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记》 第六十四章 风雪夜归人 ?北府五郡的面积每一个都堪比秦国腹地州郡的好几倍,尤其向西过了雍州的沙洲庭州两郡,地广人稀名副其实。李余生从凉州东北部的乐邑县出发一路向西,几乎用了从咸京到乐邑县的时间才跑到了庭州zy县城。 北府八月即飘雪,更何况如今已经十一月初。入城之时大雪纷飞,天色已然昏暗不明。李余生最后这段路赶得很急,离寒山村越近李余生归家的心情越急切……从天没亮赶路前草草吃了顿干粮到现在,李余生水米未进,如今离家只剩下百十里山路了,李余生抖了抖身上的雪,走进了一家饭馆,吃饱了好连夜回家! …… …… 与此同时,秦都咸京也已降下了今年的头一场雪。千里沃野的京畿平原已经银装素裹一片雪白。咸京东城门朝阳门的守城兵卒正准备着时辰到了关城门下差歇息时,忽然感受到了地面微微的震动……这震动越来越大,最后都引得朝阳门守将带人下城来查看戒备。不多时,宽阔的官道上奔来黑压压一片规模庞大杀气冲天的骑兵…… 朝阳门守将没有担心只有疑惑,如此大规模骑兵奔涌而来,不打旗号且事先未有通报这不合常理。决然不会是外敌入侵或是叛乱,若真如此,大秦军人不如直接抹了脖子了断算了……但城门守将职责在身,翻身上马带着几十名亲卫迎头赶了上去。相距三百步时朝阳门守将见对面毫无减速的意思,心中莫名的有些惊惧,勒马停住,高声呼喝道:“京畿重地,何处兵马胆敢冲城!?” 话音刚落,急速奔行而来的骑兵大队里忽然展出一面龙骑战旗,随即一面面代表主将副将偏将统领校尉的号旗也随之展开,待到朝阳门将领看清时这队龙骑大队已然奔至自己不足三十步……就在此时,一声低沉的号角声想起,整队奔涌的骑兵速度骤然一降,仅仅三十步距离就已经完全停住,且队伍丝毫不乱!一名浑身黑色山文铠包裹的副将纵马上前举起手中一方印玺高声说道:“太子回京!”朝阳门守将听在耳中有些不敢相信,呆立片刻后确认了那方印玺的真实存在后,翻身下马抱拳行礼侯立一旁让开了道路…… …… …… 填饱了肚子的李余生马不停蹄的出城继续往寒山村家里赶,只是山路崎岖难走,风雪越发的大,行进的十分辛苦。好在有神骏非凡的黑货在,这几年在军中历练所得让李余生回家的路变得容易了许多。前路早已经被大学覆盖得看不出路来,龙鳞马不得不郁闷的再次降低自己的速度,深深浅浅高高低低的小心向前跋涉。不过道路难寻倒也难不倒对这里无比熟悉的李余生,不断操控着黑货一人一马配合着虽缓慢但却没出意外,坚定的向着家的方向行去…… 绕过一个山脚的村落,李余生抬起头望着对面半山腰上的寒山村百十户人家的灯火点点,长吁一口气,风雪吹散呼出的白雾,胯下黑货的喘气声也开始变粗,李余生翻身下马,用衣袖擦去龙鳞马口鼻上厚厚的白霜,牵着黑货信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对着黑货说道:“走过这条沟就算是到家了……哦对了,你还没来过,今儿算是认认门吧!” 黑货听了高兴的扬了扬脑袋,蹭了蹭李余生的肩膀,看意思是催促李余生赶紧上来一口气跑回去。李余生此时兴奋不已,抱着黑货的脖子解释道:“沟里有条小溪,石头多,这天气冰雪路滑难走,咱两一起走过去路就好走了……”黑货打个响鼻表示明白,卖乖的把脑袋靠在李余生肩膀上一起向着前方走去…… 一人一马,相伴而行,越过了这条山沟,李余生寻到了上山的山道,翻身上马,有些急不可耐的一夹马腹,黑货一声欢快的嘶鸣,小跑起来向着隐约可见灯火的寒山村奔去…… …… …… 咸京城下,三千人的龙骑大队在统兵将领的指挥下,分作两队,两千五百人绕城而去,奔向咸京城西四十里外的五军都督府校场安营扎寨;余下五百人拱卫着当今太子直入朝阳门进城。 五百龙骑直入京师,直奔皇宫正阳门而去,早已得到消息的禁宫守卫大开正阳门迎接大秦未来的继承人归来!龙骑队伍进了皇宫,却并不停步,直接去了武王居住的朝阳宫。 行至朝阳宫前,一位看头盔翎羽是统领的军官一抬手,整个队伍极为整齐的停住,这位统领翻身下马疾奔至宫门口提着灯笼迎接自己的武王赵玄极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赵政拜见老祖宗!”武王矗立风雪中,满头如雪须发随风学飘扬,乐呵呵的看着这个自打从军后就再未见过的大秦未来之主,高兴的说道:“赶紧起来,我就不喜欢见人跪着……” 太子赵政听话的起身,隔着头盔面甲都能感受到其脸上的笑容。都是一家人,不需要太过客气,赵政搀着赵家的老祖宗一起走进了武王赵玄极监国后才住进的朝阳宫…… 当太子赵政坐下捧着碗热气腾腾驱寒的参茶一边喝着一边跟武王赵玄极嬉笑着时,已经百岁的赵玄极直到此刻才觉得心中踏实了下来……一老一小相对而坐,只有嘘寒问暖的家常,没有聊起一句国事。 一杯参茶喝完,其乐融融。武王赵玄极忽然问道:“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太子赵政不改一贯的惫懒表情,懒洋洋的放下茶碗,挑起嘴角轻佻的笑着回答道:“老祖宗放心吧,我再懒散,今后也不敢了……我想去看看二叔,听听他说什么……不管查到了什么,我还是想听听我这亲叔叔面对我时会如何说,这样我才知道该如何做!” 说完起身戴上头盔,拿起面甲,见老祖宗笑盈盈看着自己,眉毛一扬调笑道:“老祖宗哎,甭担心,叔叔那里都是耍嘴皮子厉害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我这些年也不是白过的啊……”说完对着打小就最疼自己的老祖宗送上一个招牌式的坏笑,扣上面甲,顿时肃杀之气逼人,对着武王赵玄极行了个军礼,就直奔当今皇帝幽禁的乾清宫而去…… 幽禁当今皇帝的乾清宫养心殿前,得到禀告的皇帝赵祯披着件白狐皮大氅看着远处独自一人走来的侄儿赵政。虽然顶盔掼甲带着面甲看不清样子,但皇帝赵祯依然很轻易就从那懒散不羁的走路姿势确认了来者必然是自己的侄子当今太子赵政。 叔侄二人相聚不到三步站定,相对而立,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一言不发。雪花越飘越大,皇帝赵祯首先抵不住对视,看了眼侄儿的黑色山文铠,轻笑一声说道:“政儿穿上这盔甲,真有兄长几分风采,哪里还有小时候顽皮的样子啊……” 太子赵政听了轻佻的一笑,卸下面甲,取下头盔,露出一张俊美的脸,虽有些胡子拉碴,却更显得潇洒成熟,披着的长发在风雪中乱舞,毫无天家子弟的仪容可言。太子赵政就这样在风雪中对着自己的叔叔弯腰行礼,起身惫懒的抱着头盔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二叔……” 皇帝赵祯听了这句回答,眉毛微不可查抖了抖,眯着眼睛怔怔的看着自己的侄子,沉默不语。太子赵政懒散地站得毫无形象,一双让女子都嫉妒的桃花眼却眨也不眨的直视自己亲叔叔的双眼,一言不发。皇后陈氏此时走了过来,看着眼前这叔侄二人,心中一声叹息,开口说道:“夫君,天寒雪大,你们叔侄二人好些年没见了,进去好好叙话吧……”皇帝赵祯不为所动,就似没有听到一样。太子赵政却收起惫懒模样,对着皇后行了一礼亲昵的说道:“婶婶身子弱,回去吧,免得受了风寒。我跟二叔还是就这样不欺暗室,天地之间说话敞亮些!” 太子赵政说完走过来搀扶着皇后陈氏往养心殿走了几步安慰道:“说不了几句话,放心吧婶婶没事的……”看着一直待自己亲厚的皇后陈氏不安的一步三回头的进了殿,赵政才转身走到皇帝赵祯身旁,两人并肩而立,一时无言。半响之后,皇帝赵祯首先绷不住偏头看了看侄子,这才发现几年不见,侄儿都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了,感叹的说:“时间过的真快啊,你长大成人了,我也老了……”太子赵政讨嫌的嘻嘻一笑道:“所以叔叔要为身后事打算?” 皇帝赵祯洒然一笑,点头说道:“到底是当了龙骑,这说话也如刀锋般锐利!”说完看了眼身旁的侄儿,见太子赵政居然眼中有了赞赏之色,讶异的问道:“夸了下龙骑你就这么高兴?”太子赵政扬天哈哈一笑,收起惫懒模样肃容说道:“还以为照叔叔您的性子会山路十八弯之后才云山雾罩的承认,没想到也变爽快了……”皇帝赵祯笑眯眯的摇了摇头又问道:“打算如何处置我?” 太子赵政面对广阔的乾清宫广场,向前走了两步,张开双臂,像是要将这整个天地都揽入怀中,深吸一口气,呼出白雾如龙,坚定的说道:“我会昭告天下,叔叔你一病不起驾崩了……自此以后,天下间没有了赵祯这个人,这乾清宫就是你的天地,不得踏出一步,否则杀无赦!叔叔你也别用手段心眼绑着婶婶了,让婶婶过几天松快日子吧……” 说完转身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叔叔赵祯,再无一丝此前的惫懒轻佻模样,一身君临天下的气概坦露无疑!皇帝赵祯有些意外的点点头,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侄子……片刻后感叹的说道:“为何对我如此仁慈?”太子赵政微微一笑回答道:“看在婶婶的面上,我不想让这么个好人愁苦不堪的过完这辈子……不过你那想当皇帝都疯魔了的儿子,这会应该已经死了!信阳这丫头也是命苦,除了跋扈了些,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我不会动她,婶婶就这么一个骨肉……” 太子赵政说完,就迈步向着宫外走去……没走出几步,迅速从噩耗中恢复过来的皇帝赵祯尖利的吼道:“还是手段不够狠辣,既然狠得下心把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都杀了,就该把我们全杀了!否则你如何坐得稳那张龙椅?” 太子赵政听闻脚步一顿,然后转过身来看着有些失态的亲叔叔,看了又看,随后摇了摇头说:“我在龙骑认的兄弟李余生当街剁了夏博阳为战死者阴山的同袍讨了个公道,宁愿入狱也不逃,就因为他坚信这个世道是有军律国法的。若最后李余生死于你手,我今日见你不会说一个字,抽刀砍了你的脑袋就是。杀你那儿子,也是依照国法行事。至于留你一命,我就想让你活着好好看着,我大秦该如何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活得像个人,而不是去给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仙去当狗!我要让你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想法是如何的可笑!” 说完,冲着天空微微一笑,李余生眼里的黄统领,此时此刻的太子赵政像是对着远行的李余生从心里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皇帝赵祯冷冽的说道:“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想要我的命居然勾结敌国坑死我几万将士你也有脸说是我兄弟?视我如仇敌者,吾当视之为仇敌;视我为兄弟者,吾当视之为兄弟,这才是做人的道理!”说完,任那满天风雪中骤然苍老了十几岁的皇帝赵祯瘫坐在地视而不见,绝然地转身而去…… …… …… 满天鹅毛大雪中,李余生骑着黑货终于踏进了自己长大的寒山村,看着一家家熟悉的人家里那温馨的灯火,顺着闭起眼睛也不会迷路的小道,李余生终于走到了日思夜想的平安家门前。那条自己和平安一起养大的大黄狗听闻人声,霍然扑至柴门前,刚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吼,随即就戛然而止,片刻后高兴兴奋得扑击着柴门,一声比一声高的犬吠声响彻寒山村…… 狂风暴雪深夜里,李余生终于走到了家门口…… ; 第六十五章 游子归 ?今夜平安家睡的很晚,因为白日里得到了一个让全家人都愤愤不平的消息。吃了晚饭一家人围坐在火炉前商讨着,越说越愤怒的平安声调不断拔高……忽然一声接一声的犬吠声从院中传来,平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降低了声音对着父亲说道:“我不点堆灰堆在门口就算厚道了,还想咱家挂红妆去喝喜酒?” 说完阻止了父亲想要起身出门查看,拿起立在墙角的一把打猎用的钢叉和一个油毡包头的火把,跳开火炉的盖门点着,示意弟弟康宁掀开门帘打开门,对着父母说道:“不说这糟心事了,我出去看看,爹你看好弟弟妹妹,估计是雪大山里蹦跶出来东西了,运气好还能弄张皮子”说完弯腰走出了房门…… 骑在黑货身上的李余生此时跟个雪人差不多,忘记了睫毛眉毛嘴唇之间那层厚厚的冰霜,心里乐开了花地看着不断跳起来兴奋地叫个不停的大黄狗,胯下的黑货不屑的翻了翻厚厚的嘴唇,抖了抖脖子上的积雪,好奇地看着隔着一道柴门这个不断叫唤的小东西,惊讶的觉得这小东西居然不怕自己。 一手握着钢叉,一手举着火把的平安走出堂屋,迅速扫了眼周围,然后把视线落向不断吼叫将柴门扑击的哐当作响的大黄狗处。平安举着火把谨慎的走向门口,当火把的亮光映照出齐胸高的门外,骑在黑货身上更显高大的李余生时,平安一瞬间就觉得那是自己的兄弟余生。不光是熟悉的大黄狗叫声里透出的兴奋喜悦太明显,撒尿活泥巴一起长大的兄弟就算变化再大,只需一眼,不需要看清,打心底里就认得出! “是不是余生?”平安低沉着声音刻意压抑也压抑不住这句话里那微微的颤抖。李余生就这样望着举着火把站在眼前的平安,心中欢喜激动的像要炸开来,嘴角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是不是余生?”平安再次问道,声音已经控制不住变得很是尖利响亮。李余生哆嗦着嘴皮子终于发出了声音,却沙哑干涩的完全不像是自己的声音:“是我……”终于憋出这两个字后激动喜悦似乎瞬间找到了释放的渠道“我是余生,我回来了!”李余生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几乎是呼喊着说出了这句想说了很久的话! 平安爹闻声而出,刚跨出房门就听到了李余生最后这句响亮喜悦的回答,就算跟日久熟悉的声音相比变得苍凉粗豪了许多,但依然瞬间就确定无疑这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兔崽子李余生!平安爹紧走几步,却戛然而止,停在堂屋石阶下,就这样怔怔地望着高大的马背上这个雪人似的归家的孩子…… 平安娘此时也已随自己男人走出房门,听到李余生的声音心中喜悦激动的不能自已,却远比自家男人表现的镇定自若,放脱了已经按耐不住的小儿子康宁和最小的闺女初夏,看着两个孩子欢呼着冲向柴门,自己笑盈盈的望着门外这个归来的自家孩子…… 李余生翻身下马还未站定,就被拉开门扑上来的平安一把抱住。几年不见的平安已经长得五大三粗,个头已经比李余生高了半个头。平安刚松开,十岁的康宁抱着腰和八岁的初夏抱着李余生的腿已经不撒手了…… 李余生幸福的揉了揉自己走时还是个鼻涕都擦不干净的小屁孩如今都半大小子的康宁的头,顺手一把抱起记忆中还是个扎着羊角辫出门揪着李余生的手指不撒手的小妮子初夏,跟着平安迈进了家门。忽然遭受冷落的黑货不满的晃晃脑袋,识趣的没发脾气,亦步亦趋的跟在李余生屁股后头挤进了家门。 李余生走到平安爹面前,看着几年不见略显苍老的平安爹,放下抱着的丫头初夏,伸手抹下斗篷的兜帽,露出脸来,笑呵呵的跪下,给平安爹磕了个头,起来说道:“叔,我回来了……”平安爹自打李余生顶替自己去当兵到走,始终不跟李余生说话,此时哪里还忍得住,黝黑的脸上皮肉都激动得不断颤抖着,嘴里却不知说什么好,半响才呐呐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断念叨着这句话,看着李余生的眼睛里泪水已经在打转…… 平安搂着李余生的脖子一把拽起自己爹说道:“进屋说话,这天寒地冻的……”李余生被搂着迈上台阶走到站在堂屋门口的平安娘面前,激动的看了看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平安娘,噗通一声跪倒磕了个响头。刚起身,平安娘一扬手,扇了李余生一个清脆的而光……这一耳光清脆的响声惊呆了所有人。平安娘流着泪一把拽住李余生的胳膊哭骂道:“以后再敢自作主张你试试,打不死你这不听话的……”李余生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挨打,反而笑嘻嘻的把平安娘揽在怀里安慰道:“干娘,这不回来了吗,还生气您把我喂饱了想咋揍就咋揍……” 平安娘此时已经泪如雨下,抱着李余生再也不肯撒手……好一会,平安爹给平安使了个眼色,平安这才恍然大悟,走上前来拍着自己娘的后背说道:“娘哎,这哪有站门口疼儿子的,赶紧进屋,进屋后你想把余生揉搓成啥样随意,还怕他飞了不成?”说完跟弟弟妹妹连拉带哄的把李余生跟平安娘涌进了屋。 进了屋,一家人围着火炉说着心里话,彼此述说着别后自己各自面对的生活点滴。李余生自然是报喜不报忧,平安家自然都是挑好听的说……平安娘给李余生下了一大碗杂菜面看着李余生埋头吃了个干净,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着问道:“再来一碗?”李余生摇摇头故意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说:“还想吃,就是没肚子了……”一句话逗得平安娘喜不自胜,搂过李余生着实心疼了一番,这才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李余生吃饱了肚子四处张望了一下这个熟悉到极处一点没变反而说不出陌生的家,转头问平安爹道:“我不是寄回俸禄写信说了吗,让叔您把家里的房子翻盖一下,添点家什好好过日子,怎么啥都没变?”平安爹憨厚的一笑却什么也不说。此时平安娘开门掀帘进来,坐下后用指头戳了下李余生的额头说:“拿命换回的银子,娘我不舍得用,存着得给你娶媳妇!”说完才反应过来,自觉失言,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不知该往下怎么说。 此时坐在李余生怀里的小丫头初夏用手拽了拽李余生的衣襟小声问道:“余生哥你回来就好了,赶紧去找慕梅姐姐,要不她就要嫁人啦!”小初夏说完,所有人都低着头不吭声了……李余生看着面前火炉里火门缝隙里透出的熊熊火焰发了会呆,缓过神来才发觉家里气氛凝重的难受,摇摇头展颜一笑向平安问道:“哪天出嫁?”平安仔细看了看李余生脸上神色如常,干脆的回答道:“后天,十一月十二,喜帖今儿送来的。”李余生点点头笑着对一家人说:“打小一起长大的,得帮衬着让王家丫头风光出嫁!” 平安爹此时沉声说道:“余生赶了一路才回来,这些事明儿再说,平安,去烧水让余生泡泡脚再睡。”说完转身爬上热炕从炕柜里取出一床厚厚的新棉被抱着,拉起李余生出门去了东屋平安的屋,把棉被放在炕上,见婆娘孩子都没跟来,拍拍李余生的肩头说:“就那酸不溜丢的王夫子闹的,再说王家那丫头也就那样,以后怎样好的找不到?安心歇了……”说完就回屋安排两个小的睡觉。 平安端着一大盆热水进了屋,放在李余生脚下,就坐在一旁,看了看李余生,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急得呼吸渐粗。李余生脱了靴袜,挽起裤管,把脚泡进热水里,眯着眼睛享受了一小会,听到平安呼吸声越来越粗,转头看着自家兄弟微微一笑道:“可别想着怎么安慰我啊!我听了怕做恶梦……” 平安听了这才送了口气,咧嘴一笑说:“慕梅那丫头嫁人就嫁人,就是她那爹太不是东西,当初病得都快死了,要不是你义父早埋土里了……当时那个感激,成天嚷嚷要把慕梅那丫头许给你,如今搭上了庭州郡守府的一个什么官,死皮赖脸非要把闺女嫁过去,太不要脸……”李余生听着也不说话,泡完脚擦干穿上鞋袜。平安抢先一步端起脚盆向外走去,李余生跟着也向外走去,开了门见平安一脸疑惑的神色,笑着解释道:“伺候下我的马,添点夜料,这黑货一路也辛苦了……” 把两个小的哄睡着后平安娘回屋爬上炕钻进被丈夫暖热的被窝,舒服的发出一声叹息,闭上眼睛享受了片刻温暖,又悠悠的发出一声惆怅的叹息……平安爹给自己婆娘掖了掖被角,问道:“担心余生?”平安娘嗯了一声说道:“余生打小就是心里苦死了都不说的主,小时候我看他吃药都难受的不行,余生那会才四五岁,我心疼得抱在怀里他却安慰我说一点都不苦……” 平安爹也悠悠的叹口气说道:“是啊,要不是这性子也做不出顶替我去服役的事来,这才回来,就碰上这么档子事儿……”感叹完平安爹忽然呵呵一笑对着自己婆娘说道:“你不是还疑惑余生往家里寄钱怎么越来越多,比我当兵那会寄的多多了……今儿见了人我才明白,余生这娃娃不得了!”平安娘被这话提起了兴趣,用胳膊肘捣了下自己男人催促道:“怎么个事儿,赶紧说。” 平安爹眼望屋顶自豪又惊喜的说道:“余生进门脱了斗篷身上那身军袍看到没?领口的绣花表明是统领官职,而且是龙骑的统领!”平安娘听闻骤然坐起抓着自己男人的胳膊说道:“你没看错?”平安爹也坐起身来,坚定的说道:“你男人我好歹也是北府军退役老卒,这还能认错?再说了,余生骑回来的那马,你天亮了好好瞅瞅,不是龙鳞马是什么?”平安娘欢喜的双手抱拳抵在胸口呐呐自语道:“老天保佑啊,我家余生出息啦!”平安爹又躺下悠悠地说道:“龙骑都是尸山血海冲出来的好汉!这娃娃能从死尸堆里爬出来才能回家,不容易啊!” …… …… 侍候完黑货回屋的李余生跟平安两兄弟坐在炕上说了会闲话,这才拉开被子钻进去准备睡觉。盖好被子的李余生忽然转头冲着平安说道:“明儿我去趟县城,你帮我去把我那家拾掇一下,我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平安一听有些不乐意,说道:“你跟你义父住的那院子这些年我时常去收拾下,随便拾掇下就能住人。不过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咱家还不想住了?”李余生嘿嘿一笑回答道:“这几年我很想义父!那院子毕竟跟义父住了十来年,有念想,你别瞎想。” 平安嘿嘿一笑,就算答应了。李余生偏头一弹指,一缕劲风吹熄了桌上的油灯,屋里顿时一片黑暗。平安躺了一会轻声问道:“明天要不要去见见慕梅那丫头?”李余生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平安等了会没听到回答,以为李余生不想说这事,又有些生气起来,呼吸渐粗,李余生这才意识到摇头平安看不到,笑着说道:“我摇头了,不必见了。不过后天她出嫁你帮我随份礼。别为这事生气,只要那丫头过的好就行……”平安嗯了一声,不过片刻,就呼噜声响起睡着了。 李余生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黑暗,心中远没有表现出来的淡然平静……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最后尽数化为一声心中的叹息…… ; 第六十六章 十里红妆 ?李余生打坐完毕,睁开眼睛,听着小初夏在院子里一本正经学着大人口气教训不洗脸的康宁,颇有几分平安娘的风采,不由得会心的一笑。然后穿衣起床,推门迎来了新的一天。 推开门虽然不见太阳,但多日大雪天地一片雪白,眼前尽是亮晃晃的白色有些刺眼。康宁蹲在拴着龙鳞马的大门旁眼睛眨也不眨的只是看着,一旁已经洗漱收拾干净的小初夏气狠狠的说个不停……平安爹正在收拾进山的器具衣服,看样子是下了陷阱夹子,今儿要进山看看收获。厨房旁已经浑身雾气蒸腾劈柴的平安冲着走出房门的李余生咧嘴一笑说道:“看你打坐炼气,估摸着你还得有小半个时辰才能完,没想到如今你快多了……” 李余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厨房里平安娘解着围裙出走来大声招呼道:“吃饭了,赶紧的。”说完冲李余生喊道:“赶紧打水洗脸过来吃饭。”就又转身进厨房了。小初夏气鼓鼓的跑过来抱着李余生的腿告状道:“余生哥你看康宁,起来不洗脸就蹲那儿看马!”李余生笑着抱起小初夏,认真地说道:“我那黑货可爱干净了,一会让初夏骑着去上学,不洗脸的康宁就屁股后头跟着吧。” 李余生还未说完,蹲着的康宁蹦起来一溜烟直奔厨房去打热水,挺有眼力见的帮李余生也打了盆,卖力的哼哧哼哧在台阶上洗起脸来……小初夏这下满足了,乐开了花,劈完柴的平安穿好衣服从康宁的盆里洗了把手,就手踹了康宁一脚,乐呵呵的走过来从李余生怀里接过初夏,抱着走进了堂屋。平安爹幸福地笑着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进厨房帮自己婆娘去了……李余生撩起热水弄湿了脸,一种久违且踏实的满足感从心底里扩散全身。 …… 吃着早饭李余生告诉了平安娘自己去趟县城,估计回来晚,要家里不必等他吃饭。平安娘听了点点头,只是叮嘱雪天路滑,路上小心,一句也没问别的。吃了早饭李余生喂饱了黑货,就牵着龙鳞马走出家门,把已经急不可耐的小初夏抱上马背,偏头看着一脸艳羡又忐忑的康宁,一把提起来也扔上了马背,就这样牵着黑货驮着两个小的向着村学堂走去。 大秦立国两百多年,一直强行推行的一项国策就是教化子民。无论男女,过了七岁必须入学堂读书。虽然经历了世家大族乃至读书人的激烈反抗和常年暗地里破坏,历代大秦帝王依然强悍的将这项国策贯彻至今。如今秦国想找出个目不识丁的人来,已经极为困难。哪怕是女子,读书识字都是必须的。也由此,读书识字已经不再是高人一等的门槛,也正因为这项国策从不间断的推行到如今,秦人看待这个世界的态度,从来跟东方六国和胡人格格不入! 李余生路上不断跟惊喜地认出的自己的乡亲们打着招呼,熟门熟路的走向了自己也读过的村学堂。马背上的康宁越临近学堂越得瑟的不行,坐在前面的小初夏反而很有其父母的风范,脸上笑盈盈的望着走向学堂的同学,一如既往的叫着人打着招呼。到了学堂门口,李余生抱下两个小的,挥手告别。就牵着龙鳞马向着村外走去。 身后的学堂不多时传来朗朗读书声,往事随即如潮水般涌来,萦绕在一人一马行走在乡间小路上的李余生心头,挥之不去…… …… …… 今日风雪已有停歇之意,想必明日会是个好天。 李余生策马奔至县城,买到了自己想买的东西后,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寒山村。绕过山脚的这个村庄,李余生下马牵着黑货向着这条山沟步行走去。黑货身上背满了各色货物,这点重量对于龙鳞马说,浑不在意。黑货脚步轻盈的跟着李余生,几年的朝夕相伴,黑货感觉得到,自己的伙伴今日情绪低沉,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离不弃靠得更近…… 李余生停在了沟口旁的一株柏树下,转身从黑货背上驮着的一匹红布里撕下一条,系在柏树上,打了个蝴蝶结系牢,然后对着这棵柏树忍不住微微一笑,小时候村里孩子结伴来这山脚的村子看社戏赶集,这棵树下都是体弱的王家丫头歇脚的地方…… 李余生就这样牵着黑货,走不多远,或是一块石头,或是一棵小树,或是一片枯黄的杂草,或是一簇扎人的荆棘……每走过,李余生都撕下一条红布,就像是系住昔日的记忆,温柔的系牢,漂亮的扎个蝴蝶结…… 红布扎成的蝴蝶结随风飘扬,在白雪的映衬下,煞是好看!就这样李余生一路走,一路系住青涩的记忆,天色越来越昏暗,风雪也开始变大,道路越发不好走,但李余生完全沉浸在其中,不知不觉间,走过了这崎岖难行的小山沟。 李余生此时才抬起头,望了望半山腰上的寒山村,此时已经开始冒起了炊烟。黑货乖巧的用脑袋蹭了蹭李余生的肩,李余生伸手抱住伙伴的脖子说道:“已经干了一半了,咱俩加把劲,别让干娘等的着急。”黑货听了赶紧眨眨眼点点头,表示同意。 李余生转身再撕下一条红布,这次撕的很长也很宽,走向通往寒山村的山路口上那块形似葫芦卧倒在山路旁的大石头。这块小时候在山沟戏水玩耍累了以后晒干衣服歇息的大石头。李余生用这条格外长的红布条绕过最细的部分,牢牢系住,扎的蝴蝶结也格外的长,随风飘扬在积满厚厚白雪的石头上。 一人一马,再次出发,走上山路,向着山顶跋涉。隔不了几步,李余生就撕下一条红布,系在山道帮的树上,这些树有的粗,有的细,有的光滑,有的粗糙……都曾留过李余生的的痕迹。这些树里有松树,有柏树,有桦树,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矮小长满黑刺的荆棘……但都是李余生记忆里的树。 就这样一路系着念着想着,李余生将红布条扎的蝴蝶结系到了村里。于是寒山村里,家家户户的大门前,院墙下,巷道旁,大树下,都系上了红艳艳的蝴蝶结。李余生一直系到了村学堂门口,这里是记忆里相处时间最多的地方,李余生沉浸在回忆里,笑着系了最多的蝴蝶结,学堂门口的两棵杏树,大门上,石狮子上,院墙上…… 就这样李余生最后系回了自己和义父住的家。门口的大槐树在黑暗中挺立,在风雪中沧桑,在记忆里永恒。李余生望着似乎更加高大的大槐树,自言自语的说道:“还真想再吃一次你开出的花啊……”说完才发觉自己有些可笑,转身又撕了条红布,系在自家房门上。左右看了看,低头想了想,发现已经没有要系红布扎蝴蝶结的地方了。再看看自己买来的红布,还剩下不少,觉得有些可惜,抬眼看着眼前的大槐树,想着那个曾经躲在槐树下草丛里,被蚂蚁咬了哭得让人心疼的丫头,李余生忽然笑了…… 李余生就这样微笑着看着大槐树,看了很久……看完了,笑完了,走到黑货身旁,把剩下的红布全拿下来,然后撕成一条条小布条,直到全部撕完才停下来,捧着这堆红布条站起身,亲昵的摸了摸黑货的长脸,走到大槐树下,纵身一跃,爬上了这棵位于全村地势最高也是全村所有大树里头最高大的大槐树…… …… …… 十一月十二,如愿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当太阳爬出山头,将阳光洒满寒山村时,迎亲的队伍披红挂彩吹吹打打已经越过了山沟走过了山道踏进了寒山村。一片欢声笑语中,喜庆的爆竹声响彻山间,人声鼎沸间,整个寒山村笼罩在喜庆欢乐的氛围中。 此时李余生拉开了自家的院门,刻意将自己拾掇的比平日干净的李余生换了件郑奶奶送来的黑色蜀锦棉袍,披着那间曾经在刑部大堂穿过的黑色织锦披风,手中拿着一根尺把长的翠竹笛子。站在门口,李余生侧耳倾听着寒山村难得一见的热闹,通过遥遥传来的热闹声,知道了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王夫子家门口,就对着那里露出一个清澈干净的笑容,然后牵着黑货,关上门,悠然地向着村头走去。 李余生在村头前山坡上这块空地停下来,山风吹落山顶的积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在山间。火红的太阳直射人脸,时间久了隐隐晒得生疼。李余生站在这里,看着身旁几十步外绕过的出村山道,看着这山道蜿蜒盘旋着向着山下延伸开去,最终没入白山黑水间,消失无踪……李余生开始想着心事默默等待,等待着告别! …… 当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出村,出现在李余生的视线中时,李余生拿起手中那根翠竹笛子,放在嘴边,应和着迎亲吹打队伍喜庆的曲调,一道明亮清澈的笛声加入了这欢庆的队伍里。见有人相和,这些乡间乐师们打起了精神,演奏得更是卖力…… 伴着相和的笛声,迎娶的队伍缓缓下山。笛声悠扬不绝,只是渐渐远去,随着山风吹乱,已经不能合拍,笛声被风刮得凌乱悠长,原本喜庆的曲子飘渺传来竟有悲意…… 已经停止吹奏歇息赶路的乡间乐师们不由得摇了摇头,转头看着山路旁李余生系的红布,对着带队娶亲的喜娘夸赞道:“这寒山村的人厚道啊,知道自己这里山路难行道路难寻,硬生生的红妆十里!可给咱们摸黑上山帮了大忙哩!难得!”带队的喜娘骑在马上得意的回答道:“那也是咱新媳妇家有声望啊,当夫子教书育人,这才攒下了这份人情不是?!” 将新娘骑乘的马缰绳拢在自己手里并马而行的新郎红光满面一脸喜气的抱拳对着应和着夸赞自己岳父的人行礼致意,不曾发现自从笛声响起自己刚娶到手的新娘子就浑身发颤死死的捏着马鞍……又转过一个弯,笛声已经听不到了,山风忽然变大,吹起了新娘子的盖头,露出一张肤白如雪淡雅如菊的脸。王慕梅用手按住快要被吹走的盖头,忍不住转头望了眼山腰上家的方向,只一眼,就挪不开视线…… 喜娘见状调笑道:“哪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王慕梅听而不闻,直到转过这个弯,看不到寒山村了,才放下盖头,一手死死地捏住马鞍压抑着,一手放在胸口,紧紧攥住贴身挂在胸前的一颗绿色木头珠子,一行眼泪滚滚落下,滴在攥着珠子的手上,被风一吹,掉落在嫁衣上,晕染开去,消失不见…… …… 红色盖头下,泪眼朦胧的新娘子,此时就像是自己从心里揭晓自己出的谜题答案,透过盖头的下沿那一道缝隙,预测着前方哪里会出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红布扎成的蝴蝶结……一个又一个,一个接一个,十里红妆路,一个不错,一个也没有让自己失望!就如那转头一望看到的一样,那棵村里最高处最高大的大槐树上,落光了叶子的树枝上,处处扎满红艳艳的蝴蝶结在迎风飞舞…… 李余生吹着青梅竹马的心上人送的蜀中翠竹笛,以为送别。直到再也看不到王家丫头出嫁的队伍,这才放下唇边的竹笛,在心里对这远嫁的心上人道了声再见。捏了捏手里这只有蜀中才有的翠竹做成的笛子,微微一笑,高高扔上天空,转身牵起黑货,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翠绿色的竹笛落下来,斜斜插入积雪中,翠竹白雪相映成趣。蜀中没有如此大雪,而此地就没有竹子生长过,即便是刻意如此,终归还是不遂人愿! 其实,难以忘记的不是那个人,而是你与那个人一起度过的日子。 ; 第六十七章 人生难得重新选择 ?李余生牵着龙鳞马,慢慢朝着平安家走去。送走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告别了曾经的两情相悦,心中发空,却也是没了念想脚步轻松。 …… …… 接下来的日子李余生就如没有从军前一样在寒山村过着日子。在从咸京出发时李余生就确定了自己离开的时间,但李余生一直张不开口告诉平安一家。只能每天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和这不是一家胜似一家的亲人多相处更多的时间。 这一天,李余生跟平安天没亮就一起进山,直到太阳偏西才回来。两人身上满满当当挂着收获的小猎物,用力拖着一个简易的木筏,就这样吃力的拖进了村子,惹得沿路的乡亲都出来观看……一路拖进了平安家,平安娘迎出大门,吃惊得看着两儿子拖着的木筏上那只硕大的黑熊。 李余生进了门,将身上挂着的小猎物丢给平安,就独自一人将木筏拖到院墙下,用力将木筏立起斜靠在墙上,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见平安娘端着碗热茶递过来,赶紧迎了两步接过来端起来就就喝。平安娘见李余生一口气喝完才责怪道:“这时节黑熊都缩洞里睡大觉不出来,你俩不要命了,去掏熊窝?”李余生只是笑着不说话,平安得意的一抖手里一直不肯丢的一只银灰色狐狸说道:“我俩也没想掏熊瞎子窝啊,这小东西太滑溜,取夹子的时候装死,刚取开就跑了,我俩一路追才钻了熊窝……还是余生厉害,就一刀,要了这黑熊的命!”说完喜不自胜的嘿嘿笑个不停。 李余生见平安娘听了平安的话依然一脸后怕的神色,就搂过平安娘安慰道:“干娘,千军万马我都冲出来了,就一头熊而已,没事的。”平安娘嗔怪的锤了李余生一下,吩咐道:“今儿咱家收获丰,你哥两收拾收拾给全村老少都分点肉、”见俩儿子齐声答应,这才满意的转身进厨房忙活晚饭去了。 …… 因为今日收获颇丰,晚饭也就格外丰盛。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晚饭,小初夏自打李余生回来就爱腻在李余生身旁,此时正吃得满嘴流油。 赶集晚回来的平安爹吃完倒了碗茶解解腻,一边喝一边问李余生:“这次回来假期到什么时候?”李余生也刚好吃完,抬起头回答道:“过了除夕就走。”说完起身也倒了碗茶,坐在平安爹身边喝了一口,想了想继续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假期,我如今被调到京城五军都督府白虎堂进修,在京城答应了一个人一件事,过了除夕走就是去办这件事。” 平安爹点点头,就不再问了。平安娘却起身走过来问道:“一直没问过你这些,几时去的京城?”李余生听到这个问题居然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眼神迷离了片刻后不确定但又很清楚的回答道:“干娘,一年前,去年冬天到的京城。”平安娘拽了拽李余生随意坐下有些散乱的衣角,认真的说道:“其实从头一次见你跟你义父我就知道,咱这寒山村太小,你们爷俩迟早会离开……这些日子,你就是想陪陪我,娘知道,放心吧,天地宽广的很,男儿家,应该去闯闯!” 李余生听完干娘这番话,这番朴实平常的话虽然跟心中的犹豫彷徨不搭边,但这犹豫彷徨从进了诏狱开始隐隐生发,到出诏狱就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一直到现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亲人做出一个最后的抉择。干娘的一席话,好似点在最关键处,就像拉开了门闩,那扇门只剩下推不推的选择,而没有了进不进门的犹豫。 …… …… 夜深人静的寒山村,陆续进入梦乡,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李余生从平安家出来,牵着黑货一路走回了自己跟义父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李余生站在院中,仰望着满天繁星,就这样看了很久……兴许是脖子酸了,李余生低下头,犹豫的看着义父居住的那间房,就这样又犹豫了许久。月光的脚步从东墙走到了西墙,李余生面色越来越坚定,抬步走向义父曾经居住过的屋子,推开门,走进去,不需要点灯,对着已经不在人世的义父睡过的床榻,在心中梳理着过往的曾经,然后在心里默默地许下一个心愿…… 走出屋子的李余生不再犹豫彷徨,进了自己屋子收拾停当,出门来到黑货身旁,叮嘱了一番后。独身一人,走出家,直奔自己家背后那座山而去。走得很快的李余生心里那个决定越来越坚定,随着坚定了选择后脚步开始急不可耐起来,从疾步快走变成了急速飞奔…… 疾奔的李余生穿过一片针叶林,踏上了一片枯黄的草甸,速度更快,好似要飞起来一般,眨眼间越过这片草甸,绕过一道山梁,停在了一道已经结冰的山泉形成的小瀑布前。然而李余生并没有看一眼这条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瀑布,而是缓缓的走向瀑布旁约有六十步外一块裸露出山体的巨大岩石。 站在巨石下,李余生确定了一下距离,然后蹲在地上清理开面前这块枯黄的草皮,刨去不足半尺厚的蓬松黑土,露出坚若岩石的冻土层。李余生拔出腰间从不离身的骨质匕首,开始挖掘…… 挖下去足有三尺,坚硬的永久冻土层让李余生有些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埋得这么深……终于手中的骨质匕首传来不一样的触感,李余生赶紧小心的开始清理,片刻后清理出来一个不到半尺长的玉盒。李余生有些激动的从自己挖出的坑里取出这个义父过世后自己亲手埋下的玉盒,跳上地面,在月光下用手轻轻的擦拭掉上面的灰土,然后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个玉盒。说是玉盒,因为确实是玉石雕琢而成的盒子模样,但这玉盒没有丝毫缝隙,就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玉,人工雕成了一个扁平的方盒子模样。 李余生激动的抱着这个玉盒,这是义父去世前唯一交给自己的东西。因为当初选择的不同,李余生将这玉盒埋在了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安安心心的打算就这样在红尘俗世里打滚一辈子。如今自己长大了,经历了生死,肩负过责任,告别了青涩,也就改变了想法。今夜,李余生想要重新选择,重新选择一个未来! 既然已经决定,李余生不再迟疑。盘膝坐在地上,将玉盒放在腿上,右手拇指的指甲轻轻划破食指,将一滴自己的鲜血滴在玉盒上。这滴鲜红的血滴落在温润的玉盒上,稍一停留,就融入其中消失不见。而吸收了这滴鲜血的玉盒开始浮现出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血色纹路来,初时并不明显,不过呼吸间,就布满了整个玉盒。当整个玉盒的血色纹路清晰显现后,一道金黄色的线出现在玉盒的腰间。李余生就像打开一个寻常盒子一样,沿着这条金黄的线打开了玉盒。 自从拿到这个玉盒,到埋下这个玉盒,李余生从来没有打开过。义父也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里面有什么,但李余生隐隐猜到里面应该有自己此时想要得到的东西。然后此时看着打开的玉盒,李余生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除了惊讶和惊奇,还有淡淡的失望和一丝如释重负。玉盒里只有三件东西,在明亮的月光映照下,一块非金似玉又有木纹的牌子,泛着淡淡的紫色,一面刻着两个有些模糊古怪不识的文字,一面好似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原本有的花纹已经模糊不清。 李余生放下这木牌,看向第二样东西。那是一片树叶,像是桑树叶子,圆润的叶片,青翠欲滴,好似翡翠雕成,若不是这叶片散发出那不用神识都感受得到的浓浓生机,李余生还真会觉得这片死物。不明所以的李余生放下这片树叶,看向了最后一样东西,一个明显是女子用的荷包,上面绣着一轮明月,正面是满月,背面是一弯新月。李余生打开荷包,荷包里塞着一缕青丝,还有跟这缕青丝相偎相依着的一串天然的鹅黄色玉石串成的手链。这串手链李余生很熟悉,从有记忆开始,一直戴在义父的手腕上。 李余生掏出这串手链,握在手心里,一颗颗玉石摸过去,最后停在了最大的那颗上,想着养大自己的义父,心中伤感不已…… 突然那块最大的鹅黄色玉石里透出一颗金黄色光点,随即跳了出来,砰地一声燃烧成了一团金色的火焰,随即这团金色的火焰慢慢凝聚成了人形,面目越来越清晰,方面短须,面容儒雅,剑眉之下一双细长的眼睛正慈爱的看着脸上犹有泪痕的李余生…… 李余生从悲伤当中被惊醒,随即陷入巨大的惊喜中还没缓过神来,金色火焰形成的虚影急剧收缩,眨眼间又变回了那颗金黄的小火星,然后飞向李余生的眉心,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李余生一瞬间好似神魂被凝固,泥塑木胎般呆立了片刻。当恢复了意识后,李余生瞬间就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这玉盒里的三样东西是什么,自己该如何处置……只要李余生想,只需要想一想,自己那接触不到的识海里就会有一道熟悉亲切的意念告诉自己答案…… 一边想着,李余生一边不自觉地流着泪……原来,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一直都是义父……义父早就猜到当初问过自己的那个问题,有一天自己会有不同的答案。人生难得再次选择的机会,而这个机会,义父一直帮自己留着…… …… …… 当东方微亮时,李余生才从汹涌而来的悲伤里解脱出来。擦去脸上的泪水,李余生拿起那块散发出沧桑岁月气息的紫色木牌,贴肉塞进怀里。然后轻轻拈起那片小小的树叶,按照义父在识海里留存的意识告知的那样,用骨质匕首滑开自己的左臂,流出鲜血后,将这片青翠欲滴的树叶放在伤口上。 这片树叶就将李余生流出的鲜血吸收的点滴不剩,随着鲜血不断流出,树叶不断吸取发生了微微的变化。树叶的叶脉变得泛红,当所有细微的叶脉都变红后,这片树叶就紧紧贴在了李余生的小臂上,并好似逐渐融入李余生的血肉中……几个呼吸间,绿色退去不见,变得枯黄,最后看上去跟李余生的血肉完全融为一体,就像一块树叶形的胎记。 做完这一切,李余生不再去看小臂上这块树叶,挽下袖子,从玉盒里取出那个装有一缕青丝的荷包,将手中的那串鹅黄色的玉串装进去,贴身装好,就合上玉盒。紧紧抱着这个玉盒向着山下家的方向走去。 朝阳初升时,李余生站在了家门前,看着挂满红艳艳的蝴蝶结的大槐树,听着黑货在院中听到自己回来后不满的嘶鸣声,心中难以遏制的壮怀激烈! 人生难得重新选择!既然选了,那就一往无前地走下去吧…… ; 第六十八章 艰难的开始与告别 ?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照耀着这个人世间生活着的人们。不同的是每个人的主观感受里,这太阳是否是新的。对于李余生来说,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得到了重新选择未来的机会,李余生看上去好像并没有马上付诸行动。而是依旧每天尽心尽力的做着一个儿子该做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每天早上会独自一人进山打猎,下午就会回来,收获很稳定,不多也不少。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前进,不会为了哪个人刻意停留。转眼到了腊月,整个寒山村都开始进入一年当中最悠闲的时光。进山打猎的村民渐多,下个月就是新年,到处都洋溢着辛苦一年享受成果的满足,以及对来年的憧憬。 每日进山的李余生其实打猎就是顺带手,真正进山所做的事情是开始修炼义父在自己的识海里留下的真正的修道功法。当真正开始尝试着开始修炼这义父残留在识海的意识告知的功法时,李余生才真切感受到了修道的艰难。这功法义父残留的意识里没有告知名字,只是短短的三百多句并不复杂深奥的口诀,其中有些常人听来闻所未闻的专有词汇和常识其实在小时候义父已经教给了李余生。这篇完整的修道功法与李余生以前所练的功法有相通的地方,但实际修炼起来却更复杂艰深困难。 复杂在吸纳天地间的灵气,不再和李余生以前所练的那个简易功法一样,只是纳气入丹田,然后温养神庭大穴,以便达到滋养神魂所居识海的目的。如今所练的这完整的修道功法,就如义父当初所说一样,纳气入丹田后,需要控制纳入体内的灵气游走全身三百六十个穴窍,最后再归入丹田气海,如此才算是一个循环。以前知道是一回事,如今真自己做李余生才感受到这是另一回事。 想要完成这样一个循环,其艰深着实让李余生痛苦不已。凡尘俗世的人世间,灵气的匮乏更是让这个过程缓慢得无法让人忍受。更痛苦的地方在于,游走全身三百六十个大穴窍,必然要以全身经脉为通道。可肉身凡胎的一介凡人,很多处经脉并不是完全畅通的。凡人吃五谷杂粮所产生的毒素因为无法排除体外而淤积在这些经脉里,堵塞了这些通道。每每练功时吸纳入体的灵气大部分都花在打通这些堵塞的经脉上头,而阻塞严重的一些经脉在打通时,各种酸麻痛痒的滋味简直深入骨髓触及灵魂…… 真正开始修炼最大的问题还是灵气不足。李余生这十几日几乎踏遍了这寒山村后山天界山余脉方圆百里之内的无人地带,最后确定这个向阳的山坳是灵气最为浓郁的,却依然不足以应付李余生顺利修炼这功法。十几天的时间,李余生连一个周天循环都没有做到,只是堪堪能打通三十六个穴窍而已,外界的灵气就已经稀薄到不足以支撑李余生继续下去,只能等待一晚,到第二天这山坳里的灵气恢复平时的浓郁,才能继续练下去。 ……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李余生的生活变得极富规律。天不亮独自进山练功,过了晌午灵气不足收功回家。顺路随手猎杀几只小兽,带回去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平安闹腾了几次要跟李余生一起进山,都被李余生明确的拒绝,因为自己练功的那个向阳的山坳不是平安能安然进出的地方。平安发了几次脾气后,也明白了李余生进山绝对不会是只为了打猎,就不再提这件事。 每个夜晚李余生都会回到自己和义父居住的家。龙鳞马这些日子极度不满,因为一整个白天几乎都见不到自己的伙伴。每当李余生从山里回来,黑货总是要发一阵子脾气,李余生只能歉疚的安抚半天。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入腊月学堂也休了假,不用去上学的小初夏却好似天生就跟黑货投缘,没用几天就讨得了黑货的欢心,短短几天从能喂食给黑货,到在李余生的帮助下牵着黑货出去溜腿,最后居然借着一道矮墙爬上了高大的黑货身上,居然就能骑着这黑货满村子溜达。仅这一点,就让大两岁的哥哥康宁嫉妒欲狂。 但每个晚上李余生都留给了这个陪伴自己近三年的生死伙伴。一人一马在平安家吃了晚饭,就会相伴悠闲的走回家。李余生不再把黑货拴起来,这样黑货就可以陪着李余生在天气好的夜晚一起晒着月光看星星,在天气不好的时候披着厚毡站在窗前陪着李余生写信。 是的,李余生一直在写信,虽然要写信的人不多,但李余生却写的很慢很艰难。这个人世间,李余生真正在乎的亲朋其实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那么的难以割舍,正是因为这难以割舍,所以想要告别的话总是写不出来。平安家那就是自己家,不需要写信,但总是要告别的。咸京城里,石爷爷那里,郑爷爷那里,郑家奶奶那里,还有那个确实很天才的郑嗣业,李余生是真把这小子当弟弟。这些都是亲人,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人与人相处,并不是由时间来确定亲疏远近的。 一起在京城搭伙过日子的勒柯燕南两口子。憨厚的燕南大叔,泼辣能干做得一手好饭菜的关婶婶,这都是如家人一样的亲人。真正提笔想要告诉这些亲人,自己重新选择了另一条路,此生将很难再见,如何能写得出来?更有那个只在自己面前腹黑赖皮却又真待自己如自家后辈的齐镇老爷子,虽然只是短短的几次相处,但李余生却从心里尊敬和喜爱这个老人家。那位在刑部给自己下了碗面条,在军中如传奇般的存在,一辈子跟着齐镇大都督的火头军老人。那位在石马巷卖牛肉饼的北府骑兵老卒,哪怕自己当街杀人也不离不弃…… 还有把自己从天堑峡背出来的马副将马封侯,断了条胳膊不知伤养好了没?自己分别时伤重得都下不了床的林雪松副帅,李余生真担心这些待自己跟亲儿子没区别的军中长辈们能不能熬过来……还有那位外表儒雅如文臣,内里却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名副其实是个北府军人的顾均顾大人,刑部大雪中那条笔直的足迹给了李余生坚定的信念!让李余生相信这个世界上读书人心里还有公道,还有为公道不惜身不同流合污的读书人! 当然还有那个比自己早一年多入龙骑的黄统领,那个长着一张漂亮的让女子都嫉妒的黄统领。总是一脸惫懒,说话轻佻,一口地道咸京口音说出的话永远是那么刻薄辛辣痞气。为人骄傲却不清高,有些傲娇却能诚心放低身段跟每一个龙骑同袍以诚相待。做事张扬却又出人意料的靠谱,嘴里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在意,却永远把每一个同袍装在心里。那个口是心非贬低着你却心甘情愿能替你挡刀的黄统领,那个嬉皮笑脸从见自己就让自己喊大哥的顶头上司,虽然自己一次都没叫过,但早就在心里认了这位兄长…… 这些活着的人还能写信告别,更多朝昔相伴过的同袍们,却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去缅怀去记忆。只能每逢佳节涌上心头,用一缕青烟来寄托思念…… …… …… 每天规律的生活着,日子就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四,李余生前一天夜里还在跟平安爹商量这两天去县城的英烈祠去祭拜下牺牲的同袍们。大清早,早饭尚未吃完,一小队不足十人的龙骑疲惫的走进了寒山村。当这队龙骑寻到了平安家时,今日打算去县城帮着平安娘采买年货的李余生闻声出门,看到了这队疲惫不堪的同袍时,李余生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难以启齿难以面对的告别,已经到来…… 李余生阻止了平安娘要去厨房做饭给这队龙骑吃,认真的告诉平安娘,龙骑出门在外,严禁骚扰百姓,不得无故就食秦国百姓的口粮。这是铁打的军律。只是帮着平安娘用烧水的大茶壶熬了一大壶砖茶,自己用之前修补院墙剩下的石头搭了个简易的火灶,拿出自己之前猎到的一只鹿做成的风干肉,交给带队的统领,然后很自然的融入这队龙骑里,招呼这群看面相陌生的同袍道:“我猎的鹿肉,兄弟们烤着吃点,烤着火缓缓,吃饱喝足再说其他。” 领头的龙骑看头盔翎羽是个校尉,抱拳行礼后脱下头盔抱在怀里,一位士卒起身去院外拴着的龙鳞马上取来干粮,一边烤着鹿肉,一边吃着干粮喝着热腾腾的砖茶…… 等到一片狼吞虎咽声渐渐平息,领头的校尉喝干碗里的茶重新倒上新的,抱着碗捂着手对着李余生说道:“七天前我们才收到三眼鸦传来的命令,因为我们离这里最近,京城的命令转了几道手才最后传给我们,紧赶慢赶总算没晚。”说完眼神热切的看着李余生。 李余生笑得亲切问道:“看你们面生,各营的校尉我应该都见过,你是新入的龙骑?”这校尉嘿嘿一笑说道:“我还比李统领你早入龙骑两年,我们不是哪个营的,我们是乌鸦。”李余生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位龙骑里最神秘陌生的乌鸦,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乌鸦不单纯是哪支部队,因为大秦五军里都有乌鸦存在。乌鸦也不单独存在,却也相对独立自主。乌鸦是大秦军队里最强有力的情报组织,每一支军队里都有乌鸦的存在,因为军中传递最紧要军情的三眼乌鸦需要这些乌鸦们来掌控,也只有这些乌鸦们才能掌控的严密牢靠。李余生辖下的龙骑里就有乌鸦,传递紧急重要的军情就需要他们。每战,乌鸦都是每一个龙骑必须誓死护卫的宝贝疙瘩。 简单几句询问,李余生就明白了这队龙骑里的乌鸦是为自己临出京时拜托石爷爷告诉黄统领的事情而来。就让这八位龙骑乌鸦在平安家吃喝着烤着火,李余生就回到了自己家,把已经写完的书信装在怀里,把自己所配发一路携带到寒山村的盔甲军械一样样如同出征一般捆扎在黑货的身上。黑货还以为又要出发,向往奔跑的黑货兴奋的不断刨着蹄子…… 李余生沉默的牵着自己生死相依的伙伴走回了平安家,领头的龙骑乌鸦校尉起身一挥手,剩下的七名龙骑就出了院门开始做出发的准备。李余生走到这校尉面前,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摞书信,递给这名校尉。这校尉从怀里掏出一个皮质的文袋,仔细装好,贴身塞进胸甲里,抬头一抱拳行了个军礼郑重的说:“定不负李统领所托!” 李余生点点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沉默了片刻,才声音沙哑的说道:“我送你们出村,让我多陪会这黑货……”校尉听了看了看把脑袋架在李余生肩上的龙鳞马,点了点头戴上头盔说道:“应该的……” 当李余生随着这小队龙骑骑上黑货向着村外走去时,一向聪慧听话的小初夏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跑出来非要跟着李余生一起去。李余生想了想,俯身提起小初夏,一起乘着黑货加入这队龙骑向着村外行去。 村口那个告别了自己亲梅竹马的山坡旁的山路上,李余生停下来,从马上抱下小初夏,沉默着牵着黑货走到这位带队的龙骑乌鸦校尉马前,几次想要将手里的缰绳交给这校尉,几次又收了回来……这名校尉没有催促没有说话,随行的所有龙骑都没有说话,只是耐心默默的等待着…… 李余生抱了抱黑货的脖子,摸了摸黑货的鼻头,整了整黑货的肚带,然后将手里沉甸甸的缰绳缓慢的递给了这位龙骑乌鸦校尉……这校尉接过缰绳对着李余生抱拳行礼,一个字也没有说,就催马向着山下行去。李余生身旁的小初夏刹那间明白了一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抱着李余生的腿央求着,央求自己的余生哥不要让黑货走…… 黑货随着这名龙骑乌鸦校尉向前行了几步,发现李余生没有跟上来,再听到这些日子里最喜欢的小丫头哭得撕心裂肺,一向比人都聪明的黑货那里还不明白……奋力挣脱想要拽住自己的校尉控制,奔回来用头不断的去触碰自己生死伙伴的头,嘴里发出恢恢的叫声,如泣如诉…… 始终低着头的李余生抱着黑货的长脸,依偎在自己的脸旁,嘴里轻不可闻的说着什么,说了很多,然后硬起心来将黑货的缰绳再次递给这位龙骑校尉……没走几步的黑货执着地再次挣脱,跑回来,固执地想要用自己的脑袋顶起那张始终低着头不让自己看到的脸,黑货想要看到李余生的眼睛,想要李余生告诉自己为什么…… 李余生还是没能抵御住固执执着的黑货,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生死相依的伙伴。黑货低声询问着,想要一个解释,李余生沉默的看着黑货的眼睛,却说不出一个字…… 李余生最后一次抱住黑货的脖子,在黑货耳旁轻轻的述说了分别的理由…… 李余生最后一次抚摸着黑货的长脸,告诉黑货今后照顾你的人是那位你最喜欢的黄统领…… 黑货听懂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李余生,就这样瞪着,满眼的不舍和委屈,这委屈和不舍浓郁到眼睛里都盛不下,只能不停的流出来…… 最终黑货还是认命的被那位龙骑乌鸦校尉牵着带走了,虽然始终弯着脖子回望着自己的伙伴……兴许是因为经历过一次李余生的离开,这次更加容易接受,好歹这回自己的伙伴还有相送,不像上次,什么都没跟自己说就不回来了……想必过了这个冬天就会回来,就像上个冬天一样…… 崎岖蜿蜒的山道上,不断传来黑货难舍难分的嘶鸣声,李余生听得明白,那是告诉自己早些来…… 站在村头的李余生始终就这样低着头沉默的听着,抱着李余生腿的小初夏哭湿了李余生腰间的棉袍,低着头的李余生哭湿了自己胸前的衣襟…… (今天回家的很晚,所以写的也晚……还好写出来了,写完就发了,错别字完了改。这应该是第一卷最后一章了……第二卷计划的情节有些调整,预计更新会不稳,若哪天没更我会补上。祝阅读愉快!) ; 第六十九章 新的开始 ?对于每一个普通的秦人来说,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当然是辞旧迎新的年节。今年的年节对于寒山村的平安家来说,显得更为重要。这是几年来第一次人最全的年节,还因为李余生过了除夕就会动身出趟远门。平安娘只是简单的以为,这个虽不是亲生但却是喝自己奶水长大的儿子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但终归会回来…… 除夕的夜黑沉沉,没有月亮,也看不到星星。但平安一家人完全没在意天上的事情,全家忙活了一整天张罗了一桌好饭,每个人都换上新衣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这顿年夜饭。吃完了都坐在烧得热乎乎的炕上聊着家常,说着高兴的往事憧憬着新年的希望,开始守岁。小初夏早已忘记了与黑货分离的伤心,欢腾地跟自己的二哥康宁玩着抓羊骨头游戏…… 李余生这几天因为考虑到平安有可能会遇到大战被征召入伍,就试着将义父残留在自己识海里的那篇修道功法教平安修炼,却发现无论怎样努力的平安都无法感知到天地间灵气的存在,便明白了义父当初说的是真的,能修道炼气的人,万中无一。这也是相比凡人庞大的数量,修道之人极为稀少的原因。最后尝试着让平安学习自己从小练到大的那套简易功法,平安依然不得其门而入,李余生这才明白过来,郑嗣业那小子估摸着就是那万中无一能修道的人。 时过子时,寂静的山村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只比平安大十七天的李余生带着平安康宁和初夏出门也放了爆竹,就进门让平安爹娘在炕上安坐好,然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磕头拜年。当平安爹娘拿出年钱分发时,欢声笑语充满了这个温暖的家…… 平安爹娘上了岁数,熬不得夜,两小的康宁和初夏过了子时嬉闹了一会就困得歪倒在热炕上睡着了。李余生跟平安将两小的侍候睡好,跟平安爹娘道了晚安,就回到了平安的屋两人说着闲话。想要叮嘱的事情早在这些日子里已经都说过了,两兄弟就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等待着…… 鸡叫头遍,李余生起身走出房门,来到堂屋门前,跪下向着睡着的平安爹娘磕头告别,平安只是沉默的跟在身后……就这样一直跟着李余生来到了李余生的家,站在院子里静静的等待进屋收拾的李余生。收拾停当的李余生走出屋子,一身往日打猎的穿着,背着把当初义父给自己制做的灰色角弓,腰间别着那把从不离身的骨质匕首,左手拿着一个用得很旧的公文皮袋,右手提着装得鼓鼓囊囊的那个自己唯一留下的龙骑配发的皮袋。 李余生将左手里的那个公文皮袋交给平安叮嘱道:“有些话跟干娘和叔说不出口,我就都写在信里了,等我走了以后你再给干娘。我留了些钱,这钱是我一个同袍大哥给我的,人家家估摸着是京城的大财主,你们别舍不得花,家里富裕衣食无忧我走的也安心。我的龙骑腰牌也在这里头,你还是劝劝干娘和叔,就算为了初夏和康宁着想,搬去京城生活吧,到京城拿我的腰牌去石爷爷那里认个亲,有事也能互相照应我也放心。”话未说完,平安红着眼给了李余生一个熊抱说道:“放心,我会照顾好这个家,你还是要早些回来……” 天色微亮时,李余生已经站在自家家后的小山头上,耳畔传来阵阵开门的爆竹声……李余生对着相送到这里的平安微微一笑,招招手,就抬步疾奔,直奔茫茫深山而去,片刻间就消失在密林晨雾中…… …… …… 冬去春来,刚刚举行完登基典礼首次开大朝会的秦国新君赵政,坐在紫宸殿的龙椅上,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文武百官,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惫懒不耐烦的神色,不过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就恢复了面沉似水严肃的样子,用手指轻轻叩着一封书信,书信的封皮上写着“黄子军统领亲启”,满朝文武没人知道此时的赵政已经已经在心里尖酸刻薄的将李余生骂得体无完肤…… 梧桐巷里的石小五老爷子此时吃了早饭正跟燕南两人喝茶闲聊,石小五手中拿着李余生写给他的信,对着燕南说道:“小余生不知会不会回来,他那兄弟平安家若来京城就直接接来这里住吧……”燕南点点头,想了想又重重的点了点头。刚从厨房忙活完走到门口的关家娘子听了悠悠的叹了口气…… …… …… 寒山村背靠着的茫茫天界山脉群山的北方尽头,有一片星罗棋布大大小小数千个湖泊点缀其上的丰美草原。这片草原因这些如天上的星星一样繁密的湖泊得名叫落星湖草原。 连日阴雨在今天终于被火红的太阳驱散,蓝天上白云朵朵,地上绿草如茵。一个浑身裹着兽皮的身影终于踏上了面前这座小山包,看着面前这个平滑如镜的小湖泊,看着湖面倒影出的蓝天白云,仰起脸迎着阳光享受的伸了个懒腰,裂开嘴眯着眼睛笑容满面…… 终于翻过了天界山脉的李余生,此时感受着脚踏在青草地上那柔软又有弹性的脚感,不由得很是得意。这一路上不知翻越了多少雪山深谷,见到了多少险峻奇绝,碰上了多少次生死一线,但都一一走了过来,活着走了出来……直到走出群山的那一刻,李余生都有些无法相信这是真的。若没有龙渊泽墨蛟送的那枚鳞片,李余生深刻的明白,自己绝无可能从这绵延不绝的群山里生还。那些从来没有人到过的地方,有多少轻易到像拍死一只蚂蚁一样就可以要了自己小命的强大存在…… 李余生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着北方走去,那里有更多的湖,那里有更广阔的草原,那里有自己要寻找的八荒部族人。 随着前行,地势越来越平坦,太阳也越来越毒,天气也越来越热。李余生已经将御寒的兽皮抛弃,只剩下身上这件破烂不堪的军袍。离家时背着的龙骑配发的皮袋此时已经不知所踪,唯有那把义父制作的灰色角弓背在身后,腰间那个鹿皮的箭囊里,只有孤零零的三支箭。就这样连续走了三天,期间没有碰到任何麻烦事,起伏的地形越发的平缓,阻挡视线的都只是圆润平缓高不过数丈的小山包,而一路所见的湖泊也越来越大。 这一天跋涉了半日,李余生见烈日当头酷暑难耐,就停下来在一个小山坡下方圆不过三丈小湖旁停下来歇息,就着湖水吃着粗糙的肉干。吃饱了肚子,趴在水边洗了把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邋遢得简直没法看。李余生对着湖中自己的倒影自嘲的一笑,用手将蒿草一样的头发整理了一下,摸着自己左小臂上那块树叶状的“胎记”,抑制不住的傻乐起来…… 李余生不知道在天界山里跋涉了多久,因为山中地形差异太大,一座山简直就是四季。但这段从无凡人走通的路途,让李余生收获最大的就是这艰深无比的修道功法。天界山脉里的灵气浓郁程度让初踏修道之路的李余生惊喜若狂,原本离家时堪堪打通不到四十个穴窍,在走出这茫茫群山后,李余生已经可以轻易完整的完成一个周天大循环。 当做到这一个周天大循环之后,李余生才明白,为什么修道之人会有远超凡俗之人的个人能力。而完成了这个周天大循环后,种种奇妙的体验和新奇的感受更让李余生对着未来的修道之路好奇向往不已。而现实的最大收获就是,那片吸收了自己的鲜血化作一块胎记模样的树叶,自己终于可以动用其一点点功用。而就着一点点功用,就已经让李余生欣喜若狂,像个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没事就要玩一下。 李余生用神识操控体内的灵力,缓缓灌注进这像是胎记一样的树叶里,片刻后,这片胎记一样的树叶撒发出一丝丝绿意,李余生用右手在其上轻轻滑过,那个龙骑配发的皮袋就好似凭空出现在了李余生的右手上。然后李余生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放肆地笑起来……从皮袋里取出梳子,李余生沾着水梳理整齐了乱如蒿草的长发,将梳子放回皮袋里,然后凝神静气提着皮袋凑到左手小臂跟前,闭上眼睛,好一会,小臂上的树叶状胎记再次散发出一丝绿意,这个皮袋就忽然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的李余生已经累得脸色发白汗如雨下,四仰八叉瘫倒在草地上,咧着嘴对着蓝天白云傻傻的笑个不停。这就是李余生倾尽全力所能做到的极限。这就是李余生炼气完成一个周天大循环后,所能利用这片已经跟自己血肉相连的树叶最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功用。但这已经让李余生满足不已,而且乐此不疲。自从能做到这样存取物品后,李余生总是在安全的前提下,哪怕把自己累得像条狗,也要这样玩一次。比如这次,只是想要取把梳子来梳头而已…… 李余生满足的就这样瘫倒在如地毯般柔软的草地上,傻呵呵的乐着眯起眼睛欣赏着天上的白云朵朵。静静的倾听着周围的鸟鸣虫叫声,满足的感受着微风徐来送来的凉爽,恢复着自己的体力。等到那种乏力的虚弱感减弱,李余生坐起来,开始炼气。从纳气入体搬运周天循环到最后返回丹田气海,恢复着刚才挥霍一空的灵气。 天界山脉隔开的不仅是凡俗世界,还有天地灵气。就算这李余生随意停留的地方,天地灵气的浓郁程度都比李余生之前在秦国转战南北所见过最浓郁的地方还要浓郁百倍。而这一路的不停修炼,让李余生打通了全身经脉完成一个周天大循环的时间,越来越短,灵气在体内运行的速度越来越快。随之而来带给李余生的好处更是显而易见,李余生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更轻盈灵活,自己的感官更加敏锐,自己的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 李余生补充完消耗的灵气,起身确定了下方向,继续向着北方走去。李余生知道,翻越天界山脉,只是自己选择修道这条路的起点,从这一刻开始,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 第七十章 杀胡 ?李余生就这样走进了辽阔的落星湖草原,坚定了方向,一路向北。 在天界山脉的南边,越往北走气候越寒冷,这已经是俗世的常识。此刻翻越了天界山脉的李余生到了天界山脉的北边,才发现这个常识是错的,越往北走气候越温和湿润。天地间灵气的浓郁程度也越走越浓郁。 连续几个大晴天之后,开始阴雨连绵,这严重拖慢了李余生的速度。有时候因为辨不清方向,李余生不得不停下来,找地方避雨等待,等到辨清方向才继续上路…… 就这样又跋涉了三天,终于云开雨歇天上露出了天阳的脸。李余生趁着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将已经湿哒哒穿了好几天的衣服脱下来撑在一个小水洼旁的灌木丛上,就着在天界山脉里打猎剩下的咸肉干吃饱喝足,然后把自己洗干净,就这样****着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歇息,等待着衣服晒干了好上路。 李余生咬着根长长的草茎光着屁股仰面朝天就这样躺着,清晰的感受着中午火红的太阳将地面的湿气蒸发,那种温暖干燥的舒服感觉越来越浓,不需要睁眼,就知道天空的云彩是否遮挡住了太阳,李余生翘起腿荡漾着享受着,轻松惬意…… 忽然,李余生睁开了眼,侧身将耳朵贴在地上听了片刻,有些疑惑的坐起来,想了想松开了微微皱起的眉头。骑兵生涯训练出的本能让李余生察觉到了远处有活物奔跑而来引起的地面轻微震动,但这些日子在落星湖草原的跋涉,李余生不止一次感觉到类似的情况,但每次最终都被证实是食草的兽群在迁徙觅食,估计这次也是一样。李余生吐掉已经含得发苦的草茎,又拔了根新的含在嘴里,仔细感受着这草茎里苦涩之中那一丝丝甜味…… 长时间野外孤独的生活,让李余生携带的调味料早就消耗殆尽,若不是龙骑生涯学到的那些生存技巧,李余生绝对无法坚持到现在。当头顶的太阳开始走向西方,李余生起身穿好已经晒干的衣服,背好灰色的角弓,整理了下只剩下三支箭的箭囊,继续向着北方走去。 走出不到两里地,李余生再次皱起了眉头,略一思索,趴在地上仔细倾听。这次感觉到大群兽群奔跑造成的地面震动更明显也更近,应该是向着自己这个方向而来,但却不像是骑兵那样有明显的目标,而是不断的在七八里外兜着圈子…… 但李余生依然无法确定到底是骑兵的马队还是兽群。但那生死搏杀中练就的直觉让李余生这次莫名的格外紧张。李余生抬起头,看了看自己面前那个一里开外柔美的略微鼓起的小山包,撕下一角衣袍将双脚上已经鞋底开裂的军靴绑好,深吸一口气,拔步向着这小山包疾奔而去。 急速冲锋上这个小山包,李余生看到眼前的景象对自己的战斗直觉很满意,随即开始觉得很麻烦却也觉得很幸运。这个山包下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草地平原,西北方远处有一片巨大的湖,一条如玉带般的小溪流蜿蜒曲折的流向东南。而在距李余生不足十里外,一队骑兵正围着聚拢成一圈的高大黑色兽群在游走奔跑。 不用看得过于仔细,单从这队骑兵围猎的战术中李余生就已经确定这是队百人队的胡人骑兵,看这围猎的游走队形娴熟配合程度,估摸着还是王帐的骑兵。至于那群聚拢围成一个圈的黑色高大兽群,李余生也见过一次,八荒部族会通过恰伦山口来秦国边境换粮食,驮走粮食的就是这种黑色高大形如牛的兽群。 之前就是这黑色兽群奔跑干扰了李余生的判断。李余生估计控制这群黑色兽群的八荒部族人眼看无法摆脱胡人,就靠着小溪流围拢成圈开始抵御胡人的追杀。这也是此前李余生贴地听声疑惑的原因。此时的胡人骑兵围着这群黑色兽群组成的防御圈奔跑着,瞅准机会就会向着防御圈里射箭点杀。这是胡人典型的围猎战法,通过外围游走不停的拉扯防线的重心,找到空挡就会断然冲入攻破防御。 李余生眼中的情势很明朗,若在翻越天界山脉之前,在草原上遇到这支百人队胡人骑兵,没有装备龙鳞马的李余生只能躲起来,只要被发现,除了尽全力拼死更多的胡人赚个够本外,别无他想。但此时是李余生翻越了天界山脉之后,虽然只有一张打猎用惯了的角弓和三支箭,但此时此刻的李余生非常自信正面对碰这队胡人骑兵,最后活着的肯定是自己。唯一的问题是,无法杀光这队习惯打不过就跑的胡人。 李余生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四肢百脉里灵气如湍流奔涌不息,李余生开始向着战场奔跑。速度不快也不慢,步幅越来越大,到最后更像是是擦着地面在滑翔…… 飞速接近的李余生很快就引起了这队胡人骑兵的注意。当李余生接近到不足两里时,一队始终不动摆出锥形冲锋队形,人数二十人左右的胡人骑兵里,排在队伍箭头的一人向着李余生一指,锥形阵型末尾的三名骑兵就拨转马头直奔李余生杀来。看到这一幕的李余生奔跑中微微一笑,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当接近到快要一里,三名杀来的胡人骑兵惊讶于李余生的奔跑的速度竟然快过了自己的坐骑。李余生在奔跑中从背上取下灰色的角弓,再次提速。就在此时,用黑色兽群作为防御圈的里头,传来一声苍老低沉悠长的呼喊声,随即一个稚嫩的童声也发出急促的呼喊声,两声呼喊声还未停止,一个清亮高亢焦急不安的女子声音传来……虽然李余生听不懂防御圈里的人在说什么,但李余生知道这三个人的呼喊的是自己,这是看到自己独自一人冲向敌人,让自己别犯傻…… 李余生突入进一里范围,三名杀向自己的骑兵的脸上狰狞的表情已经清晰可见,李余生甚至都看清了最当先的这位尖瘦的下巴上那颗长着长毛的黑痣……即将相遇的一刻,当先的这位胡人骑兵已经扬起手中的弯刀准备劈下时,李余生疾奔中落地的左脚骤然发力,勉强扎好的军靴鞋底四分五裂,而李余生却像一只大鸟一样拔地而起,直上青天! 飞向天空的李余生无暇去看一眼好似见了鬼一样仰头想要从天上找到自己的三名截杀自己的胡人骑兵呼啸而过,只是从越来越高的角度死死的盯住那名发号施令的箭头人物,这人一定就是这队百人队骑兵的百人长!当李余生觉得上升的力竭时,团身临空翻了一个跟头,重新舒展开身体下落之时已经张弓搭箭瞄准了这名百人长,毫不犹豫的射出了仅剩的三支箭里的一支…… 一道笔直的白色的线突兀的出现在空中。白线这一头的李余生在这白色的线出现之时已经向着地面回归,那一头的那位胡人百人长刚在心里对这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白线生出兴趣,就在这好奇中瞬间失去了全身力气,歪倒摔下马来,胸口一个酒杯大小的空洞里喷涌着血,抽搐着死去…… 这道凭空突兀出现的白线,穿过了这名百人长的心口后,斜插进草地里这一小截,白线已经变得粉红……清风徐徐,白线眨眼间就被风吹得了无痕迹。唯有那支快到能拉出空气涡流的箭,最终斜插在草地上,翻起一小块草皮,溅起一小篷灰土,只剩下一小截尾羽露出地面,急速颤动着,甩出一团淡淡的血雾…… 双脚刚刚落地的李余生一个转身,反追截杀自己的三名胡人骑兵。在三名胡人骑兵堪堪勒停战马时,已经飞跃起来直扑尚背对着自己的落在最后的这名胡人骑兵。李余生在空中就伸出手里的灰色角弓,弓弦朝外,直接套在这名胡人骑兵的脖子上,一翻握弓的手腕,弓弦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与此同时左脚落在马臀上,右脚抬起揣在这胡人骑兵的后颈上,同时握弓的手发力往后用力一拉……这胡人骑兵连一声闷哼声都没发出来,脖子间已经被勒得鲜血直流,颈椎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李余生轻巧的杀死这名胡人骑兵,附身接过即将从这胡人骑兵手里滑落的弯刀,如在军中练习马上劈砍一样,速度却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左一刀,右一刀,砍死了另外两名刚将坐骑横过来尚未完成转弯的胡人骑兵。然后松开缠绕了一圈的弓弦,顺手将这已经死去的胡人骑兵推下马去,久违地骑在了马鞍上。 终于又骑在马上那踏实的感觉让李余生很兴奋!尤其是这匹马的鞍具缰绳是那么的熟悉,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从杀死的北府骑兵那里抢来的。李余生控制着这匹胡人的战马靠近另外两匹被李余生散出的神识死死压制不敢稍动的胡人战马,从这两匹马身上取下箭袋挂在自己的马鞍旁,这才拨转马头,向着大队的胡人骑兵缓缓行去。 有了足够的箭,杀光这些胡人的把握更足。李余生用双腿控制着胯下的胡人战马,只能减缓速度以求得平稳向着大队的胡人骑兵发起了进攻! 当李余生缓慢的冲锋进了三百步距离时,骚乱起来的胡人百人队才反应过来,迅速有人开始大声指挥,围着黑色兽群防御圈游走的骑兵分出一半人来列队冲向李余生。李余生只是斜眼看了看冲向自己的骑兵人数,就从缴获的胡人箭袋里取出一支箭,微微拉开灰色的角弓,轻描淡写地射杀了那名刚接过指挥权的胡人。 射出这一箭后李余生依旧缓慢的冲锋,而所有胡人的骑兵已经乱作一团。失去指挥的胡人骑兵战斗力顶多比马贼强一些,这也是大秦北府军人多年跟胡人厮杀得出的经验。今天,李余生完美的证明了这一点。一阵慌乱过后,冲向李余生的这队骑兵首先恢复过来,原本冲锋势头一顿后队形散乱,此时有人指挥着重新向着李余生杀奔而来。 李余生嘲讽的向着这几十名杀来的骑兵一笑,待双方一百五十步时,行云流水般轻松的引弓搭箭射出,一箭一个,绝不落空,顷刻间射出十三箭,射完之后,李余生看着已经开始转头逃跑的剩余胡人骑兵,习惯性的发出龙骑冲锋时的呐喊:“杀胡!”,催动胯下胡人战马,就像还在龙骑时一样,冲向了这一小队气势汹汹杀向自己,却反而被自己杀得胆寒的溃兵…… ; 第七十一章 杀尽胡虏始相见 ?催马追杀的李余生每次都是微微拉开灰色的角弓,就会有一名胡人骑兵被射杀。每射杀一名胡人,已经被解围的黑色兽群里就会爆发出一片欢呼声,这欢呼声里有老人孩童女子的声音,唯独没有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这把灰色的角弓是李余生视若珍宝的心头宝贝。未从军前的李余生,进山打猎灌注丹田所有的灵气,也堪堪只能射出一箭。所以义父用在东海猎杀的一条海兽的牙齿只做了五支箭,后来自己打猎遗失了两支。也只有义父特制的这箭,才能承受这把角弓灌注灵气拉满的力道。普通的箭,李余生只需要用力气微微拉开就足够,否则,射出的箭会承受不住骤然迸发的高速而碎裂。 李余生见所有的胡人骑兵都开始溃逃,刻意通过射杀目标的选择来控制这些溃兵不至于四散奔逃,否则想要全歼就成了泡影。李余生就像驱赶羊群一样,将奔逃出大队的胡人射杀,保持着这些溃逃的胡人始终聚拢在一起沿着小河向着西方逃去。而自己开始控制夺来的战马逐渐加速,在这匹马力竭之前,必须全歼这些胡人。 一袋箭快要射空,虽然这些胡人背后只有李余生一个人在追赶,但却无法遏制内心深处那种荒谬的恐惧感越来越深。从未见过有人可以跑的这样快,从未见过有人可以射的如此远,如此准,如此快。从未见过有人可以杀人如此轻松,如此快捷,如此狠辣。逃!只有逃是唯一的本能选择…… 当李余生抽出第一个箭袋里最后一支箭搭上角弓准备射出时,耳中传来一声并不十分遥远的狼嚎声。李余生射出这支箭,不去看选定的目标坠落马下,偏头望向狼嚎声传来的方向…… 隔着这条蜿蜒曲折如丝带的小河的对岸西北方五里外,七头高大的野兽迎面奔涌而来!炼气有成的李余生目力远超以往,认得出这是义父曾经带着自己满世界乱逛见过的妖兽荒原巨狼。每一匹狼的身躯都是一头成年犍牛的两倍以上,灰白色的毛皮在阳光下油亮发光,奔跑中每一次踩踏地面,都会刨起草皮,扬起草皮下的尘土。健硕匀称的骨架上,随着急速奔跑那强劲的肌肉规律地鼓动起伏着,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原始野蛮的美感! 当李余生看清格外高大的头狼背上那个身影时,就不再关注这群奔涌而来的荒原巨狼,继续专心的射杀听到狼嚎再次陷入绝望的胡人。这群强大的妖兽是有人操控指挥的,善于跟妖兽打交道的唯有八荒部族人。这群巨狼奔至小河旁,纵身一跃就跳过了这条不到两丈的小河,迎头直接杀奔胡人而去。 到底是胡人的精锐骑兵,见迎面有了不可抵御的阻截,这队溃兵展现了优秀的骑兵素质。在急速奔行间还能保持聚拢在一起画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折向南方逃去。提前一步判断出动向的李余生斜插而去,再次催高了马速,将与胡人的距离拉近到了五十步。弓弦响起,必有一名胡人死亡! 荒原巨狼奔行之快,远比看上去感受到的速度更快。在李余生射杀三人后,那匹背上有人的头狼已经距离胡人溃兵不到十步。一声如晴天霹雳般的怒喝声传出,头狼背脊上坐着的这人长身站起,解下自己背上背着的一把巨大的长剑,借着脚下头狼奔跑的起伏,一跃而起,杀进了胡人溃兵队伍里。 然后李余生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杀人如切菜斩瓜!只见这跃入胡人群中之人挥舞着巨大的长剑,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血色光晕,无论是人还是马,巨剑过处,残肢乱飞鲜血飞溅……短短几个呼吸间,十几个胡人连带坐骑就被斩杀,而且无论人马死的都极为凄惨,无一人一马尸首完整……剩余胡人被这残暴的杀戮彻底吓傻了,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 李余生看到这一幕,由衷的对这位凶猛的仁兄生出佩服之情,随即看着四散奔逃的胡人又有些懊恼……这位凶残杀戮光身周所能杀死的所有胡人的猛士见自己所及之处已无人可杀,单手提起巨剑,扬天一声悠长苍凉的长啸声,犹如狼嚎,随即奔跑几步,一跃而起跳上了过来接应的头狼背上,继续追杀四散奔逃的胡人。随着这声长啸声发出,原本聚拢在一起的荒原巨狼好似听懂了啸声中的含义,分散开始尾追堵截扑杀胡人…… 李余生无奈的摇了摇头,挑了四散奔逃中人数最多的胡人处追杀而去。战斗中,急切间也无法彼此沟通,更何况互不相识,言语不通,能分清敌我就足够了…… 就在李余生再次微微拉开弓弦将要射出的一刻,头顶忽然一黑,好似一片乌云飘过,紧接着耳中传来一声清亮高亢入云的鸟鸣声,刺得李余生耳膜生疼。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李余生头上闪电般飞过,直扑四十步外李余生选取追杀的这小群不足二十人的胡人溃兵,这巨大黑影高速掠过带起的气流吹得李余生如遭大风吹过,将要射出的这一箭,不得不强行停下,重新调整后,这才射出…… 这个巨大黑影直扑这队奔逃的胡人中间,巨大的双爪抓起一个胡人骑兵陡然拔高,再次俯冲而下时就将抓住的这胡人向着还在没命催马奔逃的胡人队伍摔下,与此同时,一个精悍的身影从这巨大黑影的背上跳下,就如此前那位草原巨狼背上的猛男一样,直接杀入人群中开始肆虐无忌,唯一不同的是手中的武器是一根两头粗中间细长约五尺的棍子。只见这黝黑发亮的棍子翻飞间,胡人就人仰马翻筋断骨折凄惨无比…… 李余生又一次无奈的摇摇头,这两人怎么都是这种蛮横凶残毫无技术含量的打法呢?见已经如此,就策马对着落单的胡人开始追击点杀,那巨大的黑影看模样是一只翼展恐有两丈的巨鹰,此时正配合着从其背上跳下的身影在扑杀残余的胡人。 李余生只能主动配合着,将单独慌不择路奔逃的胡人骑兵追击射杀,第二袋箭还剩小半时,李余生踩着马镫站直身子环顾四周,已无一个活着的胡人。 从李余生孤身一人向着这队百人队发起进攻,到此时杀绝胡人,前后不过顿饭功夫。李余生将角弓收起背在在身后,催马往回奔去。那支自己跳上天空最先射出射杀这支胡人百人队队长的箭,是义父亲手为自己制作,就剩三支,得找回来。 两位后加入战场的猛人遥遥对视一眼,那骑着巨鹰到来的精悍身影翻身跳上巨鹰,飞到此时骑着荒原巨狼群头狼身上的猛人旁落下,两人却并不交谈,只是疑惑的看着策马奔向已经散开黑色巨兽组成防御圈的八荒部族人方向的李余生。片刻后对视一眼,巨鹰腾空而起飞向自己脱险的族人,骑在巨狼背上的大汉则带着这群巨狼缓缓跟着李余生身后行去。 跑到地头的李余生找到胸口被自己射穿的百人长尸体,闭目散开神识细细寻找,片刻催马行到了三十多步外,跳下胡人的战马,欣喜的从草地上拔出那只斜插在草地上只露出一截尾羽的特制箭矢。用手简单擦拭干净,就装进腰间挂着的箭囊,这才抬起头,看到巨鹰已经落在了散开防御圈的八荒部族人旁,巨狼也已经走到了黑色巨兽旁卧倒在地歇息。不由得觉得很高兴很骄傲很自豪,艰辛漫长的跋涉,终于让自己找到了,岂能不激动?! 李余生压下心头的激动,低头想了想,从这匹胡人战马背上卸下马鞍笼头缰绳,然后朝着南方秦国的方向就如同自己当初归营后常做的那样摆放整齐,抱拳对着这马鞍曾经的主人行了个军礼,在心中默默的对这位战死的同袍告慰着:大仇已报,安心归去!就转身拍了下不敢擅离的胡人战马,放任这胡人战马一身轻松奔跑着远去。这才向着明显是等待自己的一众八荒部族人走去…… 当走近这些八荒部族人李余生才明白,为什么之前呼喊自己的都是老人小孩女子的声音,因为被胡人围困的这些八荒部族人就只有老人孩童和女子。唯一的成年男子就是后来加入战场的两位战斗风格凶残无比的猛人。 看着李余生走近,那个巨鹰背上的精悍男人用手扶了扶背在背后的五尺长棍,饶有兴趣的看着走来的李余生。而这一动作也让李余生才看明白,那两头粗中间细的五尺长棍原来是根漆黑发亮的骨头。一旁靠坐在卧倒歇息的头狼身上的壮汉此时站起身子,越发显得高大健壮,将提在手中的巨大长剑往地上一插,空着手迎前几步,对着李余生咧嘴一笑,目光在李余生已经残破不堪如同乞丐的衣服上一转,最后停在了衣领处,脸上的笑意更盛也更和善,抱拳如秦人一样行了一礼问道:“秦人?” 听到这句语调略微有些怪异的话,但却清楚明白是自己说的语言后,李余生心中最大的担心没了。赶紧点头答应,然后也抱拳行了一礼问道:“八荒部族人?”这壮汉咧嘴哈哈大笑起来,点着头答应道:“对,我们是八荒部族人!” ; 第七十二章 相见欢 ?得到确认的李余生喜不自胜,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了……这种长途跋涉历经艰难险阻多少次险死还生最终找到了目标的欣喜和满足都挂在李余生的脸上……在场的所有八荒部族人都清楚的看得出来,这位孤身一人悍然杀退百人的年轻人脸上那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会说秦人语言的高大健壮男子看着激动的李余生有些纳闷,搔了搔后脑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是秦人咋跑到这里来的?”好久没有跟人说过话的李余生觉得这种与人交谈的感觉实在是一种久违的快感,捋了捋有些散乱的长发,嘿嘿傻笑着回答道:“我穿过天界山脉一路走过来的。”说完依旧忍不住自豪地傻乐…… 一位头发灰白,满脸皱纹沟壑纵横,肤色被晒得黝黑的老人走上前来,微笑着对着李余生点点头,就转头向着高大男子问询着什么。得到回答后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连连摇头,感慨的说着什么。虽然李余生听不懂,但大概能猜到一些。 高大男子听完老人的话对李余生问道:“我家阿爷让我问你,你翻越天界山脉过来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李余生此时才从这高大男子的表情动作里觉得这彪悍凶残的汉子估摸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只是整个下巴颏上如野草般的胡须生生让其显得老了许多。 李余生笑着对老人行礼才回答道:“受人所托,特意来找寻八荒部族人。”这高大的汉子将李余生的话翻译给老人,然后又问道:“来找我们是什么事情?”李余生笑着摇了摇头,客气的回答道:“这个不方便说,抱歉!” 老人听完高大汉子的翻译后大有深意的看了李余生一眼,然后抚须对高大汉子说了几句话,就站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李余生。高大男子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局促的扭了扭脖子,微低着头又问道:“那能告诉我托你来找我们的人是不是我部族的人?”李余生越发肯定这高大汉子的岁数比自己刚才修正的还要小一点,笑着点头回答道:“这个可以说,是一位八荒部族前辈托我来的……” 高大汉子见李余生没有不悦,局促的窘态消散了,转头翻译给老人听。老人脸上的笑容更亲和,冲着李余生笑着对高大汉子说了句话。高大汉子有些为难的抬起头对着李余生抱歉地咧嘴一笑说道:“阿爷让我问你托请你的我部族人可有给你凭证?”李余生听了一怔,略一思索还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高大的汉子见李余生什么也不说,就抱拳再次对李余生行了一礼说道:“得罪了!”说完就踏前一步,距离李余生伸手可及,然后闷喝一声,挽起衣袖的小臂上和裸露的脖颈脸上凭空出现一道道若隐若现的血线,最终汇聚在眉心处,好似纹身一般。随着血线的出现,高大汉子的身周有一层淡淡的血色红光缭绕,并渐渐变得浓郁。随着血色红光触及李余生的身体,李余生的左手掌心开始变得微微发烫。除此之外,并无不适之感,李余生的也未感觉到有敌意。 就这样持续了片刻,当李余生觉得左手手心的发烫感变得更明显时,正想要抬起手来看看,面前布满血线的高大汉子身上的红光瞬间消散收敛入体,身上的血线也变淡眨眼间消失在皮肉里看不到了,随即一阵剧烈的喘息声从低下头的大汉口鼻里传出,似乎做到这种地步也已经是这大汉的极限了。 高大汉子散发红光时,那位相对矮小瘦弱但却全身散发出精悍感觉的男人用手安抚了下身旁停留的巨鹰,用手扶了扶身后背着的巨大黑色骨头,迈步走到高大汉子的身旁,和善的目光中隐隐透出戒备看着李余生,守护高大男子的意味坦露无疑。 喘匀呼吸的高大汉子抬起头,对着身旁相护的同伴微微点头,眼神热切的看了眼李余生的左手,转头对着老人大声兴奋地说了句话,然后周围的气氛顿时一变……老人看着李余生笑得亲切无比,周围逐渐聚拢的八荒部族人看向李余生的目光和善的就如同一家人,那位精悍的男子天生阴沉的脸上也浮现一丝亲善的笑意,上前一步探出双手在李余生的双肩上轻轻一按,就转身走回了巨鹰旁。 高大男子也憨厚的笑着,上前伸出双手也在李余生的肩上一按,随即一把搂住李余生的肩头引领着李余生向着八荒部族人的营地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的说道:“难为你了啊兄弟,本来你救了我族人的命,不该这么对你,但这些时日咱们这里不太平,所以……” 李余生笑着回应道:“应该的,没事儿!”高大汉子听了更是高兴,一巴掌拍在李余生的肩上,乐呵呵的说道:“我这还是头一次在这天界山脉南边见到秦人,小时候陪着大人常去你们那里换粮食,这几年不好去了,这帮子胡人不知道发什么疯,跟狗一样追着我们咬,想要赶走我们把这片草场给占了……” 高大汉子一边跟李余生说着,一边搂着李余生来到了已经简易搭好的营地里。被解了围的八荒部族人只有二十来人,全是老人妇孺,成年男人只有高大的这汉子和那位阴沉精悍的男人。仅仅这么一会功夫,手脚麻利的妇人孩子就在地上铺上了毯子,摆上了吃食,一旁点起营火支上陶器,看样子正在做着热食。那些模样似牛却独角,身形更雄壮的兽群也安静的驮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聚拢窝在上风口歇息。 阴沉脸的精悍男人对着高大汉子说了几句话,对着李余生露出一个难看却真诚的笑容,就一个呼哨,跳上巨鹰腾空而去不知所踪,看得李余生艳羡不已。高大汉子也咧开嘴笑哈哈的用力搂了搂李余生说道:“小兄弟,这下你有口福了,小风去给你找见面礼去啦……”说完还对着李余生一阵挤眉弄眼,转头四下看了看,凑到跟前低声说道:“骑鹰的那小子叫风寒,刚才给我说去给你猎点东西补补身子。”说完捏了捏李余生的肩头,皱着眉头说道:“你这小身板也太单薄了吧,是得好好补补……” …… 一路说笑着拉着李余生坐下来,几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子忙活着在毯子上摆上骨头磨成的各类器皿,里面盛着很新鲜的各色野果和散发着奶香味看上去像是小块豆腐的东西。这些孩子一边忙活着一边热切的看向李余生,那位老人笑着给孩子们说了些什么,这些孩子就高兴的跑走了,老人这才拿起一块散发奶香味的豆腐块递到李余生手里,看着李余生吃进嘴里,这才高兴的咧开嘴大声笑起来,张开的嘴里几乎没几颗牙齿,李余生这才意识到老人的岁数估计比自己以为的要老。 远处几个年轻的妇女带着几个大一些的孩子正在处理胡人的尸体。妇人们用骨头磨成的工具在一个缓坡上挖着坑,那些半大小子则赶着那些黑色高大的野兽四处搜集胡人尸体,用皮索绑起来串成串拉回来……虽然都是女人和孩子,但干活的效率居然极高,那些骨头磨成的工具看上去非常好用,而那些黑色高大的野兽拖起十几具尸体不用人驱赶就会跑的飞快自己拉回来…… …… …… 一个用骨头磨成的小盆盛满着犹带水滴的红色小果子端到了李余生面前,拉回了李余生看向那些掩埋尸体的目光。李余生赶紧从高大汉子手里接过来,道了谢,捧在手里。这高大汉子豪迈的说道:“这火焰果挺好吃,就是今年长的少了……”说完高大汉子从李余生捧着的这盆红果里拿了一个丢进嘴里,一边吃着一边含糊的又说道:“我叫黑岩,祁黑岩,你呢?你叫什么?”这句话问出,李余生赶紧坐正了认真的回答道:“叫我余生吧,我叫李余生!” 祁黑岩听了在嘴里用秦人的语言念了一遍李余生的名字,然后用八荒部族的语言念了两遍,郑重的看着李余生说道:“余生兄弟,咱们一起战斗过,待会一个锅里吃了饭,那就是自家人了!”说完笑着再次伸出双手按了按李余生的双肩,顺手从李余生捧着的红果里抓了几个,丢进嘴里吃的汁水淋漓,笑呵呵的看着李余生。 一旁坐着老人始终笑容满面的看着李余生,听到祁黑岩用八荒部族语言说出李余生的名字,也在嘴里念了念,就对着李余生说了几句话,祁黑岩赶紧咽下嘴里的东西翻译道:“我家阿爷问你,你来找我们是要有什么事要帮忙吗?”李余生对着老人点点头回答道:“我要去祖城,可不知道八荒部族的祖城在哪里,只能先找到你们问明白了再去。” 祁黑岩听了脸上笑的更灿烂,此时才有些符合年纪的感觉,将李余生的话翻译给了老人听,老人捋着胡须眯起眼睛一脸崇敬和自豪的说着李余生听不懂的话。说完了祁黑岩翻译给李余生:“阿爷说祖城离这里很远很远,不过你的运气很好,我们这趟描绘岩画完了,部族里三十年一次的祭祖开血灵仪式就要在祖城举行,你可以跟着一起去。”说完自豪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说道:“我也会去,咱们一起!” 李余生听了心中一喜,最后的难题也迎刃而解,浑身轻松。学着祁黑岩的样子,也抓起两颗红果丢进自己的嘴里吃了起来。当咬破红果的表皮里面的汁液流出,一股清淡却格外香甜的味道,夹杂着微微的酸涩口感,非常好吃……但这好吃的味道仅仅只是一瞬间,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犹如李余生喝过的康庆坊老窖春烧那种辛辣的滋味,但却比那烈酒的辛辣强烈的多……当李余生咽下肚子中时,才明白,那辛辣的味觉其实是火热的灼烧感,因为此时李余生觉得好似从肚子里升腾起一股火焰,直欲冲口而出…… 祁黑岩看着脸色通红忍得很辛苦的李余生,幸灾乐祸的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被称呼叫阿爷的老人忍不住怪罪地砸了祁黑岩一拳,却也忍不住咧嘴哈哈笑了起来。 李余生好胜心起,摆出练功的姿势开始压制这团无形却有质的火。这团直欲从口中喷出的火在李余生体内经脉灵气运转的一刹那,就好似找到了归宿一样,瞬间融入李余生周天运转当中……当一个周天运转完毕归于气海丹田,李余生睁开眼睛,再无一丝火辣灼烧的感觉,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舒坦无比,战斗中消耗了小半的灵气不仅充盈完满,甚至还有增益。 ; 第七十三章 从没离开过 ?看到李余生睁开眼睛,祁黑岩这才有些佩服的冲着李余生点点头咧嘴一笑说道:“我现在有些相信你是翻越天界山脉过来的了……” 李余生报以微笑,心中却惊喜不已。这被祁黑岩叫做火焰果的红色果子,大小只有指头蛋大小,却没料到居然富含浓郁的灵气,而且这灵气很容易被吸收。仅仅下肚两颗火焰果被自己炼化其中的灵气,就想当于李余生修炼了三四天的成果。李余生低头看着被自己捧着的这小盆火焰果,眼热灼热…… 被祁黑岩叫阿爷的老人见李余生喜欢这火焰果,笑着说了些什么,祁黑岩乐呵呵地翻译道:“阿爷说你喜欢吃的这火焰果管够!”李余生听了感激的给阿爷行了一礼,琢磨着是不是再吃一颗,只是吃下去那如吞碳的灼烧感实在是心有余悸。正犹豫间,头顶忽然一暗…… 随即一声鸟鸣声传来,刺得李余生耳膜生疼,骑乘巨鹰去给李余生猎取见面礼的风寒归来了。不等巨鹰扑腾着翅膀落地,风寒就跳下巨鹰,手里提着一只皮毛鲜红的小兽向着铺着毯子盛满吃食的李余生这里走来。 祁黑岩惊喜的跳起来迎上去,想要从风寒手里接过猎物好好看看,却被高冷的风寒嫌弃的躲过,紧走几步,将手中提着的小兽呈给李余生看,嘴里还说着什么,脸上的阴冷表情也随之融化,亲切感激的背后,那份自豪和自夸瞬间让李余生觉得,这看上去比祁黑岩小的高冷汉子应该还要更小。 风寒说完,偏头冷傲的看了祁黑岩一眼,祁黑岩似乎和这位骑着巨鹰飞来飞去的同伴早就默契十足,重新坐下来对李余生翻译道:“小风说这种红貂肉最是大补,而且肉质鲜美功效温和。你翻越天界山身体损耗不小,把这红貂肉炖汤吃了,当是他送你的见面礼,也是聊表我们对你解救族人的谢意!” 这红色小兽李余生从未见过,皮毛鲜红如血,油亮发光,体型小巧,但漆黑的爪子上隐隐有蓝光浮现,微微张开的嘴巴里,两边各有上下对长的四颗长牙龇出嘴外,一看便知这小兽绝非善类。 李余生站起身来,只是对着这位高冷孤傲的风寒认真行了一礼,一句话也没说,起身抬起头只是诚心诚意的露出一个阳光般的笑脸。风寒也报以微笑,点点头,就提着小兽向着正在做热食的营火旁走去。 重新坐下来的祁黑岩对李余生放在身旁的灰色角弓发生了浓厚兴趣,李余生见状就将角弓递给他。祁黑岩接过灰色角弓,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试着拉开,居然发现自己想要拉满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顿时更加好奇,翻过来覆过去的看。 一旁的阿爷看着好奇不已的祁黑岩,笑眯眯的说了些什么,祁黑岩这才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点头说着什么……跟自家阿爷聊了会才发现冷落了听不懂的李余生,一拍自己脑袋抱歉的说道:“咋就忘了你听不懂我们的话呢……” 说完笑嘻嘻的问道:“余生兄弟,你这弓可是用的天界山脉里的一种样子像牛却独角,喜欢用独角去顶山石的野兽角做的?”李余生惊讶的点点头回答道:“是啊,那东西出现都是公母一对,义父说叫撼山兕。” 祁黑岩得到肯定的答复更高兴,仔细摸了摸角弓,感慨的说:“我也是刚才阿爷告诉我才问你的,确实叫撼山兕,也就阿爷年轻的时候在天界山里见过才知道。这东西别处还真没有,什么时候我开了血灵一定要去天界山脉里见识一下……” 说完指着插在一旁几乎有李余生肩膀高的巨剑,面带考究之色说道:“我阿爹留给我的,可是个宝贝,就是很重,你要不要看看?”李余生笑着站起身来伸手握住用兽皮条缠得很细密的剑柄,发力向上一提,居然纹丝不动。觉得很是丢脸,运气游走全身,再次发力用力一提,这才将巨剑拔了出来,吃力的拿在手里,就明白这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至于像祁黑岩一样挥舞砍杀,那是想也别想。 李余生小心吃力的将这把不知是什么金属打造的银灰色巨剑插回原位,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来,已经额头见汗。李余生也不在乎,用残破的衣袖擦了擦,佩服的对祁黑岩说:“黑岩兄弟确实厉害!” 祁黑岩很是喜欢李余生的不做作,将手里的灰色角弓还给李余生。从毯子上抓起一个土黄色长有细毛的硬克的东西,放在腿上挥拳一砸,裂开了道缝,就小心的掰开,分给李余生一半,另一半送到了阿爷的手里。 然后再拿起一个,弄成两半,自己拿一半,另一半放在毯子上,冲着正在收拾红貂的风寒吼了一嗓子,就从腰上拔出一把匕首,用匕首将半拉硬壳里黑黢黢的果肉一通乱捣,一股浓郁的香气就散发出来,原本如同玉石一样凝固的果肉就变得汁水丰盈。 祁黑岩从毯子上拿起一个木头勺子,插进这半拉硬壳里,放到李余生面前,然后照样又来一遍,帮阿爷也弄好,这才给自己弄好了,拿起木勺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招呼犹豫的李余生。 李余生拿起木勺舀了一勺果肉,心里想着吃火焰果的火辣,忐忑的看着已经开吃的祁黑岩吃得满嘴都是紫黑色的汁水。一旁祁黑岩的阿爷看出了李余生的犹豫所在,笑呵呵的也舀了一勺吃了,并对李余生扬了扬下巴,示意放心吃。 架不住祁黑岩一直招呼,李余生抱着再吃一次火焰果的准备将木勺里的紫黑色果肉放进嘴里,轻轻一嚼,顿时两眼放光。这硬壳里的果实竟然非同一般的好吃,甜涩适中,难得的是汁水极多,自然有一种清凉的口感,吃下腹中更是一股清透凉爽之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尤其在这大热天里,就好像吃了个井水里镇着的西瓜般浑身舒畅! 李余生那里还忍得住,摆开平日里的吃相,竟然丝毫不比祁黑岩慢……正吃得爽,收拾完红貂的风寒端着个小碗走过来,看着吃得毫无形象的李余生微微一笑,说了几句话,就把手里的小碗递给了李余生。 祁黑岩一脸眼馋的翻译道:“小风说这是红貂的心头精血,喝了最是大补。”说完觉得自己眼馋像有些不好意思,接着又说道:“小风还说看你吃东西,还真像我们族人!”说完放下手里已经吃完果肉的硬壳,提醒道:“这碗精血是红貂一身血肉的精华,看你吃火焰果能炼化了,应该没事,不过这碗东西可比火焰果劲大,有个准备啊,不是我们想要看你笑话!” 原本李余生听了前面的话还有些犹豫,听了后面这几句胸中豪气顿生,不就是碗精血吗?!李余生起身对风寒行礼感谢,端起碗,晃了晃发现也就一两多而已,就闭起眼睛一饮而尽!一股散发浓重的腥气的粘稠液体被李余生一口气灌下,口中尚有血腥气残留,胸腹中就已经如炸开的火团一样热浪滚滚…… 有了吃火焰果的经验,李余生迅速叠腿坐下,开始运气炼化这股在胸腹中肆虐的如火焰燃烧般的热浪。随着丹田内的灵气开始通过经脉在全身各大穴窍间奔涌,那碗精血进入腹中好似炸开的火焰也随之被引导着一起在全身运行奔涌着。渐渐就被体内运行的灵气开始同化吸收,逐渐变得不分彼此开始融为一体…… 李余生在祁黑岩风寒和阿爷的眼里从浑身被烧得发红发烫,汗如雨下,表情痛苦扭曲,到肤色回归正常,神色平静,几人这才放下心来,一边吃着一边聊着等待着李余生从打坐中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李余生搬运了三个周天运转,才堪堪将那碗精血中蕴含的丰沛灵力消化干净,最终归于丹田气海。原本以为就该结束了,可异变突生!原本平静的丹田气海中已经如一片云彩般的灵气云团开始翻腾激荡,且其势越发剧烈,随着翻腾,这片灵气云团开始缩小凝实。等李余生感觉到无法再凝实后,这团灵气云团忽然炸开来…… 随着这团灵气云团的炸裂,带动的是李余生整个丹田气海的动荡。好像这丹田气海的小世界外壁也被这灵气云团炸裂的能量所波及,也随之开始碎裂,就像破裂的鸡蛋壳一样,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李余生心中有些恐惧发急,就在此时,在李余生接触不到的神庭识海里,一片黑暗中忽然有个微小的尘埃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但也仅仅是一闪而逝。一道亲切慈爱的意识传递给了李余生……李余生瞬间安定下来,心中再无不安,安心继续吸纳身体周遭的灵气,继续搬运着灵气周天运转着…… 丹田气海外壁的碎裂声开始变得密集,随后开始慢慢稀疏,最后逐渐消失。随着每一次灵气周天的循环,新的灵气丝丝缕缕进入丹田气海,虽然很微不足道,但就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会发生质的变化! 当又一次周天运转完成,一丝灵气入气海,炸开四分五裂的灵气云团再次炸开。这次炸开的很彻底,灵气云团彻底变成了雾气,充斥满自己整个气海丹田。随着雾气越来越浓,李余生感受到了丹田气海的饱胀感。随着这种饱胀感越来越强烈,已经碎裂的丹田气海外壁开始慢慢膨胀…… 这种丹田气海被雾化的灵气撑大的感觉很玄妙,而且毫无痛苦。就像是小房子里住的人长大了,觉得憋闷,就拆了墙壁屋顶盖大点一样,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等到丹田气海膨胀到了极限停下来,雾化的灵气开始逐渐凝集,重新形成一团灵气云团,仿佛有生命一样蠕动着变换着形状漂浮在扩大了许多的丹田气海里。 李余生通过那道识海里的意识传递给自己的信息,明白了这就算自己修道炼气又进了一步。那道亲切熟悉慈爱的意识在自己最需要无助的时候告诉自己茫然疑惑恐惧的答案,并指引自己该怎么做,就像自己刚睁开眼睛认识这个世界时那个陪着自己长大的男人一直所做的一样! 原来,义父一直没有离开过…… ; 第七十四章 展开的新世界 ?李余生不舍地在心中默默感受着义父的温暖,久久沉浸其中。丹田气海里那朵重新凝聚的云朵也慢慢安静下来,最终变得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就那样静静飘着,适应着变大了的环境,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变大了许多…… 李余生从入定中醒来,睁开眼睛。此时阳光不再耀眼,太阳一路走到了西边的天尽头,将天边的云彩映照得火红。 远远传来祁黑岩那明显粗壮的笑声,循声望去,高大的祁黑岩正被当做坐骑,被几个孩子骑在背上,其对面的风寒也是一样,不过身上是几个女娃娃,正在玩骑马打仗的游戏。欢声笑语飘荡在这个八荒部族的营地里,李余生身临其境也感受到了这份纯真的快乐。 忽然自己的肩头被轻轻的拍了拍,李余生转过头,祁黑岩叫阿爷的老人和蔼亲厚的对着李余生笑着,然后端起一碗水浇熄了李余生身旁燃烧着的一小堆灰烬,从灰烬里翻出一小截表皮好似水晶一般晶莹的树枝状东西,仔细的收起来装进一个小巧的皮袋里揣进怀里。 做完这些,老人站起身对着已经胜利在望兴奋得嗷嗷叫的祁黑岩一声呼唤,就转头再对李余生微微一笑点点头,就招呼着去聚拢疯玩着的孩子们。 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声,那群不知何时离开的荒原巨狼悠闲的跑回营地,很熟练的分散在营地周围,卧倒在地挺着溜圆的肚皮懒散的歇息下来。 炼气突破了一个小境界的李余生,此时神完气足,浑身说不出的舒畅。站起身来,晚风习习送来阵阵饭香。李余生感受着这些八荒部族人温馨和谐的生活气息,看着放下孩子哈哈大笑向着自己走来的祁黑岩,还有紧随其后天生阴冷脸的却一个见面谢礼就助自己修行跃上了一个台阶的风寒,恍如梦中! …… …… 祁黑岩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李余生,嘿嘿一笑问道:“如何?” 李余生感激的行礼谢道:“大有进益!”说完对着祁黑岩身旁的风寒再次行礼,真诚的送上一个感激的笑容。言语不通,也只能用笑容来表达……风寒眼神柔和的点点头示意,一句话也没说。 李余生指了指脚边那堆熄灭了的灰烬,向祁黑岩问询道:“这是什么?似乎是你的阿爷给点的……” 祁黑岩看了看那堆灰烬,哈哈笑了起来。风寒也有些羡慕的摇了摇头,转身去做饭的妇人那里帮忙去了。祁黑岩笑了好一会,一把搂过李余生向着已经搭好了一片帐篷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那是北冥海底里生长的一种树的树枝,我们叫冰心树,点燃的香气安神凝魂对修行好处极大……” 祁黑岩说到这里,偏头看了看李余生又问道:“你走的是炼气的路数吧?”李余生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祁黑岩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笑着继续说道:“阿爷到底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了,冰心树枝尤其对你们这些走炼气路数的人行功突破效用更佳!只是那碗红貂心头精血对你作用有限,不过等会炖好的红貂肉你多吃点,固本培元的好东西啊!” 祁黑岩的话音未落,帐篷前风寒已经点燃了篝火,一群孩子忙着铺好毯子,正在摆放食物。西坠的太阳已经困顿地变成了一个鸡蛋黄,不再耀眼光辉。西边远处的大湖反射着落日余晖一片金色,营地旁的小河依旧温婉的流淌,波光粼粼。营火上已经雾气蒸腾,肉香弥漫了整个欢声笑语的营地…… …… …… 一顿丰盛的晚宴,热热闹闹的吃完。看着李余生将一大盆红貂肉连肉带汤吃的点滴不剩,天生一副阴冷脸的风寒高兴的搂着李余生的肩膀说了好一阵子话,惹得一旁的阿爷都笑得乐不可支,更别说祁黑岩了,连翻译都懒得翻译,就给李余生撂了一句话:“小风认为你很对脾气,就凭你救了族人,还有这饭量吃相,小风说今后把你当兄弟看……” 着实有些受宠若惊的李余生正想要跟风寒说点什么,风寒却火烧屁股般的跳起身来奔入黑暗中…… 祁黑岩乐呵呵的给李余生解释道:“小风的宝贝儿子回来了,这是去伺候儿子去了……”李余生以为自己明白了,却马上发现自己明白岔了。 黑暗中的天空忽然刮起狂风,那只不知何时飞走的巨鹰扑棱着巨大的翅膀降落在营地里,双爪紧紧抓着一只堪比小牛犊的野兽,落地前将这野兽丢在了跑过来的风寒脚下。 风寒扛起野兽,跑到做饭的营火旁放下。又急慌慌的跑回巨鹰身边,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这才不断的用手捋着巨鹰的羽毛,引领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走到篝火旁,用一根树枝将早就准备好的肉条穿好,烤得滋滋滴油了就伸到巨鹰那散发淡淡金属色泽的鸟喙前……巨鹰明显很享受这种烤熟的肉食,吃得很是熟练满足…… …… …… 李余生帮着收拾了这场为自己准备的盛宴残局,随着祁黑岩一起做着夜间扎营的伙计。忙忙碌碌了很久,却愈发的感觉自己浑身精力充沛。等到一切忙完了,老人们带着孩子们去帐篷里安歇,成年妇人们烧着热水准备着洗漱的工作。 祁黑岩却拉着李余生将那些像牛一样的黑色高大野兽驱赶着变换了下位置,就将临河的营地剩下的三面堵得严严实实。上风口的黑色野兽,尤其挑选了最高大健壮的。 做完了这些,祁黑岩发出一声苍凉悠远的嚎叫声,八只荒原巨狼低沉地嚎叫着回应,自然熟练的也换了地方,毫无死角刚好将外围警戒了起来。 风寒却一直在营地没挪过窝,只是往篝火里添了些燃料,就铺开一张兽皮仰面朝天的躺着,那只巨鹰像只老母鸡一样窝成一团,只为跟风寒能相偎相依…… 一切安定下来,祁黑岩拉着李余生在上风口一侧铺好兽皮,看样子今晚会在这里安睡。两人躺在铺着兽皮的草地上,越来越亲密的聊着天。大多数都是李余生在问各种问题,而祁黑岩总是乐呵呵的尽自己所知的详细回答清楚,就这样聊着聊着,祁黑岩不知何时已经鼾声如雷鸣,睡着了。 李余生却毫无睡意,反而精神越发振奋。将双手枕在脑后,仰面朝天看着天空。也直到此时,李余生方才突然发现,天界山脉北边的这片天空与自己熟悉的那片天有很大的不同。 自己一路长途跋涉到了这里,路途中时刻要做的是保住小命。每到夜晚前都是提前寻找到一个藏身之处,因为昼伏夜出的野兽往往最危险。这还是翻过了天界山脉,自己第一次仰望星空。 具体不同在何处,李余生一时说不出来,但仅仅这天气晴好的夜空里,天上星星的数量和亮度就不是自己自小见惯的那片天空所能比的。此时的李余生,就像是个刚开眼看世界的婴儿,因为今天所接触的一切都是全新的! 仰望星空时间久了,眼睛会酸。但就算眼睛都酸了,李余生依旧毫无睡意。胸腹间缠绵着一团温和的暖***神旺盛得让李余生觉得不太正常。 既然毫无睡意,那就打坐炼气吧!李余生翻身坐起,叠腿打坐开始炼气周天运转。直到此刻李余生才理解了祁黑岩所说的那些关于红貂肉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胸腹间那团温和的暖流,应该就是自己吃进腹中的红貂肉被消化后产生的。而这不断被自己消化产生的暖流正在温暖滋润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这种滋补明显到只要静下心来,就能感觉得出来。 随着李余生体内的灵气周天运转着,也加快了这团不断滋生的暖流温润滋补自己内脏的进程。虽然似乎对自己炼气没有什么帮助,但这种五脏六腑得到滋补的效果却几乎肉眼可见。李余生精力充沛精神健旺都是表象,这具肉身原本就旺盛的生命力得到加强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 …… 一夜安然无事,李余生在炼气打坐中度过。当东方破晓之时,祁黑岩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着盘膝打坐中的李余生,微微一笑,正要悄悄起身离开,李余生睁开了眼睛。 “早啊!”李余生习惯性的打着招呼。祁黑岩嘿嘿一笑只是点点头,有些佩服的说道:“你修炼起来真是勤奋,看来我也得加把劲啦!”说完开始卷起兽皮…… 李余生有样学样,将卷好的兽皮交给祁黑岩,认真的说道:“既然要一起去祖城,就别把我当客人,有什么要做的活计尽管招呼,我不会的不懂的,麻烦你教教我……” 祁黑岩听了收起笑容,放下手里卷起的兽皮,再次用双手按在李余生的肩上,郑重的说了一个字“嗯!” …… …… 从这一个清晨开始,李余生开始融入这个小小的八荒部族聚落里。从语言学起,从生活点滴学起。学着像一个八荒部族人一样在这片一切都是全新的土地上生活。 随着每一天太阳的升起,随着每一天这队人数很少的聚落向着前方进发,这个全新的世界就像一幅缓缓展开的画轴,正在向李余生一点点展现着远超李余生认知的新世界! ; 第七十五章 融入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融入这队八荒部族人聚落的李余生开始渐渐了解这片陌生的地域,也随着这种了解,对这八荒部人越来越感到好奇和钦佩! 通过祁黑岩,李余生知道了风寒不是自己以为的也姓祁,而是姓风名寒。风寒的那“宝贝儿子”是一种只生活在北冥海边悬崖峭壁上的强大妖兽,八荒部族人叫岩鹰。 那是风寒的父亲托人送给自己儿子的成年礼物。送来的时候只是一枚鸟蛋,是风寒将鸟蛋孵化,养大……所以说那岩鹰是风寒的亲儿子,还真不算说错…… 这支八荒部族聚落里成年男人只有祁黑岩和风寒两人。因为他们两人虽然成年,但却还没有开血灵,所以才能在留在部族里生活。 至于开了血灵的成年男人,祁黑岩只是严肃郑重的告诉李余生,他们上了战场,过一个甲子时间,才能轮换下来。至于战场在哪里,是跟谁作战,祁黑岩却沉默着不肯说…… 被所有孩子称呼阿爷的老人,就是因为在战场上伤了膻中血府这八荒部族人修炼的根本,以致一身修为尽毁,才从战场上退下来,回到了部落。其实阿爷在部落里已经没有了亲人,因为阿爷离开部落的时间太过久远,就连认识阿爷的人都寥寥无几…… 阿爷熟悉的人,活着的几乎都还在战场上,部落里也就几个老人知道阿爷这么个人。但部落里所有孩子都像叫自己亲爷爷一样管这位退下战场的老人叫阿爷,而阿爷也把所有部落里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 经历了这次胡人骑兵的袭击,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余生都被祁黑岩强烈要求跟随营地里的老人妇孺们一起。祁黑岩自己和风寒却每天天亮吃了早饭就骑乘着妖兽离开,一直到天将黑时才会回来。 而营地里的老人妇孺们负责日常所需的准备,并驱赶着这种黑色巨大叫做莽牛的野兽,将生活物品和辎重驮着,一路向着西方不断的前进。 李余生没用几天就成了营地里孩子们最喜欢的人。因为箭术极好,原本对这些妇孺们来说最繁重的打猎获取食物就变得简单轻松起来。 每天李余生随着莽牛群上的老弱妇孺们向西前进,狩猎经验丰富的老人们如数家珍的会在兽皮上用碳条画出当天的行进路线,并重点标注出适宜打猎的地域,孩子们开始比划着给李余生描述索要猎取的野兽的样子和习性。剩下的,就是李余生出发,而营地的孩子们则在李余生得手后欢天喜地的把猎物用莽牛拖回来。 随着李余生的加入,并慢慢熟悉融入八荒部族人的生活,多了一个成年男人的帮衬,整个聚落每天向前行进的距离和速度都大大增加。而李余生跟这十来个孩子相处的也越来越融洽。 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李余生已经可以用学会的简单词语夹杂手势比划着跟每一个人交流起来,虽然常常会闹出驴唇不对马嘴的笑话,但每一天都在明显的进步着。 随着交流的逐渐顺畅和深入,营地里最受人尊敬的阿爷开始让李余生刮目相看。到底曾经是个战士,老人的战斗直觉和生活阅历经验时刻都让李余生惊喜敬服。通过阿爷的言传身教,李余生对八荒部族日常生活里的一些小技巧小知识掌握的飞快。而阿爷也很喜欢这个聪明好学还很能吃苦的小伙子…… 最让李余生惊喜感动的事之一就是阿爷用了几天时间帮李余生做了一袋三十支箭。而起因仅仅是阿爷看到李余生的箭袋里空荡荡的只有三支箭,好奇的拿过来看了看,就明白了所以。随后只是告诉了有岩鹰的风寒,而风寒每天回来的稍晚了几天后,没几天三十支不知用何种树枝做成箭杆,不知用何种野兽的骨头磨成的箭头,用风寒岩鹰掉落的羽毛做成的三十支箭就交到了李余生手中。 李余生第二天就在狩猎中试用了阿爷所做的箭支,除了不能像义父所做的箭支那样承受拉满弓的力道外,半开弓射出的威力远远比普通箭支更快穿透力也更强,而且做成箭头的不知名骨头似乎还有玄妙,同等近距离下,穿透力破甲效果居然也只比义父所做的箭支稍逊一筹。 有了阿爷制作的箭支,李余生狩猎如虎添翼。因为八荒部族狩猎的目标都很独特,而且这片对李余生来说宛如新世界的天地间生活的物种几乎从未见过。几乎所有狩猎的对象皮糙肉厚的程度都远超出李余生常识的范围,若不是之前有义父做的三支宝贝箭支,恐怕李余生想要这么快接过聚落的狩猎任务都不可能。 有了威力巨大的新箭支,李余生已经可以在狩猎成群野兽的时候,一次性的将未来好几天的任务提前完成。而李余生也随即开始跟着阿爷和孩子们学习如何分解这些猎物,如何处理保存一次吃不完的肉食。这些独特新奇的方法让李余生劳作之余,居然干的不亦乐乎。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余生八荒部族的话学得也越来越好。如今不需要祁黑岩来转述翻译,基本上已经可以做到跟所有人沟通达到意思表达完善,虽然还是需要连比划带说,但互相熟悉和了解的深入,营地里所有人就算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 …… 这一天太阳快要落山时,聚落里人齐全聚在一起烤着今天李余生在一片长有寸许长的黑刺,如利剑般的枝条直冲天空,怪模怪样的灌木丛里猎到的身披一层好似骨质甲胄,样子却像是野猪但却小一号的奇怪东西。 这是营地的孩子们在驮回已经猎获的好似野牛一样的猎物后发现并强烈怂恿李余生才获得的猎物。幸好有阿爷制作的箭支,就算这样也堪堪就射杀了两只这怪东西,而且从这冲天生长且长满黑刺的灌木丛里拖回射杀的猎物费了好大的功夫,还是孩子们裹着厚厚的兽皮钻进去,绑好将绳头带出来,用莽牛兽拉出来的……驮回营地居然迎来营地里的妇人老人们一片欢呼…… 直到老人们开始分解这怪模怪样的野兽李余生才明白为什么这东西受欢迎。表面那层好似甲胄的骨质硬壳被小心的撬下剥离,妇人们就兴高采烈的用一种灰色的粗糙石头开始顺着原本的形状开始打磨改造成各类李余生这些日子习以为常的生活器皿。 剩下的鲜嫩血肉老人们收拾得更细致,先用盛水的皮袋将放出的血液一滴也不浪费的接完。然后用匕首很仔细的分解可食用的肉块,每一块骨头都不舍弃的收起来,当完整取出一根细长的脊椎骨后,老人们更是高兴。 这时候才是阿爷接过脊椎骨,用一把小巧的匕首仔细的从脊椎骨上分离一种很细几乎透明的筋,这种透明的筋绕得密密匝匝的缠满了这根也就不到四尺长的脊柱骨上。阿爷一边小心的分离,一边用一个两头都有树叉的小树枝小心的缠绕起来。 等到全部分离完,将已经缠绕了厚厚一层筋的小树枝丢进一个已经盛满了水并丢进去很多李余生不认识的各种植物的根茎叶和数种液体骨头烧开的一大铁锅开水里…… 剩下的全是鲜美的肉,被妇人们接过去切成一块块小长条……而所有的骨头都被剃干净放进一个大皮口袋里当宝贝一样收起来。内脏也没人舍得丢弃,被妇人们淘洗干净就放在草地上晾着。 直到最后一个回来的祁黑岩进了营地,这两只被阿爷告诉自己叫甲彘的怪兽才刚刚收拾完。祁黑岩身后的荒原巨狼老远就已经表现的急不可耐,到了跟前看着用匕首将晾在草地上的内脏切成块喂岩鹰的风寒,哪里还忍得住,不断低声呜呜叫着,一边热切的望着祁黑岩…… 这顿晚饭吃的格外香!不光是人,岩鹰和荒原巨狼也在一旁吃得欢快。这甲彘的肉什么都不需要添加,只需要穿在树枝上在火上烤熟就极为美味!肉质细嫩鲜美的完全不像是兽肉,而更像是鱼肉。 一边吃阿爷和祁黑岩一边给李余生详细解说这甲彘。除了肉好吃并富含灵力外,那脊椎骨上分离的透明如筋的物事是最好的东西,是在北溟海里捕鱼最好的工具之一,既可以用作垂钓的鱼线,也可以积攒多了织成网。至于全身的骨头,可以和其血液外加一些药材配合起来熬成一种药膏,对筋骨损伤有奇效! 这种甲彘跟风寒送给李余生的见面礼红貂都是妖兽。虽然属于很弱小的那种,但却对八荒部族人很有用。但两种妖兽生活的习性却是两个极端,红貂性喜火阳属,逐地火灵脉而居。甲彘却性喜水属阴,挖洞钻入地底水脉中生活,也只有迁徙时才钻出地面,所以很难见到。 …… …… 晚饭尽欢而散,阿爷却叫住祁黑岩和风寒吩咐道:“这里胡人已经到不了了,明天你俩带着余生去描绘岩画吧,也该让余生这孩子出去活动活动了……” 李余生大概听懂了,有些不确定的看着阿爷,随即急切的看着祁黑岩,想要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脸上的喜不自胜明显得像个刚得了礼物的孩子…… 祁黑岩很贴心的对李余生肯定的点点头,又看向阿爷有些不放心的问道:“营地的安全我还是不放心……” 阿爷笑了笑说道:“不放心就留下几只巨狼。” 风寒靠到李余生身旁鼓励的搂过李余生说道:“应该能行,阿爷若有事用风息叶通知我,剩下的几处图腾柱和岩石都不远,我有就算有事也赶得及。”说完自豪的看了眼不远处被自己当儿子看的灰黑色岩鹰…… ; 第七十六章 最大的倚仗 ?当红日初升时,营地里已经炊烟袅袅肉香阵阵。一夜好睡的孩子们洗漱完毕等待着早饭,已经在营地里的草地上打闹的不成样子…… 一夜无眠的李余生已经在祁黑岩的教授下,收拾好了今日外出必须携带的物品。此时正在学着如何跟祁黑岩分配给自己骑乘的荒原巨量沟通。听明白了祁黑岩所讲述的技巧原理,李余生明白了八荒部族人与妖兽相处其实全凭一个“血”字。 八荒部族人对于相伴己身的妖兽有严苛的挑选和很苛刻的要求。比如风寒的那“宝贝儿子”岩鹰,就是从一枚鸟蛋开始,用自身精血为墨在尚未孵化的蛋壳上仔细描绘一种很复杂的图案。这种图案是八荒部族先祖们在漫长的生活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智慧精华,只有修炼有成激活了十二道血纹的八荒部族人才可以描绘。 以精血描绘的图案会被尚未成形的妖兽慢慢吸收作为成长的养分,从而达到尚未出世就能以血为媒与人心灵相通的地步。也正因为这样,相伴八荒部族人身旁的妖兽,会被所有族人当做人来同等对待。 而风寒那只岩鹰从孵化到成长至今,期间还要耗费种种资源来喂食驯养,如此这般不光成长速度远比野生的同类快,实力也会强出不少。至于祁黑岩的八只荒原巨狼,却跟风寒不一样。祁黑岩得到那八只荒原巨狼的幼崽时年纪还小,还无法凝聚精血描绘符文,只能抱回去当做宠物一样饲养。 但荒原巨狼就算先天实力不强,但好歹也是妖兽,加上祁黑岩养得尽心,虽然不能像风寒与其“宝贝儿子”岩鹰一样心意相通,但凭着自小养大的默契和八荒部族人对妖兽的深刻理解和认知,指挥起来如臂使指完全不是问题。 对于李余生来说,没有祁黑岩和荒原巨狼长期相处的默契,想要掌握跟荒原巨狼的沟通技巧,不是短时间内能掌握的。但长期跟自家那黑货的相处让李余生心思活泛的多,自己最大的优势是神魂远比祁黑岩他们强大,那么用神识传达意念来沟通就是最好最便捷的选择。 仅仅尝试了一次,李余生就在祁黑岩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的发呆目光下,骑着一匹刚刚自己喂食过的灰白色荒原巨狼在营地前往返驰骋玩的不亦乐乎…… 阿爷走过来,拍拍祁黑岩的肩膀安慰解释道:“余生是炼气修道,神魂上一开始就占了便宜,你开了血灵以后,就会赶上来的……”说完,捋着胡须看着骑在巨狼背上的李余生玩的兴高采烈,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就连刚伺候完岩鹰的风寒都忍不住跑过来看,一边讽刺挖苦祁黑岩,一边笑得前仰后合……营地里的孩子们停止了打闹嬉戏,也凑过来冲着李余生高声呼喊着鼓劲。忙活的妇人们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看着骑在巨狼背上的李余生操控的越来越熟练,欣喜地夸赞着…… …… …… 因为是第一次外出描绘岩画,李余生一路始终跟着祁黑岩一起行动。也由此开始,李余生明白了什么是描绘岩画。 每隔不到二十里地,已经地势平缓到小缓坡都少见的草原上,就会出现一根比常人略高的石柱。而这石柱就是八荒部族人每年来落星湖草原的目的所在。 祁黑岩靠近石柱,告诉李余生这叫图腾柱,是部族先祖们所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的瓶子,往一个骨头磨成的小碗里倒了少许散发着血腥气却又夹杂着一股草木清香味道的红色液体,就用一支毛笔开始顺着图腾柱上原本就阴刻有的图案描绘。这些阴刻的图案不知经过了多少代八荒部族人年复一年的描绘,如今祁黑岩要做的就是将已经开始掉色模糊的图纹描绘一新! 祁黑岩每描绘完一个图腾柱,都会肃穆站立片刻,嘴里念念有词的絮叨着什么,这才收拾好物品跳上巨狼直奔下一个图腾柱…… 李余生很好奇为什么这样做,向祁黑岩询问,却没有确实的答案。祁黑岩只是很诚恳认真的告诉李余生,具体为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族里的老人只是教导过,这是八荒部族人的使命和职责,也是八荒部族人存在最重要的意义! 风寒从营地里分别就骑着岩鹰不知所踪,祁黑岩告诉李余生,在远望可见那南边的天界山脉里,这些图纹是刻画在山岩上的,也只有风寒有岩鹰,才能很效率的和祁黑岩齐头并进,一路向西完成祁黑岩所在的山阳部落所负责的区域里,这代代相传的任务。 为什么八荒部族的先辈们会这样沿着天界山脉,将这些形态各异怪异玄奥的图纹阴刻在山石上,没有山石的地方就立起一个图腾柱的原因,祁黑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知道,每一个部落都负责一块区域,有近三百个部落在维系这一条由岩画图腾柱形成的线,从最东方的东海沿岸,一直绵延不绝到这块东陆洲大陆的西边尽头西梁海边…… 没过几天,李余生就可以帮着祁黑岩一起用那红色如血的颜料描绘失色的图纹。两人的效率大大提高,反而风寒那里一个人,齐头并进的势头落后了。李余生就又转而跟风寒一起行动,虽然岩画的面积要比图腾柱上的图纹要大,但随着李余生加入和越发熟练,两天就已经赶上并超出。三人一商量,李余生两天跟风寒,三天跟祁黑岩,刚好能保持齐头并进。阿爷粗略算了下,有李余生的加入,能比预估的时间提前完成大半个月时间。 …… …… 时间就在这忙碌中过去的很快,转眼过去了半个月。这天李余生吃完了晚饭跟风寒祁黑岩三人躺在草地上歇息闲聊。妇人们已经安排孩子们睡去,也就几个老人还忙活着手里的零碎伙计围着篝火谈天。 已经说话词能达意的李余生,向风寒祁黑岩说着南边凡尘俗世里的风光,忽然看到一道流星划过头顶的夜空飞向了西北方。李余生停止了说笑坐了起来,怔怔的看着拖着条光芒尾巴的流星消失在视野里…… 从昨晚开始,这种拖着光芒尾巴的流星就开始出现并逐渐增多。李余生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流星,还是见多识广的阿爷告诉营地里所有人,这是修道之人的飞行法器激发高速飞行后形成的,只是夜晚更加容易被看到,也更明显。 在阿爷他们遇到李余生两个月前,这些估计是从南崖洲而来的修道之人就这样出现过,而且似乎还爆发过一场激战……只是激战的双方都很克制,激战过后,就转而向东走了…… 没想到如今这些修道之人又折返了回来。李余生这才明白了,当日祁黑岩说的最近不太平指的不是胡人,而是这些远道而来的修道之人。 这一夜,划过天空飞向西北方的“流星”似乎格外的多。李余生如今已经不需要每天靠睡眠来恢复精力,而是打坐练气度过夜晚。也因此对这些路过的修道之人感知格外敏锐。因为进入周天搬运的李余生,对周遭天地灵气的感应远超平时,而这些修道之人的飞行法器划过头顶夜空总是能激起周围天地间灵气的明显波动。 …… …… 七日之后的清晨,李余生三人吃饱喝足之后,正收拾停当要外出去描绘岩画。忽然一道青色的流光划过天空,远比夜晚看到的那些修道之人乘坐的飞行法器要飞的低许多。正当李余生纳闷时,这道青色流光在飞过营地后忽然一个转折,眨眼间就飞了回来,并停留在了营地的上空。 这道青色流光是一片直径足有三丈的巨大荷叶状飞行法器,通体如玉石雕成,组成荷叶脉络的是一道道符文,散发着洁白的荧光。荷叶上坐着两男一女,女子看面相年过三十,慈眉善目白衣飘飘淡雅娴静。 两个男人一个光头,方面大耳看上去四十许年纪,身着灰色道袍,面色红润好似刚喝了酒。另一个似乎年纪很大,须发雪白,面相苍老愁苦,身穿青色道袍,头上挽了个道髻。 方面大汉闲庭信步的凌空走下荷叶状飞行法器,离地三尺高停住闭目不言。但李余生瞬间感受到了一道比自己强大了不知多少的神识扫过了整个营地。 那位三十许女子轻盈的飘落下来,落地后很有礼貌的对着营地里所有人微微点头算了打了个招呼,开口问道:“见过诸位八荒部族同道,我等是严崇山门下,请此地主事之人说话!”声音软糯,说的居然是八荒部族语言,而且字正腔圆。 阿爷缓步走上前来,挡在李余生祁黑岩风寒三人面前,淡淡的问道:“何事?” 那三十许女子看了眼苍老的阿爷,眼神骤然从散漫变得郑重了许多,颔首为礼这才说道:“见过道友,冒昧打扰只为寻人!”说完抬起左手掐诀施了个法术,一副栩栩如生的光影就浮现在空中。这光影里描绘的是一个身形干瘦,皮肤蜡黄,身着道袍却秃顶的中年人。 阿爷抬头仔细看了眼光影里的人像,摇了摇头,认真的回答道:“不曾见过。”说完阿爷似乎有些不快,补充道:“你们应该知道,这片地方我部族只有普通族人,你们是我至今唯一见过面的外来同道。” 这三十许女子听出了阿爷言语里的不快,微微作揖算是道歉,起身飞回了荷叶状法器上。那方面大汉睁开眼,望了李余生一眼,似乎略有犹豫,但随即也飞回荷叶状法器,盘膝坐下不发一言。 三十许女子正要打出一个法决激发飞行法器离去,那位一直站立在荷叶上的苍老愁苦道人忽然跳下飞行法器,站在阿爷面前一挑眉说道:“你说谎!”说完一指阿爷背后的李余生问道:“他明显不是你八荒部族人,且身负气道修为,你为何哄骗说从未见过我等以外的同道?” 阿爷有些诧异这位看上去年纪最老可说话做事最没礼数的愁苦面相老道,随即那一丝不快被这质问的口气撩拨得有了些火气。不过没有明显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回应道:“这孩子是我八荒部族的贵宾,不劳你多问。” 愁苦老道听了这句硬邦邦的回话,嘿嘿一笑道:“既然不是你八荒部族人,我出手就不算坏了规矩。既然这娃娃是你八荒部族的客人,那我也不能太过分,搜魂总是可以的吧?!” 说完居然就有些火急火燎的向着李余生一抓,李余生只觉得周身一紧随即被一股大力拽着飞到了愁苦老道身前……与此同时,荷叶状飞行法器上的女子出声急喝道:“师弟不可!”那方面大汉有些厌恶的看了愁苦老道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闭目索性不去看。 阿爷骤然怒气勃发,虽然修为全无,但多年战场厮杀的煞气犹存,踏前一步怒喝道:“你敢?” 被这蛮不讲理的愁苦老道控制住的李余生却有些哭笑不得,转头对阿爷和声劝解道:“阿爷您别生气,他搜不了我的魂!”说完转头很认真的看着愁苦老道问道:“真要毫无理由就要搜我的魂?你可别后悔!” 愁苦老道听了李余生的话有了些火气,张开嘴哈哈一个干笑,露出一口所剩无几的烂牙反问道:“怎么,小子怕了吗?”说完对着出声阻止自己的女子解释道:“找了这么些时日,毫无线索,说不定就着落在这小子身上,再说这小子神识有成,搜完魂顶多难受个几天,没关碍的……” 愁苦老道又对李余生说道:“放心,不要你的命。”说完探出右手直接抓在李余生的天灵盖上,一脸猥琐的笑容就要展开搜魂…… 就在这老道探出的神识触及李余生身体的一瞬间,李余生胸口处,突兀的升腾起一缕黑色雾气。刹那间这种黑色雾气就丝丝缕缕源源不断的从李余生胸口衣服里升腾而出…… 这黑色雾气就像浓墨滴入水中一样荡漾开来……当这丝丝缕缕黑色雾气刚一出现时,这愁苦老道浑身如遭雷击抖若筛糠却一动也不敢动,只有一双眼珠惊恐万分的转动着…… 一息时间,李余生胸口散发出的黑色雾气就已经在李余生头顶形成了一团乌云,而这团乌云随着李余生胸口不断飞速散逸而出的黑色雾气,还在不停的壮大…… 十息过后,这团李余生头顶的乌云已经变得很大,几乎笼罩了整个营地上空。而飞行法器上的一男一女在最初黑色雾气散发而出之际,就被一道强悍凶暴的气息牢牢锁定,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十五息过后,李余生胸口不再有黑色雾气散出。但李余生头顶的乌云却已经开始剧烈翻腾,随着乌云的翻涌,乌云里散发出的强悍凶暴气息越发剧烈暴躁。忽然间,乌云里露出一只眼睛,黑色的眼球黄褐色散发金属光泽的竖瞳,那道锁定严崇山三人的那无可抵御的强悍凶暴气息正是由这眼睛散发而出…… 这就是李余生翻越天界山脉最大的倚仗,不知多少次就像此时一样,在那些威胁到李余生生命的强大的妖兽面前显露…… 那些李余生觉得只需要吹口气就能要了自己小命的强大妖兽,都在这龙渊泽墨蛟留给自己的鳞片里封存的一道分魂面前瑟瑟发抖屁滚尿流,更何况这三个还不如拓万山前辈杀死的那个不知名引仙台来客厉害的严崇山来人! 这才是李余生一路行来最大的倚仗! ; 第七十七章 朱雀南来 ?乌云中龙睛显露,那种洪荒沧桑的气息席卷四方,其间充满残暴愤怒的情绪,这股强大至极的气息毫不掩饰地震慑着这片地域的所有生灵…… 李余生轻轻的向后退了一步,脱离开愁苦老道探出的右手。然后还是很认真的对着蛮不讲理的愁苦老道说道:“我在你眼中微不足道,但此刻的你在墨蛟前辈一缕分魂下还不是一样?” 愁苦老道除了通过眼睛来表达惊恐万分懊悔不已的情绪外,就是想要嘴上服软认错都做不到。哪怕他想要动动手指,都深刻的感觉到那将会死得凄惨无比! …… …… 就在李余生怀中的墨蛟鳞片散发出第一缕黑雾的同时,遥远的秦国龙渊大泽的深处,不知深几许的水底,一道好似大地裂痕的深渊之下,一片黑暗中的湖水忽然如开锅般翻涌起来……当李余生头顶的乌云里墨蛟分魂显化出那只龙睛竖瞳的同时,这片黑暗的湖底里也随之睁开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竖瞳…… 幽深黑暗的龙渊泽深处,随着墨蛟睁开了眼,原本平静的龙渊大泽骤然暗流汹涌风云激荡……龙渊泽上空阴云密布雷电交加宛如末世降临! 但这如天地震怒的威势却丝毫没有波及秦国的百姓,就连龙渊泽周围的渔民们也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邻居在发怒,仅仅是觉得今日天气骤变…… 大雾再次弥漫了整个龙渊大泽,电闪雷鸣的乌云在吸收了这龙渊泽上蒸腾的雾气之后,开始北去。这片庞大的乌云瞬息千里,片刻功夫就到了天界山脉南侧,但却就此停步不前。 乌云中的墨蛟碍于某种原因,犹豫了片刻,对着天界山脉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声。这声龙吟传出后,整个天界山脉里开始接连有了回应,从东到西,由近及远,或是展开威势,或是发声回应,或是在高空凝聚虚影……总共得到七次回应后,乌云中的墨蛟再次发出一声龙吟,就腾云而去,直奔西南方向而去…… 东陆洲的西南方陆地,是一片广大无边的连绵群山。在这连绵群山的深处,有着一片寸草不生的火山群。这里常年不见光明,天空中弥漫着灰蒙蒙的雾气和火山喷发后散逸到空中的灰尘,一片死寂。 墨蛟腾云而至,到了东陆洲西南这片连绵起伏的群山外围停了下来。随即从乌云里露出半个脑袋,冲着群山深处再次发出一声龙吟…… 这声龙吟与前次不同,********!但随着龙吟声传出,天地间的灵气都被激荡得泛出一层层波纹,向着远方扩散出去。 当这激荡灵气的波动传到这片寸草不生的火山群时,异变忽生! 一个巨大的火山口里,原本平静的岩浆湖开始剧烈喷涌起来。这毫无征兆的喷涌瞬间就达到极致,方圆百里被这火山突然喷发散发出的气体尘埃所笼罩,紧接着喷上天空的岩浆好似骤雨突降,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光明。 当喷涌而出的岩浆雨密集到了极点,火山深处一个浑身弥漫着橘红色火焰剧烈燃烧让人看不清的身影似乎被龙吟声唤醒并完全苏醒过来……双翅一展,飞出岩浆湖,并不停留,再次展翅,如光似电穿透笼盖四野的尘埃云,直上青天! 飞上青天的这身影,似乎沉睡的太久,舒展开了双翅,好似伸了个懒腰,浑身缭绕剧烈燃烧的火焰就开始缓缓被收敛入体…… 青天之上,一只红色大鸟张开翅膀,沐浴在了久违的阳光下…… 全身鲜红灿若云霞的羽毛,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羽毛间缭绕着橘红色的火焰,头顶一簇金黄色的羽毛更是绚烂夺目,展开的双翅虽不如墨蛟显身那般巨大,但遮天蔽日的气势丝毫不弱。尾后拖着七条长长的翎羽,鲜红中夹杂着金色的花纹,其美雍容华贵都不足以形容…… 伸完懒腰的红色大鸟睁开双眼,漆黑的眼睛里金色的瞳孔一缩,望向了唤醒自己的墨蛟方向,张开橘红色的鸟喙,发出一声清亮如金石之声的鸣叫,同时双翅一震,拖曳着一道绚烂的火光划过天空向着墨蛟飞去…… 两者在天空相遇,乌云中的墨蛟散出一道磅礴的意识,将自己前来的前因后果表达清楚,然后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声,表达着许久不见的招呼之意。 红色火鸟缓缓扇动着翅膀,散逸而出的火焰随着翅膀的扇动在空中画出道道光迹。感受完墨蛟传达的意识,听了那声欣喜问候的龙吟声,再次发出一声清脆如玉相击的鸣叫声,然后弯下脖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红色火鸟略一思索,就抬起头对着乌云中始终只露出一鳞半爪的墨蛟回应了一道意念,随即欣喜的小声鸣叫一声,算是向老相识问了好,就用力一挥双翅,只见一道红色流光划过,直奔北方而去…… 乌云中的墨蛟目送着红色火鸟远去,就腾云驾雾向着秦国的龙渊泽归去。 …… …… 八荒部族的营地里,荷叶状飞行法器上的一男一女被墨蛟显化而出的分魂散出的威压镇压得丝毫也不敢动,而那企图动用神识搜李余生魂魄记忆的愁苦老道更是一直保持着右手前探的姿势好似被冻结一般…… 李余生对那愁苦老道说完想说的话,就不再理会这三位严崇山门人,走到阿爷护着的祁黑岩风寒身旁,对着阿爷微微一笑,就站在一旁抬头看着头顶乌云里显露的那只龙睛…… 此时李余生心里很是疑惑,但却没有表现出来。阿爷也怔怔的看着头顶乌云,好一会才低头看向李余生问道:“是应劫不死落脚你秦国的那条墨蛟?” 李余生这才收回看向墨蛟分魂的目光,点头回答道:“是墨蛟前辈送我的龙鳞里所藏的一道分魂显化。” 阿爷冲着泥塑木胎的三位严崇山门下哈哈一笑,这才跟李余生说道:“当初你说是独自一人翻越天界山脉而来,我一直觉得不太可能,如今算是明白了,有那老蛟护着你,山里的妖兽对你来说就不是威胁……” 说完又看了看头顶的乌云,向李余生问道:“余生,这接下来怎么办?“ 李余生摇了摇头,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我也不知道,在山里遇险墨蛟前辈分魂只是散出黑气放出气势将要害我性命的妖兽惊走就完了,这次却显化出来,不知墨蛟前辈想要如何……” 阿爷对着不敢稍动却已经压抑不住恐惧身体颤抖的愁苦老道嘿嘿一笑,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一言不合就要搜魂,没料到遇到个有靠山的……”然后对着营地里的老人妇孺一挥手大声呼喝道:“没咱们的事儿,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 阿爷招呼完自己人,就笑呵呵的对李余生说:“今儿看来要歇一天,等那老蛟处理完这事再说。”说完领着三人来到营地中央的草地上,让李余生三人帮着妇人们去处理今天母莽牛产的鲜奶。 营地里瞬间就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节奏,就连孩子们都只是偶尔好奇的看几眼头顶乌云和那三个一动也不敢动的严崇山门人……一边搓着皮绳一边围坐在一起的几个老人更是淡然,只是偶尔看看帮着将皮桶里的鲜奶倒进大锅煮沸的李余生笑盈盈的聊着什么…… …… ……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太阳依旧照着自己的步伐向前走着。 营地里的午饭做好了,没人去在意那三个严崇山门人,孩子们一个早上已经习惯了对着三人视而不见。不到三十个人围成三堆坐在一起热闹地吃了午饭…… 午饭后的时光最悠闲,阿爷施施然的凑到了闲的无聊的李余生祁黑岩风寒三人跟前,乐呵呵的加入了三个年轻人的聊天中…… 祁黑岩是最不客气的一个,自打阿爷说了没事了,就不断找机会向李余生打听这龙渊泽墨蛟前辈的事儿,李余生倒也不是想隐瞒,可说来说去自己也才发现,自己跟这墨蛟前辈还真谈不上有多熟…… 阿爷凑过来的时候祁黑岩刚把那枚墨蛟鳞片仔细看完还给了李余生。阿爷看了眼那枚如黑玉般的鳞片,笑着给已经被问得尴尬的李余生解了围,对一脸期待的祁黑岩说道:“别老追着问余生,余生这岁数如何能知道的那么清楚,应该是长辈的香火情分遗泽……” 说完看了看头顶乌云,疑惑的又说道:“按理说这老蛟应该不会越界,但这情形却似乎是等待什么,难道真会亲身前来?”说完下意识地看着李余生。 李余生迷糊的看着面带询问之色的阿爷,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就在此时,头顶的乌云忽然开始翻腾起来…… 天界山脉那边天空的尽头,一道红色流光划破天际,速度之快无可形容,刚刚出现,尚未待人看清,这道留下的尾迹如长虹一般的红色流光已经来到了营地上空。 唯独李余生,在看到这红色流光的一瞬间,就明白了来的是谁!心中激动兴奋高兴的无以言表,只能傻笑着抬头望着似乎是突然挤进了这片小天地的红色火鸟…… 循着墨蛟气息的红色火鸟就这样好似凭空出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里,唯留身后那道缭绕自身的火焰拖出的光带般长虹昭示着无与伦比的速度! 一声清越的鸣叫响彻这方草原,李余生激动得除了挥手打招呼连站都不会站了…… 一声鸣叫算是跟在场的熟人打过招呼,而乌云里的墨蛟分魂也低声发出一声龙吟以为回应,就化作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钻入李余生手里的鳞片里消失不见。 红色火鸟轻轻一震巨大的羽翼,向着地面落了下来,然后就像习惯了一样落在了李余生的左肩上,落下的瞬间,就已经变得很是小巧,但这个过程,却又无迹可寻,自然而然得理所应当! 红色火鸟落下后,第一件事就是用翅膀拍拍已经乐傻了的李余生的脑袋,随即用鸟喙像是教训自家顽皮孩子一样亲昵的啄了一下李余生的脑袋,这才昂起头,骄傲的看向已经躬身行礼不敢起身的三个严崇山门人。 阿爷震惊的看着李余生肩头的红色火鸟,喃喃自语道:“竟然是那只朱雀……” ; 第七十八章 生动的一课 ?李余生没有听到阿爷的喃喃自语,因为心中已经高兴地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李余生从来也不知道陪伴自己长大的这只红色火鸟对这个世界的修道之人来说来头大的吓人,更不知道这儿时陪伴自己成长的时间比义父都多的红色火鸟是传说中的神兽朱雀后裔。 朱雀南来,跨越对墨蛟来说无法轻易跨越的天界山脉却没有引动那七位强大程度与墨蛟相差无几的存在丝毫反应,就这样一路化虹而至,轻松自在。 李余生不知道墨蛟前辈的分魂为何这次如此兴师动众不依不挠。阿爷知道那墨蛟碍于约定不能越过天界山脉亲身而至,却没有想到那老蛟这次居然可以召唤这只朱雀前来!朱雀现身在李余生的肩头的时候,对阿爷来说,李余生的跟脚来历已经不言自明。 朱雀高傲的扬着头俯视着三位严崇山门人躬身行礼不敢抬头,然后用尾巴翎羽扫了扫李余生的耳朵,一道神识传来,询问李余生想要怎么办? 李余生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别扭的扭了扭脖子,不知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形,只能傻呵呵的偏头看着朱雀傻笑。 朱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用鸟喙狠狠的啄了一下李余生的脑袋,然后不耐烦的看向这三位严崇山门人,再次用尾巴上的翎羽扫了扫李余生的后脑勺,就打算问也不问烧死了干净,也正好用事实教育一下踏上修道这条路的李余生,免得以后吃亏…… 阿爷看出了朱雀的心思,也明白李余生的不知所措。就走上前来,对着将要杀人的朱雀说道:“诛杀首恶就好,请您放过这两位。”说完指了指那三十许女子和方面大汉。 朱雀这才看了看阿爷,不耐烦的抖了抖身上的羽毛,然后歪头看向李余生。对朱雀来说,杀谁不重要,为什么杀也不重要,今日墨蛟碍于约定不能前来而托自己前来的真正目的才是最要的。当然,能再见到这小家伙更重要…… 李余生想了想,觉得还是照着自己的想法说最好:“那老道想要搜我的魂,不过也没搜成,赶走就算了吧?” 阿爷听了摇了摇头笑了起来,而那三人里最惊恐的愁苦老道听了李余生这话,心中顿时一喜,但却聪明的仍然保持着对朱雀躬身行礼的姿势,不敢稍动。 朱雀很人性化的弯着脖子鄙视了李余生一眼,不见其有任何动作,那愁苦老道已经发出一声痛苦异常的凄厉惨嚎在地上翻滚……顷刻间,眼耳口鼻里就透出滚滚橘红色的火焰……转眼间,整个人就被烧成了灰烬,最后就连灰烬都没放过烧了个干净,只是散逸出几缕青烟,被风一吹,消散无踪…… 整个过程不过一瞬间,但却每个细节都清晰的展露在每个人眼中。烧死这愁苦老道的火焰就像出现时那样,自然消失无踪。唯余一旁还在保持躬身行礼的一男一女两位严崇山门下,好似那愁苦老道从来就不曾出现一般。 阿爷见朱雀似乎不愿意费事向李余生解说为何如此的原由,就索性自己来说:“那老道动手搜魂是犯了大忌,死有余辜。修道之人的神魂,乃是除了亲人长辈传功授法不得已方能触碰外,旁人但凡有觊觎之心,杀之不为过。” 阿爷对李余生说完,对着朱雀行礼问道:“不知您今日到此所为何事?”朱雀歪着脑袋仔细打量了一下阿爷,有些满意的刚才这人所说的话。 再看看此时才若有所思的李余生,不满地轻轻一跳,站在李余生的头顶,就像李余生小时候常被自己欺负那样,用恐怖的双爪一阵乱扒拉,将李余生披散的头发弄成了鸡窝,这才得意的展开羽翼,化虹直上青天! 飞上天空的朱雀展开身形,庞大的身躯几乎遮蔽了这片天空,周身缭绕的火焰开始剧烈的燃烧,将这片天空都烧的扭曲起来,大有将青天烧穿之势! 显露全部威势的朱雀,随即发出一声鸣叫,响彻这方天地,再次宣示自己的到来。然后一道骄傲至极霸道无双的神识如涛似浪滚滚而出,传遍四野。 这神识只传达了一个意志!那就是驱逐!驱逐所有外来的修道之人!这神识里没有威胁,因为根本不屑于威胁,驱逐之意发出,不走之人唯死尔! 仅仅片刻,营地里侥幸讨得一命的严崇山门人最先跳上荷叶状飞行法器惶急的逃走,临走还不忘大礼感谢李余生和阿爷…… 紧接着,营地周围的天空里,道道光芒划过天际,直奔东方而去,好似李余生小时候过年节最爱看的烟火,但却更加炫彩夺目。不过这些光芒比起前段时间所见的潇洒从容,此时那惶急逃遁的窘迫和慌张显露无疑。 朱雀感受着这些被驱逐的人仓皇而遁,很是满意。这才是墨蛟拜托自己的事情,至于来看李余生,只是缘由和借口。想到这里,朱雀有些伤感,那个陪伴自己成长的人已经不存于世,那么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子就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吧? 想到这里,朱雀觉得有个亲人的感觉很好!再次确定了没有人敢违背自己的意志,朱雀更加满意。缓缓收敛了散发的气势,挥动着翅膀降低了高度,对着李余生传递出一道神识,告知了李余生若有事该去何处找寻自己的详细位置,然后亲昵的对着李余生鸣叫一声,就欲振翅离去…… 就在此时,遥远的北方传来一声豪放的笑声,笑声不大,但却清楚的让这片天地里每一个生灵都听得很清楚。正欲化虹而去的朱雀听到这笑声,对着北方回应了一声清越的鸣叫声,叫声里居然大有卖弄自夸之意。 北方再次有笑声传来,依旧声音粗豪狂放不羁,但却充满亲密感激之意。朱雀似乎更加得意,遥遥望了李余生一眼,羽翼挥动间,一道红色长虹再现天空,直指南方,就此无踪! 而北方除了那两声笑声,并无任何动静,随着朱雀南归,似乎北方来者也已归去。青天之上,长虹消散,白云朵朵,地面上,清风徐徐,绿草如海,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 …… 阿爷目送朱雀离开,然后转身望向北方,面带崇敬之色看了许久,这才转身招呼望向南方有些眷恋不舍的李余生:“余生,今天歇息,不用出去了,你跟小风去猎点野味,晚上好好吃一顿!” 风寒听了难得脸上笑得像个孩子,走过来一把拽起李余生向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岩鹰急不可耐的跑去…… …… 阿爷在李余生打猎归来后,趁着教李余生如何拾掇这只风寒前几天就盯上今日方有机会猎获的黑角青羊向李余生教授着这世外修道世界的一些常识。 这黑角青羊李余生翻越天界山脉时见过一次,原本以为这种形似山羊长有漆黑盘角的东西也就是个普通野兽。因为这青羊胆小机敏,见人就逃之夭夭,速度飞快。听阿爷一说才知道,这也是低阶妖兽,全身上下没什么好东西,唯独其肉味美非常…… 通过阿爷循循善诱的讲述,李余生才明白被大红鸟朱雀烧得灰都不剩的那个严崇山愁苦老道用心恶毒,死不足惜。随意探看别人神魂,等于是毫不掩饰的恶意操弄他人生死!更何况人之神魂识海,是极为玄妙重要的所在。修道界里有种种诡异恶毒的术法可以作用于他人神魂,一旦中招,那真正是生不如死…… 所以,搜魂用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敌无可厚非,否则,就等于是将人当做猪羊一般随意宰杀。饶了其余两人性命,就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若阿爷修为尚在,那个方面大汉也不会绕过,只有那出声阻止的三十许女子才会留其一命。 至于墨蛟如此兴师动众,闹出如此大动静。阿爷猜测是借着李余生被搜魂的由头,驱逐违反约定擅自来到东陆洲的这些修道之人。 自古修道界有誓约,东陆洲修道之人不得驻留。唯一例外的是八荒部族人,因为自身职责使命生活在东陆洲北部,不过还是以天界山脉为界,不会随意进入凡尘俗世。 不过随着时间的消磨,如今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东陆洲只是天界山以南这块地域,而忘记了还有天界山脉以北这片被称作莽原的地方也是东陆洲所在。 至于朱雀,阿爷反而连问都没问一句。祁黑岩和风寒想要问,都被阿爷严厉的阻止。不过李余生却明显感受得出来,阿爷今日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意味深长之意颇浓,不过亲近相护的意味也更多…… 随着对今日之事的分说,阿爷不断的告诫李余生今后行走在外需要注意的问题,比如今日对企图搜魂的老道心慈手软就很是不该。修道之人,都是逆天独行之辈,为一己之私祸害他人之辈屡见不鲜。况且修道之人个人能力的强大,注定了做起恶事来,造成的危害更大。 所以阿爷告诫李余生,以后若遇到对自己有恶念之徒,万万不可像今日这样妇人之仁。而且今后行走世外之地,不可轻信他人。凡尘俗世有官府有朝廷,自有一套规范来约束凡俗众生的生活。而在世外修道界,红尘俗世里的那些常识就不能再有,否则死无葬生之地! …… …… 这天的夜晚,李余生心绪不宁,没有像往日一样打坐炼气。而是躺在兽皮上仰望星空想着阿爷告诫自己的那些话。生死之事,李余生早就看开。善恶之事,通过阿爷今日的话语,似乎这世外的世界,跟自己习惯了的世界并不完全相同。 那么自己选择了这条修道之路,前路如何去走,李余生心中充满茫然疑惑,还有好奇…… 不过想到今日见到了大红鸟朱雀,李余生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在心中仔细的盘算着今日大红鸟留给自己的方位,想着有朝一日自己有能力一定要去看望大红鸟。毕竟,若论起关系亲近来,大红鸟朱雀跟平安一家人毫无区别! 李余生这样想着,沉沉的睡去。这是很久以来,李余生第一次进入梦乡…… ; 第七十九章 狩猎刺激 ?当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 李余生也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丢在一旁,继续跟着祁黑岩风寒每日清晨吃了早饭,出去描绘岩画……这个小小的八荒部族聚落就继续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向着西方不紧不慢的走着。 李余生已经可以独立描绘岩画,只是盛装那种如血颜料的特殊金属瓶子只有两只,且那种血红的颜料是特殊调配的,离开这种特殊金属瓶子时间过久会丧失功用。所以李余生依然三天跟着祁黑岩,两天跟着风寒,不过干活的效率随着配合的熟练越发高效。 转眼一个月过去,西北吹来的风已有秋日的味道,虽然放眼望去仍然一片苍翠无垠,但地势已经开始变高。继续前行了两天,来到了一条寻常的河流旁。 阿爷亲自将营地扎在河旁一块高地下,带着营地里所有的男性虔诚的向着高地上矗立的高大图腾柱走去。这根图腾柱,远比李余生以往所见要高大的多。 所有营地里的男子,哪怕是小孩子,都人手一只兽毛笔,力所能及的将这根巨大的图腾柱上已经黯然失色的图纹描绘一新。简短却隆重的祭拜一番后,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走回营地,风寒更是迫不及待的喊着祁黑岩李余生出门去打猎,因为分配给山阳部的区域里,每年一次,自古相传描绘岩画的使命到这里,就算完成了。 一顿丰盛的晚饭尽欢而散!但营地却始终没有再次拔营出发,就这样留在了河流旁。每天祁黑岩风寒都带着李余生外出狩猎,狩猎所获远比营地每日的消耗要大。 经过了那天的事情,尤其是阿爷那番好似闲谈的教育,李余生也变得沉稳了许多。见大家都不说,也就不问,每日出去跟着祁黑岩风寒猎取一头头从未见过的野兽也是增长见识,学习如何在这新的世界生活的最好途径。狩猎完回到营地,将猎物的肉分割成块,用八荒部族人特殊调配的调料腌制后,装进一个个皮口袋里存放起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又过去了十二天。自天界山脉发端的这条蜿蜒向北的河流西岸,出现了莽牛群。两个不同部落的八荒部族人聚落都完成了各自的使命,相聚在了这条无名小河旁。 一场欢聚的盛宴,李余生结识了两位身材魁梧健壮不亚于祁黑岩的亲兄弟两:曲水部的武南武北兄弟二人。在帮着将这十几天猎获的兽肉块搬运到曲水部营地时,李余生才明白,这些日子停留忙活是为了什么! 还是阿爷说的明白,无论哪个部落,都是八荒部族人,只是大家所住的地方不同而已。今后上了战场,都是手足兄弟,不分彼此。 描绘岩画的使命谁先完成,到了祖辈约定的相聚地头,就去打猎准备储存食物,因为接下来,所有来到这片莽原的八荒部族人都要北归。而在这北归的路上,还要尽可能多的猎获食物,为不远的冬天来临做准备。 相聚过后,清晨太阳刚冒头,两个部落的人依依惜别。隔河遥遥告别后,早已收拾停当的营地拔营北归。 向北而行整个营地的行进速度为之一变。不再像完成描绘岩画使命时那样走走停停,而是每日大方向不变,总是朝着北方行进,但路线却不再固定,而是随着外出侦查的风寒不断调整着方位。风寒开始变得异常忙碌,每天都骑乘岩鹰早出晚归,通过风息叶来跟营地联系,调整着行进的方位。 阿爷告诉好奇询问的李余生,这种风息叶是一种灵树的叶子,总是两片叶子共生在一根叶柄上。若将双生的叶子采下,两人分开携带,无论距离多远,一片叶子发生变化,另一片叶子也会随之变化,很是奇异,这种特性被八荒部族人用来传递一些简单的信息。 就这样曲曲折折的向北又行了七天,北风已经有了寒意,这片草原上也已有了枯黄的迹象。祁黑岩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己荒原巨狼头狼的背上,跟并骑而行的李余生聊着闲话。 忽然,行进的莽牛队列里打头的莽牛背上,阿爷站起身来,冲着身后的祁黑岩喊道:“东北方,风寒有发现。”祁黑岩听闻顿时精神抖擞起来,一揪头狼的颈毛,简洁的对李余生一挥手,对着警戒在四周的荒原巨狼发出一声嚎叫,八匹荒原巨狼就兴奋得直奔东北方向而去…… …… 一个和缓的高地背后,祁黑岩向着天空望了一眼,看到了在高地背后的天空里盘旋的岩鹰,兴奋得直搓手。然后跳下头狼,低沉的对群狼发出一声等待的命令,就招呼着李余生向着高地跑去。 两人快要爬上高地的时候,祁黑岩伏下身子慢慢向高地爬去。李余生有样学样,也跟着爬上了高地。抬起头看向高地下方时,李余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祁黑岩很满意李余生的反应,往李余生身旁凑了凑,得意的炫耀道:“怎么样,这群黄羊够大吧?”李余生望着视线远处这片草原上黑压压铺满视野的兽群,完全没有听到祁黑岩的炫耀…… 黄羊李余生不是没见过,秦国向晚塬草原上也有,只是如此庞大的黄羊群李余生确实没见过。这密密麻麻的数量,好似一片乌云掠过草原,向着南方行去。一眼居然看不到兽群的边际…… …… 不久后,两人在高地下跟风寒会合,简单交流后确定了如何围猎。风寒就急吼吼的跳上岩鹰再次飞上天空。祁黑岩用风息叶给营地发了讯息,就指挥着六匹荒原巨狼分散离去。等阿爷带领大队赶到,迅速分工明确的开始忙碌,李余生则跟着祁黑岩骑上巨狼,准备从正面出击! …… 祁黑岩骑着头狼跃上高地的瞬间,就被警惕的黄羊群发现,兽群开始迅速开始向东南方奔逃聚集。祁黑岩得意的扬天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声,分散潜伏在周围的另外六只巨狼就从埋伏的位置一跃而出,直扑这群庞大的黄羊群…… 靠近的黄羊群飞速向着东南方挤去,而远处的黄羊群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等到看清了局势,黄羊群开始四散奔逃…… 就在李余生觉得有些可惜却也觉得面对如此庞大兽群确实有些力不从心无处下嘴的时候,天空之上的风寒从西南方向的高空一个急速俯冲,惊得原本向东南方向逃窜的黄羊群匆忙掉头转向西南…… 自西而来的祁黑岩李余生二人指挥着八只荒原巨狼迎头扑入黄羊群,一时间大群的黄羊不知该向何处奔逃,相互挤作一团,最终靠南的黄羊开始没命的向着正南方逃去,这才带领着这一群被分割开来的黄羊逃出生天…… 李余生在高速疾奔的巨狼身上不断挑选最健壮高大的黄羊射杀,而祁黑岩更粗暴,卸下背后的巨剑,指挥头狼不断往复的插入黄羊群,用巨剑来回平拍,好似犁地一般……风寒就效率更低,每每一个俯冲,顶多撂翻三四只黄羊…… 奔出不到十里,黄羊群已经四散而逃,零零散散。祁黑岩长嚎一声,唤回了分散扑杀黄羊的荒原巨狼。然后笑得合不拢嘴,看着犹自有些可惜的李余生哈哈大笑起来。风寒跟起宝贝儿子岩鹰一个俯冲掠过李余生头顶,难得这阴冷家伙有笑声传来,虽然声音有些刺耳,却难得一闻的爽朗…… 祁黑岩放缓了头狼的速度回返,也好让急速奔跑过后的巨狼歇息一下,看着还是一脸可惜的李余生,哈哈笑个不停,却一个字都不说。等快要走到发起围猎的地域,李余生才明白这两货的笑声是对自己的嘲笑! 那处东西两头接连发起攻击压迫聚拢黄羊的方向,孩子们正赶着莽牛群沿着祁黑岩李余生两人追击的路线不断地拾取沿途被单个猎杀的黄羊。阿爷则带着大人们在一片密集倒地不起偶有挣扎的黄羊群里忙的热火朝天…… 先后两次出击,惊慌的黄羊被挤压聚集之地,被踩踏受伤死亡的黄羊不下三百头!而李余生与祁黑岩风寒一路猎杀的也不超过一百之数。怪不得那两货看到李余生懊丧可惜的表情笑得停不下来…… …… 三个壮劳力加入,收拾这三百多只黄羊就快了许多。只是这次却没有腌制肉块,祁黑岩与风寒各自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巧绘有繁复花纹的皮口袋,现场宰杀分割的鲜肉就被存入这明显体量不成比例的小巧皮袋里,多少肉放进这小皮袋里似乎都放得下…… …… …… 远处拾取猎物的孩子们赶着莽牛满载而归。还没走到地头,几个最小的孩子就从莽牛背上跳下,飞奔到李余生面前,气喘吁吁的告诉李余生前方发现了甲彘!还连比划带催促,口水滴答的描述着看到甲彘的情形,一脸希冀的看着李余生。 甲彘的肉好吃,甲彘浑身都是宝贝,可甲彘很难猎杀。浑身披甲不说,这妖兽很难见到,善于钻洞一般都生活在地下。也就迁徙时才会钻出地面,遇有危险临近就打洞逃走了。整个营地唯有李余生的灰色角弓和阿爷制作的箭支,远距离射杀起来相对容易! 一旁忙活的祁黑岩听了眼珠子都直了,风寒也一脸眼馋的凑过来……忙活的阿爷笑着过来详细问了问,这才对李余生吩咐道:“余生跟风寒去,带上乌小四这娃引路,能猎到更好,没猎到就回来,早去早回。” 风寒听了一个呼哨,正在挑拣黄羊内脏吃得很是挑剔的岩鹰一扇翅膀蹦跳着就来到了身旁。李余生稍一检查弓箭,就抱起营地里最小的孩子乌小四,随着风寒跳上岩鹰…… 岩鹰一声清脆的鸣叫,驮着两大一小,展翅直冲天空…… ; 第八十章 意外发现 ?风寒的岩鹰虽还未成年,但带动三人飞行却也不在话下。飞上天空仅仅挥动了几下翅膀,就飞到到了乌小四这帮孩子所说的地方。风寒极有经验的让岩鹰爬升高度,在这区域盘旋了一圈后,远离甲彘出没的地点降落下来。 此地地形地貌李余生已经了然于心。发现甲彘的地方是一片起伏的台地,台地上有一方小湖,形似弯月。湖畔生有灌木,间杂有几棵小树。而乌小四发现甲彘的地点则在这台地偏东南的一个和缓的山坡上。 风寒大包大揽的承担了指挥的角色,让乌小四留在岩鹰背上等候,自己则跟李余生从北边爬上台地,绕过小湖,从发现甲彘的坡地上方接近。 …… 李余生风寒二人慢慢从坡地上方探出半个脑袋,仔细寻找甲彘的踪迹。结果找了好一会,踪迹全无。李余生有些急躁,风寒将一只胳膊按在李余生的肩上,另一只收轻轻指了指东边…… 李余生顺着望过去,见这片台地东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流向很远的一个大湖。李余生有些不明所以,偏过头面带询问之色看向风寒。 天生一副冷面的风寒看着还不明白的李余生居然一脸戏谑之意,见李余生有些发急这才悄声说道:“这条小河是这台地的小湖水满溢出形成的,那么这台地既然地势较高,这小湖从那来的?” 李余生稍一思索,恍然大悟。对着风寒点点头,心中急躁消失不见,继续仔细的寻找甲彘的踪迹。 台地小湖没有明面上的源头活水,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地底水脉在此处台地上形成了泉眼,不断涌出的泉水注满台地低洼之处,形成月牙状小湖,多出来的水,顺着台地东侧最低的缺口流出,形成了东边那条小河。而甲彘是逐水脉而居的妖兽,既然此地有明显的水脉走向,那么发现甲彘的乌小四这帮孩子就绝对不会看错。 两人耐心的继续蹲守,睁大眼睛仔细搜寻。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营地里的祁黑岩已经着急的开始用风息叶开始询问,风寒被骚扰的不厌其烦开始小声抱怨…… 忽然坡底下一处低矮灌木和杂草长的最为茂盛的地方,有一个红土色的小点在小心翼翼的挪动。已经猎杀过一次甲彘的李余生瞬间确定,那就是甲彘!只是此时地势有些遮挡,李余生虽可用神识锁定猎物,但射界总是有些障碍…… 很快风寒也发现了甲彘,兴奋的看向李余生。李余生大概预估了下甲彘的移动方向和距离,就从背上取下灰色撼山兕的角做成的角弓,取出一支阿爷做的箭,略一思索,将这支阿爷做的箭轻轻插在面前,再次取出一支义父所做的箭支,虚搭在角弓上,开始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 甲彘一般都是雌雄共居一处,上次李余生能得手,是营地的孩子们驱赶莽牛惊动了从一条水脉向别处迁徙的甲彘群,仓皇逃入那片荆棘灌木丛里,总共三对,能射杀两只那也是运气极好才能有的收获。 耐心的等待了一炷香时间,那个缓慢移动的土红色身影似乎觉得周围很安全,开始扩大了自己的活动范围,不断的消失再出现,每次出现的距离都更远一些。 风寒看了一会有些奇怪的说道:“怎么看上去似乎是这对甲彘在重新挖洞?”李余生也疑惑的摇了摇头,经过上次阿爷对甲彘的讲解,李余生也知道这头甲彘是在搬运泥土,原本甲彘是浅浅的灰色,那土红的颜色正是身上滚满红泥所致。 此时李余生已经很有把握在这两百八十步的距离射杀这头不断搬运泥土的甲彘,但想着另一头还不曾露面的甲彘,李余生决定继续等下去…… 时间又过去了快一个时辰,终于那只始终不曾露面,估计是在挖洞的甲彘也开始用身体推搡着泥土出现在了李余生的视野里。李余生开始握紧手里的角弓,弓弦微微绷紧…… 李余生在等一个最佳的机会,这个机会就是两头甲彘都出现在视野里,而且两者距离要够远达到允许李余生连发两箭都能射中的程度。李余生呼吸渐渐悠长到没有了明显一呼一吸的间隔,手里的弓弦也开始慢慢拉紧。丹田里的灵气开始流转全身,李余生已经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佳! 终于,机会出现!李余生长身而起,站起的瞬间,角弓已然半满。不过这个距离加上义父所做箭支的威力足够,当那头距离最近的甲彘察觉偏转过头的一瞬间,李余生松开了弓弦…… 空中一道白色的涡流出现,被李余生神识锁定的这头甲彘不出所料的扭转了一下身体看向李余生的方向,却出人意料的似乎没站稳晃了一晃,就中箭倒地。一声惨嚎尚未发出,李余生已经团身前扑一把抓起插在地上的另一支箭,一个前滚,等站起身时双脚一用力,像只大鸟一样飞跃而起…… 跃在半空的李余生已经完成了所有射箭的动作!这次拉弓更满一些,几乎是阿爷做的这支箭所能承受的极限。弓弦响起,箭已如流星般直奔已经发现同伴中箭而撒开四蹄向回逃命的这只更远些的甲彘……这一箭没有丝毫意外,李余生甚至通过神识都感觉到这一箭是从甲彘的头颈处射入直没入身体…… 落地后的李余生一个在山坡上一个前翻,起身已经将角弓背在了身后,就向着山坡下飞奔而去。风寒有些诧异李余生的急躁,随即马上明白了李余生急躁的原因。第一头中箭的甲彘已经摇晃着站起,随即没命的开始奔逃…… 风寒解下背上的黑色骨棒,也开始跟着李余生开始狂奔!李余生丝毫不在意高速从坡上奔下的危险,大步奔跑了几步,见那没有如愿命中心脏要害的甲彘已经开始逃走,心中更急,四肢百脉里的灵气运转陡然加速,落地的脚发力一蹬地面,再次如鸟一样向着坡下飞去…… 李余生几个起落间,双脚已经踏在了第一头甲彘中箭之处。而这头甲彘已经不知所踪。对李余生来说,甲彘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那支义父所做的箭支…… 风寒紧随其后赶到,有些可惜的一拍大腿,附身开始在地面查找踪迹。至于另外一头甲彘在不远处抽搐着身体,两人就像是没看到一样。 很快风寒一挥手,顺着受伤而逃的这头甲彘遗留的血迹追去,李余生紧随其后……跟在风寒身后疾奔的李余生在心里暗暗想着,无论如何,这支箭必须找回来! 很快,经验丰富的风寒顺着血迹来到了一处影藏的很巧妙的洞口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李余生,然后疑惑的说道:“这不像是刚挖的新洞啊?……”李余生仔细看了看,确实不像是刚挖的,洞口没有新挖掘泥土的丝毫迹象。 风寒蹲下身体用手沾了了一点地上遗留的血迹,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肯定的说道:“没错,是新鲜血迹,是那头甲彘没错。”李余生凑过来蹲下身子向着洞口张望了一眼。这洞口被甲彘巧妙的在出洞的位置拐了个弯,一眼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正对着这洞走向的位置被甲彘保护的很好,灌木丛生青草茂密。 风寒有些丧气的起身就要走,对着李余生说道:“都得手了居然跑了,估摸着也活不了,回洞里等死了,真是可惜……”说完就打算放弃。李余生怔怔的看了会这不大的洞口,总是不甘心,转头冲风寒说道:“你去收拾那头甲彘,我钻进去看看。” 说完将背后的角弓取下,腰间的箭袋也取下,脱下营地里的女人们特意给自己缝制的土黄色麻布衣袍,一起丢给风寒。风寒接过来想要劝阻,看着李余生坚定的已经准备开始往洞里钻,摇摇头叮嘱了一声“小心些,不行就退回来。”说完,就解下缠在腰间的一条长长的皮绳,拴在李余生的腰间系牢,这才放心让李余生钻了进去。 李余生从腰间拔出那把从不离身的骨质匕首咬在嘴上,一头扎进了洞里。洞口很狭小,也就李余生这瘦削的身形勉强能爬进去,换祁黑岩只能干瞪眼。拐过洞口这个弯,这甲彘挖出的洞就开始变得笔直向下,虽然漆黑一片,但对探出神识的李余生来说没有丝毫障碍。 向里爬了四五丈远,腰间系着的皮绳已经被绷紧,李余生通过神识能感受到再往前不到两丈远这甲彘挖出的洞就开始变得宽敞起来。就解开了腰间的皮绳,用约定的暗号缓慢的三次拉了拉皮绳报了平安,就继续向着深处爬去…… 爬到李余生神识探查得知的宽敞处,李余生就明白了这是一道地底岩层天然的缝隙。李余生半跪着向前又爬了一段,这道天然的岩石裂缝就已经可以侧着身子站起来向前走了。 李余生侧身向前走的速度就快了许多,又走了七八丈远,李余生已经用神识探查到了受伤逃遁到这里的甲彘就在这石缝的深处。不过很诡异的是这甲彘身后不远处好似有什么东西存在,很彻底的屏蔽了李余生的神识感知。 李余生好奇心顿起,这能屏蔽神识的感觉很像是自己在咸京皇宫地底的诏狱里遇到的情形,于是加快速度向前行去…… …… 漆黑的前方传来了剧烈的喘息声,并有浓重的血腥气。李余生停步,从嘴上取下骨质匕首握在手中,慢慢接近这受伤濒死的甲彘。猎户出身的李余生明白,垂死的野兽最危险,更何况这是头妖兽。就算是最弱的妖兽,那也是能如修道之人吸纳天地灵气的妖兽! 李余生小心前行了不远,受伤的甲彘也感觉到了李余生的到来。喘息声更加粗重,并伴有低沉的嚎叫,威胁之意显露无疑。不为所动的李余生继续缓慢的接近,到这里这道天然的地底岩石缝隙已经可以允许李余生正面微微躬身向前行走。 随着李余生的接近,这头受伤的甲彘嚎叫声越发的急促……片刻后,李余生就已经清楚的看到了黑暗中那一双散发着淡青色荧光的眼睛,只是这濒临死亡的甲彘明显打算垂死反抗,这双眼睛里隐隐有血色弥漫。 继续不紧不慢的接近,但李余生也丝毫不敢大意的全神贯注戒备着。终于不愿再忍受下去的甲彘散发荧光的双眼血色一盛,拼尽最后残余的力量直冲李余生撞了过来…… 李余生双手握紧骨质匕首,右脚后撤一步,牢牢支撑住,瞪大了眼睛盯着撞来的甲彘,瞄准了散发荧光的双眼之间,微微曲起双臂,在甲彘即将撞来的一瞬,奋力向着这双眼睛之间刺去…… 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了过来,用尽了力气支撑的右腿也支撑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力道,李余生就被这甲彘撞得向后飞去……后背重重的撞上了身后的岩石,甲彘冲撞的力道依旧不减,李余生被撞进怀里的甲彘推着继续向后…… 脊背被岩石刮擦得血肉模糊,李余生也一时觉不出疼痛……再次结实的撞击在了岩石上,李余生才停了下来,双手仍然紧握着骨质匕首不曾松开,匕首已经深深扎进甲彘的头颅里,顶在李余生胸口的甲彘此时已经死去…… 确认了这一切后,李余生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随即想到了什么,委顿在地的李余生用脚蹬住甲彘的头,将骨质匕首赶紧拔了出来,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等呼吸渐平,李余生开始盘膝搬运周天恢复近乎脱力的身体。胸腹间被撞击的部位灵气运转很是困难,直到勉强完成一个周天,李余生再次吐出两口淤血,这才觉得胸口憋闷的感觉松快了些。 李余生起身,弯腰迈过被自己杀死的甲彘,继续向着深处走去。李余生隐隐有种预感,那里面的会有远比这头甲彘对自己更重要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 第八十一章 所谓机缘 ?黑暗的岩洞里,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神识被阻挡的那个界限却清楚的标明了位置。李余生带着好奇与期待一步步走向黑暗的那一头。 没有丝毫阻碍,李余生越过了那个阻挡神识的界限。 首先扑鼻而来的是甲彘身上那特有的,如水放久了的淡淡臭味,随即便感受了到了浓浓的灵气。这种灵气浓度李余生从未感受过,似乎每一次呼吸都能让身体轻盈几分,胸腹间被撞击遭受的内伤都好像减轻了许多…… 黑暗中的李余生呆呆的站立了许久,享受着这里浓稠得像雾气一样的灵气,回过神来随即心中一阵疑惑…… 仅仅一步之遥,前后的差别是如此巨大,是什么原因造成? 此时向前探出的神识毫无阻碍,向后却依旧被那道无形的屏障阻挡。再联想到这迥然不同的灵气浓度,李余生明白了,这阻挡神识的屏障不仅仅阻挡神识气息,更重要的作用是凝聚灵气并防止其散逸出去。 但如此浓郁的灵气必然有源头,否则就算有手段聚集也不会浓郁到这种程度。李余生继续前行,这道地底岩石裂缝开始变大,行不多远,始终被岩石挤压着的神识骤然传来开阔的感觉,甲彘那特有的水臭味也越发浓重起来。 甲彘是妖兽,其巢穴必然是水脉中灵气散逸最浓郁的地方。李余生前行几步,转过一个弯眼前顿觉豁然开朗。不需神识,周围点点的昏暗荧光就已经告诉了自己这里的大致情形。甲彘挑选的巢穴很讲究,这里应该以前是条地下暗河,兴许是水位下降,暗河消失,遗留了这么处被水流掏空的地底空洞。 那点点荧光应该就是阻挡神识探查和聚拢灵气防止散逸的根源。总共十二处荧光,排列的看似杂乱却隐隐自有其道理。神识触及荧光附近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正当李余生迈步向最近的一处荧光走去,想要靠近些看个仔细时,自己识海的深处忽然有个金黄的光点微微一闪…… 李余生迅速收回了即将落地的脚步。一道熟悉的意念传递给了李余生,伴随有警告慎重之意……李余生便明白了那荧光是修道之人布设阵法的器具吸纳灵气运转时散发的光芒。 李余生退后到进入的洞口处,一拳砸向洞口的岩壁,然后拾起几块砸落的石块,回到刚才停步的地方,运气灌注手臂将石块向着最近的荧光掷了过去。然而石块飞行的轨迹却让李余生大吃一惊,明明瞄的很准,可石块飞出的方向却偏差巨大…… 通过义父残留在自己识海意识碎片告知的关于阵法常识,李余生明白了这阵法还附带有幻阵的效果。不过看上去似乎无人操控,只是自行运转而已。 接下来李余生不断投掷石块开始试探,并逐渐修正投掷的角度。几十次不懈努力尝试后,终于命中了目标。那处离自己最近的荧光被击飞出去,就暗淡下去,融入了黑暗中。随着这处荧光熄灭,剩下十一处荧光也相继一一熄灭,整个甲彘的地下巢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随即一阵狂风迎面刮过,被阵法凝聚在此的灵气瞬间散逸而出,竟有狂风大作之势!来时的洞口被这阵狂风吹得呜呜作响,尖利的响声刺耳难听…… 自此神识再无阻碍,瞬间将这不大的甲彘巢穴覆盖。 神识感应下,原本荧光所围区域的当中间有人,应该已死去多时。因为神识探查之下,毫无生机显露。想要仔细探查,李余生却忽然感觉心悸的难受,好似被一股无法言说的诡异恐怖存在盯上一样…… 李余生此时明白了这一对甲彘为何会重新挖洞,也明白了受伤逃遁的甲彘为何宁死也不敢回到这里。地下生活的甲彘感官要比其他妖兽强很多,这股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恐怖气息自然更容易被甲彘感应到。 李余生仔细感受了下这股诡异的气息,除了可以确定源头是在那死人处外,无法感知到到底是什么东西散出的这气息。随着神识探查的时间变长,那种诡异恐怖的气息好似有生命一般丝丝缕缕的无孔不入,透过神识作用于李余生的神魂,心悸惊悚恐怖的感觉越发强烈…… 李余生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开始加快,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等到李余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后,心跳的速度已经快得好像要从嘴里蹦出来,浑身冷汗直流……李余生强行收敛神识,凝神静气,盘膝坐在地上开始运转功法调整着自己的身体…… 艰难的运气一个周天循环完毕,李余生这才感觉到心跳恢复了正常。但灵魂深处那种被未知的致命威胁死死盯住的诡异恐怖感觉却越发深重!这种感觉强烈的激发了李余生的本能,驱使着李余生强烈的想要转身逃走…… 向后撤了一步的李余生硬生生的停了下来,这几年生死间游走的军中生涯练就的过硬心智起了作用!随即始终被这诡异感觉压制的血性和勇气剧烈反弹! 李余生牙一咬心一横,管你是什么东西,总要弄清楚了才行。就这样被吓走了,如何跟自己交代?!就迈步向着那死人所在走去。不过十几步远,就来到了这死人所在。黑暗中神识感知到此人确实死去多日,而那让人心悸恐惧的感觉也正是从这死人胸口部位散发而出,但却跟着死人毫无关系的感觉。 李余生谨守心神,没有去动这死人尸体,而是仔细探查了一番这尸体周围的环境。果不其然,死尸身后不足一尺有一个巴掌大的小水洼,神识感应中这水洼里灵气充沛,性属阴寒的灵气时不时会像点燃的熏香升腾起一缕气雾,这就是此地灵气的源头。 继续用神识仔细探查一番后,再无其他新发现。李余生看看了那死人尸体所在,想了想,就转身直奔来时的洞口走去…… 一路来到甲彘的尸体旁,李余生拽住甲彘嘴上吐出的獠牙开始向着外面拖动。越往外越难拖动,洞口变得狭小有劲也使不上……艰难的将甲彘推搡着来到李余生解开风寒系到自己身上皮绳的地方,摸到皮绳将甲彘牢牢绑好,就急促的拉了三下皮绳…… …… 跟着被拉扯出去的甲彘,李余生爬出了洞口,一时间居然被光亮晃得有些眼晕,然后就被风寒一把从洞里拉了出来。出得洞来的李余生这才看到,营地里的男人都到了这里,阿爷正一脸责怪的看着自己…… 一番讲述后,众人明白了洞里的详情。阿爷一脸严肃的告诫李余生要小心,就把八荒部族人夜间照明的鲸脂蜡烛交给李余生,再递上一个大皮口袋,并将一捆皮绳的一头系在李余生腰间,这才放李余生再次爬进了洞穴中…… 再次回到尸体旁的李余生点着鲸脂蜡烛总算看清了死者何人。那标志性的秃头就让李余生明白了,那天在营地严崇山门人里那位三十许女子用法术凭空凝聚的人像便是此人! 李余生用皮袋将这死人尸体装好,然后举着鲸脂蜡烛用神识和眼睛仔细寻找了一遍,见尸体周围并无遗漏后,就将布阵用的十二面巴掌大的小旗一一找到收好,就扛着装尸体的皮袋就向外走去…… …… …… 一路回到营地,妇人们还在收拾猎获的黄羊,一张张剥下的皮子铺了一地。孩子们则兴奋的围着已经被送回来的那头甲彘不肯离去,领路的乌小四虽然最小,此时却得意非凡的不断跟其他孩子炫耀着…… 阿爷让另外两个老人去收拾甲彘。就单独叫上李余生祁黑岩还有风寒,来到晾晒黄羊皮的尽头,这才让李余生将装有那尸体的皮袋放在地上。 阿爷阻止了就要打开皮袋的李余生,看了看眼前的三个年轻人,然后对着祁黑岩和风寒说道:“那么些南边的修道之人不惜违反誓约跑到咱们这里就是要找皮袋里的这人,可想而知这皮袋里的人要么身怀重宝,也么身怀重大秘密……” 祁黑岩瞬间眼睛都瞪得溜圆,风寒也呼吸急促了起来…… 阿爷看着一旁只是更加好奇的李余生,打心底里叹了口气,随即心中心中一股暖意顿生,看着这三个年轻人有好奇有急迫有期待,唯独没有贪婪,这股心中生出的暖意越发温暖…… 阿爷眼中的感慨之色更浓,对着祁黑岩和风寒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就是机缘!余生的机缘!那么些人找了那么些时日,最终无缘被赶走,最后被余生得到,这就是余生的机缘!” 说完看着发愣的祁黑岩和若有所思的风寒,继续说道:“余生厚道,得了机缘不藏私,咱们可不能连这情分都不懂!明白了吗?”说完看着祁黑岩满不在乎的样,又说道:“此事若放在南边那些人面前,必然是你死我活杀过一场才算,亲人反目都不稀奇,黑岩你莫要不当回事……” 祁黑岩这才面色郑重起来,拍拍胸口说道:“自那日初见余生,就凭余生救了咱营地的人,我就没把余生当外人!” 风寒此时冷冷的瞥了祁黑岩一眼,干脆地说了两个字:“闭嘴!”然后看向李余生说道:“说别的没意思,这尸体里无论有什么东西都是你的!不过你若是给我我也安心收下……” 风寒说完,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干巴巴的难听,看着李余生补充道:“你没把我当外人,我也不把你当外人,你给我的东西,我不在乎贵贱,只在乎这份心意!” 李余生被这忽然有些严肃的气氛浓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对阿爷说道:“阿爷您别说的好像我给了他们多大的好处一样……咱还是看看这秃头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吧,反正我觉得这东西诡异的很,咱还是要当心……” 装尸体的皮袋是八荒部族用来存放肉食的皮袋,不知是何种兽皮制成,存放肉食不易变质。如今看这皮袋还有隔绝气息的作用,自从将尸体装入,那种诡异恐怖让人心悸毛骨悚然的气息不说完全隔绝,但也淡到不用心感应几乎感觉不到。 打开皮袋,那股诡异的气息散发而出……祁黑岩有些恐惧的倒退了几步,这才发觉自己的不堪,脸色通红的运转血气,身上血线浮现这才走上前来。 风寒就聪明得多,听了李余生的讲述早有准备,身上早就血线浮现严正以待,看了眼才明白过来的祁黑岩,无奈的摇了摇头,就蹲下身体帮着李余生将这秃头道人的尸体取出来。 阿爷虽然修为全无,但多年的阅历却让自己对着诡异气息毫无反应,只是感受到的一瞬间面带喜色和期待的看着三个年轻人忙活。 李余生从取出的尸体胸口的衣服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头骨,那股诡异的气息就是这头骨散发而出。阿爷拈着胡须点点头说道:“难怪,深渊血蝠的头骨,看样子还是蝠王的头骨,要不然不会这么大。” 祁黑岩仔细看了看,发现就算激发血线也浑身不舒服,摇摇头大咧咧的说:“这玩意给我我也不要……” 风寒鄙视的对祁黑岩翻了个白眼,很有兴趣的盯着这深渊血蝠的头骨看个不停…… 阿爷笑眯眯的看着三个年轻人的反应,很是满意,尤其是李余生的表现更是让老人觉得难得。听了祁黑岩的话,笑了笑,再看李余生也有些嫌弃的表情,就乐呵呵的拍拍风寒的肩头说道:“这就是你的机缘了,最适合你,如何用我完了告诉你,得好好谢谢人家余生……” 李余生听了一把丢给风寒,夸张地装得很嫌弃的样子摆摆手说:“这阴森森的玩意赶紧拿走……” 风寒接住后什么也不说,笑得前所未有的灿烂…… 阿爷看着三个年轻人嬉笑间就确定了这件深渊血蝠头骨的归属,脸上的皱纹都笑得舒展开来…… ; 第八十二章 分赃之后的痒 ?仔细在这秃头道人身上搜寻一番后,只找到了腰间系着的三个凡人装钱的荷包模样小袋子,李余生知道这玩意是就是被凡人传说的神乎其神的乾坤袋。外加一个粗大的金属手镯,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阿爷见三个年轻人搜检完了,这才笑眯眯的凑过来蹲下仔细翻看。从道人衣服上取下一张黄纸模样的东西看了看揉成一团丢了,解释道:“土遁符,这道人应该是靠这东西钻到甲彘巢穴的。” 最后脱掉了道人脚上的一双很旧的皮靴,丢给祁黑岩说道:“算是个不错的东西,适合你用。”说完指挥着三人将这道人远远的埋了。这才施施然的领着三个年轻人回到了营地刚搭好的皮帐中。 阿爷一一翻看了三个乾坤袋,将其中一个隐有红色繁复花纹的小袋子丢到一旁,不屑的说道:“灵兽袋还是要论我八荒部族制作的,这等货色看着碍眼,一会余生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合用的,若没有就丢了吧,回去我给你弄个好的。” 说完阿爷将另一个繁复花纹泛绿色的袋子给了李余生,说道:“这是草药袋,你拿去用吧。”然后指了指最后那个磨损的很旧最不起眼的袋子说道:“这是储物袋,要有宝贝应该在这里面。袋子给余生用,余生祭炼了看看里面的东西再说。” 李余生也不矫情客气,接过这储物袋看了看,照着阿爷指点滴了一滴血上去,见被这袋子吸收不见,就探出神识以自己的渗入其中的血液为媒,用神识将这储物袋上影藏不显的空间符文描绘了一遍,算是留下了自己的神识印记,随心所想,提起这储物袋往地上一倒……帐中铺着的兽皮上就凭空出现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阿爷乐呵呵的用手翻看着这对东西,粗略看完概叹道:“这秃头道人也是山穷水尽了……”感叹完从这堆东西里捡起一把一尺多长布满裂痕的小剑丢给祁黑岩说:“这飞剑虽然破损不堪,但所用材料不错,你留着提升一下你那把剑。” 剩下的东西里一些矿石类材料的给了祁黑岩,一些骨头和木头样子的材料给了风寒,几百个手指节大小散发浓郁灵气的玉石暂时划拉到了一旁。众人面前就只剩下了三个玉盒,六个小巧的玉瓶,一个毫不起眼灰色的石球,两根半个手掌长指头宽的玉板。 阿爷指着这两根小巧玉版说道:“这玉简是气道修士记录功法信息的东西,也就余生能用。”然后一一打开了三个玉盒,等打开最后一个玉盒后,阿爷已经笑开了花…… “还真是运气啊,有这三百年火候的血参和这凤尾燕的泣血燕窝,咱山阳部的孩子们这次去祖城开血灵成功的人数绝对可以增加三成!”阿爷笑呵呵的说完,将装有这两样东西的玉盒合上,就把最后一个玉盒推给了李余生:“这小截玄水藤芯对你今后筑基大有用处,仔细收好了!” 李余生从额前取下一根玉简,笑嘻嘻的接过玉盒来,拿起另一枚玉简贴在眉心处用神识查看。阿爷则将六个玉瓶挨个打开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就毫无兴趣的将已经空了的四只玉瓶丢在那堆散发灵气的玉石上,剩下两个玉瓶推给李余生,拿起那个石球仔细观看起来。 好一会李余生放下玉简,晃了晃脑袋揉了揉眉心,对现在的李余生来说,连续用神识查看两枚玉简是件负担很大的事情。尤其是最后一枚玉简,杂七杂八的记录了很多东西。 阿爷此时毫无头绪的放下了手里的石球,有些纳闷的将石球递给李余生问道:“玉简里有什么收获?” 李余生接过石球,将一枚把玩的溜光圆润的白色玉简递给阿爷说道:“一门叫《太玄悟道经》的功法。”然后将另一个青色玉简递过去说道:“这里面好像是这个秃头道人记录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一些法术和炼制一些法器的法门,还有一些地图……” 阿爷点点头说道:“看来是太玄门的弟子了,一路逃命至此随身丹药法宝都用光了,那尸体你们也看了,伤痕累累……不过咱们还是不知道这道人到底干了什么事情惹得如此多的人来追杀?”说完把两枚玉简又丢给李余生。 阿爷看着李余生还是在翻看那石球,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我看不透这东西,不过应该是个老物件,这材质说玉石不是玉石,说骨头不像骨头,要说是金属制成吧也不像,等到了祖城阿爷找人帮着看看。” 李余生又看了会,没有端倪。这灰扑扑石球就像是河旁的鹅卵石一样不起眼,更没有丝毫灵气波动,唯一特别的就是感觉这石球存在的时间似乎很久远。石球表面并不是完全圆润,应该是被人刻意磨制了许多个面。就将石球丢到那堆散发灵气的玉石堆里,拿起那个粗大的金属手镯向阿爷问道:“这玩意是什么?” 阿爷笑了笑问道:“你修道就没人告诉你一些常识?”李余生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义父没来及等我修道就不在了……”阿爷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道:“跟祭炼储物袋的法子一样,不外乎是精血为媒神识为印,气道之修都是这路数。” 李余生点头受教,依法施为。那粗大的手镯留下神识印记后,李余生就大致知道该怎么用了,缓缓灌注进灵气,好似黑铁打造的手镯表面浮现一道道淡青色的玄妙纹路,随即四面八方有风徐徐灌入这皮帐内,不过片刻,李余生就明显感受到了皮帐内的灵气变得浓郁了许多。 阿爷在微风徐徐时就明白了,看着李余生明白后笑着说道:“对你真真算是个最实用的好东西,有了这聚灵手镯,你今后修炼进度会快一些了。”李余生欣喜的将这聚灵手镯套在左手手腕上。 随即李余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重新捡起石球面带询问之色对阿爷说道:“要不也试试祭炼下这石球?”阿爷想了想回答道:“这石球没有丝毫灵性,估计没用,不过试试也无妨!” 李余生想想也是,再次滴了一滴精血,探入神识……仅仅一瞬间李余生就感觉头晕目眩好似神识被吸入一个庞大无边的迷宫里,神识在飞速的消耗着……自己这神识相比这浩大的迷宫般石球内部,别说留下神识烙印,能一窥端倪都不够…… 果断切断神识的李余生闭目运气输送丹田里的灵气直入神庭,用来温养神魂……头脑昏沉恶心的不适稍有减轻,李余生心有余悸的睁开眼,却发现阿爷和祁黑岩风寒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石球。 李余生这才低头看向手里的石球,此时石球表面有密密麻麻好似文字的纹路浮现。李余生定睛细看之下,确认是某种文字,浮现的很是自然,好像这些文字就是由这制作石球的石材本身的天然纹路组成。 阿爷靠近了接过石球仔细看了很久,直到那些文字重新隐去不见,这才将石球交给李余生说道:“这文字我从未见过,不过祖城里的老家伙们应该有认识的,到时候去了再说。”说完看着脸色惨白的李余生叮嘱道:“以后不要轻易在别人面前显露着石球,也不要再尝试祭炼!” 李余生认真的点头答应,祁黑岩有些迫不及待的将那灵兽袋丢过来说:“赶紧祭炼了打开看看。”引来风寒一脸不屑,李余生笑着祭炼了探入神识一看,就抬起头失望的说道:“空的,什么都没有……” 阿爷不出意料的点头说道:“有也被这秃头道人用来保命了。”祁黑岩一脸失望的接过灵兽袋,像丢垃圾一样丢在皮帐门口…… 阿爷见分赃完毕,很是满意三个小的这份亲如一家的和谐氛围。就从怀里掏出一块兽皮,兽皮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然后递给李余生说道:“你是炼气修道,这身子骨就弱,进个甲彘洞看你伤的……” 李余生接过兽皮,见上面写满了八荒部族的文字,有些纳闷的看向阿爷。祁黑岩咧嘴哈哈大笑,风寒也嘴角微微上翘看着李余生。阿爷捋着胡子说道:“你也练练我八荒部族的力道功法吧,起码以后再碰到甲彘不会伤成这样了!” 李余生一脸诧异惊讶的看着阿爷,这八荒部族的力道功法说给自己就给了?随即疑惑的问道:“我也能练?” 阿爷听明白了李余生的意思,笑着点头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李余生仍然不能确定的问道:“我真能练?”阿爷还是听懂了李余生的疑惑,却笑而不答,起身拍拍轻轻拍了拍李余生的脑袋,就向着帐外走去。 李余生前一个疑问,是想问自己不是八荒部族人,是否有资格修炼。后一个疑问,是想问自己并非八荒部族人的血脉族人,能否修炼。 …… 李余生不确定的看向乐呵呵的祁黑岩,祁黑岩只是傻笑着回应。李余生觉得自己居然向这傻大笨粗的祁黑岩要个答案真是愚蠢,随即疑问的看向风寒。风寒骄傲的挺了挺胸膛,回应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你俩把余生伤口上包扎的绷带拆了,我去拿药膏来,抹上了再包上!”阿爷走到皮帐门口吩咐完,就走了出去…… …… 随着阿爷回来,听完阿爷临走吩咐就一直举止怪异的祁黑岩和风寒相视一眼,骤然暴起将李余生按到在地,任凭李余生如何挣扎,也无法脱离这两货的强力镇压。 随即阿爷笑眯眯的走过来,看了看李余生背后已经拆掉应急包扎绷带的那一片伤口,再次确认只是皮肉伤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盒打开,用手蘸了些黑乎乎的药膏,开始在伤口上涂抹起来…… 凄厉的惨嚎声响彻营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黑色药膏被抹到伤口的一瞬间,被按倒在地镇压得无法动弹的李余生才明白祁黑岩风寒这两货为何要暴起镇压自己! 这药膏涂抹到伤口上,好似烈火灼烧般疼痛难忍,光疼痛李余生也不至于惨嚎不休,关键是这灼烧般的疼痛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法忍受的痒! 这种痒就像一群蚂蚁不停的在伤口处爬行,慢慢这种痒就顺着伤口痒进了皮肉里,骨头里,最后痒进了骨髓里,扩散到全身,浑身都痒!由表及里再由里而外的痒,循环往复不休的痒…… 祁黑岩轻松的摁着李余生,听着李余生的惨嚎,一脸痛惜的说:“瞧你这身子骨弱的……”风寒一脸阴冷的暗自发力按着不断挣扎的李余生,听了祁黑岩这话,少见的对祁黑岩一脸深有同感的表情点头应和着…… 阿爷笑眯眯的继续抹着药膏,看着扭动如蛇惨嚎不休的李余生,心中却是满满的期许! ; 第八十三章 第一条血线 ?李余生惨嚎了小半个时辰……风寒等到李余生开始间歇性惨嚎就放松了摁住李余生的力气,祁黑岩却实诚到阿爷发话才松开按住李余生的手…… 阿爷和三个年轻人再次面对皮帐地上的意外横财。至于那十二面布阵用的小旗,阿爷三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李余生很自觉的连提都没提一句。 那堆散发灵气的玉石是气道修士修行的必需之物,也是通用的货币灵石,对八荒部族人来说用处有限,在李余生的坚持下,阿爷划拉成了三堆,三个年轻人一人一份。然后指着两个小玉瓶对李余生说:“筑基境界的丹药,冲关破障用的,收好了以后用得上。” 剩下一些零碎阿爷又挑拣了一下,估摸着李余生能用上的连带石球等物品都让李余生收进了刚获得的储物袋,就起身对着祁黑岩和风寒吩咐道:“白天你俩谁有空帮余生认认咱八荒部族的文字,顺便教授下如何练功。”说完阿爷就施施然的走出了皮帐。 祁黑岩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李余生说道:“小风白天都要出去探查,你就算是落我手里了……”风寒对祁黑岩翻了个白眼,对李余生很直接的说道:“刚炼血会很难挨,我白天给你留意一下补充血气的东西。”说完也掀起皮帘走了…… 祁黑岩一脸自得地走过来一把搂住李余生就向外走去,出得帐来,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孩子们在草地上肆意的奔跑着……忙活了一天的李余生顿觉心中开阔起来,手握记录有八荒部族功法的兽皮,豪气自生! …… …… 两头甲彘让营地里的所有人吃的尽欢而散。繁星点点时,李余生盘膝坐在这天地间打坐炼气。随着身体里灵气流转,左手腕上新得的聚灵手镯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晕。 聚拢而来的天地灵气随着李余生周天运转而在李余生身周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一夜炼气结束,李余生从未有过这种身心舒畅只想沉醉其中不愿自拔的眷恋感觉。 营地就地停驻了一天,等到收拾完了所有猎物,第二天才继续踏上北归的行程。一路继续曲曲折折的向着北方行进,被阿爷强迫留在营地养伤的李余生也不断跟营地里的老人和祁黑岩学习着八荒部族特有的文字。 经过了三天受刑似的抹药膏治疗,李余生后背上的皮肉伤好的飞快,伤口已经结疤。又过去了两天,完全伤愈的李余生再次参与了一次围猎,只是这次围猎的目标是一种体型如牛却长有鹿角的野兽群。围猎结束营地所获颇丰,估计会多停驻几天。而李余生已经迫不及待的央求阿爷同意了自己明天开始练兽皮上记录的八荒部族力道功法。 …… …… 一夜畅快的炼气结束,李余生几乎是瞪着眼睛盼来了天亮。吃了早饭就急不可耐的拉着祁黑岩钻进了风寒的皮帐里。 初练八荒部族祖传的功法,需要在白天人血气最旺的时候进行,因为这力道功法是是通过激发血液循环流动输送被吸纳入体的天地间灵气来滋养强装肉身,跟气道通过经脉搬运周天成循环完全不同。 通过很不靠谱的祁黑岩啰嗦不知所云的讲述,其实最后还是靠习惯惜字如金的风寒关键时刻的补充,李余生算是明白了这力道功法如何修炼。 八荒部族的功法首先要人为激发血液的流动速度来增加人体的活力和生气,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人的心脏负荷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大,所以最初入门是最难熬的阶段,这几乎是等于透支生命来增强体质。 这种透支生命换来的生气被这功法用来滋养激活人体的膻中大穴,也就是修道之人别称血府的部位。膻中主人体精血,只有激活并开发出了这里,心脏的负荷才能恢复正常,而膻中血府的开辟就成为跟气道功法里修炼的根本丹田气海一样,是八荒部族人修炼的根本。 …… …… 时值正午,太阳高悬头顶,正是一天阳气最盛的时候,也是人的血气最为旺盛之时。不放心的阿爷也来到风寒的帐中,递给李余生一碗不知何物制成的药汤。李余生接过来一口气喝下去,就按照兽皮上功法所述五心朝天开始第一次练这八荒部族的力道功法。 那碗阿爷送来的药汤非常管用,控制心脏跳动加快变的很是容易,随即不断将血液流速加快产生于体内的生气按照功法窍门用来温养膻中血府。 到这里李余生做的非常小心谨慎。每一次照功法温养膻中血府都很轻柔,因为阿爷在李余生行功前就再三告诫,要水到渠成,不要强行冲关。 每一次将透支身体产生的生气输送进膻中血府来滋养这今后力道修为的根本关键所在,李余生都觉得是不是阿爷祁黑岩风寒他们将危险和困难夸大了……因为每一次都轻而易举自然而然,唯一很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心跳的太过剧烈,这样李余生难免的有些心慌不宁。 阿爷送来的那碗药汤随着时间推移发挥了巨大功效,随着每一次血液循环李余生都能感到身体里不断产生出浓郁的血气被血液吸收,从而变成温养膻中血府的生气,这种生气随着喝下的汤药被身体吸收产生血气而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精纯。 …… ……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温养了这膻中血府多少次,随着这一次与此前许多次一样,输送生气进入膻中血府后,李余生正努力将心跳过快带来的心慌感屏蔽,想要再来一次时,从灵魂深处传来一种好似想要从狭小房屋里挑出来拥抱广阔天地的自在逍遥欲望!当着欲望产生的瞬间,身体深处似乎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破裂开来…… 当这只有自己的灵魂能感知到的清脆响声传来,李余生一直跳得急促如暴雨般的心脏骤然一停…… 李余生没有察觉到心脏停止了跳动,只是觉得一直干扰自己的心慌气短感觉忽然消失,随即全身变得轻快,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轻松,就如飞鸟上青天,游鱼归大海般自在逍遥! 不断被滋养的膻中血府原本被血气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可触及,随着这一声发自灵魂的清脆响声,好似打开了门…… 一股浓郁的血气自这道门里冲出,就像有生命有意识一样,毫不停留,直奔下方的丹田气海而去…… 冲入丹田的这股血气就如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好像就是来串个门,引动了丹田气海里那团李余生辛苦修炼所得的灵气云团的强烈波动……血气有样学样,忽然炸开变成了一团血雾,飘向灵气云团…… 灵气云团好似一朵白云,其间掺杂着散发五彩光芒的云絮。血气炸开的血雾一片鲜红,散发着浓郁的生机。两团气雾就这样相遇相偎相依好似久不相见的老友互相打着招呼,却并不相融…… …… 好像就这样过了很久,其实仅仅是短短一瞬间。血色雾气自然开始收缩凝聚,灵气云团轻轻飘摇好似告别。 这股自膻中血府冲出的血气在恢复原状的一刹那,似乎是得到了邻居的认可般喜悦,扶摇直上,冲出丹田气海,一路向上,再次进入膻中血府,却并不多停留,再次冲出,势不可挡,直欲冲出云霄般再次向上,直奔神庭识海! 修道之人的神庭识海,俗称天门,修道不到筑基境界,天门就是禁区!岂是这股血气所能进入?!这股血气撞上天门壁垒的一刻,李余生只觉得自己的神魂沉入一片混沌之中,瞬间失去了意识…… 这股极有灵性的血气被阻挡撞回后,似乎发了性子,不管不顾的非要进入一样,不停的撞击神庭识海…… 反复多次后,似乎自己也知道这样是徒劳的,却又好似不甘心,再次炸开变成了一团浓稠的血雾,耍赖皮一样包裹着神庭大穴想要渗入进去…… 最终意识到还是徒劳无功后,这股血气恋恋不舍的恢复原状,缓缓的缩回了膻中血府里…… 随着这股血气回归膻中血府,并安静下来后。李余生的意识随之恢复,本能的感受了一下身体内的变化,这才发现心跳恢复如常。想来这次滋养膻中血府的尝试应该是结束了,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 …… 风寒的皮帐内,阿爷看着睁开眼睛的李余生一脸茫然不解…… 祁黑岩瞪着不比莽牛小多少的眼睛,像见到鬼一样瞪着李余生…… 风寒一脸疑惑惊讶的看着睁开眼的李余生,嘴角抽抽着像是有什么话憋不住要说,却说不出口…… …… 还是最没耐心的祁黑岩首先憋不住,把头凑到李余生脸跟前,近到自己的粗重的呼气都能喷到李余生的脸上,仔仔细细的看着李余生的脸…… 就这样看了好一会,李余生被看得心里都有些发毛,祁黑岩这才坐回对面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风寒也往跟前挪了挪屁股,面带希冀之色等待着李余生的回答。 阿爷看着被这句话问迷糊了的李余生,忽然笑了起来…… 收敛了笑意的阿爷从怀里掏出一面古朴的铜镜,爱惜的用衣袖擦了擦镜面,就把这面小铜镜照在了李余生面前…… 铜镜里的李余生,除了肤色变得黑了些,样貌并无变化。唯独一条血线如纹身般从下巴直直向上,越过嘴唇,翻过鼻梁,直入眉心,这才消失不见…… 看到这条出现在自己脸上的血线,李余生这才有些恍然大悟,一把拉开自己的衣服,露出****的胸膛。 这条血线不止脸上的这些,从下巴继续向下,通过脖子,下至胸膛没入膻中穴府。 李余生迅速解开腰间的腰带,彻底敞开里外的衣服。这条血线并没有完结,从膻中继续下行,笔直向下,最终消失在丹田气海部位。这才是完整的一条血线! 看完了这条完整的血线走向,风寒声音干涩,认真的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李余生抬起头,虽然模模糊糊大概明白,但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阿爷捋着灰白的胡须,目露奇光怔怔的看着这条完整的血线,听了风寒再次发出的疑问,也无奈的摇摇头,替李余生解围道:“余生这才第一次练,他能说清楚什么?” 阿爷说完看向李余生,目光慈祥的说道:“余生啊,膻中血府你已经开辟完成了,还练出了第一条血线,以后就轻松了……” 祁黑岩一砸自己的大腿,急吼吼的说道:“这算是个什么说法?”风寒也深表赞同的点头附和着。 阿爷再次无奈的摇摇头,继续说道:“余生这首次修炼就能开血府练出血线,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但这足以说明余生天生适合修炼我族功法。” 说到这里阿爷将铜镜揣回怀里,郑重的看着李余生继续说道:“你这第一条血线,就贯通天地人三大关隘,前路不可限量,我族功法你要好好修炼,莫要辜负了这天赋!” 阿爷说完,就起身向外走去,跨出帐外,竟然有种喝醉了酒的熏熏然,随即一阵欣喜畅快的笑声传来,阿爷苍老的身影飘然远去…… ; 第八十四章 北归 ?八荒部族这力道功法,由开辟膻中血府开始,就可以正式进入炼血修出血线。十二道血线就可算是正式步入修道之路,修出血线的数量越多,被阿爷他们不断念叨的三十年一次祖城开血灵的成功把握性就越大。 开了血灵,这力道功法才能练出神识,所能动用的手段也会有一个质的变化。这之后通过炼血强壮肌体,由表及里,皮肉骨髓,一一淬炼,最后骨髓会通过修炼发生质变,所制造出的血液本质上也会发生蜕变进化。这就算完成了这八荒部族力道功法的第一步,也因此这一步被称为炼血! 炼血境界大成的八荒部族人身体的坚韧程度和力量不会比那些同等级境界的妖兽差多少。如若配合一些称手的武器和契合自身的血气运用法门,对阵这些同境界妖兽战而胜之会更容易。 至于开血灵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阿爷他们始终没有明说,只是告诉李余生,开了血灵后八荒部族人今后的修行之路将会各有侧重……天赋绝佳之人甚至会在开灵仪式上得到祖庙供奉的远古先祖的认可,更有甚者还可能得到先祖的传承,这是每一个部落最为看重的荣耀! 炼血境界圆满后最终会在膻中血府里形成一颗血晶,修出血晶就意味着步入了下一个境界,开始更深一层淬炼强化身体的内脏,因为这一步着重修炼的是五脏六腑,也被称之为内府境界。 内府境再往上,就好比一个从里到外都已经强化改造过的容器,需要一个强大契合的灵魂来主宰。也只有到了这一步,八荒部族人的神魂才会真正得到修炼强化蜕变。在这之前,八荒部族人在神识上会一直弱于同境界的气道修士,但远比气道修士强大的身体所带来的感官进化会弥补一些神识方面的差距。 内府境修炼圆满,就需要彻底贯通神庭识海与膻中血府,从而让膻中血府里的那颗血晶产生一丝灵性,继而让一丝灵性成长壮大,最终进化成一缕与神庭识海里的三魂七魄不分彼此却是后天自身努力修炼得来的神魂。因为这缕神魂因血气而生,也被称之为血魂。修出血魂者也就步入了血魂境界! 血魂境界是一个玄妙无法言说的境界,且每一个血魂境的八荒部族人如何修出血魂,都是千差万别,从无有人完全相同。从内府境能修到血魂境者,万中无一,可见这一境界的艰难和玄妙。 李余生仅仅一次修炼就能开辟膻中血府,而且更进一步修出了一条血线,这在阿爷他们看来,唯有传闻中那些天赋异禀的族人才能做到。 更让阿爷他们吃惊的是,这第一条血线就贯通了神庭,膻中,丹田三大最为重要的部位,也就是修道之人俗称的天地人三处关隘,今后李余生的力道修炼之路,确实是不可限量。 气道之路修炼的根本所在是丹田气海,讲究的是吸纳天地间灵气入自身循环往复,从而自成一方天地,最终以真我这方天地与外部大世界共鸣,进而可以调用天地之力,融入天地间,所以更容易感悟自然之理,进而学习理解运用,师法自然最终摆脱这一方天地的束缚,最终飞升天外。 力道之法,则纯粹是强化自身为主,灵气仅仅是养分,修的是自身血肉身躯里生机,讲究的就是纳天地入体从而壮大自身。以膻中血府为根本,一路修炼都是万物为己用。这跟妖兽的路数一样,都是不断进化最终让自己更强大,通过自身不断强大来挣脱天道造化的枷锁从而得以超脱。 …… …… 阿爷走后,李余生面对祁黑岩与风寒的追问,只能一问三不知。最后还是风寒更善解人意些,拖着李余生走出帐外,不顾被满腹疑问憋得一脸通红的祁黑岩在身后喋喋不休的追问,直奔炊烟升起之处走去…… 李余生正午时分开始首次修炼八荒部族功法,到此时走出帐外,已经是傍晚时分。营地里的老人和大一些的孩子都还在忙着收拾猎物,妇人们刚刚开始做晚饭。 北风徐徐,寒意更深,秋草也已渐黄,南迁的候鸟已经不如前几天那样密集,李余生知道,接下来北归的行程将会加快。 晚饭之后,李余生跟着风寒祁黑岩做好了夜间营地的防御准备,就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跟祁黑岩一起值夜守护。因为风寒白天需要外出探查猎物的行踪,所以值夜的活一直是李余生跟祁黑岩两人。 说是值夜,其实祁黑岩那群荒原巨狼散在营地周围就等于万无一失了。若连那群巨狼都抵挡不住的威胁,加上三个年轻人也一样没用。所以值夜都是祁黑岩钻进兽皮里呼呼大睡,而李余生则头顶天空,盘膝大地之上,修炼义父遗留在自己识海里的气道功法。 自从有了那聚灵手镯的帮助,如今修炼义父的功法对李余生来说,那是比睡觉更身心舒畅的事情。而灵气变得充沛后,李余生气道修为的进展也加快了许多。 一夜心无旁骛的修炼,习惯性的自然从入定中醒来。四周依旧漆黑一片,祁黑岩粗重的呼噜声还是那么豪放。李余生看了看东方天色,估摸着距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便继续闭目不动,开始养气等待天亮。 …… …… 营地又停留了四天,这才继续开拔上路。这次向北走的速度快了许多,风寒也不再外出探查狩猎目标。连续走了三天,终于走出了这片茫茫好似无边无际的落星湖草原。 此后地势开始抬高,虽无崇山峻岭,但地势起伏变大,深沟丘陵地貌为主。通过阿爷述说,李余生知道了从这里才算是进入了莽原。进入莽原后第六天,突降一场大雪,这雪下的极大。营地里的人们似乎早有所料习以为常,在阿爷的招呼下选定地点开始扎营。 不过顿饭功夫,所有人已经钻进了莽牛兽围成的营地中刚搭好的皮帐里,喝着热乎乎的肉汤,坐看外面大雪纷飞。 这场大雪一连下了两天,第三天黎明时雪停了。风寒在雪停的一刻就开始收拾准备,吃了早饭跳上岩鹰就飞上天空不知所踪。其他人都则都在收拾物品开始往莽牛兽身上装载准备出发。 阿爷在出发时告诉李余生,要趁着大雪下的及时,加快速度前行,这一趟猎获过冬的物资有多大的收获,就看这场雪下过后的努力了。 一个时辰过后,风寒就火急火燎的飞了回来。整个营地立刻加快速度,向着风寒打探清楚的地域高速行进。而李余生也是第一次见识这些看上去巨大笨拙的莽牛兽全力奔跑的速度,比起龙鳞马来虽然差些,但绝对超过寻常马匹的速度。更关键的是耐力,背负整个营地的人和物,高速奔跑两个时辰都不显疲态。 到了地头,阿爷拉过三个年轻人在雪地上大致画了个地形,风寒则一边在其上标注着一边解说自己所看到的情形。李余生这才明白,此前在落星湖草原的狩猎只是准备食物,由此开始狩猎的对象就成了低级妖兽,除了肉食,更重要的是妖兽身上对修炼血气有用的东西。 …… …… 一片丘陵起伏的深处,祁黑岩通过荒原巨狼的嗅觉,终于找到了风寒在空中侦察所发现的这一头棘刺晶甲蜥。这场大雪,逼得这头棘刺晶甲蜥不得不外出觅食,巨大黑亮的身躯被风寒从空中发现,此时被围了个正着。 八匹荒原巨狼将这头饿急眼了的棘刺晶甲蜥死死围住,不断从各个方向偷袭。而祁黑岩则拔出巨剑正面强攻,在头狼的掩护下,全身血气缭绕砍得兴起。李余生则按照之前商定,在外围持弓搭箭引而不发,等待着最佳时机…… 祁黑岩平时大大咧咧头脑迟钝,一旦开始战斗反而精明的厉害。不断让狼群四面佯攻让这头体长超过一丈的蜥蜴状妖兽顾此失彼,一边瞅准机会就突进来一下狠的。 这头棘刺晶甲蜥连挨了好几下祁黑岩势大力沉的重砍,虽然仗着自己覆盖全身的晶状鳞甲没有见血,但被砍中的地方多了,身躯的灵活性开始下降,不再像刚被围住时那样腾挪灵活…… 祁黑岩的头狼瞅准机会,一口咬住这棘刺晶甲蜥阻挡祁黑岩砍向其脑袋一剑的长尾,就势往后一拉,漆黑却没有立刻抓住机会上前进攻,而是大吼了一声“余生!” 早已在一旁等待多时的李余生趁着这头棘刺晶甲蜥扭头反咬头狼的一瞬间,动用刚刚熟悉的血气之力几乎将灰色角弓拉满,瞄准棘刺晶甲蜥的眼睛就射了出去…… 这次为求一击必杀,动用的是义父所做的箭。这一箭准确的射入了这头棘刺晶甲蜥唯一没有鳞甲防护的眼睛,直入右眼没入其中。一声凄厉的嘶嘶声传来,这棘刺晶甲蜥右眼中冒出一股褐色脓液,随即发狂般的不断用巨大的尾巴四处横扫,但明显身体变的很不协调,扭动中短粗的四肢已经歪斜踉跄…… 一道黑影瞅准时机从天空直扑而下,岩鹰的巨爪在扑来的瞬间抓住棘刺晶甲蜥的背脊上凸起的鳞片用力一带……原本就因右眼中箭且深入其脑的伤势平衡丧失的棘刺晶甲蜥被这一抓一带掀了个底朝天…… 就在此时,祁黑岩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巨吼,心意相通的荒原巨狼群一拥而上,死死咬住棘刺晶甲蜥的四肢头颅和尾巴,不让其翻身过来,而彻底激发血线的祁黑岩则一跃而起,双手握剑用力向着露出柔软肚皮的棘刺晶甲蜥心脏部位刺去…… …… 当营地里的众人翘首以盼终于看到三个年轻人用荒原巨狼拖着这条身长接近两丈的妖兽棘刺晶甲蜥归来时,老人们笑得欣慰不已,因为年轻人终于可以挑起大梁。妇人们笑得心疼不已,因为在她们心中这三个还算是少不更事的孩子,而笑声最大最欢快最单纯的就是所有的孩子们…… 这是李余生第一次参与猎杀这种妖兽,却不知祁黑岩风寒也是第一次没有长辈压阵的情形下,亲手猎杀这等实力的妖兽。在八荒部族,年轻人能这样猎获棘刺晶甲蜥这等实力的妖兽,才算是真正成年! 营地没有刻意为算是完成了成年礼的三个年轻人多停留,第二天一早就继续出发,一路向北进发。因为回家的路上,还有很多妖兽需要这三个年轻人去猎杀! ; 第八十五章 山阳部 ?这片广袤的莽原上没有太高的山脉,唯有莽原极北之处,靠近北溟海的地方,沿海一线有着连绵不绝的群山环抱着这片原始却不荒芜的莽原。 这些群山就像是一道坚实的屏障,阻挡了北溟海上空时常剧烈出现的风暴,让莽原上的气候不至于过于剧烈。而更加靠南的天界山脉,再次削弱了北溟海上空生成南下的风暴寒气,让天界山脉南方的凡人世界的气候更加宜人。 在这片形似半圆的群山里,靠西北有一段格外雄浑的山,虽不险峻秀奇,却好似一道堤坝,严密的阻挡了北溟hn下的风暴,守护着山南这方沃土,故名堤山。 堤山之南有曲水河自南而来,因山阻挡折向西绕过堤山汇入北溟海。山阳部就位于曲水之东堤山南麓,而李余生此前所遇的曲水部落就位于曲水河在这堤山前所拐的这个弯里。山阳曲水两个部落比邻而居,自然关系更近一些…… …… …… 今日已是连续七天大雪纷飞狂风呼啸,但对于常年居住在山阳部的八荒部族人来说,每年此时都会是如此极端的天气,早就习以为常。 一个身穿皮袍走在风雪里的高大中年男人,仅仅是在皮袍外加了件翻毛的兽皮坎肩就丝毫不畏风雪,在这每天寒风最烈的时间昂首阔步向部落的最高处,祖庙前的石坪走去。 偶有路过的山阳部落族人见到这高大的中年男人,都会亲切的唤一声阿公打个招呼寒暄几句。这中年男人都会乐呵呵的回应几句,遇到小孩子更是笑骂几声快回家别冻着…… 八荒部族散居各处部落的首领,都被部落里的族人叫阿公,每个部落只会有一个阿公。每一个部落都有一座祖庙用来供奉祭祀先祖,主持祖庙事宜的族人被称作阿爷,但阿爷往往不止一个,都是部落里年岁最大的老人担任。 部落里还会有个实力最强的人负责族人安全和生活的各项事宜,因为八荒部族人主要靠狩猎为生,担任这个职责的人被称为猎首。每一个部落,猎首也只会有一个人。 高大的中年人既是山阳部的部落首领阿公,也是祁黑岩的父亲祁崇山。半月前当这极端严寒的天气开始的时候,山阳部落阿公祁崇山就会来到这部落最高处的祖庙石坪上遥望南方。往年南下的族人应该都已回来,今年却迟迟未归,自己这个部落阿公如何能不担心…… 升自北溟海上的风暴南下所带来的狂风暴雪,丝毫无法阻挡祁崇山殷切期盼的视线。这些天每当做完手头的事情,祁崇山总是会迈步登山这山腰间的祖庙石坪,期盼南下描绘岩画的族人和自己的儿子能早些归来…… 吱呀一声,祁崇山身后不远处借着山体修建的祖庙大门被推开。一个老人手提一个小巧的水袋,缓慢却稳当的走了出来。看着风雪中屹立的祁崇山,微微一笑,岁月折磨出的皱纹被这一笑笑得更加深沉,但脸上几处老人斑却似乎被这一笑笑得变淡了许多…… 这老人稳稳当当的缓慢走到祁崇山身旁站定,陪着祁崇山一起瞭望着山脚下远处的南方,谁也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默默的望着盼着…… 许久之后,风雪更急,祁崇山脱下翻毛的兽皮坎肩给身旁的老人穿上,只是笑了笑却什么都没说。这老人心安理得的披上坎肩,将始终握在手里的小巧水袋递给祁崇山:“喝一口去去寒气……” 祁崇山也不客套拔出塞子喝了一小口,就将水袋还给了老人。老人笑眯眯的看着祁崇山小心翼翼的咽下这口珍贵的熔岩蜥蜴的血液,直到祁崇山面色骤然泛红这才得意的自己也喝了一小口,赶紧塞好塞子将水袋揣进怀里,好似生怕祁崇山会再喝一样小气起来…… 脸色愈来愈红的祁崇山闭着眼睛慢慢炼化喝下的这一小口腥气十足的熔岩蜥蜴血液。盏茶功夫面色才渐渐恢复如常,睁开眼睛看着同样喝了一口却毫无异状老人,正悠然地眯起眼睛望着远方。无奈的摇摇头感慨道:“阿爷你当年开血灵得祖宗眷顾,不知这次去祖城咱山阳部能不能再现一次当年的盛景……” 这位年纪是整个部落里最大的老人却毫不在意祁崇山的殷切期许,淡淡的回答道:“能得先祖眷顾,最重要的是心志心性要合了某一位先祖的脾气,虽然天赋实力也很重要,这还是要看机缘巧合,强求不来。” 说完看向风雪阻挡了视线的南方,安慰道:“这次去南边是洛冲带队,不会出意外。”说到这里轻轻按了按祁崇山的肩头以示安心,继续说道:“小黑和小风算是咱部落里最出彩的两个小子,再加上有洛冲带着,出不了事……别忘了,洛冲可是两次上了战场活着回来的……” 祁崇山笑着点头回应道:“屠门关神将被惊动过一次去了莽原上一趟,虽然事后没有消息传来,但总是很不放心……” 老人瞥了祁崇山一眼说道:“莽原上能惊动神将大人的不会是妖兽,估摸着南边有人违约过来了,被神将大人驱赶走了而已……” 祁崇山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说道:“照往年的时间应该早回来了,这回孩子们多了些,能扛活的就那两小子,怎能不担心?” 老人点点头,洒然一笑:“信不信?那两小子这回肯定是回来的路上猎杀妖兽发了性子,毕竟是成年了,咱那会还不是一样?!洛冲不会阻止,因为去祖城的时日快了,多一份收获,咱山阳部兴许就多出一个战士!” 祁崇山赞同的点点头,始终揪着的心经过老人这么一说,总算安稳了些。两人就这样在满天风雪中,遥望南方,谈谈说说的期待着…… 闲聊中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间天色开始昏暗,风雪依旧。祖庙石坪下依山而建的山阳部落开始星星点点的亮起了灯火,家家户户的炊烟开始升起…… 跟祁崇山谈笑兴致正高的老人忽然眉头一皱,抬头望向天空。仅仅一息时间,祁崇山也面色一变望向天空…… 一道黑影突兀的好似从笼罩青天的铅云里钻出来,穿透这漫天风雪,眨眼间就来到了这石坪上方,携带的疾风卷起石坪上厚厚的积雪四处飘散!一个身影从这势如疾风的黑影上一跃而下,等到卷起的风雪落定地面,一个精悍的高个青年面露自豪的站在祁崇山和老人面前! 祁崇山满意的看着眼前这小子,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老人则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番风寒,见并无损伤后,伸手拍拍风寒的胸膛说道:“确实成年了,晚上来我这里吃饭!”说完转身缓慢却稳当的走向祖庙…… 乘风归来先报信的风寒,兴高采烈的对着部落的首领阿公祁崇山躬身行礼禀报道:“阿公,最多半个时辰,大队就到,我先回来报个平安。小黑让我告诉您一声,这次收获很大,让您放心!” 祁崇山乐呵呵的挥挥手,示意风寒可以滚了,就转身向着石坪下走去,南下描绘岩画的队伍归来,需要自己去安排一番…… …… …… 顶风冒雪的营地队伍不断加快着身下莽牛兽的速度,归家的强烈喜悦洋溢在每一个老人妇人孩子脸上。 从后方奔来祁黑岩那匹头狼,越过在队伍头前开路的李余生所骑乘的荒原巨狼,凌空一个转身,落地时虽然四个爪子牢牢的扣住了地面,但惯性使然加之积雪很厚,头狼还是滑出去丈许远才站定,清晰的在雪地上留下了四条痕迹。 祁黑岩在头狼跃起时就踩着头狼脊背一跃而起,跳上了打头的莽牛兽背上。阿爷有些不满的瞪了祁黑岩一眼说道:“都成年了,还这么毛毛糙糙的?” 祁黑岩已经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乐呵呵的说道:“不需要我押后了,转眼就到了家了吗,高兴一下!”说完祁黑岩冲着旁边始终保持着警惕的李余生喊道:“余生,都快到了,上来歇一歇。” 李余生早已换上了营地里的妇人们给新做的皮袍,炼气虽说距离筑基尚早,但也算是个修道之人了,再加上这些日子力道修行高歌猛进,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下,倒也不觉得有多难捱。听了祁黑岩的招呼,懒得说话,只是对祁黑岩摆摆手,继续坐在巨狼背上警惕的望着前方。 一个黑影穿透风雪掠过行进队伍的头顶又飞上天空。回来的风寒已经从岩鹰背上跳下稳稳地落在了打头的这头莽牛兽背上。 阿爷无奈的摇摇头,风寒兴冲冲对阿爷点了点头,没有一句话却已经将意思表达的很完美。身后的莽牛兽背上的妇人孩子们见到风寒回来却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历时半年的南下队伍终于在风雪中看到了自己的家!每一个人都在急切的催促着身下的莽牛兽快一点,更快一点…… 骑在荒原巨狼背上的李余生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山阳部落,虽然也兴奋高兴,却唯独少了那份归家的喜悦。随着越来越近,李余生心中反而越发的平静…… 依山而建的这座小小的城市,坐落在两条山脊伸出所环抱的浅浅山坳的里。城虽小却借助雄浑的山势,显得极有气势!迎面用巨大的黑色岩石修砌着一道高大的石墙,阻挡着可能的威胁。依山势而建的栋栋房屋里亮起的灯火,昭示了山阳部这座小城的规模。 李余生看着眼前越来越清晰的山阳部落,用手隔着皮袍轻轻的抚摸着左手小臂上的那处树叶状胎记部位,这片义父留给自己的树叶里存放着拓万山的遗骨…… 自己翻越了天界山脉,走过了落星湖草原,穿过了广袤的莽原,终于来到了山阳部落。既然山阳部落的小城已经近在眼前,那么八荒部族的祖城还会远吗! ; 第八十六章 信任与承诺 ?南下的队伍走近了那道黑色的巨大石墙,高大的门被打开,部落里的男女老少们热情的涌出来,欢迎自己的族人……李余生很不习惯的被汇入这片热情的海洋,被簇拥着就这样走进了山阳部…… 进了这座黑色石头建成的小城,祁黑岩与风寒就消失不知去向,唯有阿爷始终陪伴着李余生,一边讲解着部落里的人和事,一边扯着闲话告诉李余生接下来会有一个迎接归来族人的宴会…… 手足无措的李余生被阿爷就这样领着走进了山阳部小城当中间最为高大宽阔的建筑里,看着一张张喜气盈盈的笑脸,感受着这一张张陌生却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那份陌生和孤独的不适也似乎慢慢消失不见…… 这座后来才知道是部落聚会议事的建筑里,很快就越来越热闹起来,尤其是营地里已经亲如一家的那些孩子们到来后,李余生的不自在就荡然无存。 随着大盆的肉大碗的酒端上来,简朴却热情的晚宴拉开了帷幕,不需要人来多说什么,也不需要有人来招呼,南下描绘岩画的人们和亲人们就这样相聚一堂,彼此诉说着自己的收获和分开后的新鲜事,大块吃肉,大碗喝着自己酿造的烈酒,满场玩闹的孩子们们更是将这欢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不知何时离开的阿爷走到被乌小四这几个最小的孩子包围的李余生身后,轻轻拍了拍李余生的肩头,看着回头的李余生微微点头示意,就向着这大门外走去。 李余生把赖在自己怀里的乌小四抱起来放在一边,跟孩子们稍加交代就跟着阿爷走出了大门。阿爷走出大门,在门口略一停留,听到李余生走出来后,回头微笑着说道:“跟我去个地方,部落里的长辈们有些事情要问问你。”李余生点点头,不需要多说什么,只是跟在阿爷身后向着高处走去…… …… …… 最高处的祖庙大门被阿爷轻轻推开,身后的李余生随意扫了一眼,看到了只在宴会开始不久后出现了一会,还不忘灌自己几碗酒的祁黑岩和风寒也在,有些忐忑的心放了下来。 走进祖庙大门,就是一间宽阔的大殿,大殿的尽头,一个祭坛模样的高台上,有一尊高大的石像。而在祭坛之下,席地而坐三个人。熟悉的祁黑岩和风寒正恭恭敬敬的侯立在这三个人一旁。 席地而坐的三个人当中间那位老人看着跟在阿爷洛冲身后渐渐走近的李余生,两条长长的白眉开始无风自动……老人左手边的部落阿公祁崇山在开门迎接时就见过,右手边那人却让李余生从进门就非常不舒服和抵触。 那人从李余生进门就隐隐有敌意,随着李余生每一步走近,这人的敌意开始变得越来越危险。李余生跟着阿爷走到近前站定后,这人的敌意已经浓烈到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阿爷冲着这人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乌刺猎首,不需如此。”说完转头送给李余生一个安心的眼神,就走到阿公祁崇山身旁,坐了下来。 当中间这位老人正是风雪中与祁崇山相伴的老人,此时看着近前的李余生,饶有兴趣的问道:“小风小黑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你要去祖城这事的原委?” 李余生抬起低垂着的头,看着面前这张苍老的面孔,坦然的面对老人对自己的审视,听完了老人的话,低头想了想,再次抬起头对着这位老人坚定的摇了摇头。 那位叫乌刺的猎首看到李余生摇头,眉头一皱,就要说话,却被早有所料的老人伸手阻止,只能眼神犀利的看着李余生,硬生生的咽下了嘴边的话。 李余生用摇头表达完自己态度,觉得有些不礼貌,看着老人认真的解释道:“托我去祖城的那位前辈有过交代,没有见到要见的人,我真不方便说什么!” 老人听了李余生的解释,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偏头看了眼侯立一旁的祁黑岩。祁黑岩很肯定的对这老人点了点头,阿公祁崇山就欲起身…… 一声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来!”随即乌刺猎首豁然站起,向着李余生迈了一步后站定。然后这位长相凶狠,豹头狼眼的中年人缓缓散出自身血气,却在身体表面看不到血线。散出的血气如烟似雾,但却极有灵性,丝丝缕缕飘向李余生缭绕不去…… 李余生大概知道这位乌刺猎首想要做什么,放松了身体,却紧紧的握住了右手。因为那里很热,很烫…… 李余生不愿告诉在场的这些人心中的疑问,并不是信任问题。拓万山临死前虽然没有告诉自己太多的事情,但李余生通过诏狱里那两场斗战双方的对话,大概也能明白拓万山最后托付自己的事情有多重大。少一个人知道,自己顺利完成托付的把握就更大些,不知情的人才是最安全的…… 李余生的手心已经烫得有些握不住了,倔强的仍然坚持握成拳头的右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乌刺猎首散出的血气就在此时迅速收回体内…… 李余生这才放松下来,被拓万山不知用什么方法烙印在手心里的这个图案是自己去祖城最终交付所托时的凭证,虽然你们可以探查到,但自己却不愿意无关的人看到…… 当中间的老人看着面前这个执拗的年轻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祁崇山也觉得这年轻人很有趣,跟着笑了起来。唯有探查完的乌刺猎首,目光如狼似虎的盯着李余生看个不休…… 李余生被这乌刺猎首看得浑身不自在,有些恼怒的抬头直视看向自己的目光。乌刺猎首此时才眼中精光收敛,侧身对着老人和祁崇山躬身行了一礼,却什么都没说,向着祖庙外走去。 乌刺猎首越过李余生后停步站定,也不回头,声音沙哑的说道:“我是猎首乌刺,若需帮助,来找我!开春我会带你去祖城!”说完也不在乎李余生接受不接受自己的善意,迈步径直离开。 阿公祁崇山这才笑着站起身来走上前来,和善的说道:“别在意乌刺猎首的态度,乌刺是个很好的长辈。你和小黑关系近,要不就住我家吧?” 李余生还未来得及回答,风寒急吼吼的说道:“阿公,我家就我一人住,余生跟我住!” 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阿爷听完风寒的话差点笑出声来,这打小就不爱说话的小子这回能为这事多说这么些,确实难得。 始终微笑着的老人听了风寒的话笑得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随即轻轻点了下头,似乎是做了个决定,开口说道:“余生就住在祖庙!”说完非常缓慢的起身,就向着大殿后方走去。 祁崇山见有了定论,就带着祁黑岩风寒向祖庙外走去,经过李余生身旁,鼓励的拍拍李余生肩头,就带着两个年轻离开了。 此时祖庙大殿里只剩阿爷和李余生两人。李余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求助的望向阿爷。阿爷笑眯眯的走到李余生身旁说道:“老人家是祖庙的大阿爷,我们山阳部年纪最长的老人,我也住这里,安心!跟我来吧……”说完带着李余生朝大殿右侧走去。 …… …… 阿爷将李余生安顿在大殿旁一间山体里挖出的石室里,告诉了李余生一些在祖庙居住的注意事项,就告辞离开。李余生将阿爷送出石室后,却看到大阿爷缓慢的走来。 将这位部落里最老的老人迎进自己的石室里,礼让在刚铺好兽皮的石床上坐下,李余生就静静的侯立在侧等待老人发话。 老人坐下后,左右看了看这间久不住人的石室,这才从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小孩脑袋大,圆滚滚的石头,递给李余生说道:“火山岩浆里出产的火石,天寒地冻,放在墙角添些热气。” 李余生双手接过来后道了谢就急吼吼的赶紧丢在了墙角,这看似不起眼的石头居然很是烫手。 老人哈哈一笑,拍拍身旁的空位招呼道:“坐下来说话!”见李余生听话的坐下来,才和声说道:“托你办事的我族之人很有眼光……”说到这里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李余生右手继续说道:“你知道你手心里那位托请你的人留的是什么吗?” 李余生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随即觉得自己确实也不是很清楚,就又摇了摇头说到:“托我的那位前辈虽然没说,但我想应该是信物凭证吧……” 老人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又忽然变得很伤感,这种剧烈的反差让李余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许久之后,老人有些自嘲的开口说道:“岁数大了,总是容易感怀……” 老人说到这里略一停顿,又指了指李余生的右手说:“托请你的人不光给了你信任和凭证,还给了你一个承诺,一个所有八荒部族人只要力所能及就必须替他完成的承诺!” 李余生紧紧握着右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想了想才不确定的说道:“你们如何知道这是个承诺?” 老人哈哈一笑,却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拍了拍李余生的右手,缓慢的站起身来,向着外面走去。边走边说道:“到了祖城,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老人走到石室门口,似乎才想起什么转头说道:“洛冲一回来就告诉我,你练我族功法极具天赋,明天开始我来指点你练功,就当是我山阳部先为那位族人尽些心……对了,我叫巨融,是山阳部的大阿爷,你以后也叫我大阿爷就是。”说完冲李余生摆摆手示意不用送,就缓慢的出门远去…… 安静下来的石室里,李余生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空空如也的右手,怎么看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此时此刻,李余生忽然觉得这右手变得很重…… ; 第八十七章 壁画 ?李余生就这样怔怔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越看越觉得这右手重如山岳……军中历练出来的李余生很快从这负担里摆脱出来,盘膝在石床上开始炼气…… 祖庙外风雪怒号,祖庙里的这间石室的角落里那个岩浆湖里出产的火石稳定持久的散发着热量,仅仅盏茶功夫就将这间石室烘烤的温暖如春…… 一夜无眠都在炼气的李余生度过了在这山阳部里的第一夜…… 气道之路只有修到了筑基境界,体内丹田气海的小世界成形,方才可以与外部天地相通,从而随时获取身体所需的能量,可以开始辟谷不吃凡俗食物。这正是从筑基开始,修道之人真正算是跳过了那道与凡人的界限。 如今的李余生非常需要吃饭,因为修炼了八荒部族的力道功法,原本就能吃的李余生如今的饭量更像是个人形妖兽。一夜炼气精神充沛,腹中却饥肠辘辘。饥饿的驱使下,李余生走出石室,想着昨夜洛冲阿爷临走交代的一些事情,准备去找饭辙。 面冷心热的风寒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当李余生走出祖庙的大门时,前来送饭的风寒那瘦高却精悍的身影已经穿透风雪出现在了李余生的视线中…… 一路走来,尤其是进入莽原后生死与共猎杀妖兽的两人早就亲如兄弟。风寒在部落里已经没有了亲人,父母都已经去了战场,独自一人生活。能有个亲近的人一起陪着吃饭,对风寒来说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风寒送来早饭陪着一起吃完,也不多言,收拾完冲李余生点点头就急匆匆的走了。李余生知道这是急着去伺候那只岩鹰,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那匹黑货…… 李余生这一路相处早就习惯了风寒的少言寡语,一路相送,在祖庙前的石坪上挥手告别。 看着风寒消失在漫天风雪中,李余生转身向祖庙走去,迎面看到站在门前的两位老人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李余生赶紧上前行礼问安,然后站立一旁,等着大阿爷巨融的安排。 老人巨融看着吃饱喝足精神头十足的这个年轻人,乐呵呵的说道:“老了这脑袋不灵光,忘了你正是吃饭没够的时候,还好小风心细……吃饱了吗?” 李余生赶紧点头答是,老人哈哈一笑说道:“那就跟我来吧!”说完转身走进祖庙……洛冲阿爷鼓励的看了李余生一眼,就跟在老人身后。李余生紧走几步,也跟在两个老人身后一起向着祖庙深处走去…… 三人一路穿过大殿,绕过立有高大石像的祭坛,朝着祭坛后方一个不起眼的石洞里走去。山阳部的祖庙其实是凿山而建,唯有大门口这一小截是露出山体的人为建筑。从外看毫不起眼,入内之后方有别有洞天之感! 大阿爷巨融走的非常缓慢,但每一步都踏得稳稳当当……昨夜洛冲特别说过,大阿爷很讨厌别人去搀扶他,所以李余生很有耐心的尾随其后而行。 石洞很是幽深,每隔几步石壁上就嵌着一小块散发月白色亮光的石头,这种叫月光石的石头李余生并不陌生,跟着南下的队伍北归时,夜里八荒部族人都是用这种石头照明。 缓慢的拐过这石洞里的第一个弯,原本稍显憋闷的石洞变得开阔了许多,而且四周石壁明显被人修整过,变得很是平整。继续前行没几步,平整的石壁上开始出现壁画。 壁画跟李余生学着描绘过的那些岩画风格一脉相承,但却没那么抽象概括,显得具体生动的多。因为走的很慢,李余生慢慢悠悠的一幅幅壁画看过来,越看越觉得有趣! 壁画上应该描绘的都是八荒部族人先祖们的事迹。画中人物衣饰原始古朴,描绘的内容都是与各种各样形态各异的妖兽争斗的场景。李余生饶有趣味的一幅幅看着,明白这些壁画讲述的是八荒部族的历史,讲述着八荒部族如何战天斗地开辟出自己族人的生存空间。 壁画画风粗狂豪放,不拘泥于细节,聊聊几笔就将一个个八荒部族先民们描绘的生动传神。尤其是画中那些无一重复且李余生闻所未闻的强大妖兽,更是画得极为用心,那种妖气冲天毁天灭地的气势表达的淋漓尽致! 仅仅走马观花的李余生,就被这一幅幅岩画吸引得入了神,丝毫没发觉本就走的很慢的大阿爷巨融每到一幅壁画前都会停顿一会,好让李余生能看个仔细…… 随着深入,沿路的壁画内容也随之变得更丰富多彩起来,有八荒部族人生活的各类场景,耕作,渔猎,采集,宴会,祭祀,还有征战!越往前走,征战的壁画越多! 壁画里八荒部族人征战的对象也是有各种各样的生物,虽然依旧是妖兽居多,但渐渐有了与人的征战,而且与人征战的场面越往深处走越多…… 这些形似人的形象也各不相同,大多与李余生自我认知的人仅仅是大致相似,有的仅仅是人形却巨大如妖兽,有的背生双翅双足却如鸟爪,有的只有人形却浑身燃烧着火焰,有的身形如人却高大的多,脸上只有一只独眼…… 一路走一路看,李余生最终被这一幅连绵不绝充满悲壮惨烈的壁画深深吸引,停步不前却浑然不觉。这是一幅迄今为止李余生看到过的最大的壁画,画面铺满了整个山洞的墙壁和穹顶。 这幅壁画的背景好似是无垠的星空,征战的对象是一个个如云雾般飘渺神秘,没有固定形态的黑色生灵,战争极为惨烈! 壁画中的八荒部族人只要被这种无形有质的黑色生灵触及,就好像魂魄被吞噬,随即就会变成一具具尸体。而这些黑色生灵更可怕之处在于会吞噬其他强大的生灵灵魂,却并不夺走这些生灵的性命,好似吞噬过后就可以操控指挥这些生灵来向八荒部族人进攻…… 随着壁画讲述的故事深入,一个个八荒部族里的强者站出来向着这种黑色生灵和其控制的生灵杀去,悲壮惨烈的气氛越发强烈……有的强者被吞噬成为一具尸体,有的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浑身燃起血红的光芒发出临死一击,更有人冲入黑色生灵操控的大军深处厮杀不休直至力竭战死…… 这片巨大的壁画最后,李余生看到有更多的人形生灵参与进这场战争,甚至包括此前壁画里出现的那些原本跟八荒部族人敌对的生灵,更有大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强大妖兽也加入战争帮助八荒部族人……各种各样的神通法术法宝几乎填满了整片星空,各种各样强大的生灵纷纷登场…… 巨大的人形生灵迈开大步一往无前的冲锋,背生双翅的生灵腾空而起冲入敌阵,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生灵身上的火焰燃烧的好似一个太阳冲向敌人…… 独眼巨人的眼中喷射出一道道浩大的光芒射向敌人,更多的气道修士强者纷纷施展最强的法术神通攻向敌人,星空的最高处,山洞的整个顶部,更是夸张的描绘了一只巨大的手掌,遮天蔽日的向着黑色生灵占据的那片天地盖了过去…… 壁画就此突然没有了,剩下了一片黑暗……被震撼被感染的李余生觉得很不舒服,这种即将要看到结局却戛然而止的感觉让自己很难受很恼火…… 老人巨融发出一声轻咳声,沉浸其中的李余生这才回过了神……直到此时李余生才恍然发现,剩下的那片黑暗是这石洞的出口……参差不齐豁豁牙牙的洞口外那片黑暗好似将这片壁画里的世界撕裂破坏得支离破碎一样让人不舒服…… 一股炽热的气息从黑暗深处传来!李余生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在这洞口停住站立了很久似的……洛冲阿爷笑眯眯的看着李余生,大阿爷巨融也大有深意的看着李余生,两人却都一句话也不说…… 李余生迈步紧走几步来到两位身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看壁画看得入了迷,让两位阿爷久等了……” 大阿爷巨融笑着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就继续迈步向着黑暗中走去。洛冲阿爷鼓励的拍拍李余生的胸膛,紧随大阿爷的脚步。李余生赶紧迈步跟上,继续向着黑暗的深处走去。 越往前走,炽热的气息越浓烈!前行不远,犹如大河奔涌的声音传来,黑暗深处隐隐透出红光,随即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传来…… 继续前行,黑暗逐渐被那红光驱散,大河奔涌的声音更响,刺鼻的硫磺味更浓,眼前的红光更盛! 最终大阿爷巨融在石崖前停步,李余生走上前来,不出所料,石崖下深处果然是一条磅礴的岩浆河在奔涌! 李余生抬起头环视四周,来时的洞口在如今李余生的目力下也仅仅模模糊糊能看到一抹洞口镶嵌的月光石散发的微光,头顶以及四周还是一片黑暗。 李余生明白了,这里是山腹中天然形成的一个巨大的洞,自己站立之处是仅仅是这大洞里突出的一块岩石。而那条磅礴的岩浆河流,仅仅目测,李余生都无法确定到底深几许! 虽然李余生自己已经猜测到,但真正被自己证实后依然被震撼到了……大阿爷和洛冲阿爷看着目瞪口呆的李余生,相视一笑,也不打搅,静候在一旁…… ; 第八十八章 清浊之分 ?当李余生从被这深入山体里的岩洞之巨大广阔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感受着洞穴深处岩浆河流的奔涌所散发出的热浪扑面和刺鼻的气味,感慨着天地造化的神奇,不由得生出自身的渺小的感觉…… 大阿爷巨融沧桑的眼中少见的露出一丝戏谑之意问道:“年轻人,感觉到了没?” 李余生有些摸不着头脑,再次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还是不确定老人到底所问何事,只能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洛冲阿爷见李余生没能跟上大阿爷巨融的思路,在一旁提点道:“大阿爷是想问你,到了这里感受到这里的灵气有什么特别吗?” 李余生这才明白过来,闭目细细感受了一番,睁开眼若有所思的回答道:“很浓郁……”然后欲言又止,在洛冲阿爷鼓励的目光下才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是火属灵气,但又似乎不完全是……” 大阿爷巨融听了最后这句话,含笑抚须又问道:“灵气是修道之人必需之物,无论气道路数还是我八荒部族的力道之法。但你知道这天地间的灵气有什么细致的分别吗?” 李余生点点头,这个义父曾经教过,便回答道:“灵气也分五行属性!”回答完见两位老人面带期许之色,似乎对自己的回答尚不满意。 随即想着自己刚才仔细感应之下那一丝隐隐的感觉,不确定的又说道:“似乎这天地间灵气不止分五行,还有一类我也说不清算不算是灵气,没有五行属性的灵气那么清灵……” 李余生说到这里,两位老人脸上的笑容更盛,洛冲阿爷更是鼓励的点着头示意李余生继续说下去。李余生再次闭目感受了一会,还是不太确定的继续说道:“这一类别灵气更厚重一些……” 大阿爷听了见李余生确实说不出更多的东西,哈哈笑了起来……随即偏头对着洛冲阿爷说道:“这孩子如今能感受到这程度很难得了……”说完看向李余生正色说道:“灵气分清浊,气道之修吸纳的是清灵之气,而对我八荒部族人走力道之路更有用的就是这重浊之气!” 大阿爷巨融说到这里用手一指地面接着说道:“有天便有地,有阴自然有阳,灵气也是一样!虽然灵气都出自这地下灵脉,但散出却是清者上升,润养生灵,浊者沉积地面,滋养大地。” 李余生若有所悟,仔细在心中回味着自己的感受,越发觉得大阿爷所说的话很贴切。随即好奇的又问道:“大阿爷,那为何我之前感受不到?” 大阿爷巨融笑着回答道:“你之前修炼的气道功法,对这重浊灵气自然缺乏感应,只觉得重浊灵气浓郁之地生机旺盛而已。练了我八荒部族的力道功法,自然就会感应到了……” 说完见李余生别无问题,洛冲看了眼大阿爷巨融,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大阿爷巨融用目光阻止便收回想说的话。 大阿爷这才和善的对李余生说道:“你洛冲阿爷将遇到你之后的事情详细的跟我说过了,你家长辈有很多修道路上的常识没有教给你,在去祖城之前,我能教你多少就教你多少……”说完大阿爷干脆利落的吩咐道:“现在先让我看看你将我族功法练的如何?” 李余生极有自信的嘿嘿一笑,退后一步,激发血气,身上血气红光缭绕,随之一条条血线如纹身般浮现…… 大阿爷闭目感应了一下,然后睁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十八条血线!不错!”然后眼中精光流转盯着李余生看了一会,尤其在李余生练出的第一条血线上注视良久,随后若有所思的闭着眼睛思索着什么…… 半响后,大阿爷睁开双眼,很肯定了点了点头,心中那个本来还有些犹豫不决的想法变得坚定起来。随即对洛冲点了点头,看着洛冲因为自己的确定一脸喜气,不由得笑了起来…… “余生,以后每天就来这里修炼我族功法!我想看看,去祖城之前,你能修出多少血线!”说完这句话,大阿爷巨融干脆利落的迈步离开……洛冲阿爷紧随其后,擦过李余生身旁笑眯眯的鼓励道:“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别让老人家失望!” …… …… 从这一天开始,李余生就开始在这大山山体的深处开始了暗无天日的修炼生活。白天吸纳重浊灵气淬炼身体,夜间更是在聚灵手镯的帮助下,聚拢了这岩浆大河散发出的浓郁火灵气修炼着义父所留的功法…… 这便是修道之人的闭关苦修!除了风寒和祁黑岩轮换着来给李余生送饭外,也只有洛冲阿爷每天会下来看看李余生。大阿爷巨融过个三五天会来一次,解答一些李余生修行上的疑问,并送来一些对壮大血气生机有裨益的东西…… …… …… 这场发端于北溟海深处的寒冷风暴又持续肆虐了一个多月,带着发泄完毕尚有余威的狂风暴雪南下而去,山阳部头顶的天空终于迎来了久违了阳光。 多日不见的阳光洒遍山阳部的这个清晨,大阿爷巨融居住的石室里,两位祖庙里的老人商量完了春天到来后去祖城的一些事情后,闲谈之中自然地聊到了李余生…… “那年轻人这一月闭关如今成效如何?”老人巨融问道。 洛冲阿爷很满意,微笑着回答道:“三十六条血线!” 老人巨融似乎早有所料,枯瘦的手指在盘膝而坐的腿上轻轻敲击着,节奏欢快:“不算意外!那孩子长辈有遗泽,不过天赋确实出色。”说到这里老人眼中浮现一抹疑惑,像是问洛冲又像是自问道:“第一条血线实在是古怪,这孩子如何做到的?” 洛冲阿爷听了只能摇头一笑,确实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想着那天的情形,估计就是李余生也是稀里糊涂。 老人巨融从怀中掏出那个装有熔岩蜥蜴血液的水袋,抿了一口。轻轻挥了挥手,将这始终想不明白的奇事放过一旁,问道:“这几日余生进展如何?” 洛冲阿爷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有些快,应该停一停,这孩子也该适应一下修为的增长,否则容易根基不稳……”说完见大阿爷巨融赞同的点了点头,就继续说道:“余生的气道修行估计是遇到了关隘,估摸着有些日子了,昨日才忍不住问了我……我对南边那些人的道道不清楚,还得劳烦您……” 老人巨融听了这话嘿嘿一笑反问道:“你不清楚难道我就清楚?” 洛冲阿爷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对,哈哈一笑解释道:“您到底比我见识广吗……当年跟南边来人也有交情,能帮就帮下那孩子。” 老人巨融点点头:“南边的同道修行讲究的是沟通天地,更注重对自然的亲和感悟,运功吐纳如水流淌,就如蓄满一方水池自然就会溢出,若找不到下一个能存蓄流水之地,目前所做就会是无用之功,一味闭关苦修反而欲速则不达……” 说完老人吩咐道:“你今日下去唤他出来吧,过一段时间崇山会让小黑去西芜山取回他当初血封的那头星痕狕幼崽,部落里去祖城的年轻人也会跟着去试试运气,让余生也一起去。” 老人巨融说到这里站起身来,走到屋角一个木头架子上,翻找了一下从一摞卷好的兽皮里翻出一个,递给洛冲说:“这些东西也该教教余生这娃儿……” …… …… 黑暗中的李余生最近这七八天行功修行义父所留功法遇到了障碍。自己无论多努力,吸纳入体的灵气都无法像以前一样通过周天运转最终归于丹田气海里那团灵气云。 虽然自己这两天已经停止了吸纳这地底巨洞里浓郁的灵气,不断的用义父所教的养气方法凝练那团灵气云团,以求能进一步,但却收效甚微。 倒是八荒部族的力道修行进步神速,每天的进步肉眼可见的增长……尤其是大阿爷巨融隔三差五送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汤药食物,对凝炼血线的帮助巨大。 李余生这些日子在有人指导的情形下修炼力道功法,自然对这八荒部族的法门理解更深。原本觉得神异的血线到如今也明白了,这动用血气就浮现的血线应该就是血气在身体里运行自然开辟的运行通道。 气道法门运气走的是经脉。而力道法门完全不同,吸纳的灵气用来转化为自身生机,具体体现就是旺盛的血气。用这转化而来的血气来滋养肉身需要运行通道,这血线就是人体自然顺应变化形成的通道! 每个人所修出的血线都不会完全相同,因人而异。这有关个人体质和天赋。也因此八荒部族人也不全是身强力壮。比如风寒就跟祁黑岩截然相反,修出血线后自然走的是轻灵敏捷的路数,而祁黑岩则完全朝着一力降十会的路数走去…… …… …… 祖庙之下山体深处这个巨大的洞穴里,奔涌的岩浆河流散发着无穷无尽光和热…… 洛冲阿爷手拿那卷兽皮,看着起身迎接自己的李余生,递上兽皮说道:“我八荒部族人最为同道钦佩的本事就是驭兽之道,这兽皮上是些基础的法门。你先看看,有不明白的随时来问我。” 见李余生接过去后,洛冲阿爷才又说道:“你上次问我的问题一会大阿爷帮你参详一下,气道之路我们也不懂……不过你这次闭关结束了,我族功法注重实战,一味苦修会根基虚浮!过段时间,小黑会带你去西芜山一行,你抓紧学学这驭兽之法,看看这次去能否有什么机缘收获……” …… 地底苦修一月的李余生踏出了祖庙大门,被升起的太阳晃得眼晕……好一会适应过来,才发现记忆中持续不断的风雪已经停了。放眼四顾,天地一片白茫茫,反射的阳光格外刺眼…… 一个黑影从空中掠过李余生的头顶,随即传来一声尖利的鸣叫声……李余生抬头笑着对向自己打完招呼在头顶盘旋想要降落的岩鹰挥了挥手,就看到石坪那头的山道口处,风寒的身影踏着厚厚的积雪正走来,看来今天是风寒来给自己送饭…… ; 第八十九章 九品十三阶 ?第八十九章九品十三阶 堤山是山阳部世代所居的这片山脉的统称。其实靠近北溟海岸的这一线半圆形的高大山脉出现的很是突兀。这种突兀就像是东陆洲这片陆地和北溟海相撞后挤压形成的。 山阳部落的西边三百里外有堤山山系里最高的一座sx芜山。八荒部族战士若征战归来或生命将尽时,会将自己珍若生命生死相伴的妖兽伙伴放归附近的山林中,以便需要时随时唤回。 那些人死遗留的妖兽会成为部落的守护妖兽,代替自己的人类伙伴继续守护的自己的族人,这西芜山就是山阳部落人的妖兽伙伴生活之地。 西芜山因为地形复杂,且山高林密,山下深处尚有大地伤口一般的裂缝里往外淌出地底岩浆,瘴气弥漫不适合人居住,倒也成了妖兽休养生息的理想之地。 …… …… 几日之后,风寒的宝贝儿子岩鹰穿透云层向着西芜山外围山脚下一处幽深的山谷飞去。岩鹰尚未落地,三个年轻人性急的就从空中跳下。 落地后的李余生看了眼身旁的祁黑岩。平日粗豪的这位壮汉今日脸上喜气洋洋,除了往日里的毛躁外那份热切的心情全挂在了脸上…… 一脸阴冷的风寒瞥了眼祁黑岩,对着头顶盘旋的岩鹰打了个手势,浑身灰羽唯有脖子之上的羽毛紫得发黑发亮的岩鹰就奋力一挥双翅,飞向高空不知所踪。 祁黑岩故作郑重的对着风寒李余生两人问道:“咱们飞来的快,要不要等等那几个?” 风寒都懒得多看心中的急切瞎子都看得出来的祁黑岩,干脆利落地从嘴里蹦出一个字“走”!就向着云遮雾盖的谷口奔去…… 李余生冲着祁黑岩笑了笑,就拔腿跟上了风寒。身后的祁黑岩咧嘴哈哈一笑,兴高采烈屁颠屁颠的跟了上来…… 一路上祁黑岩像个小孩一样,为了掩饰心中的急切和兴奋没话找话的说个不停。也正因为忽然变成话唠的祁黑岩唠叨,李余生了解到这山谷里因为历代山阳部的战士放养,妖兽的密度很高。而且不乏一些实力比部落里的战力最强的猎首乌刺更强的妖兽。 不过这些部落里放养的妖兽不会对自己这三人产生什么敌意,不过他们三人除了要陪祁黑岩取回阿公祁崇山血封留在此地的一头星痕狕,还有沿途看望并了解这些曾为部落征战的妖兽近况的任务,所以必须从谷口一路进去。 一路前行,李余生才发现这山谷别说道路难寻了,根本就是原始蛮荒之地,压根就没路。全是密林深沟,且环境复杂多变。密林树冠上尚有厚厚的积雪,有些小树都被积雪压断……不时就会在一条条深沟里看到散发热气的小溪流水潺潺,溪畔绿草盈盈鲜花盛开…… 三个年轻人修为在身,一路翻沟过坎,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密林的树间纵跃前行。每路过部落放养的战兽领地,漆黑要都会高声呼号一声,而密林深沟之中总会传来兽吼以为回应,然后三人就会迅速奔向下一个目标…… 偶有愿意露面的部落战兽,风寒似乎早有准备,从储物袋里取出吃食恭恭敬敬的放下,才会离开…… 有些部落里的战兽似乎跟祁黑岩风寒相识,不光露个面,还会送上这山谷里的出产的野果草药作为回礼,每当这时候,祁黑岩与风寒总是会多停留一阵子,吃了野果收了草药宾主尽欢方才上路…… 三个年轻人就这样走了一整天,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才在一处地底热泉喷涌而出形成的溪流源头旁停下来,准备歇息一晚天亮再走。 燃起的篝火旁,三个虽然赶了一天路却毫不疲惫的年轻人兴奋地聊着天。祁黑岩不断高兴的说着自己即将会得到的那头星痕狕幼崽的事情,憧憬着希冀着畅想着…… 那头星痕狕幼崽是祁黑岩父亲祁崇山三十年前从战场归来时带回来的。按照洛冲阿爷交给李余生的那个兽皮卷上记载的知识,八荒部族人将这世间妖兽按天生血脉天赋分为九品,品级越高,成长的潜力越大。而对妖兽的实力划分则分为十三阶,一般来说,血脉天赋越高的妖兽,成年后实力越高阶! 星痕狕按品级分天赋为五品,这就是说若无意外,这星痕狕幼崽今后成年的实力不会低于五阶。五阶实力的八荒部族战兽,实力堪比一个筑基后期修士。 至于有没有血脉天赋超过九品的妖兽,大阿爷巨融被李余生问到后没好气的敲了李余生一个脑瓜崩,然后才告诉李余生超出九品那就属于神兽的范畴,不在妖兽之列。 就因为这一个脑瓜崩,李余生没好意思问出龙渊大泽里的墨蛟和义父的那只大红鸟品级怎么样实力达到多少阶……这卷八荒部族关于妖兽知识的兽皮卷给李余生打开了一扇窗,里面新奇的妖兽知识让李余生瞬间就喜欢上了关于妖兽的一切。 也许是因为李余生从小时候有记忆开始,与义父来往近的几乎都是妖兽。也许是因为陪伴李余生龙骑生涯的那黑货假假也算是半个妖兽,这让李余生对妖兽的态度天然的亲近。 大阿爷巨融详细解说九品十三阶划分时特意说,血脉天赋只能说明成长潜力,这就好比凡俗世界一个财主家的儿子跟一个贫寒子弟人生的起点就不会相同。但最终妖兽的实力能强到什么程度,却并不完全取决于血脉天赋的品级。 任何野兽,只要自我觉醒了如何吸纳天地间灵气的能力,都被称为妖兽,从此就会走上一条自我进化的道路。这好比凡人之中能有天赋修道的人万中无一,只不过人除了需要天赋外还需要有修道的方法。从这一点说,妖兽确实比人类更适合修道这条路…… 天道造化出生灵开始,最先开始走上自我进化这条修道之路的生灵就是妖兽。那些传说中的神兽无一不是从普通野兽开始一步步进化最终成为强大的存在。 鲤鱼跃龙门虽说只是凡俗的一个传说,但背后所隐隐传达的意味却是真实无比…… 这一夜就在篝火的映照下,三个年轻人谈天说地中过去。当阳光再次照亮西芜山这个山谷时,三人简单收拾一番,继续前行。 祁黑岩今日越发的兴奋!兴许是心中的喜悦过于强烈,昨日的话唠今日却明显话少了许多…… 越深入山谷,地面越没有了可供三人步行的空间,李余生渐渐习惯了从一棵树跳跃到另一棵树上的前进方式。在祖庙下的闭关苦修力道功法的成果,让李余生一路纵跃前行毫不费力。 过了午时,三人稍事停留吃饱喝足,祁黑岩豪气冲天的用手一指前方的山梁说道:“咱们就快到了……”说到这里得意洋洋的一瞥风寒扬眉吐气的说:“往日里光羡慕你那宝贝儿子了,今日起,让你也羡慕羡慕我……” 风寒只是淡淡的回道:“不会飞……” 说完风寒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向李余生,眼中却尽是笑意,然后冲李余生眨眨眼,就纵身一跃,跳上树梢,开始上路…… 李余生看着被风寒简单的三个字噎得说不出的话的祁黑岩,忍住笑,拍拍祁黑岩的后背以示安慰,赶紧紧跟风寒的背影而去,再慢点就怕自己绷不住会笑出声来…… 沿途查看了一处部落里一位故去的战士所遗留的战兽后,三人就一路疾行直奔祁黑岩此行最向往的那处山梁而去。熟门熟路的祁黑岩毫不停留,带着风寒李余生直奔半山腰一处山洞口停步。 风寒抢先一步挡住李余生继续前行的路,转头用眼神示意李余生稍等。就见祁黑岩催动功法浑身血气绽放,洞口就凭空浮现出一个血红色的图案来。祁黑岩散出的血气就如找到归宿一样,纷纷没入这图案之中…… 这图案的风格与李余生参与描绘的那些图腾岩画一脉相承,只是更精巧一些。通过这些日子两位阿爷的言传身教,李余生知道这图腾符文和气道修士所用符篆和阵法上的符文原理相同…… 三息过后,封住洞口的这个血色图腾符文就好像吃饱了一样,红光一闪就迅速收缩,最终隐去不见。祁黑岩大手一挥,迫不及待的钻了进去…… 在祁黑岩的带领下,三人一路疾行。一路上这山洞虽然曲曲折折好似深不见底,但李余生能感觉到一路都是在向上走,而不是向下…… 拐过最后一个弯,前行没几步,豁然开朗了许多。这是一个天然的洞穴,方圆约有三四丈,当中间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方天然有个洞口直通外界,一束光亮从这天窗里直射而下,将石台上安防的一颗如红色水晶般的物事照耀的异常璀璨…… 走到这里的祁黑岩忽然停步不前,眼神热切的望着这颗西瓜大小的红色水晶般物事,呼吸越来越粗重…… 李余生身旁的风寒艳羡的看了一会那红色水晶般的物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头看了看李余生,见李余生面带询问之色,便肯定地点点头。 李余生得到风寒肯定的答复,好奇的看着几丈外那颗红色水晶,明白了这就是阿公祁崇山用自身精血封印的那头星痕狕幼崽。仔细打量了一番,并用学自兽皮卷上的相关知识印证了一番后,就闭目透出神识细细探查感受着这八荒部族特有的孕育增强妖兽幼崽的手段…… 祁黑岩目露奇光怔怔的看着自己向往了二十几年的未来伙伴,呼吸越发的急促,心中的激动和热切可想而知…… 风寒很体贴的一言不发,稍稍退后几步,静静等候着。 李余生神识探查了一番后,睁开了眼睛,越发好奇的看着不远处这颗红色水晶里包裹着的星痕狕幼崽。在神识的感知下,一丝很淡但却很强劲的生命律动无形的从这红色水晶里传出…… ; 第九十章 小家伙 ?那颗红色水晶的深处,那种生命的律动仅仅透出一丝,就已经很是蓬勃了,若是从这封印里解脱出来毫无遮拦的显露,该会是多么生机勃发…… 这种看似外表如水晶般剔透的封印,是八荒部族人特有的一种孕育妖兽幼崽的手段。以自身精血中蕴含的血气生机为养分,在幼兽刚出世尚未睁眼之前,以祖辈传承下来的图腾符文为凭依,强行停止幼兽的生长,就如在母胎之中一样,继续孕育来增强其潜力,等待解封的那一天…… 这种封印随着施法者的修为越高,封印的时间会越长,随之孕育增长的潜力也越大。由于封印的力量是施法者自身的血气生机,解封之后的幼兽与施法者的联系天然就会变得非常契合,加上解封之后的血契图腾符文加持,******之间的心神感应会更加默契融洽。 …… …… 风寒默默的等待了好一会,发现祁黑岩好似魔怔了一样就这么目光热切的看着,却始终毫无动作。不由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冲李余生使了个眼色,走到祁黑岩背后一脚踹在其腿弯处憋住笑意冷冷的说道:“快点……” 李余生再也忍不住了,笑出了声……祁黑岩挨了一脚却一点都不在乎,回头反而感激的看了眼风寒,再转头冲着李余生憨厚的哈哈一笑,不再犹豫,迈步直奔石台上封印的星痕狕幼崽而去。 已经有过经验的风寒有些担心毛躁的祁黑岩搞岔了,出声提醒道:“先用血契图腾符文,再解封!” 祁黑岩听了全身一顿,然后回身冲风寒郑重的点了点头,激动的捧起被红色水晶般的血气封印的星痕狕幼崽,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那股强烈的生命波动,一时激动的无法自已…… 风寒走上前来,拍了拍祁黑岩的肩头,破例多说了一句:“安心行事!”就站立一旁用淡定的目光向祁黑岩传达着鼓励。 跟着上前的李余生见祁黑岩临到事头上反而有些沉不住气,也出声开解道:“终归是你的,仔细用心完成血契和解封,别出岔子……” 祁黑岩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对李余生点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舒缓了下激动的心情,将右手食指放在牙齿间咬破,催动血气在石台上描绘起与妖兽建立血脉联系的血契图腾符文来。 李余生站立一旁仔细观看着,一边与记忆中在那卷兽皮上看到的图腾符文相互印证着…… 这图腾符文并不复杂,祁黑岩片刻间就绘制完成,风寒从头到尾认真的看完,见毫无错漏,便点点头,坚定的看了眼祁黑岩,站在一旁等待祁黑岩解封。 李余生通过祁黑岩的描绘,更加明了了这图腾符文的描绘过程。本身这图腾符文就不复杂,只不过兽皮卷上仅仅是个图样,从何处起始描绘到何处结束,也只有看了祁黑岩描绘才明白。 祁黑岩描绘完这血契符文之后,明显放松下来,慎重的将单手抱在怀里的封印幼兽轻轻放在血契图腾符文的当中间,然后低吼一声,催发精血继续在如水晶般的封印表面描绘着解封符文…… 片刻后描绘完毕,红色水晶表面微微一闪红光,祁黑岩遗留在表面的解封符文就消失不见。随即红色水晶闪耀的红光越发耀眼,不过片刻功夫,已经灿若星辰。 李余生眯起眼睛看着石台上那耀眼的封印,心中也不由得激动起来……红色水晶散发的光芒盛极而衰,仅仅持续了半柱香时间就开始慢慢变淡…… 随着光芒最后暗淡下去,血红色的水晶也开始颜色变淡,直到最后血色完全消失,变得完全透明起来,显露出里面蜷缩成一个深灰色的小毛团来。 就在此时,风寒有些急切的说了一声:“就是此时!” 祁黑岩低吼一声,全力激发血气将整个画出的血契图腾符文和其上的星痕狕幼兽笼罩其间。石台上刚刚描绘出的血契图腾符文被激发,如同鲜血流动一般,好似活了过来…… 下一刻整个血契符文就如蛛网找到了目标一样,将已经透明的封印包裹起来,鲜红的符文好似天然生成在晶莹剔透的水晶上,煞是好看! 随着血契符文烙印其上,封印中一动不动的星痕狕幼崽忽然受到了刺激,原本缩成一个小毛团的星痕狕幼崽身体一颤,就要醒来…… 烙印在封印表面的血契符文红光一闪,视这残存的封印如无物,瞬间渗透进去,落在了即将苏醒的星痕狕幼崽身上,好像水滴沙中,印入星痕狕幼崽身体中消失不见…… 残存的封印此时好似戳破的气泡,迅速干瘪下去,最后成了一层湿漉漉的薄膜,覆盖在星痕狕幼崽的身上。 直到此时,祁黑岩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好似千斤重担放下……随即趴在石台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被那层湿漉漉的薄膜覆盖下的星痕狕幼崽,扶在石台边缘的双手都在激动的微微颤抖…… 薄膜下,忽然闪现一抹银光,一双银色双眼缓缓睁开来,好奇又亲昵的看向近在咫尺呼吸可闻的祁黑岩。 祁黑岩瞪着双眼稀罕的看着刚刚睁开眼睛的星痕狕幼崽,嘴里只是不断的咝咝地吸气,半响才憋出一句话:“还长得怪好看……” 彻底苏醒过来的星痕狕幼崽发现了自己更感兴趣的东西,不再去看几乎要贴在自己身上的那张傻大笨粗的脸,用力抖了抖身体,张嘴对着覆盖在身上的那张湿漉漉的薄膜一吸,这层以精血封印的最后遗存就被这比祁黑岩巴掌还小的小家伙给一口吞了…… 吃了这层薄膜,小家伙似乎意犹未尽,奋力撑起四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冲着祁黑岩奶声奶气叫了一声,好似猫叫…… 已经通过血契符文心神相连的祁黑岩立刻明白了这小东西是饿了要吃的,手忙脚乱的从储物袋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水袋,拔出封口的塞子就往小东西的嘴边凑去…… 风寒不忍目睹的双手捂脸转过头去,李余生看着这笨手笨脚的祁黑岩也无奈的直摇头。 转过头的风寒一脚踹在跪爬在石台上的祁黑岩那肥大的屁股上,看着莫名其妙转头看向自己的祁黑岩问道:“小家伙嘴多大?水袋口多大?” 祁黑岩被问得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正要做什么,却听到星痕狕幼崽嘴里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嘶吼,虽然还是奶声奶气显得稚嫩,但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随着这小家伙的低声嘶吼,李余生惊讶地看到这刚刚睁开眼睛的星痕狕幼崽居然伏低站都站不稳的身子,一双银色眼睛里闪耀着璀璨的银光,死死的盯着刚踹了祁黑岩一脚的风寒。 祁黑岩转过头来看到这一幕,居然感动得眼泛泪光……风寒好奇的看着这刚睁开眼睛的小家伙居然摆出一副攻击的姿态威胁自己,随即好奇变成了羡慕…… 祁黑岩赶紧通过心神感应安抚了一下被刺激得发怒的小东西,转头不好意思的问道:“你知道我笨,你说咋办我咋办行不?” 风寒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祁黑岩,翻了个白眼说道:“不会用手捧着喂啊?”随即看了眼祁黑岩那如棒槌般的双手,叹了口气,看向李余生说道:“小黑手笨,你来!” 已经笑开了花的李余生赶紧凑到近前,接过水袋往手心里倒了些祁黑岩早就准备好的兽奶,轻轻的凑到星痕狕幼崽的嘴边。心神相连的小东西已经被祁黑岩安抚下来,闻到近在嘴边的奶香,那里还忍得住,低头就开始用舌头不停地舔着李余生手心里兽奶…… 一捧又一捧,直到小半水袋里的兽奶都装进了这星痕狕幼崽的肚子里,这小东西那饿急眼的****速度才放缓了下来……风寒见状急忙说了句够了,祁黑岩一听赶紧将水袋口塞好,转头可怜兮兮小心翼翼的向风寒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风寒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祁黑岩,咬牙切齿的说:“抱起来,走!” 祁黑岩这才焕然大悟一样,手忙脚乱的像是要去捧起易碎的稀世珍宝一般,想要捧起肚子已经吃的圆滚滚却依然贪婪的继续****李余生手心里残存兽奶的小家伙。 每次触摸到柔软的好似没有骨头的星痕狕幼崽身体时,祁黑岩粗大的手都好像触电般的缩回……反复几次,懊恼的低头嘟囔道:“我手劲大,伤着了可咋办?……” 风寒已经忍无可忍,懒得理这货,冲李余生使了个眼色。李余生趁着右手心里的兽奶还未被****完,用左手轻轻顺着摇摇晃晃站立着小家伙身体抚摸下去,张开手掌轻轻一抄,将星痕狕幼崽抄在左手里。 保持着右手心的兽奶还能被这小家伙舔到,就这样缓慢抱在了胸前。整个过程中这小家伙也仅仅是因为被打扰到了喝奶的兴头不满的哼哼了两声…… 风寒这才凑上前来,一把将祁黑岩拨拉到一旁,仔细打量着已经被李余生抱在胸前的星痕狕幼崽…… 风寒就这样艳羡的看了好一会,这才认真的对李余生和祁黑岩肯定的说道:“母的!” ; 第九十一章 观战 ?李余生将这小家伙捧在手心揽在怀里,指尖传来强劲的心跳波动,感受着星痕狕幼崽身体里散发出的勃勃生机,心中感叹果然是天赋五品的妖兽,确实不同凡响…… 祁黑岩在一旁眼热的瞅着,被风寒白了一眼后,有些羞涩的嘿嘿笑了起来…… 这小家伙****完李余生右手中的兽奶,有些不满的叫了一声,瞪大了眼睛抬头看了眼李余生,就冲着心神相连的祁黑岩再次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撒娇的意味让人忍俊不禁。 祁黑岩心软的就想再掏出水袋,被风寒一把夺了过去教训道:“不怕撑着?”祁黑岩腆着肚子哈哈一笑,伸手抚摸安慰了一番小家伙,这才让这刚睁眼就吃个没够的星痕狕幼崽安稳下来,闭上了银色的眼睛,卷缩成一个深灰色的小毛团沉沉睡去。 随着星痕狕幼崽睡着,附近游离的丝丝缕缕灵气在李余生的感知下缓慢但却明显的向着这小毛团汇聚并被吸收…… 李余生感慨的说道:“果然天生就会吸纳灵气!”感慨完抬头向风寒问道:“现在怎么弄?放进灵兽袋里?” 风寒摇摇头,随即觉得还需要多说几句给李余生解释听是件挺麻烦的事儿,瞪了一脸傻笑的祁黑岩才对李余生解释道:“还小,大一些才行……给小黑吧……” 李余生点点头,这种细枝末节的经验那卷兽皮可不会记载,就将手心里的小毛团递向祁黑岩。祁黑岩激动的摊开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来,一边接一边念叨着:“小心点,别伤着……” 风寒再也看不下去了,冲祁黑岩吼道:“这是妖兽!有那么容易伤着吗?”祁黑岩见手心里捧着的小毛团被风寒这声吼吵到,蹬了蹬小腿搔了搔脑袋,却没有睁眼继续睡去,这才抬头瞪着风寒压低声音反击道:“小声点行不?吵醒了咋办?忘了你那宝贝儿子刚孵出来你啥德性了?……” 风寒听了不屑的一笑,懒得跟祁黑岩计较,但也识相地降低调门轻声问道:“你就打算这么捧着?”祁黑岩气势顿时萎靡,诺诺的问道:“要不咋办?” 风寒走上前来,扯开祁黑岩的前胸衣襟说道:“放进去!”见祁黑岩很是犹豫担心,多说了一句:“放心,这是星痕狕!” 话音未落,风寒卷起的衣袖口上那片风息叶表面灵光一闪,树叶的尖角就变得枯黄。风寒瞅了一眼说道:“乌刺猎首带人到了。” 祁黑岩看到风息叶有动静这才迅速将小毛团揣进胸前的皮袍里,一挥手说道:“乌刺猎首脾气可不好,我可不想挨骂,咱快点出去。” 风寒取下袖口上别着的风息叶掐去侧面一小片,就别回原处,然后三人也不需多言,疾步向着洞外奔去,准备等候乌刺猎首带来的其他那些准备开春去往祖城开血灵的年轻人到来。 三人出得洞来,直奔山梁而去。爬上山梁等了一个多时辰,山梁下的密林里出现了二十几个纵跃而来的人影。祁黑岩在等待的时候不厌其烦的频繁拉开衣襟看着胸口衣服里的小毛团,此时更是显摆的一挺胸,刚想说什么,风寒看着越来越近的部落族人冷冷的说道:“别显摆!” 片刻功夫,大队人马在猎首乌刺的领带下与三人会合。一番问询后,乌刺猎首也好奇的多看了几眼祁黑岩的胸口,这才带着众年轻人直奔山谷深处而去。 一路上行进变得缓慢起来,越往深处走妖兽越多。更有些甚至是祖辈们留存下来的战兽,年轻人里有本家传承的都需要像见到祖辈一样献上带来的礼物。猎首乌刺更是需要通过神识与这些部落战兽们交流一番,以便得知最新的这片部落战兽聚集区域里的情形…… 山阳部落的长辈们如祁黑岩的父亲一样留存给这些将要去祖城的年轻人们妖兽幼崽不止一人,只是都没有祁黑岩的星痕狕这样天赋品级高罢了。 停停走走过去了三天,山中弥漫的瘴气也越发浓郁起来,好在众人都是有修为在身,些许瘴气倒也无碍。 正当众人在猎首乌刺的带领下,刚等待一位年轻人完成血契带走了一只妖禽,赶路奔向下一个目的地时,打头的猎首乌刺忽然眉头一皱,停步向着前方望去。 片刻后,猎首乌刺一挥手,速度加快继续前行。李余生跟随在后前行了盏茶功夫后,也疑惑的抬头向着雾霭重重的前方望去。 猎首乌刺有些惊讶的偏头看了眼李余生,问道:“感觉到了?” 李余生一直不太喜欢这位初次见面就敌意深重的乌刺猎首,不过见其问询,便点头回答道:“前方好似有妖兽争斗……” 乌刺猎首一抬手,众人停了下来。只见乌刺一拍腰间挂着的灵兽袋,一只浑身雪白羽毛唯有鸟喙鸟爪漆黑发亮的的大鸟就被召了出来。风寒见状抬头望天,那只始终在天空中跟随着的岩鹰就穿透云层降落了下来…… 祁黑岩看着乌刺召出的白羽大鸟,给李余生介绍道:“凤尾血眼鸥,水行妖兽,乌刺猎首的这只还是异种,双瞳。”李余生听了介绍点头应是,明白这凤尾血眼鸥最厉害的本事在眼睛上,双瞳更是不得了…… 乌刺瞪了眼祁黑岩,那只凤尾血眼鸥就张开双翅,彻底放开了身形,眨眼间就变得极为巨大。乌刺一挥手,二十几个年轻人就跳上了凤尾血眼鸥,乌刺转头冲风寒吩咐道:“小心跟在我身后,不要莽撞!” 风寒点头答应,就带着祁黑岩李余生也跳上自己的岩鹰,一大一小两只妖禽振翅飞上天空,向着前方飞去。 飞行不远,弥漫的雾气忽然消失,眼前一片开阔,众人耳畔传来阵阵凄厉的呱叫声。 李余生扫了一眼,有些惊讶的发现发出呱叫声的那些黑色形如乌鸦的鸟数量之多简直有遮天蔽日之势。便转头向祁黑岩问道:“这些火鸦也是部落里的战兽?” 祁黑岩摇摇头,无奈的说道:“火鸦可是这里的土著,虽然只是一品天赋最多二品的实力,可数量多啊,这一片火桑林都是火鸦的地盘。不过这些火鸦一向安分守己,从来不出这片火桑林的,今日是怎么了?” 随着继续前行,火鸦为何遮天蔽日的飞出火桑林的原因也不需要有人来回答了。只见火桑林旁不远处有条岩浆河流,岩浆中趴伏着一头形似犀牛的妖兽,正在跟遮天蔽日的火鸦打得热火朝天…… 风寒皱着眉头说道:“外来妖兽!”祁黑岩咧嘴哈哈一笑道:“有乌刺猎首在,咱们这趟来可算是有收获了……” 侧前方凤尾血眼鸥背上站立的乌刺猎首向着岩鹰背上的三人打了个不可妄动的手势,就带着众人继续前飞,绕过火鸦与那头火甲灵犀的战场,在侧后方的岩浆河流旁一处空地降落下来。 乌刺将众人汇集在一起说道:“四阶巅峰火甲灵犀,你等不可妄动。”说完领着众人跃上附近一处高地,开始隔岸观火起来…… 这是李余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的妖兽争斗。虽说火鸦只是妖兽中实力最差的一种,但群居的火鸦一向是靠数量来弥补实力上的不足。成群的火鸦,就算是风寒的这只四品天赋如今虽未成年但实力已达到三阶顶峰的岩鹰也不敢招惹。 那头火甲灵犀估计是顺着地底岩浆进来的,三品天赋的妖兽能达到四阶巅峰实力确实是头厉害的妖兽。这片火桑林附近五十里方圆早就被火鸦据为己有,岂容这外来的火甲灵犀停留,发现之后就这样倾巢而出遮天蔽日的发动了攻击。 成群的火鸦发动攻击凶残无比,嘴中喷出的火球如雨一般倾泻在岩浆河流中这头火甲灵犀身上。而且很有配合意识,攻击的波次很是分明,一波俯冲攻击后即刻飞走,下一波俯冲喷吐火球接续,连绵不绝,声势浩大! 无奈实力差距太大,且火甲灵犀最大的本事就是防御力超强。仅靠那身厚皮就视这如雨而下的火球如无物。轻松的在岩浆河流中游走,被攻击的烦了,低头吸一口岩浆冲天一喷,就会有百十只火鸦被击中掉落下来,沉入岩浆河流中化为一团火光焚烧殆尽…… 看的久了,年轻人耐心有限,纷纷聚拢在一起谈天说地打发着时间。尤其是祁黑岩,从怀里掏出睡醒的星痕狕幼崽不断的显摆,每当引来同龄人的赞叹羡慕就得意的不行,笑得嘴都明显变大了不少…… 李余生却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越看越对这悍不畏死火鸦敬佩不已。无论火鸦损失多大,依然前赴后继攻击不止,不将这外来的不速之客赶走誓不罢休的劲头从未放松,死亡的同伴越多,火鸦攻击的越狠越不惜命…… 站在最前方的猎首乌刺转头看了眼这些年轻人,见只有李余生还在身后认真的看着这场伤亡惨重的战斗,便走到近前问道:“看了这么久有何感想?” 李余生没料到这位乌刺猎首居然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微微一愣后诚实的回答道:“火鸦可敬!” 乌刺猎首不置可否继续问道:“可敬在何处?” 李余生略一沉吟抬头一指惨烈的战场说道:“为保家园不受侵犯,悍不畏死,前赴后继,怎能不敬?” 乌刺猎首听了微微一笑,点头说道:“世间生灵,都是弱肉强食,会修行的生灵尤其如此,唯有强大,才能有讲道义的资格……” 说完乌刺认真的看了看李余生,转过头去,前行两步,继续观看火鸦与火甲灵犀的惨烈战斗。李余生所有所思的回味着乌刺猎首的话,片刻后前方乌刺猎首没有回头口气冷冽的说道:“此间事了,你若有看上眼的妖兽告知我……” 李余生听到后未见有人回应,转头左右看了看,才发现此刻除了自己外,附近再无一人……这才明白从见到自己就一直敌意明显的这位乌刺猎首是在对自己说话…… ; 第九十二章 火鸦 ?对于山阳部来说,这群世代盘踞此地的火鸦虽说没有大的妨碍,但总是一片不归自己支配的地域,所以全死光了反而是件好事。至于那头自地底岩浆潜入进来的火甲灵犀,更是见到必须除掉的祸患,两者相斗出了结果,再出手将剩下的一方除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此行有收获的年轻人已经聚拢在后边互相炫耀着自己的战兽,只有李余生和乌刺猎首始终在观看这群数量几乎有上万只的火鸦大战这头实力快要突破到五阶的火甲灵犀。 这场战斗持续到了天黑,黑夜里满天的火雨和地面上喷射的岩浆将那片夜空映照得格外灿烂……火鸦愤怒的呱叫声凄厉的让人闻之心神不宁,偶尔吃亏的火甲灵犀发出的低吼声更是声震四野…… 就这样惨烈的战斗到了清晨,乌刺忽然挺直了身体冷冷的向李余生提点道:“看样子火鸦王要出动了……” 话音刚落,原本残存不足两千只却依旧战斗不休的火鸦突然呱噪声大作,停止了攻击,盘旋在火甲灵犀的头顶。火桑林的深处,一声刺耳的乌啼传来,一只明显比寻常火鸦巨大的火鸦从林中飞出,直奔那火甲灵犀而去…… 乌刺猎首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仅仅是三阶实力,这群火鸦算是全族覆灭了……” 李余生疑惑的问道:“尚有近两千只,总不会都死了吧?” 乌刺这才转头看向李余生,正色回答道:“火鸦虽说实力低微,但却性情暴烈,遇敌不胜实力最强的火鸦王才会出动,若火鸦王战死,剩余火鸦必会战至全族尽亡,所以极少有妖兽愿意招惹火鸦!” 乌刺说到这里,用手一指那只格外巨大的火鸦王继续给李余生讲述道:“一般万只规模的火鸦族群其王也就二阶实力,这只火鸦王居然实力达到了三阶巅峰,且隐隐有突破的气息,已属难得。可惜,那头火甲灵犀一直保存实力就是在等着火鸦王来送死……” 李余生听了后默默的点了点头,就望着那只火鸦王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直扑岩浆河流中的火甲灵犀而去,心中发出一声叹息……整整相差一阶的实力差距,这火鸦王毫无畏惧之意,出动就是悍不畏死的冲锋…… 那头火甲灵犀果然如乌刺猎首所说一直在隐藏实力,直到此刻方才展现其看家本事。只见其身体表面一阵火光闪现,原本淡青色的厚皮表面浮现出道道纹路,好似符文一般,随着这纹路显现,一层火红色的光幕笼罩了这火甲灵犀的全身。 这才是火甲灵犀这种妖兽的看家本事,也是其名字的由来。那层表皮浮现的火红色光幕就是由火灵力凝聚的防御罩。这火甲灵犀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居然仅靠肉身防御就硬扛了上万只火鸦的攻击且还灭杀了大半火鸦,确实厉害! 一上阵就俯冲而下的火鸦王无论是嘴啄爪撕都无法破开这火甲灵犀的火甲防御,再次尖叫一声,拔高飞起,再次俯冲时,口吐火球攻向火甲灵犀。 这火鸦王喷出的火球可比此前火鸦群喷出的要大许多,颜色也不是黑红色,而是橘红色,显得更加纯净明亮。 直到此时,火甲灵犀方才显得如临大敌,微微曲起身体,长嘴之上那根独角亮起火红色的螺旋状纹路,蓄势待发! 火鸦王俯冲之际连续喷吐出火球攻向火甲灵犀,火球砸在火甲灵犀体表的那层火灵力光幕上,就如拍击在水面上,只是荡起一层层涟漪就被化解……但连续多次火球攻击,这层光幕也变得暗淡了许多。 正当火鸦王喷吐出最后一个火球准备爬升再来一次攻击时,始终被动挨打的火甲灵犀长嘴上那根亮起螺旋状纹路的独角尖骤然亮起强光,随即一道鲜红的火光直射火鸦王…… 乌刺猎首重重叹息一声,摇摇头,纵身一跃跳上始终等候在一旁的凤尾血眼鸥的背上,对李余生吩咐道:“让他们在此等候片刻,我去收拾了这火甲灵犀你们再来!” 李余生被这火甲灵犀预谋已久骤然发动的致命一击惊呆了,听到乌刺猎首的话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 被那道红光射中好似被击穿身体的火鸦王浑身燃起火光,一头掉进了岩浆河中…… 李余生尚未回过神来,周围残存的近两千只火鸦发出一片凄厉的乌啼声,阵阵乌啼声中充满悲愤之意。随即一只只火鸦自杀般的发动攻击,一拥而上直扑岩浆河流里的火甲灵犀,不要命般喷吐着火球…… 见火球无用,最后更是直接扑在火甲灵犀的身上,毫不在意那层防护光幕的存在,用嘴啄用爪撕,大有临死也要咬一口的气概! 始终半浮半沉在岩浆河上的火甲灵犀只是轻松的在岩浆河流中打个滚,就轻易杀了落在其身上的火鸦……然而残存的火鸦依旧不为所动,悍不畏死的前赴后继…… 就在此时,已经飞临火甲灵犀上空的乌刺一声大喝,手持一根长矛从凤尾血眼鸥的背上一跃而下,周身血光缭绕,直扑岩浆河中火甲灵犀…… 火甲灵犀此时才慌张起来,火灵力形成的火甲光幕光芒一盛,长嘴上的那根独角迅速亮起了起来,冲着空中袭来的乌刺猎首就再次射出了鲜红的火光…… 高速坠落的乌刺猎首挥拳砸向射向自己的红色火光,只一拳,就如狂风吹熄烛火,将射向自己的红色火光砸散,随即双手持矛,奋力向下刺向火甲灵犀…… 李余生没想到此前对付火鸦显得极为强大的火甲灵犀就被乌刺猎首一招解决,此时方才理解了为何乌刺会是山阳部猎首。从头到尾干脆利落的让李余生觉得太过轻易反而显得好像不够真实…… 唯有砸散红色火光的那一拳萦绕脑海挥之不去!那一拳,势若山崩!那一拳,势不可挡! 祁黑岩从后搂住李余生的肩头笑嘻嘻的说道:“这片火桑林我可从来没有进去过,等会好好搜检一番,肯定有好东西!” 风寒也走上前来,眯起眼睛看着乌刺猎首正用长矛挑起尚在抽搐挣扎的火甲灵犀,向往的说道:“我何时才能这般强?……” …… …… 到达刚结束战斗的这处岩浆河流旁的李余生,抬头望着天空中残存的几百只不断哀伤呱叫的火鸦,一时竟然有些伤感。 祁黑岩拍拍李余生的肩头说道:“别看了,没了火鸦王的火鸦不会独活……” 话音未落,一只火鸦一声乌啼,一头扎向岩浆河流,溅起几滴岩浆,沉入岩浆中,随即浮起,变成了一个明亮的火团,刹那间便燃烧成了一缕青烟…… 紧接着一只只火鸦发出最后的哀鸣,纷纷投向自己的同类丧命之地,将自己燃烧成一个个火团,生死不离! 李余生默默的看着这一幕,直到天空中再无一只火鸦……就怔怔的看着奔流如昔不曾因这群上万只火鸦投身其中而稍作改变的岩浆河流,就这样看了许久…… 直到急切的想进入火桑林中寻宝的祁黑岩呼喊了自己的名字,才将李余生从这莫名的复杂情绪中叫醒。 始终陪在身旁的风寒虽然不知道李余生为什么会忽然如此黯然神伤,还是靠过来搂了搂李余生的肩头以示安慰…… 李余生定了定神,用一个标准的龙骑军礼对着奔涌的额岩浆河流,郑重的行了一礼! 转过头来,冲风寒展颜一笑,然后冲呼喊自己的祁黑岩喊道:“来了!”就拔步向着那群同龄人奔去…… …… …… 一众年轻人嘻嘻哈哈的冲进已经空无一鸦的火桑林,兴高采烈的到处搜检着这片部落从未有人来过之地。 很快就有惊喜的欢呼声传来,而且这欢呼声此起彼伏。乌刺猎首兴许是刚猎获了一头火甲灵犀,心情很好,面带笑容的坠在众人身后,听着欢呼声优哉游哉的向着火桑林深处行去。 李余生被祁黑岩和风寒拉着一路搜索着前行,不断从火桑树间的火鸦巢里发现好东西。大多是一些矿石结晶,因为火鸦有收集发光发亮物品的癖好,虽说这些矿石结晶没多珍贵,但凭白得来总是件乐事! 一路寻来,李余生才发现这篇火桑林是处在岩浆河旁的一处台地上,靠北的一边是山体崩塌形成的一面峭壁。而越往峭壁方向行去,火桑树上火鸦巢就越密集。 风寒不耐烦财迷样的祁黑岩挨个搜检沿路发现的火鸦巢,一把拽住祁黑岩用手一指那面峭壁说道:“我们去找火鸦王的窝!” 祁黑岩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风风火火的就直奔那面峭壁而去…… 聪明人不止风寒一个,很快几乎所有人都朝着这面峭壁而来。乌刺猎首早就来到峭壁下,等候着大家的到来。 乌刺见众人到齐了,这才用手一指身后的峭壁说道:“以后部落里会多点进项了,这峭壁里有条矿脉,有火晶石产出。” 众人顿时欢腾一片,这火晶石矿脉的产出,自己用不完可以拿来跟其他部落交换所需。有了这条火晶石矿脉,部落以后的日子可以过的更好一些。 乌刺随后摊开手掌,将一枚乳白色隐有金色纹路,拳头大的卵展现在众人眼前说道:“火鸦王的窝里找到的,你们谁想要?” 一群年轻人互相张望了片刻,就都默不作声。乌刺见无人想要,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奇怪,却什么也不说,就要将这火鸦王所产的卵收起来…… 忽然李余生踏前一步,对乌刺行了一礼说道:“乌刺猎首,若无人要可不可以给我?” 乌刺有些讶异的看着李余生,随即明白了李余生的想法,点点头说道:“既然你欣赏这火鸦,便给你……只是这火鸦天赋品级过低,你若要可别后悔!” 李余生走上前来接过火鸦卵,认真的对乌刺猎首行礼感谢。接过这枚火鸦王所产的卵,感受到这枚鸟蛋透过手掌传来的温度,想着那些最后残存的火鸦投入岩浆河中的画面…… 这群火鸦不该就此全族尽灭! ; 第九十三章 血封 ?从西芜山归来的李余生直接回了风寒家,吃了晚饭天色将黑时才独自一人来到了祖庙。 大阿爷巨融所住的石室中,李余生恭恭敬敬的盘膝坐在靠门口的兽皮上,一五一十的将这次去西芜山所见所闻讲述给两位老人听。 两个老人时不时问两句,尤其是得知那片火桑林里还有条火晶石矿脉后,两位老人更是高兴。 李余生说完了,洛冲阿爷笑呵呵的问道:“沿路就没看上眼的妖兽?” 李余生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都是部落里的长辈们留给后人的,我那好意思占便宜……” 洛冲阿爷摇摇头,便不再说什么了。一旁的大阿爷巨融忽然说道:“将那火鸦卵给我看看!” 李余生赶紧从怀中掏出兽皮包裹着的那枚火鸦卵递给老人。大阿爷巨融接过来剥掉包裹的兽皮,握在手中闭目默默感受了一下,睁开眼睛说道:“难怪!按理说那火鸦王不该那么迟才现身的,原来是凑巧正在生蛋……” 老人说完,看着李余生若有所思了许久……李余生被看得都有些坐不住了,老人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你这娃娃心思我明白,要这火鸦卵不光是想替那群火鸦留个血脉存世吧?” 李余生心思被看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头承认。老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火鸦卵,抬头笑盈盈的对李余生说:“伸手!” 李余生讶异的伸出右手,大阿爷巨融探出如枯树枝般左手在李余生的右手腕上一划,李余生手腕中顿时被划开一道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大阿爷巨融的左手在下虚捧,李余生流出的精血就好似流入一个无形的碗中,在空中逐渐凝聚成一个血球。片刻后老人巨融觉得够了,冲李余生点点头,李余生动用血气封住伤口,血流立止,划开的伤口也肉眼可见的在慢慢愈合。 大阿爷巨融很满意李余生部族功法的进度,赞赏的一笑后,用手一引,那团李余生的精血就飘到了老人的胸前。 老人随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样样东西,翻检筹谋了一番后,先将一株干枯但却生机浓郁的枯草挑出来,掐去头尖上那一截像是麦穗的部分,用手指一捻就成了粉末,用嘴一吹,粉末纷纷投入那团精血中,瞬间融化消失不见。 紧接着拿起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晶石,李余生倒是认识这就是火晶石,不过远比自己见过的要晶莹剔透。老人巨融用手一握,一股高温炙烤的感觉就充满整个石室,就连身下坐着的兽皮上的毛都散发出一丝糊臭味道。 仅仅一瞬间,老人就控制住了手心里的高温不再外散。那块坚硬的火晶石在老人手心里那无形的高温炙烤下,变得越来越红,最终成了一滩红色的液体…… 老人并不停止,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团红色的液体开始散发丝丝缕缕的雾气,体积也开始变小,最终变成了一滴闪耀金红色光芒的透明液体。大阿爷巨融随手一抛,这滴液体就汇入李余生的那团精血中,随着这滴液体的加入,这团精血瞬间就似开了锅一样开始沸腾…… 大阿爷巨融不去理会这团精血,继续从拿出这些材料里挑拣合用的材料开始处理……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投入了不下五十种各类材料,有兽骨有草木有不知名的精血还有一些矿石…… 虽然处理的手段各不相同,但都是取其最有用的那一些精华物质投入李余生的那团精血之中…… 最终完成后,这团精血体积反而变小了一半。直到此时大阿爷巨融才有些满意的点点头。抬头对李余生说道:“再来一些精血。” 李余生赶紧在刚愈合尚未完全长好的伤口一划,动用血气挤出些许精血。大阿爷巨融便示意够用了,用手牵引这小团精血到自己面前,手指虚画用李余生的精血在这枚火鸦卵上描绘起图腾符文来。 大阿爷手指如风,片刻间就描绘完成,看着这枚火鸦卵表面刚描绘完的图腾符文开始有缓缓浸入蛋壳内,这才抬起头向李余生问道:“看出我刚描绘的是什么图腾符文了吗?” 李余生仔细寻思了一下,摇摇头。洛冲阿爷此时笑眯眯的插话道:“激发血脉潜能的图腾符文余生还没学到。”大阿爷点头表示明了,转头对洛冲说道:“去祖城之前这些东西应该让余生都学完……” 洛冲点头应是,然后两老一少就开始像往常一样,有问有答的教授李余生部族功法和兽皮卷上的一些疑难问题…… 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漂浮在空中的那枚火鸦卵上的血红符文已经完全消失不见,李余生今日的课业也再无疑问。大阿爷这才挥手停止了教授,继续用那团加了料的精血开始在火鸦卵上描绘图腾符文。 这次描绘的图腾符文很复杂,以李余生的眼光看来,前前后后用去近半精血描绘了九个符文这才罢手。 就在描绘完的一刻,大阿爷巨融迅速将火鸦卵投入剩下的精血中,骤然绽放浑身血气将其包裹住,一声闷哼,双手虚合,那团精血包裹着火鸦卵形成一个圆球,迅速开始凝固,仅仅刹那间,就变成了一枚红色水晶。 大阿爷巨融伸手将这血封完毕的火鸦卵拿到面前仔细观看了一番,很是满意的递给李余生说道:“很久没做这种事儿了,还好……” 洛冲见李余生好奇的接过血封的火鸦卵后看个不停,提点道:“还不赶紧谢过大阿爷,这次血封大阿爷可是掏了老本了……” 李余生赶紧端端正正的跪下给大阿爷巨融磕了个头,但却一个字都没说,不过抬头间一脸的真诚谢意却也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大阿爷巨融笑呵呵受了这一礼,看着李余生起身坐直了身子才说道:“用了些早年间存下的好东西,所以这枚火鸦卵何时能自然孵化我也说不准,看这蛋壳里的小东西造化如何了,越晚破壳越好……” 洛冲从李余生手里接过血封好的火鸦卵,仔细翻看后递还给李余生,觉得还是有些可惜地感叹道:“还是天赋品级低了……” 大阿爷巨融笑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天赋潜力虽说很重要,但今后能成长到哪一步却并不一定全靠天赋品级……忘了那只朱雀了?” 洛冲阿爷听了哈哈一笑,大有深意的看着李余生点点头,随后看着李余生手中捧着的血封完成的火鸦卵,一时眼神中竟有些火热…… 大阿爷捋了捋稀疏的胡须,起身从床榻旁的木架上取出一个明显是新做的灵兽袋来,递给李余生说道:“我做的,算是我这老东西送你的礼物!如今你有了这枚火鸦卵,刚好用得上。” 李余生感激的接过来,系在腰间,然后将血封好的火鸦卵放进去。洛冲阿爷此时提醒道:“拿出些灵石来,最好是火属灵石放进灵兽袋里。” 李余生一拍脑门,这种事情风寒告诉过自己,赶紧探出神识从储物袋中掏出几十个火属灵石,就放进灵兽袋里。 大阿爷巨融见李余生忙活完了,这才开口问道:“你家长辈教授的气道功法如何突破瓶颈障碍可有想法了?” 李余生其实从祖庙闭关出来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见大阿爷询问,点点头说道:“有些头绪,但总觉得不是太可靠……” 大阿爷巨融听了李余生的回答有些为难的摇摇头说:“族人里也不是没有气力双修的,就是离的太远……” 老人说完仔细想了想又说道:“炼气之路,重在师法自然,你不妨从这里入手想想办法……” …… …… 李余生回到风寒家正好碰到祁黑岩像捧宝贝一样捧着星痕狕幼崽过来,三个年轻人凑一起逗弄着这头样子实在是很像只小猫崽的星痕狕幼崽。 兴许是吃的第一口奶是李余生喂的,这小家伙面对李余生很是亲昵,任由李余生摆弄还一副懒洋洋舒服享受的样子。 风寒的待遇可就差远了,这小家伙别看刚睁眼,还挺记仇。风寒给吃的来者不拒,可要想上手,立马炸毛,瞪着一双溜圆的银色眼睛警惕加威胁的瞪着风寒…… 三人说说笑笑玩闹着,直到星痕狕幼崽玩累了迷迷瞪瞪的蜷成一团睡过去,祁黑岩这才小心翼翼的捧起来揣进胸口的皮袍里,告辞回家。 沉沉的夜色里,李余生盘膝坐地,继续耐心的用义父教授的养气之法,将那团丹田气海里的灵气云团用神识控制着旋转成一个气旋…… 虽然李余生一直没有找到如何突破瓶颈障碍的方向,但总觉得当初义父特意教授的这种养气之法应该不是毫无用处的法门。 通过这段时间的养气,那团灵气云团越发紧实厚重,如今想要用神识控制着旋转成一个气旋已经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 堤山下的山阳部小城,这个深夜里也如李余生的丹田气海里一样,狂风开始呼啸,一股寒潮再次自北方的北溟海上袭来…… ; 第九十四章 雪散再生云 上 ?北溟海上空生成的寒潮袭来,狂风携带着暴雪,这一日的清晨比往日来的更晚一些。 养气一夜的李余生按照自己的节奏睁开眼,听着屋外呼啸的风雪声,想着自己养气时丹田内那片灵气气旋,若有所思却不得其门而入…… 风寒敲敲门推开了李余生的房门,看到李余生如往常一样已经从打坐中醒来,就招招手,示意李余生来吃饭。 风寒其实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少言寡语只是生活环境使然,倒也不是天生如此。风寒的父母三十年前就已去了那个至今李余生也不明白的战场,母亲有孕后才回到山阳部,生下风寒养育到五岁,就将幼小的风寒托付给阿公祁崇山返回了战场…… 要强的风寒从那时起几乎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居住在这座黑色火山岩砌成的家里,虽说部落里长辈都对他关爱有加,但独居的日子渐渐让这个年轻人变得少言寡语不善交流…… 吃饱喝足的两个年轻人无聊的只能玩着八荒部族孩子常玩的鹿棋来打发时间,规则倒也简单,跟李余生小时候玩过的狼吃娃娃棋几乎没什么差别。 精擅此道的风寒无论是执狼棋还是走羊棋都能赢得很是轻松,输多了的李余生有些发急,风寒居然难得的笑嘻嘻安慰李余生…… 正当这一局执狼棋的李余生有希望赢的时候,风寒家的大门被粗暴的撞开,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吹进屋里,裹得像个大狗熊的祁黑岩手持一把木锨冲进来,迅速用脚将大门踹上,这才脱下兽皮帽子,咋咋呼呼的说道:“这会风雪小了,再不出去铲雪有些家里没男人的连门都出不来了……” 随即才看清风寒正跟李余生下鹿棋,一脸同情的表情夸张的看向李余生说道:“你跟小风下鹿棋?我敬你是条好汉!”说完怪模怪样的还真对李余生行了一礼…… 风寒阴沉着脸眼神威胁的瞪着祁黑岩,一脸幸灾乐祸的祁黑岩这才把后面的怪话咽回去没说出来。 一阵收拾后,三个年轻人扛着木锨出门去清理已经末过膝盖的积雪……此时陆陆续续的有年轻人也出门清理道路上的积雪,人多又都是能干的年纪,两个多时辰,家家户户出门前的道路就被清理完毕。 李余生拒绝了去祁黑岩家吃饭的邀请,一个人扛着木锨径直向着只有两位老人居住的祖庙走去。沿途将山道上的积雪清理掉,干了快一个时辰才来到祖庙前的这方石坪。 铲完石坪上的积雪,看着自己堆积在低处的那如小山包一样的雪堆,李余生这才觉得全身活动开了,浑身热气蒸腾,精力十足好似有使不完的劲。 李余生索性就将木锨插在雪堆上,走到石坪中央,一板一眼的开始打起了军中学会的长拳。一遍打完,意犹未尽,若有所得,继续拉开架势重头打过…… 这一遍李余生更注重发力时肌肉的运用的节奏,筋骨伸缩的细微感受……很快这一遍就打完收势,李余生却收势之后站立不动思索着,感觉还是哪里不对,总觉得自己浑身有劲就是找不到宣泄的方向。 此时大阿爷巨融和洛冲阿爷已经站在祖庙门口的石阶上看了李余生有一会了。洛冲阿爷见李余生苦思不得忍不住便要出声指点,被大阿爷伸手阻止,小声的说道:“自己得来的感受才深刻!” 低头寻思良久,李余生仰头看了看漫天凤舞的雪花,闷吼一声,激发全身的三十六条血线,却没有散出血气,而是将血气内敛。随即闭目回想着打拳时身体肌肉筋骨发力的变化,每一招每一式,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直到完全做到心中有数,这才继续拉开架势缓慢的一招一式再次打拳。 开始很是缓慢,渐渐招式衔接变得流畅起来。一遍再次打完,李余生眼睛变得明亮起来,并不停歇,继续从头开始打起…… 这一次仅仅是起手,李余生身上的气势就完全不同。收敛体内的血气通过血线奔流全身蓄势以待。此时的李余生给人的感觉就好似一头待机捕食的猛兽,身体如拉满的弓弦,伺机待发! 一声断喝,李余生一步前踏随即缓慢的挥出一拳,血气奔涌着配合肌肉发力,那种苦寻不得的畅快感随着这一拳油然而生…… 一招一式,李余生打得缓慢无比,有时候同一招会反复打好几次,直到自己完全掌握了血气运用的那种顺畅感觉才罢休…… 这一遍打完,李余生已经彻底明白了,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整理了一下心中所得,再次前踏一步,一拳向前轰出…… 随着这一步踏出,一道无形的气浪随着踏落的这一脚落地,席卷地面刚刚落下的积雪向周围散去。地面五丈方圆内,随着这一脚踏出,再无一丝积雪!紧接着这一拳轰出,砸在空中,拳势用尽,才有风雷声传出,肆虐的风雪都被这一拳轰出的力道撕碎,一股劲气由拳头轰出的方向散出,所及之处,再无风雪容身之地…… 随着每一拳轰出,每一脚踢出,每一次躬身屈体,每一个扭腰跨步,由身体内散发出的劲气带出的气浪滚滚四散……李余生这一次军中长拳打的声势越来越大,拳风劲气所过之处,呼啸的风雪都为之避让…… 最终收势站定,这一趟拳劲气四溢,方圆五丈之内,宛如禁区!片刻之后身周的风雪才恢复如初。李余生抬起头,望着恢复原状的满天风雪,喜不自胜! 而收势之后的李余生给两位老人的感觉则完全跟之前不同,若说此前打拳收势李余生就像是收刀入鞘,那么此时的李余生更像是射出一箭之后再次搭箭欲引的弓! “好!”洛冲阿爷此时极为应景的赞了一声! 大阿爷巨融抚须微笑,赞赏地看着一直沉浸在感悟中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李余生。 李余生赶紧走上前来,行礼问好,老人巨融正要说话,却好似发现了什么转头回望天空…… 李余生疑惑的抬头顺着大阿爷的目光望去,但见北方天空漫无边际厚厚的铅云中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广阔圆形的空洞,空洞上空露出湛蓝的青天,阳光顺着这片巨大的空洞肆无忌惮的洒满了这片山岭! 这片圆形的云层空洞移动速度极快,盏茶功夫就挪移道了山阳部这座小城的上空。狂风暴雪肆虐的天气里,突兀的出现了这么一会阳光普照风停雪住的时光,引得都在家中躲避寒潮的山阳部落族人纷纷出门观看。 不过顿饭功夫,这个云层空洞就离开了山阳部这座小城的范围,继续向着南方而去,狂风暴雪随即毫无过度的继续如前。 李余生望着远去的那个空洞里洒下的阳光好像神仙降临的光柱,一路扫过白雪皑皑的原野远去,对这宛如神迹的景象惊叹不已。 “风暴眼!”大阿爷笑呵呵的对李余生说道。 李余生听完了恍然,这种事情义父当初带着自己东跑西颠的时候讲过。明白了之后忽有所感,却隐隐有些抓不住…… “这趟拳打的有所得?”洛冲阿爷欣喜的问话打断了李余生想要抓住那一缕思绪的念头。 李余生认真的点头回答道:“去西芜山见识了乌刺猎首的一拳,一路上都在想那一拳怎会有如此威势,今日算是明白了些……” 大阿爷巨融听了李余生的回答,脸上笑得更加欢畅:“能自己琢磨到这程度,不错!只是你那拳法太过粗陋,效果近乎于无。我族功法岂是你理解的那些效用?” 言辞间对本族功法无比骄傲的老人巨融说完,对洛冲阿爷吩咐道:“今日就教余生锻体拳法,原本还打算下次让他闭关讲明白了再教,如今不用了……” 洛冲阿爷喜盈盈的点头,向李余生问道:“你来帮我们这两个老家伙铲雪?” 李余生笑着回答道:“不全是,打算铲完雪从二老这里蹭顿饭吃!” 大阿爷巨融哈哈一笑打趣的说道:“那你可有口福了,昨日乌刺就给我送来了一条火甲灵犀的后腿……”说完看着喜出望外的李余生,转身一挥手,就朝祖庙里走去…… …… …… 一顿饭吃完,一条火甲灵犀的后腿几乎有一半进了李余生的肚子。大阿爷巨融见李余生吃饱喝足了,这才问道:“气道功法的瓶颈如何突破可有想法?” 李余生喝了口热水,放下碗坐正了回答道:“刚才观风暴眼有些想法,却不知从何说起,我想去下面闭关试试……” 洛冲阿爷听了眼中一亮,旁人或许看不出来,相处最久的他如何看不出来,李余生其实一直为此时苦恼,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始终摸不着门路更是烦躁不堪。只是这年轻人自控能力超强,表现的毫无痕迹罢了。 大阿爷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李余生,随即哈哈一笑,起身从那个木架上翻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李余生说道:“若还是无法突破也别着急,去祖城会有人为你解惑。” 李余生恭敬的接过小册子,低头翻看。只是薄薄一本,除了前后封皮看上去像是兽皮外,里面的正页薄如蝉翼近乎透明却空无一字,摸上去滑不留手又像是鱼鳞。 大阿爷巨融见李余生一脸疑惑的看向自己,有些得意的解释道:“我族锻体拳法,只有十八式,但却妙用无穷。内页用的是北溟海里一种鱼类妖兽的表皮,催动血气浸入书页才会有图文显露。” 大阿爷见李余生明白了,就一挥手示意李余生可以去地底闭关了。见李余生走到门口,又郑重的叮嘱道:“修行上破除关隘,勇猛精进固然重要,但不要莽撞,水到渠成才是最好!” ; 第九十五章 雪散再生云 下 ?再次回到这山体之下深处的巨大洞穴中,李余生没有急切的开始尝试破障。而是盘膝坐在石崖边,看着深处的岩浆河流映出的红光陷入沉思…… 昨夜一夜养气,李余生已经很确定,丹田内那团灵气云团已经无法再凝练一丝一毫。原本李余生以为可以通过义父教授的这种养气之法,通过凝练求得质变,可近日不断的养气凝练,徒劳无功…… 义父残存在自己识海的意识碎片,仅仅只留给自己这段简短的功法,除了行功诀窍外,没有一字论及其他。这让李余生按部就班的修行到现在,如何继续下去,摸不着门路。 沉思良久,依然没有一个明晰的方向,但那抬头观看风暴眼时脑海里灵光一闪的感觉始终隐隐提醒着自己,距离突破瓶颈应该只差一步…… 风寒与祁黑岩一起下来给李余生送饭。自从开始修这八荒部族的功法,原本就能吃的李余生饭量更是变得夸张。若在以往,估计会被自己那些亲人袍泽们当成怪物看待。不过如今跟身旁这两个同龄人一比,也就仅仅称得上寻常。 吃完了李余生一边抱着小毛团一样的星痕狕幼崽逗弄着,一边跟祁黑岩风寒两人闲聊着今日打拳所得的感受。贪吃嗜睡的小毛团不一会就沉沉睡去,祁黑岩与风寒也起身告辞。临走时风寒犹豫再三,几次想要说什么都没说出口,直到最后在祁黑岩的催促下,才简单却很认真的告诉李余生“别急”…… 心思更细腻的风寒察觉到了李余生的焦虑,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祁黑岩却没想那么多,告别前来了个熊抱,信心十足告诉李余生别让他等的太久…… 送别两人,李余生重归于黑暗之中。从储物袋里一样样掏出自己这段时间所得之物,然后一样样放回去。再从义父留给自己的那片烙印入血肉之中如胎记一般的树叶里取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那个军中配发的皮袋早就空空如也,但李余生一直舍不得丢掉,仔细叠好又放了回去。然后拿起那个古怪的石球,想了想没有去激发,把玩了一阵子也放了回去。 拿起那个惨死在甲彘洞穴里的秃头道人的《太玄悟道经》玉简,贴在额头仔细查看了一番,这门功法明显比义父留给自己的功法要繁杂许多,而且关于炼气阶段的功法比自己所练的更简洁,只有百十个字,剩余的看来都是筑基境界的功法。 虽然自己看过不止一次,但再次企图寻找答案未果的李余生还是难掩失望之意。拿起另一枚玉简再次翻看后,这种失望的情绪更浓。虽然这枚玉简里记录的一些法术自己大有兴趣,但却不是自己目前这个境界可以学的。至于如何解决自己目前的困境,依旧毫无所得…… 李余生最后打开了那个义父留给自己的玉盒,里面的物品就如自己初次打开时一样原样摆放着。唯有那片树叶如今已经跟自己血肉相融不在其中。 那个不知是何材质制成却有木纹的紫色牌子李余生在得到那个夜晚就已知道是什么,这是义父所在宗门的身份令牌,若一切顺利不出意外,自己今后将会在这个宗门里修道…… 拿着这面令牌在手中把玩片刻后放回玉盒,李余生这才拿起那个明显是女子之物的荷包来,荷包前后绣着的两轮圆缺各异的明月刺绣,手艺其实并不怎么好。 掏出里面那串鹅黄色玉石制成,义父生前始终佩戴的手串来,李余生希冀的一颗颗摸过去,除了温润油滑的手感如故,并没有发生任何李余生期待的变化…… 失望情绪更浓的李余生将手串塞进荷包里,与那缕青丝再次相偎相依,放归玉盒内。晃了晃脑袋,赶走那些不该有的情绪,不再多想,一股脑将拿出的东西全部收归那片如胎记般的树叶里。坐正了身体,闭目开始凝神静气…… 半个时辰后,心中再无一丝杂念的李余生,微微灌注灵力进手腕上的那个粗大的聚灵手镯将其激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这才开始打坐入定…… 既然无法找到一个清晰的解决问题的思路,那么就在实践中找寻! 随着周天运转,吸纳入体的灵气顺着全身经脉奔涌,穿过一个个穴窍,最后归于丹田气海…… 那团已经凝练到好似一团棉絮的灵气云团,随着新吸纳入丹田的灵气轻轻的飘荡着,却好像吃饱了肚子的孩子,对着新鲜的食物不屑一顾…… 而这些新吸纳入体的灵气不受控制的散逸出丹田气海,透过血肉毛孔回归来处,不存一丝一毫…… 对这情形已经习惯的李余生继续吸纳聚拢而来的灵气,加快了一个周天循环的速度,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企图通过搬运周天的次数增加,让丹田气海能留存住哪怕一丝一缕灵气……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因为经脉中长时间高速搬运的灵气时间过久,李余生已经隐隐感觉到有些吃不消,再这样下去经脉会受损,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不得不停下这次尝试。 好容易靠加大吸纳灵气数量来抵消自然散逸速度所积存在丹田的那一丝灵气随着周天搬运的停止,毫不顾惜努力想要留住自己的李余生,很快就消散殆尽…… 之前就如此尝试过的李余生睁开眼怔怔的看着面前黑暗中那一抹岩浆河流奔涌映出的红光,细细体会着这一次自己早有预料的失败尝试里的细节…… …… …… 此时祖庙里的两位老人正凑在一起聊天,洛冲阿爷有些担心的问大阿爷巨融:“余生这次您估计会有进展吗?” 大阿爷巨融想了想,摇了摇头回答道:“我担心的不是余生有没有进展,而是怕这执拗的孩子强行施为伤了根基!”说完看着洛冲阿爷解释道:“就算这次无法破除障碍,去了祖城就会有人解惑,这孩子不要冒进才是最重要的……” 洛冲阿爷面带不解之色说道:“那些炼气的法门有这么难?” 大阿爷巨融嘿嘿一笑道:“跟咱们相比不是难,而是更复杂精巧。若修为是水,咱们走的是以身为海的路,把自身当做容器,这个容器自然越大越坚固,能容纳的修为之水就越多……气道修士则更巧妙,将自身修作为这天地间灵气的一个重要节点,通过自身这个节点,来调用自然之力。” …… …… 地底之中的李余生已经总结完这次尝试的得失,开始调整身体,凝神静气为再次尝试做准备。 半个时辰后,精神与身体都已感到恢复如初后。李余生再次激发聚灵手镯,闭目入定开始第二次尝试! 与上次失败的尝试开始一样,李余生还是通过加快加大周天运转吸纳灵气的数和量来抵消自然散逸。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在丹田内积存了第一缕灵气开始,李余生开始分心二用。 一边继续着周天搬运,一边用养气的方法,用神识控制着那团如棉絮般厚重的灵气云团旋转起来,变得跟今日所见的那团庞大的寒潮风暴一样…… 李余生想要靠着急速旋转的气旋来留住这些新吸纳入体的灵气! 当李余生费劲的将丹田气海里这团灵气云团高速旋转起来后,那些不断散逸的灵气终于被这好似风暴一样的气旋带动吸引,依附其上一起高速旋转不再散逸…… 李余生见有效果,不断加快周天运转吸纳灵气的速度,一边缓缓的提高着这个气旋的转速……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旋带动的灵气越来越多,可李余生经脉传来的刺痛也越来越清晰…… 李余生不得不停止了高速的周天搬运,开始一心用神识操控已经变得巨大了一些的这个气旋慢慢停止旋转……直到完全停止,那团如棉絮的灵气云团依然如故,不肯再多吸纳一丝一毫,而被气旋强行留下的灵气则开始慢慢散逸…… 李余生再次陷入沉思,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初练这功法丝丝缕缕的灵气可以寄存,此时就不行?!问题到底是出在那团如棉絮的灵气云团?还是出在自己的丹田气海? …… 始终摸不着门道的李余生懊恼的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神识探查到丹田里好容易留下的灵气再次散逸一空后。连续几个深呼吸,压下心中的额懊恼和焦躁,开始从头仔细梳理自己炼气以来的种种细节…… 一路从寒山村初始炼气,一直到翻越天界山脉完成周天循环,再到进入落星湖草原找到洛冲阿爷一行,最后到自己来山阳部遇到瓶颈…… 一路细细思量过后,李余生总觉得有什么是自己遗漏的,再次回想一遍后,李余生忽然想起初遇洛冲阿爷一行后喝下那碗红貂心头精血之后功行更进一步的情形…… 李余生想到这里,脑海里就如漆黑的夜里忽然划过一道流星,虽然依旧前路茫茫,但至少有了个模糊的方向! 毫不犹豫,李余生坐正身体开始第三次尝试。与上一次一样,李余生还是用加快周天运转的方法来抵消灵气散逸的速度,分心二用用神识来操控那团厚重的灵气云团旋转来带动新纳入体的灵气一起旋转…… 渐渐经脉刺痛的感觉传来,李余生果断减缓了周天循环的速度,并减缓了灵气云团的旋转速度。感受着被气旋裹挟着的那些新吸纳入丹田的灵气慢慢开始从旋转变缓的气旋边缘分离出来,并不可抑制的开始缓缓散逸时,李余生开始分心三用…… 多分出的这一股神识开始操控游离开气旋并慢慢散逸的丝丝缕缕灵气开始自成一体旋转,并通过逐渐加速的旋转开始收拢始终无法留存在丹田内的那些新吸纳入体的灵气。 从开始分出第三股神识开始,李余生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的一步步进行,直到那些如淡淡雾气一样的新吸纳进丹田的灵气已经旋转成形后,李余生这才觉得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轻松! 每一丝新吸纳入体的灵气投入这个新成形的气旋,都让李余生有一种全新的感受。就好像家中突然多了一个亲人,每分每刻都是新的体验! 李余生明智的没有停止那团自己第一个修炼出的灵气云团,将其旋转的速度停留在一个不会被新形成的气旋吸引而去的程度。周天循环的速度却提高一些,但很谨慎的将这速度控制在经脉可承受的范围内…… 随着越来越多新吸纳的灵气被这小小的气旋所吸附,那种走在了正确道路上的感觉越发强烈!每一丝新吸纳入丹田的灵气都好像是在为接下来的变化积蓄力量,每一个周天循环都在为这新的变化在添砖加瓦…… 终于,似乎到了一个水满则溢的零界点,那团最早修炼出,如棉絮一样厚重的灵气云团自发的停止了旋转,好像面对这个刚诞生的同类很是无可奈何,更好像是为了展现自己老大的地位,开始铺展开,让自己显得更加庞大…… 刚成型的小气选受到刺激,也想要停下来,展现一下自己的身姿,却被李余生强硬的制止,加快速度旋转着…… 那团最早修炼出的灵气云团越变越大,也随之越来越变得稀薄……当最终变得如雾气一样时,已经充斥满了李余生的丹田气海里开辟出的这方小世界。 刚成型的小气旋则贪婪的吸纳着变成雾气的灵气,就像个贪吃的孩子,急不可耐…… 再贪吃也终归是个小字辈,“肚子”容量是有限的。就在这小气旋已经变大了不少,却再也无法吸纳周围一丝一毫的雾气时,整个气旋骤然一颤,突兀的就此停止旋转,任凭李余生如何用神识操控,全然无用! 停止旋转的气旋静止的短短一瞬,李余生觉得好似世界都停止了运转。紧接着停止运转的小气旋突兀地炸了开来,变成了丝丝缕缕的雾气,汇入那团大的灵气云絮形成的雾气里,不分彼此,水乳交融…… 随着这下无声的炸开,喝下红貂心头精血的那次丹田扩张感觉清晰的传来!一声声唯有李余生神识可闻的碎裂声传来,整个丹田气海小世界那无形的界限好似被撑破一样,开始碎裂开来…… 这碎裂声从开始的稀疏变得密集,再从密集变得稀疏……当最后一身碎裂声传来,一阵畅快自在的感觉发自灵魂深处,传遍李余生身体里的每一处…… 李余生的身体自发的产生反应,血气自发的开始运行起来,一股股生机之力随着李余生的血气运转,向着李余生的丹田气海四肢百脉周身穴窍汇聚而去! 李余生此时好似神魂冻结,头脑间一片空白,但又神奇的能感受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那些血气运行产生的生机之力温和的滋养着刚刚完成扩张的丹田气海,还有每一个细微的经脉,每一个周天运转所经过的穴窍…… 李余生此时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沉浸在温暖的水中,全身都被水包裹着,每一个毛孔,每一块肌肉都放松下来,每一处经脉穴窍都受到了滋养……这种温暖的感觉由表及里,最后自己的神魂好似都泡进了热水中,舒服的让自己直欲昏昏睡去…… 这种舒服的感觉似乎过了很久,开始慢慢消退。李余生好像被冻结的神魂也逐渐恢复过来…… 就在此时,丹田气海内异变顿生!那团最早修炼出的云絮散成的雾气开始急剧收缩,眨眼间就恢复原状,重新变成了一团厚重的云团。 而剩下的那些丝丝缕缕的灵气,也开始聚集,却慢得多,就像一个刚会走路的婴孩,晃晃悠悠慢慢吞吞的好一会才凝聚成了一小团淡淡的雾气! 当这团雾气最终成形后,不再散逸,也不飘荡,就这么静静的漂浮在那团灵气云絮旁边…… 就在此时,李余生所处的这个大山深处的洞穴中,天地灵气好似被李余生吸引,迅速汇聚到李余生的身旁,越积越多,最终在李余生头顶形成了一个火红色的好似雨伞的云团! 刚刚回过神来的李余生心生感应,迅速重新开始吸纳灵气入体,搬运周天,开始炼气! 随着第一缕吸纳入体的灵气进入经脉开始运行,李余生头顶的那伞状的灵气云团好似找到了宣泄口,就如一盆倾倒而下的水,源源不断的倾泻在李余生的身上…… 此时已经不需要李余生刻意去吸纳天地间的灵气,这些倾泻而下的灵气已经包裹着李余生,无孔不入的钻进李余生的身体,渗入经脉穴窍间,随着功法运行最终急不可耐的汇入丹田气海里,被那初生的雾气所吸收来壮大自身…… …… 不知过了多久,那团伞状灵气云雾散去,李余生从入定中睁开双眼,一抹精光在眼中一闪而逝。 李余生站起身,随即转身,对着不知何时到来的两位老人感激的躬身行了一礼! 再次站直身子的李余生看着面前两位面带惊喜询问之色的老人,坚定的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的大阿爷巨融扬天大笑起来,洛冲阿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走上前来不断拍打着李余生的肩膀,却高兴的不知该说什么…… 此时李余生的丹田气海里,除了那团白色的灵气云絮飘荡着,还多了一团淡淡火红色的灵气云絮,虽然还很小很轻很虚,但无法否认,这是新生的一片云! ; 第九十六章 锻体 ?人的身体是最为奥妙的存在,修道之人一直寻求的就是探索开发人体的潜能。 李余生这次突破瓶颈,若是放在有宗门有老师的修士当中,不过是师门长辈的几句提点,简单寻常,甚至李余生为寻突破所生的那些苦恼都显得很是可笑…… 但李余生这次突破瓶颈的过程有修为高深的气道修士看到,一定会惊讶,诧异,艳羡甚至嫉妒! 再生一片云的过程里,奔涌的血气提供的生机之力,不仅仅修补了此前经脉穴窍造成的损伤。强行提升经脉间灵气运转速度的结果是通过李余生目前所能承受的极限扩张经脉来获得的,而血气奔涌提供的生机之力,不光修补了扩张经脉的伤势,还让这种扩张固化下来,并得到滋养,变得更坚韧! 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扩张之后反而更加强韧的经脉可以承受更极端方式的灵气运转,换来的就是周天运转的速度。直接的功效就是吸纳灵气的速度更快,日后施放法术的速度也更快,所能爆发出的能量也更大,丹田气海内灵气的恢复能力也更强! 更别说李余生头顶形成的那个伞状灵气云团,那是气道修士行功突破关隘引动天地共鸣才有的异相!虽然这异相仅仅是灵气华盖这种最寻常的异相,但以李余生突破到炼气生云的中期修为,能生灵气华盖的异相,不能说世所罕见,那也绝对称得上天赋异禀! 而这一切,李余生完全没有概念。唯有总算突破瓶颈的喜悦,更有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心慌! …… …… 此时的李余生正坐在大阿爷巨融的石室里,犹如一头饿狼,对着面前的食物如不共戴天的仇敌,正在风卷残云的欲将其消灭干净…… 这一次突破瓶颈,李余生不知不觉间用去了一整天的时间。丹田气海之内再生一片云的喜悦和激动,外加血气提供生机的消耗,让李余生这顿饭吃的格外香! 部落阿公祁崇山带着儿子祁黑岩和风寒,与半路遇上的猎首乌刺一起来到祖庙,看到的情形就是正在狼吞虎咽的李余生完全就是一个人形妖兽的样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些人的到来…… 大阿爷巨融乐呵呵的问道:“被惊动了?” 阿公祁崇山笑着点点头,却没说什么。乌刺猎首绷着一张脸回答道:“还以为是您老人家闹出的动静,如今看来是这小子……” 祁黑岩见只顾埋头苦吃的李余生旁若无人,索性直接向大阿爷巨融问道:“余生突破了?刚才灵气波动是他搞出来的?” 大阿爷巨融笑着点头,给了祁黑岩一个肯定的答案。 祁黑岩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搂过身旁的风寒,传达着自己的喜悦。风寒心中也为李余生的突破欣喜不已,可偏头正巧对上祁黑岩哈哈大笑时张大的嘴巴里那白森森的牙齿,不由得一阵恶寒,迅速摆脱祁黑岩搂过来的胳膊,一脸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就在此时,一直躲在祁黑岩胸前皮袍中沉睡的星痕狕幼崽醒了过来,露出小脑袋用鼻子嗅了嗅,食物的香味刺激了这小家伙,刺溜一下就祁黑岩怀中窜出来,直奔李余生面前那一滩吃食,每一样都闻一闻看一看…… 直到全部审视完毕,发现没有一样是自己现在能吃的,很是不高兴!跳到李余生腿前,毫不见外,傲娇抬起小脑袋,瞪着一双圆溜溜银闪闪的眼睛看着李余生,好似猫叫般“瞄”的叫了一声,表达着强烈的不满…… 完全沉浸在填饱肚子的快感当中的李余生,此时才被眼前的小家伙拉回了现实当中…… 李余生赶紧咽下嘴里的那块肉,丢下手里握着的一块带肉的骨头,欣喜的摊开手掌,小家伙这才有些满意的跳到李余生的手掌中,享受着李余生随之而来的抚摸…… 捧着星痕狕幼崽的李余生迅速起身,对阿公祁崇山和猎首乌刺行礼问好。祁崇山乐呵呵的摆手示意李余生不用在意继续吃饭,乌刺猎首则眼含深意的看了李余生一眼,转头对洛冲阿爷说道:“明天开始,我会让人多送些吃食来……” 饿了的小家伙对祁黑岩来说就天字第一号大事,那还管得了其他……迅速从储物袋里掏出装满兽奶的水袋,倒在手心里就喂到了小家伙的嘴巴跟前。 却没料到李余生捧着的小家伙居然嫌弃的挪开了嘴巴,奶声奶气的叫了几声……心神相连的祁黑岩苦着脸抱怨道:“牙都没长出来,你竟然就要吃肉……” 大阿爷巨融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笑咪咪的对阿公祁崇山说道:“这小东西确实不凡,这才几天啊,灵性十足,当初你也是好运道!” 说完冲三个年轻人又说道:“这小东西想吃就想办法喂点,有好处!”说完自引着长辈们去了自己的卧榻一侧说着闲话,任由三个年轻人折腾。 李余生想了想,坐下来拿起一个吃完食物的空盘子,拿起面前食物里最嫩的一块黄羊肉,用匕首切下一小块来,垫在盘子上,很仔细的剁成小颗粒。 弄完伸手从祁黑岩手里接过装有兽奶的水袋,倒进盘子里,用匕首搅匀了,已经被祁黑岩揣进怀里的星痕狕幼崽闻着习惯的奶香味里多了自己刚开始感兴趣的肉香,嗖的一声窜出来,跳到盘子前,试探着舔了一口,随即享受地哼哼了两声,就撅起屁股埋头吃了起来…… …… …… 回到祖庙自己的石室里,李余生这一夜什么都没做,就如在凡俗世界里一样,安然的睡了一觉。 早早起床后,李余生陪两位老人一起吃了早饭,扛着木锨出门,从祖庙门口一路铲雪到了城中,与纷纷出门清扫积雪的年轻人们汇合,将山阳部这座小城里大街小巷都清理出来,最后跟风寒约好晚上去他家,李余生就扛着木锨一路回到了祖庙前的石坪上。 再次将石坪上的积雪铲除堆积起来,李余生也活动开了身体,盘膝坐在刚清理出来的石坪中间,从储物袋里取出大阿爷交给自己的那本小册子,散出血气浸入其中,仔细翻看起来…… 随着李余生散出的血气浸入那不知名鱼类妖兽的皮制成的内页里,一页页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书页上就显露出一幅幅打拳的人像,一旁还有文字注释。 人像画得简洁粗犷,除了身体四肢外,脑袋上连五官都没画。但每一页描绘的拳法动作却韵味十足,线条苍劲生动,看一眼就如烙印在脑海里一样记忆深刻。关键之处还有线条描绘显示气血运用的窍门,配合着一旁的文字注释,简单易懂! 一页页仔细看完,李余生合上小册子,起身向正朝自己走来的两位老人行礼问好。 “看懂了?”走到近前的大阿爷巨融慈祥的问道。 李余生点点头,随即又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回答道:“大概明白了,其中精妙还要打过才能明白!” 洛冲阿爷很满意李余生的这个回答,世间事,往往都是如此,听人讲道理时似乎是明白了,真自己实际做起事来才会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懂! 大阿爷笑着指了指李余生手中的小册子说道:“我年轻时一位长辈送我的礼物,如今转送给你!”说完见李余生要行礼道谢,不耐烦的一挥手说道:“学会了我才高兴,打一遍我瞅瞅!” 李余生也不矫情,退开一段距离,稳稳站定。心中细细过了一遍刚才翻看书册所得,直到再无疑惑后,侧身踏出一小步,两手握拳,一臂曲起向下护在身前,一臂抬起护在头顶,起手式摆出的同时,体内血气按照书册注释上所说,先自膻中血府中翻涌蓄势以待,待起手式成才奔涌入双臂之中…… 仅仅一个起手式,李余生就觉得奔涌入双臂的血气就如大浪淘沙一般冲刷着自己双臂的血肉筋骨皮膜! 接下来李余生一招一式地打着自己理解的这套锻体拳法,每一招每一式之间并不连贯,打完一招李余生总是要停顿一下,仔细体会身体里的感觉,这才继续打出下一拳…… 十八式拳法片刻就打完,李余生最后收势站定,闭上眼睛再次梳理了一遍打完第一遍拳法的感受。片刻后睁开眼,眼中异彩连连…… 不远处的大阿爷见到李余生这样子哈哈笑了起来,洛冲阿爷也忍不住笑着提点道:“再打一遍,先不要顾及每一拳的细节,连贯起来打完再说!” 李余生兴奋的点头答应,深吸一口气,再次打起了这套一共十八式三十六招的锻体拳法。这一遍,李余生听从洛冲阿爷的指点,不再去注重体味每一拳的细微所得,而是全神贯注去连贯完成这套拳法! 从摆出起手式开始,李余生就已浑然忘我! 就在起手式完成的刹那,膻中翻涌的血气即将要奔涌而出的瞬间,李余生却心头灵光一闪,刻意控制即将从膻中血府中奔涌而出的血气强有力的停顿了一下,随即才放开…… 就是这一停顿,好似突然给奔涌的河流拦了道大坝,抬高了水位后再撤掉大坝,水势自然更加汹涌! 随着血气奔涌出膻中血府,直灌双臂,李余生周身的空气都被这骤然变化排开,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响声…… 响声传来,大阿爷赞赏的点头微笑着,洛冲阿爷更是喜出望外的瞪大了眼睛! 一拳接一拳,李余生这一次锻体拳法打的很是连贯……那种突然阻拦血气蓄势再释放运行的手法前后运用了九次,接连引发九次周围空气被忽然排开发出的闷响,最后缓缓收势,站在起始的位置…… 唯一不同的是,连贯打完这套锻体拳法的李余生再也无法像上次一样气定神闲淡定自若,而是气喘吁吁抖若筛糠…… 两位老人走上前来,大阿爷巨融满脸笑容眼神调侃的看着汗如雨下,气都喘不匀的李余生戏谑的问道:“有何感受?”洛冲阿爷更是忍不住地笑,怎了看怎么像是幸灾乐祸! 好半响李余生才喘匀了呼吸,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眼睛却格外明亮起来,看着笑盈盈的两位老人说道:“总算是没丢人,好歹打完了……不愧是叫锻体拳法……” 大阿爷听了笑得更是欢畅,偏头向洛冲阿爷说道:“看来午饭要加量了……” ; 第九十七章 屠门关 ?对于世居此地的山阳部落人来说,冬天就是一场接一场的寒潮风暴。 对于李余生来说,时间已经失去了参照的坐标。在两次进入祖庙地底的石窟中闭关后,当李余生的丹田气海里生出第三片灵气云团,血线的数量也翻了一倍达到七十二条时,北溟海上刮来的风,已经不再凌冽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虽然天地依旧一片雪白,不见丝毫融化的迹象。但已经可以将那套锻体拳法打得有形有神的李余生很容易就从亲近的老人言语中察觉到,自己去往此行目的地的日子近了! 大阿爷已经好几次提醒李余生不要过分注重血线的数量增加,而要把修行力道功法的重点放在锻体上。只不过大阿爷巨融没有告诉李余生,仅就李余生血线的增长速度,已经是老人平生仅见。 李余生明白大阿爷这是让自己打牢基础,根基不稳是修道大忌。所以李余生不光可以减缓了八荒部族功法的修炼转而注重通过那套锻体拳法来淬炼自己的身体,就连义父所授的功法也放缓下来,不断通过养气之法来凝练新生的第三片灵气云团,稳扎稳打夯实根基。 那套锻体拳法成了李余生每日白天修行的重点!越是深入体会理解,这套拳法所蕴含的妙用越是玄奥。除了最显著的锻体效果,拳法中小册子里没有明说但却无处不在的对气血运用的技巧,更是让李余生闲来无事跟同龄人切磋的过程中频受启发受用无穷…… …… …… 当南边开始有一种青色的鸾鸟妖禽出现飞跃过山阳部所在的堤山山系北去时,好像这就是出发的信号,部落阿公祁崇山与大阿爷巨融就在第二天带着部落里的人一路将去往祖城的这些年轻人送出了山阳部这座小城的大门…… 猎首乌刺是此次带队之人,而洛冲阿爷则是需要去往祖城寻求治疗自身伤势的可能。 大阿爷巨融跟每一个去往祖城开血灵的部落年轻人都说了几句话,勉励一番后,最后来到李余生面前。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封写在兽皮上的书信,递给李余生说道:“去祖庙见了大长老替我交给他……” 李余生接过来放入自己的储物袋,心中五味杂呈……有期待有惶恐更有不舍,面对笑盈盈看着自己的大阿爷巨融,忍不住上前轻轻抱了抱老人,却不知该说什么…… 忽然被抱了抱的大阿爷巨融有些意外,随即恢复如常,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自己也很是伤感,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一会才拍拍李余生的胸膛说:“我还能活百十来年,若今后有空,别忘了来看看我……” 李余生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却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用心的点了点头…… …… …… 告别了山阳部,却没有如李余生预料的那样,骑乘着猎首乌刺的那只凤尾血眼鸥直接飞跃堤山去往最北方的祖城,而是如自己和洛冲阿爷一行北归时一样,坐在祁黑岩的荒原巨狼背上一路奔行沿着山脉向东北而去…… 毫不停歇的赶了七天路程,带队的乌刺猎首注意到了丧失修为的洛冲阿爷有些吃不消,在天色渐暗时宣布了休息一晚。 找了背风处歇息下来的后,李余生才向洛冲阿爷问出了疑问。却没有得到详细的回答,洛冲阿爷只是告诉李余生,若无紧急事务,各驻扎山脉南麓的部落不可飞跃山脉。 一夜歇息后继续上路,原野之上的积雪开始慢慢融化,有些低洼之处已经变得泥泞,这让赶路的速度减缓了不少……就这样又赶了七天路程,当第八天的朝阳升起时,奔行在队伍前方的几个年轻人欢呼起来…… 在朝阳的映照下,东北方远处的山虽然依旧是白色,却明显跟近旁的山上有积雪的白完全不同……随着越来越接近这白的古怪的山,李余生才吃惊的发现,这片山不是土石形成,而是生生被无穷白骨堆积而成! 说是山,其实更像是如山般的城墙!那些累累白骨就如修建城墙的砖石,与山齐高的白骨城墙上,诡异的没有丝毫积雪的痕迹。 白古城墙上,隔不远就摆放着一颗颗巨大的头骨,看样子应该是各种不知名的兽类头骨,远观好似这白骨堆砌所筑城墙之上的箭垛!这每一颗巨大头骨都虎死余威犹在般的散发着生前的滔天凶威! 吃惊的李余生极目远眺,却无法靠眼神看到这白骨城墙的尽头。洛冲阿爷自豪的看着吃惊的李余生,笑眯眯的告诉李余生:“屠门关到了!” 带队的乌刺猎首加快了队伍的行进速度,奔行到了将近正午时分,李余生才看到这好似无边无际的白骨城墙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这豁口就如一头白骨巨兽张开的大嘴,静静地等待着到来的人们…… 随着这一路沿着白骨城墙前行,越靠近这豁口,筑就这白骨城墙的白骨就越巨大,那好似箭垛一样的头骨散发出的凶威和煞气也越强烈!而这白骨城墙也显得越发高大雄伟,煞气凌天! 靠近了前方的豁口,乌刺猎首反而降低了速度,以一种不紧不慢带着恭敬意味的速度向着豁口行去。同行的年轻人都如李余生一样,这是平生第一次靠近这座八荒部族人心目中的绝世名城——屠门关! 难掩好奇兴奋与深深敬畏的心情,李余生一路仰望着如山高的白骨城墙,来到了这道巨大的豁口前。 此时李余生才发现,这屠门关既然是关城,却无城门,只是留出了这么一道巨大的豁口,作为进出通行之地。 “屠门关不需城门,这筑城的白骨就是城门!守城的神将大人就是城门!”看出李余生迷惑的洛冲阿爷难掩自豪的说道…… 猎首乌刺带队恭敬的行至豁口前,当先跳下骑乘的妖兽,不需要下令,所有人纷纷从骑乘的妖兽背上跳下来,跟在乌刺猎首的身后。乌刺猎首前行几步,躬身一拜,起身语气激动的说道:“山阳部欲前往祖城,恳请准予通行!” 这句话明显动用了血气修为,初始好似面对面交谈般轻声,从口中说出散向前方后每一字都如天空云层里雷鸣阵阵,滚滚传向这豁口的深处…… 当最后一个“行”字余音即将消散之时,一声“准”字之声响起,却并无乌刺猎首说话的声势,就像是有人在每一个人身旁淡淡的说了个“准”字一样,轻描淡写! 乌刺猎首再次行礼一拜,李余生与同龄人们也一同行礼一拜。这才纷纷跳上骑乘的妖兽,继续向着这道巨大的豁口内进发…… 进入这豁口,初行很是有些狭窄,继续前行,这豁口逐渐宽敞起来……可这一路行来李余生却一个关内人影也没发现,越是前行,李余生越是狐疑,既然是城关,怎么到如今也未见到一个守关之人? 前行许久,唯有一线青天在头顶,让李余生顿生自身渺小如蝼蚁之感……两侧好似刀砍斧劈而成如悬崖峭壁般的白骨城墙,煞气弥散,更显得这屠门关神威如狱,凌然不可正视! 随着前行,这道白骨关城之中的豁口好似长的无穷尽却始终不见一人…… 洛冲阿爷一路行来,却显得格外沉默……一路望着前方,眼神中的苍老疲惫和无奈苦闷越发的浓郁…… 一行人不知前行了多久,逐渐变得宽敞的豁口忽然开阔起来。在这片开阔的豁口两侧,终于出现了李余生期待已久的屋舍。这些屋舍修建的风格跟山阳部,确切的说应该是所有八荒部族人一样,白骨为梁柱,砌石为墙,简洁古朴,虽无装饰,但却自有一番厚重雄浑的大气! 顺着脚下的白骨垫成的道路来到这些屋舍的近前,远处沿路的屋舍渐渐密集起来。偶有这屠门关内的人出现,但却都行色匆匆…… 复前行两里许,房舍更加稠密,人也变得多了起来。不远处路旁支着十几口大锅,烟火袅袅升起,不知锅中熬煮着什么…… 洛冲阿爷此时才从低落的心情中挣脱出来,追忆的叹息一声,冲着所有年轻人说道:“喝了刮骨汤,再出屠门关!自此以后,你们就该是部族的战士了……” 洛冲阿爷的话音刚落,前方迎候的一位身穿简陋骨甲的老人豪爽的一笑高声说道:“山阳部倒是来的挺早,来来来,孩子们,喝汤!” 随着这声招呼,在锅灶旁忙活的人们纷纷端着一碗碗刚从大锅里舀出的热汤,走上前来递给已经下了妖兽步行过来的一众年轻人…… 李余生接过一碗这洛冲阿爷所说的“刮骨汤”,低头看了看,说是汤,却毫无香气,就如一碗浑浊的清水,隐有绿色…… 洛冲阿爷和乌刺猎首对着送来刮骨汤的屠门关内之人行了一礼以示感谢,看着自家年轻人端着手中的汤碗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喝,不由得相视一笑,似乎是依稀想起了自己当年…… “都喝了吧,对你们有好处!别忘了感谢屠门关的长辈们费心为你们准备这刮骨汤的一片心意!”洛冲阿爷笑着说道。 李余生不再犹豫,端起碗来一饮而尽,然后将碗交还给递给自己这碗汤之人,刚要说句感谢的话,却发现这位穿着骨甲招呼自己喝汤的中年人脸上笑容古怪…… 还未等感谢的话出口,这碗喝入腹中的汤就在此时散发出阵阵冰冷刺骨的寒意,扩散全身,好似有灵性一样附着在全身骨头之上,丝丝缕缕的就要融入其中。 李余生已经被这发自神魂感到的寒意冻得嘴皮发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想也不想立刻催发血气运行,来抵御这股渗入骨髓的寒意…… 血气催发到了极致的李余生发觉效果微乎其微……这寒意无形却有质,附着在全身的骨头之上执着的就要渗入进去,每一丝寒气的渗入,都好似一把小刀刮开骨头般痛苦难忍…… 咬牙苦忍的李余生不知过去了多久,那种刮骨般的痛苦渐渐减弱,随即全身骨头感到了一阵轻松。 李余生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哆嗦着嘴唇自言自语的感慨道:“难怪叫刮骨汤……” ; 第九十八章 另一方天地 ?就在李余生忍过了这刮骨之痛,睁开眼睛感慨的时候,在这白骨筑就的城关北方的尽头,高耸入云的城墙之上,一颗最为巨大的凶兽头骨里,一个枯瘦矮小的身影有所感应,身躯微微一颤,睁开了眼睛偏头遥遥向着李余生所在的方向看来…… 李余生几乎瞬间就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自己,寒彻骨髓的刮骨寒意尚未完全消退,身体本能的颤抖在这注视的目光中不受控制的瞬间停止…… 这无形的目光犹如一头绝世凶兽透过密林遥遥的看着你,唯一让李余生心安的是,这被注视的感觉里,没有丝毫恶意。 一声略带沙哑所以显得苍老的笑声轻轻在李余生耳边响起…… 随即这颗堪比凡俗世界里宫殿之大的头骨里,这个枯瘦矮小的身影,转过头来,闭上了历经沧桑岁月洗礼却依旧澄净的眼睛,再次融入黑暗之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气息露出,好似这里从来就没有人存在过一样…… 李余生听到了笑声,随即感觉到注视自己的目光消失,转头四顾,周围的同龄人都还在咬牙苦熬这碗刮骨汤带来的痛楚……阿爷洛冲与乌刺猎首还在谈笑着等待……唯有面前递给自己刮骨汤身穿骨甲的中年人眼神更加古怪地打量着自己,见自己面露询问之色看去时,才嘿嘿一笑,转身离开。 深入骨髓中的寒意越来越弱,随之却有一股暖意伴随而生!这股暖意自生出就沛然勃发,好似被点燃的火油,自诞生的骨髓深处爆发,透过骨头,冲入血肉之中…… 仅仅瞬间,李余生就被这勃发燃起的热浪充斥全身,好似身处熔炉之中!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热气,皮肤刹那间就变得火红…… 膻中血府里气血与此同时被这席卷全身的热浪所引动,自发奔涌而出…… 李余生好似被蒸煮得发红的皮肤上,七十二条血线密密麻麻浮现,随着血气在其中不受控制的飞速运行,源源不断的吸纳着充斥身体的热浪……浮现的血线越发鲜红,红得好似要渗出血来一样…… 一种修为要突破血线要增长的感觉传来,李余生不喜反忧…… 不需要大阿爷巨融多解释,李余生通过跟祁黑岩风寒的切磋对比也明白。自己修行八荒部族功法以来,血线增长的速度已经快到即将追上这两位同伴,但自己身体的淬炼却明显滞后。别说跟山阳部的翘楚之辈比,就是跟同行的年轻人里修行时间最短最小的半大小子比,也是不如。 血线的增长只能带来血气的增长,但作为容纳这些力量的根本身体没有得到淬炼,再多的血气也是无用,今后自己所能达到的高度必然有限! 李余生按捺住心神,努力试图想让血线中奔流的血气速度降下来,几次尝试发现徒劳无功。那就唯有将这不受控制奔涌的血气引导至皮肉骨骼之中,用来淬炼身体消耗掉,以此来阻止这突如其来的突破。 浑身热气蒸腾好似刚出锅馒头一样的李余生纵身一跃,脱离开人群,在空旷的白骨道路中间迅速拉开架势一板一眼开始打起了那套自己这段时间勤练不辍的锻体拳法…… 仅仅三式拳法过后,李余生彻底放下了悬着的心,效果极为明显。血气奔涌虽然依旧不受控制,但随着拳法的展开,不受控制突然不断增长的血气很自然的随着拳法的运用冲刷着李余生的身体,好似一把大锤,不断由内而外,锻打着李余生的皮肉筋骨。 一趟锻体拳法打完,血线突破的紧迫感虽有缓解,但依然存在。李余生毫不犹豫,再次拉开架势,从头再打起来…… 一连三遍锻体拳法打完,完全沉浸其中的李余生最终收势站定,这才觉得血气奔涌和缓下来。随即浑身痛苦不堪的感觉传来,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每一寸皮肤都是抽搐,每一块筋骨都好像被拆开过一样…… 大口喘着粗气的李余生,此时好似被刚从水中捞出一样,痛苦的躬下身体,双手撑在微微弯曲的膝盖上,一滴滴汗水从李余生脸上如雨滴下……眼前一阵阵发黑……但李余生就是不想丢脸,死死撑着膝盖,尽管身体摇摇晃晃,就是不愿意躺倒在地…… 身旁传来祁黑岩那标志性的吼声,还有呼啸的拳风之声,夹杂着明显是风寒的利啸声……李余生连抬头看一眼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不断的大口大口喘着气,好似一条离开水里的鱼。 在白骨道路当中迎候的那位穿着简陋骨甲的老人已经凑到洛冲阿爷和乌刺猎首跟前闲聊着。此时视线在躬身撑着膝盖执拗的不愿躺倒的李余生,还有正在打拳锻体的祁黑岩风寒身上一转,笑呵呵的向乌刺猎首恭喜道:“山阳部这次倒是真出了几个好苗子!” 乌刺尽管习惯的绷着一张脸,听了这句恭喜的话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洛冲阿爷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 …… 等到最后一个承受完刮骨汤功效的山阳部年轻人恢复过来,李余生虽然还是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但到底恢复了几分力气,此时正心有余悸的跟祁黑岩风寒两人交流着这恐怖的刮骨汤喝下去的感受。 洛冲阿爷见状轻咳一声,提高音量对这些年轻说道:“都没事了就过来拜谢屠门关的长辈们!” 一众年轻人赶紧凑过来,诚心诚意的拜谢了这位迎候的老人。身穿简陋骨甲的老人坦然受了这一拜后,抚须说道:“以当年祖辈灭杀于此的魔兽骸骨为主料熬制的这刮骨汤,算是我屠门关送给你们这些小辈的礼物,为你们此去祖城开灵添一份助力……” 屠门关老人说完,含笑看了一遍所有的年轻人,这才转身对乌刺猎首说道:“上路吧!”说完对着洛冲阿爷和乌刺抱拳行礼,转身离去不再回顾。 继续跨上妖兽前行的山阳部一行对路旁炉灶前忙碌的屠门关之人挥手告别,继续沿着白骨铺就的道路前行。 洛冲阿爷笑容满面的看着明显脱力脸色发白的李余生,再看看苦着一张脸,脸皮都还在颤抖的祁黑岩,和一旁强装无事紧紧握着拳头不想让人看出来的风寒。然后转头四顾看了遍所有的年轻人,调侃地问道:“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如何?” 祁黑岩哆嗦着嘴皮子一脸后怕的嘟囔道:“光听我爹说这刮骨汤还觉得没啥,真自己尝了才知道,老爹压根就是哄我玩呢……” 风寒咬着牙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引来周围一片同龄人的唏嘘感慨声…… 乌刺猎首此时居然好似春风拂面般笑盈盈的说道:“屠门关的长辈们煞费苦心捣鼓出来的好东西,岂是那么好消受的……” 一路谈笑着,终于走到了豁口尽头。也直到走到这里,李余生才感觉这名为屠门关的关城才有了自己所以为的城关模样。身着骨甲巡视的人开始变多,头顶一线青天的白骨城墙顶端也渐有人影闪动…… 得见出口一行人不由自主的加快的速度。这两侧皆是累累白骨筑就的城墙,在其中待的久了,很是不适,尤其是白骨城墙上弥散出的煞气,更让人觉得压抑难受! 终于冲出了这道白骨城墙上的豁口,所有年轻人都大舒了一口气。 猎首乌刺挥手从灵兽袋内召出那只雪白的凤尾血眼鸥,这妖禽被召出后轻轻展了展翅膀,尽情放开了身形,李余生这才明白,此前在西芜山这妖禽压根就没彻底显露真实体量! 一行人纷纷收起自己骑乘的妖兽,跳上这只翼展近乎百丈的巨鸟,缓缓升空。 当这乌刺的凤尾血眼鸥飞到接近屠门关白骨城墙顶时,阿爷洛冲带领着所有人,在妖禽背上跪倒,对着白骨城墙上那最为巨大狰狞异常的头骨大礼参拜! 那声李余生此前听到的沙哑笑声传来,一行人才起身,一股柔和的风不知从何而来,托举着山阳部一行,飞向北方! 李余生回望这座宏伟巨大到无法置信的屠门关,遥遥看着那如一道裂缝般的通行豁口,不禁猜想着当年到底是何等豪杰在此斩杀了如此众多的凶兽?又是多少八荒部族人堆骨成此雄关? …… …… 远离了神威如狱的屠门关,迎面吹来的风都开始带有一股咸湿的气息。 凤尾血眼鸥挥动着巨大的翅膀,越飞越高,最后穿过云层,飞翔在白云之上,向着北方的祖城飞去…… 丧失修为的洛冲阿爷只比寻常的八荒部族人身体强壮一些,如此高空的寒冷气流吹得洛冲阿爷面色发青。年轻人们都不得不散出血气抵御…… 乌刺猎首见状无奈的跺跺脚,巨鸟略一偏头朝后瞅了一眼,不耐的发出一声鸣叫,身体表面的羽毛里散出一个好似气泡的光幕来,隔绝了寒风气流。 面色恢复过来的洛冲阿爷看到身旁的李余生眉头紧皱思索着什么,笑问道:“刮骨汤的效用还没过去?” 李余生摇了摇头,疑惑的问道:“阿爷,为何出了屠门关,越往北我越觉得怪异?好像这屠门关北边还有一种不属于咱们这片天地的气息……” 洛冲阿爷听完后开始很是惊讶,随即笑得合不拢嘴…… 乌刺猎首听了李余生发出的疑惑,瞪大了眼睛好似第一次认识李余生一样仔细打量了一番李余生…… 洛冲阿爷笑完了,这才正色对李余生说道:“孩子!你的感应没错!”说到这里,洛冲阿爷伸手朝着遥远的北方一指,并紧接着画了个半圆继续说道:“这片浩大的北溟海之下,确实镇压着另一方天地!” ; 第九十九章 祖城 ?李余生无法理解另一方天地如何可以被一片海来镇压?之所以有那种模模糊糊对另一方天地的感应,也仅仅是因为比别人神识更加敏感罢了。 这就像一个普通人离开久居之地,突然换一个气候地貌饮食完全不同的地方生活,就算感应没有修道之人这么敏锐,身体也会自发产生适应的过程,严重敏感的人甚至会生病一场,这便是俗世所说的换水土。 李余生也只是敏锐的感觉到了这片天地中淡淡吹来的咸湿海风里,总是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别样气息。这气息特立独行,哪怕再微弱再飘渺,也绝不肯融入这片天地…… …… …… 在第二天日落时分,前行的西方,出现了一片被夕阳洒满金光的海! 洛冲阿爷看到左侧的这片海,莫名复杂的情绪浮上心头,悠悠的叹了口气,充满了不甘和久违之意…… 李余生便知道了这片海就是北溟海…… 继续向北,月出云淡,凤尾血眼鸥尾后拖着的长长翎羽在月光下拖曳出一道银色的光迹,速度丝毫不减反有越飞越快之势。 屠门关馈赠的后遗症,到此时也完全从一众年轻人身上消散,个个都有所得的年轻人缓过劲来,凑在一起聊着自己听说的祖城…… 两个时辰之后,东边的大地尽头,也出现了一片海。李余生仰头望了望头顶的月亮,确定了北去的方向未改,再低头仔细看了看下方的陆地,明白了,自己所处之地,已经是在一个半岛之上。 不久后天亮了,东西两边尽头那蓝色的大海被下方白雪覆盖的陆地分割开来,不知会在多远的北方才能连成那片从小就听说过的北溟海! 继续沿着下方的陆地向北飞去,不久后,下方这个半岛形的陆地前方,突兀的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在这山峰的顶端,屹立着一根巨大的图腾符文石柱。 降落在这座有着巨大图腾符文石柱的高峰之下,乌刺猎首告知一众年轻人,无战功没有资格直接飞奔祖城,只能如从部落里出发去往屠门关一样,一路骑乘妖兽从陆地上赶去祖城。 …… 继续前行了三天,李余生闻到的咸湿气味越发浓郁,想来这个狭长伸入海中的半岛也逐渐开始变窄,那么也就意味着距离尽头不会太远。 随着继续前行,沿途如自己这一行人一样奔赴祖城开灵的年轻人队伍开始汇聚。从一支部落里前往祖城开血灵的年轻人多寡,就能轻易的分辨出一个部落的大小。如山阳部落这样一行二十几人的队伍仅仅是普通,上百人的队伍才算的上人数众多的大部。 前行不久后与比邻而居曲水部落相逢才让一路沉默赶路的山阳部一众年轻人活泛起来,两个相邻的部落汇聚在一起,相熟的年轻人们开始热络的谈笑起来…… 前行到了第七天,地势渐低变得平坦起来。两侧的海已经可以清晰看到,而在北方的尽头,一片虽然高大险峻但却好似一片台地,并不显得多么气势恢弘的山阻碍了李余生北望的视线。 洛冲阿爷激动的拔直了身子,望着眼前这一片山,嘴里喃喃自语不知说着什么…… 周围一路上逐渐熟悉起来的各部落年轻人队伍随着这片黑色的山出现,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李余生有些纳闷的望着这片黑色的山,疑惑的猜测着传说中的祖城莫非就建在这片黑石山形成的台地上?可远远望去毫无端倪啊…… 望山跑死马,老话总是总结的毫无差错。又奔行了半日,太阳开始偏西之时,方才来到这片黑石山的近前。 越是靠近,李余生越是被震撼到。远望根本感受不出来这片黑石山的高大,只有靠近了,才被这片黑石山的高大所折服。 尤其是这片黑石山很明显不是天然形成,好似是被人从何处挪移而来,特意安放在这里一样。每一座山就像是一整块无比巨大的黑石,就是这一块块巨大无比的黑石简单的堆在一起,形成了这片只有靠近才能觉得广阔的高地。 随着越发走近,李余生才发现那些黑石山上雕刻着与山齐高的人像,这些人像的风格与李余生所见到山阳部祖庙下的那岩洞里的壁画风格一样,简洁粗犷,雄浑大气。每一个雕像姿势各不相同,或坐或卧,或站或立,但无论是什么姿势,都有一种蓄势以待的感觉,好像这些巨大的雕像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活转过来…… 行到山下,有一条笔直的路一路通向山中。顺着这条路继续前行不远,两座山交错之处,洞开了一线峡谷,但见曲折迂回,一眼望去,不知深有几许。 峡谷之前,一队约有三百多人的年轻人队伍停驻在一旁,不断向前来的各部落年轻人询问着什么…… 风寒看到这大队年轻人胯下的形如猛虎却生独角的妖兽,罕见的激动起来,催动胯下祁黑岩的荒原巨狼,赶了上去……片刻后风寒引着五位年轻人回到了山阳部队伍里,一番介绍后,李余生赶紧行礼见过风寒的四位表哥和一位表妹…… 风寒的母亲是东部靠海的一个大部落云台部落的人,这五位年轻人是风寒两个舅舅的子女。一番寒暄后,约好了到祖城再见。这才分别各自回到自己部落的队伍,向着峡谷尽头的祖城进发。 洛冲阿爷此时才恢复了常态,抛却了心中的复杂情绪,笑着给李余生介绍着云台部落那如虎却生独角的妖兽叫角虎,有避水金晶兽的血脉。 随着深入这峡谷,虽然道路曲折,但一路却是越走越是地势越低…… 洛冲阿爷笑眯眯的看着李余生,对这越相处越觉得有意思的年轻人问道:“你以为祖城是建在这山顶上?” 李余生刚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被转过一个弯呈现在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峡谷的尽头,两侧高大的石壁尽头,各雕刻着一座巨大的石像!这两尊石像的头顶已经超过了山顶,相对而立,好似守卫。因其高大,所以显得雄伟异常气势逼人! 这两尊雕像完全与此前雕像风格不同,极为写实,简直栩栩如生! 左侧的这尊身穿长袍,衣服的褶皱都雕刻的一丝不苟。看身形并不粗壮反而有些瘦削,长发散落肩后,每一根发丝都雕刻的很是精细。面容英武,双手背在身后挺胸而立,微微仰头,桀骜不驯地直视青天! 右侧的这尊雕像,更为巨大健壮,身披骨甲,双手拄着一把剑形却单面开刃如刀的古怪武器。两脚分开跨立着,微微低下的头满面怒容盯着武器刃尖刺入地下的那处。原本就粗眉环眼长相凶恶,再加上这怒不可遏的表情,更显得杀机四溢让人心惊! 两尊雕像不知在这里屹立了多少岁月,虽然毫无残破的迹象,但岁月悠久浸染的那份沧桑显而易见。 “要入城了……”洛冲阿爷看着这些一个个被惊呆了的年轻人,出声提醒道。 乌刺猎首满面崇敬的看着这两尊巨大的雕像,听到洛冲阿爷的话,这才发现一个个被这两尊巨大雕像散发出的气势惊呆了的年轻人,笑而不语…… 李余生敬畏的仰头看着这两尊雕像,缓缓的从这雕像的脚下走过,随着走出峡谷的尽头,一片人烟稠密的大城就这么突然塞满李余生的眼睛。 李余生此前所有关于八荒部族祖城的猜想全都错了…… 这座城市远比李余生预想的要宏大,但却没有李余生想当然以为的那样高处云端神圣不可接触。这座城市没有此前经过的屠门关那么神威如狱煞气冲天,反而当这座城市真正呈现在眼前时,显得生气十足宛如凡俗城市。 此时李余生才彻底明白,那片好似被人挪移而来的黑色石山仅仅是这座祖城的城墙。这座祖城并不是建在山顶,反而是建在眼前这片辽阔的盆地里,四面被城墙般的石山围拢起来为这座祖城遮风避雨。 李余生苦笑着埋怨着洛冲阿爷:“以前问您,您老人家就是避而不答,原来就是打着今天看我笑话的打算啊……”洛冲阿爷笑眯眯的只是看着李余生,不说话不解释,笑得像个孩子…… 沿路城中的人们热情的招呼着这些来自远方的族人,三十年一次的开血灵仪式就是散居各处的八荒部族人一次盛大的聚会。也是这座所有八荒部族人心目中最神圣的地方每三十年一次才有的盛大节日! 八荒部族有上万个部落散居各处,但每一个部落,无论人数多寡,在这座城市中心的祖庙周围,都分配有部落的驻地,并留有本部落里的人驻守。 城市的入口两旁,热情迎候的人群里,大多都是各部落驻守祖城的人在等待自己部落年轻人的到来。 入城不久山阳部一行就被驻守祖城的一位美髥垂胸的中年人喊住,热情的跟乌刺猎首还有洛冲阿爷问候过后,就引着众人直奔这祖城当中分配给山阳部落的驻地。 一切安顿好后,李余生来到洛冲阿爷的房间,见乌刺猎首和那位迎候众人的美髥中年男人也在,便欲转身离开,却被发现了自己的乌刺猎首喊了回来。 李余生看着面前三位长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兴许是已经知道了李余生来历的那位美髥中年人笑呵呵的问道:“可是想要问去祖庙的道路?” 李余生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洛冲阿爷笑着说道:“祖庙啊,就算是知道了道路,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李余生听了这话充满期待的脸顿时垮了,懊丧的低下头…… “不过呢,若是你,想去就去,不会有丝毫阻碍。”洛冲阿爷见逗弄得火候够了,这才乐哈哈的说完了下半句。 ; 第一百章 花香袭人 ?李余生诧异的看向逗弄自己的洛冲阿爷,调笑自己的话里,那些轻松的意思很容易懂,但最后这句却很是费解…… 美髥垂胸的中年人笑了笑,语气认真的对李余生说道:“还是等我将你的事报知祖庙再说吧,会有安排的……” 乌刺猎首紧接着也安慰道:“这么远的路,你都走到了,何必急于一时?!”李余生听了这句话,想了想也是,都已经到了,何必如此着急呢…… 躬身行礼,起身后的李余生似乎也轻松了许多,转身离开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 …… 回到自己的住处天色已暗,李余生在门口就被风寒拽住要求陪着去云台部落的驻地去看望自己的表兄妹们。 五岁就独居长大的风寒对亲情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珍视!一旁焕然一新的祁黑岩冲李余生眨巴眨巴眼睛,李余生心领神会,特意进屋换了件山阳部的妇人长辈们给自己做的新皮袍,这才在风寒满意的眼神里一起去往云台部驻地…… 年轻人相处,热络起来总是很容易。原本就容易沸腾的热血,若再加上云台部自酿的美酒,想不热情似火都不行…… 那位与风寒相貌神似长着鹰钩鼻的年轻人是五兄妹中的老大武邑,明显在云台部的年轻人里极有声望。说话做事也很有章法,心思缜密滴水不漏。 武邑只有一个同胞妹妹,就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女孩武栖凤。祁黑岩对这丫头异乎寻常的热情,不光是因为这丫头长的很是出挑,更因为这小丫头的性格跟长相完全不搭调。看上去眉眼温婉的武栖凤,言行却是五兄妹中最为豪爽大气的一个。 风寒每每看到祁黑岩对着武栖凤大献殷勤就恨不得上去踹这货几脚,亲哥哥武邑却反而有乐观其成的意思。剩下的三个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三兄弟,是风寒二舅的三胞胎儿子武风,武雨和武雷,光听名字不用说明就知道,三兄弟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时候降生的…… 一场结识的相会,尽欢而散。隔了一天,武家兄妹带着云台部的好友回访山阳部,风寒更是忙里忙外的接待,已经熟悉的两部年轻人畅饮到了深夜,相互聊的最多的话题就是不久后的开血灵仪式以及随后而来的成年礼…… 唯有李余生始终没有参与这个话题,因为李余生很清楚,这跟自己确实没什么关系。能学到八荒部族的力道功法已经很让李余生受宠若惊了,那会再奢望其他…… 自己的路终归是在遥远的南边,而自己完成了当初的承诺,就该动身离开,去寻找自己的路。 …… 夜深之后尽欢而散,风寒带着李余生祁黑岩一路将武家兄妹一行送到了云台部驻地门前才告别回返。 八荒部族人自酿的酒都是取材一些富含灵力的野果酿制。所以哪怕都是炼血有成的年轻人,也很容易喝得熏熏然。祁黑岩不愿在武栖凤面前落了面子,已经喝得有些脚步踉跄,至于跟他拼酒的那丫头,回去的路都是人事不知的趴在大哥武邑背上走完的。 李余生离开云台部驻地的门口,望了望天上那轮明月,对风寒笑着说自己想到处走走再回去,就独自一人选了个人多的方向信步走去。虽然今晚自己也喝了不少,但李余生却毫无醉意。自己好容易才来到这座城市,不好好逛逛,总是有些入宝山却空手而归般的不甘心…… 一路闲逛着,如今的李余生无论穿着打扮还是散发出的气息,都跟地道的八荒部族人毫无两样,融入人流中很是显得自然而然……渐渐逛到了最为热闹之处,虽已深夜,但街上行人如织,两旁店铺里月光石高悬,客似云来川流不息…… 这座比李余生到过的最大城市咸京城还要巨大的八荒部族祖城,反而别有一番特别的鲜活气息。在这条明显格外热闹的街道继续闲逛着,李余生甚至在一家飘散着草药味的店铺里看到了明显不是八荒部族的人在做生意。这些人身上散发的气息,让李余生很容易分辨得出来是气道修士…… 李余生特意花了三块灵石在这家主营丹药生意的店铺里买了一壶名叫百花酿的灵酒,只为近距离的跟店里做生意的气道修士打了下交道,觉得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提着这壶百花酿出门继续自己的闲逛。 一路行来,人渐渐变得稀少,李余生想来应该是出了这条热闹商街的范围,正想原路返回山阳部驻地。却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味,这甜香味很像寒山村自家门口那棵老槐树的槐花香。 李余生仔细嗅了嗅,确定了香味传来的方向,好奇的想去看个究竟。循着香气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了背街之后的一条小河旁。沿河生长着一棵棵枝繁叶茂的不知名大树,这些大树完全不在乎这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尽情将自己的勃勃生机用鲜嫩的绿色肆意呈现。 而那跟记忆里时常怀念的槐花香味很像的甜香味就是在这些大树的远处随风飘来。李余生晃了晃手中提着的这壶百花酿,循着香味继续前行。 前行不远,小河对岸出现了一个院落的一角。这个看上去很是寻常的院落靠河的这面墙上,开着一扇柴门,柴门到小河岸边的地上考究地铺着刻有花纹的砖石,彰显着这个寻常院落的不寻常。 低矮的院墙后,紧挨着那扇柴门里,生长着两棵并不特别高大的树,树上开满了好似梨花一样白花,那甜香的味道正是由这花所散发而出。 终于寻到了目标的李余生站在小河边,嗅着对岸飘来的香味,看着满树绽放的花,笑盈盈的就这么看着闻着想着…… 不知此时寒山村里那棵老槐树开花了没有?想必如今的平安是拉不下脸去跟孩子们抢了吧……李余生想到这里嘴角开始微微翘起,想着当年平安爬上那棵大槐树好似山大王一样的做派,好似近在眼前…… 这两棵花如梨花的树就是矮小了些,若是高大的挺立在柴门外,还真跟咸京梧桐巷里那个自己曾经的家挺像……李余生想到自己初入京城见到石爷爷的情景,脸上的笑容更浓! 此时李余生心情更好,再次晃了晃手中的这壶三块灵石买来的百花酿,原本想回去送给洛冲阿爷的,此时那还忍得住,拧开密封的壶口,一股花香夹杂着淡淡的酒气扑鼻而来。 李余生仰头灌了一大口,滋味好似蜜糖水,酒味很淡。没有部落里自酿的灵果酒那么酸涩,却更为醇厚。这百花酿到底是气道修士所制的佳酿,入腹就有丝丝缕缕的灵气生成,胸腹间一片暖洋洋,很是舒服…… 李余生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怔怔的望着对面那扇柴门和柴门后开满白花的两棵树,往事一幕幕从心底里流过,那些人一个个从眼前闪过…… 不知不觉间,李余生完全忘了自己所处何处。眼前忽然是寒山村,忽然是梧桐巷……前一刻自己还被平安娘用粗大柴火棒子揍得满院奔逃,下一刻就跟石爷爷谈笑着伺候自己的那匹黑货……前一瞬还在跟王夫子家的丫头在村口的泥墙上捉着蜻蜓,下一瞬就被黄统领指着鼻子尖酸刻薄花样百出的骂得狗血喷头…… …… 直到下意识的再次扬起酒壶,却仅仅倒出了几滴最后的残存,李余生这才恍惚间回归神来,一种意犹未尽的遗憾浮上心头…… 李余生有心再去买一壶这百花酿,却又舍不得眼前这扇柴门和门后那两棵树上绽放的白花…… 犹豫了片刻,或许是风向有变,那股甜香的花香味变得更淡,这让李余生更为遗憾。 左右望了望,夜深不见有人。李余生索性放开了性子,像个贪玩的孩子一样,纵身一跃,轻巧的在半空翻了个筋斗,轻松的就越过了这条丈许宽的小河,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河对岸,踏在了铺满刻有花纹的砖石地面。 站直身体,李余生有些做贼心虚的四顾,毫无异状后,这才喜盈盈的迈步走近那扇柴门,凑近了闻着那很像槐花香味的花香味,看着那很像梨花的小白花,陶醉其中…… 不知是花香袭人,还是灵酒醉人,李余生此时只觉得一阵飘飘然,身体都好似没了重量…… 正飘然若仙陶醉其中的李余生神游外物时,那扇老旧却不破败的柴门毫无征兆的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个身量很是高大的身影弓着身子有些不习惯的钻出了这扇对其而言确实过于矮小的柴门,所以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就因为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加上这副就算是在八荒部族人里也算高大的身架,这个钻出柴门的人显得很是滑稽! 所以李余生很不厚道的笑了…… 笑声刚传出,这个高大的身影站直了身子懊恼的转头看了眼让自己出丑的这扇柴门,李余生才发现是位看上去七八十岁的长辈。赶紧收起笑声,觉得很不好意思,躬身行礼道歉道:“失礼了老人家!” 这位老人这才转过头来,将提在身后的一把显得很是秀气的锄头往身前一放,倚在自己的肚子上,不紧不慢的翻下自己卷起的袖口,跺了跺****的脚上覆满的泥土,这才恼火的低头瞅了李余生一眼…… ; 第一百零一章 小河弯弯月儿圆 ?这位高大的老人家挺直了身板毫无老态,低头不满的看向李余生的这一眼里,瞬间好似无数个日升日落,刹那无数次大地枯荣从这双眼眸中流转掠过,最后消散于瞳孔中那一丝黑暗虚无中,归于平淡…… “我很老吗?” 低头行礼致歉的李余生对老人的目光里那刹那间好似岁月流转的异相毫无察觉,听到这句明显跟自己道歉的意思南辕北辙的抱怨和不满,一脸迷惑的抬起头,继而仰起头望向这位老人家…… 看清了这位高大老人的脸,李余生觉得这老人不是老,是非常老!李余生此生未见过如此苍老之人! “您比起我来当然是老人家了……”李余生很小心很斟酌的解释了一句。 高大老人听了这句解释后,点点头同意道:“有理!”然后提起锄头,迈步走向小河边,坐下来,挽起裤管,将一双裹满污泥的脚泡进河水中…… 随后提起锄头,也浸入河水里,随意的转动了几下,再上下提拉几下,将锄头上的污泥涮干净了,这才丢在身旁。抖动了几下泡在河水里的双脚,似乎是被好奇靠近的游鱼骚到了痒处…… 李余生有些不忍的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免很是腹诽了几句……小河清澈见底,尤其是河水里那些游鱼都散发有灵气波动,被这高大老人家这么一搅合,确实太过大煞风景! “你是禹山部的孩子?”双脚互搓着的高大老人丝毫不在意脚上的污泥将清亮的河水弄得浑浊,淡淡的开口问道。 正在思量如何开口告辞的李余生听了这句莫名其妙的问话,看着这个身形高大到就算是坐着,也好似一座一览众山小的孤峰般的老人,一时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高大老人轻轻在河水里荡了荡双脚,没能等来李余生的回答,觉得今夜遇到的这孩子还真是特别,调笑的问道:“被哪家的猫儿咬了舌头了?” 这句很荤的玩笑话很凑巧被李余生听懂了,因为今夜与云台部那些同龄人畅饮时恰好刚刚知道了这么句典故…… 李余生晃了晃有些发飘的脑袋,对这位高大老人的调笑无可奈何。随即略一思索,很诚实的回答道:“我不是八荒部族人……” 话音未落,正在悠然洗脚的高大老人听了这句回答身体微微一顿。 随着高大老人这一瞬间的身体停顿,不断轻柔的冲刷着老人双脚的小河也瞬间停止了流淌,河水里不断晕染开的泥污也刹那间停止了散开…… 还有好似寻到了美味聚集而来的游鱼,小河旁随风摇曳沙沙作响的树叶全都随着老人这微微一顿,跟着静止了瞬间时光…… 随即老人恢复如常,这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恢复如常。李余生跟那些围绕在老人双脚旁,抢食污泥的游鱼一样,毫无察觉。完全没有感觉到,身旁的世界,无论有形的生命还是无形的气息,就这么随着老人的一个停顿,失去了短短的一瞬时光! 高大老人拾起丢在一旁的锄头,轻轻一拄,站起身来,对着弯弯流淌的小河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转过身来,迈步走向李余生。 老人几步走到李余生近前,低下头再次认真的看了李余生一眼。这一眼中,没有沧桑岁月流转,很是平常。抬头迎向老人目光的李余生只是觉得,这位皮肤好似枯树皮,每一条脸上的沟壑都满含衰老的老人这双看向自己的眼睛,却纯净得如孩童一般! 老人纯净的目光落在李余生的眉心,李余生眉心一烫,浮现出一朵金黄色的火焰,一闪即逝…… 随即老人看向李余生的膻中血府,那条李余生修炼八荒部族功法第一条修出的血线就瞬间浮现。 紧接着老人目光落在了李余生的左手小臂上,那片融入李余生血肉之中的树叶就忽然好似活转过来,在衣袖的覆盖下青翠欲滴。 最后老人的视线落在了李余生的右手上……随着这目光落下,李余生的右手手掌好似被烙铁突然烫了一下,那个自己只在拓万山留给自己的时候才清楚浮现出的烙印随着老人的这道目光,再次清晰的出现…… 心中骇然的李余生紧紧的捏住拳头,瞬间高度警惕,头皮阵阵发麻,惊恐的看着面前这个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高大老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高大老人看到了李余生的惊恐,却好似看到的不是李余生这个人…… 就这样怔怔的看了李余生死死捏成拳头的右手片刻后,感慨的长长叹了口气,偏头望向南方,喃喃自语道:“老不死的,我这几天还在想你会不会亲自来一趟,没想到啊,没想到……” 那一声叹息,好似呼出了这高大老人身体里的腐朽之气,随着一口气叹出,这老人枯皱的皮肤陡然焕发了生机,瞬间变得如婴儿般红润,再无一丝皱纹。 若不是野草般凌乱的雪白须发,此时的老人若再说出刚见李余生时那个关于“老”抱怨,李余生的回答肯定将会完全不同。 高大老人喃喃自语完李余生完全听不懂的话,这才再次看向李余生。发现李余生浑身紧绷血气运转,就连体内筋脉里的灵力都开始奔涌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觉得有些尴尬…… 自嘲的微微一笑后,一切毫无过度的恢复如常,眨眼间将自己变回了那个李余生此生仅见最为苍老的老人。 “那片扶桑叶是谁给你的?”高大老人轻松如拉家常一样问道。问完见李余生还是一副戒备的模样,笑眯眯的又说道:“这可是祖城,没人会对你不利,安心!” 李余生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自己所处之地是哪里,看着这位仅仅是不经意间显露一丝的强大,就已经是自己从未见识过的强大老人,这才想到若这高大老人想对自己做什么的话,就自己这点能耐拼了命也是白搭…… 放松下来的李余生汗出如浆,再次后退了两步站定后,摇了摇头倔强的一个字也不说。 高大老人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因为心神激荡一时失控确实把这孩子惊吓的不轻,嘿嘿一笑也不生气,语气轻松的说道:“我只是想知道留给你这片扶桑叶的人跟你是什么关系,放心……” 说完后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山阳部带来的那孩子?” 李余生这才点头承认,高大老人却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李余生,似乎有件很是为难的事情摆在了自己面前…… 场面变得安静下来,相对而立的一老一少都不再说话,只有头顶的明月静静的挥洒着淡淡的光亮,温柔流淌的小河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澈,那些被高大老人洗去的污泥吸引成群的游鱼却很是不满的翻腾着,不时激起一声水花,不愿离去…… 沉默了许久,高大老人心中似乎有了决断,提起手里的锄头,冲着李余生一招手,走到柴门前的石阶上,将锄头立在门上,转身随意地坐在了脚下的石阶上。 见李余生没有跟过来,洒脱的一笑,嘴唇上散乱的雪白胡须好似野火肆意燃烧,冲着李余生说道:“你看你这娃娃怎么不听话呢?赶紧过来,好些事情要问问你……”说完拍拍留给李余生的那一截石阶,态度很是诚恳热情! 今夜喝了很多酒的李余生,尤其是不知不觉间喝了整整一壶百花酿的李余生,虽未喝醉,到底有些酒意。但随着被这老人吓得汗出如浆,到此时,前所未有的清醒! 知道别无选择,李余生选择听话的坐在了老人身旁,只是刻意的保持了一点距离。不是不想将这距离保持的更远,实在是这老人太过高大,而这石阶太过窄小…… 不等高大老人开口,李余生抢先一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您老人家到底是谁?” 高大老人弯下腰缓慢仔细的放下之前在河里洗脚时挽起的裤管,听到这句问话,哈哈一笑,继续不紧不慢的放好裤腿,这才直起身子,懒散的往后一靠,斜倚在门框上看着李余生,语气较真的说:“先把我刚才的问题回答了……” 李余生短暂的一回想,才明白老人的意思,很是不满这高大老人的小心眼,生硬地回答道:“是我义父留给我的。”然后寸步不让的看向懒洋洋的老人,等待着回答。 高大老人斜靠在门框上,听了李余生的回答,面带追忆的望着头顶的月亮,根本就没注意到李余生看向自己的目光…… 片刻后,咧嘴一笑,直起身子,亲昵地拍拍李余生的肩膀,毫不见外的威胁道:“你那义父我三百年前就认识了,怎么算我都是你长辈,再这么瞅我,当心我丢你进河里醒醒神……” 李余生争辩道:“我没喝醉!” 高大老人笑得更欢畅,用手指了指身后探出的那几支开满好似梨花的小白花,幸灾乐祸的说道:“当年我从一个老不死的那里抢来的安魂树种子,种了两百年才首次开花,这花开无味,有那么些微弱的迷幻效果,你是中了招了还不自知?” 李余生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头顶的白花,然后一脸不信地看着高大老人说:“明明有槐花的香味……” 高大老人笑眯眯的也不解释,只是抬起手臂探出一根手指好像教训自家调皮的孩子一样,轻轻点在了李余生的额头上。一指落下,一股清凉之意渗入李余生的脑海里…… 李余生觉得好似被兜头浇了盆冰水,浑身打了个激灵…… 头顶的月亮依旧如玉盘般皎洁明亮,面前的小河依旧清澈见底,身后的柴门依旧老旧却不破败,石阶下地面上铺就的砖石依旧花纹简洁不失华贵,身旁的高大的老人依旧懒散苍老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安魂树上的花朵依旧如梨花般雪白,却唯独没了那如槐花一样的香气…… “您老人家到底是谁?”完全相信了的李余生诚心诚意非常恭敬的问道! ;