。兴尽归来盤聚乐，浩无涯。”琴弦颤动，琴音不止，空旷的室内更显余音袅袅，余韵悠长！ ; 第六十三章 第一曲结束 ?一曲终了，林漠回神发现四周一片安静，他也没在意，以为他是最后一个结束演奏的。 时间流逝，气氛仍旧一片沉闷，评委也没有发话。恩？林漠眉头微皱，有些疑惑，还不让选手离开吗，他听说初赛都是一演奏完就离场的啊，毕竟后面还有这么多组等着，而且都盯着他干嘛？ “咳咳。”这时，主裁判长咳嗽了几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手里翻看着选手的资料，温和问道：“8407号选手，林漠是吧。” “是。”林漠虽然有些疑惑，却起身回道。 “好，好啊.”主裁判长喃喃道“没想到……” “？”裁判长的声音太轻，他们之间又隔着一些距离，所以林漠并没有听清裁判长讲了什么。 “好了，谢谢各位选手的演奏，那么，你们的初赛到此结束，请各位退场吧。”另一位裁判长见状，出声道。不管怎么样，先把流程走完，不然让选手们傻愣着，像什么话。 选手们鞠躬致谢后，有序退场。但每个人一方面不由自主地与林漠保持一定距离，另一方面又有志一同地都把目光投注到了林漠身上，眼神复杂，却难掩一丝崇敬。 林漠还有点云里雾里，不知道什么状况。他们却知道，因为刚才他们也是彻底被震惊到了，甚至忘了他们还在比赛，而林漠，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就这么全然欣赏起来了。 待琴曲结束，他们恍然回神醒悟过来自己究竟干了什么的时候，却只能无奈苦笑，竟然在比赛中碰到这么一个妖孽，不知是幸呢？还是不幸呢？ 此时刚才琴曲带给他们的震撼还未褪去，看到林漠，他人就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不自觉就跟林漠保持了距离，让出了通行的道路，生怕冲撞了这位天才大人。 林漠虽不明就里，却也乐得轻松，就这么甚至带着几分悠然之意的走出了考场。 门口，之前带他们来考场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在那了。 一走出考场，考场里凝滞沉闷的气氛如潮水般褪去，所有选手绷着的表情都松懈了下来，不管是喜是悲，总归不再压抑了。 “沿着这条走廊走到底，拐个弯就能看到出口了。”工作人员微笑道，随后鞠了一个身，就转身离去了。 林漠没有多做停留，何况比完试的选手是不允许回到候考区的，那他还留着干嘛，他径自朝出口的方向走去，却没发现其他选手都没有动静。 待林漠的身影消息在拐角后，剩下的选手们瞬间爆发出一片哗然声。 “这是哪位大神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林漠，是这个名字吧，我刚才听裁判长大人是这么叫的……” “不服不行啊，我本来以为自己在古琴上多少还是有点天赋的，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简直碾压全场，霸气侧漏啊！” …… “……他年纪还很小吧，至多也不会超过二十岁。” 某个选手沉默良久，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犹如被按了静止键，这片刚刚还喧哗不已、议论纷纷的空间，瞬间“哑”了。 是呀，因为他们都被林漠的实力给震住了，就都不自觉地把他摆在了高于自己、类似前辈的位置上，却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这仅仅是一个少年，而且是一个比大部分的他们都年轻的少年啊！ “切~，真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妖孽啊！” “怪物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 “问题是，我这前浪还没发过威呢，就这么被拍死了！” …… 从昏暗的室内走出大门的一刹那，明媚至刺眼的阳光肆意倾洒而来，林漠眯起双眼，静静伫立在光暗交界线处，直到感觉阳光不那么刺眼了，才举步向外走去。 “林漠！”时刻关注出口的沈晞第一个发现了林漠的身影，不禁大叫道。 林漠抬眼望去，沈晞高高举着手向他挥手示意，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站着高爷爷跟沈爷爷、周奶奶，他们看到林漠，也举步欲向他走来，见此，林漠加快了步伐，与跑过来的沈晞一起回到了那棵大树下。 树下还零零落落地站着不少人，也都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向林漠。林漠可以说是他们看到的第一个出来的考生。 “小漠，辛苦了，来，喝点水。”周奶奶一脸心疼地看着林漠，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过去。 “呃，嗯，谢谢。”虽然林漠并没有觉得辛苦，初赛而已，曲目也不难，他弹得很是畅快。但对于周奶奶的好意，他自然不会拒绝。 “老婆子，就一首曲子，辛苦什么？”沈爷爷一贯的犀利，也毫不意外地接收到了周奶奶的一个白眼。 “咳咳，小漠，饿不饿，早饭也没吃太多，高爷爷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高爷爷忍笑咳了几声，才开口说道，仍有几丝笑意泄了出来。 林漠刚要应声，这是后面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同时一个男声问道：“你好，请问是林漠林同学吗？” 林漠回身，对面两人显著的职业装备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们的身份，记者？没想到最后一天也会有记者来采访他，真是尽职的记者先生。 “我是。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好，林漠同学，我们是《帝都周刊》的记者，这是我们的记者证。”为首的中年男子取下脖颈上的证件递给林漠，身边的青年见状也赶紧取下自己的递过去。 待见到林漠接过证照后再度抬起头，中年记者也不废话，大夏天的，这还有好几位老人家，决定速战速决，便单刀直入地问道：“林漠同学，我前几天曾采访过你的同学，苏葭与郑东来两位同学，当我问到此届四艺竞演最让他们看重的选手是谁时，他们都回答是你，请问对此你是怎么看的呢？” 嗯？林漠有些许意外的扬了扬眉，随即清朗的眉目似有一缕锋芒一闪而逝，让一直注视着林漠的表情的中年记者一愣，“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林漠说完这句，也不在意这句话在一般人耳中听来是怎样的嚣张狂妄、不可一世，便向两位记者点头告别。 两位记者愣愣地盯着林漠转身离去的背影，耳边还能听到林漠身边另一位少年的声音：“帅啊，林漠，这句话说的好，有逼格！” “这，前辈……”年轻记者一脸懵逼，望向同样受到冲击的前辈。 “呵呵，人不轻狂枉少年啊，但是......”中年男子望着林漠等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在心里把刚才未说完的话接上了下半句：轻狂也是要有本钱的，否则只能是一样笑话罢了！那么，林漠，你究竟是真的成竹在胸，心有底气？还是只是看不清自身的井底之蛙呢？ ; 第六十四章 本期人物 一 ?直到再也看不见林漠等人的身影，中年记者才带着几分感慨就要转身离开，他来此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自然没有再留在此的需要。 这时，一阵喧哗声传来，中年记者循声望去，原来是比完赛的选手们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中年记者没在意，带着自己的后辈打算打道回府。 嗯？突然，中年记者止住了身形，在后辈茫然不解的目光下，侧耳细听。 “妈妈，我在的比赛小组中出了一个天才琴师，当时很多人都被他的琴声所惑，都忘了当时是在比赛中呢。” “嘿，先别管我发挥怎么样，我跟你说，我那组出了个特别厉害的家伙，连评委都被震住了！” “……我真是大写的服啊……” “我是不知道报纸上讲的那些天才的水平是怎么样的，但这位，我觉得绝对不逊色于他们。” “……就算进不了复赛，前百名是没得跑的。” “他啊，叫林漠，当时评委就叫了他一个人的名字……” …… 真的是他！中年记者面色复杂，刚才偶然捕捉到一些话语，就有所猜测，于是停下脚步，细细聆听，结果也是不出意外。 但是，紧接着，中年记者的脸上染上了一分灼热，要知道，现在可没有其他同行关注到林漠，那些人对于苏葭跟郑东来的话都是一笑而过的吧。那么这就是独家新闻啊！不需要林漠进复赛，只要林漠能进百强，百强就可以了，那绝对是爆了一个大冷门啊，要知道《人民日报》从今天的280位选手中评估出的二十位潜力选手中可没有林漠的啊！ “啊，前辈……”年轻记者也注意到了传来的话语声，脑筋一转，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爆点，面色涨红，激动得都不知道如何表达了。 对于记者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就是热点头条啊！ 现在大华朝热度最高的是什么？自然就是正如火如荼举行的四艺竞演！所有有关四艺竞演的新闻，即使擦到一点边也会受到极大的关注！但是新闻媒体这么多，要脱颖而出何其艰难！这就需要爆点，需要独家新闻！ 而现在，就很可能有一个独家新闻放在他们的面前！ “淡定。”中年记者顺手一个板栗敲在激动的后辈头上。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脸庞也有潮红涌现。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确定有多大的可能林漠是能进百强的，否则他们一时激动刊登了，结果最后人家连个百强的边都没擦到，到时不止他们，整个《帝都周刊》都会成为行业内的大笑话！他都能猜到到时候舆论会怎么说！这可不是一个可以一笑而过的事！ “走，我们去采访采访跟林漠同一组的选手。”中年记者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迫不及待地上前了。当然，如果能有机会采访到一位评委就更好了…… “这位选手，你好，我是……” …… 那厢，中年记者二人组正满怀对头条的憧憬不知疲倦地采访着一个又一个选手，这边，林漠一行人正在愉悦地逛苏杭。 林漠又来到了西子湖，不过这次，他可不是在岸边，而是在湖心的船上。 炎炎夏日，泛舟湖上，清风徐来，水波涟涟，实在是一大享受！ 尤其手中还拿着一个莲蓬剥着莲子吃，清甜的莲子让人满口生津，颊齿留香。 偶然还能看到有水鸟扑扇着翅膀落到水面，引起一片惊喜的“大呼小叫”。 下午，高老带众人去参观了一下美术馆、博物馆、名人故居之类的场所，毕竟这次同行的老人多，天气也热，这些地方人不多，又凉快，对于沈老、周老太太这样有艺术修养的老人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逛累了，就去茶楼坐坐。一杯清茶，几碟茶点，耳边有琴声流淌，鼻尖能嗅到绿竹清香，真真是幽静雅致的环境，让人惬意不已。 一天下来，众人玩得很愉快，谁都没有提起四艺竞演的事，好像这一次他们就是纯粹来玩的。林漠自然乐得如此，这样轻轻松松的玩多好。反正到时候结果出来就知道了，现在想再多又没什么用。 晚上，林漠听到开门声，一转身，就看到沈晞跟做贼一样溜进自己的房间。 林漠不禁一头黑线，“你干嘛？做什么亏心事了？” “你才做亏心事。”沈晞下意识反驳了一句，“咳，还不是爷爷奶奶，算了……比赛怎么样？”沈晞顿了一下，决定是男人就干脆点，也不扯东扯西了，直接道出了自己的问题，这个问题他可忍了很久了。 “不怕打击到我？” “呦，林大琴师，你这么吊炸天的人也会被打击啊？……那个，这次就算不行也没关系，还有两次机会呢，要知道……”沈晞惯性贫嘴后，又后知后觉安慰起林漠来，一方面他希望林漠继续完爆他人，就如他一直以来的表现一样，但另一方面，理智又告诉他这次不太可能，因为似乎所有人都不看好林漠，他纠结得快要抓狂了。 “呵。”欣赏了一会沈晞一脸“便秘”的表情，林漠轻笑一声，开口道：“没问题。” “没把握也没，啊，没问题？！”沈晞满脸安慰的表情顿时滞了，十分搞笑。 “老兄，你确定？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沈晞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带着几分怀疑问道。 “我确定，另外，对于古琴，我从不开玩笑。”林漠认真道。 “呃，这倒是，但你确定你不是自信心膨胀，自我感觉太好……”沈晞嘀嘀咕咕道。 “嗯？”沈晞声音太含糊，林漠没有听清。 “没什么，好样的，兄弟，哈哈。”沈晞一阵干笑。 …… 此时，《帝都周刊》的编辑部。 “你们确定？”主编摸着手中的资料、文稿，沉默了一下，出声问道。 对面站着的正是白天采访林漠的中年记者。另一位年轻记者正在外面坐立不安地等着最终的交涉结果。 中年记者二人结束所有采访后，就快马加鞭地把所有的资料整合起来，加班赶出了一篇关于林漠的专稿。 老实说，通过对林漠同组选手的采访，中年记者就知道自己挖到宝了。跟林漠同一组的选手无一例外，全都对林漠的琴艺赞不绝口，要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参加四艺竞演的选手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心高气傲的，这是他们自身的实力还有四艺竞演这个国民赛事共同赋予他们的。 现在，他们都对林漠有这么高的评价，这说明林漠的琴艺不是一般的好，而是真的可以说有碾压全场的实力才可以达到这般认同度的。 而且，中年记者二人组后来还幸运地采访到一位评委。这位评委对于林漠的评价直接导致了现在他与主编的交涉。 他想让他的这篇关于林漠的专稿作为这期《帝都周刊》的主推文章，若果可以的话，他还想争取林漠成为《帝都周刊》的本期人物。 如果是平时，这绝对不可能，但现在是四艺竞演的比赛时期，选取一位或几位看好的潜力选手进行重点报道，并不稀奇，事实上，很多报刊杂志已经这么做了。但是对于《帝都周刊》却是第一次，因为他们一直没有抢到什么独家采访。 这次，机会难得，他想尝试一下。 “是的，主编。林漠绝对是一匹大黑马，而且现在还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们……” 如果不是面前讲话的是他的一员大将，主编绝对会把手中的文稿甩到对方头上。 《帝都周刊》从来不靠搞噱头来搏出位，这是他们的底线。 所谓的黑马，的确是一大爆点，尤其是这种一黑到底的。民众也很喜欢这种梗。但是，其中的风险同样不言而喻。 这个林漠，他完全没有听说过，万一他们在这边搭台子、唱大戏，结果人家那边掉链子怎么办？那他们就会成为整个帝都同行的笑话！ 林漠，值得他们冒这个险吗？ ; 第六十五章 本期人物 二 ?但是他相信对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提出了这个想法，必然有所依据。 主编没再说什么，低下头认真翻阅起手中的资料。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办公室很安静，只听得到“刷刷刷”的纸张翻页声。 中年记者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眼睛死死地盯着主编，不放过主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中年记者惊喜地发现主编脸上冷硬的线条随着手中资料的翻阅，渐渐软化了下来，眉目间的“川”字也逐渐舒展开来，眼中时有精光闪现，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看到主编神情的变化，中年男子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事，成了。他不禁握紧身侧的手，努力绷着一张脸，但眼里的笑意快要抑制不住了。 突然，“哈哈，好，就按你说的做！”当主编看到四艺竞演的评委之一，著名的古琴学者陶公冶陶先生的评论后，就大笑出声，拍板定下了。 这个决定让《帝都周刊》获益匪浅，一跃让这个新兴报刊在竞争激烈的传媒行业中站稳了脚跟，并获得了巨大的成长。也让这位主编一再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头脑发热，一开始就把这个提议者赶出去，而是认真翻阅了对方提交上来的资料。当然，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 第二天，古老带上几人去附近的公园晨练。 远山如黛，草木葱茏。清晨清凉中混合着草木清香的空气分外让人神清气爽。 “舒服！”沈晞伸了个大懒腰，叫道，“咦？”沈晞左看看，右瞅瞅，“我怎么觉得别人好像都在看我们？错觉吗？” 这时，“老高，早上好，有几天没见你了。”一位身着白色练功服的老人缓步走了过来。 “早啊，老温。”高老笑眯眯眼。 “这就是林漠吧？”一跟老朋友打完招呼，温老就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清朗温和的少年。 “咦，老温，你怎么会认识小漠？”高老奇怪道，随即视线一扫周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他现在也察觉到了周边的人对他们这边，确切地说，是对林漠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呵呵，你们还不知道吗？给，这是我今天路过报摊时偶然看到的，觉得有兴趣就买了下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真人啊。” 高老接过杂志，沈老夫妇、沈晞都凑了上去。 林漠其实有猜到一点，可能跟昨天的记者有关，但也没在意，反正应该是稍微提到了一点。不过，那本杂志应该不大吧，竟然连他现在这样“一名不文”的人都报道。 “哇哦~”沈晞在几位老人的包围圈外努力张望，瞥到了杂志的封面，不禁扬扬眉，怪叫一声。 只见这本名为《帝都周刊》的杂志封面上，就是林漠的大幅照片。 照片上的林漠立于赛场出口的光暗交界线上，头微微扬起，双眼微眯。明明阳光刺眼，他却没有抬手遮挡，只是这么直视着阳光，背后是一大片阴影，似有什么正在孕育，将要爆发。 照片上还有一行字：林漠，真正的和氏璧。 “这照片拍的不错。”周奶奶称赞道。 “你这老婆子，这是重点吗？快，老高，翻开来看看。”沈爷爷有几分急不可耐。 高老最后扫了几眼照片，嘴里嘟囔道：“这照片的确拍的很好，不愧是专业的。别急，我这就翻。”高老翻开杂志，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看的文章。 这是一篇关于林漠的人物专访。 开篇简单介绍了一下林漠的姓名与目前参加四艺竞演的选手身份。 接下来就是记者对跟林漠同组比赛的选手的采访记录。每一位选手都简单介绍了一下姓名跟年龄。 …… 陈友望（23岁）：“林漠？我知道，跟我同一组比赛的，而且当时评委就叫了他一个人的名字，不过不服不行啊，这人简直太打击人了，我明明比他大这么多岁……” 袁媛（19岁）：“老实说，我本来知道自己被抽到最后一天，就想：啊，完了。原本想着只能平平淡淡地走一个过场而已，没想到却碰到这么一位厉害的琴师，年龄上，我是前辈，但达者为师，琴艺上，他才是前辈。” 王珂（17岁）：“明明我们差不多年纪，这么能差这么远呢。当时比赛时我就在他的旁边，真的被他的琴声完全虏获了，甚至都忘了继续演奏了，简直不可置信！但是，想想跟这么厉害的人一块比过赛，超激动的有没有。希望他能进复赛，不，我相信他能进复赛！” 刘瞻（31岁）：“我的心情很复杂，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远远比我厉害。” 夏琳（26岁）：“我希望他能进复赛，让那些叫嚣我们这些最后一天比赛的选手进不了复赛的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天才！真正的天才就是会用绝对的实力打破所有一般人以为的不可能！” 童话（20岁）：“本来被抽到最后一天比赛已经很倒霉了，没想到还碰到这么一个让人绝望的对手，也许这也是一种幸运？等以后他进入复赛，我就可以跟人吹嘘了：看，我初赛时跟他是同一组呢！” …… 几位老人家头挨着头，逐字逐行地阅读着，甚至有些字句还忍不住喃喃读了出来。 沈晞在一旁抓耳挠腮，他也想看啊！林漠有些吃惊，要看这么久的吗？可能老人家看得比较慢吧。 同组选手采访完后，接下来的竟然是对四艺竞演古琴组评委之一、著名古琴学者陶公冶的采访。 要知道，也许琴艺陶先生才是大师的水平，但其影响力却绝对堪比古琴大家。 陶先生一生致力于传播弘扬古琴文化，其呕心沥血、翻遍古籍所著的琴学巨著——《琴府》，已成为不单单是大华朝还有很多海外高校的必藏品。 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古琴，陶先生先后任教于多所海内外高等院校，退休后更是自己在香江创办了陶氏琴曲艺苑。到目前为止，陶先生教授的学生已逾千人。 这位为弘扬古琴艺术执着探究的老人值得所有人的尊敬。 “……我真的很开心，看到这么出色的年轻琴师......没想到在初赛中发现了一块真正的和氏璧，现在的他并不为世人所知，但我想，一旦他开始展露风华，那么，每一个听到他琴音的人，都会被他所惊艳吧......他的琴音真的让我颇受震动......我相信，他的四艺竞演之行，并不会止步于此……” ; 第六十六章 本期人物 三 ?陶先生的采访并不长，寥寥几百个字，却让沈老等几位老人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不住念叨着：“好，好。” “爷爷，你们看好了没啊？”沈晞终于忍不住了，叫了一声。 “哎，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沈老视线不离，嘴里应付道。 但几位老人也终于舍得把视线移到文章的末尾了。 最后，是记者的一些总结感想。 其中，中年记者把采访林漠时的场景也放了上去，很简短，除了记者的问题，林漠的回答仅仅一句话而已。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其实本来中年记者想把林漠的这句话当做封面标题的，可是主编觉得这句话太嚣张了，最主要的是他们并不知道林漠是不是真的有底气才说出的这句话，而且，显然，陶先生的话更有说服力与权威性。 中年记者很是遗憾，但他在文章的末尾还是把这句话放上去了，他觉得既然要赌，就赌大点，何况有陶先生的话保底，怎么也不会输的太惨，所以主编考虑了良久，最终通过了他的这篇文稿。 “……”沈老夫妇看到林漠的这句话，默了一下，小漠啊，会不会太嚣张了。 但高老看到这句话，却是大笑出声：“好，这句话说得好，不愧是琴生那琴疯子的弟子，这目中无人的态度真是如出一辙啊，哈哈！” 沈老夫妇一听，不禁有些失笑，的确，比起琴生来，小漠已经算含蓄了。 “什么？什么？给我看看！”沈晞看几位老人终于抬起了头，就急不可耐地要杂志。 “给你，哎，小心点。”周奶奶把书递给沈晞，看沈晞火急火燎地一把接过，就嘱咐了一句。 沈晞胡乱地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 近距离地看杂志上的照片，震撼显然更大，自己的朋友竟然上杂志封面了？！ 沈晞啧啧称奇，太厉害了！ “刷”沈晞一把翻开书页，一目十行地把内容看了个大概后，又回头细细看起来。 沈晞喃喃读出：“我们将会持续关注林漠选手的动态。” 沈晞抬起头，“哇~”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感叹，“林漠，我突然觉得你如此帅气逼人！” “哦，是吗，谢谢。”林漠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伸手示意沈晞把杂志给他。 接过杂志，林漠看了一会封面，唔，第一次上封面的感觉，有些难以言表，但高兴是肯定的，他也只是一个俗人，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感觉很好，“呵”林漠笑了一声，翻开看起了文章。 他看得很快，当看到陶公冶陶先生对他的评论时才慢下来。这篇文章并不长，毕竟主角只有一句话，怎么长得起来，所以林漠很快就看完所有的内容。抬起头，发现其他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有些汗颜，“怎么了？” “小漠，我就知道，是金子就会发光的，最后一天比赛又怎么样！好样的，孩子！” “小漠，做得好！” “小漠，厉害！尤其那句话，有你师父的风范，霸气！哈哈！” “尤其林漠当时还是一脸平淡，却说出这么一句装逼的话，简直逼格满满啊！你们没看到当时那两个记者的表情，一脸懵逼样，哈哈，超搞笑的。” …… 反正接下来的时间，林漠就处于这样的“狂轰滥炸”中，周边晨练的人也慢慢地围了过来，加入了“围攻”的队伍，不管怎么说，刚刚在杂志上看到的人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总归是有些好奇的。 …… 苏杭的西子广场，现在已经是暑假了，即使天气炎热，也无法阻挡年轻人逛街购物的热情，况且商场里可是有空调的。 “好累啊，我们去前面的冰饮店休息一会吧。”年轻的女孩对身边双手拎满包、大汗淋漓的年轻男孩说道。 年轻男孩双眼一亮，头点的欢快，“好呀好呀！” 女孩嫌弃地瞥了一眼男孩：“你也太没用了。” 男孩苦笑，又不是你拎包，况且不是你说累了吗？ “叮铃，叮铃” 一推开门，一股凉意铺面而来。 年轻情侣找了个位子坐下，男孩去买东西，女孩百无聊赖地打量四周，突然目光一凝，女孩伸手，从旁边的杂志架上抽出一本杂志，认真看了起来。 男孩端了满满一盘子东西过来，看到女孩低着头在看什么，随口问了一句：“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女孩刷的一下抬起头，把男孩吓了一跳。 “看，这个男生很有味道吧！”女孩竖起杂志，兴致勃勃地把封面指给男孩看，“这张照片超有感觉呢，感觉，恩，感觉……反正就是很帅！而且他还是一个古琴天才呢，古典帅哥啊。” “什么吗，明明长得一般啊。”男孩有些吃味的说，语气难掩酸味，“照片好也是摄影师厉害，谁知道真人长什么样……” 女孩一把夺过杂志，翻了个白眼给男孩，把杂志翻开铺在桌子上，“你看，同组的选手都说他很厉害呢，还有这个评委，什么古琴学家的，也说他很厉害。” “古琴学家，哼，现在稍微出了一两本书就，咦，陶公冶，陶先生？！”男孩睁大了眼睛，这才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态度，细细看起了文章。 “咦，这人很有名吗？”女孩看男孩骤变的态度，好奇道。 “废话，那可是陶公冶陶先生！” “你这才是废话吧？”女孩不满道。 “这家伙真的有这么厉害吗？”看完整篇文章，尤其是陶公冶陶先生的评价，男孩陷入沉思，陶先生他也是因为自家表弟学琴才知道的，在表弟的“科普”下，他自然知道这位老先生的德高望重，他的权威毋庸置疑，但这个叫林漠的，完全没听说过啊！ …… 跟男孩有同样疑问的人很多，很多人最初都是被林漠的照片吸引，才拿起杂志。不得不说，这张照片拍的很成功，光暗交错间的林漠，颇有几分俯视众生的的感觉。 但看过文章后，即使后面还有陶公冶陶先生的评论，大多数人都还是信大于疑的，如果不是陶公的威望在那，大部分看到文章的人都会以为记者又在瞎编乱造或者夸大其实、搞噱头了，不然这么厉害的人他们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现在是什么时代？现在是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马上闹的“满城风雨”的信息社会！这人如果真有这些选手说的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还学古人隐居不成？他们不知道的是，之前的林漠的确是相当于隐居状态了。 但不管怎样，这篇报道都成功地挑起了许多人对林漠的好奇心，在他们看来，能被陶公这般夸奖，至少也该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另外，因为有陶公的话在前，就算不怎么相信的人也不敢说些什么，只能不阴不阳的说两句“希望陶先生不要看走眼。”“陶公太提携后辈了。”之类的话，当然，也不乏有人猜测，这少年与陶公有什么关系，不知道是不是侄子或者是其朋友孩子之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